==========================================================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s://zxcs.info/ ========================================================== 《高天之上》 作者：阴天神隐 内容简介： 　　“我根本不关心这个世界的人活的怎么样，吃的饱不饱，能不能穿暖住好，有没有梦想希望。我不在乎他们的爱憎。” 　　“只是如果想要前往高天之上，需要一个完整的高等工业体系，一整套相关研究所，最先进的材料学实验室和一个能统筹一切部门的大政府。它要无数衣食无忧的国民为此奉献财富，需要几百万个高等知识分子为此贡献自己的头脑，数万不同的配套厂家供应最好的零部件。” 　　“总之，需要一个富足的世界，一个伟大的文明才能完成它。” 　　——伊恩 　　一个自废墟中重生的世界。 　　一轮即将迎来终结的纪元。 　　一群在大地上争权夺利，为财富与力量而战的囚徒。 　　一位凝望高天的少年。 　　囚徒们从命运的窗里向外看，大都凝视泥土。 　　唯有一个仰望着星。 ##第一部 囚星天狱 ###第1章 伊恩 　　哈里森港的风雨莫测难料，位于热带地区的城市总是这样，上午还是晴空，下午便是暴雨。 　　相映成趣的是，哈里森港中的人也是如此。沉睡前的伊恩还只是一个聪慧机敏的孩童，苏醒时的伊恩却已是一位破开胎中之谜，取回自己前世记忆的转世者。 　　“头好疼……” 　　半新不旧的简陋木床上，伊恩睁开双眼，青色眸子散乱茫然，但很快便聚焦于眼前，那已开始发霉的木质横梁。 　　七月阳光本应明亮，但却被一层厚厚帷幔挡住，房间狭隘，空气污浊。 　　他一呼吸，便有刺骨剧痛自头颅深处传来，带起耳鸣，而沿海微腥的空气，混杂朽木缓缓腐烂的味道涌入鼻腔。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晕车的人坐了四小时长途，而邻座的是一位浑身洒满劣质香水，还有严重狐臭的中年大婶，对着耳朵喋喋不休。 　　剧烈的刺激从大脑深处与感知神经同时传来，无法忍耐的反胃感涌上喉头。 　　伊恩想吐，但腹中并没有东西，甚至就连酸水都无。干裂的嘴唇，转动枯涩的眼球都证明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进水，而无力的四肢与躯干代表情况非常危险，肉体处于临界边缘。 　　但现在必须起来。 　　——食物还好说，再不摄入水分，这身体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那时候没人帮助，恐怕就真的要死。 　　伊恩费力地将身体从床上支起。 　　小孩子纤细的手腕令他感觉分外不适，而苍白到有些病态的皮肤更是加深不安。 　　他此刻敏锐地感应到，自己头部的疼痛除却干渴造成的晕眩外，其实更多源于外伤，自己的脑袋上有一圈绷带，干竭的血痂覆盖在伤口处，昏沉的震荡感正是自那起源。 　　“有趣，我是被人绑架敲闷棍了？” 　　刚醒来，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伊恩心中嘀咕一声：“不至于，就这效率，还不如去黑辅助工程AI。” 　　他的职业是东亚重工所属，真空推进研究中心的航天工程师，负责第三艘东亚地区月球开拓火箭的调试维修工作。 　　换而言之，随舰工具人罢了。 　　有辅助维修AI的情况下，一般不需要他真的动手维护，重要程度甚至低于饮水机，平时也经常和同事互相调侃自己就个凑数的。 　　但上太空这件事，对自幼好奇心就极重，向往星辰大海的伊恩来说就是梦想。 　　饮水机就饮水机，谁在乎！ 　　在对喷口进行例行检查时，伊恩还在想，自己于月球基地进修后，有没有机会去位于火星的第七太空机械工业部就职。 　　那里正在建设人类历史上第一艘光速飞船，倘若能参与其中，当真是不负此生。 　　然后他就在这里苏醒。 　　“不对，我早就转世……只不过现在才想起来。” 　　抬起手，轻轻按在头上伤口周围。 　　伊恩确定伤口并无化脓肿胀后，不禁微微皱眉：“孩子的大脑无法承受我的记忆，只能随着年龄，以梦和灵感的形势一点一点复苏。” 　　“直到头上挨了这么一下后，才全部回忆起来。” 　　坐在床沿，他闭上眼，认真检阅自己脑海内流淌的记忆。 　　——诞生。 　　葬身海难，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慈祥辛劳，却因疾早逝的母亲。 　　幼小的弟弟与抛妻弃子，冷漠无情的继父。 　　宛如恶魔一般，可怖又可恶的舅舅。 　　以及最后，舅舅那令自己回忆起一切的当头一棍，刻骨铭心的痛。 　　紧接着便是一声轻叹。 　　“八年时光，真如一场梦。” 　　伊恩睁开眼，黑暗中，一双晶莹的青色眸子像是宝石一般耀耀发光。 　　男孩平静低语：“但我已经醒来。” 　　对于转世者来说，最难的其实是接受那过往的记忆，两次人生的经历宛如激荡的洪流，孩童孱弱的大脑根本无法承受。 　　但大概是伊恩这一世的躯体天赋异禀，八岁时的大脑就可以承受他两世的人生，最多就是头上伤口有点疼。 　　那棍子可还真是用力，现在伊恩脑袋都有些昏沉，显然是轻微脑震荡状况。 　　“泰拉大陆，帝国，哈里森港。白之民，灵能，土著和移民——异世界还是异星球？我猜是异世界。” 　　冷静地审视自己当前的情况，从记忆中提炼出一个个关键词，伊恩深深吐出一口气，但反正叹气也没用，他反而笑了起来：“一个异世界孤儿，有个虐童癖的半疯舅舅，简直是地狱开局。” 　　“无所谓，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又一个，这样才有意思。” 　　这么一笑，就出问题，干裂的嘴角被扯动，痛感令伊恩皱眉。 　　他下床，控制虚弱的身体缓缓在狭隘昏暗的房间中前进，伊恩依靠记忆，在窗边石槽旁找到了蓄水桶。 　　大口痛饮后，有水滋润，他感觉思维更加迅捷。 　　此刻正是上午，大部分人都在工作，舅父也不例外，估计还要等到傍晚才会回来。 　　伊恩撩开帷幔，窗外光线明亮，街道口无人行走。 　　周边的建筑由灰白色的条石堆砌筑造，粗犷坚固，墙上爬满白藤与爬山虎的叶片，而叶片下的岩石在海风多年的吹打下已遍布裂痕，满是沧桑。 　　顺着道路，远方能清晰看见一片碧海，渔船往返，一幅古典沿海港口城镇的景象。 　　“风景真不错。” 　　伊恩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他低下头，从水中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语气惊奇：“但我居然更好看一点。” 　　从外表上来看，伊恩即便脑袋上缠着一个血痂已经发黑的绷带，也称得上是很好看，甚至好看得有些超乎性别，白发青瞳的男孩如今还很稚嫩，但也足以瞧出未来的俊俏秀气。 　　“已经很可以了，一般的调整者都没有这个水平。” 　　见惯俊男美女的伊恩不禁点头，这一世的长相固然算是干净可爱，放在前世人均基因改造的环境也能算是相当上等，但显而易见的营养不良与劳累令他看上去异常憔悴。 　　而且认真端详，卷起袖口才能发现，男孩白皙的手臂上有许多伤，新老叠加，根本算不清楚。 　　“我那舅舅可真下得了手，我现在可是十岁不到的孩子啊！” 　　伊恩眉头微皱，他侧过头，扯开点衣领，能看见自己锁骨之上，脖颈处有青紫色的掐痕。 　　他脑海中浮现出舅父掐住自己脖子，用力将自己摔在地上的记忆，而这凶狠的殴打起因只是因为伊恩没有在他回家前将屋子打扫干净。 　　——谁都不可能打扫干净，这破屋子都开始烂了，除非拆了重建，不然永远都有那股腐臭味！ 　　心中吐槽道，男孩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伤痕，伊恩将头发向后拢了拢，感觉自己脖颈处终于凉快起来，也能清晰看见这青紫色痕迹的大小。 　　“唔，这力度……便宜舅舅那时候是真的想杀了我？” 　　他目光幽邃，凝视着水面，而手放在锁骨处，一路侧滑着按下去。 　　痛感一路传来。 　　虽然被衣服遮住，但男孩削瘦的身体与纤细的腰上遍布深浅不一的淤青和鞭打的痕迹。 　　每抚过一道伤口，伊恩脑海中就回放出相应的记忆——因为买酒晚了被打，因为说话结巴被打，因为用左手拿柴刀被打，因为右脚先踏入房门被打…… 　　虽然头上的伤口最为严重，但显然，男孩平时过的也不怎么样，甚至被打就是日常。 　　“啊……” 　　最后，手按在小腹处，伊恩忽然面色一白，喘了口气。 　　剧烈的疼痛令他登时满头冷汗。 　　一阵饥饿过度，混杂着腰腹使用过头的撕裂痛传来……这显然是劳作过久又没得到休息的结果，暗伤留下。 　　“真是作孽啊。”轻声吐槽一句，擦去头上冷汗，伊恩不恼反笑。 　　虐待压迫，无理由的打骂，甚至称得上是残害——如果不是自己苏醒，或许伊恩真的就一睡不起，就此长眠。 　　——只是。 　　倘若仅仅是如此，却也不算什么。 　　他还活着呢，不是吗？ 　　伊恩前世虽然是工程师，但是历史可没挂科，综合此世八年的记忆，在这个大概是工业化前后左右的异世界，类似遭遇的孩子数不胜数。 　　即便不是哈里森港，哪个地方的学徒不是这个待遇？既然失去父母，寄人篱下，那该受着就受着，起码舅父给了他们兄弟两一口饭吃。 　　要知道，那些前工业时代进工厂的童工，天知道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白之民血亲照应的族规当真是帮大忙，假如不是舅舅是个疯子，两兄弟真的可以安全长大成人。 　　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自家那便宜舅父。 　　他是真的人渣败类。 　　孩童伊恩或许不理解，但根据记忆，伊恩能确定，那个跛脚的男人是本地土著的地下线人，亦或是说被拿捏的工具人，热衷吸食一种拜森山脉原产的黑菇提取物。 　　这种成瘾性自然化学物质懂得都懂，沉迷的人等于疯了，不能当人来看待，就是畜生。 　　因此，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热衷找事打他的舅父会缩在自己房间里吸菇，享受醉生梦死，那算是过去伊恩少有能喘气休息的时光。 　　过去，为了吸菇，那男人半点余钱都剩不下，还经常需要向伊恩父母借钱。 　　而伊恩父母因故逝后，因为血缘和白之民‘血亲为重’的习俗，他必须收养兄弟两人，这不仅浪费他的时间，更浪费他为数不多用来买黑菇提取物享受的钱。 　　族人都看着，他甩不脱这责任，再加上一些私人原因，所以这男人总是愤怒地对伊恩兄弟施暴，发泄这怨憎。 　　“这谁受得住啊！” 　　回忆至此，伊恩不禁吐槽。 　　在他恢复记忆前，还只是孩子的伊恩就已经完全受不了这种根本没有理由的打骂，恐惧自己的死亡。 　　男孩甚至偷偷在墙角藏了一个塔勒银币，准备找机会逃出去。 　　虽然有些幼稚，但这也是一种选择和勇气。 　　换成现在的伊恩，恐怕也会作出类似的举动，最多更加完善。 　　傻子才想和这种疯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只是真正的重头戏并不是这些。 　　随着沉思，伊恩从记忆中，回忆起了一些更加重要的零星片段。 　　“好家伙。” 　　眉头紧皱，伊恩不禁直起腰，他看向位于另一侧房间。 　　那是自己那位两岁弟弟的房间。 　　即便是自己被虐待，伊恩也可以无所谓地笑一笑——一个人都素质低下到会对小孩施暴了，还能怎么样？只能顺从他，因为他癌症晚期。 　　不着急的话，就收集证据举报给族内的长老亦或是城卫兵，倘若情况危急就自己跑路，反正舅父要吸菇，总是会有时间给他准备。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两世人生，一个暴力虐童犯而已，有的是办法应对，自然能无所谓。 　　但现在。 　　“土著……交易……年幼的孩子……血祭……祭品？！” 　　回忆起诸多细节的伊恩，语调首次带上了愤怒：“献祭幼儿？！” ###第2章 灵能 　　献祭，血祭。 　　哪怕是最邪恶最扭曲的帝国贵族，也不会想要和血祭扯上半点关系，最起码表面上绝对不行。 　　伊恩所在的哈里森港位于帝国南岭行省最边缘，旁边就是绵延千里的拜森山脉和红杉林，除却帝国移民外，还有大量土著村庄定居在红杉林内和沿海。 　　这些土著大多信仰原始的图腾和灵能精魂，亦或是某种自然现象。 　　除此之外，也有信仰智慧魔兽，乃至于诡异，邪恶异形的部落。 　　无论这些土著部落信奉的是谁，他们都习惯血祭人祭，甚至在特殊情况下不介意食人。 　　虽然传闻中他们非常热情好客，但因为他们大多定居在拜森山脉深处，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热情好客，故而移民者很少有人愿意进入群森，与他们交流。 　　——谁知道自己是客，还是被热情好客的？ 　　而伊恩的舅父却和这些人搭上线，或者说，被对方提供的黑菇提取物死死套住，成为了对方在码头的眼线。 　　虽然舅父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但觉醒记忆前的伊恩就已经足够聪慧，能记住那些奇怪举动和陌生打扮的怪人。 　　脑海浮现的图像中，和舅父交流的土著身材矮小，和孩童类似，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繁复的图腾魔纹。 　　伊恩仅仅是回忆，那些蕴含诡异力量的纹路就令他有些昏眩想吐，而对方腰间的黑曜石佩刀更是狰狞无比，沾满血腥气息。 　　稍稍推断，提炼记忆中的关键词，伊恩就将舅父和那些危险土著的交易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是纯洁献祭。”他笃定。 　　白之民虽然算不上什么珍稀少数民族，但血脉的确有特殊之处，属于和灵能比较亲近的族裔。 　　而小孩子的灵性纯洁纯粹，自然是最好的祭品，应该是最近想要祭神的土著部落寻找不到合适的祭品，便与自家舅父作交易。 　　“呼……人渣，纯种的人渣。” 　　吐出长长一口气，从记忆中回过神的伊恩按捺住自己的愤怒。 　　他开始理智思考：“以那人渣的角度来看，我已经八岁，能做一点家务和零活，再大一点，就可以去码头搬货分鱼，算是一个劳动力。” 　　“也就是说，还有压榨的空间。” 　　“但弟弟，两岁的孩子，根本就是赔钱货。干不了活，还成天吵闹，对于已经吸黑菇吸的神志恍惚的人渣而言，即便是扔掉都算赚，更何况卖给其他人？” 　　很容易理解的思路。 　　至于血祭祭品的遭遇多么凄惨…… 　　那人渣显然不在乎。 　　“他该死。” 　　伊恩的底线向来很低，甚至能通过换位思考理解种种重刑犯的心路历程，为此甚至差点没通过前世的登舰政审，被视作‘异常思维份子’。 　　但这件事还是太过，他的确被勾起了怒意。 　　不过，比起怒火，想到自己弟弟的他心中不禁一沉——两岁不到的孩子多吵闹谁都知道，房间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显然不正常。 　　伊恩转头看向房门，难道说自己弟弟已经被送走遇害？ 　　不谈对方可是自己这一世的弟弟，亲自唱摇篮曲哄入睡的那种。 　　就单纯是两岁的陌生孩子，遭遇这种事，也足以令人愤怒。 　　“倘若弟弟真的已经被送走……只能证明那人渣已经丧心病狂到极限，我的处境也极端不妙，他随时可能对我出手，之前的猜测全部都要作废。” 　　伊恩目光凝重，他皱眉低语：“哪怕我是傻子，弟弟突然消失不见也一定会知晓，根本瞒不了多久。” 　　“而他都吸菇到这个地步，完全不能用理智来判断他的所作所为。” 　　——这才是疯子最恐怖的地方，他们干什么都有可能，根本无法预测！ 　　残暴不是什么大事，无法推测的疯狂和残忍才令人畏惧。 　　原本伊恩还打算多忍耐几天这位便宜舅舅的施暴，弄清楚周边情况后再做打算。 　　但倘若那吸菇的人渣真的和土著血祭扯上关系，那他现在就要开始全力想办法，立刻展开逃跑计划！ 　　“再见，这个家真是一秒都不能呆！” 　　吐槽一句，伊恩立刻起步，走向厨房的墙角——那正是男孩藏下用于逃跑的零钱所在。 　　他虽然平时可能有点拖延症，但性命攸关之时，无论如何都该立刻行动起来。 　　但伊恩挪开那团堆放在墙角的木屑柴渣，扑腾了满脸灰尘，却没有看见自己攒下的银币时，他的面色便微微一变。 　　“糟糕……” 　　伊恩凝视墙角尘埃与苔藓，不禁喃喃：“他发现了。” 　　记错位置？怎么可能。 　　现在的伊恩阅读自己过去的记忆，就像是翻书一般清晰，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把钱藏在这里。 　　而藏匿银币消失的缘由，只有一个。 　　自家那个便宜舅舅已经察觉自己企图藏钱逃跑的意图，而且就在最近！ 　　“难怪这人渣最近下手越来越重。” 　　肉体似乎本能地产生恐慌，畏惧即将到来的殴打，但伊恩却在心中腹诽：“感情是逃跑计划露馅。” 　　“那个恶劣的人渣，指不定就等着看我发现银币消失时的绝望和茫然，并以此为乐。” 　　总之，藏钱逃跑的计划已经被发现，出路被堵死一个。 　　况且仔细想想，以成年人的角度看待这个逃跑计划，伊恩也只能摇头。 　　——过去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好要逃跑去哪，更不了解哈里森港周边的地形和临近村庄的道路。 　　再加上舅父肯定有熟悉这片地区的土著帮忙，单纯的逃，是绝无可能的。 　　举报给白之民的长老也不现实。 　　这个愚昧封建的年代，父母打孩子，舅父打外甥都很正常，真的打死也就是被人说闲话，自己拿不出舅父勾结土著献祭的证据，让长老第一时间出手把舅父抓起来的话，只可能被认作发疯。 　　只要不能当场拿下，就是打草惊蛇，面对暴露的舅父，自己大几率当场去世。 　　哪怕是小几率也不行，谁拿命赌？ 　　可继续等下去也不行。 　　知晓自己有藏钱逃跑的计划后，那疯子舅父的惩戒肯定会越来越重，就是今天他突发恶疾犯病，一疯下来把自己顺手打死也很有可能。 　　“那时，随便找个时间，把我的尸体往山里面一扔，就说带我进山的时候我因调皮失踪——虽然搞丢姐姐的孩子会被族人戳脊梁骨，但他又不在乎。” 　　换位思考一下，伊恩登时摇头。 　　嗨！何止可能，他简直是在预知未来！ 　　自己必须另想办法，尽快解决危机。 　　“得找到他和土著勾结，支持血祭的证据……但这也太难了，这便宜舅舅是疯不是傻，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露出什么马脚。” 　　认真地思索，虽然情况危急，伊恩的表情却并不凝重。 　　他反而眯起眼，轻声笑了起来：“有意思，逃跑和常规举报都不行，难道只能找机会偷袭，杀了他吗？” 　　“非常危险，却必须做好准备。” 　　虽然有些迟疑，但伊恩正在认真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半点也没有排斥‘杀人’的念头。 　　甚至因为对方是死了也活该的人渣，还有点跃跃欲试。 　　他要排斥，也不至于差点政审没过关。 　　伊恩的底线，在触及到自己核心利益时低的可怕，也就前世大同社会没有人触及他的利益，所以才不明显。 　　“话说回来。” 　　想到危险的计划时，伊恩仍低声自语，他嘴角翘起，打开房门：“异世界人的要害也和地球人一样吗？刚才我摸过自己的骨头，肋骨位置，心跳和腹部内脏分布应该都差不多……” 　　“但也不能太过大意，针对要害的一击必杀不容失败，不然死的就是我自己。” 　　打开门。 　　出乎预料的是，本以为会见到一张空荡荡床铺的伊恩，看见了自家两岁幼弟安详的睡脸。 　　门音咔滋，没有惊醒对方。一头短白毛的小屁孩甚至还砸吧了一下嘴巴，脸颊鼓鼓的有肉，小日子过的显然是比他滋润多了。 　　“为啥啊？”最初伊恩的确不解，但仔细想想也是，土著要祭品，怎么想都不可能要个枯瘦如柴皮包骨的小家伙…… 　　猪都要养肥了才吃呢！ 　　“还没被送走，那还好……或许还有点时间给我准备。” 　　松了口气，摇摇头，伊恩本打算关门离开，不影响弟弟的睡眠。 　　但就在关门前一刻，他却在自己弟弟那张安静的睡脸上，看见了一些有异于正常情况的‘事物’。 　　一缕缕黑色深沉，带着赤色血光的雾气。 　　黑色的雾气，萦绕于额头之上，不祥的气息流溢。 　　对应之前推断出的‘纯洁献祭’，作为预备祭品的老弟正应了伊恩前世老家的那句话‘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 　　“这是……什么？” 　　此刻，伊恩眼前显然超现实的画面，令他不由得一愣。 　　伊恩怔然地凝视弟弟额顶那一缕不断翻腾，甚至隐约浮现出一柄‘黑曜石小刀’形状的黑红色雾气，不禁睁大眼睛：“这黑曜石小刀的样式，和便宜舅舅交涉的土著带的几乎一样……难道说——” 　　“呜！？” 　　一瞬间如遭雷击，大脑剧痛，伊恩发出了一声短促呜咽，他登时跪倒在地，双手按住头颅，双目紧闭，鲜血自绷带中流出，淌过脸颊。 　　不仅仅是头上的伤口处传来阵阵敲鼓般的剧痛。 　　大脑深处，亦或是说，并非肉体，但却同样属于‘伊恩’的一个器官，正在传递来足以瞬间令常人休克的剧痛！ 　　那是‘灵魂’的颤抖，‘意志’的战栗。 　　倘若是普通的八岁孩童，早就该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但此刻的伊恩却异常地保持清醒。在满腔铁锈般鲜血味道的刺激下，他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承受了一遍这火烧般的痛苦。 　　与之相对的，他的双眼处，传来的却是宛如远古冰川般死寂森然的冰寒。 　　火热的剧痛和冰寒，两种冲突对立，仿佛要激起爆炸一般的奇异感知，令他双眼暂时不能视物——可就在一片黑暗中，伊恩却又看见了无尽的光。 　　他看见，有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自黑暗的角落中不断涌出，汇聚。 　　就像是一条光辉长河，最终在脑海的中央，凝聚为一颗明星…… 　　然后轻轻闪耀。 　　“啊……” 　　睁开眼，伊恩青色的眸子深处，闪烁着点点宛如萤火一般的光。 　　——前世今生的精神与魂魄汇聚为一，点燃了一团过去始终没有点燃的火种。 　　伊恩抬起头，环视整个房间。 　　霎时，无论是桌椅模板，房梁窗户，乃至于桌上放置的麻布衣物，全部都浮现出各式各样，深浅不一的‘颜色’。 　　而整个房间中，最为深沉明亮的颜色，只有三个。 　　伊恩站立起身，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弟弟周身的黑红色雾气上，然后缓缓转头。 　　男孩看向床铺旁柜上，用来盛放米粥的小碗中，有着残余的淡蓝色雾气氤氲。 　　这蓝色的光晕流光溢彩，边缘处闪动着微微白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以及，最后，自己。 　　伊恩看向自己的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一瞬后，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不见。 　　但他还是看见了，自己身上的颜色。 　　那是已经深沉如墨，再也看不见半点光明的纯黑雾海，深邃的瞢闇中，不祥的事物正在翻腾滚动，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厚密阴云。 　　雾海中，一两道赤红如血的闪电陡然劈裂雾云，在男孩双瞳内倒映出血色光影，狰狞可怖。 　　沉默了片刻，伊恩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伸出手，擦去脸颊和眼上的鲜血，他的声音带着恍然：“这就是灵能。” 　　伊恩缓缓握紧拳头，令掌心虚无的雾气弥散：“我的灵能。” ###第3章 雾气 　　“这就是灵能。” 　　虽然前世从未听过这个词汇，但凭借今生的记忆，伊恩可以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非常识景象，便是这个全新世界中，被称之为‘灵能’的特殊能力。 　　伊恩闭上眼，他的脑海中不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而是有点点朦胧如星辰的光辉飘荡流溢，宛如北风中的雪。 　　感受到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昔日故乡并不存在的奇妙力量，他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真奇特。” 　　顺从本能引导，以自己的意志调整，将点点星辉凝聚投射于眼。 　　伴随着一阵阵仿佛过度思考，连续给论文查重三天两夜的眩晕，伊恩睁开双眸，好奇地环视周边。 　　和之前一样，在双眸内朦胧萤火的映照下，视界内所有一切都浮现出各式各样深浅不一的颜色雾气。 　　不过和第一次相比，这次伊恩就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黑气。 　　但弟弟身上的黑红色雾气却仍然明亮。 　　沉睡孩童身上的无形之雾聚散，偶尔会凝结成小刀般的幻象。 　　伊恩认识那小刀。 　　黑曜石的刀刃边缘，有一层暗红的色泽，显出血腥古老的感觉，加上刀柄处的古怪符咒纹路，更增添诡异神秘的气氛。 　　拜森沿岸的红杉土著，在帝国移民定居于此地，带来铁质的工具前，就经常使用这种黑曜石小刀。 　　他们使用石刃切割猎物的皮肉，刨出内脏，并精选出最鲜嫩的那一部分，作为献给自家图腾又或是各种山主海神的祭品。 　　凭借这点，伊恩就可以确定，自己看见的雾气，的确就是某种预兆系的灵能，和自己老家文化中的吉凶有所关联，它预兆着兄弟两人未来即将遭遇的厄运，甚至就连将会如何遇难，受劫的器物都显示的相当清楚。 　　而至于第二次就看不见自己身上黑气这点。 　　伊恩认为，那正是因为‘医不自治，卦不自卜’的缘由。 　　之前，他看见的是原本孩童伊恩身上的黑气，而现在，他都恢复宿慧，没道理还会被那舅父杀死，自然不会有任何颜色雾气环绕。 　　“红黑色代表的，是大凶之兆，蓝色不清楚，本能的感觉告诉我无害，但应该也有其特异之处。” 　　侧头看了看橱柜上的碗，白发男孩立刻闭上双眼，纤弱的身躯一阵摇晃。 　　如若不是靠在门上，他或许真的会直接晕过去。 　　“使用的时候就像是大脑马拉松，体力消耗很大。” 　　结束感知后，除却极致的疲惫外，还有阵阵反胃想吐的晕眩，伊恩强忍着一阵阵涌上心头的睡意，总结分析自己这未知能力的效果和消耗：“就像是过度思考后缺少糖分那样。” 　　“这灵能或许的确起源于什么心灵与灵魂，但也依旧要依托物质大脑，乃至于肉体才能运转。” 　　“难以理解……令人好奇。” 　　虽然肉体已经告急，但是伊恩的神色却很兴奋，他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双目明亮：“原理是什么？算了，想这个也太早。” 　　“效果是具象化其他人对我和弟弟身上的恶意，亦或是一种本能的推演？还是说……唔……” 　　大脑一开始运转，袭来的痛苦就令男孩感到阵阵晕眩，令他背靠着房门，缓缓坐在地上，中止过度的思考。 　　痛苦固然令人不适，但也的确令伊恩提前察觉到危机。 　　“很不错……虽然没有直接战斗的力量，但是却能获取很多信息，协助我破局。” 　　坐了好一会，缓过劲来后，伊恩转过身，看向身后房门。 　　男孩目光幽邃：“血祭已成定局，通过雾气的颜色与浓密度判断，原本的我可能死的比弟弟还早，那便宜舅舅最近就打算解决掉我，一劳永逸。” 　　通过灵能，印证猜测，伊恩反倒没有像是之前那么急迫忧虑。 　　与之相反，他认真点点头，稚嫩的小脸显得十分可爱：“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想办法，杀掉那人渣。” 　　用最可爱的脸，说最凶狠毒辣的话。 　　八岁的孩子，去对抗一个身高体壮的成年人，哪怕那个成年人腿有残疾，也近乎无稽之谈。 　　但倘若是一个心怀恶意，有着成熟心智的孩子，去暗算一个并不知道这点的成年人…… 　　那故事就有很多了。 　　别的不说，一般的小孩子就连家里有什么东西都认不全，有些可以用来做陷阱的器物都不知道利用，而无论怎么说，人体都是脆弱的，有些时候，仅仅是摔一跤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伊恩并非没有机会。 　　当然，即便道理如此，伊恩作出这个决定时，心中也不是很有底，甚至绝大部分都是赌博。 　　只是，有威胁的疯子能越早解决，就该越早解决，谁知道下次舅父出场，会不会就带着几个土著过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虽然活了八年，但了解仍然非常片面。 　　他必须拼一把。 　　一个是必死的结局，一个是有可能的会死的失败，为什么不拼一把！ 　　——什么时候干掉那人渣舅父？ 　　“就在今天！” 　　目光从些许紧张逐渐沉静，此刻伊恩下定决心，无论任何代价，哪怕是把这房子点了，也要把那舅父干掉。 　　“先看看这个屋子里面有什么。” 　　既然决定要干掉那便宜舅父，伊恩便开始准备寻找屋子里有没有能够利用的工具。 　　一般的小刀，切肉刀没有意义。 　　根据伊恩的记忆，这个世界孩子的力量，要比前世人类同龄人大上不少，都能扛起斧头砍柴伐木。 　　成年人自然也一样，伊恩脑海中有渔夫轻松扛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巨鱼，进城炫耀渔获的情景。 　　这很不正常。 　　前世人类基本都接受过基因优化，非常强健，而这个世界的人类更加离谱。 　　等比例推算，其中的大力士不需要改造，恐怕就能和棕熊肉搏，一拳打死野猪。 　　当然，是地球版本的野兽。 　　“这个世界是不是人均基因改造啊？” 　　伊恩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野兽，不出意外应该也很离谱，他皱眉思索：“或许，灵能也能强化身体？总之在这方面不能用单纯的人类数据推算。” 　　“异世界就是有意思，可惜太危险了。” 　　总之，想要让八岁小孩靠刀来暗算一个成年人，完全不可能。 　　粪叉都更正常一点，至少穿刺伤扎中要害对普通人是致命的，还有化学和生物伤害。 　　但伊恩也有些忧虑，毕竟一个有着灵能的世界，内脏穿刺这种伤害能不能真的杀死一个成年男性，还真的是未知数。 　　“那家伙应该没这本事，不然也不至于寂寂无闻，只能欺负小孩。” 　　在屋内寻找了一段时间，溅起大片灰尘，伊恩的确找到了他想要的工具。 　　——绳索，藤条，草叉，一袋有些发霉的面粉，烤鱼用的木签，一些用于剥皮切肉的刀具。 　　还有几条非常坚硬，伊恩觉得完全能砸死，甚至捅死人的尖嘴咸鱼。 　　“这玩意真的能吃？” 　　摸了摸表面还沾着盐粒，呈现褐红色的咸鲣鱼，感应那钢铁般的手感，伊恩神色动容：“这都能挡子弹了吧？” 　　男孩能很清楚地感应到这条咸鱼即便死去也不愿意服输，要和人的牙齿战斗到底的不友善愿望。 　　暂且不管这条充满仇恨的武器级咸鱼。 　　绳索可以设置绊脚索，草叉尖虽然比想象的要钝许多，但插死人还是不成问题。 　　面粉稍稍加工可以当成石灰粉用，可以再加点墙灰炭灰，和想要自己命的疯子打不需要讲究武德。 　　如果不是暂时找不到，伊恩恨不得直接下毒。 　　至于刀反而没有那么有用，毕竟它太短，必须近身，身体劣势太大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夺刀白给。但它可以加工，作为陷阱原材料。 　　“这就是打我的那根棍子吧？倒还挺顺手。” 　　伊恩甚至找到那根把孩童伊恩打昏迷，令自己提前解开胎中之谜的棍子——笔直坚硬的桦木前端还有干竭的血迹，男孩握住它的时候还本能地挥舞劈砍了一下。 　　“不错，这个世界的人类肉体仍然有挥舞木棍的本能，看来一样是恐怖直立猿。” 　　伊恩哈哈一笑，人类使用木棍的本能烙印在基因中。 　　虽然不能完全确认，但是泰拉大陆上的人类应该也经历过漫长的木器石器期，和地球人类相差不大。 　　可惜的是这木棍没什么用，小孩子挥舞它最多只能祸害路边的花花草草，打人还是差了点意思。 　　一路收集物资，再次找回弟弟和自己的房间。 　　伊恩也注意到摆放在柜上的粥碗。 　　“我记得，整个房间里面，只有三个地方发着光——我和弟弟自然不用说，剩下的那个粥碗，萦绕着蓝色的光雾。” 　　黑红色代表危险与厄运，那淡蓝色代表什么？ 　　伊恩不知道。 　　所以他走过去，凑近看看。 ###第4章 眠粉 　　粥碗大概是早上舅父喂给弟弟后放在原地的，底部还残留一点浅黄色的麦粥，这比平时舅父自己和伊恩吃的，用小麦掺杂麸子熬成的黄米粥要好得多。 　　碗本身肯定不是要点，那就是个木碗而已，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居然会剩下，这不应该。先不谈埃兰他胃口不可能这么小，舅父那吝啬性子也不可能浪费，小孩子吃不下，他还会吃不下？” 　　埃兰是弟弟的名字，母亲怀孕时所起，意为善战。 　　那位抛妻弃子的继父来自迦南摩尔，是一位颇有实力的升华者佣兵，有着一半的精灵血脉，母亲希望孩子能继承他的力量。 　　善战不善战，伊恩不清楚，但自家这弟弟是真的能吃，平日一向是有多少吃多少，绝不可能剩下什么。 　　有些困惑，伊恩将碗端起，他凑近了看看，然后皱起眉：“什么味道？” 　　麦香中掺杂着一种奇怪的花香，闻起来十分温润，有些像是桂花，但却更加浓郁一点。 　　这香味勾起了伊恩的回忆，他一时间回忆起了家乡午后的街道，柔和的光线自天际边缘洒向大地，街道两旁的花树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能看见灰尘在夕阳的光辉中上下沉浮，桂花的香气温馨又令人宁静，想要安详入眠…… 　　噗。 　　就在双眼昏昏欲闭，即将倒地入眠之际，伊恩突然抬起自己左手，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乳牙虽软，但真的下定决心咬破皮肤却并不难，十指连心的痛一瞬间刺激了神经，令昏昏欲睡的白发男孩清醒回来，冷汗瞬间就布满额头。 　　“苏泊尔花的精制眠粉……土著猎手狩猎用的强力麻醉剂？！” 　　伊恩握紧拳头，凝视着身前的粥碗，以及一旁床上，一直都没有被伊恩动作惊醒，沉沉安眠的白发幼儿。 　　他唇齿间仍然留着自己的血，血腥味令伊恩清醒，也令他感到震惊与难以置信：“奥森纳居然用这玩意喂小孩子？吸菇的果然不配当人！” 　　难怪埃兰一直都不哭不闹，乖巧的不像话，根本不像是一般的两岁孩子…… 　　废话，被喂了药什么孩子能哭闹。 　　倒不如说喂了这玩意，真的能长大吗？ 　　也只有喂了这种药，埃兰才能不哭不闹地成为土著们献祭的祭品吧。 　　愤怒过后，便是沉默。 　　手端粥碗，伊恩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思索。 　　虽然心中对舅父奥森纳的愤怒已经难以遏制。 　　但说实话，他也很好奇。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一点点残余的花香，就可以让人迅速昏睡的花粉？ 　　前世虽然也有能做到这种效果的药物，但纯天然的可真没有。 　　“果然是魔法吧？还是说这其实是一种灵能植物……” 　　伊恩还记得，生物科学院那群老同学一直都说，每个生命本身都是一种极其独特细致，加工精度极高的碳基工厂，可以生产出许多以现代生物工业也难以量产的复杂化合物。 　　但想要让他们弄出这种速效安眠剂，短时间内绝无可能。 　　真正的生物工厂，足够开启下一次技术革命，那不是地球人类走的突破方向。 　　这眠粉绝对算是珍稀物资，山边的猎人都想要，如果不是舅父和土著勾结，卖命当中介，他根本不可能拿到。 　　“也对。” 　　舒展眉头，伊恩也想明白了：“不谈让埃兰安静地被献祭，单单说黑菇提取物摄入后，需要迅速入眠才能起效……这玩意是奥森纳自用的。” 　　“而他也懒得照顾埃兰，又不想让弟弟浪费他赚钱的时间，所以干脆让这烦人的小鬼睡着。” 　　“等等……自用……” 　　“是啊！”自语至此刻，伊恩的目光陡然明亮起来：“屋子里应该还有备用的眠粉！” 　　这东西既然是舅父的必须用品，也不能随身携带，那么肯定有一部分是存在在家里的！ 　　当然，即便是奥森纳这人渣败类，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光明正大摆在桌上。 　　他肯定会将眠粉藏的很深，起码是伊恩这种小孩子轻易无法找到的地方。 　　即便伊恩已经不是从前的伊恩，想要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目标也是千难万难。 　　但现在不一样。 　　伊恩走出房门，他的眼中再次亮起荧光。 　　再一次头晕目眩，男孩看见，在舅父房间的角落，柜门与瓦罐之下，幽幽淡蓝色的荧光突兀地亮起。 　　倚靠着墙，他露出微笑。 　　…… 　　零散的云漏下一道道阳光，潮湿的空气随风涌动。 　　哈里森港移民区边缘，一栋半新不旧的木石小屋，老区边缘的街道充满雨后的土腥。 　　沿海夏日的雨急促猛烈，只需短短十几分钟便可阴云密布，十几分钟后又复归晴朗。 　　短促快雨洗净了街道，令草叶翠绿，蒙尘的窗户变得清晰，现在时间已是下午快至傍晚，一些码头工人已经结工回家，亦或是准备收拾收拾，进行另外一项工作。 　　夕阳下，一个跛脚高大且枯瘦的男人沉默地行走在街道上，昏黄的光在其身后拖拽出长长的阴影。 　　他脸颊凹陷，有着长长的络腮胡，双眼狭长微眯，深陷于眼窝，深青色的眼眶周边还有些发黑，病态的阴影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但即便如此，他也称得上是容貌端正，只是过于阴郁，不似善类。 　　虽然跛脚，但男人行走的速度并不缓慢，至多稍有些一瘸一拐。 　　并非残疾，而是因为天生的畸形。 　　男人的右腿小腿以下，已经不是人类的模样，一颗外表覆盖着厚实甲壳的青黑色肉瘤取代了原本的脚掌，暴起的血管和青筋从甲壳中凸起，随着心跳而鼓动，似乎是想要从中孕育，生出些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但因为胚胎中的缺陷，这孕育未能成功，故而变成了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畸变组织。 　　白之民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意外畸变，无论是族人还是外人都已见怪不怪，虽然不会有什么歧视，但他们都不允许娶妻生子，孕育后代。 　　奥森纳的确是一个无趣且阴冷的男人，他一向不喜欢展露出任何情绪，脸上挂着的永远是宛如面具一般干涸的扑克脸，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与他亲近。 　　不过他也从来不惹是生非，也不会用尖酸刻薄的言语嘲讽其他人——这男人对自己的上司更是恭敬有礼，诚实谦卑，对码头监事而言，这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美德，所以他平日过的也算安稳，无人觉得他需要什么改变。 　　但这就是他厌恶的地方。 　　码头计账？如果不是自己的畸形，如果不是自己的家族被发配边疆远离帝都，如果自己有灵能天赋，如果…… 　　不管如何，自己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无趣模样。 　　自己配得上更好的人生。 　　想到这里，阴郁的怒火自心中升腾而起，这是即便用黑菇美梦一场，享受一次酣畅淋漓爽快人生也难以祛除的憎恨与怨气。 　　他现在只想发泄。 　　如此想到，抬起头，奥森纳看向自己的屋子。 　　他眯起眼，看见在窗口边上，有个白色的小小身影正看着自己。 　　一位头上缠着绷带的白发男孩站在窗边，小心翼翼地看向窗外的街道。 　　男孩白发青瞳，长相算得上是干净可爱，但头上却还在缓缓渗血，没有痊愈的伤口令洁白的绷带染上一层暗红。 　　他显然见到自己的舅父，故而便惊呼一声，缩回窗后，像受惊的小兽。 　　“哼。” 　　看着这一幕，奥森纳垂下头，低沉地笑着。 　　他此刻心中充满一种病态的成就感——有人畏惧他，有人恐惧他，有人为他的想法而不寒而栗——这就是他唯一能感觉到自己好似活着的时候。 　　自己的那个外甥……哈哈，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什么话都不说，就站在他面前，等待他自己惶恐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无论是藏在厨房角落的银币，还是没有打扫干净的厕所，亦或是昨天没劈完的柴火……想要找，理由到处都是。 　　那小子肯定会乖乖认错。 　　而他什么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原谅，因为犯了错就该被惩罚。 　　“不能打死，他也能卖钱，未成年小孩子的内脏，那些森里人也会出高价买……不能打死了。” 　　含混地自语几句，心情愉快，甚至脚步都快捷几分，阴郁的男人怀着满足感，笑着打开自己家大门。 　　他看见，伊恩就站在房门口，局促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很好……”奥森纳反手将门关上。 　　他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话，但是突然有一包东西甩在脸上，眼前登时一迷，呛人的粉尘带着浓郁且熟悉的香气遮蔽了口鼻。 　　“咳咳！！” 　　奥森纳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根本想不到自己那位一向乖巧柔弱的外甥居然敢于做出这种事，而这香味显然是他平时搭配黑菇用的苏泊尔花眠粉…… 　　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在迅速地陷入最深沉的沉眠前，奥森纳看见伊恩慢步走来，带着自己平日用于捆绑熏肉的绳索，还有一根显然被磨尖的草叉。 　　莫大的不安与恐惧升上心头，令他想要大叫出声。 　　但奥森纳也没机会继续思考。 　　在浓郁的香气间，他陷入长眠。 ###第5章 刀锋 　　哈里森港的重要食物和经济来源就是捕鱼，四月份鱼潮来时，为了处理大量被捕获的鲜鱼，整个港口大半的劳动力都会前去帮忙，在长桌前流水线处理腌制。 　　活鱼上桌，第一个人负责砍下鱼头，然后传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剖开鱼肚去除内脏，接下来交给第三个人，而第三个人剔除鱼骨，将只剩下鱼肉的鱼身丢进装满了盐水，被怀光教会神父老爷祝福过的大水桶中腌制一整天。 　　而最后，腌制好的鱼肉会在接下来几天内被送去空旷的地方晾干，卖给各家商会。 　　奥森纳很熟悉这套流程，当年姐姐和姐夫还活着的时候，他经常被找过去帮忙，拿些赏钱。 　　虽然会被姐姐唠叨应该多存点钱，用来日后老了的时候照顾自己，但他向来都不以为意，这些赏钱很快就被他拿去买黑菇，过不了多少时间就花完。 　　而现在。 　　鱼血和海盐的腥臭混杂，没入鼻腔，耳边只能听见蚊虫萦绕的嗡鸣。 　　奥森纳苏醒时，发现自己被牢牢地困在自家用来处理咸鱼的长桌上，手脚乃至双目都被绳子和布带捆住，动弹不得。 　　发现后者的原因，是因为他听见自己耳畔有蚊子振翅的声音，奥森纳下意识地就想要拍死那只可恶的飞虫，这是任何人类的本能。 　　可这动作根本无法起步，坚韧且浸水的绳索将他牢牢锁死在这张长桌上，令他只能茫然地聆听飞蚊在其耳畔萦绕，嗡嗡飞行。 　　简直就是最大的酷刑。 　　处理过天知道多少鱼的长桌上，仍然有着浓郁的鱼腥和淡淡地腐臭味，被捆绑在其上，奥森纳几欲做呕，但因为嘴巴也被一团麻布死死堵住，所以他只能呜呜地叫唤，发出沉闷几不可闻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恰如昔日被自己流水线处理掉的海鱼，被置放在这长桌上，任人割宰。 　　——怎么回事？我这是被怎么了？ 　　第一时间，奥森纳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很快，伴随着口鼻间仍然残留的花香，他便回忆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的……是自己的那个外甥，伊恩！ 　　那个臭小子拿着自己的眠粉偷袭，用扔石灰包的方法放倒了自己！ 　　他将自己绑在了桌上，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确认就是伊恩后，奥森纳反而困惑了起来：“他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眠粉的？” 　　要知道，眠粉算是在许多情况下都有重要作用的珍稀物资，属于帝国管制品，相当稀有，寻常猎户根本用不到。 　　真的用了，一次狩猎的狩获说不定还不如眠粉的价值高，是针对那些皮毛都不能有半点刀伤破损的珍品奇兽才会使用的物资。 　　自己是靠着土著的关系才能获取不少，平日藏的也非常严实，唯恐被人发现。 　　那隐秘的密柜……哪怕是镇里最好的猎人都不可能找得到！ 　　他却是不知道，在伊恩的预知视野中，大袋的眠粉就是像是被标识高亮且透视一般，找到它根本轻而易举。 　　“呜呜，呜呜！” 　　此刻，奥森纳仍在挣扎，他感觉到自己手腕处的绳索已经有些松动，毕竟自己家的绳索他自己知道，都是用了七八年的老货色。 　　倒不如说，过去他一直都从姐姐，也就是伊恩母亲那边拿些二手的小东西来用，从不自己去买。 　　而伊恩一家衰败下去后，薅不到羊毛的奥森纳就没有翻新过这些不常用的小东西。 　　“居然敢暗算我……” 　　奥森纳心中憎恨得咬牙切齿，他之所以欺凌伊恩，就是因为小孩子无法对自己产生威胁，哪怕是反抗，也可以轻易打趴下，他下手时不会为此忧虑，反而相当安心。 　　但是现在，原本自己视为无害的外甥，突然露出獠牙，咬了自己一口，这种感觉令他又是羞恼，又是畏惧。 　　“假如伊恩仅仅是想要不被打，那倒是可以先答应他，反正就是小孩子，骗骗就行。” 　　奥森纳用力地磨蹭手中绳索，意图将其挣脱弄断，但这显然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自己能不能弄断绳索，等到自己骗伊恩给自己松绑后，就一定要杀了他——到时候尸体直接卖给那群森林土著，对外面推脱就说伊恩自己跑出港口玩，结果失踪不见了！ 　　反正，自从八年前伊恩父亲所在的护卫队，集体失踪在那场滔天暴雨后，整个哈里森港的护卫体系仍未完全重建，塌掉的城墙尚未修复，只有各区的塔楼还算完好。 　　但塔楼对内不对外，这种情况下，小孩子偷偷跑出去根本不稀奇，前些年就有孩子被河边野兽叼走的事情发生，再怎么禁绝也没用，总是会有人跑出去。 　　就好比如自己。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和城外的土著悄悄勾搭上。 　　噔、噔、噔。 　　而就在此时，老朽木板上传来脚步声。 　　奥森纳下意识地睁大眼睛，他本想要怒吼，亦或是说些什么，但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巴已经被彻底堵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无论是答应条件，欺骗还是求饶，他都办不到。 　　直到这个时候，奥森纳才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伊恩把自己的嘴巴堵住，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打算和自己交流？！ 　　“呜呜！！” 　　奥森纳立刻剧烈地挣扎，上下动弹，他蠕动自己的躯体，就像是蠕虫，男人竭尽全力想要挣脱手腕上的绳索，这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然后，他就感应到，有剧痛从手掌正中心传来。 　　咚！咚！咚！ 　　锤子和木钉敲打的沉闷声音响起，钉子穿透血肉，深入木桌深处，将本就被捆住，却仍然意图作乱的双手钉死在原地。 　　“呜！！！！” 　　奥森纳双目圆瞪，如果不是嘴巴里塞满了棉絮，剧烈的疼痛说不定会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但即便如此，呼吸也变得紊乱，他双目一翻，短暂地晕了过去。 　　而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听见的，是更加令他恐惧到发狂的声音。 　　那是磨刀声。 　　咔嚓，咔嚓，咔嚓。 　　分鱼刀正在研磨，一时间，奥森纳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条条海鱼被干脆利落地剁下鱼头，然后被剖腹剔骨的场景。 　　瞬间，他被吓得失禁了。 　　“唉。” 　　直到这时，奥森纳才能听见一声稚嫩的叹息：“你不该醒来，舅舅。迷迷糊糊的走就很好。” 　　也仅仅是一声叹息，磨刀声还在继续，只是打破了沉默后，伊恩也仿佛打开话匣子。 　　“实在是想不到你真的就这么容易解决，所以时间还很富余，不用担心。” 　　一边磨刀，男孩一边用颇为开朗，带着些许后怕与感慨的语气道：“说实话，我在把你捆起来前，实在是非常紧张……太侥幸了，也太幸运了，比我想象的要顺利一万倍，毕竟准备的再怎么精细，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而我只要稍微失误就会死掉。” 　　“我原本预备好你没吸入眠粉的打算，特意修了修走廊，做了一个木板陷阱。” 　　木板陷阱？即便是手心剧痛，恐惧地浑身都在战栗，奥森纳的脑海中也不禁浮现出自己家走廊处的情景。 　　——的确，走廊中央有块木板浸水泡坏了，底下有个凹陷的泥坑，而他因为腿有残疾，一不小心被绊倒，肯定会狠狠摔一跤。 　　他原本打算找个时间让伊恩去修，修不好就揍一顿取乐…… 　　“除此之外，厨房那边，我也放了一个绊脚索，对付你完全足够。” 　　打断自家舅舅的妄想，伊恩的声音再次悠悠传来，但因为奥森纳心跳的太快，有些失真，他听不太清楚：“假如你足够聪明，眠粉，水坑和绊脚索都看穿，躲过了，那最后我也只能试试用草叉，利用你转身不方便这点来捅死你。” 　　“我有点担心这个世界的成年人皮肤太过坚韧，所以特意磨尖了一点。” 　　草叉…… 　　奥森纳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曾经住在帝都的一些长辈们讲过的几个升华者笑话，其中就有一位被几个农民用草叉结果的猎魔人的故事…… 　　虽然只是笑话，那个猎魔人并不是单纯的被草叉结果，但足以可见人类的血肉之躯面对草叉时究竟有多么无力。 　　“其实，哪怕是一切准备都没办法杀死你……我也准备了同归于尽的手段。” 　　最后，男孩幽幽道：“闻到藻油灯的味道了吗？还有储存火种的火盆，我就放在客厅里面，假如你真的躲过所有陷阱，草叉也杀不掉你，我就点燃这房子，和你同归于尽。” 　　话毕，伊恩磨刀的声音停止。 　　男孩站立起身。 　　“呜呜！呜呜呜！！” 　　的的确确闻到了带着海腥的藻油味，火盆的温度随之而来，无尽的恐惧登时淹没了奥森纳的心灵，他突然知晓了自己的结局。 　　——一个准备了如此多计划，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杀死自己的外甥，他怎么可能给自己半点机会逃出去，给自己半点可能活下来？！ 　　他说这么多，都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反应，确认自己是否有同伙，是否还有后手……他已经确定自己死了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于是，男人开始剧烈地挣扎，木桌嘎吱作响，似乎想要说些话。 　　——我还有用！我还知道很多事情！为什么那些土著着急血祭，为什么最近哈里森港守备力量薄弱，为什么最近商队来的越来越少，为什么子爵大人最近闷闷不乐，八年前的那场暴风雨…… 　　他真的知道很多。 　　但是却并没有任何用处。 　　“你很害怕吧？尽管害怕。” 　　男孩轻笑着的声音逐渐靠近，甚至带着一丝柔软的宽慰：“不用担心，舅舅，我不会给你任何出声求救的机会，你的所有秘密一个字都不用说，我不会听，我自己就能挖出来。” 　　即便双目被遮住，但奥森纳仿佛还是看见了一双漠然的青色双眸，平静地凝视着自己的躯体，就像是屠夫凝视肉猪，也像是学者凝视自己的实验目标。 　　水色的眸光在黑暗中闪动，随之而起的，乃是刀锋。 　　“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噗嗤，噗嗤。 　　钢铁撕裂血肉的声音。 ###第6章 视界 　　昏暗的房间，荧藻油灯的光芒勾勒出房内的轮廓，白发的男孩疲惫地喘息。 　　油帆布包裹的长桌上，鲜血流淌的并不多，这是因为尸体的致死创口并不大，死前仍有眠粉作为镇定剂，舒张血管的原因。 　　也幸亏眠粉的镇定，不然的话，奥森纳临死前拼命挣扎嚎叫，说不定就会挣脱束缚，让周围的邻居听见……那就糟糕了。 　　不过现在，奥森纳已经死去。没人可以在喉管被割开，窒息十几分钟后还活着。 　　起码奥森纳办不到。 　　“尸体不能留在家里……不过等会再说。” 　　盯着对方的尸体，伊恩摇头，决定懒得再去关注对方的死前的表情有多么狰狞。 　　人渣禽兽，就该有人渣禽兽的结局。 　　比起在乎一个早就该死的虐童癖吸菇变态，他觉得，倒不如思考一下自己的能力本质。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有些明白，那被自己命名为‘预知视界’的灵能能力的效果。 　　——当他开启预知视界时，会消耗一部分体力，血液朝着头部涌去。 　　——而与此同时，他视野中的所有事物都会被各种颜色的雾气笼罩。 　　一般普通的木桌，椅子，绳索等事物，弥漫的就是白色，灰色，甚至是半透明的雾气，这种气不妨碍视觉，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忽略。 　　但是，倘若视野中出现了蓝色，就代表那个区域有着相当不一般，有着奇异功效的物体。 　　蓝色，代表的就是‘非同寻常’的事物。 　　简单来说，就是稀有度中的【珍稀】。 　　苏泊尔花眠粉算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眠粉的效果显而易见，能迅速令没有相关抗性的人沉睡一段时间，哪怕是和奥森纳一样经常服用，导致身体出现抗性，也无非就是早点醒来，该睡还是要睡。 　　这就是预知视界可以发现‘非同寻常’之物的效果。 　　至于未来，会不会有【非常珍稀】，【珍稀超凡】【珍稀绝伦】以及【哈！传说！】这种等级…… 　　那就要看未来自己运气好不好，能不能碰上那种珍稀度的好东西。 　　“倒也不难。” 　　伊恩开拓思路，他细细推敲：“哈里森港口周边许多地方没有经过开拓，仍遗留许多珍稀的药材与物资在丛林与深山，这也是为什么港口中还有不少采药人的原因。” 　　苏泊尔眠花，以及舅父吸食的那种黑菇，都是这一类特殊药草和物资，只需要采集到些许，就能卖给市政厅和商会，换来不少钱。 　　但，他不需要像是那些老采药人一样，只能凭借经验去摸索碰运气。 　　伊恩只需时不时睁开眼用‘预知视界’一看，就能发掘出不少财富！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 　　这只是‘预测视界’的一部分能力！ 　　非要找个典故的话，伊恩觉得，自己的灵能与‘望气’有关。 　　毕竟，这灵能除却可以探测物体本身的珍稀程度外，还能观察未来。 　　预测未来的走向，才是这个灵能真正的核心。 　　心念一动，伊恩来到自家弟弟所在的房间——埃兰因为吃了渗了眠粉的麦粥，一直睡到现在还很安稳，估计要再过一会才能醒来。 　　开启预知视角，伊恩忍住心悸感打量一眼，心道：“果然。” 　　“黑红色的死气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缕淡淡的血色旋转……这意思是还有危险，但是已经不再是必死的危机？” 　　舅舅奥森纳之死，令伊恩和埃兰的危机消失，但事情远远还没结束。 　　首先，奥森纳的死，亦或是失踪，迟早要被哈里森港的众人和白之民同族发现。 　　虽然不太会有人怀疑八岁的孩子，伊恩完全可以将舅舅的失踪推到他自己擅自进入红杉林和土著人交易黑菇这件事上。 　　毕竟失踪在森林里的猎人都不少，更何况一个瘸子？ 　　隐约知道这点的同族不会多追究。 　　但这并不保险。 　　毕竟伊恩和埃兰都还是孩子，而奥森纳是他们最后的血亲，没有血亲庇护，他们在这乡下地方只能当其他人的养子亦或是学徒，最好的结果也是送进怀光教会里面给神父老爷打下手，但人家也未必会收。 　　要知道，在这大陆最南方的哈里森港，怀光教会的老爷偶尔也是要下田干活，出海捕鱼的。 　　照顾小孩，谁都不想的。 　　这是长远的危机，而短期的危机还是土著。 　　奥森纳死，并不代表他打算做的交易就结束了，急需纯洁献祭祭品的土著人又不是没有混进港口内过，他们早就知晓奥森纳的住址，强行把伊恩兄弟两掠走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我看不见自己身上的运势，我很理解，绝大部分传说故事里，预言占卜，都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 　　伊恩伸出手，捏了捏自家弟弟的小肥脸，他若有所思，低声自语：“但是我能看见埃兰身上的运势。” 　　“埃兰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我是他哥哥，我们的命运休戚与共，我要死了，他也活不下去……反过来，能危害到我弟弟的危机，哪怕是对我没有那么可怕，但肯定也需要谨慎。” 　　想到这里，伊恩目光逐渐亮起，他已经想明白：“所以说。” 　　“只要我观测埃兰未来的命运，看他的运势好坏，就可以侧面看出我自己未来的运势！” 　　伊恩激动地揉了揉埃兰的脸蛋，白发幼儿的小肉脸手感很好：“我看不了自己的，但我能看我弟弟的！” 　　“我们兄弟两谁跟谁啊！你死我亡嘛！” 　　缩在被窝中的白发孩童还在睡梦中砸吧嘴，发出了可爱的嘟囔声，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哥哥当成预知未来的工具，人肉对比器。 　　当然，也不仅仅是如此。 　　伊恩下定决心要保护埃兰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能力。 　　归根结底，埃兰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存的血亲，母亲病弱，生下埃兰后没多久，就因为继父离开后，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过度辛劳而去世。 　　一直以来，都是伊恩给埃兰讲故事，唱摇篮曲，而埃兰也最亲近他这个哥哥。 　　埃兰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再加上白之民混血，理论上来说觉醒灵能的潜力很大，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也是那位来自迦南摩尔的半精灵继父直接离开的原因。 　　白发幼儿耳朵尖尖的，的确有些可爱。 　　注视着埃兰沉睡的脸，男孩吐出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 　　伊恩伸出手，俯下身，捏了捏对方耳尖，眉目中因杀死奥森纳而染上的些许戾气也消散。男孩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弟：“就算你真的傻了，我也会照顾你长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只是为了更好的应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危机，我必须利用好自己能力的每一个细节，才能在这恶劣开局中找出一线生机。” 　　如此低声自语，伊恩起身，离开弟弟的房间。 　　他路过长桌时，顺手用舅父的衣服擦干净手上的血痂。 　　来到窗旁，伊恩谨慎地环视窗外。 　　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一道金色的雾光，但下一瞬，这光就消失。 　　“那是什么？” 　　伊恩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应该是街道口路灯灯光闪烁带来的错觉。 　　这座沿海城市深夜的街巷寂静无声，只有市中心周边有着些许昏暗的路灯，那些用荧光藻榨出的油作为燃料的长明灯号称长明，但最多也就发光一个多月左右。 　　强行点亮，只会像是现在这样，半燃半熄，明灭不定。 　　确定没人后，伊恩就将帷幕再次封紧。 　　他的心中充满感慨。 　　哈里森港，泰拉大陆。 　　虽然看上去，很古老封建。 　　但伊恩知晓，这个表面上看上去，至多也就是工业时代前夕的异世界……和前世的地球完全不一样。 　　不仅仅有灵能，还有升华者和苏泊尔眠粉等等颇为不凡的事物。 　　“是剑与魔法？灵能与奇迹？” 　　伊恩凝视着窗外的世界，这种一切都未知的感觉，的确令人兴奋：“真不错啊，泰拉。” 　　发出赞叹，他前世就是这样的性格。 　　伊恩的追求，就是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未来。 　　所以他才渴望前往星海，前往那一片漆黑不可知的远方。 　　寻常人会恐惧那样的寂静与黑暗，但对于伊恩而言，将黑暗的未知化作已知的疆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才是生命的意义。 　　异世界？有灵能，眠粉和其他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再好不过！ 　　麻利地将尸体用油帆布捆扎实，伊恩百分之百确定那位残暴恶劣的舅父死的非常彻底，就算这世界有死灵法术，尸变脖子也要缺半截，根本不足为惧。 　　“今天晚上就得处理掉舅父的尸体。” 　　在客厅摇曳的光晕中，伊恩长吁一口气，此刻感觉到腹中的饥饿已经近乎于疼痛，而在紧张过度之后的舒缓期中，无力感也逐渐涌上四肢：“不过现在。” 　　才刚刚处理好尸体的男孩，得出正确结论。 　　“得先吃饭。” ###第7章 干饭 　　辛苦一天后，自然胃口大开。 　　伊恩来到厨房。厨房和橱柜中还有一些剩下来的食材。 　　譬如一块熏烤鹿腿肉干和不少咸鱼，一小罐褐红色的海盐，一小碗闻起来味道就很酸的浆果，还有一小袋藏在橱柜深处的麦袋。 　　舅父回家的时候也带回来条鲜鱼，估计是今天晚饭给自己的加餐。 　　对于封建社会而言，单单是有不少肉这点，就已经算是非常丰盛，甚至堪称奢侈。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毕竟泰拉大陆上，人类的身体素质远胜于地球上中世纪的普通人，人人成年后都可以算是大力士，生产力更高，生活水准肯定也要好上一筹。 　　“不错，看来还能搞点好吃的。” 　　伊恩可不客气，舅父人虽然死了，但鱼不可糟蹋。 　　这条鳓鱼还算是新鲜，已经被剖腹去掉内脏，他在炉灶上支起锅，注半锅水，然后用存放的火种点燃秸秆和干木屑。 　　炉火旺盛后，添了些自己劈的柴，伊恩将洗干净表面油污和灰尘的肉干扔进去，和水与浆果一齐煮，然后便去一旁处理鱼鳞。 　　在水逐渐咕噜噜煮沸的声音中，他捏碎几颗味道像是柠檬的浆果，将汁水抹遍鱼身内外，又涂上一层肉汁和盐，用木签串起，放在火炉前慢烤。 　　渐渐地，香味传来，鳓鱼的外侧已经焦脆，内里还很是松嫩，酸浆果和肉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颇为开胃，而肉汤也热气腾腾，原始而浓郁的香气咕噜咕噜地在锅中翻滚。 　　在这除去一害的喜悦夜晚，有一锅热腾腾的肉汤和烤鱼完全是一种享受。 　　伊恩一向认为，什么事都可以随便，但吃的话，能精细一点，就精细一点。 　　“应该差不多了！” 　　看见火候足够，伊恩取下烤鱼，他咬下一口，立刻就被烫舌头，但随即他便眯起眼，含糊嚼道：“嗯，味道不错！” 　　虽然因为缺少香料，盐也不够精制，所以烤鱼味道带点苦涩，但口感的确香脆分明，纯粹的蛋白质咀嚼入腹，那满足感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吃了几口烤鱼，伊恩又舀起一勺肉汤，咕咚咕咚喝下。 　　鹿肉干炖肉汤说实话纤维过粗，口感略硬，油脂也不是很多，但很有嚼劲，也是重要的营养来源。滚烫的肉汁充斥着原始的能量味道，亦有鹿肉表层因为煎烤焦化层产生的焦香鲜味。 　　认真地将珍贵的养分吞入腹中，伊恩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吸收所有食物的养分，转换成这具身体的体力和成长能量。 　　或许……并不是错觉。 　　伊恩若有所思，咬下一口鱼肉。 　　泰拉人类毕竟不是地球人，他们的身体异常强壮，消化吸收能力强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但自己，或许是因为觉醒灵能的缘故……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肉体对各式各样的营养来源来者不拒，完全吸收！ 　　只是，本能和常识告诉他，一般的泰拉人，即便是消化能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像自己现在这样，才吃下食物十几秒，就开始恢复体力。 　　伊恩现在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细胞正在雀跃，浑身上下的所有组织器官都在吸收营养，而这份渴望几近于饥渴，令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血液在肌体下澎湃，将氧气和养分送达血管的末梢。 　　“过去的我吃不下这么多肉，而现在，我却仅仅只是填补饥饿，远没到饱腹。” 　　感受身体吸收营养，咀嚼口中的食物，伊恩沉心思索。 　　他想到奥森纳畸形的右腿，不禁皱眉：“那也很奇怪，一般人肿瘤会出现在那里吗？这个等级的肉体畸变，哪怕是基因改造失败都很少出现。” 　　“或许涉及到灵能和其他力量？总之，泰拉人的真实力量，应该远不止我知晓的这些表面。” 　　对于自己身体出现的异常，伊恩或许可以大致猜测一二。 　　暂且不谈泰拉灵能等要素，地球上的基因调整者，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在星辰时代的地球，人人都经历过基因改造，每个人对于昔日的人类而言都是小超人，力大无穷，不知疲倦，可以自由控制自己肉体的激素分泌，随时都能进入极限状态。 　　但是，各式强大的基因器官，强化肌肉，钢化骨骼，都需要养分，甚至是特殊的养分才能发育成熟。 　　经过测试，一个完美的基因调整者，倘若在幼年期无法摄入大量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他的所有基因器官都会暂缓发育，甚至是彻底停止成长。 　　如此一来，原本的超人就变成凡人。 　　自然，未成功发育的基因调整者，还是比一般人类强大，但仍然只是凡人范畴。 　　伊恩觉得，泰拉大陆的诸多普通人，或许就是类似的情况。 　　他们内在蕴含的潜力很大，但是因为社会制度，亦或是生产力不足，普通泰拉人无法完全挖掘出自己肉体中的潜能。 　　“过去的泰拉人，应该是一种远比现在泰拉人强大的生物，可能是基因改造，也可能是某种魔法生物，灵能生物，名词随便更替，但背后的意思一致。” 　　“但是，因为灵能断绝，魔潮止息，世界级核大战，亦或是气候异变，甚至是一颗陨石砸下来等种种原因，昔日的文明失去生产力保障，泰拉人虽然仍然保持着昔日高等种族的特征，却失去相关力量。” 　　随意猜测一下，伊恩也没细想下去，只是将自己昔日地球的情况套在异世界。 　　他看的小说电影不少，自然会多猜一些这方面的可能，但这些都不重要。 　　“吃饱总比没吃饱强，管它是魔法还是灵能，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点绝对没错。” 　　认真咀嚼口中鹿肉，凝视锅内的沸腾肉汁和泡泡，伊恩心中宛如明镜：“幼年时的营养摄入会极大影响未来的成长，多吃点东西总是不会错，哪怕是普通人也必须补充足够的营养才能变得强壮。” 　　“我的灵能能够找到这个世界中绝大部分隐秘的特殊资源和材料……这就是未来财富的来源，生活的保障。” 　　想到这里，他用力咬断口中已经焦脆的鱼骨，伊恩将鱼骨嘎吱嘎吱咬碎，咽下吞入。 　　他神情肃然：“前提是我能安稳长大，获得足够的营养。” 　　“每一次进食都很重要，都很珍贵。” 　　笃定这点，就令他更加放开来吃。 　　很快，吃饱喝足。 　　已经完全恢复体力的伊恩站立起身。 　　他再次开启自己的‘预知视界’。 ###第8章 金色 　　随着预知视界的开启，被无数朦胧雾气笼罩的世界浮现在伊恩眼前，神秘无比。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头疼亦或是头晕目眩……男孩只是感觉稍微有点气闷，深呼吸后就恢复正常。 　　“果然，灵能并不仅仅是单纯存在于灵魂上的能力。它也需要使用体力，只有健全的肉体和健全的精神，才能支撑起强大的灵能。”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伊恩不禁轻笑：“觉醒灵能后，肉体也更加渴求养分。” 　　“或许这也是相辅相成的，灵魂肉体互相影响，互相促进？” 　　他握了握拳，挥动手臂，感觉力量的确有所提升。 　　杀掉舅父，吃饱喝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处理尸体。 　　虽然伊恩并不知晓哪里才是安全区域，可以悄无声息安全处理掉一个成年人的尸体。 　　但是他有灵能，可以从其他人身上窥探未来啊！ 　　之前煮肉汤的时候，伊恩就已经开始炖麦粥，现在他吃完，麦粥的温度也放的差不多。 　　他端起粥碗，添了点，来到弟弟房间。 　　此刻，恰好埃兰也醒来不久，白发的幼儿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绛紫色的双眸凝视着天花板，就像是发呆一般。 　　“……还是觉得对奥森纳那人渣下手轻了。” 　　伊恩见状，不由得面色一沉。 　　埃兰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因为被苏泊尔眠粉强制入眠了太多次，导致神经反应迟钝。 　　无论是什么人，接受完全麻醉，都会对思维能力和神经造成一部分永久影响，而苏泊尔眠粉对神经的强制镇定作用胜过所有天然麻醉剂，影响自然更大。 　　虽然泰拉人远比一般人类强壮，可能这类影响会随着成长而逐渐消退好转，但绝无可能没有半点损伤。 　　埃兰未来究竟能不能正常长大？伊恩只能等待并心怀希望。 　　“没事，他已经死了。” 　　端起粥碗，他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弟弟：“乖，张口，喝粥。” 　　埃兰虽然目光有些怔然，但吃起粥来却毫不含糊，而且每次伊恩都需要花点力气才能把木勺从对方的嘴巴里拔出来，拔出来的时候，埃兰的小眼神似乎还有点委屈。 　　“还会委屈就好，起码不麻木。” 　　看见这一幕，伊恩心也稍安——想吃就是正常人，起码是个干饭人，他就怕对方吃都不想吃，那才是真的傻了。 　　喂完后，他放下粥碗，哄弟弟入睡。 　　等到埃兰再次沉沉睡去后，伊恩便开启‘预知视界’。 　　“认真构思。” 　　此时，伊恩心中想着，自己要去港口西边的河畔丛林抛尸。 　　河畔丛林是他八年来最熟悉的港外区域，虽然距离哈里森港很近，但也因为靠河，有不少拜森山脉中的野生猛兽出没，只要将尸体扔到丛林内，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谁也不知道奥森纳是怎么死的，骨头都剩不下。 　　如此想着，原本流转在白发幼儿身上的淡淡血色雾气骤然一变！ 　　原本还有些淡薄半透明的血色，此刻变得更加深邃鲜红。 　　浓郁的，仿佛就要滴出来！ 　　“嘶——” 　　倒吸一口凉气，伊恩微微抬头，虚着眼看着被红雾遮住的埃兰：“看来去西边抛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比起之前必死的局面，就差点黑气。” 　　黑气代表的似乎是某种必然的结果，不奋力更改就必定如此，而血气只是单纯的危险。 　　赤红色的血气浓郁，论起单纯的危机，恐怕还比对付奥森纳更危险，只是伊恩自己有选择，可以选择不去西河畔，不像是不杀掉奥森纳，自己就必死那样，没有回转规避的余地。 　　埃兰与伊恩的命运休戚与共，伊恩倘若遭遇危险，没有亲人照料的孩童夭折的可能性太大，尤其是埃兰因为眠粉摄入过多有点呆愣，双方的命运纠缠的极深。 　　埃兰在预知视觉中的命运越坏，就代表伊恩这番行动的结果越坏。 　　西河畔不成，那伊恩就换了一个想法，他闭眼，想着自己要去港口北面的官道旁抛尸。 　　官道是哈里森港和南方行省诸多陆地城市、聚集地贸易交通的唯一通道，坏处是那边平时来往的人多，好处就是野兽比较少，安全。 　　即便人多，但都步履匆匆，倘若找个僻静角落挖个坑埋下去的话，几个月内没什么大暴雨冲刷，便不会露出马脚破绽。 　　时间一长，区区一具尸体，谁也不会在乎对方究竟是谁。 　　如此想着，萦绕在埃兰周边的深红血色雾气开始转淡……但也没淡多少，显然还是有一定危险。 　　“很好，很有效。” 　　确定预知视界的雾气流转是实时的后，伊恩非常满意。 　　这证明他的灵能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有用，只要有埃兰作为参照物在身边，他甚至可以近乎直接地预测自己所有行动的吉凶好坏！ 　　换句话说，只要他体力足够，就一定能看见所有可能性中，最优的一种倾向。 　　虽然只是倾向，但能窥见未来的脉络，又是何等可贵？ 　　最后，伊恩再次转换想法。 　　他想着，自己这次要去港口西边的湖林周边抛尸。 　　港口西侧的湖林不是自古就有，而是八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南岭的大风暴，令位于上游的伊沃克河泛滥改道，分出一条支流后，在港口东边的低洼地形成的新湖。 　　拜其所赐，整个哈里森港基本被河流，密林和山脉环绕，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部分城墙被暴风吹塌，整个港口也很安全。 　　湖林野兽不少，但特别危险的没有，毕竟是新出现的地形，想要形成新的危险生态圈还没那么快，更何况哈里森港本地人也不会坐视太过危险的野兽在城侧定居，每年秋季会组织猎队前去清剿。 　　伊恩原本觉得，无论怎么说，湖林都是比官道要危险的，他其实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去官道旁边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挖坑埋尸。 　　但出乎预料的预知，却昭告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结果。 　　在男孩青色的双眸注视下，已经睡着，正砸吧着嘴巴的埃兰身上，淡红色的雾气开始流转，发光，变得明亮。 　　这光辉璀璨夺目，一时间就像是初生的太阳那般耀眼。 　　就在伊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明亮的光辉，带着一抹出乎他预料之外的色彩浮现在眼前！ 　　“咦？！” 　　睁大眼睛，伊恩张开嘴，他注视着自家弟弟，难以置信地站立起身：“金……” 　　“金红色？！” ###第9章 期待 　　金红色的雾气，正丝丝缕缕地从埃兰身上涌出，不断地消散于周边，又源源不断地从白发孩童的身上衍生。 　　其色呈红，乃是危险的血色，但是这血色中却迸发出丝丝缕缕的金华，两色交织，登时便衍出夺目流光。 　　随时间推移，在预知视界中，整个小屋似乎都要被这金红色的光映照充满。 　　“咕咚。” 　　沉默中，伊恩不禁咽了口口水，即便是以他的心智，一时间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金，金色？” 　　他看见血色雾气，却不以为意，毕竟以他如今的年龄和力量，去哪里不危险？ 　　没有血色才是怪事，只需看深浅就是。 　　“让我仔细看看。”伊恩向前走一步，他认真地观察自家弟弟身上浮现出的雾气涌动。 　　血色气息比起西河畔略少一丝，但仍比官道要重，这意味着前往湖林埋尸，肯定也有危险。 　　“是会遇到郊狼？亦或是碰到野猪黑熊等野兽？” 　　在伊恩的记忆中，哈里森港周边的拜森山脉外围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猛兽，有的话，当年的开拓者和移民团也就不会选此地建城立港。 　　非要说杀伤力，各式各样的毒虫瘴气都比这些野兽高，众所周知，蚊子才是杀人最多的非人生物。 　　虽然在族中长老的口中，泰拉大陆上的确有着众多具备灵能亦或是异常变异的‘魔物’和‘异形’，具备种种奇异威能。 　　但那些强大的生物的狩猎领域极大，只有在山林深处才有符合它们生存要求的生态，所以也极少出来侵扰人类聚集地。 　　在湖林，绝不可能遇到这种怪物，倘若遇到，那埃兰身上溢出的血色起码要汇聚成河，化作海啸，哈里森港也要做好死伤数十上百人的准备。 　　伊恩估摸着这血色的浓郁度，感觉自己可能也就遇到一头野猪一头狼……虽然是有点危险，但是倘若自己把舅父尸体抛下作为诱饵，却也不至于会死。 　　更何况他还剩下不少眠粉没用……到时候一包眠粉扔脸，谁狩猎谁还不一定呢！ 　　最重要的，是那一抹金色。 　　“金色雾气，代表的是什么？” 　　伊恩不知晓，但是本能告诉他，那是一种‘吉兆’。 　　而且，还是非常非常积极，堪称鸿运的吉兆！ 　　虽然并未见过所有色彩，但在伊恩心中，因曾玩过许多游戏的经验，他对各类珍稀品级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 　　蓝色是‘珍稀’，在其之上则是‘超凡’，更上的是‘传世’。 　　而就算是‘传世’，或许都不是金……金色，很可能是‘传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去那边会有这么大的好事？我这灵能靠不靠谱？” 　　伊恩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湖林所在的方向，他喃喃道：“珍惜绝伦，堪称传说的宝物，亦或是机会？福祸相依，我自然懂……” 　　但很快，他就摇头，下定决心：“罢了，这还不去，当真是没天理。” 　　既然无论怎么选择都很危险，而且必须要出门，那么为什么不选有好运可能的一方？ 　　别说目前来看，自己的灵能很靠谱……就算不靠谱也得去！ 　　“以我如今开局的形势，根本没有患得患失的权利。”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伊恩闭上双目，关闭预知视界的灵能。 　　再次睁开眼时，晶莹的青色眸子已经黯淡。 　　这也是伊恩发现的一个有关于灵能的特点。 　　当他，亦或是说，泰拉大陆上的所有灵能者使用灵能时，都会有轻微的光芒从双目中亮起。 　　双目是心灵之窗，灵能是魂魄之火，以窗传递火光，倒也颇为合理……只是这样的话，可能就无法隐藏自己拥有灵能的事实，想要隐藏起来暗中施展灵能窥探其他人，也会比较困难。 　　“倒也不是坏事，这样倘若有其他灵能者想要窥探我，也会被我发现。” 　　伊恩在这方面总是非常乐观。 　　舅父奥森纳的尸体被包裹在帆布中，严严实实，因为创口很深很小，故而没有多少鲜血流出。 　　以伊恩原本的力气，想要拖动一个成年人，实在是有些困难，哪怕是泰拉大陆人均调整者也是如此。 　　但是，觉醒灵能，又饱腹一顿后，他却觉得通体舒泰，耳清目明。 　　甚至就连头上原本被舅父敲出来的伤口，也几近于痊愈，一阵阵麻痒酸疼的感觉传来，赫然是伤口正在快速痊愈长肉的征兆。 　　一时间，力气增长，就连伊恩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 　　现在的伊恩，半扛半拖起自家舅父的尸体，已并不困难，这可是寻常十几岁孩子才能有的力气。 　　夜色已深。 　　当伊恩离开那栋充满腐烂木朽味的屋子时，一时间恍若隔世。 　　他于虫鸣中回首，看向这栋平平无奇，外壁都已经腐朽碎裂的老房子，然后又转过身，看向长明灯照耀下的灰暗街道，以及遥远港口尽头，那正在月色下翻腾的碧海。 　　新世界已在他眼前，重生于世的男孩不禁露出了微笑。 　　“是啊，无论是穿越还是转世，我都已经离开故乡。” 　　伊恩抬起头，他看向泰拉的星空，静谧的黑色苍穹上并无多少流云，只是星辰也颇为稀疏，只有那孤悬于天际正中的银月如钩，映下漫天薄纱。 　　海潮翻腾，虫鸣如歌，细碎的光屑在海天间翻飞，犹如一幅描绘于漆黑布帷上的梦。 　　“星星很少，真遗憾，是这边世界的特殊天象吗？明明记得小时候星星还挺多的。” 　　凝视海天，男孩自言自语：“却也没什么不好……我失去了地球的星空，却又获得泰拉的天穹，以及一整个新世界。” 　　“等着吧，故乡，既然我能来到，那我自然能回去。” 　　“只是在此之前……请让我在这里见识众多，令我可以见证过去从未见过的，地球上也从未有过的景色。” 　　——深夜寂静的城镇中，年幼的男孩心怀期待，拖拽着尸体，有些艰难地走向湖林。 　　而一抹金色的雾光紧随在男孩身后。 　　带着些许好奇。 　　以及同样的期待。 ###第10章 窥探 　　深夜的湖林并不黯淡，穿过树干与阔叶枝干的月光神秘又冷清，它稀疏地从茂密的树冠中漏出，于黑色的腐殖土上点缀银白色的光点。 　　白发的男孩拖拽着被油帆布裹住的尸体，行走在这偏离林道的湖林深处。 　　沉重的尸体陷落在满是腐叶和松软泥土，需要用力拖拽，才能让它缓缓向前，并留下一条颇为明显的痕迹。 　　“原始丛林真离谱。” 　　靠海的热带丛林夜晚时潮湿无比，伊恩单薄的麻衣被汗水混杂着水汽，紧紧贴在皮肤上，令人分外不适，而他还要注意脚下深绿色的苔藓，那又湿又滑之物覆盖在这丛林的每一处，无论是树根，石头还是朽木，一不小心踩到，就会令人跌倒。 　　伊恩拖拽尸体一会，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下，他用袖口擦去头上的汗水，喘着气，不由吐槽：“这腐叶起码也有一尺深，我怀疑我都不用挖坑，直接把人盖在叶子底下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伊恩还是有带铲子，他没打算省这点力气。 　　伊恩很清楚，自己拖拽奥森纳尸体产生的痕迹很难掩盖，不过湖林这地方变化很快，过几天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他并不担心拖痕会被人发现，就算是发现，估计也就觉得是一头发疯野猪拱出来的。 　　一开始，伊恩也想过扛着尸体走，但不谈扛着走体力消耗更快，因为承压的原因，扛着尸体的他整个人都会陷在湖林太过柔软的土地和腐叶中，走一步就要陷一步，就像是走在雪地那样。 　　不过，奇妙的是，就算伊恩走一会就得休息一会，但直至如今，他也没有感觉到‘无法行动的疲惫’。 　　与之相反，越是运动，他越是感觉到有源源不绝地体力从身体内部释放，散入四肢百骸。 　　伊恩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若有所思。 　　之前自己吃下的烤鱼和鹿肉，仿佛成为一股力量的源头，融融热流从腹部流淌而出，令他只需要停下歇息几口气，浑身上下就再次精力弥漫——而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耗尽体力，又等待精力恢复，伊恩察觉自己甚至就连困意都消失，整个人神清气爽，头脑也更加灵敏。 　　毫无疑问，这是那异常消化力和体力转换效率带来的结果。 　　他吃下的食物迅速地为他提供大量体力，正是凭借这点，他才有足够的力气抵达湖林深处。 　　“但很快就会饿。” 　　感受着体内涌出的体力，伊恩很明白这超常精力的代价，他不由得有些忧虑地想到未来的事情：“家里还有多少食物？恐怕吃不了几顿。” 　　“未来想要保证我正常的发育和成长，需要的食物肯定更多……” 　　也幸亏这里是沿海港口，旁边还有不少河流和湖泊，钓鱼抓鱼都不困难。 　　可即便如此，想要找到足够充足的食物来源，对于伊恩来说也是一大难事，毕竟总不能每次空军都去鱼市上买鱼吧？ 　　伊恩此行的目的地，乃是湖林深处，那几座小湖之一的边缘。 　　原因之一，自然是那里人迹罕至，但最重要的是，伊恩需要大量的水，去完成一件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 　　为此，他还特意用装小麦的袋子带了不少工具，即便是行动不便，他也坚持如此。 　　当然，即便路途艰难疲惫，伊恩也没有放松任何警惕。 　　这也是他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不远的灌木丛后，传来异样呼吸声的原因。 　　一个黑影潜伏在一侧宽叶树的树冠中，它极其隐蔽，行动悄然无声，甚至没有惊扰到哪怕一片叶子。 　　如若不是伊恩觉醒灵能后，五官更加敏锐，并且察觉到不远处的月光微动，他还真发现不了那个影子。 　　没有迟疑，伊恩后退一步，他伸手抓向身后的草叉——都预知到会在湖林遭遇危险，怎么可能不带武器？ 　　知晓自己已经被发现，黑影也不再遮掩，它径直从树上扑下，带起一道混杂恶臭的腥风，伊恩听见一声低沉的喉音咆哮，他不假思索，直接将奥森纳的尸体向前一推，朝着那黑影砸去。 　　那黑影自然不想被一个成年男人的尸体砸中，便灵巧地在空中一踏，踩着尸体跳开，它稳稳地落在一旁，但失去居高临下突袭的先机，便恶狠狠地盯着伊恩。 　　紧握手中草叉，男孩凝神细望，他看见一张满是黄白色利齿的大口，还有一根腥红滴落粘稠唾液的长舌。 　　一头林豹。 　　这种生物雌雄差别很大，雄豹的凶猛残暴，除却从小培养外不可驯服，最多可以长到肩高一米多，体重超两百公斤；雌豹体型娇小，温顺可驯，最多也就五十多公斤，经常作为土著的伙伴猎兽。 　　好消息是，这是一头雌豹，而且显然伙食不足，体重能不能超过三十公斤都未必。 　　坏消息是，猫科掠食者杀个人类幼仔显然和喝汤一样——他现在估计也就一米四出头，体重和对方估摸半斤八两。 　　“呼。” 　　吐出一口气，伊恩双手握住草叉，一只手握住叉头下方，这样拿的更稳，必要时也能随时伸长扎刺。 　　他目光从头到尾都聚焦在林豹身上，伊恩能看出来，这头雌豹忌惮自己，不然早就再次发起攻击——而他也很明白，自己只能防守，面对一头猫科掠食者，自己根本没有主动攻击的权利。 　　除非…… 　　伊恩向前踏出一步，这令林豹登时弓起腰背，警惕即将到来的攻击——但和预计的不一样，男孩飞起一脚，将地上奥森纳的尸体向前踢去。 　　尸体滚动起来，包裹在尸体上的油帆布散开，血腥和肉的味道溢散出来，林豹一时分神，血肉的味道令它更加饥饿，注意力也本能地转移。 　　而伊恩此刻紧握草叉，凝视着眼前分神的林豹。 　　他向前迈步。 　　而一抹金色的光芒紧随在其身后。 　　…… 　　金色的光芒很早就跟随在其后。 　　那时，天色未黯，夕阳的光辉之下，夏日的热风吹拂，青灰色的云层缓缓向着西方而去，而天际的尽头是海天的分界线，零散的星辰遍布在这条线的两侧。 　　昏暗的暮光悬挂在哈里森港的天空，橙红色的光辉覆盖大海，一路绵延至街道。 　　老骑士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之上，灰褐色眸凝视着远方的大海与夕阳。 　　男人风尘仆仆，似乎许久没有呆在某地安静休息，他看上去很强壮，面容并非特别苍老，但头发却灰白交杂，有着早衰的迹象。 　　他回到哈里斯港已经有一段时间。多亏八年前那场暴风雨，令港内有不少房屋废墟，更是有些区域整个被废弃，直至现在都没有重建。 　　虽然不复多年前的实力，但仅仅是呆在城内，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于所有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和他们一同生活，仅仅是这点的话，他还是能办到的。 　　夕阳下略显破败，不复鼎盛时期辉煌的城市，令老骑士不禁回忆一些事情，有些怅然。 　　哈里森港，这个昔日在开拓时代建立起来的小小哨塔，此刻已经变成了帝国最南方，联通飞焰地和迦南摩尔海上商路的大港口，倘若没有几十年前的那场‘叛乱’和八年前的那场暴风雨，它或许已经成为帝国南方最为璀璨的明珠。 　　曾经，男人对这座港口寄托有远胜于所有人的期待。 　　只是，时光流逝，哈里森港难免和这片大地上的其他城市那样，陷入滞腐。 　　“唉……” 　　叹息一声，老骑士微微摇头。自己的确已经渐渐老去，只是区区夕阳，就会浮想联翩。 　　按下心思，他继续漫步。 　　港东当年承受的风暴侵袭最重，居住在这里的人不多，现在整个街道两侧没有半点人影，只有到晚上才能看见一点灯火，且很快就会熄灭。 　　隐藏在这里，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过今天，老骑士却察觉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他闻到些许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从一栋老朽的房中传出，可呼吸声却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子的声音。 　　抬起眉头，他向前走去，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 ###第11章 窥探 　　窗口模糊，水雾和粗糙的玻璃材质令人难以看清背后的情况，但男人的双目却可以透过这些模糊，清晰看见背后的真实情景。 　　那是一个手中拿着草叉，怀中怀揣着布包，正在另一侧窗后安静等待的男孩。 　　男孩凝视着窗外的街道，他面色冷静，身上有许多伤口，头上的绷带更是仍在渗血，血腥味正是从中传来。 　　稍微一看，老骑士便了然，这孩子显然是被家暴，如今不堪忍受，要和那虐待自己的家长拼命。 　　太过常见的场景。他不禁摇头。 　　十几年通缉生涯中的流浪，以及过去在北方前线见过的一幕幕，都比今日看见的要惨烈，而类似的场景和反杀，他也在西部沿岸地区的工厂城市内见到过许多次。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他昔日与之战斗，最后却失败的时代具象化。 　　家暴…… 　　孩子乃是帝国的未来，岂能如此对待？甚至让他们孤身反抗。 　　这种拼命几乎百分之百都会失败，毕竟一个孩童怎么可能在暴力方面战胜成人？ 　　假如是过去的他，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出手教训那人渣家长一顿，然后掏出自己的佩剑，命令当地的官员亦或是贵族好好反省，思考自己的辖地和领地中为何会出现这种事情。 　　而这个孩子，自己大不了带回帝都的孤儿院，或者安排进自己骑士团的学徒营，毕竟有勇气反抗成人暴力的孩子，值得他花心思去培养。 　　但是，现在的自己，还有现在的世道…… 　　老人微微摇头。 　　就算他杀死那个虐待孩童的家长，这孩子也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个边疆港口活下去，尤其是他还会背负上杀害血亲的恶名。 　　而以他现在被通缉的身份，也不可能带上一个孩子，那是更害了对方。 　　“死局。” 　　老骑士长叹一声，他本打算离开，但却还是停驻于此。 　　他打定主意，到时候暗中帮对方一手。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看见一个孩子在今天死去……至于未来，那就等到未来再说。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可是。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然就超乎老骑士的想象。 　　夕阳落下，一个面色阴沉，身形晃晃悠悠的瘸腿男人朝着老朽的屋子归来，窗边的男孩握紧手中的草叉和布袋，然后前去走廊处准备。 　　要开始了。老骑士如此想。或许马上就是他出手的时刻。 　　但那个时刻并没有到来。 　　“什……什么？！” 　　隐蔽在窗外，原本打算出手的老骑士，惊愕地看见那白之民男孩用偷袭和眠粉，轻松放倒那个显然吸菇成瘾的男人，然后用熟练到令人不解的技巧将对方捆在分鱼的桌上，绑的结结实实。 　　他自忖，即便是自己的手艺都没这么熟练……当然他也从来不需要把人绑起来，打断手脚拆掉关节就行。 　　男孩在办完这些事后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会。 　　紧接着的，便是磨刀。 　　磨刀，是令刀更加锋锐，也是令人下定决心的过程，老骑士能知晓，因解决男人而松口气的男孩，凭借磨刀这个动作，神情再次冷静下来。 　　他已下定决心。 　　男人醒来，他在不停地挣扎，似乎想要说话，但因为口中塞着麻布，无论怎样都无法道出半点词句。 　　而男孩只是漠然地注视这一切，然后开口发声，令对方更加疯狂，甚至恐惧到失禁后，便干脆利落地出刀。 　　“果决！” 　　眼睁睁地看见男孩出手，将男人杀死。直至此刻，老骑士才不禁赞叹道：“好苗子！” 　　倘若在过去，他甚至会忍不住想要让对方当自己的骑士学徒，这样出手果决的好苗子，即便是军人家庭，边疆贵族里都难找，没想到在这偏远港口就能发现一个。 　　而现在……他却有些忧虑。 　　杀人后，男孩是否已经想好自己该怎么处理？ 　　以一时的激情勇气和智慧杀人，的确可以成功，但处理尸体却总是困难，远胜于杀死一个人。 　　以男孩的体力，很难完整地将尸体带出城外掩埋，而倘若要切割尸体的话，又要小心不要留下太多痕迹和血液——哈里森港中的猎人不少，留下太多痕迹会很容易被察觉。 　　更不用说，家里没有大人，这对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而言，未必能比天天被虐待好到哪里去。 　　“你究竟会怎么做？” 　　男人站在窗外，他屏住气息，半是沉重，也半是期待地等待男孩接下来的行动。 　　在等待沿海‘异变’出现前，这样的突发事件足令他止步观察。 　　但，屋内的情景，却再次令老骑士愕然。 　　他睁大眼睛，看见屋内的男孩在休息一段时间后，理都没理那具正在逐渐僵硬的尸体。 　　男孩转过身，从火盆中取出储存的火种，点燃炉火，朝锅中倒水，拿出肉干和鱼…… 　　赫然是对着那死人，开始做起饭来！ 　　对着一具刚断气不久的尸体，还能下锅煮肉，点火烤鱼，吃的津津有味。 　　这种心理素质对于老兵而言或许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而言，便足以令人侧目。 　　“灵能者。” 　　此时此刻，老骑士已经看见那双目中流露出的点点荧光，他不禁抚掌：“这个素质……” 　　男孩双目中，水色的瞳孔正在微微闪烁着温润的光芒，那并非月光的反射，而是源自于心灵内侧的光辉，正是灵能者最有代表性的特征。 　　这个素质，已经不是‘优秀’所能表述。 　　即便是父母都是灵能者的贵族家族，从怀孕开始就对腹中胎儿进行灵能刺激，如此优越的家庭条件，长大后也并非是百分之百成为灵能者，觉醒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归根结底，灵能对意志力的要求极高，除却出生时就已觉醒灵能，天生的‘天选者’外，所有后天的灵能者都有常人之上的意志力和坚韧，这才是要点。 　　“能够反抗成功，杀死虐待自己的家长，并非是偶然。” 　　深深地注视着屋内的男孩，事到如今，老骑士对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非常感兴趣。 　　能看见，男孩在吃完饭，恢复一会体力后，便开始收拾现场，整理尸体，开窗透气，散开血腥味。 　　紧接着，男孩前往屋内，抚摸自己年幼弟弟的脸，为他喂粥。 　　老骑士听见，男孩的低声喃喃，那些透露出坚定与决心，要保护自己亲人的话语。 　　——是个好孩子。他如此想。 　　在安置好弟弟后，白发青瞳的男孩拖拽着尸体出门，而眼瞳灰褐的老男人披着藏青色的长袍，两人在分明的阴影中行走。 　　骑士顺着月光，悄然跟随在男孩身后。 　　自十几年前被帝国通缉，一路隐姓埋名流亡至今，他经历过无数次袭杀和追捕，但反过来追踪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却还是头一回。 ###第12章 善意 　　“力气不小，是灵能觉醒引动的沉寂力量活化？当真了不起。” 　　他惊讶那位白之民孩子的天赋，也认可对方的选择：“城西的河畔丛林是本地土著的地盘，更有许多凶猛野兽，最近异变即将发生，野兽暴躁，而土著在那里甚至有一个临时营地，去那边处理尸体，几乎有死无生。” 　　“官道虽然不差，但过段时间，本地子爵申请的援军估计就会抵达，尸体藏在那里，有大几率会被过路的士兵亦或是升华者发现，那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唯独城东的湖林，虽然平日来往的人也不少，但只是固定在几条道路上，尸体很快就会被各路野兽虫蚁吃掉，综合起来最为安全。” 　　“这应该是在出手杀人前，就已经想好的筹划，不然的话，不至于这么快就作出正确的决定。” 　　而接下来，男孩在察觉有野兽窥探自己时的举动，更是令老骑士感到赞叹。 　　——野兽并没有武器的概念，草叉长矛，利剑长刀，就是人类的牙齿和爪子。 　　男孩双手握住草叉，一只手握住叉头下方，看样子是主动缩短了攻击距离，令野兽跃跃欲试，但其实他随时可以延长发动攻击，更有利地刺出自己的利爪。 　　这个见识，就连一般的战士都不会有。 　　“要么是家学渊源，要么是真的天赋过人！” 　　看到这里，老骑士已经知道，自己无需看下去，男孩即将刺出的那一叉，起码有一百五十磅到两百磅的力量爆发，已经够得上青春期青少年的力量标准，想来是灵能觉醒带来的潜力激活。 　　区区一头发育不良的林豹，不过是大猫，不可能战胜一个早就做好一切准备，掌握有战斗技巧的准灵能者。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白发的男孩向前迈步，在林豹因尸体而略显迟疑的瞬间，骤然刺出自己的‘利爪’。 　　草叉带起一阵疾风。 　　根本想不到，为什么眼前直立猿的利爪会突然变长的野兽，刹那被贯穿脖颈。 　　被刻意磨尖的叉头带着男孩的体重，将其狠狠地插在地上！ 　　就连嚎叫的余力都没有，雌豹的世界便陷入黑暗。 　　“真简单，就连眠粉都没用上……” 　　丛林中回荡着自语，杀死林豹的伊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长吁一口气：“这就是预知视界中的危险吗……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一头林豹，的确危险，虽然不至于对泰拉世界足以和棕熊肉搏的成年人造成威胁，但对于孩童而言绝对称得上是杀手。 　　自己能杀死对方，完全是因为有长柄武器和技巧，还有便宜舅舅尸体给野兽带来的诱惑。 　　“死的真好，尸体帮大忙了。” 　　伊恩怀着这样舒畅的心情点头，他开启自己的灵能，环视周边的丛林。 　　然后，仅仅只是出于谨慎起见的白发男孩，就睁大眼睛。 　　“什，什么？！” 　　在这一瞬间，开启能力的他看见了血色，和金色。 　　金色的光晕屹立在一旁，宛如山峰一般巍峨牢固，而一轮黯淡的血色光晕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就像是幽灵鬼魅般，顺着树林的阴影和遮蔽朝着自己急速靠近而来！ 　　咚！ 　　心跳骤然加速，没有丝毫犹豫，伊恩将草叉从林豹尸体中拔出，然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朝着那仍在悄然潜伏的红色阴影直插而去！ 　　此时此刻，湖林中，原本正在丛林中潜行，准备出手擒下伊恩的土著正在思考。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小孩子带着尸体乱逛，哈里森港最近商队少，但应该没有缺粮到和他们一样会食人的地步，更何况对方也不像是要在林间加餐的样子。 　　但管他呢，部族中正急需这个年龄的孩子作为祭品，他本只是想要驯服一只林豹，这次正好遇上，算是自己运气好。 　　而就在他打算出手之时，这位身材矮小，比起伊恩也高不了多少的土著猎手，便愕然地看见，伊恩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在哪里那样，直接一草叉叉来！ 　　“吼！” 　　怒吼一声，凭借发声时的呼吸变动，猎手立刻退出需要压制力量和速度的潜行状态，他将自己的力量提起，发起突袭。 　　红杉林土著普遍营养不足，身材矮小，但这也令他们脚步轻盈，容易隐藏，成为丛林中最好的猎手。 　　那个白之民男孩的草叉固然迅猛地不像是这个年龄的水平，欺负野兽足够，但要躲过却并不难，他已经握紧手中的短刀，下一瞬，他就会贴入那男孩的身侧，割断他的手脚筋腱，作为祭品带回部落。 　　但谁能知晓，那迅猛的一刺，不过是个幌子。 　　正准备贴近的猎手，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迷，被一把带着些许香气的面粉糊了一脸。 　　“啊！” 　　瞬间失去视力，或许资深的战斗专家可以冷静判断局势，但寻常土著怎么可能有这种定力？猎手登时手忙脚乱，气力一泄。 　　故而下一瞬，他就感觉到胸口一疼。 　　还在滴血，刻意被磨锋锐，尖锐的草叉穿透他的躯体，而伊恩目光发狠，他继续发力，整个人的力量和体重都压上，将猎手彻底钉在地上，叉头没入泥土。 　　“咳……咳！！” 　　但猎手还没有死去，剧烈的疼痛和濒死的恐惧令肾上激素急速分泌，猎手仍在继续挣扎，他挥动手中的黑曜石小刀，用力挥砍，就要朝着伊恩的脖子插下。 　　这一击来的太快，伊恩之前要维持草叉对猎手的压制，一时间无法松手退后，不过他将躯体倾斜，这样小刀就没办法插到脖子，最多只能划破手臂。 　　不受伤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将伤害降低至最低！ 　　而就在此时。 　　一只手伸出，宛如闪电一般劈落。 　　它如钢钳，宽大的手掌捏住土著猎人握刀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在瞬间就令土著松开刀柄，任由黑曜石小刀脱手而出。 　　“做得好，孩子。” 　　带着赞赏的言语响起，随之一同响起的，便是土著猎手的惨嚎，以及嘎巴嘎巴，骨骼粉碎的声音。 　　还在喘气的伊恩抬起头，他带着困惑，以及一丝惊喜，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声音的方向，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第一时间，男孩并没有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略显老态的男人，也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充满欣赏甚至是惊喜的表情。 　　他只能看见一团纯粹的，明亮的，甚至隐约有些水晶般剔透光泽的雾气。 　　金色的光雾旋转萦绕着，释放着名为‘善意’的味道。 ###第13章 骑士 　　灼炎七月，酷热夏夜时分，一轮勾月高悬，天穹之上却没有多少星星。 　　原本璀璨的星河现在缺失了大半，仿佛浩瀚星海被一层漆黑的雾气遮蔽。 　　但炙热的风自飞焰地的荒漠迅捷而来，点燃了这个寡星的黯夜。 　　因没有星光，月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简直就像是另一颗太阳。 　　月光之下，被金色光雾萦绕的男人身材高大，一头灰白色长发，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甚至可能更老一点。 　　他脸颊削瘦，眼眶颇深，苍老的面孔带着疲态，看上去因为流浪了太长时间，故而被风霜浸润入骨。 　　但即便如此，他站立时也如铁塔般坚不可摧。 　　伊恩瞧见，对方只是轻轻探出一只手，按在还在挣扎的土著猎手脑袋上。一拧，还在惨嚎尖叫的猎手登时便没了声息。 　　轻易了结一人性命的男人转过头，打量奥森纳的尸体，然后又侧过头，看向白发的男孩。 　　他在观察。 　　与此同时，伊恩也在观察对方的穿着。 　　男人腰间挂着一把手半剑，剑刃一米多长，没有开锋，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把尺，而剑柄处有被刻意磨损掉的痕迹，似乎是贵族的家族铭文。 　　而他披着藏青色披风，从头到脚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显然是夜行专用，并非是什么流浪骑士亦或是林间猎手。 　　互相观察的两人对视。 　　“咳咳……” 　　——这就是金色雾气的正体？ 　　轻咳一声，伊恩将看见金色雾气以及察觉‘这就是我的奇遇？’的欣喜中收敛，他心中讶然：“没想到居然是个活人……” 　　“但这样说不定更好。” 　　他定定神，握紧自己手中的草叉，这一系列动作被骑士当成突然遇见自己的惊愕。 　　“安心点，孩子。” 　　所以男人负手，后退一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此刻，头一次，他不是跟随在对方身后，而是与伊恩面对面，认真端详着这位屡屡给他带来惊喜的男孩。 　　出乎预料的惊人。 　　并非是说其他方面，这次的出乎预料非常简单——眼前的孩子长得也太好看了。 　　“……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简直和传说中的湖中妖精一般。” 　　微微惊叹，在老骑士看来，伊恩的容貌姣好，虽然还是孩子，但已经能看出未来的端正，和那些帝都的贵族孩童带着婴儿肥的脸庞体架很不一样，不过南方移民区本就资源不足，居住在这的孩子的确会更瘦弱一些。 　　当然，无论从肤色还是谈吐，以及所作所为，伊恩都不像是寻常渔夫农户家的孩子。 　　仔细想想，哈里森港的白之民，似乎的确有些印象，是几十年前被流放的那一支吗…… 　　将思绪收回，男人收回目光，这个穿着干净朴素的孩子看着自己，除却最开始有些惊讶紧张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目光平静，反应极有条理，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武器，放松戒备。 　　不仅仅如此。 　　老骑士还能注意到，这有些非同寻常的白之民男孩，就连呼吸都没有乱。 　　在自己端详对方的同时，男孩也凝视着自己，上下扫视，无论自己衣服上那些破口和洗不掉的陈年血痕，亦或是脸和手背的疤痕，他都在认真地观察，分析。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炼金术师学会的那些大学士，考量自己实验材料价格时，那种市侩却又脱离了世俗的眼神与表情。 　　——很好。 　　老骑士不禁笑了起来。 　　——思维敏捷清晰，富有逻辑和计划性，而且根据刚才察觉土著猎手潜行和出手反击的果决冷静，所有素质都是上上之选。 　　所以，男人点头道：“做得很好，无论是从一开始对虐待者的反击，还是接下来对处理尸体区域的选择，应对林豹和土著的袭击也无懈可击。” 　　他称赞：“做的真的很好。”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心中一惊，伊恩回忆起之前，自己打开窗户观察街道时，依稀看见的金色闪光。 　　他不禁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是这样……他从那时起就开始观察了吗？” 　　但倘若如此，自己之前选择西河畔和官道时，为什么没有看见那道金光？ 　　“应该是那两个方向有我所不知道的‘危险’，足以拖住这位好心的老人，令对方无法顾及到我——亦或是说，那边的危险没有到几乎必死的缘故，就是因为对方已经出手帮我挡了一部分灾。” 　　伊恩没在这方面细思。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最重要是，这位老骑士的身上闪烁的色彩。 　　金色，这种级别的机缘肯定要抓住，而且对方对自己有善意，并出手相助。 　　单单是这点他就应该感谢对方。 　　所以，在两人对视，这一阵微妙的沉默中，伊恩主动开口：“感谢您的夸奖。” 　　“先生，您可以称呼我为伊恩。” 　　最多也就八九岁的男孩微微点头，他的声音稚嫩清澈，显得很认真：“感谢您之前的帮助，请问您的名字？” 　　“名字？” 　　老骑士抬起眉头，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居然在询问自己的名字。 　　现在是询问这个的时候吗？他微微摇头，有些好笑道：“这可不是问名字的时候，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伊恩同样微笑：“但没有先生您的帮助，我恐怕就要受伤。” 　　“被土著猎手的刀划破右臂，我该怎么和医师解释？七月这么炎热，我的伤口很有可能发炎化脓，这样的天气和医疗环境下，我是否能活下来？这都是未知数。” 　　“我想要感谢您，所以需要您的名字。” 　　“你不是普通的孩子。” 　　眯起眼，老骑士笃定道：“你的灵能应该是读心，亦或是感知情绪，危险预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恶意，所以才会这么大胆。难怪你可以发现那个隐匿技巧还行的土著猎手。” 　　“但是，不要太相信你的灵能。” 　　此刻，男人露出笑容，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漠然冷酷。苍老的骑士向前踏出一步，仿佛立刻就要伸出手，抓住伊恩的脖子：“之前我没有恶意，不代表我现在没有。” ###第14章 邀请 　　一时，几近于实质化的恶意铺面而来。 　　在男人探手的瞬间，伊恩仿佛看见一座山峰震颤，庞大的岩石巨手当空压下，简直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不由得屏住呼吸，眼前为之一黯。 　　虽然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天生就能令灵能显化，但谁都可以通过苦修磨砺自己内在的意志精神，以想象‘虚幻的形态’催动潜能，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压迫感，甚至是生命的灵能。 　　此刻，男人使用的正是名为‘虚形’的升华技法，模仿神话传说中泰坦的威压。 　　他相信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绝无可能在自己面前隐瞒任何秘密。 　　但自始至终，伊恩都没有任何后退的动作。 　　他一动不动，虽然能看出来的确有猝不及防的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一种既然作出选择，那就不会后悔的坦然。 　　所以这一掌并没有真的拍下，而是化作一次重重地挥手。 　　用力在半空挥手，老骑士假装凶狠道：“我是帝国通缉犯，还不快走？不然我就杀了你！” 　　他说这话时，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 　　他的确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名字，倘若被帝国发现，不仅仅是他自己麻烦，眼前这个孩子也会被波及。 　　这个孩子冷静，理智，有勇气，未来说不定也是帝国……是人类的栋梁，不能卷入那些丑恶的阴谋。 　　孩子不应该卷入这些肮脏污秽的阴谋。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如此想着，老骑士忽感悲哀。 　　不管他怎么想，他们怎么想，这个世界就是充满诸多丑恶，儿子会背叛父亲，臣子会背叛君主，追随者也会背叛自己的梦想。 　　所以他们才会失败。 　　自己也才会颠簸流离，被通缉多年，直至如今。 　　“多谢手下留情，先生。” 　　但伊恩的话语，却打断男人的自顾自的失神。 　　从刚才的威胁中回过神来，伊恩深呼吸了一次，然后平静地回应：“您说我不是一般的孩子，这的确没错，但要我说，您也不是一般人——您不会这么做。” 　　此时此刻，在伊恩的眼中，灰发男人身上释放的金色光芒温和，炽烈，没有半点恶意，只是稍微带点遗憾的悲哀。 　　敏锐地把握住对方的心态，知晓对方就是自己‘机缘’的伊恩，毫无迟疑地开口：“而且，通缉犯又怎么样？这岂不是说我更可以帮助您？” 　　“帮助？” 　　抬头，男人挑起眉看向伊恩，他沉声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又知道该怎么帮助我？” 　　“是的。” 　　对此，伊恩认真地点头：“再次重复一次，我是伊恩。” 　　男孩一只手按在胸前，微微弯腰，以正规的礼仪自我介绍：“哈里森港的白之民。” 　　“我接下来的提议，不仅仅可以帮助您，也可以帮助我自己。” 　　如此说着，他直起身，伸手，示意男人看向自己身侧。 　　那正是奥森纳的尸体。 　　尸体。 　　隐约想到了什么，男人神情微动：“你是想说……” 　　“当然。” 　　握住手中草叉，伊恩平静地回答。 　　此刻，白发的男孩仰起头，看向头顶星空，他淡淡说道：“实不相瞒，我刚刚杀了我的人渣舅父，他吸黑菇，还企图杀我，卖掉我弟弟给土著当祭品。” 　　“我想了个办法解决掉他，但这只能解决短时间的危机，杀了他引起的各种麻烦对我而言同样危险。” 　　低下头，伊恩青色的眼眸凝视着苍老的男人。 　　“先生，我看得出来，依您的穿着打扮和气质，您正在隐姓埋名。” 　　他认真道：“您是通缉犯？再好不过。我猜，您现在正需要一个新身份……” 　　“而我需要一个新舅父。” 　　“虽然先生你可能觉得有点突兀，但实际上，你我都很清楚，这就是对我们都好的选择。” 　　——邀请一位帝国通缉犯，来伪装成被自己杀死的舅父？ 　　若是三十年前，听见这种话，老骑士肯定会哈哈一笑。 　　并非是嘲笑。而是感慨与欣赏伊恩的爽朗和直接，以及这个选择背后的坚韧，冷静，敢于尝试的勇气。 　　他定然会欣然允诺，并期待对方长大后，和他好好喝一杯的情景。 　　但现在，男人却并没有过去那份自由与随意。 　　他之所以被通缉流浪许多年后，却仍然回到自己数度来到又离开的哈里森港，是因为未来即将出现的‘异变’。 　　无论是帝国还是土著，他们都不理解这场异变真正的本质，所以只是慌乱地申请援军，展开祭祀。 　　但男人却知晓，八年前的那场突兀的大风暴，以及风暴前诸多海兽的骚动，正是未来真正‘异变’的前奏，亦或是说，初步泄露的余波。 　　侧过头，老骑士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森林，他看向南方的大海。男人双眸中浮现出碧绿色的海水，以及海洋之下，那漆黑的阴影。 　　阴影方正无比，有着人造的痕迹，古老又巍峨，宛如海中的山脉。 　　那就是哈里森港最初建设在此地的目的……只是一切都已过去，几十年的时光飞逝，知晓这秘密的人都已经死去，而他们的后裔也浑然忘记自己所有的责任。 　　“除了我。” 　　男人有着自己的使命。 　　他并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呆在此地的事实，即便是帮助其他人也是如此，这是对自己安全的不负责，也是对知晓他存在者安全的不负责，紧随而来的帝国猎犬会不由分说地撕咬所有人，直到他们得到满意的答案。 　　但倘若是伪装潜伏…… 　　“……好主意。” 　　注视微笑着的伊恩，沉默许久，苍老的骑士才缓缓点头。 　　他长叹一口气：“的确是个好主意。” 　　是。 　　伪装成这个孩子的舅父……虽然有许多麻烦的要点需要解决，但相较于之前躲躲藏藏，时刻警惕追兵，不能暴露丝毫身份的生活，这已经算是非常划算的代价。 　　他固然是一个帝国通缉犯，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有绝大的风险。 　　但眼前的孩子，难道就没有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吗？ 　　自己于伊恩而言，也是陌生人，自己不过是要警惕对方将自己的身份暴露，而对方可是要忧虑自己的性命是否还能握在自己掌中。 　　说到底，即便伊恩手持神兵利器，又天生觉醒灵能，但归根结底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生命源种没有激活，灵能也没有抵达直接影响现实的地步，怎么可能贯穿他的皮肤？ 　　他站着让这孩子用融灵武装随便砍，能破他皮就算他白活一辈子。 　　“多年的躲藏，果然令我软弱。” 　　自我审视。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双赢的计划中，谁冒的风险更大，太清楚不过——就连孩子都有勇气，向我问询，我怎能不回应？” 　　一无所有，何惧之有？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嘴角翘起。 　　老骑士微微对着男孩点头：“伊恩，代表永恒。好名字，你的父母肯定很爱你。” 　　说这话时，老骑士表情平静，似乎对伊恩的提议不置可否：“我将你的提议视作一次交易，但暂时不给出答复。” 　　“不要着急，现在，去做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吧。” 　　他认真地说道：“既然我刚才出手帮助了你，那么接下来我都会帮助你，直到你回到哈里森港。” ###第15章 剖析 　　“非常感谢。” 　　另一侧，虽然没有等到肯定的答复，但伊恩并不以为意：“劳烦您费心。” 　　与之相反，他心中甚至可以说放下一块大石，轻松了不少。 　　——不要着急？他当然不急，无论这个建议能不能成，至少自己接下来的安全就有保障！ 　　要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深夜的湖林非常危险……有这样一位看上去就不弱，还散发着金光的老骑士保护，实在是预料之外的大好事。 　　此刻，伊恩转过头，他掏出绳子，将林豹和土著的尸体绑在自家舅父上，然后试了试重量，觉得还在承受范围内后，便迈步，继续拖拽尸体前进。 　　无论是林豹还是土著的袭击，都不过是一场预料之内的插曲，他的目的地，仍然是湖林的边缘。 　　而老骑士停留在原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在伊恩的身后，而是闭眼沉思。 　　“伊恩。” 　　心中重复伊恩的名字，男人心中思虑：“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吗……” 　　鲸歌崖以东，飞焰地以南的拜森山脉，无数红杉巨木成长的狭长海岸线周边，皆是热带雨林气候。一百多年前的开拓者将此地确定为帝国领土，而数十年前的帝国移民在这里建设了几个港口小城，哈里森港正是其中最大的那一个。 　　人类的脚步，因此举扩展至大陆最南方的海域沿岸，但除却这几座城外，更多的应该是原始丛林区。 　　男人很清楚旁边就是哈里森港，而哈里森港最初的移民，便是几支从帝都亦或是从边疆处贬谪下来，发配放逐至这个世界边缘的罪民家族。 　　里面，确实有一支是白之民。 　　那样的家族中，出现一位孩童时期就觉醒灵能的天选者，并非不可能。 　　白之民是千年前天坠之灾后出现，对灵能和辐射适应性较好的那一批人类，一般会居住在辐射最浓的城镇能源炉心周边，远离最干净的森林——自然环境反而会令他们出现排异反应，新生儿出现各类畸变。 　　“但就算是白之民，这么小的年龄就觉醒灵能，而且如此聪慧冷静……” 　　喃喃自语，老骑士语气复杂：“上一次遇到如此惊艳的年轻人……是什么时候？” 　　那大概是五十多年前。 　　那个帝国饿殍遍野，偌大国度即将崩溃的时候。 　　“我的使命……” 　　睁开眼，男人不再回忆过去。 　　老骑士能感应到，伊恩已经走远，步履从未停下。 　　叹气，然后又轻笑一声，跟着痕迹，男人继续跟随在男孩身后。 　　——不管怎么说，那些使命和照顾一个孩子并不冲突。 　　林中潮湿，满是苔藓与藤蔓，足下腐土与若隐若现的树根，令熟练的猎人都会觉得棘手。 　　但看上去只是一个疲惫老人的灰发骑士却如履平地，他踩踏朽叶枯枝，宛如幽灵一般在林中掠过，不发出半点声音，甚至可以不惊动一声虫鸣。 　　听前方的脚步声和痕迹，老骑士知晓，男孩已经停下，看来伊恩已经找到一个不错的地方处理尸体。 　　只是突然，风中又有熟悉的味道传来。 　　“血？” 　　感到困惑，老骑士喃喃自语：“为何？” 　　“难道又遇到了敌人？但我却没有任何感应……” 　　在骑士的感应范围内，并没有任何称得上是危险，能对伊恩造成威胁的生物存在。 　　不过，数秒后，就在不远处，切割血肉的声音隐隐在树林间响起，这登时令他明悟，但又感到不解：“是在切割尸体？” 　　——既然已经来到城外树林，又何必分尸掩埋？ 　　血腥味这么大，就算湖林中没有多少野兽，也会将它们从远方引来。 　　即便得到自己保护的承诺，也不应该做这种多余的举措。 　　老骑士觉得，那个冷静的孩子不会做出这样颇为无稽的举动——伊恩肯定有其想法和目的。 　　所以，他决定靠近去看看。 　　紧接着，跟着痕迹向前，于空阔地眺望湖畔的男人便看见，一幕即便是他也异常震撼的场景。 　　月光之下，粼粼银波荡漾，风起微澜拍打湖岩，令淡薄的水雾升腾。 　　就在这湖畔夜景中，白发的男孩正坐在湖岩上歇息，疲惫地喘息着，灰褐色的褴褛袍子遮不住皮肤，破洞间露出远比常人白皙的小腿。 　　此刻，他静静地仰头，凝望着头顶的星空。 　　纤细的男孩双眸如明星，倒映天上的月辉。 　　虽然黯淡的天幕之上已经没有几颗星辰，仅存的几颗也愈发黯淡，但那双淡青的水色眼瞳仍然凝望着。 　　这是短暂地休息。休息结束，伊恩低下头，开始继续自己之前的作业。 　　宛如精灵一般的孩子掏出刀，对平放在湖岩上的尸体挥动，切下。一切矛盾又充满反差。 　　他凝视尸体的目光平静，认真，就像是普通人凝视着石头，又像是研究人员注视自己的研究材料，甚至带着些许虔诚。 　　血肉切割声响起。 　　…… 　　【开始进行人体分析】 　　【主要解剖样本：雄性白之民奥森纳；附属解剖样本：雄性土著猎手，野生雌性林豹】 　　【基本可以确定，泰拉世界的人类（不包括精灵等人形生物），从外观来看和地球人类完全一致，有着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五官毛囊也完全一致】 　　【通过对比奥森纳和土著猎手，大致能推断出白之民是特殊遗传特征固化的白化病人群，而土著则是严重营养不良，并针对丛林生活进行了适应性进化的人种】 　　【三具解剖样本的皮肤都相当坚韧。一般人类的皮肤薄而柔软，富有弹性，但不知道是泰拉人族的特殊体质还是奥森纳比较特殊，他的皮层非常厚实，坚韧的就像是有层光滑的茧，而且皮下脂肪也很厚，可以储备更多能量，忍耐更加寒冷的天气，在水中失温也会更慢】 　　【土著猎手则没有这些特征，但皮肤却宛如树皮一样干涩坚硬，论起单纯硬度，只比真正的树皮稍逊些许，和林豹属于同一水平】 　　【林豹作为异界野生野兽，有这种坚韧的皮肤还能理解，但无论土著还是白之民都有几乎同等级的坚韧皮层，如此便令人困惑】 　　【再加上相当不俗的力量，这个世界的人类，哪怕单单是凭借肉体，都是一种极其危险，堪比美洲豹甚至是熊的中大体型掠食者，这和我之前推测的一致】 　　【不对，推翻之前的想法】 　　【进一步解剖证明，泰拉人族的骨骼结构和地球人类不同。奥森纳和土著猎手的肋骨上侧有几根合并成了厚实的骨板保护心脏，自我测试按压后可以确认，我也有同样的骨骼特征，应当是泰拉人族的普遍身体结构】 　　【心脏结构也不对，泰拉人族的心脏更加强壮，类似于地球军用基因改造者，即便是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仍然留存有相当活性】 　　【肌肉纤维怎么这么密集？而且居然是这种结构……这不是自然肌肉的形态！自然肌肉群没有这么简洁干净，极具美感，它反倒是有点像是太空工程义体用的人造肌肉纤维……难怪力量会这么强】 　　【等等，胃部周边怎么还会有另外一个小胃？被肌肉包裹，有点像是鸟类的肌胃，手感很硬，并没有实际使用。但是感觉有机会的话有可能可以活化】 　　【倘若活化启用，将会加强消化能力，许多普通人不能吃的东西，肌胃都可以消化】 　　【皮甲一般的皮肤，活性惊人的心脏，几近于完美的肌肉纤维群，还有这个第二胃……】 　　【泰拉人类……真的是自然生物吗？！】 ###第16章 好奇 　　血肉切割，还有体液流动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持刀的主人似乎被过于意外的信息所震惊，陷入沉思。 　　但很快，切割声再次响起，人体分析仍在继续。 　　【泰拉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像是自然进化出来的——自然生物绝大部分结构都极其繁复，无用，甚至自相矛盾，且够用就行……打个比方，就像是一颗歪斜弯曲的树，丑陋，不美，但依旧可以活下来，甚至很健康】 　　【但泰拉人类的肉体并非如此，他们简直就像是一株笔直高耸，健康到有着生命美感的松木，无论是更加合理的肺部结构，极其强壮的肝脏，和一些暂时不清楚什么功能的未知器官，都显得清晰且生机勃勃】 　　【呃，话说回来，脊椎骨和颈椎周边的这些凸起软骨是什么东西？】 　　【我想想，对，应该是强化稳固脊柱结构的。的确，耐打击能力会强很多，寻常冲击很难让泰拉人脑震荡。这真的是全方位武装，泰拉人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哪怕在地球，想要达成这样的结果，也必须从受精卵时期开始进行基因改造……说起这个，那个肌胃真的很眼熟，和‘饕餮三型辅助消化器官’非常类似，但那可是外星殖民的精锐探索队员才会装配的高等基因器官，一般人根本用不上】 　　【现有工具，没有能力对脑部进行解剖手术，不过结果已经足够作出定论：泰拉人是堪比新人类的高等种族】 　　【泰拉人类的肉体强健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即便是没有文明，单单凭借本能和基础的野兽智慧，他们也可以适应几乎所有的自然环境，极难被灭绝】 　　【再加上灵能对肉体的促进提升……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力量，或许远超我想象】 　　【咦，等等，这腿……】 　　…… 　　深夜的湖林，岩石之上因月光并不昏暗，反而相当清晰明亮。 　　被油帆布包裹的尸体周边，鲜血泊泊而出，但却并没有溢散的到处都是。 　　倒不如说，因为解剖的并非是活人，而是刻意放置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所以出血量意外的少。 　　手持分鱼刀的伊恩，清秀的小脸上蒙着一层简陋的麻布，充当口罩。 　　那双宛如宝石一般的青色眸中，倒映着自家舅父堪称惨不忍睹的尸体时，却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是普通人看见路旁随处可见的石子一般平静。 　　但现在，这双平静的眸子内，却罕见地出现了波动。 　　因为，有一缕带着异色的雾气，从尸体畸变的右腿处升起。 　　“浅蓝色的光晕。” 　　放下手中的小刀，用湖水洗了洗手，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已经开启的预知视界，不仅能令伊恩可以在月光下清晰视物，也能看见被甲壳和角质覆盖的畸形腿部上氤氲的雾气。 　　“这可不一般……一般人类哪怕是肿瘤癌症，也不会在腿部产生这种畸变。” 　　“而且，居然有浅蓝色的光晕？” 　　伊恩皱眉思索。 　　要知道，苏泊尔眠粉那种不讲道理的催眠剂就已经足够离谱，它才只是蓝色。 　　而浅蓝色的光晕，仅仅比眠粉差一点，那又是什么东西？ 　　怀着好奇，伊恩走过去，顺着甲壳的缝隙将那团畸变的血肉切开。 　　废半天劲，他才从中取出一块畸形的‘L’形骨头。 　　这骨头异常坚固，就是那淡蓝色雾气萦绕的本体，伊恩尝试用铁刀去切割，感觉就像是切割钢材——这玩意的硬度甚至堪比优质铁镍合金！ 　　L形骨头约莫十五厘米长，十厘米宽，横截面边长四厘米左右，它的形状非常畸形，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侵蚀凹陷，甚至构成了某种奇特的纹路。 　　伊恩托着它的时候感觉非常沉重，虽然并没有同等体积的钢铁沉，但却比一般的骨头重多了。 　　这显然不是一般的生物能够长出来的骨质，至少一般人的骨头可没办法用刀锯都锯不开。 　　“假如这只腿发育完全。”伊恩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这样畸形的骨头能长成什么样子，但单单是硬度就足够强大：“肯定是一只铁腿吧？起码也是军用级改造义体的强度，完全能挡子弹。” 　　他揉揉酸痛的双手，然后对奥森纳残破不堪的尸骸点头：“这个世界的人类就算不是基因改造的结果，背后起码也得有个发达的灵能，魔法文明。至少我的知识给不出其他的解释。” 　　“不管如何，泰拉大陆上的谜团一层多过一层，真令人好奇。” 　　一切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奥森纳以虐待伊恩兄弟俩为乐，而他的死为伊恩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资料，令伊恩的许多疑惑得到解答。 　　——地球人的生理知识能运用在泰拉人身上吗？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吗？ 　　——倘若必须要战斗搏杀，那泰拉人的要害在哪里？ 　　现在，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令人心情愉快。 　　“该处理尸体了。” 　　伊恩站立起身，舒缓长时间弯腰而有些发酸的腰椎。 　　随后，他拿起农铲，准备前往湖畔一处空地挖坑，将尸体填埋。 　　而就在此时，几乎将伊恩解剖过程从头到尾收入眼底的老骑士也迈步。 　　之前，他一直屹立在一旁，阻止其他湖林野兽靠近，而现在，他走上前，与伊恩一同行走。 　　两人行走于月光下的湖畔，男人注视着伊恩沾满鲜血的双手，沉吟一会，然后才开口道：“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没有具体的指代，但伊恩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泰拉世界的伦理道德如何，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是亵渎尸体，但至少老骑士并没有阻止，男人固然眉头紧皱，但却并没有显露出阻止。 　　甚至，有一丝惊异。 　　“这是很重要，也是很有必要的行动。” 　　所以，白发的男孩简单地说道，他有些疲惫，长时间运动外加开启预知视界，令伊恩再次感觉到饥饿。 　　不过随后，打起精神的他思索了一会后，再次开口，认真解释道：“我想看看人体的构造究竟是怎么样的。” 　　抬起头，看向老骑士肃然的面孔，伊恩坦然地回答道：“或者说，我好奇。” ###第17章 希望 　　明月高悬，湖水摇荡，清澈的水面倒映天上的月亮与星辰。 　　白发的男孩与沉默的男人对视。 　　——好奇。 　　这个词汇，其他人可能觉得是无稽之谈，觉得颇为糊弄，甚至会觉得因为这种理由就把人解剖的伊恩非常可怕。 　　但老骑士却知晓，这是很正当的理由。 　　尤其对于他而言，对所有修行‘真形’与‘血脉’之力的升华者来说，对自己的身体构造怀有好奇这点，甚至可以算是加分项。 　　“解剖，能够理解。”微微点头，苍老的男人继续问道：“但为什么在这里？” 　　“在家弄出这么一地血水碎肉？” 　　伊恩摇头吐槽道：“明摆着告诉大家人是我杀的吗？不谈需要水来清洗刀具和手，折腾成这样，血腥味那么大，隔壁邻居都闻得到。” 　　没有停顿，老人紧接着又问：“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案？” 　　伊恩不假思索：“两者兼有，杀死舅父后我才有这个念头，毕竟这么大一坨肉，扔掉也是浪费，不如让我研究研究。” 　　此刻，老骑士已经相当满意。 　　但他还是挑起眉头，道出最后一个问题：“即便湖林安全，你这样解剖，就不怕引来野兽吗？” 　　他有些意味深长道：“倘若我不在此地，帮你驱赶野兽……你会怎么做？” 　　“引来……也是先吃这一地杂碎嘛。” 　　侧眉看向一旁血肉模糊的尸体，伊恩回过头，随意地笑了笑：“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手段，谁吃谁还不一定。” 　　他怀中还有眠粉，寻常野兽不过是送菜。 　　哪怕是来一大群狼亦或是虎豹，至少也足够他抛下尸体，自己跑去安全的地方。 　　老骑士沉默着。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做出决定。 　　“为什么敢于向我邀请？” 　　但老人还是垂下眸子，他淡淡道：“伊恩……即便你的灵能真的能看出我心怀善意，但以你的才智，亦能知晓，如若必要，我不会顾忌一个孩子的生命。” 　　“不是感谢，也不是双赢，你在看见我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好了邀请的计划和失败的打算——这冒险背后的理由，请告诉我。” 　　而伊恩沉默地抬起头。 　　他看向头顶的星空。 　　泰拉世界的天空，相较于地球而言格外黯淡，除却一颗过于明亮的月亮外，整个天幕只有一小块区域有着星星，而且还非常黯淡。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星空，泰拉苍穹之上的秘密正如同泰拉大地之上的秘密一样，令人费解。 　　同样……令人好奇。 　　——就如同一个问题渴望答案般，他就是没有理由地渴望着，想要知晓。 　　“除却一个舅父外。” 　　低下头，伊恩认真地注视着老骑士的脸庞，男孩流畅地阐述自己的想法：“我还需要一个监护人，一个告诉我更多知识的老师。” 　　“舅父虽然是人渣，但没他，也就没人能教我这个世界的文字和其他知识，况且家里没有成年人，在哈里森港很麻烦。” 　　“的确。”老骑士点头，赞同道：“家中只有孩子，就很糟糕。” 　　帝国的习俗如此，边疆地区孩子父母双亡后，家里的遗产会被拿走，田地会被分配，就连孩子本身都是财产，未来的命运谁也不知道。 　　“您可以代替他——在我看见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晓，这是我最好的机缘，也是足以改变我未来一生的机会。” 　　“获得更多知识的机会。” 　　伊恩对严肃的老人微笑，他此刻已经找到一块合适的区域，开始挖坑铲土：“而这需要您的同意。” 　　原本男孩计划只是埋掉自己的舅父，但因为意外，他需要多埋一个土著和一头林豹，这下工作量就不只翻倍了。 　　不过，就在伊恩刚刚挖了几铲子的时候，有一只手伸出，从伊恩手中取过农铲。 　　皱着眉的老骑士示意伊恩靠边站，然后动手，流畅地展现如何正确使用农铲挖土的动作与技巧——那动作显然比无论前世今生都从未用过农铲的男孩要娴熟的多，一看就知道他精通农务杂活。 　　示范了五六分钟，老骑士已经将坑挖的初具雏形。 　　随后，他将农铲递回伊恩，而伊恩也流畅地接过农铲，模仿老骑士的之前的动作继续挖坑。 　　“帝国中，很少有你这样想要读书写字的孩子……他们甚至不知道知识有什么意义。” 　　观察着伊恩的动作，并开口指点男孩发力技巧和纠正不合格的动作，老骑士沉声道：“即便是贵族和学士的孩子也是如此，他们视知识为令人厌烦且无价值的东西，比起读书和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更想修行武艺，建功立业，成为把持帝国朝政的一员。”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允许知识的传播和扩散。他在心中默念。 　　“理解一个文明从文字开始。” 　　坑已经足够大，足以放下几具尸体，男孩将自己舅父，土著和林豹的尸体推进其中，然后铲土将这些意图杀死自己的家伙掩埋：“学会读书写字，才能真正的理解一个文明，一个世界。” 　　有些疲惫地喘息，伊恩淡淡道：“同样，探索未知的旅途也需要它们，无论是解读还是记录，是重拾还是开拓。” 　　“您的名字？我的老师，假如您答应的话，我对未来的探寻就得从您传授的知识开始。” 　　他抬起头，看向男人，而苍老的男人再次与这双浅青色的眸子对视。 　　他听见孩子稚嫩清澈的声音：“我想要知道。” 　　——好奇心。 　　骑士凝视伊恩眼中的光。 　　纯粹的，想要知道什么，想要探索什么，想要前往远方，去解明未知的好奇心。 　　这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孩子。 　　亦或是说，人类。 　　他或许可能会成为斩杀恶兽，埋葬怪物，行走于旷野中的冒险家；也有可能成为跨越千山万水，行遍整个泰拉大陆的探索者。 　　他可能会去研读灵能的奥秘，为人类探寻遗落于灰尘中的世界真理；他也可能会去挖掘人类基因中的源头，将前纪元文明赋予众生的神力解析探明。 　　可能成为英雄，可能成为探险者，也可能成为一个世代的先驱……更有可能默默无名，只是一个边境无知的孩童，手上沾染了亲人的血，未来无定。 　　甚至，更加糟糕。成为一个疯狂的，仅仅是被自己好奇心驱动的怪物。 　　而这一切的未来与可能性，都仰赖于自己的选择。 　　正如同五十年前，自己的君王对自己的寄托的那样。 　　【——希利亚德，我的骑士……带‘它’走，越远越好，离开帝都，离开奎诺尔平原】 　　【——等到一切结束后，你自己用，亦或是随便交给谁，埋藏起来也无所谓……只要不让那群叛逆得到，一切未来就有希望】 　　【——人类……依然有重回星空的希望】 　　希望…… 　　好奇心…… 　　以及，选择的勇气。 　　“我叫希利亚德。希利亚德·勒西。” 　　老师，骑士。 　　疲倦的男人抬起头，灰褐色的双眸与青色的双眸相对。 　　希利亚德认真地与伊恩对视，回答自己学生的问题：“放心。等这一切过去，你想要学什么，我都会教你。” 　　“谢谢！” 　　于是他看见，男孩欣喜地微笑，伊恩的表情没有丝毫遮掩，他想笑就笑，因为实在喜悦。 　　金色的光晕在男孩双目中倒映着，这是只有伊恩才能看见的颜色。 　　风吹过湖畔的大地，令波澜卷动，倒映着琐碎黯淡的星。 　　炎夏的热风仍在群森间涌动，高天之上的光辉逐一消散，正如大地之上一时亮起又陡然熄灭的火炬。 　　抬起头，希利亚德的视线中只剩下了漆黑的天穹与明月，虽然没有任何乌云，但晦暗的阴影仍然正在遮蔽群星，将那代表永恒与远方的事物自人类的双目中剥夺。 　　泰拉766年，泰拉星域内能观测到的绝大部分恒星都被遮蔽，除却日月与仅存的几颗行星外，人类仰视天空时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学识之都观星台十四位大星术士自云景穹天塔上跃下自杀；二十年前帝国暴君在黯月内乱中驾崩导致的余波如今已经逐渐平息；各大实地贵族和各方势力于边境按兵不动，暗潮汹涌澎湃。 　　怀光教会的探索队自无尽洋与新世界归来，带来不祥的征兆，而奎诺尔平原的农夫抱怨降雨稀少，鲸歌崖的海裔们正从梦中惊醒，看向深邃的大海深处，心中满是戒备与惶恐。 　　边疆的渔夫庆贺一次丰收，苍天王庭的老可汗开始举办他九十大寿的寿宴。 　　世间所有人的悲喜都不相通，囚星天狱已然成型。 　　人类重回高天之上的通道正在逐渐被封锁，却无一人知晓。 　　但仍然有人仰望群星。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 　　动手，帮助伊恩铲下泥土，将尸体掩埋，希利亚德闭上眼睛。 　　但他脑海中映起那双眸子，伊恩水色眼瞳中燃烧的火焰并不仅仅是灵能的光辉，而是比太阳更加耀眼的好奇心，是比什么都要刺目，都要危险的渴望。 　　正如同过去的他，以及过去的陛下那样…… 　　那是，希望的光。 　　【如果他符合条件，那我会将我所有的知识，还有通向未来的钥匙交给他】 　　“如果我做错了，我不会说对不起。”只有星空能听见他的话语。 　　…… 　　哈里森港，伊恩家旁。 　　湿暖的夜风吹过街道，路口的长明灯微微摇晃，令灯内的萤藻油的光明暗不定。 　　一道矮小的人影自房屋的阴影中浮现，自草木的遮掩中走出，他腰间有着黑曜石刀，深褐色的皮肤上有着晦暗的纹路，隐约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而有几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紧随着他。 　　他们来到伊恩家房门之前，无声无息。 　　房门被打开，人影们步入其中。 ###第18章 陷阱 　　夜风鼓动，草木喧哗，矮小人影轻车熟路走进伊恩家门，他已走过许多次，自然不会有什么声响。 　　但很快，人影鼻子微动，他警戒起来，竖起手，示意身后的其他黑影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他闻到血腥味。 　　和兽血不同，人血的味道是特殊的，森之子的萨满熟悉这纯洁的味道，虽然这血液中有太多后天的杂质，但也远比一切野兽洁净。 　　会是谁的血？奥森纳终于将他那大一些的外甥宰杀？ 　　人影没有听见奥森纳和其他人的声音，敏锐的听觉告知他，房间内只有一个年幼孩童正于梦中缓慢呼吸，正是预定好的祭品，那位名为埃兰的幼童。 　　“奥森纳……” 　　人影有些不满，低语的口音奇特而古怪，带着蛮荒森林中的生涩，可却又正是确凿无疑的帝国语。 　　明明说好，两个外甥都会交给他们，圣洁之祭需要最纯洁最不晓世事者的血与内脏，以及最强健坚毅者的血肉与大脑，山潮之灵也只接受这两类祭品。 　　奥森纳果然不可信。 　　——算了。 　　站在原地，人影只思考一瞬，最后微微摇头。 　　只要不是最小的那个被杀就没问题。八九岁的孩子并不少见，即便是哈里森港防卫比较森严，但他们也可去附近的几个渔村小镇掳走几个。 　　奥森纳如今不在屋内，估计是去处理他那外甥的尸体…… 　　“真是可惜，哪怕不够新鲜，孩子的内脏也可是上好的祭品，肉也浪费。” 　　带着惋惜，人影腹中饥饿。 　　能解开血肉根源之力的，只有常食血肉的人。 　　只有营养充足，根源之力才会从躯体深处的血肉源泉中涌出，正如只有泉水丰盈，才会从泉眼中涌出那般。 　　但部族中资源短缺，食肉者甚少，他这类仅仅只是刚刚走上萨满之路者亦不能保证天天饱腹。 　　而人为至上之血，大萨满常说，食用勇者的血肉，就可得到勇者的力量。 　　孩童血固然没有力量，但却胜在纯粹。 　　“可惜已经被浪费。” 　　他微微摇头。 　　既然奥森纳不在，那他就将年幼的孩童带走，反正那吸菇的瘾鬼只要黑菇，未来部族还需要他作为中介，继续在港内获取资源。 　　如此想着，人影走向埃兰所在的房间，步履轻盈。 　　——然后，他便一脚踩空，踏入伊恩为奥森纳设下的陷阱。 　　沿海地区连年大雨，诸移民的家宅地基本就不牢靠，地板更是就只是铺设一层石块和木板作为缓冲，只有最近这些年新建的新房子会用整石地基，岩砖砌墙。 　　奥森纳的房子自然不是什么新屋，地基下的泥土早就塌陷下沉，连带木板也悬空，下面是一个全都是泥水的水坑，伊恩稍稍改造了一下，令那块木板一踩就碎，下面满是木签，还有一把剔鱼小刀竖着插在土中，作为刺伤脚掌的陷阱。 　　谁知道奥森纳根本用不到这陷阱，直接就被眠粉摆平，根本没尝到伊恩精心为他准备的设计，这下倒是便宜了人影。 　　“啊——唔！！！” 　　一时间，脚掌被小刀刺穿，人影差点痛呼出声，但他毕竟也是红杉土著中的萨满，精神坚韧，自然瞬间就忍住自己的惨叫。 　　此地可是哈里森港，他能潜入进来，不代表可以在惹人注意后安然回去。 　　而且，这剔鱼刀上满是锈迹污垢，水坑中更全都是污秽泥水，倘若不立刻处理伤口，行动不便不说，更是容易被锈土之灵诅咒，痉挛挣扎而死！ 　　“小心！房子，陷阱！” 　　立刻开口指示身后三位神情紧张，已经开始掏出武器四处张望警戒，准备应对攻击的猎手停止行动，年轻的萨满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地方会有陷阱，他当即蹲下，要将脚底的小刀拔出，处理伤口。 　　——不是，为什么会有陷阱？是奥森纳设置的吗？可用来对付谁？对付他们吗？ 　　不可能啊，那个吸菇的废物怎么可能对付他们这条唯一的黑菇粉末渠道……难不成是提防小偷？ 　　但就算这样也太牵强了……这种破屋子哪来的小偷…… 　　不得不说，这房子给土著萨满极大的不安，事情似乎有些失去掌控。 　　而就在此时，伊恩也正在与自己新捡到的老师希利亚德，走到自己家附近。 　　不得不说，此刻的伊恩心中很是满意，只是表面上仍然平静。 　　“这灵能的效果，果然清晰明确，金色的效果，超乎我想象。” 　　只是去湖畔埋个尸体洗个澡，他居然就能捡到一位一看上去就神秘无比，身怀大密的老师！ 　　希利亚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伊恩哪怕是猜也猜得出来，一个满面沧桑，风尘仆仆，且被帝国通缉十几年都没被抓的人，无论怎么想手中肯定都有点真本事，背后也有故事。 　　不仅仅如此，他品德高尚，即便是面对看上去只是孩子的自己也极有原则。 　　就在与希利亚德一同回哈里森港时，伊恩注意到对方的行走姿态有着不加掩饰的军伍特征，虽然根本不一样，但是单论气质，希利亚德与伊恩前世见过的星际战团战士十分相似。 　　他现在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人，而且坦言自己受过重伤，如今实力大不如往昔，但昔日绝对是一位强大的骑士。 　　而刚才，希利亚德对伊恩解释过自己为何要呆在哈里森港的原因……伊恩已经知晓，南海周边即将发生一场异变，希利亚德正是为解决异变而来。 　　说来也好笑，明面上的通缉犯居然会为帝国子民着想？实在是有些令人感慨。 　　——究竟为什么，这样一位品德高尚，也肯定有一定实力的骑士，会沦落到如今这样被全国通缉四处流浪的地步？ 　　好问题！ 　　但说真的，伊恩半点也不在乎。 　　正如同他在湖畔和希利亚德说的那样——他的确需要一位新的舅父，而对方也的确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年幼的孩子需要成年人作为依仗，哪怕对方根本就不能露面，而对方也需要孩子作为自己身份的伪装。 　　双赢。 ###第19章 计划 　　“老师。” 　　此刻，伊恩的老师已经叫的十分自然，他轻轻说着，讲述自己的计划：“到时候，你就说你进山时采集苏泊尔花时，因为腿脚不便，意外脸上受伤，伤口感染化脓用绷带缠住，不能见人。” 　　“等过几个月，港口那边种完秋冬麦，新年祭时，咱们再出来。那时候估计大家也就忘记原本我舅舅长什么模样，就算有觉得不对的人，也可以推脱到脸受伤。” 　　伊恩娓娓道来，又讲述了许多细节，令被称呼为老师的希德利亚也不禁抬起双目，意外地看向男孩。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奥森纳本来就有苏泊尔花眠粉，那可是相当珍稀的材料，哪怕只是一小袋也可以卖出高价，如果不是伊恩舅父热衷吸食黑菇，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换成这些粉末，他足够把整个房子翻修一遍。 　　凭借眠粉，哪怕是几个月不工作也能活下来，更别说伊恩也并不打算一点事都不做。 　　他准备去相熟的几个鱼贩那边打下手，毕竟都是哈里森港人和白之民同族，凭借自己的脑袋和机灵，混口饭总是没问题，他也能更加了解自己这个世界老家周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至于奥森纳……那本来就是一个阴沉不合群的人。 　　同事不喜欢他，领事也未必真的就很欣赏在乎，糊弄过去根本不麻烦，尤其是脸上受伤这个借口实在是万能，别的不说，港口内的那个‘坏脸马克’不就是被山里面的毒蜂蛰了？大半个脸上全都是坑洞和肿包。 　　“那时，白色的假发估计也就做出来了，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平时也就是长老召集才会聚面一次，也就第一年需要碰点运气，越后面，记忆越会自我修正，最多感慨老师你吃胖亦或是瘦了。” 　　话毕，伊恩结束自己的构思。 　　他也知道这个计划风险很多，需要碰运气，绝非百分之百成功，甚至也有许多错漏。 　　但他的确天性坦然乐观，反正也不会更坏，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反正这个世界大部分时间都在比烂，他的计划是有些想当然没错，但是更多的人也在想当然，那就不是问题！ 　　权衡利弊，只要几率超过五成，那么伊恩就敢赌，更何况情况也没那么坏。 　　他觉得这计划成功率很大。 　　“哈哈。” 　　对此，希利亚德只是深深地看了眼深思熟虑，规划好一切计划的伊恩。 　　老骑士摇头：“你想的太复杂了，我的学徒。” 　　他当初是颇为开朗活跃的性格，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当伊恩老师，希利亚德自然也不会太过沉闷，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疲惫怠倦的表情。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会遗忘过去。倒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伊恩的出现…… 　　——自己的这个‘学徒’，或许能为自己带来些许未知的可能性。 　　相较于自己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要去面对的苍白而绝望，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未来，培养一个新的种子，至少能让他在人生最后的十几年时光中，找到一点色彩。 　　既然如此，那也不妨展现一点力量，让这位聪明的学徒，更加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本质。 　　“看。” 　　这位昔日的骑士抬起手，示意男孩看向他的头。 　　就在伊恩有些疑惑地抬头时，男孩便惊愕地看见，希利亚德那一头灰白色的长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白！ 　　希利亚德原本的发色应该是灰褐色，即便是苍老变白也有些许杂色，但是现在，却变得和白之民一样纯白！ 　　不仅仅是如此，随着希德利亚再次伸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和脸庞，伴随着肌肉的蠕动和血液涌动，希德利亚的瞳色和面容，登时就变得和奥森纳有七八分相似！ 　　“还有这种操作？！” 　　看见希利亚德的容貌骤变，伊恩终于动容，震撼道：“还能这么方便？！” 　　用单纯的肌肉蠕动，配合体液填充……就可以达成几乎百分之七八十，甚至更好的模仿易容？！ 　　“这是魔法吧？” 　　咽了口口水，伊恩的确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自家舅父和老骑士的身材容貌并不一样，相较于奥森纳，希利亚德显然更加健壮，高大一点。 　　但这都是平日稍微遮掩一下，微微弯腰就能搞定的事情。 　　人的记忆是会模糊的，谁都记不清楚几个月前仅仅是认识的人的脸，哪怕是感觉身材有点不对劲，也只会觉得过去的自己记忆有问题——更何况自家老师这个易容能力，就连自己这个外甥都觉得神似！ 　　希利亚德有这种能力，伪装成奥森纳不要太简单。 　　也难怪，这位便宜老师居然可以隐姓埋名，在帝国通缉下自由自在地活个十几年。 　　“哈哈。”看见伊恩那真实不虚，震惊的表情，希利亚德也不禁心情好起来：“掌控血肉，自如操控，不过是第二能级高阶的升华者都会使用的技巧罢了。” 　　他微微摇头笑道：“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没办法长时间维持百分之百的模拟。” 　　自己这个便宜学徒固然年幼，但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个事无遗漏的大人，敢于动手处理掉自己危险的叔父，感知到危险就立刻对土著猎手下杀手，果断决绝。 　　但再怎么不凡，归根结底也只是对升华者一无所知的孩子。 　　他虽然因为疫毒，丧失血之源种带来的绝大部分力量，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却没有落下。 　　而伊恩天赋也堪称绝佳，能自发觉醒灵能，就意味着自我意志极其强烈，这也是开启血之源种力量，成为升华者最关键的要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类别的灵能，但哪怕是最普通的‘情绪感应’，磨砺至后期，也可以轻松控制自己的情绪，感应敌人的每一丝情绪和激素变化，轻松让自己进入最专业最投入的学习状态，无论是平时还是战斗都极其有用。 　　更何况……对方的灵能绝不是普通的情绪感应。 　　那是更加复杂，更加崇高……需要更多真挚的渴望，才能构筑的力量。 ###第20章 危机 　　希利亚德很清楚，每一个灵能者，本质上都是心智极其坚韧，甚至可以说心灵宛若顽石般坚韧的人。 　　故而也是天生的升华者。 　　没有极其强烈的自我意志和坚韧的精神，根本不可能承受服用诸多魔药补剂后，血肉升华亦或是畸变时的痛苦。 　　更不可能在这痛苦中还能继续控制自己的肉体，吸收魔药中众多升华草药和魔兽的菁华，开启体内源种的神力，融汇成‘升华血脉’亦或是‘真形道途’，成为彻底超越普通生命的升华者。 　　希利亚德看向伊恩的目光充满期待，男孩一脸惊奇向往的表情真实无比，令他回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对升华之路的渴望。 　　对方有天赋，但没有人引导，本来绝无可能走上升华者之路，即便被哈里森港的本地升华者看上，这辈子也不可能抵达第二能级，更别说更高。 　　但倘若有他的指导，就彻底不同。 　　“地球的技术做得到吗？” 　　此刻，伊恩是真的感觉不可思议。 　　——完美控制自己肉体的每一丝肌肉，甚至达到易容术的级别？ 　　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困难无比。 　　有这种级别的肉体掌控力，哪怕身体被人开了个洞，恐怕都能用肌肉收缩，避免流血吧？ 　　前世的基因改造战士，也不可能办到这种事……唔，可以倒是可以，但需要额外加装一套肌肉控制系统。 　　可在泰拉世界，似乎只需要通过修行，强化意志力，便可以达成！ 　　“强烈的自我意志，甚至可以直接控制肉体……存在灵能的世界，的确不同凡响。”伊恩心中不禁低语：“这果然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老家那边不可能有这种技术。” 　　伊恩抬头，再次端详希利亚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确定自己都很难分辨后，不禁喃喃：“看来这个身份，对老师你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的确，有这种能力，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 　　“没有那么简单。伪装成一个陌生人潜伏在本地，和伪装成一个本就有的人潜伏在本地，显而易见是后者更加安全，因为前者经不起调查。” 　　但希利亚德却抬起手，摇动手指，指出伊恩显然想的太过轻松：“边疆地区或许还能浑水摸鱼。帝国大城市，可是需要有身份证明的，长得一样可没用，血型，指纹也要一样。” 　　“而灵能者分辨人也不需要观察血液肌肉，他们观察的是‘意志场域’，这些都是隐患。” 　　男孩闻言，仔细想想，觉得也是。 　　泰拉世界既然有这种易容技术，应当也就有同样的分辨技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陌生的世界，确实不能仅仅用老家的思维来判断。 　　此刻，伊恩与希利亚德已经来到伊恩家宅周边。 　　而原本步履轻松的男孩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屋子。 　　他双目中光芒微亮，目光肃然：“那里……” 　　在伊恩的预知视界中，一缕浓白色的雾气正在屋内隐蔽的角落盘坐，似乎正在处理脚上的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一缕浓白色的雾气旁边，还有三个灰白色的雾气人形潜伏在房屋的各个角落，似乎是正在警戒。 　　整个屋子，都被浅红色的雾气萦绕，可最为深厚的红色，却是浓白色雾气人形旁边的小小虚影。 　　那是埃兰的气息……极其迫近死亡的危险气息！ 　　与此同时，希利亚德也眯起眼睛——他赫然是比伊恩更早发现屋内的不对：“这个气息，红杉林的土著？” 　　在和伊恩一齐埋尸之时，他已经听对方说过奥森纳与土著的勾结，并不惊奇这点。 　　“倒也不是特别麻烦。” 　　希利亚德微微感应，察觉到屋内有四个成人气息后，便打算迈步向前走。 　　虽然他因为三十年前的那场大乱，失去原本的升华神力，但哪怕仅仅是依靠肉体残留的些许力量和技巧，杀死这么几个土著也是轻而易举。 　　凭借心跳和气息，老骑士可以确定，屋内的四个土著全都没有第一能级的力量，放在帝国巅峰期，就连见习学徒都算不上，只是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请等一等，老师。” 　　可是他却看见伊恩站在自己的身前，男孩神情严肃地凝视着自己的家，他凝重道：“我的弟弟现在就在对方手中……”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略微有些明悟。 　　“看来，通过其他人的命运变动，来观测自己的未来，果然还是有缺漏的。” 　　有希利亚德在，自己去湖林根本就不可能有生命危险，换而言之，自己的命运变动，代表的其实就是那一层纯粹的‘金’。 　　与之相对的，自己离开后，被留下的埃兰遭遇土著的危机，才是真正的‘血色’！ 　　“下次也要考虑一下预知的可能性，多种颜色组合，解读的方法不同，得到的答案也完全不一样。” 　　伊恩眉头紧皱：“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在不危及埃兰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些土著。” 　　“嗯。” 　　而就在男孩思索时，希利亚德微微挑起眉头，他没想到伊恩的灵能居然还有透视的能力，可以察觉他都听不见的信息。 　　不过这也不奇怪，灵能的能力本来大多都是复合型，持有者也都大多感官敏锐。 　　现在，他最想知晓的，其实还是自己这位‘学徒’的反应。 　　“你打算怎么做？”老骑士道：“假如你的弟弟的确在土著手中，那么想要救出来难度极大，我也不可能在对方想要撕票的情况下将他保护好……你行动的结果，得想清楚。”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残酷。 　　“嗯，我已经想清楚。” 　　伊恩凝视房屋，浅青色的眸光微动：“老师，屋内一共有四个人，一个领队位于客厅，三个护卫分别位于后门窗后，内室窗旁和走廊与厨房的中间。” 　　他干脆利落地伸手，为希利亚德指出三个土著护卫的所在方位：“为了通风，散开血味，我走前已将厨房的窗户打开，从那里可以进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老师能帮我解决掉那三名护卫。” 　　“剩下来那个带着我弟弟的土著，就交给我来应付。” ###第21章 祭品 　　希利亚德没有问为何伊恩可以看出谁是护卫，谁是领头者，灵能者就是可以知道一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信息，他早已习惯。 　　“我保证不了你弟弟的安全。” 　　老骑士简单地陈述道：“这只能由你自己努力，希望你已做好失败的准备。” 　　他看出，伊恩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如何应对土著袭击的对策，只是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人这么多。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会如何做吧。 　　“已经足够，老师，谢谢。” 　　伊恩轻应一声，他语气平静：“我之前对付舅父的时候，在屋内有不少‘准备’……绝大部分都没用上，现在或许可以再利用。” 　　如此说着，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便独自向前踏步，走向屋内。 　　进入屋内，木板吱呀作响，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散去，反倒是之前伊恩煮肉烤鱼留下的香味仍有些许残余，弥漫在过道走廊。 　　客厅藻油灯的光照在斑驳的木墙上，昏暗的光芒若隐若现，一如离开时那样。 　　伊恩察觉到，隐藏在走廊处的猎手正隔着木墙的缝隙注视着自己，情绪有些惊讶——来者并非是他们预想中的奥森纳，反倒是对方的外甥。 　　这的确是出乎预料的事情，但这和他们的工作无关，他们只需要警戒周边是否有邻居亦或是卫队察觉到此地的不对。 　　对此，伊恩佯装不知，他放松呼吸，跨过过道。木板上的陷阱已经被修补完好，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同。 　　“他们做好了我亦或是奥森纳今晚不回来的准备，所以将自己的踪迹隐藏的很好。” 　　伊恩当然能猜到，这些红杉土著之所以会呆在自家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打算和奥森纳聊聊。 　　过去还是孩童伊恩的时候，他就经常在半夜迷迷糊糊地看见便宜舅舅和一些不认得的人交谈。 　　那时的伊恩虽然还未觉醒记忆，但也足够聪慧，从未暴露自己知晓这些消息，也正是自那之后，孩童伊恩就开始着手准备，想藏匿几枚小银币，逃离这个家。 　　自己的出现，固然会令这些土著惊讶愕然，但也会令对方心生疑惑，那就可以给希利亚德与自己机会。 　　定下心神，伊恩来到客厅。 　　在这里，一个人影正在等待。 　　“居然是你。” 　　生涩的帝国语响起，正在处理自己足上伤口的人影站立起身，略有竖瞳特征的双目凝视着男孩。 　　伊恩也抬头看去。 　　这位年轻土著没有头发和眉毛，皮肤棕褐，浑身包括面颊上都纹有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身材比他这个七八岁的孩子高不出多少，但脖前的一圈羽环却可证明对方萨满身份。 　　红杉土著身材矮小，即便是族内强壮的猎手也不过是一米五六左右，他们的确比帝国人要瘦弱许多，但动作十分灵敏，具备一定的夜视能力，嗅觉和耐毒性也都比帝国人要强上不少，是天生的林间猎手。 　　当年帝国开拓时代，殖民的帝国人在和本地土著冲突时死去不少，故而南岭这边的父母都用‘被土著抓去吃掉’作为哄吓小孩的说辞，所以伊恩也很清楚对方的情况。 　　埃兰被毛毯包裹，放在这位萨满旁的椅子上。白发的幼童睡的正香，砸吧着嘴巴，浑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的危险和被血色雾气萦绕的现况。 　　“看来，死的是奥森纳，真难想象。” 　　萨满面容惊讶，嘴角一动，便令那些纹身怪异地扭曲：“他经常说自己的外甥非常聪明，是最好的祭品材料，所以要多加钱……但他恐怕也没有想到，你居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的确是最好的祭品。”他笃定道。 　　伊恩对此沉默以对。 　　萨满察觉到伊恩沉默背后的意味，便眯起眼睛，沉声道：“你敢于独自回来……看来奥森纳在临死前，已将所有事都告诉你。” 　　“还是说，你已经将这一切告知给护卫队？” 　　一个小孩子，能在杀死舅父，又看见自己后如此冷静地沉默，萨满猜测，对方已经将奥森纳和他们勾连的事实告知本地卫队，请求庇护…… 　　或许在伊恩的身后，已经有一队哈里森港卫队紧随而至。 　　但很快，这个猜测就被甩到一旁。 　　不仅仅是因为卫队不可能跟在一个小孩身后，放任对方独自一人回家，更因为伊恩已经开口。 　　“没有。” 　　男孩站在客厅的另一端，他平静道：“告诉护卫队，我的弟弟就必死，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是祭品。” 　　看向身侧的幼童，萨满若有所思道，他又侧头凝视伊恩：“你也是。” 　　“但是现在未必。” 　　咧开嘴，这位羽环萨满露出怪异的笑容：“伊恩……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有没有打算继承你舅父的工作，成为我们的合作人？” 　　“你很聪明，伊恩，在我的帮助下，你可以活的很舒服，很自由，你比你舅父聪明多了，不会和那个吸菇的蠢货一样疯疯癫癫……” 　　他发出邀请：“我们山骨部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萨满以为奥森纳死于吸菇时的迷梦，在沉眠之时被自己外甥偷袭，这种愚蠢的死法在他的预计之中。 　　萨满的提议并非一时兴起。因为他们的确需要一个人为他们提供哈里森港的消息，小孩子虽然不方便，但也好掌控。 　　哈里森港周边的土著部落并不少，和港口中人合作的人更不少，但是独属于他的合作对象只有奥森纳，如果不是奥森纳能为他提供一部分粮食和各种工具，以及偶尔的祭品，他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成为萨满。 　　奥森纳死了，的确是个损失，但那个吸菇的疯子太难掌控，倘若换上伊恩这个聪明孩子，其实未必是个坏选择。 　　再不济……也能当祭品嘛。 　　“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萨满露出怪异的微笑，他不相信伊恩会选择自杀。 　　至于埃兰的生死……萨满没有说，毫无必要。 　　他也不觉得需要和一个孩子讨价还价，那是他能入大萨满眼的敲门砖，也是部落的必须之物。 ###第22章 新生 　　“真正的聪明人才不会和你们做交易。” 　　待萨满话毕，觉得时间拖延的差不多的伊恩摇头，他只是握紧手中的草叉：“傻子才会当被你们掌控的奴隶。” 　　“愚蠢。” 　　萨满对此并没有任何愤怒，他摇摇头，觉得伊恩或许没那么聪明：“你们的舅父早就把你们卖给我了，三十塔勒银币，你们本就是我的奴隶，我的财产。” 　　对此，感应到身后传来微微声响，知晓希利亚德已经开始行动的伊恩简短地评价：“傻逼。” 　　萨满哼了一声，他帝国语再怎么不好也能听得懂骂人话，但不等萨满开口，叫自己的护卫过来抓住这个小子。 　　他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本能地嗅嗅，面色骤然一变。 　　“血？！” 　　萨满环视四周，声音带着惧意：“哪来的血？” 　　而就在萨满惊疑不定时，伊恩提起草叉，戳倒不远处堆放的火盆。 　　被盖在柴灰下的木炭遇到空气，登时散发出红色的火光，点点火星飞散。 　　轰，浸透藻油的长桌，连带堆放在一旁的易燃麻布和衣物登时就被点燃，炽烈的火光瞬间令大厅通明，并照亮萨满惊愕的面容，以及伊恩面无表情的面孔。 　　——老屋子的木头本就干燥，他还特意把家里所有的藻油都铺在关键地方。 　　这是伊恩原本打算在绝境时用来烧死奥森纳的，但舅父太废物，完全没用上。 　　现在，倒是便宜眼前这个土著萨满。 　　早就被准备好的干朽木柴和草绒将这间老朽的房屋烘烤的炽热，过于可怖的热浪与明亮的光一瞬间就晃晕萨满的双眼。 　　红杉人擅长夜间行动，即便是没有月光的阴暗夜晚也能清晰视物，但与之相对，他们见不得明亮的日光，以及过于旺盛的火焰。 　　“疯子，必须快走！” 　　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眼睛被晃的看不清前方，萨满握紧手中的手杖，胡乱地向前挥动，驱赶可能的进攻。 　　——谁能想到居然有人早就做好将自己家付之一炬的准备？ 　　现在这情况，无论伊恩最后结果如何，着火的伊恩家都会引来周边居民的注意力，他们现在还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萨满看不清房间内的情况，伊恩本也应该看不见，但他本来也不需要看见——男孩此刻紧闭双眼，但是开启灵能的他根本无需在乎那层薄薄的眼皮，可以直接透过那些火光，看见那浓白色雾气所在的方向。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向前踏出一步，用上之前希利亚德教导他用来挖坑的发力技巧，腰肢发力，双手前送，将手中草叉刺出。 　　嘭！沉闷地碰撞声响起，即便是一时间被火光晃眼，萨满还不至于挡不住一击直刺，手杖卡在草叉的分岔处，挡住这一击。 　　但是他心中仍然忍不住惊愕：“怎么会？这根本不是普通孩童该有的力量！” 　　没有时间细思，萨满本想后退卸力，但右脚掌登时一疼——之前踩到伊恩陷阱的伤势令他没有站稳，原本牢牢架住草叉的手杖斜斜滑开，落在一旁，但也带走了草叉。 　　“要肉搏吗？” 　　此刻，萨满心中虽然警戒，但却并没有真的慌乱，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八岁孩子？没了武器也不是突袭，心有准备的情况下…… 　　啪。 　　一袋眠粉砸在这位萨满的脸上。 　　清雅的香味在火焰的高温中弥漫，变得醇厚且悠长。 　　说实话，石灰撒脸，的确天下无敌，假如这石灰还有毒，那更是无双无对。 　　在这之后，萨满的确还想要继续反抗，经历过萨满仪式训练的他对眠粉的抗性绝非奥森纳这样的白之民平民能比，但他原本就腿脚不便，更何况伊恩仿佛完全不受火光影响，丝毫不影响任何行动。 　　扔出眠粉后，伊恩直接飞身一扑，将萨满撞倒在地。 　　他伸出手，牢牢扼住对方脖子。 　　“唔……怎么……可能？！” 　　眠粉，高温以及缺氧，年轻的萨满眼球凸起，脸色涨的通红。 　　在炽烈燃烧的火光中，他只能看见伊恩那双终于睁开，闪烁着浅青水色光晕双眸。 　　宛如浅色水雾的光泽，在男孩瞳孔周边涌动摇曳。 　　——是，灵能？！ 　　意识逐渐消失，狂乱地挣扎，竭尽所有力气去敲打，扣抓，摇晃伊恩的手臂，但无论是再怎么用力挥动，伊恩始终沉默地忍受，只是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作为这一切痛苦的回馈。 　　“不过是，早就被买下性命的祭品……” 　　彻底失去意识前，羽环萨满憎恨，嫉妒且恐惧地嘶吼出最后一句话，仿佛吐出肺腔中所有的空气。 　　很快。 　　和自己的合作伙伴奥森纳一样，这位倒霉的萨满陷入再也无法苏醒的永眠。 　　“呼……” 　　而伊恩松开手，火焰已经快要烧到脚下，炽热的火焰正在舔舐衣角，火星飞溅，将本就有不少破口的裤腿烧出更多的漏洞。 　　伊恩凝视着自己今天杀的第三个人，他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摇头，平静地自语：“你也不过是部落和图腾的祭品。” 　　“祭品还想要献祭祭品，真是可悲的令人感到可笑。” 　　然后，他侧过身，将身上雾气骤然变成白色，不再鲜红的埃兰抱起。 　　伊恩大步朝着火焰还没有蔓延到的房门走廊而去。他打开门，看见希利亚德正站在门口等待。 　　老骑士面带微笑地点头，似乎是在称赞自己学生的表现。 　　而伊恩同样报以微笑后，于火焰燃烧的风声中回首。 　　无星的夜空之下，赤红色的光芒仿佛是这片黯淡大陆上的一颗星火。 　　他凝视着身后熊熊炽烈的火光，下意识地抱紧怀中还在沉睡的埃兰，男孩此刻已经能听见周边邻居的惊呼。 　　他侧身，看向希利亚德的方向。 　　对方的面容和发色已经变成奥森纳的模样。 　　伊恩也笑了起来。 　　“结束了。” 　　他道：“也是新的开始。” 　　——旧有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所以，男孩迈步，朝着希利亚德，被月光笼罩的街道走去。 　　——是时候迈向新生。 ###第23章 火灾 　　深夜的哈里森港本应寂静，但却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笼罩港口的寂静黑暗忽地一亮，而后便有澎湃的焰风吞没楼房。 　　火光照亮小半个港东，倒映在周边的海面，令涨潮时的鱼都被照的透彻，影子在海底惊慌流窜。 　　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和焦味惊醒，父亲叫醒孩子，妻子推醒丈夫，众人在迷糊和对火灾天生的恐惧中快步带着屋中最宝贵的财物跑出家门，浑然不觉自己没穿裤子，亦或是衣服前后颠倒。 　　“是瘸腿的奥森纳家？”一侧，眼尖的人很快发现，这场火灾的波及范围并不大，准确的说，只有一栋房屋遭殃。 　　火势看上去威猛，但因为昨日下午才有场雨，真正被点燃的只有房内的木质结构，主粱和屋顶还未垮塌，更别说风向也不支持火灾扩散。 　　这令周边的邻居松口气，归根结底哈里森港是被河流和大海环绕的城市，扑灭这种等级的火焰根本算不上什么，马上便有人准备去打水灭火。 　　“糟糕。” 　　而在确定自己一方安全后，平日与奥森纳相熟的人这才想起来关键，壮硕的渔夫懊恼地一拍大腿：“瘸腿的没了也就罢了，伊恩和埃兰两孩子也在那呢！” 　　奥森纳平时和邻居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他本就很少与他人交际，为人处世也算不上圆滑，哪怕是同族也没几人关心他的安危。 　　但是伊恩和埃兰两兄弟不一样。 　　两兄弟同母异父，不算那个外来的迦南摩尔佣兵，他们的父母都是本地的好人。 　　伊恩的父亲当年是港口护卫队的一员，负责调查近海各处的魔物巢穴，因为经常击杀魔物得到猎获，会分些肉食下水给邻居亲戚。 　　而两者的母亲更是少有的识字者，会为邻里念信读通报，更有一手好腌鱼手艺，过节时的鱼肉肉松也是一手绝活。 　　但因为八年前南海三百年未曾一见的剧烈风暴，恰好正在出海的护卫队因此全灭——伊恩的父亲正在其中。 　　几乎所有人都还记得。 　　那一天，密密麻麻的雷霆伴随轰鸣在天穹上伸展，宛如树木枝枒，紫色的雷光划破漆黑的天空，照耀翻腾不休的大海。 　　伊恩就在这风暴中降生，并同时失去父亲，更多人也因此失去丈夫和儿子。 　　很多房屋被吹垮，渔船倾覆沉没，东西两侧的城墙都坍塌出许多破口……因为那场并不正常的暴风雨，哈里森港全城素缟，直至现在，港口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奥森纳不讨人喜欢，聪明伶俐的小伊恩可不一样。 　　想到这里，登时便有热心的邻居，也是白之民的同族将一桶水浇在自己身上，又用湿布遮头。 　　他想要靠近火场，看看屋内的情况。 　　此人正是之前开口的渔夫，名为赛楠，他皮肤因为常年在海上劳作而黝黑，除却一头白发外和白之民看不出联系，但这黝黑皮肤厚实且坚韧，就像皮下有层鱼鳞。 　　赛楠当年曾经被伊恩的父亲从一群噬礁海獭的围攻中救下，在伊恩父亲故去，母亲还活着的时候，这热心肠的渔夫也经常找些借口，送上一两条鱼接济。 　　他的确不怕火，也不是愣头青，有着自己的私心。 　　赛楠盘算着，自己就去火旁看看，能救就救，不能也得表现出个态度，这么有义气，大家还能不选他当渔夫头儿不成？ 　　但就在这位大胆渔夫刚靠近着火的屋子时，他却惊愕地看见，有个熟悉的幼小身影正在火光前晃动。 　　伊恩一只手抱着白发幼儿，另一只手拖拽满脸鲜血的白发男人，男孩踩踏火光映照下的阴影，步履蹒跚地远离那栋正在不断发出呻吟，即将崩塌的房屋。 　　“伊恩？！” 　　一时间，渔夫愣在原地，他有些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为何会发生。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男人咬牙，快步走到伊恩跟前，一只手就将伊恩连带他怀中的埃兰抱起，而另一只手抓起显然已经昏迷的‘奥森纳’，然后大步朝着安全的区域后撤。 　　赛楠自是有这般力气，他平日搬动的渔获比这三人加起来都重，而在后撤时，他不解地询问：“发生啥事，怎么起的火，奥森纳……你舅又怎么变成这模样？” 　　虽然只是短短一瞥，但赛楠自能看出‘奥森纳’脸上有深可见骨的伤口，手臂和身上都有极其严重的刀伤。 　　也幸亏奥森纳身材高大魁梧，这些伤虽重，但看上去暂时不致命。 　　可他为什么会受刀伤？ 　　赛楠第一时间，想的是奥森纳这个败类在殴打伊恩时，被伊恩反抗，捅了几刀——而且感觉奥森纳以前没有这么壮啊，有点沉！ 　　但这想法仅仅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毕竟这太过无稽，一个八岁的孩子，哪来的力气和成年人打斗，还能在对方身上扯出这么多深可见骨的伤痕？ 　　至于奥森纳的体重……嗨，指不定对方是穿衣显瘦类型？ 　　但接下来，伊恩带着些许哭腔的回答，却令他在感觉到无稽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莫大的不安和惊愕。 　　“是，是红杉土著！” 　　被赛楠抱在怀中的伊恩，正小声地抽泣着，他有些结巴地说道：“有个土著偷偷摸摸过来，想要带走弟弟和我……他有烟，但我头疼睡不着，就发现了……” 　　“舅舅和土著打了一架，一不小心打翻了火盆……” 　　很快，将兄弟两和重伤的‘奥森纳’带到安全地方的赛楠，便大致知晓全部经过。 　　伊恩说的有些颠三倒四，还夹带着孩子的抽泣，令周围围观的众人心疼的同时，却意外地将关键信息交代的相当清楚。 　　在伊恩又一次重复地叙述后，所有人都大概明白概述。 　　——红杉林那边的土著潜入港内，想要用眠烟偷偷掳走伊恩和埃兰两兄弟。 　　埃兰自然是被迷晕，但伊恩却因为前些日子头上受的伤所以睡不着，发现了眠烟的蹊跷。 　　在伊恩大喊叫醒奥森纳，并惊动土著后，那瘸腿的家伙居然难得爆发出了血气，和想要强行掳走兄弟两的土著撕打起来。 　　奥森纳虽然行动不便，但是屋子狭小，他天生体格魁梧，硬是忍着刀伤，用草叉连着空手，把那几个土著活活掐死扎死。 　　而在和最后一个土著撕扯翻滚间，奥森纳将用来给屋子去潮的火盆打翻。这火盆一般放在厨室储存火种，但因为最近屋内有衣服发霉就摆在外面去潮。 　　火星点燃衣服，点燃了侧翻漏油的藻油灯，然后又点着旁边的桌椅地板，火势很快就蔓延起来。 　　接下来，就是所有人都看见的那一幕——伊恩没法灭火，就竭尽全力将弟弟和昏迷的舅父带出。 　　“好小子，有力气，有胆识！” 　　一切经过都顺畅自然，合情合理，赛楠不疑有他，他用力揉了揉伊恩的脸，夸奖这孩子的果断。 　　但凡伊恩迟疑一会，三人绝对走不出火场。 　　不过眼尖的渔夫也察觉，伊恩在说话时，手中一直紧紧地抓着一个小包囊。 　　包囊的样式粗犷原始，显然是土著的风格。 　　“……那是？” 　　围观的人群中，一位同样眼尖的采药人也察觉到这一点。 　　他平日就行走在山林中，眼力最重要，一开始是没有太关注伊恩，所以才没发现。 　　但就在刚才，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地花香，联系到之前伊恩所说的‘眠烟’，这位忧虑火势，衣服都穿反的采药人心中登时一动：“伊恩，把那个包裹给我看看。” 　　“咦？”闻言，伊恩有些畏惧地缩了缩，后退半步，他结巴地回答道：“但，这个是舅舅告诉我，要我一直收好的……” 　　这回答显然令采药人不耐，他伸出手。 　　“给我看看！” ###第24章 长老 　　“拿来吧你！” 　　说是给，但手上动作就是抢——采药人岂能不知苏泊尔眠粉的价格？假如那一小包中真的就是眠粉，那起码也是几十塔勒银币的大生意！ 　　塔勒银币又称大银币，是帝国发行的主要货币，正面铭刻有发行时帝国皇帝的侧面照。而塔勒之外还有小银币，又称拜森币，是帝国五个西南行省通用的地方货币。 　　在币值稳定的时候，一枚塔勒等于十二枚小银币，一般人根本用不起塔勒，哪怕是小银币也不是经常用的到，所以在其之下还有芬尼铜，十个顶一个小银币。 　　一枚小银币在物价正常的地方，能买上一磅杂牛肉，而一芬尼也可以买上一大块黑面包。 　　“赚大了！” 　　想到这里，眼见即将到手，采药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几十塔勒，顶的上他三年的总收入，还得是不吃不喝运气好，不被虫蛰，不中瘴气也不生病！ 　　这东西对土著来说不是很值钱，但对帝国人来说可就稀罕得紧。 　　当然，采药人却没有注意到伊恩微微翘起的嘴角。 　　——计划很顺利。 　　所有人都被火灾吸引注意力，自己老师身上自己给自己扎出来的刀伤也足够骗过所有人，希利亚德显然是极其精通战斗的大师，模仿出的伤口就像是真的在搏斗中被人扎出的那样，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更不用说，能控制肌肉，所谓的刀伤不过是破个皮罢了。 　　接下来，再露点财，就算是这个采药人不主动出手，伊恩自己也会洒出一点眠粉，让周围所有人发现，这自然而然地就能让他们联想到是土著随身携带的。 　　捏在手里的眠粉，只是原本那袋眠粉的三分之一，自己对付奥森纳和土著又用掉三分之一，剩下的足够让自己和希利亚德在‘养伤’时无需工作也可以活下来。 　　毕竟假如这东西如果不珍贵，也不可能将奥森纳套住，变成土著在城中的眼线。 　　而那可能要被人抢走，撒掉的三分之一眠粉，只是将一切合理化，并且吸引掉所有视线，让人没有精力和注意力，去思考火灾和其他事情上一些漏洞的工具与诱饵。 　　等到第二天，事件就翻篇，最危险的时刻已然在对眠粉的争夺中过去。 　　不过，就在伊恩打算顺势任由采药人抢走自己手中眠粉的时候。 　　另一侧的赛楠却愤怒了。 　　布林这个家伙，平日从土著手里抢点花花草草的也就罢了，居然就敢抢自己从火海中救下的小伊恩？！ 　　——自己都没动手，还轮得到你？！ 　　虽然赛楠并没有真的救到，但这位渔夫显然是将自己摆在这个位置上，采药人的举动完全不给他半点面子。 　　“你这家伙！”他抬起手，准备挥拳。 　　“手贱的臭小子，把手收回去！” 　　但不等反应慢一拍，才刚刚抬起手的赛楠一拳打在采药人的脸上。 　　后方街道处，一声怒斥炸响，熟悉的声音当即就令想要强抢的采药人手吓得缩回。 　　“普德长老来了！”路旁有惊呼响起。 　　伊恩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街道口。 　　伴随着步履匆匆的沉重脚步，几位港内的药师，以及第一时间赶到的白之民长老抵达。 　　普德长老和通常意义上白发苍苍，快要断气的老头并不相似，这位身材矮壮，只有一米六出头的七十岁老人有一对粗重的浓眉和一大把灰色胡子。 　　“这都在做什么？！” 　　有着些许矮人血统的他声音洪亮，一双短腿行走时虎虎生风。 　　他大步走来，抬手指着采药人呵斥道：“抢小孩手里的东西？嗯？抢自家兄弟姐妹的东西？” 　　“我只是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免得危险……”采药人后退摆手，惶恐的他还想嘴硬狡辩。 　　但很显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普德长老来到看上去懵懵懂懂的伊恩身边，将男孩护在身后。 　　紧接着，他伸出手，径直给那还在解释的采药人一巴掌。 　　呼！这一巴掌带出风声，根本不是老人应该有的力度，重的直接将采药人打趴下，双腿跪倒在地，整个人显然是给打懵了。 　　但即便如此，挨巴掌的采药人也只能受着，甚至不敢有不满，强忍着眼前直窜的星星一再道歉后，灰溜溜的他才在众人幸灾乐祸或是鄙夷的目光中捂着脸快步离开。 　　“发生什么事，奥森纳家怎么会着火？他烤腿的时候把裤子点着了吗？” 　　趁着这威势，老者瞪圆双目，环视现场，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大体具体情况。 　　“不是！” 　　“长老你听我说，是土著……” 　　“奥森纳这次可算像是个男人了……”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口，这又引来普德长老的怒吼斥责，而等到在场众人安静后，他才依次单独询问当时的情况如何。 　　这一次，回答就有条理许多。 　　之后，他也同样询问了伊恩，得到了和众人如出一辙的回答。这位长老心中已有考量：“土著？原来如此，看来是纯洁献祭的要求逼疯了这群该死鬼，居然将主意打到咱们身上！” 　　白之民是家族意识极其浓烈的族裔，大多是以世家大族，姓氏村庄的模式聚集在帝国腹心的大城市中，亦或是自己汇聚成村镇，以最年长和权威的老人作为长老，管理一支内部事宜。 　　哈里森港的这一支因为政治原因，于几十年前被剥夺姓氏，领地和所有财富，从帝都发配至这个位于拜森山脉南边的沿海港口。 　　实际上，整个拜森山脉以南，所有港口移民区的居民大多都是这样，要不是被贬谪的官员，要不就是被流放的家族。 　　“乖孩子，你今晚做的很好，该是你们的战利品，就是你们的战利品。家族没有姓氏，但不能没有规矩。” 　　安抚已经没有哭，但仍然有些畏惧的伊恩，普德长老抱起正呼呼大睡的埃兰。 　　细细打量会后，他不禁眉头紧皱：“唔……天杀的！的确吸了不少眠烟，这群狗娘养的野人就没打算带回去一个正常的孩子！” 　　翻看埃兰的眼皮，闻闻头发的味道，经验丰富的普德长老完全能辨别苏泊尔花眠粉的痕迹与味道，伊恩说的半点不假，看来为了纯洁献祭，这群野蛮的土著当真是准备充足。 　　紧接着，普德长老又侧目端详正在被医师处理伤口的‘奥森纳’身上的伤势。 　　刀伤不用说，那些土著出手确实狠辣。 　　普德心中颇为惊异的，其实是‘奥森纳’的勇气：“真难为奥森纳这平日不声不响的阴沉家伙，居然还有这般胆识，能顶着如此严重的刀伤弄死四个土著……假如没有畸变，有这天赋和意志力，说不定还真的能成升华者。” 　　“当然，也有可能是吸菇吸多，没搞清楚是真是假？” 　　普德长老对奥森纳成见不小，不过既然这个男人完成了自己保护血裔亲人的职责，他也不会太过恶意揣测：“倒是小看你的勇气……看来有些时候，人真的得逼一逼才能看出本性。” 　　“话说回来，这小子是不是壮了一圈？” ###第25章 升华 　　普德长老为此疑惑，但毕竟上次看见奥森纳已经是大半年前，这么长时间吃的好一点，长壮很正常。 　　更不用说对方腿上那畸变的大瘤并没有变化，脸上固然有伤，但大体也的确是奥森纳的模样。 　　“今夜看来没办法继续睡，土著越来越猖狂，还在港内纵火……说不定还有后续袭击，我得去市政厅一趟。” 　　随口将火灾推在土著身上，作为白之民的长老，普德自然知道怎么向市政厅的官员和本地子爵解释，说他们喜欢听的话。 　　此刻，随着不少白之民的聚集和浇水扑灭，火势已经缩小不少，甚至快要熄灭。 　　只剩下阴燃的木架在逐渐坍塌的房屋废墟内散发热量，令空气扭曲。 　　确定过情况的普德长老已有决断，他侧过头，对站在一旁的赛楠嘱咐道：“赛楠，带伊恩他们去那栋屋子休息。你知道，就码头边的那栋。” 　　“是！”渔夫毫不犹豫地承下，周边的居民刚才都在赞叹他的勇敢和仗义，可算是小小地出了个风头，黝黑的渔夫表面上看不出想法，心中却乐开花。 　　话毕，老人侧过头，看向伊恩，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这孩子现在也没吵闹哭泣，居然还能顺顺畅畅把经过复述出来，和一般的小孩大不一样。 　　虽然看上去有些胆怯，但内里是真的有胆气。 　　再加上长的真的讨人喜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普德长老不禁感慨，倘若他们这支还在帝都，这孩子长大后绝对能吸引不少贵族少女的青睐。 　　可惜…… 　　“好孩子，去睡吧。奥森纳要疗伤，你和弟弟好好休息。” 　　摇了摇头，止住思绪，老人瓮声瓮气，尽可能地柔和地对伊恩道：“别害怕，之前是舅舅，现在是族人会保护你们。” 　　而男孩抬头，认真注视着普德长老。 　　“我相信长老。”他如此说道，真心实意的语气令老人满意地捋了把胡子，哈哈笑道：“快去休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接下来，伊恩便跟着赛楠，来到码头旁的一处小屋。 　　相较于原本伊恩居住的港东，靠近码头的街道显得不那么破旧，沿海的防波堤是一颗颗特殊的精灵海木，粗矮的树干和黑褐色宛如礁石一般的根系与灰白色的石块互相纠缠，抵御碧色海浪的冲刷。 　　此刻正是深夜，被火灾惊醒的居民大多都已经回到屋内继续休息，街道寂静而冷清，伊恩跟随赛楠行走过层层阶梯与街道，抵达一座岸边的小屋旁。 　　“这屋原本是莫塔拉家的，但在八年前的风暴中损毁，一家子都没了，修缮好后也没人住，现在倒是正好用上。” 　　皮肤黝黑的渔夫摸了摸伊恩的头：“这里是港口内侧，放心好，那些土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跑到这儿。” 　　“谢谢赛楠叔叔！”而伊恩似乎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看向这栋矮小的靠海房屋，不禁喃喃：“终于……” 　　忙活了一整天，在杀了三个人，捡回来一位老师后，伊恩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 　　和赛楠告别，将弟弟安置好，又为他整好毯子。 　　伊恩今天最后一次开启自己的预知视界。 　　平稳的白色气息就像是天上的云一般旋转着，虽然仍然有一丝淡淡的血气萦绕，但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真正安全，可以真正安心？ 　　因为伊恩的摆弄，埃兰睁眼醒来，绛紫色的眸子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很乖巧，没有哭，但伊恩其实巴不得对方哭一哭。 　　“哥哥今天陪你睡。” 　　关闭预知视界，晶莹的水色双眸黯淡。 　　用垫子将埃兰固定好，伊恩和以往记忆中一样，开始讲起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他记忆还未复苏，仍然是孩童伊恩，照顾弟弟时，他总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哄对方入睡。 　　那时的伊恩会讲述自己梦中浮现的种种碎片，譬如高耸的钢铁大厦直入云霄，比港口边上的大山还要高；神奇的魔网联通所有人，人在大地的一端就可以知道另一端的情况；亦或是庞大的铁船在一片虚无中喷吐炎流，自一颗巨大充满水的圆球出发，前往一片浩瀚璀璨的星空。 　　星空……星空。 　　即便只是讲述故事，伊恩也不禁在此刻发呆一会。 　　看向窗外，哈里森港寡星的夜空，他抬起头凝视，仿佛自己梦与故事中的铁船化作现实，正驶向无垠星海。 　　——那是记忆的碎片，贯穿两世的执念。 　　而伊恩凝视着那片星空，即便仅仅只是呆呆注视着，眺望良久。 　　“第一个夜晚，倒也不算太差。” 　　许久后，埃兰已经睡着，而男孩也低下头，他看向窗外澎湃的海水，低声自语：“如果说之前是地狱开局，现在一来，至少不能算是差。” 　　来到异世界后，第一个关乎于生命的生存危机已经被解决……但土著的威胁仍在，他的生命仍然没有得到保障。 　　除非，他能获得力量。更大的力量，能保障自己生存，可以安心的力量。 　　但那就是明天的事情了。 　　躺下，闭上双眼。 　　于海潮声中，他沉沉入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醒，已是中午时分。 　　正午的阳光正穿过窗户帘幕，令伊恩一头白发闪闪发光。 　　“嗯～” 　　睁开眼睛，缓缓起身，伊恩像是猫一样伸懒腰，从领口和衣物的破损处可以看见，男孩腰腹和胸口上，那些淤青的伤痕都已经消失，哪怕是最重的那几个，譬如说头上的伤口，如今也不过是几道淡淡的红痕。 　　苏醒后的伊恩感觉浑身舒爽，就连昨天使用灵能过多产生的些许眩晕都彻底消散：“看来伤口都愈合了，自愈能力提升这么多吗？” 　　不过在腹中嗡鸣后，他摸摸肚子，叹息：“就是容易饿。” 　　觉醒灵能后，食量也变大，这也算是掌握力量后的一点小小代价。 　　侧过头，伊恩看见的就是自家弟弟熟悉的睡脸——这小家伙看来是睡成习惯了，大白天屋里这么亮堂居然也能睡得着。 　　再抬头，看向房间另一侧。 　　浑身被打上绷带，涂上药物的‘奥森纳’也平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看上去睡的很香。 　　这是昨天晚上被药师处理过伤口后送过来的。 　　但这显然是伪装，察觉到伊恩苏醒后，伪装成奥森纳的希利亚德也睁开眼睛，用颇为耐人寻味地目光看向白发男孩。 　　“好学生，你昨晚装哭还挺像的。”他道。 　　“老师，你装重伤也很熟练。”伊恩道。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虽然双方目前仍然都能算是陌生人，但毫无疑问，对于双方而言，对方都比一个虐童癖的吸菇疯子舅舅，以及可能出现的追兵要亲切一万倍。 　　伊恩需要希利亚德，而希利亚德也看好伊恩的未来，相对于这些，熟悉亦或是陌生根本就是无聊的小事。 　　但很快，伊恩的目光就变得认真起来。 　　“老师。”他下床，站在同样坐起身的希利亚德身前，微微弯腰：“您过去应该是一位‘升华者’，对吗？” 　　见状，男人也面色肃然，从床上坐起：“的确。” 　　然后，他听见，伊恩诚恳地询问：“那么老师，我想要知晓升华者的力量来源，以及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升华者。” 　　这次依靠点火，陷阱还有突袭才能杀死敌人，但这种准备和运气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倘若下次土著前来报复寻仇，自己不能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伊恩想要变得强大，而对于泰拉大陆而言，成为所有人口耳相传的升华者，或许就是最正统，最快速的途径。 　　当然，除此之外，伊恩还有许多事情想要问——譬如说灵能，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种族，自己脚下这片大地和国家的过往…… 　　他想要知道，但并不急迫，所以认真地询问，从最为关键的地方开始请教。 　　面对知识，他向来如此赤诚且不加掩饰。 　　“好问题。” 　　坐在床沿，正起脊梁。面对学生的请教，希利亚德也露出微笑：“这正是我昨天晚上就想要告诉你的，升华者的本质和修行方式。” ###第26章 超凡 　　嘈杂的海潮声从窗外而来。 　　因为少有人打扫，临海的狭小木屋中满是灰尘。 　　但希利亚德和伊恩都并不在意，他们盘膝坐在床上，相对而坐。 　　“你对升华者了解多少？”老骑士问。 　　“仅仅知道有升华者存在。”伊恩干脆地回答：“以及灵能。” 　　“起码能把词拼对。”希利亚德也不觉得伊恩会懂多少，他微微颔首道：“那么知道异形与魔兽吗？” 　　“知道。”伊恩自然知晓：“我曾见过。” 　　生活在南岭的移民，怎么可能不知道异兽？那些天生就可以使用灵能，游荡在山野蛮荒中的强大生物是所有人口中的传说。 　　据说那些土著崇拜的图腾，就有一部分是亲善人类的强大魔兽，它们的庇护令帝国军队无功而返，不得不承认土著在红杉林中的自治权。 　　而海中的异兽更常见。 　　在伊恩的记忆中，自己四五岁时，他曾经和母亲在港口，远远眺望渔民们联手驱赶一条巨大的海蛇。 　　那条青黑色的海蛇足足有三十多米长，它的鳞甲比钢铁更坚固，长尾甩动，甚至可以在海中制造涡流，帮助它吞食鱼群。 　　无论是鱼叉还是弓弩都无法对它造成伤害，最后还是依靠子爵麾下的商会大船冒着沉没的风险舍身撞击，才将其驱赶离开。 　　“万物众生同出一源，都是太阳的子嗣，无论植物还是动物，是魔兽还是异形，乃至于我们人类，都需沐浴太阳的光辉，故而所有生物都是兄弟姐妹。” 　　“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万物各有分化，具备不同的天赋和异能。” 　　希利亚德侧过头，穿过帷幕与窗户的阳光却显得静谧悄然，他伸出手，让阳光照射在自己手掌上，染上一层金色。 　　老骑士平静道：“上古神话中，人类，精灵与矮人等诸多智慧生命共同的始祖，得到智慧之果，进而拥有智慧。” 　　“而群兽的始祖，那些有着强大肉体，甚至于有着种种异能灵能的异形魔兽先祖，便是得到生命之果，所以才拥有非凡的伟力。” 　　回过头，骑士看向伊恩，认真道：“将智慧和生命的力量合一，便是‘升华’，升华者都是行走在升华之路上的行者，追逐最终的擢升。” 　　“简单来说，升华者就是通过智慧，令自己得到媲美甚至超越异形野兽力量的存在。” 　　——神话吗？太阳崇拜。意外的科学。 　　伊恩的文化和历史课并没有挂科，他很清楚希利亚德所述的，只是完整神话体系中的一小部分，而升华者的传承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阳崇拜并不少见。倒不如说，任何神话传说中，太阳的位置都相当重要。 　　而且从能量传递角度上来说，太阳也的确是众生之源，所有生物也都是太阳这一慈父慈母膝下的兄弟姐妹。 　　至于智慧果和生命果这个关键词，伊恩暂且记下，准备日后请教。 　　因为现在，他有另一个问题想要询问。 　　“老师。” 　　伊恩疑惑地皱起眉，他轻声问道：“怎么将智慧和生命的力量合一？” 　　“吃。” 　　希利亚德言简意赅：“这就是升华者修行的真谛。” 　　“异兽本身，就蕴含生命之果的力量。通过智慧，精炼其要素，提取其菁华，以炼金手法，使用异兽的素材调配成魔药和补剂，令人类也可以吸收生命之果的力量，逐步在升华之路上提升自己的位阶。” 　　“至于成效，伊恩，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手臂。” 　　希利亚德抬起手，向伊恩展现自己的手臂：“我是某位大人物的骑士，曾经是高阶升华者，但在过去的战斗中因为源质疫毒，被摧毁几乎所有的升华器官，甚至就连在体内构筑的‘灵态神经系统’等更高等级的升华结构，都被完全消融。” 　　“换而言之，我基本已经是个凡人，不再具备高阶升华者的神力。” 　　“但即便如此。” 　　握紧拳头，鼓起肌肉，老人此刻强调：“我的生命本质也得到蜕变，远比常人，乃至于一部分低阶升华者要强大。” 　　此刻，希利亚德此刻的脸庞已经恢复真实，不再是奥森纳的模样。 　　他说不上如精灵一般俊美帅气，但也称得上是容貌端正，男人鼻梁挺直，灰褐色的长发微微有些卷曲，身上带着一种沉稳庄重的军人气质，皱纹并没有令他显得太过衰老，只是为骑士铭刻上时光的威严。 　　“好的，老师。” 　　应承出声，伊恩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触碰希利亚德的手臂。 　　——他早就想摸摸看了，这个世界升华者的躯体，肯定非同凡响！ 　　但是，就在伊恩真正触碰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触碰的‘皮肤’，仅仅只是看上去像是皮肤而已。 　　“这种触感……”男孩不禁睁大眼睛。 　　那是一层又一层叠加在一起的细微光滑鳞片，一层层晶莹的结晶甲壳，坚固又柔韧，无论是水火似乎都难以侵袭，简直可以说是一层随身的锁子甲。 　　而皮肤之下，也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血肉，而是一种极其柔软，也可以极其坚硬的非牛顿流体，伊恩甚至有一种自己在接触一台人形起重机的错觉，希利亚德在全盛时发力，恐怕可以轻易掀飞一栋房屋，甚至远远不止。 　　抬起头，伊恩与希利亚德对视，老骑士微褐色的眸子乍一看平平无奇，但是伊恩敏锐地察觉，对方的眼瞳会无时无刻不随着周围光线，观察目标的远近而收缩放大，调整角度，就像是高精密度的侦查摄像头一般，将视界内的万物事无巨细地笼罩。 　　这种力量……伊恩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瞬。 　　这种前所未见的可能性…… 　　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追求，都在探索的！ 　　察觉到男孩混杂着期待与渴望的目光，希利亚德满意地点头。 　　显然，眼前聪慧的男孩已经察觉到关键。 　　“老师的躯体，非常特殊。” 　　松开手，静下心来，伊恩认真地总结：“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皮肤肌肉和眼睛，但却都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 　　“看似人类的躯壳下，隐藏着超凡的力量。” ###第27章 真形 　　伊恩需要力量。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孩童没有保护的封建社会，依靠法律和道德不是不行，但是它们可能会迟到。 　　那就失去了最大的意义。 　　在这样并非特别文明的社会中，只有源自于自己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灵能和升华者正是这样的力量。 　　伊恩原本以为自己需要依靠自己的灵能慢慢长大，直到颇为遥远的未来后才能尝试去获得这份力量。 　　毕竟，不谈灵能，升华者毫无疑问是属于上等人的，是贵族和大家族才能拥有的传承技艺。 　　但现在却不用了。 　　有一位老师，此刻正在对他倾囊相授。 　　将获取力量的渠道，告知给他。 　　“是的。” 　　对伊恩的思索，希利亚德赞同地点头：“我的皮肤外甲，源自于辉石甲龙；眼睛，源自于银冰龙；肌肉，源自于亚巴顿龙蚁。” 　　“服用过特殊的魔药后，再经过对应的方法锻炼微调，人类可以塑造出特定的升华器官，得到特定异兽的特定能力，甚至是将自己完全蜕变成另一种更强大的生命形态……这就是升华者的进阶手段。” 　　“当然。” 　　老骑士竖起食指，示意伊恩认真聆听关键要点：“这些魔药补剂，并不能随意吸收，每一个升华器官的搭配都大有讲究。” 　　他提示道：“你应该能察觉到，我的力量的共通之处。” 　　“都有龙。”立刻回答，伊恩若有所思，他缓缓点头道：“升华器官之间，必须要有共通之处，这些力量才能协调！” 　　“是的。”希利亚放下手指，他颔首道：“飞龙的脊椎和骨骼系统，搭配鹰枭的眼睛，或许没有什么冲突，毕竟都是飞行在天上的掠食者，神经系统还能搭配适用。” 　　“但倘若你为自己塑造了一个近海剑鱼的呼吸系统，再加上飞龙的其他器官，那怎么还能保证在高空空气稀薄区的氧气供应？” 　　注视着伊恩陷入沉思的表情，老骑士笑着道：“想一想吧，一种虾类的眼睛可以看见电流和光的几十种色彩，你没有对应的色彩处理脑区，肯定会因此而疯狂。” 　　“胡乱服用魔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像你舅舅那样肉体畸变，而最差的结果，就是溃烂成一团血肉烂泥，还活着，但是再也没有能够思考，能够辨识外界的能力。” 　　“我明白了。” 　　皱眉思索，沉默了一段时间的伊恩抬起头，他看向希利亚德：“但是老师。” 　　他颇有些不解道：“既然胡乱混搭超凡生物的升华器官，后果如此危险，那么为什么升华者不完全地模仿某一种超凡生物呢？” 　　“哈哈，好问题。” 　　对此，老骑士却只是哈哈一笑。 　　他站立起身，也示意伊恩同样站起来：“你说的，正是升华者体系中，最为常见的‘血脉’一系！” 　　伊恩跟随对方站立起身，而老人的声音随之响起：“人类并非完美，超凡生物也是。模仿它们的力量固然强大，但有些时候，协调不同的器官重构一个体系会更好。” 　　“譬如说，辉石甲龙的脊椎构造非常坚固，可以支撑起强大坚固的躯体，但是因为常年在地底挖掘，眼睛和四肢都退化，无法适应地面的战斗——那我们就完全可以不用辉石甲龙的眼睛和四肢，而是换成银冰龙在暴风雪中也可以看穿十几公里外情况的锐利龙目，以及亚巴顿龙蚁最为强大的肢体。” 　　——懂了，套装和散装！ 　　抬起眉头，伊恩了然。 　　全部都使用辉石甲龙的素材进行升华，变成人形的辉石甲龙，自然拥有极其强大的地底战能力，但也同样具备辉石甲龙的弱点，这就是‘套装效果’。 　　但是，倘若仅仅想要以辉石甲龙的防御能力和耐力为核心，创造出一个专注于防御的‘升华体系’，大可以用其他散装的升华器官搭配，规避冲突的同时，尽可能的减少弱点。 　　伊恩大致将自己的想法用泰拉本地的语言告知给希利亚德，果不其然，老骑士在惊讶之余，再一次赞叹了伊恩的敏锐。 　　“你说的不错，就是如此。模仿超凡生物力量的体系，便是‘血脉’。就像是一头炎龙，它几乎是彻头彻尾的升华生物，从骨头到牙齿，从肺至胃，乃至于鳞片和尾巴，全部都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它对应的升华者体系，自然就是‘炎龙血脉’，所有的超凡器官都可以构成一个整体，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而针对某一方面，进行适宜性搭配，将诸多不同血脉的升华器官互相组合，并且形成完善系统传承的体系，便能被称之为‘真形’” 　　希利亚德此刻的声音严肃，他注视着自己的学生道：“升华血脉和真形道途，便是升华者的两大进阶体系，也只有依照‘血脉真形’来修行的升华者，才是真正的升华者。” 　　“那些只是因为意外觉醒，亦或是获得一些残破传承图谱修行的家伙，绝不可能突破第二能级。” 　　老人的声音斩钉截铁。 　　对此，伊恩微微点头，他很理解这个概念。 　　锐利的牙齿，没有强劲的上下颚肌肉，没有足够坚固的颌骨，是无法百分之百发挥出自己的强度的。 　　而炎龙强劲的吐息，倘若没有足够强劲的肺部，能提供足够多能量的血液循环系统，没有储存龙息物质的独特升华器官，它也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威力。 　　单独获得炎龙之牙，单独获得炎龙之爪，固然比普通人强，但是绝不可能比一个有着完整体系的升华者强，只是一个残缺品。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是由一个个分工明确的工厂，部门和研究所构成的那样，缺少任何一环，都会导致无法向上进阶，即便勉强可以，也有极大缺陷。 　　血脉真形也是同一个道理。 　　只是前者是模仿自然界的成功范例进行优化，而后者则是组装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体系。 　　“所以说。”他尝试总结道：“同样是修行出十个升华器官，依照血脉真形修行的人，往往会比那些只是单纯凑齐了十个升华器官的升华者要强大十几倍。” 　　伊恩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男孩微微翘起嘴角：“而血脉真形所需的升华器官组合列表，特定的锻炼方法，乃至于修行顺序，需要的营养食谱和魔药补剂，都是非常重要的不传之秘。” 　　“正是如此。” 　　希利亚德微笑着和自己的学生对视。 　　伊恩理解的比他想象的要透彻太多，如此一来，就无须费心思详细解释。 　　他认真道：“每一个家族，每一个流派，其最珍贵的财富，绝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血脉真形的进阶图谱，以及相关的魔药补剂配方。” 　　“而我。” 　　此刻，老骑士抬起手，他的手臂上再次泛起一层层晶莹的结晶鳞片，缓缓按在伊恩的胸口正中：“曾经便是真形一系的高阶升华者。” 　　“所修【真形】名为【不动坚城】。” 　　“乃是直抵第五能级，最高等级的真形传承。” ###第28章 相信 　　升华者的能级等阶，源自于古泰拉神话中，天父七步缔造无疆天域，于天梯上悬挂日月星辰的典故。 　　每向上攀登一能级，升华者都会有一次质变。每上一阶，都是一种不同风景。 　　第五能级，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已经质变升华五次，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都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超人，乃是行走在大地之上的传奇。 　　泰拉大陆之上的绝大部分传承，能让升华者质变两三次，就已算是罕贵，更何况直抵第五能级？ 　　那是真正的不传之秘，无价之宝。 　　而那个能级的升华者，或许就真的顾名思义，仅仅是自己的存在本身，便可相当于一座不可动摇的坚城，永不陷落的要塞。 　　当希利亚德道出‘不动坚城’这个词时，伊恩甚至感觉自己真的看见一座屹立于狂风暴雨中巍峨不动的雄伟山岳，无论是怎样的天灾风暴，怎样的惊涛骇浪，甚至是地震海啸，都无法令其动摇分毫。 　　那正是属于最强大守护系真形的力量。 　　“当然，那对现在的你而言太早，即便是要修行，也应当是从初等的‘沙铠学徒’开始起步，然后沿着‘岩铸骑士’‘石之领主’这么一条路线逐步进阶。” 　　“然而，即便是最初等的‘沙铠学徒’，也可以操控沙土化作铠甲，徒手劈开坚岩，将绝大部分刀剑枪斧的攻击视若无物，更是可以在泥土中屏息隐匿，减缓生命波动，十几天不进食饮水也不影响体力。” 　　缓缓说道，希利亚德的手按在伊恩胸口：“这就是升华者——你未来将会有的力量。” 　　男孩并没有躲开。 　　他敏锐地感应到，老骑士的掌心升腾起一股他难以忽视的热流。 　　伊恩下意识地开启‘预知视界’。 　　于瞬间变得一片朦胧的世界中，他看见，周身流淌着金色雾气光晕的希利亚德掌心，凝聚出一团淡金色的虚影圆球。 　　它流动，旋转，勃发着宛如火焰一般，甚至太阳一般的热量。 　　然后，涌入自己的体内。 　　伊恩凝神注视，在金色圆球进入自己体内的瞬间，他察觉自己的胸口心脏处骤然变得滚烫火热，一股仿佛从火炉中冲出的热流自两人身体接触处涌入，紧接着顺着心跳扫过全身。 　　他感觉体内的肌肉，血管，骨骼，乃至于内脏，全部都变得清晰无比，心脏每一次跳动鼓动的血流流淌至何处，他都能清晰地知晓。 　　但这只是一瞬。 　　“内脏没有问题，全部功能正常，你和你的细胞都很饥饿，看来以后要多准备一点食物给你补补身体。” 　　收回手，希利亚德沉吟一声，他抬起伊恩的手，示意男孩将双手展开——伊恩自然照做。 　　而老骑士仔细观察己学生的双手，并示意伊恩脱去外套，他认真端详男孩身上那些曾经有淤青的地方，按压拿捏一些关键区域的肌腱与骨骼，询问伊恩是痛还是痒，倘若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务必要告诉他。 　　伊恩自然如实相告。 　　“很不错。” 　　这次详细的检查后，希利亚德非常满意，他拍了拍伊恩的肩膀，示意对方将衣服穿起：“没有任何暗伤和畸变。你的身体很健康，舅父的折磨并没有让你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只是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和异变，奇怪，依照你舅父的情况来看，你的骨骼应该会更加坚韧才对，毕竟他是失败的钢骨畸变，而你成功觉醒了灵能，钢化骨骼最起码也有点底子。” 　　检查时，注意到伊恩的衣服已经有不少破洞，这位老骑士微微摇头。 　　——呆在这种家庭里，没有永久性暗伤真是不容易。 　　而就在此时，伊恩突然开口：“老师，没有畸变和暗伤代表什么？” 　　“可以少花很多功夫调养，节约时间。” 　　听见伊恩疑惑的问询后，回过神来的希利亚德解释道：“并非所有人都能踏上升华之路，天坠之灾后，人类的血中流淌着畸变的要素，生命源质也都大多受损。” 　　“严重的，就像是你舅舅，畸变外显，哪怕是正常的升华器官由他修行，可能都会出现恶性变异——而普通人外表或许并没有肿瘤和异形肢体，但他们体内的器官或多或上都会有一些变异。” 　　“生命源质受损，即便是踏上升华之路，也很难走远，故而绝大部分普通人即便是得到传承，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第二，第三能级。” 　　伸出手，拍了怕伊恩的肩膀，希利亚德笑道：“当然，你不用担心，能觉醒灵能，就证明你的生命源质足够完整，修行至第三能级毫无问题。” 　　“刚才我也检查过，你的内脏都很健康，没有畸变，修行我的传承毫无问题。” 　　“这样吗……” 　　感受着老师不轻不重的拍肩，伊恩心中却有着思虑。 　　不谈又出现的‘天坠之灾’这个新名词。 　　天生畸形，依照地球说法，毫无疑问是基因疾病，而在泰拉世界，便是生命源质受损。 　　基因和生命源质，应当是差不多的概念，而基因受损严重的人，倘若强行升华自己的生命本质，也只会得到畸变的结果。 　　“有点像是基因调整。”伊恩心中想到：“如果不修复基因的话，天生畸形者即便接受基因调整，也无法成长出正确的基因器官。” 　　他的灵能觉醒，本质上是两世记忆的融合，和泰拉世界大部分灵能者并不相同……换而言之，自己可以觉醒灵能，或许并不能说明自己的生命源质完整。 　　尤其是，他有一位生命源质受损非常严重的舅舅，这在地球可是高危基因疾病人群。 　　所以他抬头，尝试性地询问希利亚德：“生命源质受损，可以治愈，弥补吗？” 　　“可以。”希利亚德并不奇怪伊恩询问这个问题，绝大部分学徒知晓这点后都会这么问，他利落地回答：“但那需要非常昂贵的修复手术，亦或是极其珍稀的补剂魔药。据说，有一些特殊的修行法，也可以逐步修复受损的生命源质，但那都不是普通人可以使用的方法，耗费的资源时间更是不计其数。” 　　“你既然能觉醒灵能，证明资质绝对是中上，灵能者和升华者，这两条路你都可以走。” 　　“我明白了。” 　　伊恩干脆地点头，他抬起手，注视自己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注视着自己那幼小，白皙，瘦弱的手腕和拳头，男孩抬起头，看向希利亚德：“老师。” 　　“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升华者的修行？” 　　希利亚德端详着自己学生的表情。 　　他思考片刻，然后缓缓道：“现在。” 　　“升华者并非是一个职业，并非是一种特征，更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身份……升华者是一种生活方式。” 　　“想要开始进行升华者的修行，什么时候都可以。” 　　苍老的骑士此刻目光变得肃然，他凝视着伊恩的双眸，沉声道：“伊恩，我知晓你渴望力量，你也的确需要力量——但你才八岁，你应该明白，以你现在的年龄，开始进行升华者修行实乃事倍功半。” 　　“须知，即便是帝国皇室，也是要在青春期后才能正式踏上升华之路。” 　　“当然，提前走不会有错，但那必然是一条更加困难的艰辛长路。” 　　这段话并无意义，希利亚德很清楚伊恩的困境——自己不过是伪装成这孩子的舅父，自有自己的使命，未来不知何时就会离开，而那时，伊恩需要自己一个人照顾他自己和他的弟弟。 　　更不用说，还有红杉土著的窥探。 　　这一次损失三位猎手和一位萨满，对方固然不会直接潜入哈里森港暗杀，但肯定也会紧盯着伊恩，尝试报复。 　　伊恩想要力量，也需要力量。 　　不过，除却这个理由外，希利亚德心中，实际上还怀着一丝期待。 　　年幼的孩子无法进行升华者修行，除却需要不断适应全新的体型和力量外，幼童反复无常且没有耐性的心性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每天坚持枯燥无味的锻炼和冥思，只是为了习惯痛苦和控制自己的念头。 　　但倘若是伊恩的话。 　　倘若是这个仅仅是一晚上，就杀死三个敌人，并且还能安然入梦的孩子…… 　　希利亚德觉得他可以。 　　甚至……可以办到更多。 　　——陛下。 　　注视着似乎正在思索的伊恩，老骑士的心中不禁喃喃自语：“或许正如你所言。” 　　“我们总是可以相信。” ###第29章 天才 　　“我知晓这路艰辛难行。” 　　此刻，似乎就是在印证希利亚德的想法。 　　面对老师的忠告，伊恩也明确作答：“但我需要。” 　　“所以就走它。” 　　他没有半点犹豫。 　　“很好，看来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听见满意的答复，希利亚德不再废话，他再次抬起手，竖起食指，沉声道：“升华者的修行，自‘源种’开始。源种就是生命，而生命的力量，就是升华的源头。” 　　“接下来，认真体会‘虚拟源种’的力量——你太过幼小，身体承受不了几次，珍惜每一次机会！” 　　在看见自己学生示意自己准备好后，他便以指朝伊恩心口点去。 　　嗡—— 　　这一次，老骑士的指尖仍然带着异样的灼热，预知视界中的金色光点远比之前凝聚。 　　在接触的瞬间，伊恩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也仿佛被加热，在体内奔流，甚至耳畔都传来清晰的心脏搏动之声。 　　——咚，咚，咚—— 　　聆听血液奔涌的潮声，伊恩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浸入，意志仿佛顺着心脏的搏动而鼓荡，顺着血管的方向环绕周身，经过胸，背，脸，脖，四肢，而后又重新汇聚于心。 　　而仅仅是这么一次循环，男孩的身躯就微微一颤，他甚至有些站不稳，浑身上下都在泌出细汗。 　　原本就单薄的衣服直接就湿了，刚从水中捞出一样！ 　　“生命……” 　　伊恩却对此浑然不觉，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所有的脉动。 　　他开始理解，从希利亚德指尖席卷而来，滚烫宛如火炉般的热风，以及自己那从心脏开始，席卷全身的热流，便是‘生命的力量’。 　　血液的流淌，肌肉的拉伸，呼吸的节奏，内脏的蠕动……一切都是生命的力量。 　　而这一切的源头……仿佛都源自于自己心口那个灼热的点。 　　登时，一丝丝力量自心口处产生，丝丝萦绕，扩散至全身，顺着血液的循环连绵不绝。 　　——幼小的心脏虽然稚嫩，但却像是种子，日后必然会成长壮大，成为坚韧的巨树，带起喧哗的叶海潮声。 　　希利亚德观察伊恩的表情，在感知到男孩已经开始尝试把握自己心脏跳动和血液流淌的节奏时，他不禁微微一愣。 　　“居然……这么快？！” 　　——自己在老师的引导下，似乎是花了大半个月才把握住‘生命力’的节奏，与虚拟源种共鸣吧？ 　　就算如此，他也是帝国西北前所未见的天才，只需体会一次虚拟源种便能自行凝聚源种，展开正式的修行。 　　自己的这个弟子…… 　　“好。好！” 　　在短暂地愣神后，希利亚德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目光灼热地凝视着眼前已经彻底沉浸在生命节奏中的男孩：“了不起！” 　　他沉默。 　　十几分钟后，直到伊恩结束感应，主动抬起头看向自己时，老骑士才开口：“升华者，其真实含义，乃是‘升华自我生命源质之人’，通过体内的源种，积累源质之力，提升自己的生命本质，进而成为超人。” 　　“而凝聚源种，便是所有灵能者和升华者擢升自我生命位阶的第一步。” 　　“可凝聚源种太过危险，贸然尝试，不过是自寻死路，令自己心跳骤停，内脏衰竭而死——所以便有先行者寻觅出一条道路，以虚拟源种引领后晋者尝试感悟。”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清晰有力，令男孩可以切实听清每一个字：“伊恩，虚拟源种大概会持续一个月左右，在这段时间，你需要自己慢慢体会它的节奏和细节。” 　　“然后，尝试自己去凝聚出源种。” 　　“倘若这一个月不行，那么我会第二次给予你虚拟源种……而你年纪太小，最多只能承受三次虚拟源种的赠予，倘若三次后你仍然没有把握，那么在青春期身体再次发育前，你便不能再进行升华者修行。” 　　严肃地说完这些话后，希利亚德却哈哈一笑，他伸出手，柔和地拍打男孩的后背：“不用担心，伊恩。相信我。” 　　“你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 　　他的语气坚信不疑。 　　希利亚德勉励伊恩一番后，便变幻成奥里森的模样，踉踉跄跄拐着一条腿，浑身绷带地前去屋外，准备去外面探查一下情况，顺道弄点吃的回来。 　　按照他的话来说，伊恩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充足的食物补充养分，男孩虽然没有什么疾病后遗症，但在舅父手下这么几年的确是饿到了，倘若不补充足够的养分，会对未来的升华之路造成不小的影响。 　　别的不说，饿着肚子，就连虚拟源种的跃动都没办法清晰感悟。 　　而每一次体会生命的脉动，都会让血液奔涌澎湃，体力消耗极大，倘若让伊恩来说，就是会消耗掉大量血糖，以这种方式刺激全身肌体活性化，可有效治愈大部分富贵病并强身健体。 　　前提是有大量血糖，不然的话只会把自己活活练死。 　　与此同时，伊恩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他仍在感应着自己体内生命流动的余韵。 　　自己的心脏处，似乎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器官，似乎存在，却又是虚幻，随着心脏的搏动而微微振动，释放出涓涓细流。 　　那就是‘虚拟源种’。 　　“这感觉……” 　　认真感应虚拟源种给予自己的反馈，伊恩的神情，却没有初次接触升华修行的激动，反而有些古怪：“怎么感觉是‘第二心脏’？” 　　男孩喃喃道：“不，这就是第二心脏！” 　　“如果说，地球的基因改造是实体第二心脏。” 　　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很熟悉，现在彻底证实：“而在泰拉大陆是用‘生命源质’凝聚出一颗‘源质心脏’！” 　　“凝聚源种的难点，或许就是因为泰拉人难以控制一个从未有过的全新器官？就像是一般人无法想象有三只手的感觉，更别说如何控制第三只手了，所以才需要虚拟源种作为缓冲，让人逐渐习惯有这种全新脏器的感觉？” 　　和地球人从胚胎甚至受精卵就开始进行改造不同，泰拉升华者都是后天修行成就，自然无法适应这种异常感……而他们的修行，难度和危险度不亚于给自己做一次心脏手术。 　　也难怪没有虚拟源种提前适应，并且有前人引导帮助的话，升华之路几近于十死无生。 　　“倘若是这样。” 　　心中了然，睁开眼，伊恩不禁露出微笑：“那么，我的确是‘天才’！” 　　与此同时。 　　南海沿岸，拜森红杉林。 　　怪异而肃杀的气氛中，十几双眼睛，正冰冷地凝视着河对岸的哈里森港。 ###第30章 土著 　　拜森山脉靠海的一侧，无数高耸的巨红杉仿佛耸入云层。 　　这些平均高度超过百米，坚韧得不可思议的巨木是天然的战舰龙骨，而树龄超过一百五十年的红杉巨木无论是否魔化，都可以等同于升华灵植，数百上千颗红杉巨木联通而成的网络，甚至能构筑成天然的灵能场域，具备朦胧的树群意识。 　　昔年帝国南部开拓团抵达南海红杉林区时，当即大喜过望，认为是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天然战舰基地，并建起哈里森港的前身。 　　无论是浩瀚无边的红杉林海，亦或是位置绝佳的沿河靠海的深水港，都是一个大型沿海城市所需的，那时的帝国开拓团认为，他们将在偏远的南岭建造起一座伟大的港口，将此地建设为南部行省最大的商业城市，而人类的边疆也将会因为他们的探索继续向未知的南海继续进发。 　　不仅仅如此，那从未开垦过的拜森山脉固然蛮荒原始，但却也埋藏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宝藏——灵能场域本身就会缓慢地凝聚自然源质，令更多有着奇特功效的升华植物诞生，而在某些恐怕已经扎根千年之久的大树海群落的根系下，甚至可能早已凝结出固态化的高纯度要素晶块，甚至是源质宝石。 　　在这里，有着可以治愈一切疾病的果实，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树液，埋藏于大地之下的升华矿脉，深邃巢穴中还有比黄金还要珍贵的魔兽骸骨，以及堪称丰饶的土地…… 　　对于想要开辟新家园的开拓团而言，此地简直完美。 　　但他们忽视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要点。 　　那就是原本就世代定居于红杉林的土著。 　　那些崇拜树群意识，祭拜强大的本土魔兽异形，定居于茂盛红杉林中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充满敌意的食人土著部落。 　　虽然原始，但土著们有着原始的力量和精湛的狩猎技巧，其中也不乏被称之为萨满的升华者存在，他们有着调动本地灵能场域，配合甚至是操控魔兽战斗的能力。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战争。 　　土著和帝国开拓团的战斗和厮杀，直至今天也没有完全结束，哈里森港周边几个最具有敌意的部落都已经被消灭，他们祭拜的魔兽和原始树灵都被击杀焚烧，尸体被分解成为材料重新利用，而其他还存在的土著部落大多相对温和，也愿意和帝国人贸易。 　　但与之相对的，帝国人也不能随意进入他们的‘圣地’，承认他们的自治权，不然的话，帝国或许不会输，但哈里森港注定会被毁灭。 　　故而如今，双方有明显的领土划分，各不越雷池一步。 　　傍晚时分，哈里森港西河岸，伊沃克河河畔，一队红杉土著聚集在丛林深邃幽密的枝叶与灌木丛间。 　　他们一共十五人，大多神情漠然，似乎正在等待什么。而所有的土著脸与裸露的皮肤上都有着或长或短的怪异纹路，这些纹路让他们可以更好地隐藏在密林中的同时，其中蕴含的古老祝福也能为他们带来或多或少的力量。 　　“阿切图萨满，还有三位猎手死了。” 　　不久后，趁着逐渐黯淡下去的夜色，一位同样通体纹身的猎手从哈里森港方向的阴影中悄然浮现，他用简单的话语和手势与其他同伴交流：“帝国人没有任何回应，和我们交涉的人现在都还没有解释。” 　　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也没有人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表达，土著的语言很简单，但语气中蕴含的怒意和恐惧却随着说话猎手的表情，传染到所有猎手的面孔上。 　　“祭礼明日就要开始……没有足够纯净的祭品，我们无法得到大萨满的祝福！” 　　一位猎手不禁开口，带着惶恐和愤怒：“阿切图是我们部落为数不多的萨满，他死了，我们……” 　　惶恐源自于无法完成大萨满的要求，而愤怒针对的是帝国人。 　　他们这一支部落是罕见的‘温和派’，愿意以交易的方式和帝国人交换各自所需，即便是真的需要祭品，他们也并不会像是其他‘蛮烈’的部落那样，去袭击村庄猎取祭品，而是尝试用资源和钱币去交易。 　　在他们看来，这次毫无疑问是那个已经和他们谈妥了的奥森纳出了问题，那个家伙说好，将他的两个外甥以三十塔勒的价格交给他们，结果却反悔，叫来帝国卫队，杀死了他们的萨满和几位好猎手。 　　什么？奥森纳爆发底力，杀死了阿切图萨满一行人？ 　　开什么玩笑！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奥森纳，一个吸黑菇吸的快神志不清的废物，在场的任何一位猎手都有自信能在一个呼吸内取他性命！ 　　“必须让帝国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昏暗的阴影中，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而这个声音响起，其他所有正在愤怒声讨，咒骂的土著都安静下来。 　　一位头戴鳞冠，身材高大的猎手缓缓从阴影中站起身——和他那些大多只有一米三，一米四，至多只有一米五的同胞不同，这位土著勇士的身高赫然达到惊人的两米多！ 　　浑身肌肉虬结的他仅仅是站立，就在俯瞰所有人。 　　鳞冠猎手显然是这支队伍的领袖，他缓缓道：“祭礼我已另有准备，至多无法令大萨满惊艳，不至于耽误不满。帝国人那边，让鸥鸽送信，告诉他们的领主，交出凶手，不然就等着血还。” 　　“杀死阿切图的凶手，一定要以血还血。” 　　可以看见，鳞冠猎手的躯体上同样有着一条条纵横的纹路，除此之外，还覆盖有一层绵密的淡灰色鳞片，宛如铠甲，而这细密坚固的鳞片，正是以那些纵横全身的怪异纹路为源头，蔓延至躯体的每一个角落。 　　环视在场所有猎手，他平静道：“而且，我们已经花钱买下祭品。奥森纳和他的外甥都是我们的财产。他们意图抵赖，但这毫无意义。” 　　“找到他们。杀死他们。献祭他们。” 　　鳞冠猎手如此下达指令，所有其他猎手都无声地低头，表示服从他的命令。 　　渐暮的日光之下，十几道阴影消失在繁密的气生根与交错的枝叶之间，悄无声息。 　　其中有一部分，就朝着哈里森港的方向前去。 　　而就在土著异动之时。 　　白之民长老普德，在几位随从的跟随下，正步履匆匆地走向哈里森港中央，一栋奢华壮丽的建筑。 　　那正是理论上本地最高长官，帝国贵族格兰特子爵的府邸。 ###第31章 迷宫 　　哈里森港总督由帝国贵族格兰特子爵担任，前任帝国皇帝直接任命，这在过去曾是格兰特家族的荣耀，但在新皇登基后，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自几十年前的黯月动乱直至如今，哈里森港和整个南方移民区都被遗忘，甚至是刻意忽略。 　　即便是八年前，哈里森港被一场几近于天灾的可怖暴风雨袭击，帝都和南方行省总督也没有半点表示，理论上的各种援助器材和建设资金都迟迟没有下拨，导致直至如今，城墙工事和港口内的一些边缘街道仍没有修复。 　　但这并不影响子爵宅邸是整个港口中最奢侈豪华的建筑。 　　普德长老走过由各种鲜艳植物点缀的花园，在这由大理石修筑的庭院中，还有几朵有着特殊功用的升华植物，它们绽放着绚丽的色彩，在微风的吹拂下极为动人，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普德长老对此视而不见，这体型颇矮，但身材壮硕的白之民老人于侍从引领下，来到庭院内侧。 　　正午时分，却能闻到熏熏酒香，格兰特子爵又在摆酒宴。普德长老甚至能看见烛火摇曳，那些淡黄色的蜡烛中掺杂有乳香与凝神草灰，是可以辅助升华修行的冥想烛，一根就价值十七塔勒银币以上。 　　“来了……啊，普德长老。” 　　怀抱一位身材窈窕的红发美人，格兰特子爵显然已经喝多。 　　这位深褐色头发，面红耳赤的贵族看上去年轻，脸上皱纹都未生出，实际上已经将近六十岁，只是身为升华者，令他可以保持更长时间的全盛期。 　　他此刻一把将身侧的美人推开，引得对方娇嗔一声，子爵笑着拍了拍对方，然后对普德长老挥手，招呼这位民政副官坐下：“坐，来喝，正等你到。” 　　“却之不恭。” 　　普德长老微微鞠躬，然后坐在对方对面。 　　哈里森港没有民政官，他这个民政副官主要是因为他负责格兰特子爵的私军维护以及白之民长老的身份，为子爵工作的同时，负责管辖白之民社区。 　　普德长老扫视一眼，庭院中央的酒桌上除却沿海城市常见的炖鱼杂烩和海鲜外，也有不少猪排和鹿肉，子爵面前还摆着一盘羔羊排，上面撒着香料肉酱，篮子里的面包更都是上好的全麦褐面包，散发着香喷喷的麦香。 　　但这其实有些寒酸了。 　　理论上来说，一位帝国子爵，港口总督和升华者的午宴，应该要有上好的海果油，葡萄酒和精制白面包，主食也应当是牛羊肉为主，这样才有足够的养分供给。 　　但谁叫哈里森港情况特殊？新移民区没有帝国支援发展建设，物资本就贫乏，除鱼管够外，并没有多大的牧场提供脂肪和肉类，所有畜肉都是珍稀资源。 　　格兰特子爵也因为政治原因，未来难以更进一步，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气励精图治，努力修行，只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享受半退休时光。 　　“拉玛尔和亚姆已经见过我。” 　　格兰特子爵端起一杯蜂蜜酒——掺了不少高浓度蒸馏酒——然后一口灌下。他虽然已经喝醉，但升华者的体质令他仍然可以在想要的时候迅速清醒。 　　他侧过头，淡蓝色的眸子看向普德长老，打着官腔道：“那些低贱的红杉野人居然潜伏进城袭击帝国公民，触犯帝国威严，这是不可容忍的。但港口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没钱驱赶害虫，港口护卫队现在也不是满编，只能加强防备，免得他们再次潜入城内。” 　　“真的要做些什么，要等年末援助到了再说。” 　　拉马尔是港口财政官，亚姆是城防官兼治安官。 　　原本哈里森港还有一位法官，但八年前他在暴风雨中倒霉地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铁甲鲨创死，而继任者等了三年帝国的任命文书，却始终没有下达，于五年前愤而出城，行踪不明，大概是被土著或野兽一口吃了，如今只能无奈地由格兰特子爵兼任。 　　这不合乎规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据说帝都那边情况有变，或许是因为鲸歌崖和迦南摩尔那边的贸易需求，帝国中枢再次将目光投注在南方，哈里森港也即将在今年年末，迎来三十年来的头一次帝国援助。 　　“土著袭击，是因为纯洁献祭。”普德长老道，也同样饮下一杯掺了高浓度蒸馏酒的蜂蜜酒，矮人血统令他更加欣赏这种纯粹的刺激。 　　放下杯后，吐出一口酒气，普德长老深青色的眸子更加明亮，他对子爵道：“奥森纳我很清楚，他不干净，这臭小子经常偷溜出城和那群野人做交易，吸黑菇，我都看在眼里。” 　　“他是个坏种，确凿无疑。但那群野人实在是太过分，他们这次特意潜入城，指定是要求奥森纳把家里的两个孩子给他们当祭品，我们白之民可忍不了这个，为了亲人，即便是瘸子也会拼命，这就是这次袭击的真相。” 　　“大人，我恳请您看在他这次勇敢对抗红杉土著的勇气上，不惩戒他的逾矩，以及能否赐予一些治疗精神损伤的熏香和药剂？这次袭击中，有年幼的孩子被土著的眠粉影响，后遗症相当严重。” 　　他以正式的礼仪请求：“白之民会记住您的慷慨。” 　　总结一晚信息，普德长老已经很接近真相，他并不知道奥森纳真正的想法，但在外人面前表现白之民内部的团结与友爱是他的本职工作。 　　“奥森纳和药的事情好说，他有畸变，沉浸在梦中不稀奇，我也很同情那孩子的遭遇。” 　　“但是纯洁献祭……” 　　点点头，随口答应这请求，格兰特子爵其实根本就没打算惩罚‘奥森纳’——他自己偶尔也吸黑菇呢，在帝国贵族圈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至于药，对他而言不值几个钱，相较于普德长老为他工作提供的价值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白之民占了哈里森港人口的七分之一，仅次于帝国主体民族平原之民，普德长老不仅仅是他的好朋友，更是一族长老，无论工作还是私交关系都很好，平日一向非常合作，面子还是要给的。 　　唯独纯洁献祭这个词，格兰特子爵一听见就立刻眉头紧皱：“真的假的，情况这么严重？需要通知主教吗？” 　　他的脸色迅速由红转白，升华者的体质将酒精代谢，子爵长吁出一口酒气，有些庆幸地喃喃道：“幸亏援助快到了，不然的话，我们有心无力，那些土著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可紧接着，他又烦恼地摇头嘟囔：“最近这段时间，怀光教会那边也不轻松，真麻烦。” 　　南岭人都知道，纯洁献祭是南岭所有土著共通的大仪祭之一，只能使用孩童之血与勇士之魂进行仪轨，仅次于最高等级的祖灵之祭，每次出现必有大事和异变。 　　而怀光教会驻哈里森港主教是一位强大的第二能级升华者，已抵达凝辉之阶，一位真正贫洁的苦修士，实力比并不专注于修行的格兰特子爵要强大。 　　只是最近，主教正在巡视诸多沿海村庄，甚至前往西北殖民地，驱逐因台风季而开始活跃的海兽魔物，经常一两个月都不见踪影。 　　“一切您来决定。”格兰特子爵还在沉思，普德长老不会蠢到以为自己真的需要给出一个意见。 　　他只是强调一点：“八年前的暴风雨前，那些野人也同样进行过纯洁献祭，换取山潮之灵对他们的庇护。他们的萨满在这方面比我们敏锐，不会无缘无故地冒险展开献祭。” 　　“还有一点，大人。最近港口周边的魔兽和升华植物越来越多，倘若再出现和八年前一样异常的大风暴……” 　　说到此处，普德长老加重语调：“就说明，这些现象极大可能与‘迷宫’有关！” ###第32章 渔市 　　“唔……迷宫吗。” 　　沉吟片刻，格兰特子爵摇晃手中酒杯，思索许久，他联系自己曾经学习过的知识，觉得普德长老说的非常有道理。 　　迷宫，是天坠之灾后，陆续出现在泰拉大陆各地的奇特区域。 　　六百多年前，伴随着一场剧烈的地震，第一座被人类发现的迷宫在帝国境内的摩洛山脉中出现，一座村庄被其吞噬。 　　在本地的探索队伍，以及一位第三能级的退役校官带队的队伍陆续失败全灭后，帝都派遣一位第四能级军团统领率领菁英小队探索，并最终在迷宫核心区得到了大量极其珍稀的升华金属‘摩瑞恩钢’，一种可以随着灵能力量变形，有着自我再生能力的活金属。 　　如今，迷宫被认为是天坠之灾后，世界自然变化，产生的超高密度灵能场域，它的核心处必然有极其珍稀的宝物亦或是强大的魔物驻守，甚至还有人从中得到了前文明的遗物。 　　据说，峻岭堡大公家传的天启武装，就是由迷宫中发掘出的前文明遗物改造而成。 　　每一次迷宫的出现，都会伴随某地大规模气候异常，甚至是天象，地质灾变——但同样的，迷宫的出现，也会令迷宫周边区域产生富魔高灵现象，大量珍稀的升华植物，魔药素材，魔兽异形等等都会形成以迷宫为核心的生态圈。 　　恰好符合哈里森港最近出现的情况。 　　至于为何子爵会相信普德长老的推测？很简单，其他人不知道哈里森港这支白之民群族的来历，他作为格兰特家族的家主可是非常清楚——对方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 　　倘若不是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犯下大错，被剥夺姓氏放逐至此地，迷宫研究领域必然有这些白之民的一席之地。 　　“八到十年一次的成型周期吗？那看来是一个中大型迷宫。” 　　此刻，格兰特子爵已经完全清醒，他思索这种可能性，然后露出兴奋地笑意，对普德长老用力点头道：“迷宫出现的前兆，就是本地资源富集！有价值的野兽和升华植物都会增多，周边的冒险者和探索者会汇聚而来的。” 　　“加上帝国重新开始的援助，迦南摩尔和鲸歌崖的海上商路开启，这是哈里森港重新建设的好机会！” 　　“倘若做好了，那肯定是能让陛下也注意到的功绩！” 　　他站立起身，振奋地开始在桌旁来回渡步，口中喃喃着种种前期准备，已然不再颓废，动力十足。 　　普德长老见怪不怪地端起酒杯喝上一口，然后拿起刀叉，开始享用午宴。 　　格兰特子爵从自己父辈手中接过哈里森港的总督职位没几年，便是先帝驾崩，黯月动乱，整个南方移民区都在巨大的政治动荡中被遗忘。 　　对方蹉跎三四十年，如今终于等到崛起的曙光，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而这也是他们这支白之民重新表现自己，取回姓氏的机会。 　　他们都不会放弃。 　　一段时间后，午宴结束，双方相谈甚欢，格兰特子爵虽然颓废已久，贪图享受，但并非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贵族，未来这段时间，哈里森港将会迎来变动。 　　子爵府邸内。 　　普德长老告辞离开后，原本还微有醉意的格兰特子爵脸上红晕渐去。 　　他凝视着那位白之民长老离开的方向，坐回自己的座位，侍女已经悄无声息地将酒满上。 　　“一个萨满，连带三位猎手，一个都没逃掉？” 　　这位看上去相当年轻的贵族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并随手旋转自己自己两指之间的酒杯，但那殷红的液体却仿佛失去重力般，在一阵淡蓝色的微光萦绕中稳稳地随着酒杯旋转，没有洒出半点。 　　格兰特家族家传血脉‘潜渊蜥鲸’，在第二能级，会赋予升华者操控目之所及范围内诸多液体的能力，是倾向于水元素的高等血脉中，较为强大的一个传承。 　　控制酒杯以及自己体内的酒水，对格兰特子爵而言不过是本能，他此刻喃喃自语：“一个腿部畸变的白之民就能办到这种事……呵。” 　　轻轻摇头，格兰特子爵不禁微笑，带着些许讽刺：“普德还想和我装傻，我就陪他。只能说那些土著运气不好，太倒霉了。” 　　“大人，那些土著已经派鸥鸽送信抗议……” 　　深褐色长发的贵族眸光微闪，之前那位身材火辣婀娜的红发女子已经悄然来到他身侧，这位之前举止颇为亲昵慵懒的美人如今言行恭敬拘束：“阿切图萨满所在的部族威胁我们要中断交易，除非交出凶手，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全力报复。” 　　“没了一位萨满，还敢说话这么硬气，我就欣赏这群矮子的狂妄，毕竟这样才能咬人。” 　　呷一口酒，格兰特子爵淡淡道：“但咬到我身上可就不好……他们不交易，就换交易的人来。至于交出凶手，真是不知所谓，我还没追究他们违背协议擅自闯入内城的事情，居然还敢对我发难？” 　　“报复？让他们报复，我到要看看他们还能再流多少血。” 　　放下酒杯，子爵一把将红发美人搂入怀中揉拥：“派个人去监视奥森纳……不，畸变者不可能觉醒灵能。嗯，去监视奥森纳家的那个孩子，监视伊恩。” 　　“如此年轻的白之民灵能者，真没想到我自己的领地也能出现一个。” 　　在红发美人娇媚的喘息中，他平静地下达嘱咐：“虽然普德是我的朋友……但哈里森港是我的领地。” 　　“白之民，还是安分点才好。” 　　与此同时。 　　被侍女恭送离开，普德长老带着药草走出子爵宅邸，迎面便是一场午后快雨，细密迅捷的雨滴在半空中拉成长线细丝。几位随从打伞迎上。 　　“你去买点鱼和鸡肉，还有点麦子，连这盒药给奥森纳一家，顺便告诉那个坏小子，他的事我已经平了，以后把黑菇戒掉，不要再和土著相处，到时候拿药治好埃兰，他就算有畸变，也是族内的好小伙。” 　　“而你去叫上雷德副队长，晚上来议厅，我要问他一些有关于护卫队和最近土著活动的事情。” 　　白发老者嘱咐两位随从跑腿，但想了想，他挥手道：“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奥森纳和伊恩埃兰兄弟……埃内斯托死后，港口大乱，这两年我的确是没时间照顾好孩子，族内亏欠他们一家。” 　　“而且……”他喃喃道，表情一样若有所思：“的确不太正常。” 　　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老人摇头，叹息一声，催促随从道：“快去吧。” 　　随从应是，普德长老在雨中走向渔市。 　　渔市仍然人来人往，颇为兴盛，没人因为这点习以为常的小雨影响行动。 　　但在这里，普德长老却看见一只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白发男孩。 　　本应在屋中休息的伊恩，此刻正一脸饶有兴趣地在渔市中行走。 ###第33章 捡漏 　　永寂洋与澎湃洋边缘的拜森山脉自西北向南连绵近千公里，唯独在其中端有一处惊险的凹陷，乃是天坠之灾时地质变动撕扯出的峡谷，也是伊沃克河的源头。 　　沿海山脉高耸的峰顶时常萦绕阴云，山下峡谷豁口处更是遍布高耸的红杉巨木遮蔽阳光，宛如木质的山岳。 　　一座有些残破的港口城市坐落此地，被诸多天险环绕。 　　同时位于山下，海边，河畔与峡谷旁的哈里森港，正是整个文明世界最南端的人类聚集地。 　　此刻是下午，但阴云密布，故而光芒黯淡仿若傍晚。港口灰色岩石铺就的道路上，码头工人们步履匆匆，渔夫们早就在太阳未起，退潮之前便已出海，如今还在远海辛劳。 　　雨已经下了半天。 　　哈里森港的雨有许多种，有如瀑布垂流的，也有稀稀落落的；有如水锤砸落的，也有轻绵如丝的；有密不透风令人烦闷的，亦有清新凉爽，令人心旷神怡的。 　　今日的雨颇为寻常，只是南海居民习以为常的一场七月迅雨，抬头看去，就像是无数银色的线自灰色的云中垂落，又与碧色的大海相连。 　　普德长老站在街道的一侧，眉头微皱。对于这位老人而言，细雨飞溅泛起的淡白色水雾并不能影响视觉，他轻而易举地就锁定一位正在渔市中缓缓行走，四处打量的男孩。 　　然后，满心疑惑。 　　长老疑惑地自语：“他怎么会在这？” 　　伊恩于雨中漫步。 　　这种雨水对于泰拉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除非是长时间浸泡到在零度左右的冰水中，不然的话他们甚至不会失温。 　　即便是八岁的男孩，只要无所谓衣服被弄湿的感觉，也能随意在阴雨天气外出。 　　渔市中，男孩四处打量那些鱼摊桶盆中半死不活的各类海鱼，目光好奇。 　　希利亚德出门归来后，带回几条鱼，一袋马铃薯和半袋面粉。 　　紧接着，他便歉意地告诉伊恩，自己刚才在街道上发现有关于自己使命的信息，他必须去探查究竟，下午和傍晚会消失一段时间，深夜才能回来。 　　伊恩晚上不用等他回来吃饭，自己炖点土豆，烤烤鱼，然后用家里剩下的小麦煮粥给埃兰就行。 　　考虑到伊恩需要为踏上升华之路储备大量养分，土豆和烤鱼未必够吃，营养也不够均衡，希利亚德还留下一袋本地银币，一共三十五枚塔勒。 　　这本是用来在关键时候和本地居民交涉，贿赂和购置物件时用的资金。 　　但现在既然已有‘奥森纳’的身份，购置物资和探查都方便许多，用不上这些钱，那不如都拿出来，给自己学生补补身体。 　　希利亚德原话是‘想买什么吃就买什么，不要吝啬，懂的享受生活中的喜悦，才能忍耐修行时的苦闷’。 　　他并不担心伊恩胡乱花费。在老骑士眼中，自己的这个学生聪慧，敏锐，有耐心且相当有自制力，值得相信。 　　所以嘱咐一番修行需谨慎后，老骑士便再次出门离开。 　　伊恩对此很理解。 　　希利亚德是因‘使命’才来到哈里森港，并潜伏于此。 　　对方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种突然消失的情况未来将会一次次出现，他要学会适应，独立生活并修行，不能指望有人一直照顾自己。 　　而从希利亚德的表情来看，老骑士神色颇为愉快，看来奥森纳这个身份的确有用，他在哈里森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 　　既然有钱，便不用亏待自己。 　　不得不说，希利亚德留下的三十五塔勒，当真是一笔巨款。 　　塔勒银币本身是一种特殊的银合金，相当坚固，几乎无法仿制和用民间手法破坏，无论是作为铭文添加剂亦或是正常的冶炼锻造都有其价值，故而塔勒极难贬值。 　　一枚塔勒银币可兑十二枚小拜森银，而一枚小银币又可兑十枚芬尼铜。 　　一枚芬尼铜，能买一斤多的小麦，一块扎扎实实的黑面包，两枚就能买条不算太咯牙的长棍面包。 　　在母亲还未病逝前，伊恩也了解过本地物价……因为本地牧场极少，牛羊猪都贵，反倒是鱼肉极其便宜。 　　故而一枚塔勒银币，能买六斤上好的牛肉或十五斤羊肉、二十多斤猪肉。假如和农庄亦或是渔夫有关系，拉拉家常，便可买下四只活蹦乱跳的活母鸡和一只能打鸣的公鸡，亦或是整整一大桶咸鱼。 　　一般的农夫，辛苦整年，没有天灾和意外，才能存下一两枚大银币，能为家里添点新农具，多养几只鸡，亦或是隔几年添一头小羊，大半辈子才能凑足买一头小牛崽的钱。 　　奥森纳家，不算上那些眠粉的价值，伊恩一共找出十二枚半大银币——大多都是小银币和芬尼铜，正儿八经的塔勒也就五枚，其中还有一枚是当初母亲病逝前偷偷塞给男孩的，用作最后的救命钱。 　　这已经足够夸张，毕竟奥森纳自己也只是码头的普通文书，这差事不错，但一个月最多也就一个塔勒多，外加点实物补助。 　　他本人也不节俭，怎么可能存下几乎不吃不喝大半年的薪酬？必然是和土著勾结所得。 　　可希利亚德一掏，便是三十五塔勒！还全部都是整整齐齐，闪闪发光没半点污垢的大银币！ 　　这一袋都快有一磅重的银币，足以买上一打精铁长剑，铁匠看是批发买卖，指不定还会送几面木质盾牌和匕首。 　　——这种银币用法，哪来的贵族老爷。 　　接过钱袋时，伊恩就想吐槽，要知道哈里森港的民间故事里面，微服私访的侯爵老爷也就随身带一百塔勒用于装逼打脸，虽然只是皇帝的金扁担，却足以说明夸张程度。 　　他自己和弟弟埃兰加起来，在舅舅和土著祭司眼中，至多价值三十塔勒。 　　自家老师被通缉不知道多久，居然还有三分之一个‘侯爵’身价，天知道当初是什么身份。 　　“吃饱是肯定没问题。” 　　伊恩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只是老师的银币太闪太新，根本花不出去，得放到炉灰里面做旧一下才行。” 　　煮好粥，喂饱埃兰，将弟弟哄睡着后，伊恩便将老师给的银币放到余温未消的炉灰里面埋住，然后带着一枚老塔勒和一些小银币心情愉快地出门，准备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去渔市购买一些营养丰富的海产。 　　一枚塔勒购置食材已经完全足够，再多，就不符合他现在的地位和身份。 　　至于希利亚德嘱咐的，有关于虚拟源种的修行，伊恩已经颇有把握。 　　——凝聚源种最难的一步，便是从无到有，为自己塑造一个近乎第二心脏，可以贯通全身生命脉动的源质器官。 　　普通泰拉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第二个心脏应该如何控制，正如同普通人也想象不了第三只手应该如何操控，自然无法凝聚成功，第一次尝试失败率极高。 　　而虚拟源种，却能令人缓缓适应自己体内存在着一种‘后天出现的新器官’，极大降低失败率。 　　可即便如此，能在几个月内成功凝聚出源种的人，也是极少数。 　　但伊恩不同。 　　他不需要适应。 　　或者说，地球人都不需要适应。 　　大同时代的地球人均基因调整者，两心两胃三个肺，更别说伊恩还是学者型改造，身上有更多零碎的特殊改造模块。 　　操控这种‘理应不存在’的器官，于他而言，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毕竟不是真的基因器官，而是不同体系的源质之种……模仿分析还是有点困难的。” 　　喃喃自语，伊恩轻声道：“一个星期，足以完全适应。但保险起见，两个星期，学习更多升华之路知识后，再去尝试。” 　　怀着这样的心思，白发男孩在雨中迈过街道，走向渔市：“现在，我需要做的，依照希利亚德老师的话。” 　　“就是健康作息，早睡早起，多吃多喝，每天锻炼。” 　　此刻已经能听见渔市的嘈杂。 　　渔市位于哈里森港东北区的一个渔业码头旁，灯光明亮。 　　逐渐黯淡的大海之上，陆续回归的渔船抵达此地，而诸多推车，搬运工，互相交涉的渔夫和码头工人熙熙攘攘，几个大渔民船队雇佣的文书正在和分鱼工们统计数字，而一旁有几位工人，他们正在拉起一个巨大的木牌，上面写着各自船队的今日收获情况，供给商队管事和识字的公民辨认。 　　“活着的沙丁鱼，一盘一芬尼！” 　　“奥戴尔礁的大海鳗，口感细腻，味道鲜美，免费提供冰块！” 　　“一芬尼两牡蛎，一拜森一桶！” 　　“红杉近海出产的荧光藻！三拜森一捆，一塔勒五捆！藻油一瓶两拜森！” 　　即便已是黄昏，渔市仍然热闹非凡，空气中尽是渔民和商贩的叫卖和海腥味。 　　哈里森港作为帝国南方最大的海港渔港，出产的海产品足以覆盖大半个南部行省，来自一个个不同城镇城市的商队都来此地和船队商议合作，以求得到稳定的鱼肉供给。 　　偶尔，此地还能出产一些魔兽级大鱼。 　　就好比叫卖声中的‘奥戴尔礁’，那里就曾出产过几条八米多长，最多十五米长的巨型海鳗，其脊骨和肌肉组织符合魔药素材标准，被一位来自行省首府瑙曼城的富商收购，一份做价一百七十塔勒。 　　据说，奥戴尔礁后，更深处的海域中，栖息有两条被周边红杉土著崇敬为‘腾潮之灵’与‘鼓浪之灵’的超巨型海鳗魔兽，周边的那些大鳗鱼都是它们的后代。 　　拜这些传说和实际出产所赐，一磅奥戴尔鳗肉要三拜森，比牛肉都贵。 　　伊恩很熟悉这里，他以前曾经为了帮忙养家，在几位熟悉渔民的帮助下当过分鱼工，评价相当不错，赛楠所在的船队甚至因为伊恩会做统计表格，想要等他长大点，雇佣他当船队在码头的会计，一天三芬尼，外加两条鱼。 　　当然，这一次伊恩来，只是纯粹的顾客。 　　以及……尝试捡漏。 　　“让我看看……” 　　人群之中，伊恩的身形并不显眼，他随便绕绕，走到两个摊面间的角落，不被任何人注意。 　　然后，他开启预知视界。 　　登时，朦胧的雨中世界，就变幻为更加朦胧的各色雾气。 　　灰，白，蓝构成的三色光辉云雾，重新组成整个渔市。 　　“居然真的有。” 　　挑起眉头，伊恩侧过头，饶有兴趣地看向那几个蓝色雾气的所在。 　　——渔市里，居然真有算是‘珍稀’的海产！ ###第34章 善意 　　“一袋眠粉，价值约莫一百塔勒左右，我前后对付奥森纳和土著祭司，扔了三分之一，还剩下大半。” 　　“而当初渔市卖出的魔兽级素材，也是一两百塔勒的价格被人收走，看来一整套蓝色素材的价格就在这个层次。” 　　记住蓝色迷雾的方向和大致形状，伊恩满意地关闭预知视界：“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捡成，但假如捡漏成功，最起码也是白赚一百塔勒。” 　　“实在不行，带几条浓白色的鱼回去也不是不行。” 　　现在的伊恩，还没打算展现自己的灵能。 　　虽然展露出自己的天赋，可以得到长老甚至是本地贵族的关注，但他觉得那需要一个好时机，确保自己可以从中受益。 　　泰拉大陆毕竟不是地球，谨慎一点，养光韬晦总没错。 　　当然，真的被发现也不是坏事。 　　蓝色的雾气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位于银鳞船队的店铺中，这支船队是哈里森港内比较强大的一支，有实力应对一些弱小的魔兽，也能出远海捕捞一些珍稀的渔获。 　　他们也是哈里森港特产，‘奥戴尔鳗’最大的出产船队。 　　仅仅一眼，伊恩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条新鲜宰杀的鳗鱼，白嫩的肉宛如凝胶，但实际上却相当紧实，它被冰冻在一整块冰中，等待着过往的买家将其买走。 　　奥戴尔鳗相当凶暴，体型也大，很难在岸上养活，除非客人提前定制，不然的话，鳗鱼肉都是宰杀后冰冻贩卖。 　　看见这鳗鱼的瞬间，伊恩的身体就本能地出现饥饿反应，即便是周围都是渔市的腥味，但食欲仍然从心底深处泛起。 　　一时间，他下意识地想要朝着那个方向靠近，并且本能地开始咽口水。 　　——在预知视界中，那条鳗鱼的脊骨中段散发着浓郁无比的蓝光，仅仅是看见，伊恩便知晓，倘若自己将其吃下，自己的骨骼就将会得到一次极大的强化，具备常人难以想象的柔韧性！ 　　但伊恩并没有真的迈步。他很快就恢复正常，低下头，遮掩自己刚才一瞬的失态。 　　“好险……”吐出一口气，男孩抬起头，心有余悸道：“没想到，反应居然会这么大——看来那条鳗鱼吃下去的话，肯定对身体大有好处。” 　　如今的伊恩，缺少的正是养分。 　　如果有足够的养分将身体养好，那么凭借他对虚拟器官的熟悉，恐怕都不需要一个星期，就能积蓄源质，凝聚出真正的源种。 　　对于普通人而言，吃高能量的食物，会让自己营养过剩，甚至是发福变胖。 　　但对于有着源种亦或是虚拟源种的升华者而言，绝大部分养分都会被提炼成纯粹的源质，用于日后支持升华器官改造。 　　而那些原本就内蕴一部分源质的食物，普通人只能汲取极少一部分，说不定还会消化不良，只有升华者才能将那些食物源质吸收。 　　所以，即便是普通人运气好，买到蓝色等级的源质食物，也未必能得到多少收益，甚至可能腹泻肚子疼，觉得是食材不新鲜，坏了肚子导致的。 　　眼前这条鳗鱼，毫无疑问就是蕴含有一部分源质的食物。 　　“先记下，以我的身份买鳗鱼实在是有些古怪。” 　　一斤鳗肉三拜森，底层船工一旬的薪酬，实打实的奢侈品，家里没点家底谁会买这玩意？ 　　伊恩记住方位，便转头看其他蓝雾。 　　第二个蓝雾所在地，位于红钩船队，一支实力不逊色于银鳞船队的远海船队的店铺。 　　那是一条刚刚被放血，正在冰冻的金枪鱼。约莫两米长，正被放在约莫有一艘小船那么大的石槽中浸泡。 　　槽旁，渔工从盒中取出一瓶淡蓝色的试管药剂，他谨慎小心地朝着石槽中滴落一滴——下一瞬，伴随着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升腾，一股热风扑面，紧接着便是冰寒。 　　伴随一阵颇为明亮的淡蓝色闪光，整个石槽中的水，连带其中的金枪鱼都被整个冰冻，变成结结实实宛如玻璃一般的大冰块。 　　另一侧的几位船工熟练地翻动石槽，将这一大块冰坨从石槽中挖出，然后放到一旁的玻璃冰柜中展示。 　　“这是……” 　　睁大眼睛，凝视着这一幕，伊恩目光直直锁定在石槽和药剂上，他嘴巴微张，甚至忍不住想要开启预知视界，看看那支药剂的颜色。 　　这是他头一次在泰拉世界中，遇到真正如同‘魔法’一般的情况！ 　　但是看周围的船夫和渔民的神色，似乎都觉得很正常，所有人都对此见怪不怪。 　　伊恩看向渔工，对方将只是滴落了一滴的试管药剂收回盒内，隐约能听见一声嘟囔：“凝冰药剂只剩下三支了，十月前铂铱工坊的商队再不来的话，该怎么办……” 　　“是炼金药剂？应当和升华者有关。” 　　伊恩若有所思，他将‘凝冰药剂’和‘铂铱工坊’等词汇都记在脑中，然后侧过头，看向金枪鱼。 　　这条金枪鱼通体泛着淡灰色金属一般的光泽，双目更是隐隐发着诡异的光，在这傍晚时分，藻油灯的照射下也依然清晰可见，一看上去就非常不凡，比之前的鳗鱼肉还更加催发伊恩的食欲。 　　——在预知视界中，蓝色的雾气凝聚在几处表皮和与眼球相连的脑髓处，倘若吃下，皮肤就会变得极其坚韧，甚至是一部分操控水流的能力。 　　这是远比之前的鳗鱼更加有用的升华素材，甚至可以说，勉强够上希利亚德老师所说的‘魔药素材’的边！ 　　但伊恩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因为这金枪鱼直接标价‘二十塔勒’。 　　显然，船队也察觉到这条金枪鱼的不凡，他根本买不起。 　　虽然说，依照伊恩的判定，这条金枪鱼已经算是珍稀素材，这么一大条别说二十塔勒，哪怕是二百二十塔勒都划得来，要捡漏的话肯定可以捡……但除了商队也没人买这个，自己掏出二十塔勒这件事更是离谱。 　　最后一个蓝色的雾气，位于白室船队的散摊中。 　　白室船队是白之民的船队，是近海船队，在沿岸有三所牡蛎和贝类养殖厂，和其他船队没有特别的竞争关系。 　　蓝雾的本体是一条普通鲑鱼，这种洄游鱼在哈里森港到处都是，旁边的伊沃克河上游就是鲑鱼的洄游聚集点。 　　现在还不是时候，每隔几年的秋末，都会有难以计数的鲑鱼顺着湍急的伊沃克河，一路抵达拜森山脉中部的‘雪景地’，那里一年四季冰冷如冬，却恰好是鲑鱼们喜欢的环境。 　　这条鲑鱼品相相当不错，约莫十二斤，体型肥美，脂肪充足，看上去就相当好吃，鱼鳞更是微微透露些许蓝色光泽，但如若不是认真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我看看……唔，没有其他特别的功效？” 　　伊恩再次开启预知视界，他确定这条鲑鱼身上的蓝色雾气比之鳗鱼和金枪鱼都略逊一筹，但却分散在全身鱼肉中：“效果就是容易消化，滋补身体，和其他能强化的不同，这条鲑鱼似乎偏向疗伤调养。” 　　“我感觉倘若吃下它，我体内的种种细微淤伤和累积的损害，都会得到缓解！” 　　他精神一振：“这才是最适合我现在所需的食材！” 　　单独的强化，无法带来多少力量，正如希利亚德所说，真正的升华之路，需要依照血脉真形的传承缓缓进阶，胡乱食用，反而驳杂。 　　如此一来，却是这没有任何属性偏向，只是单纯蕴含源质的鲑鱼最为珍贵。 　　已经下定决心，伊恩甚至开始计算价格，准备前去购买：“只要两芬尼一斤……这么一大条，大概两拜森四芬尼，足够吃两天。效果恐怕也不逊色于鳗鱼肉，赚了呀。” 　　“伊恩？” 　　而就在伊恩向前迈步，美滋滋地打算买下这条鲑鱼时，他听见一声惊喜的大喊：“你怎么来了？” 　　伊恩神色微动，调整好表情后，他转过头，看见一位古铜肤色的白之民渔民正大步朝着自己走来。 　　来者正是昨晚第一个前来帮助他们，并带着伊恩和希利亚德去新屋子的赛楠。 　　黑肤的渔民之前似乎正在和朋友吹嘘今日的渔获，看见伊恩后便如风般走来。 　　他挥手，带着亲近的语气道：“买鱼呢？” 　　“赛楠叔叔好。” 　　伊恩乖巧地点头，然后答道：“是的，舅舅受伤了，我想买条鱼给他……” 　　还未等伊恩说完，赛楠就挥手，豪气地打断道：“你想买哪条？就当我送你！” 　　现在的赛楠心情当真很不错——他昨晚冒险，率先从火场中救出伊恩一家，又阻止采药人布林抢夺伊恩手中的眠粉……好吧，后者是普德长老做的，但他也的确居功甚伟。 　　今天一整天，同船的渔民都称赞他的勇敢，也在邀请后，表示愿意日后和他一起出海，毕竟领队是个靠谱有义气，胆子还大的人总归不是坏事。这一下，他就办成了过去几年想做却办不到的事情，有了自己的班底。 　　至于鱼……港口渔肉本就便宜，即便是最普通的挖沙工隔几天也能吃上一顿鱼肉，他作为马上就有一条自己渔船的资深渔夫自然送得起。 　　“这……怎么好意思？” 　　伊恩微微后退半步，他有些羞涩，将手被在身后，似乎正拧紧掌中的铜币。半秒后，他将手抬起，展现自己掌心的几个芬尼和一枚拜森：“我有带钱的！” 　　“哈哈，真的不用客气。”扫了一眼伊恩手中的钱币，看见白发男孩如此懂事乖巧，赛楠自然不可能接钱。 　　他打量着眼前似乎有些羞怯的白发男孩，不由得感慨：“真懂事听话，假如我家孩子能这样该多好……” 　　高大的渔民伸手，将伊恩的手推后道：“别客气，你家都被烧掉，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舅舅看上去也改了性子，之前还跑过来向我们道谢，看来以后也用不着我们担心。” 　　赛楠总结：“归根结底，咱们都是一族人，去挑吧，我再给你一小桶海藻。” 　　很快，伊恩拿到那条已经处理好内脏和鱼鳞的鲑鱼，以及一小桶海藻。 　　除却赛楠，其他白之民渔夫大多友好，一个个地和伊恩打招呼，而伊恩也佯装紧张和害羞地一一回应，惹得他们哈哈大笑，有几个甚至伸手，想捏捏伊恩的脸。 　　他们全部都认识伊恩的父亲，也还记得伊恩相当聪明，两年前就可以轻易算出他们这些粗人完全弄不明白的数 　　——这小子未来一定有出息。 　　他们相信这点。 　　这才是善意的根源。 　　当然，还有伊恩长的确足够讨人喜欢。 　　“这下预料之外了。” 　　走出渔市，手中拿着白得的鱼和海藻，伊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能说，长得好看……或许也算是一种灵能啊。” ###第35章 族裔 　　“真想不到，希利亚德老师下午居然是找赛楠他们询问消息……” 　　微笑着挥手，和赛楠等渔夫告别后，伊恩准备带着意外之喜离开。 　　询问渔民，看来老师的目标在海上，但希利亚德具体要做什么，男孩不知道，也不想问，反正到时，对方自然会告诉他。 　　至于现在，该准备晚饭了。 　　这条散发着蓝雾的鲑鱼等级和鳗鱼肉相等，略逊于金枪鱼，但却没有冰冻，现在回家做饭，无论是做盐烤，刺身还是清蒸，都挺新鲜，而他也的确饿了。 　　至于其他的蓝雾…… 　　伊恩算是看出来，哈里森港每天都有捕获一些珍稀等级的渔获，但是他们的鉴定手段不够发达，很多珍稀渔获都被当成普通鱼卖掉，便宜一些不自知的幸运儿。 　　但伊恩可不一样，他的灵能似乎专门就是用来鉴定捡漏的。 　　“白得一条鱼，这次的恩惠，记住了。” 　　收下别人送的东西，伊恩对此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不过赛楠的确是个好人：“如果有机会，帮助他们认清楚自己渔获的真正价值，有多珍稀吧。” 　　他能占便宜，但也不需要一直占便宜。 　　不过，就在伊恩离开渔市时。 　　他却发现，已经入夜的街道上，蒙蒙细雨中，有一队人正站在路旁。 　　队伍簇拥的中央，一位体型壮硕，身高颇矮的白发老者注视着自己。 　　“普德长老？” 　　抬起头，伊恩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不是伪装，他是真的没想到：“您怎么在这里……” 　　“不愧是埃内斯托的孩子。” 　　普德长老并没有回答伊恩的困惑，只是意味不明地感慨一句：“真会蒙人。” 　　随后，他便走上前，将一盒由漆木密封好的棕红色盒子递给男孩：“拿着，里面是可以缓解精神影响的药材，伯利亚凝神草。” 　　“回家后，沸水泡开，清理浮沫，沉淀一整天后，取最顶端的清水饮用，用最底部的渣末外敷颞部和眼角，持续七天，可以缓解治疗绝大部分眠粉和麻痹毒液等神经毒的影响……埃兰还小，用量可以少一点，你自己也得用一次，免得有后遗症。” 　　长老言简意赅，然后拍了拍伊恩的头，嘱咐道：“至于现在，跟我来吧。陪我这个老头子走走。” 　　如此说着，普德长老伸出手，示意伊恩牵上。 　　他的话语柔和，但并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而伊恩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握住长老的手，然后便随着老人迈步，缓缓在街道上行走。 　　渔市码头所在的街道再向外走，就是直通官道的中央大街。几乎所有的商会在那里设下自己的办事处和店面，而从那里向西走，便是驻扎护卫队和治安官的卫戎所。 　　再向外，便是城墙与伊沃克河。 　　街道上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其中有一部分是白之民，他们看见普德长老后，便都纷纷驻步，向这位几乎是看着所有人长大的老者问好。 　　“你的父亲埃内斯托，是曾经港口护卫队的队长，一位第一能级的升华者。” 　　一边对着那些向自己驻步问好的白之民微笑点头，普德长老一边和伊恩轻声交谈：“你或许不记得他，但你的母亲应该说过他的名字。” 　　老人的手粗糙有力，仿佛覆盖着一层石皮，他柔和地握住伊恩的手，声音低沉清晰：“他曾有望在亚姆骑士退役后接过治安官的职位，也是我离开后，长老候选人之一，是一个正直而坚毅，且极有责任感的年轻人。” 　　老人回忆着过去，带着些许怀念与惋惜：“而你的母亲伊芙琳聪慧而坚强，可以一个人将你们两兄弟拉扯长大。” 　　伊恩沉默不语，认真地聆听普德长老的每一句发言。 　　对方突然找到自己，开始说起自己父母过去的情况，显然不是真的要和他这个八岁的孩子缅怀过去……别的不说，自己这辈子的父亲在自己出生前，就已经和港口护卫队的其他诸多同僚一同遭遇海难去世，说这个他也不懂啊。 　　八年前的暴风雨令全城缟素，摧毁不知多少家庭，普德长老那时忙的焦头烂额，怎可能有心思去在意单独一家的问题？ 　　果不其然，普德长老继续道：“这么多年，族内的确亏欠你们一家，这次土著袭击才令我惊醒，也多亏先祖保佑，你们没有出事，不然的话，当我长眠地下，遇见你父母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微微停顿，老人平静道：“我已经派人和奥森纳说了，沿海那栋房子，就交给你们住，不用额外花钱。那些草药也无须担心，是慷慨的格兰特子爵赐下，质量很好，不用和他客气。” 　　——他应该……不，是肯定看出来了什么！ 　　虽然得到的全部都是好消息，但伊恩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升至最大。 　　可他却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不需要使用预知视界，伊恩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暴露出自己已经觉醒出灵能这件事，也根本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瞧啊，普德长老仅仅只是怀疑，就已送出如此之多的慰问。 　　倘若对方真的确定自己已经觉醒灵能，作为白之民长老的他，还会打压自己这个八岁小孩吗？被迫害妄想症想出这种进展恐怕也得是极重的程度。 　　对方肯定会着重培养自己，而依照普德长老话中的暗示，甚至可以说，对方会帮助自己踏上升华之路，乃至于成为未来的长老预备役。 　　这都是一位灵能者应该有的待遇。 　　假如伊恩不是…… 　　那普德长老也不亏。 　　沉默的白发的男孩与老人穿过繁华的中央大道，路过怀光教会有着高耸尖顶钟塔的石质殿堂，不远处便是最为华丽的子爵府邸，那里地势较高，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大半个哈里森港。 　　在中途，他们甚至遇到了一支来自南部行省首府瑙曼的商队，挂着驱邪铃的高头大马在治安官的引导下前往东区的仓库区——所有货物的中转和运输都在那里展开。 　　但他们并没有止步，普德长老带着伊恩穿过半个城市，直到天色黯淡，街头的藻油灯亮起昏黄黯淡，明灭不定的光芒为止。 　　他们来到了城西的城墙处。 ###第36章 窥探 　　“普德阁下！” 　　巡防的卫队认出普德长老，他们都很清楚，对方是格兰特子爵的老朋友，也是本地的民政副官，虽然理论上只是辅助帝国官方管理白之民，但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士兵来说，也是毫无疑问的长官。 　　——更不用说他们的顶头上司，护卫队的雷德副队长也是白之民。 　　一位身披轻铠，有个显眼红鼻的黑胡子士兵走上前，讨好地笑着：“您来这里，是打算出城吗？现在已经傍晚，正门关闭，我带您去另一边……” 　　“不用了，我这次来是带这个小家伙见见世面的。”老人抬手，打断对方的殷勤：“今天有几只‘苍蝇’？我猜应该不少。” 　　他淡淡道：“带我们去看看。” 　　士兵侧眼看向伊恩，他似乎想到什么，便胡须抖动，粗粗笑道：“是那个从土著手里活下来还反杀的孩子？我说今天怎么苍蝇那么多。” 　　他识趣地没有多话，而是为普德长老与伊恩带路。 　　哈里森港的城墙曾因为八年前大暴风雨的接连落雷，以及堪称灾难的大风而垮塌了不少，北侧与东侧的城墙至今为止都没有完全修缮完毕，唯独西侧因为毗邻土著自治区，故而优先修复。 　　但即便如此，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还是有几段城墙没有被修补，仅仅只是设下木质围栏围住一块被整理出的空地，由一条浮桥通向河对岸。 　　这里就是哈里森港与红杉土著私下的贸易点。 　　伊恩环视贸易点，中间是一堆燃烧着树脂香味的篝火，驱逐蚊蚁，而各式各样的毛皮，兽肉和奇特的草药悬挂在简陋的支架和木板上，等待来客的遴选。 　　几位行商蹲坐在货物后，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侃带着颜色的话题，时不时粗声笑上一下，作出几个下流手势。 　　红鼻士兵走进贸易点，登时令这些两边倒腾商品倒卖的商人神情一愣，几位商人似乎打算起身打招呼，但看见士兵严肃的表情后便乖乖坐回去，带着好奇与紧张地看向伊恩等人。 　　——大人物视察？这可真少见。 　　即便是城里有有钱人想要买土著的特产，一般也是差遣仆人过来购置才对啊…… 　　“伯恩，今天有几只苍蝇？” 　　径直走到一个瘸腿的行商身前，红鼻士兵直截了当道：“普德阁下想要看看。” 　　“啊？” 　　瘸腿的行商显然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被大人物视察，他愣了好一会，才在红鼻士兵不耐烦地催促下站立起身，有些不解地对着普德长老点头哈腰道：“阁，阁下，请看……” 　　他的身后是一辆独轮推车，被一面脏污的兽皮盖住，即便是贸易点篝火的树脂香也盖不住那股腐臭难闻的味道，就连红鼻士兵也面露难色，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对此，伊恩却微微一怔。 　　这极其难闻的腐臭味，他曾闻过。 　　那是自己杀死舅舅奥森纳后，对方的尸体在湖畔腐烂，并被自己解剖时，散发出的味道。 　　瘸腿的行商揭开兽皮，讨好地对普德长老和伊恩笑道：“最近这两天的苍蝇都在这里了……” 　　他后面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伊恩的所有注意力都击中在手推车中的‘商品’上。 　　尸体。 　　手推车中置放的，是好几具肢体扭曲，皮肤黝黑，满是怪异纹路的土著尸体！ 　　“土著和我们仍处于敌对状态，他们会时不时派出探子，侦查城内的情况，而我们也会派出斥候，探听林中的虚实。” 　　注意到伊恩的目光牢牢锁在那堆尸体上，觉得男孩大概是被惊愕到的普德长老抚摸自己的胡须，他凝视着眼前的尸体，平静道：“被发现的土著探子都在这里，其他部落的土著愿意花高价买下敌对部落的尸体——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也有食用尸体的传统，而城里有的是人愿意做这种尸体回收的生意。” 　　“伊恩，这只是被发现的，而探子大多不会被发现。” 　　老人没说哈里森港的斥候被土著发现会怎么样……因为众所周知，土著从不浪费食物。 　　此刻，贸易点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老伯恩，这里又新来两只，假如你这次没被那群畜生吃了，可真是赚大了，回来得请我们喝酒！” 　　两位穿着铠甲，腰间挂着轻弩的士兵推着一辆推车，高声谈笑着走来。 　　他们走进贸易点，然后很快就注意到红鼻士兵和普德长老——两个士兵登时就面色一僵，话语也立刻停住。 　　“看。” 　　白发老人转过头，示意伊恩看去：“虽然你可能分辨不出来，但那就是想要把你和埃兰劫走，作为祭品的部落的探子。” 　　“居然……” 　　喃喃自语，伊恩当然分辨的出来。 　　每个土著部落的纹身并不相同，老伯恩身后手推车上的尸体纹路明显不同，来自于几个不同的部落。 　　而士兵推来的那几具被弓弩射死的尸体，却和自己杀死的那个萨满极其相似！ 　　“伊恩，城内并不安全。土著会血债血偿，他们一定会尝试杀死你——杀死所有让他们流血的人。” 　　普德长老的声音响起，平静而漠然：“我们也是一样。这是持续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血仇。” 　　“看完了，记住了吗？那就走吧。” 　　老人扔了一枚塔勒和几个拜森，令在场的士兵和瘸腿的老伯恩感恩戴德，他带着看上去似乎仍然被尸体震撼的伊恩离开贸易点：“不要觉得城内就很安全，更别一个人就跑出来买东西……危险无处不在，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认识回去的路吗？” 　　离开卫戎所，来到中央大道，老人低下头，松开一直牵着的手，温和地对伊恩道：“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家。” 　　“认识。”伊恩小声地回答：“不用了，谢谢长老。” 　　长老点头：“那就回家吧，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别再一个人出来了。” 　　“嗯嗯，好的，长老。” 　　普德注视着伊恩乖巧地答应自己的话，然后才有些迟疑地离开。 　　走到一半，男孩又回头，察觉到老人还在注视他后，这才继续紧张地小跑，消失在街道拐角。 　　“装乖还挺像的……臭小子，答应的好好的，说不会自己一个人回去，结果还是毫不犹豫地独自回家。” 　　注视着伊恩消失的方向，眯起眼睛，普德长老摇摇头，他有些感慨：“这小家伙，从骨子里就根本就不怕我，也不怕那些土著。” 　　“这胆子和脸皮，假如咱们一族还在帝都……这样的好小伙，能骗多少贵族闺秀，未来又该有多辉煌。” 　　想到此处，老人不禁苦笑，意兴阑珊：“也罢。”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这个矮人混血的白之民，恐怕也没办法当上长老了。” 　　他转过身，离开XC区。 　　普德长老的感慨，自然不为伊恩所知。 　　“呼——” 　　在已经步入夜晚的黯淡街道上快步疾走，他回到家中，闭上眼，然后长吁一口气：“这世界当真比我想象的要有趣！” 　　伊恩睁开双目，他眸光闪亮，显然是兴奋极了，哪里有半点之前和普德长老在一起时唯唯诺诺的模样？ 　　此时的男孩忍不住喃喃自语：“而且果然，他们也注意到希利亚德老师杀死那些土著的不合理之处了——倘若是原本的奥森纳，是绝对不可能杀死那个萨满和三个猎手的。” 　　这点，伊恩早就想到。 　　只要有了解奥森纳的人认真思考，肯定会察觉到不对之处。 　　但那又如何？ 　　他想要隐瞒的，本就不是自己的灵能……而是希利亚德的身份！ 　　灵能者在这个世界并不算特别罕见，白之民更是灵能者相对较多的群族，一个白之民男孩在濒死之时觉醒出灵能，帮助自己的舅舅反杀了几个土著……总比伊恩亲手干掉了自己舅舅，然后和一个帝国通缉犯联手伪装要来的合理吧？ 　　只要察觉到一个看上去合理的答案，就不会继续深入思考，这是人类的共性。 　　“而且，土著居然还不会放弃，仍然会继续暗杀我吗……需要戒备，但也有可能是普德长老故意吓我，想要让我自己表露出灵能者的身份托求庇护。” 　　“城防已经严格许多，几个想要偷偷进来的土著已经被击毙了，如果没有意外，最近这段时间土著都会消停。” 　　思路回转到贸易点中的土著尸体，伊恩眉头微皱，不禁摇头：“不管怎么说，我倘若想要外出收集魔药和升华的资源，恐怕会比想象的更加危险。”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他们也绝对想不到，我会比他们想象的要强上许多。” 　　——不把源种凝聚成功，初步踏上升华之路，他才不会傻不拉几的跑出城冒险呢！ 　　他的灵能的确是越在野外收益越大，但凡事当然是安全至上，有命才有收益，懂得都懂。 　　今天这一天，算是极其充实，伊恩登时感觉腹中饥饿的紧，发出咕咕的声音。 　　“哎，不想这么多了。” 　　失笑一声，伊恩提起手中的鲑鱼，走向厨房：“先吃饭吧——淡蓝色的鲑鱼，滋补身体，肯定非常美味，让我想想怎么烹饪。” 　　数秒后，他作出决断。 　　“就做盐烤鲑鱼吧。” ###第37章 食材 　　鲑鱼刺身味道也很不错，但伊恩不喜欢吃生的，再加上这里可是异世界，谁知道这地方的鱼和地球是不是一回事，有没有大家都不知道的寄生虫？ 　　火烤，当然是相对安全的选择。 　　希利亚德还未回来，埃兰仍在睡，伊恩收拾衣服，发现裤腿处又出现几个破洞，令他微微皱眉：“看来得买件新衣服……现在夏天还好，不管泰拉人体质再怎么强韧，到了秋冬终究不方便。” 　　男孩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放在火盆旁烤干，开始处理鲑鱼。 　　拿起分鱼刀，沾水在磨刀石上研磨刀刃，伊恩娴熟地一刀切掉鱼头，而后切断鱼身，最后再将鱼尾分离。待会他会用鱼尾和鱼头以及鱼骨一齐煮汤，都不会浪费。 　　紧接着，便是将鱼身竖着顺着鱼骨方向剖开，伊恩小心地将鱼骨和鱼刺取出后，剩下来的便是纯肉。 　　这条鲑鱼的确是蓝雾级别，鱼肉看上去就相当鲜嫩，甚至闻上去就有股淡淡的甘甜感，引得伊恩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饥饿感上涌。 　　“可惜香料和油不足，不然的话，煎下鱼肉鱼骨，然后炖锅浓汤，比单纯的盐水煮鱼要鲜太多……” 　　伊恩有些惋惜食材——他在地球也经常自己做饭，厨艺相当不错，而这次的鲑鱼肉，在地球绝对是顶级食材，他却没办法完全释放它的美味。 　　“烤鱼也不错——毕竟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但他总是乐观。 　　处理好鱼肉后，伊恩便将其抹上一层褐红色的海盐腌制，然后将炉灰中的银币取出，点起炉火。 　　希利亚德赠予的银币想要做旧，还要多‘养’上一段时间，不过伊恩不着急，奥森纳以前的积蓄和眠粉都是可以安全动用的资金，那已足够过上好一段日子。 　　在准备烤鱼的同时，他打算将普德长老赠予的药草也处理一下。 　　“话说回来，伯利亚凝神草吗……”拿起木盒，男孩目光微动：“那又是什么等级的升华植物？” 　　伊恩得到‘预知视界’已有一段时间，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完全发掘出这灵能的潜力。 　　但至少，他已将预知视界中显露出的诸多‘颜色’分门别类，总结出一套简陋体系。 　　开启预知视界后，伊恩眼中的景色会化作一片由各色雾气构成的世界，依照由凶至吉的趋势，物品的好坏珍稀，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别与等级。 　　代表运势好坏的黑与红。 　　代表物品珍惜度的灰、白、蓝、紫。 　　以及暂时无法界定，独立的金。 　　依照伊恩的本能，以及他经历的事件来判断，黑色代表的是死亡危机——必死无疑，如若不奋力去拼搏，就绝对不会改变的那种。危险等级约等于‘八岁孩子对抗自己吸菇发癫还和土著勾结的舅舅’。 　　红色则是血光之灾，有生命危险。但并非必死与必然性，例子大概是‘选择去北边冒险，就会被一群丛林豹袭击’——只要不去就没事，而且真的遇到了，也未必打不过。 　　这是代表运势好坏。 　　而接下来的，便是代表某个事物的珍稀度。 　　灰色占据预知视界中的绝大部分，它代表的是劣质，有瑕疵和老旧，亦或是没有加工过的各种普通原材料，譬如说沙子和泥土，老朽的砖瓦，以及用了十几年的木桌等等。 　　白色略少于灰色，它代表的是普通，正常，新出产的家具，亦或是一些加工过的材料，譬如说烧窑砖，玻璃与藻油。 　　白色的雾气有浓淡，最淡的几近于灰，是一把用了半年的红衫木椅，而最浓的是挂在铁匠铺门口的那柄精铁手半剑，价值大概五个塔勒，是铁匠的得意之作。 　　至于蓝色，是珍稀。它已经超越所有普通，常见的材料，大多和升华素材有关，有着非同寻常效果——奥森纳的畸骨，苏泊尔眠粉都是这一类。 　　最后的紫色，就是罕见——伊恩也不知道紫色的代表是什么，因为那是他路过子爵府时，遥遥看见的一抹流光。 　　整个哈里森港，唯独子爵府有一抹紫光。 　　其他地方，再怎么富有，再怎么神秘，也不过是蓝雾而已。 　　劣质灰，普通白，珍稀蓝，罕见紫。 　　这就是伊恩如今知晓的物品等阶。 　　在此之上，或许还有‘卓越’‘史诗’‘传世’‘神话’之类的更高等阶，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至少现在的伊恩还未曾见过这个等级的事物。 　　至于自家老师希利亚德身上的金光…… 　　伊恩现在也不清楚，希利亚德身上流转的金光究竟是什么类别。 　　是属于‘运势’还是‘珍稀度’？ 　　而金色，是紫色之上的卓越，史诗还是传说？ 　　甚至……是神话？ 　　一切都不清楚，所以只能单独分类。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金色的光辉，足以改变自己的未来。 　　这次在渔市，伊恩确定自己的能力的确可以分辨出隐藏在诸多普通食材中的珍稀食材，即便灰白色的雾气再怎么多，也无法遮住蓝色的光。 　　“让我看看。” 　　此刻，伊恩开启预知视界，观察盒中药草。 　　伯利亚凝神草形似尖草，但更加锐利，它顶端像松针，通体呈深绿，带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绒毛，摸起来有些刺痛，闻起来像是淡一点的松树脂。 　　它通常和尖草一同生长，只有熟练的采药人才能凭借其尖端形状的不同，将其从诸多杂草中遴选出。 　　药包内的是被晒干过的凝神草，凝神效果更好，但是起效比较慢，而刚刚采割的凝神草颜色是更淡一点的青绿，可以作为急效止痛剂，却没有凝神的效果。 　　伊恩双眸所见，皆为雾气。 　　预知视界中，药包呈淡蓝色，主要是因为药盒中还有不少其他辅佐的药草，凝神草作为主材是蓝色，而其他材料都只是普通的白。 　　“很贴心的分成了十天的份……” 　　自语一句，伊恩从药盒中取出一包药材，他认真端详片刻，然后将其解开，置入已经烧沸的净水中——而就在药草没入水中后的第二个呼吸，水雾升腾，一股淡淡的清香充盈房间，闻起来就像初春微寒时的一场小雨。 　　熬煮药材需要半小时，正好烤鱼。炉火已旺，杉木燃烧后会有一股自然的木香，伊恩用木签将处理好的肥美鱼肉串起，夹在炉火旁。 　　然后便是等待。 　　于火焰的高温下，原本涂抹在鱼肉上的盐粒开始结晶剥落，表层的鱼肉也变得干燥起皱，然后破裂，可随之出现的是内层细嫩的肉质，鲜美的油水随着炉火的燎烤不断从中涌出滴下，时不时令火焰突然更旺一瞬，呼呼地燃烧。 　　屋内很快就被药草的清香和脂香充满，闻着热气腾腾的肉香，早就馋了的伊恩也不禁感慨：“这么好的鱼肉，哪怕是不切片生吃，恐怕滋味也不错。” 　　他取下一串已经烤好的鱼排，在预知视界中，烤好的鱼排由肉眼可见，淡蓝色的荧光环绕，神秘的雾气氤氲着，蕴含着神秘及可口的韵味。 　　在渔市时就已经很饿的伊恩咽了口口水，一口咬下。 　　登时，炙热的口感充斥口腔，海盐淡咸的滋味，搭配上鱼肉的鲜嫩脂香当真是绝味。 　　伊恩咀嚼几下多汁的鱼排，能清晰地感受到牙齿切开鱼肉的顺滑，鱼肉独特的口感搭配海水的味道咽入腹中，早就等待已久的胃部开始消化，而第二口已经咬下。 　　随着一口口鱼肉被吞下，滑入肚中，蓝色的雾气在腹部化开，一种满足，舒爽的惬意感传遍全身，赶走疲乏，甚至就连手指脚趾的最顶端处都有种酥麻感，那是血液奔涌至末梢传达的力量。 　　此时此刻，伊恩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恢复，随着虚拟源种这‘第二心脏’开始运转，他感觉自己的肠胃中正在涌出一股全新的力量，那是有别于体力的另一种生命之力，它扫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令肌肉和器官焕发生机。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他原本自以为是健康有力，精神十足的状态，实际上也是一种亚健康，远没有抵达体力的上限。 　　“不仅仅如此。” 　　此时此刻，男孩敏锐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处，虚拟源种所在之地，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它正在旋转，搏动，宛如心脏运转全身血液那样，将那股有别于体力之外的生命力，名为‘源质’的力量从肠胃和血液中提炼，纯化。 　　然后，将更加精粹的源质，转运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忍不住低吟一声，伊恩感觉到浑身就像是被寒风吹拂了一整天后，回家浸泡在适宜的温水浴缸中那般舒适。 　　不仅仅如此，更加充沛的体力升起……耳目也变得更加敏锐。 　　现在，伊恩远比过去更加精力充沛，状态正朝着以往前所未有最好的情况迈进！ 　　当希利亚德回到屋中时，都不禁为之讶然。 　　“这个香味……” 　　刚刚在屋外就有点疑惑，进屋后就彻底确认，老骑士惊愕道：“药草，还有源质食物的味道——升华素材？” 　　“那孩子怎么拿到的？” 　　他怀着疑惑，快步走进屋，恰好便看见伊恩正在取下四块已经喷香溢油的烤鱼排，放在木盘中。 　　“老师？晚上辛苦了。” 　　看见老骑士归来，刚刚煮好凝神草药水，准备将其放到阴暗处静置一整天的伊恩侧过头。 　　他微笑着招呼道：“这里有刚做的鱼排。” 　　“可惜没有酱料和油，不然味道或许可以更好。” ###第38章 抉择 　　凝神草药水的香味清新，但更加浓郁的是鱼肉的鲜香。 　　虽然有不少人很推崇吃鱼和海鲜就要吃那一股鲜味，但很遗憾，伊恩是重口味系，没有辣椒他吃饭就不得劲，吃薯条也不喜欢沾番茄酱，更喜欢放点盐和胡椒。 　　鱼就更不用说了，最少也得来点蒸鱼豉油吧？可惜都没有。 　　泰拉大陆令伊恩颇为不满的地方就在于此——这里的香料和各种食物酱料都相当珍贵，就连精制盐也是奢侈品，平日烹饪只能放些粗盐。 　　“吃饭？这个倒是不急。” 　　走进屋内，希利亚德认真观察盘中鱼排。橘红色的鱼肉热气腾腾，火候掌握的很好，鱼肉中的油脂正在溢出，香味散发，引人食欲，而盘旁还放着一小勺盐。 　　盐在帝国内地价格相当高，但只限于精制盐，而在哈里森港，粗盐是不缺的，不谈周边的村落中就有晒盐场，一旁的拜森山脉中也有岩盐矿可以开采。 　　“手艺很好，很香。” 　　感觉自己的确有食欲，希利亚德侧过头，赞叹道：“而且你的运气真不错，居然可以寻到一条始生魔兽……” 　　“不。等等……” 　　注视着自己弟子青色的双眸，老骑士忽然若有所思，他改口，有些恍然道：“不是运气……这是你的灵能？” 　　伊恩没有回答，他微微笑着，希利亚德也不追问，同样只是哈哈一笑，转头看向鱼排：“看来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活的不错，甚至是相当不错！” 　　既然伊恩没有像是一般的孩子一样，追问他下午究竟去了哪里，他也会尊重伊恩的秘密。 　　凭借自己的经验，希利亚德通过伊恩对自己的态度，提前发现屋内有土著，以及‘在鱼堆中挑拣出很难被发现的始生魔兽’这些特点，能逆推出伊恩的灵能具备‘情绪把握’‘透视’‘高精度观测’亦或是‘源质观测’等特征。 　　总而言之，是极其罕见的复合类观察型灵能。 　　这种灵能，没有特别的直接战斗力，但是对觉醒者的成长有极大的辅助作用，可以说是越到高能级，越是有用的灵能。 　　如若不是这个灵能，希利亚德大几率是不会考虑收伊恩作为弟子的。 　　因为他终究要离开。 　　弟子没有凭借自己变强的潜力，那为何要带他进入危险的升华者世界，被他的身份所连累？ 　　可假如不将对方收为弟子，他也无法发现伊恩在升华者之路上的天赋。 　　“你的灵能，当真是能带来好运的能力。” 　　感慨一句，又看眼热气腾腾的鱼排，老骑士注意到伊恩微笑的表情，却摇头道：“你多吃点吧，这些东西对于你这样的初入修行者而言很有用，但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效果。” 　　“只是晚饭而已，老师，你就当学费。”伊恩坚持道，而看着自己学生的眼神，希利亚德哑然失笑：“好好好，我就吃一点，尝尝你的手艺。” 　　他不矫情，走上前叉起鱼肉，一口咬下。 　　登时，希利亚德眼神一亮。 　　伊恩将鱼肉处理的很好，他本以为会留点刺和骨渣，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只有口感嫩滑的鱼肉，而且烤的程度也相当适宜，舌头与上颚微微一压，油脂和鱼肉纤维中蕴含的鲜美肉汁就扩散至所有味蕾，魔化鲑鱼那鲜爽的口感也是很久未尝。 　　当然，以他的评价标准而言，这鱼肉的味道严格来说有点淡了，但也不能让八岁的孩子和宫廷厨师比较调味料的多寡。 　　“真难想象。”希利亚德心中不禁惊异道：“我这个学生，除却修行外，难不成还是一个天生的厨师？如若好好培养，单单是这双能辨识出优良食材的慧眼，便可当个特级宫廷厨师长……” 　　又吃一口，他回忆起过去的一些记忆，不禁叹息一声：“了不起。” 　　当希利亚德再次转过头时，他看见的就是伊恩好奇的目光。 　　“老师。” 　　男孩问：“什么是始生魔兽？” 　　“魔兽有很多种类吗？这条鱼这么弱小，也能算是魔兽吗？” 　　伊恩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毕竟他这一世的年龄还小，对泰拉大陆上许多可能算是习以为常的‘常识’也不怎么知晓。 　　恰好，自己老师看上去就见多识广，除却常识外，或许还知道许多‘秘闻’。 　　当然，更重要的是伊恩想知道自己吃下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 　　“始生魔兽，是普通的自然生物，被灵能场域，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魔力’和‘灵能’感染后，由正常生物转变而成的魔兽。” 　　放下叉子，希利亚德思索数秒，整理语言，然后缓缓道：“而平时众人口中的魔兽，学名为原生魔兽，是继承了始生魔兽的遗传基……继承了始生魔兽的血脉，并且将良性血脉稳定下来的优化种。” 　　“泰拉大陆上的所有魔兽，基本都是原生魔兽。少量的始生魔兽不断出现，弱小的大多成为食物，而部分优秀的始生魔兽，它们后代会增加原生魔兽的种类，丰富血脉复杂度。”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魔兽并不存在这种链条，它们自古以来就存在，仿佛没有源头，也没有衍生。” 　　如此说道，希利亚德抬起自己的手，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淡淡道：“其名为‘古生魔兽’，也是诸多魔兽中，最强大也是最神秘的种类。” 　　话至此处，老骑士注意到伊恩认真聆听的表情，他不禁笑道：“这些详细地说，就等于给你上一堂魔兽学生物课，日后有时间我再细细为你讲解。” 　　“至于现在……既然你都能吃上魔兽肉，那么可以预见到你的源质累积速度，源种的凝结肯定也比我想象的要快。” 　　颔首示意让伊恩坐的端正点，希利亚德严肃道：“伊恩，接下来的问题，将会决定你未来修行的道路。” 　　他认真道：“你想要修行哪个传承？” 　　“修行哪个‘血脉’亦或是‘真形’？” 　　“咦？” 　　闻言，原本同样不禁肃然起来的伊恩微微一愣，他有些不明所以，困惑道：“难道不是和老师你一样，继承不动坚城，从沙铠学徒开始修行吗？” 　　他还记得希利亚德上午说出自己传承时的表情。 　　老骑士宛如年轻了五十岁般意气风发的神色，显然是怀着极大的骄傲与自豪。 　　他还以为对方会让自己修行同样的真形呢。 　　“那是最适合我的真形，未必适合你。” 　　希利亚德摇头，他坦然道：“而且，不动坚城一系的真形固然强大，但所需的魔药素材，各种魔兽的珍稀部位，全部都非常罕贵。” 　　“沙铠学徒，岩铸骑士，或许还能依靠普通的魔兽素材过渡。但是一旦抵达‘石之领主’，‘崇山使徒’的境地，所需的素材大多都是极其强大魔兽的器官，辅料也是千金难求的升华植物。” 　　“至于‘不动坚城’……”说到这里，希利亚德也不禁苦笑：“其核心主材，需要三种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古生魔兽’，亦或是说，‘古龙’的素材。” 　　“古龙的心核，脊髓胶质以及灵态神经网络，当初即便是我……” 　　话至此处，老骑士顿了顿，摇头。 　　希利亚德缓缓道：“你理解吗？强大也需要代价，有些血脉真形，只能由大势力的升华者修行，你是我的弟子，比一般的野升华者更加系统，但在资源方面，却不会比乡下升华者好到哪里去。” 　　“我今天下午出门，也顺便将哈里森港周边的魔兽分布实地考察一番，准备今晚为你列出几个最适合的血脉真形传承，最好只依靠周边魔物的素材，便能进阶至第二能级。” 　　“那时估计你也已经二十多岁，实力足以自保，可以在整个大陆自由游历，寻找更上一层的材料，就不用我去思虑未来。” 　　话毕后，希利亚德并无多言，但伊恩却很清楚。 　　老骑士想不到自己的灵能居然如此便捷，能轻松找到魔兽肉作为食物，可见未来估计也不会少，修行的速度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如此一来，后续的考量也要进行调整——毕竟倘若是伊恩的话，或许真能找到一些常人难以获得的素材。 　　只是希利亚德并不能确定这点，只能交由伊恩自己选择。 　　——是选择未来前途远大，但是注定艰辛坎坷的路。 　　——还是平稳顺畅，但终点却未必高远的路。 　　“的确，也要考虑到客观情况……” 　　眉头微皱，伊恩轻声自语。 　　他抬起头，注视着老骑士道：“那么老师，除却沙铠学徒外，现在的我，能选择怎样的传承？” 　　并非现在就已想改旗易帜。 　　他只是打算听听其他选择。 ###第39章 魔兽 　　“哈里森港周边环境颇为优厚，海与山中孕育有大量水土二系的魔兽，而红杉林中亦有不少没有元素倾向，只是单纯生命力强大的魔兽，它们的体内都有可以用于炼制魔药的素材。” 　　既然伊恩询问，希利亚德便认真讲解。 　　此刻，他恢复原本模样，不再伪装成奥森纳，坐下道：“我今天只考察了海中的魔兽，但说实话，人类聚集地周边的陆地魔兽无非就是魔狼巨熊，还有巨型野猪，不值一提，只有深山才有其他种类。” 　　老骑士取来一杯水，用水为墨，在桌上对伊恩分析：“此地是哈里森港，位于拜森山脉东南海岸，向南是蹉叹崖，奥戴尔礁就在旁边，那里有着‘腾澜巨鳗’与‘涡流海蛇’栖息，相当危险。” 　　“向东北，是乱礁区，那里有大量筑堡珊瑚和噬礁海獭栖息，也有一些珍贝和迷宫藻分布，比较危险。” 　　“向东，近海有潮汐鱼群，鱼王是渔夫的最爱。远海有铁甲鲨，危险度一般，铁甲鲨一般不吃人，除非你穿着铠甲下海，亦或是身上有伤口。” 　　希利亚德讲解的十分认真详细，一时间，伊恩不禁回忆起自己在地球上的导师，也是同样谆谆教诲。 　　他顺着对方的解释，头一次对哈里森港周边的魔兽分布了解的如此清楚。 　　男孩更是明白，能在一个下午就收集到这么多信息，足以证明希利亚德对这件事相当认真。 　　“最后，靠近蹉叹崖的那片海域有猎雷水母，极度危险。那些水母会飞，在雷暴天尤其活跃，会无差别袭击一切侵入其领域范围内的生物。” 　　话毕，老骑士放下手指，他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道：“鱼群，巨鳗和海蛇，可以走‘海龙血脉’一系，那也是能进阶到第五能级的传承。” 　　“不过不是正统龙血，需要额外举行一次纯化仪式，用同系古龙的龙血洗蜕，麻烦程度不亚于不动坚城。” 　　“但不走海龙血脉，路就窄了，除却一些极其隐秘珍稀的传承外，大部分巨鳗海蛇传承都是到第三能级为止，潮汐鱼群的鱼王，更是只能走第一能级的‘破浪者’。” 　　希利亚德的语气甚至带点不屑，但情况并非如此。 　　实际上，根据之前希利亚德和伊恩讲述的升华者常识，第三能级在泰拉大陆上已经算是响当当的强者，堪称英雄豪杰，吟游诗人都会传颂其事迹。 　　别的不说，哈里森港的总督也不过是第二能级，足以当个世袭实地子爵，第三能级甚至可以在帝国当将军。 　　而第一能级便足以成为人上人，能得到本地贵族的接见，享有不少特权。 　　有第三能级的传承，对于寻常自修的升华者而言，已经算是天赐的幸运，他们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突破第二能级，具备贵族的资格，更别说在帝国中得到高位。 　　甚至，就连破浪者这样的完善传承都无法得到，只能做散装升华者。 　　但在希利亚德浑不在意的口吻中，这显然是不够的。 　　“噬礁海獭具备水土双系，倒也可以作为沙铠学徒的魔药素材，只是有些勉强。想要稳定进阶，魔药素材还是盐海沙蜥的眼晶，泥沼巨熊的石心亦或是黑耀石蝎的石化毒囊比较稳妥。” 　　老骑士微微摇头，显然不太认可噬礁海獭的质量：“猎雷水母是真形‘极光泰坦’中低阶的魔药主材，潜力十足，但太过危险。” 　　“至于珍贝和迷宫藻，一个可以制造蜃楼幻象，一个可以迷惑精神，正好可以凑一个‘妖精’的血脉……这倒不错，可以进阶至第四能级，少部分特殊分支，譬如‘高等元素妖精’‘自然妖精’与‘银妖精’有第五能级的潜力。” 　　“至于最后的铁甲鲨，倘若还能搭配‘乘风剑鱼’与鲸之泪，一种特殊的水系要素结晶的话，就可以进阶一种高等真形，‘潮汐使者’。” 　　希利亚德对伊恩的期待很高，甚至可以说非常高。 　　他认为，倘若没有第四，第五能级的进阶形态，那么这个血脉真形就不配给伊恩学习。 　　不过，即便都是有着第五能级未来的血脉真形，进阶难度和强度也是有高低上下之分的。 　　不动坚城就是最难，也是最强的那一类。 　　“这样吗……” 　　听完老骑士的讲解，伊恩不禁陷入沉思。 　　此刻，他的想法反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想选择最强的传承。 　　谁不想变得更强？ 　　明明有条件选择最好的道路，倘若因为进阶困难就不去尝试的话，未来肯定会后悔的。 　　但希利亚德说的话也很实际。 　　三种古龙的素材，绝不可能轻易得到，那是泰拉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也需要全力以赴去获取的素材。 　　“不动坚城，是最强的传承之一，对吧？” 　　思虑了一会后，伊恩开口，向希利亚德询问：“那它中低阶的魔药需要什么魔兽的素材？” 　　“还是选择修行沙铠学徒吗？”希利亚德注意到伊恩的表情，知晓对方态度认真，不禁摇头：“真不听劝，未来有的你受苦。” 　　但他并不失望，反而微笑，开口勉励：“没有什么传承是最强的，最强的永远只有人。至于素材，很简单，只要有一定‘土元素’相关的魔兽都可以作为主材。” 　　“你不惧艰险，愿意走这条路，那我就没其他话可说。” 　　“不。”伊恩摇头，他解释道：“按照您的说法，水龙血脉，极光泰坦和潮汐使者，乃至于妖精血脉都是很强大的传承……但血脉真形显然不是知道如何修行就可以的，不是吗？” 　　伊恩注视希利亚德肃然的面孔：“沙铠学徒，起码我能从老师你这里学到不少经验技巧，还有一些弯路可以不必去走，而其他的传承，恐怕就只能我自己去摸索了。” 　　“这条路比你想象的更难走。” 　　老骑士轻叹，而伊恩并不在意：“没必要太着急未来的事情，未来的事由未来的我苦恼就行。” 　　“老师你就是不动坚城的大成者，有你教导，我最起码在前几级基础会很扎实。” 　　“最重要的是。”男孩最后如此总结：“有老师的经验教训不用，实在是有点傻。” 　　“老师不是这样用的！” ###第40章 引导 　　“老师不是这样用的！” 　　挥挥手，希利亚德有些好笑地斥责道：“我说的难走，是因为我是通缉犯，你难道觉得这个传承没有被监控？” 　　“倘若帝国一方的升华者，察觉到你这个新的不动坚城修行者出现，他们会想不到你传承于谁吗？你会成为新一代帝国最高等级的通缉犯。” 　　“居然？”伊恩抬起眉头，他有些惊讶：“除了老师你，帝国没有其他修行这个真形的人吗？” 　　“他们学不会的。” 　　抬头看向天花板，希利亚德轻声道：“这个传承之前有些错漏，是我将其修正，但还没来得及汇总修改……” 　　话至一半，老骑士止口不语，似乎陷入回忆。 　　数秒后，他低下头，凝视着伊恩的脸。 　　希利亚德缓缓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有我作为老师，不修行不动坚城的确浪费。” 　　“这样。” 　　他刚才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你可以使用噬礁海獭作为沙铠学徒的魔药主材。” 　　“噬礁海獭的脊椎晶骨具备水土二元效力，既可以作为一部分水系真形传承的魔药素材，也可以作为土系真形传承的魔药素材，倘若再搭配一些额外素材稳定，可以兼顾两者的优势，同时被视为水土二属的升华者。” 　　“不过，也就是第一能级而已。第二能级开始，就必须专精，到那时，估计你也已经想明白自己究竟要走哪条道。” 　　“选择是走不动坚城这样的守护系真形，还是譬如潮汐使者这样的水系真形传承。” 　　话至此处，希利亚德皱眉强调：“这仅仅是真形一系的特殊情况——血脉传承稳定度极高，兼容度却低，无法接受这种操作。” 　　“而且，这也会导致你进阶第二能级时，需要更多的第二能级魔药，才能弥补现在的缺陷。” 　　希利亚德所说的，也是许多大贵族大势力培养继承人时所用的方法。 　　他们有条件和资本，让孩子在年龄尚小时就踏上升华之路，并且具备许多种不同的选择。 　　但即便是度过青春期，经过特殊训练，能静心冥想，引导体内源质循环，这些孩子的人生阅历仍然不够丰富。 　　他们无法清晰知晓自己的优点和弱势，也无法从自己家族琳琅满目的真形传承里，遴选出最适宜自己的那一个。 　　升华之路不能耽误，但倘若不能选出最适宜的道路，未来的成长亦会崎岖无比。 　　如此一来，就使用可以兼顾多种传承的混合属性魔兽的素材进行初步进阶——毕竟和血脉严格的要求不同，真形所需的，只是‘功能’，只要功能一致，没有互斥，什么魔兽的素材都一样，最多细节有些略微不同。 　　如此一来，第一能级到第二能级的过程，就可以给年轻的修行者充裕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未来。 　　至于血脉系升华者……那就没得选。 　　老牌血脉升华者的后裔自然和他们的父辈走同一条路。 　　真形具备方便的普适性和选择权，而血脉可以直接遗传一些升华器官种子给后裔，无需搜集魔药素材，随着年龄成长就可以发育成熟，节省许多资源和时间。 　　这便是两大传承谱系最根本的不同点。 　　不过就算如此，作为‘更多选择’的代价，在正式确认接下来要进阶的传承后，该路线下一阶的魔药需求会翻倍，甚至更多。 　　这本应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毕竟第二能级魔药的价格，哪怕是贵族也无法负担太多。 　　但老骑士侧过头，看向桌上还仍有余温的鱼排，想到伊恩可能的灵能，他轻笑道：“对你而言，或许不是什么难题。” 　　“就听老师的。” 　　伊恩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这就是有老师的好处，他们总是能依靠丰富的人生经验找出一条两全其美，适宜当下的路。 　　至于现在，他需要做的仍然是凝聚源种。 　　泰拉大陆的升华者体系，凝聚源种是入门基础。 　　凝聚出一个多个升华器官的是第一能级的学徒；将升华器官构成体系，源质循环遍布全身的是第二能级的菁英；源质凝聚实质化，淬炼为生命灵能，将魔兽带来的超凡力量发挥至极限，甚至以智慧突破极限，显化出‘心光体’的，是第三能级的大师。 　　再向上，便是超越人类极限的领域，即便是在过去的神话传说中，也可以有自己的名号。 　　那是‘荣光’与‘半神’的境界。 　　希利亚德对伊恩极其看好，他认为自己这个路边捡到的学生有着超过他过去几乎所有学徒的潜力，而这样的好苗子如果不能培养成第四，第五能级的高阶升华者，实在是浪费至极。 　　“伊恩，你刚刚吃了一条始生魔鱼的肉，它虽然弱小，但血肉中的源质相当丰富，你体内的虚拟源种应该已经精粹一部分。” 　　轻轻拍桌，希利亚德示意男孩提起精神，听他讲话：“源种自动运转的速度太慢，更是会浪费许多。” 　　“所以接下来，我要教导你一种呼吸引导术，可以加速源种对生命源质的精粹提取。” 　　升华者的修行，其实和搭房子很相似。 　　源质，是升华者凝练升华器官必需品，可以理解为砖，玻璃，木板，是建材。 　　食物，无论是普通的小麦面粉，猪牛羊鱼肉，亦或是魔兽肉，都能提炼出源质，可以理解为原木，黏土和砂砾，是原料。 　　源种的质量，决定升华者从食物中提炼源质的质量，也即是砖的强度，韧性和适应性是否优良。 　　而呼吸引导术，决定升华者从食物中提炼源质的速度，是将各种原材料变成建筑材料的加工速度。 　　最后，血脉真形的传承，则是建筑设计图。 　　等级越高的传承，建筑就越精美，越宏大巍峨，功能越齐全，也更加坚固稳妥，不容易被摧毁。 　　食物，源种，呼吸引导术，三者缺一不可。 　　如若缺少一种，等同于断腿前行，即便天赋卓绝，也很难赶上其他人。 　　而传承，比这三者都要重要。 　　——哪怕有完美的原材料和最快的施工速度，可从一开始地基就歪了，或是缺少楼梯，厨房，盥洗室和寝室……恐怕这建筑自己就会塌掉，根本不能住人。 　　在希利亚德看来，伊恩的灵能可以保障食物的获取，而他的修行天赋极好，源种质量想必也不低。 　　如此，只需学会引导术，再接过他的传承，日后的成就绝对差不了。 ###第41章 呼吸 　　“这样吗？果然，白之民的长老并不是蠢货，如果他们真的想要知道，那你大可以表露出自己灵能者的身份。” 　　在希利亚德带着伊恩前往外院，准备修行呼吸法时，他便知晓伊恩晚上的遭遇，也听伊恩复述了普德长老的所作所为。 　　老骑士微微点头，认可男孩的应对：“不用担心，灵能者是绝对优先的培养对象，你是灵能者，即便是本地的领主也会倾斜资源——这可是相当重要的功绩，但凡本地领主想要得到赏赐和拔升，领内灵能者的指标相当重要。” 　　“不过这一切都看你，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表露。” 　　“至于土著，放心好了。倘若真的有远超你应对范畴之外的人想要对你不利，我肯定会出手。” 　　——言下之意就是倘若实力差不多，就让我自己对付锻炼呗？ 　　伊恩对此心领神会，这也符合他对希利亚德印象——老骑士显然不是会特别关照弟子的类型，反而热衷鼓励学生挑战自我，在危机中提升自己。 　　和他想要的如出一辙。 　　“就在这里吧。” 　　如此说着，希利亚德带着伊恩盘膝坐在屋外的后院中。 　　因为下午下了一场雨，夜晚的空气微凉，海风吹拂着，意外令人心静。 　　呼吸引导术的教学，于此处开始。 　　“虽然叫做呼吸引导术，但实际上并不需要特意去加速呼吸。” 　　“伊恩，想象火炉中的焦炭，它的燃烧缓慢而静谧，但倘若用鼓风机吹入空气，炉火就会炽燃旺盛，足以将钢铁都融化成铁水。” 　　“人体也是一样，人平日吃下的食物，何尝不是一种炭火？而人平日的呼吸，难道不就是一种吹入火炉的风？人体本身就是一个不断鼓风燃烧的火炉，而升华者这个火炉更加坚固，效率也更高。” 　　“伊恩，想象。想象源种的运转顺应着血液的流转，缓慢而自然，就如同微风吹动溪水。但这远不是源种的极限。使用呼吸催动源种，将其驱动运转，就如鼓动船帆的暴风，推动水车的河流。” 　　希利亚德的声音和缓清晰，他盘膝坐在地上，引导闭着眼睛，跪坐的伊恩掌握一种呼吸的节奏：“很好，就是这样，你掌握的很快，但细节还有些不足。” 　　“接下来，你伸出手，注意感应我的呼吸节奏，以及肌肉，内脏甚至是血液的配合。” 　　老骑士让伊恩将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应心跳的频率，血液的脉络，肌肉和器官运转的规律，一边开口指点：“调整呼吸，只是自我暗示，最重要的是引导，汇聚弥散在周身每一条血管中的源质碎片，让这储存在身体深处的力量被释放出来，然后被源种转换成精粹的源质。” 　　“控制你的心跳，让它更慢，也更有力；令身体相对静止下来，感受血液于周身涌动，贯穿每一个末梢的循环。” 　　“如此一来，你就可以感应到那些流淌在你身体里的碎屑，宛如光中的麦穗。” 　　光中的麦穗，是泰拉大陆升华者间常用的术语。 　　它代指一切‘由太阳赋予的力量’和‘生命果实’，是所有超凡之力的源头。 　　金色的麦穗沐浴阳光而结实，正如同源质由生命的菁华凝结而成；倘若将血液视作实质流动的阳光，将源质视作生命的麦穗，那么引导术就是加速麦穗成长的过程。 　　伊恩认真地聆听希利亚德的教诲，他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与对方趋同。 　　但八岁的身躯新陈代谢太快，肺部和胸腔都还未完全成型，很难和成年人进行同样频率的呼吸。 　　哪怕是他，短时间内，也很难真的‘静’下心来，引导体内的源质碎片汇聚凝结。 　　不过，伊恩却很擅长想象，观察。 　　以及，聆听。 　　闭上双眼，伊恩却开启‘预知视界’。 　　登时，他就能看见，自己眼前的老师那流溢着金色光辉的躯体。 　　凝神细看，甚至能看见这躯体中有一道道淡金色的热流与光团涌动，它们互相交错虬结，构筑交织起一个繁复却又无比规整的结构。 　　呼——吸—— 　　凝视着，聆听着，模仿着。 　　伊恩的心前所未有的舒缓宁静。 　　呼——吸—— 　　思索着，分析着，总结着。 　　伊恩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激烈运转。 　　他已经察觉，希利亚德的呼吸绵长而悠久，有力但却并不突兀，就像是奔流的江河。它并不像是炸药爆炸，雷霆轰击那般有着突然的杀伤力，但仍然有着澎湃的巨大力量。 　　对方的呼吸，已经模糊了泾渭，原本感应着肺部的起伏，血液的流动，伊恩应该很容易就能知晓对方什么时候是吸气，什么时候是呼气。 　　但老骑士的呼吸，却令他有些茫然，因为那似乎是一次没有尽头的长吸，又像是一次没有终止的长叹。 　　——这究竟是怎样的呼吸？ 　　到了此刻，伊恩已经无法跟上希利亚德的节奏，即便是有着老骑士的引导，他还是突然地气息一乱，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无需急迫，你已做的很好。” 　　伸出手，轻抚伊恩背部，舒缓男孩的不适，希利亚德相当耐心：“你已经快要把握住那种节奏，只是身体素质仍然不足，跟不上你的思绪。” 　　说实话，此刻的希利亚德其实已经相当满意。 　　孩童特殊的体征也是他们难以展开修行的原因，但反过来说，倘若能克服孩童的缺陷，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可以运转引导术，那么日后伊恩的修行稳定度，肯定远超其他同龄人。 　　“引导术可以强健肺腑，加速提炼源质，但却影响不到肌肉，无法磨砺意志力。” 　　思索结束，老骑士开口道：“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一些体能训练，让你锻炼身体。” 　　他强调：“无论是什么传承，对身体素质都有不同的要求，沙铠学徒更是要求极高的一种，需要超乎常人的力量和体质，才能满足服用魔药，凝聚升华器官的基础条件。” 　　“倒不如说，越是强大的传承，所需的基础素质就越高，倘若觉得有强大的传承就可以放松训练，那必然会吃大苦头。” 　　“不谈其他，魔药对身体剧烈的改变和刺激，足以杀死准备不充分的升华者学徒。” 　　“甚至就像是刚才，你只是稍微分心，身体就跟不上呼吸法的负荷。” 　　“我明白，老师。”缓过气来，伊恩对希利亚德强调的身体素质非常理解。 　　转职属性要求而已，我懂。越强大的职业需要的基础要求条件也就越多，很正常。 　　在地球，这种设定已经品鉴的足够多了！ 　　他原本就有锻炼提升体力的想法，毕竟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当真得天独厚，不好好磨砺一番，他都不太清楚自己身体的极限。 　　“再来一次吧，这次我们再慢一点。” 　　希利亚德注意到伊恩仍然兴趣十足，没有因为之前的痛苦而退缩，便没有终止此次教导：“记得节奏，不仅仅是肺部的，你的身体，肌肉，器官和血液都要顺应呼吸的节奏……” 　　“嗯。” 　　依照希利亚德的指导，伊恩有节奏地呼吸着。 　　所有声音都被七月海潮的喧嚣掩盖，而原本急促的频率也渐渐地变得平和而悠长，每一次呼吸，都令沉寂在躯体深处的力量缓缓复苏，缓缓复苏…… 　　很快。 　　伊恩睡着了。 ###第42章 锻炼 　　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减缓呼吸频率，令身躯静下来，本质上和睡觉没有太大区别……或者说，所谓的引导术的前置，其实就是一种可控的深度睡眠，可以快速令人恢复体力，引导出身体内原本就潜藏的能量。 　　而等到人可以把握住这种似梦非梦的静谧，在这安宁中仍然能够控制躯体，把握住呼吸的节奏，为自己身躯这个火炉鼓风添柴时，才能算是真正的引导术大成。 　　“进度真快。” 　　察觉到伊恩当真睡着，并且睡的很香时，希利亚德不仅不恼，反而欣慰抚掌：“唯有心中静谧，才能在瞬息入眠……孩童心思杂乱，思绪翻飞，怎么可能说睡就睡？” 　　“能说睡就睡，就代表已经可以初步掌握自己的身体，接下来学会引导术，把握住呼吸的节奏，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小孩心思说起来纯净，实际上只是无知而已，他们的念头杂乱无比，有些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我的概念其实都很稀薄，甚至不能感知到危险和死亡的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小孩子会注意不到街上的马车，甚至故意突然从路旁窜出的原因。 　　所以正经的升华修行，一般是青春期发育结束，思维稳定，不受激素干扰后，才能开始。 　　只有大家族有足够优异的传承，并且有足够的人手导师可以引导修行过程，才能提早修行的时间。 　　希利亚德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他十四岁起开始踏上升华之路，花费十天就学会引导术，引得导师，父亲和家族中的所有人惊叹。 　　而现在，八岁的伊恩恐怕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将其掌握。 　　不过，希利亚德觉得，也有伊恩觉醒灵能的因故。 　　灵能者修行引导术，大多事半功倍，毕竟他们的力量源自于心灵，而引导术也是如此，乃是同源的技巧。 　　可即便如此，伊恩的天赋至少也能与他比拟……或许身体素质方面差的有点多，但他也没有在八岁觉醒灵能，四舍五入，的确差不太多。 　　“还挺轻。” 　　希利亚德将熟睡的伊恩抱起，送回屋内，这时候才能感觉到南方移民区的孩子和帝都孩子的区别——后者体重起码是前者的三分之五。 　　他不禁长叹一声：“帝国仍然有孩子在挨饿，帝国仍然有人吃不饱饭。” 　　“我们的事业……” 　　希利亚德摇着头，而后闭口。 　　他把伊恩放在床上，轻柔地盖好毛毯，老骑士走出屋，消失在夜色中。 　　一夜无梦。 　　当伊恩醒来时，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大脑一阵清凉……感觉就连灵能运转起来就舒畅不少！” 　　男孩不禁惊讶地咂舌，昨天那一觉，他睡的前所未有的好，甚至可以说是有记忆以来最舒服的一次。 　　启动预知视界，环视周围，雾气变幻的速度的确比之前更快了一点。 　　尝试回忆昨晚的情况。 　　虽然是在睡梦中，但伊恩仍然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热流从心脏处涌出，在全身来回循环，仿佛浸透每一个细胞，骨骼，肌腱与内脏……而头也仿佛被浸泡在舒适的温水中，但却半点也没有窒息感那样，极其放松安逸。 　　可惜的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醒来。 　　而这么一醒来，便已是第二天早晨。 　　“深度睡眠吗。” 　　察觉到主观时间和客观时间的差异，伊恩沉思：“这引导术才刚刚入门，便能让人睡个好觉……不谈它可以让源质加速凝聚，单凭这点，就值得我去认真钻研。” 　　睡个好觉，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不过显然，这一觉也是有代价的。伊恩才刚刚起身揭开毯子，就感觉一阵饥饿感涌起，仿佛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看来引导术的呼吸节奏，以及之后的深度睡眠状态，在温养身体的同时，会大量消耗养分。 　　而就在此时，他闻到厅中有鱼汤的香味传来。 　　“醒了？出去运动一下，现在还太烫。” 　　他起身来到厅内，恰好看见希利亚德端着一锅已经炖好的鱼汤上来，他打量眼刚刚睡醒的伊恩，然后便开口嘱咐道：“麦粥也煮好了，等会你带着点鱼汤去喂你弟弟，他死活不愿意让我喂。” 　　“……好！” 　　伊恩已经闻到浓郁的香气，腹中的咕噜声更是喧嚣，但他还是咬牙答应下来，转头出门，准备做几个伸展运动。 　　希利亚德紧随着走出房门，他原本想看看伊恩自己会怎么锻炼，然后开口指点一些正确的热身和锻炼的动作，一点一点养成对方的锻炼习惯。 　　但他却惊讶地发现，伊恩的热身和锻炼都颇有章法。 　　虽然并没有作为各种格斗技巧前置的铺垫，训练强度也不足，但单单以舒展身体，活络筋骨而言，却已完全足够。 　　“常有人道，智慧天赐。真正的天选者无需他人教导，自己就能开发出适宜自己的武技和传承……” 　　他不禁在心中喃喃，感慨非常：“我原本不信，毕竟连我都做不到，但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碰见一个。” 　　倘若伊恩能听见希利亚德心中的感慨，肯定会心中哈哈一笑。 　　虽然基因改造在地球已经成为常态，但生物机器也需要时常维护运转才能保持完好，尤其是他的工作地点在太空失重环境，更是要保持锻炼，才不至于得上太空病。 　　这一套健身操的确简单，但也涵盖了身体最重要几个部分的运动，是最先进的锻炼方法。 　　既然伊恩已经有一套自己的锻炼方法，那希利亚德也就不着急这方面。 　　此刻，他正在观察伊恩的锻炼习惯，记下这套锻炼方法的缺漏之处，准备将其完善补全后，再以此为基础，衍生后续的锻炼计划。 　　“回去吃饭吧。” 　　二十分钟后，希利亚德才开口叫停。 　　而等微微喘气的伊恩回到厅中时，老骑士已经端上一大碗鱼汤，正是昨晚剩下的食材，没有一丝浪费。 　　伊恩好奇地端详，发现碗里还有一片片青翠的野菜，应当是昨晚希利亚德自林中摘来，有股奇特的香味和涩味，刚好可以解腻提神。 　　显然，希利亚德的厨艺相当不错，伊恩食而不语，看上去并不狼吞虎咽，却也很快地解决自己面前的这碗鱼汤。 　　“这炖了很久吧？还有这些野菜……” 　　吃完后，满意地放下碗叉，伊恩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希利亚德：“老师你没睡？” 　　“我不需要睡。每时每刻都在睡。” 　　希利亚德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鬓角：“我的大脑一半在睡，一半清醒，第二能级就能办到。” 　　没有在意伊恩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询问道：“源种的进度如何？” 　　“已经有一点脉络。” 　　伊恩点头，他已理解虚拟源种内部的结构。 　　说到底，那并不复杂，甚至有点像是简化的涡轮发动机，只是推动它运转的是血液，亦或是说，血液中蕴含的‘源质碎屑’。 　　人吃下食物，食物中蕴含的能量会有一部分成为源质碎屑，散入全身血液。 　　而心脏本身在搏动时，就起到一个推动血液的作用，而源种将顺着血液进入心脏的源质碎屑吸收，压缩成高密度高压的真正源质，储存起来，并等待需要时释放，增强体力，亦或是说凝聚升华器官。 　　也正因为如此，呼吸引导术才能鼓动源种这个‘涡轮增压发动机’加速运转。 　　而真正运转起来的涡轮发动机，岂不就是一个吸气没有尽头，呼气也没有终止的存在？ 　　虽然伊恩已经将源种的结构完全解析完毕，只要源质积累的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将虚拟源种变成真正源种。 　　但他也没打算太过惊世骇俗，非要竞速最快，而是想要继续感应，熟悉，确定自己能做到完美后再凝聚。 　　毕竟，修行和检修飞船一样，是急不来的。 　　“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打算尝试时，也提前一天和我说，我会在你凝聚时帮忙观察。” 　　希利亚德也不觉得源种能难倒伊恩，他点头，拍拍伊恩的肩膀，勉励道：“早上锻炼，晚上修行引导术，其他时间你自由决定，我相信你的自制力。” 　　“至于魔药，不用着急，那是最后一步。” 　　“嗯，我明白。” 　　伊恩很清楚，凡事都急不得。 　　虽然觉醒灵能后，自己的身体看似有力许多，但本质上只是灵能激发身体潜力，是一种缓慢的透支。 　　他的身子骨相当虚弱，仍是一个久经虐待，很少吃饱饭的八岁孩子的身体。 　　凝聚源种后，他需要一段时间锻炼，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这样才能逐渐承受引导术的负荷，以及未来魔药对身体的激烈改变。 　　吃完早餐后，伊恩继续在家中锻炼，希利亚德则伪装成奥森纳出门。 　　在外人看来，‘奥森纳’的确‘受伤’颇重，但他本来就是残疾人，做的是港口文书的工作，身上受点伤也不妨碍动笔。 　　更何况，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好得不可思议，在伊恩看来很严重的伤势，对于本地人而言，或许也就比指甲盖被掀起来要严重一点。 　　——被捅了两刀？这不是涂点口水就好了？ 　　可不是玩笑。伊恩怀疑泰拉人的体液真的有消毒能力。 　　此刻，在家中，伊恩尝试对自己灵能‘预知视界’的掌握。 　　经过多次尝试和验证，两小时后，他对‘预知视界’已有更深程度的了解。 ###第43章 盯上 　　——开启‘预知视界’，需要约莫三分之一秒的时间，而耗费的体力，约等于‘全力挥出一拳’。 　　即便是如今体力进步的伊恩，也无法连续开启又关闭二十次以上。 　　倒不是说他没有这个体力，而是精神无法承受开启预知视界带来的压力。 　　就像是普通人，难道没有连续挥出二十拳的体力吗？他们只是没有掌握方法，发力错误，自然手肘手臂在多次挥拳后酸疼不适。 　　伊恩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大量练习，逐步强化开启预知视界的速度以及承受力，掌握更加科学合理的开启方法。 　　而维持预知视界，也同样需要耗费体力。 　　这个消耗并不大，在吃饱饭的前提下，伊恩可以持续开启一分钟以上的时间才会感到疲惫，约等于快步跑，舒缓几分钟后便可以恢复。 　　除此之外，伊恩发现，预知视界的范围，会随着开启而不断扩大。 　　被预知视界雾气化的世界，是以伊恩为中心直径一百米左右的圆。 　　只有在这个范围内，他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危机’和‘机遇’。 　　不过因为伊恩毕竟还是人类，视野范围是锥形，故而于视锥之外，像是希利亚德这样的高手，在伊恩不注意的情况下，也能通过视觉死角，规避预知视界的探查。 　　随着预知视界的持续开启，这个圆的半径会随着每秒一米多的速度扩大，而预知视界的体力消耗也会随着扩大而急速增加。 　　当伊恩持续维持预知视界一分钟，预知圈的范围达到半径一百一十米时，他便完全无法承受那剧烈的体力消耗。 　　伊恩猜测，倘若自己能控制预知圈的范围，维持在一定程度，不让它随意扩大的话，那么他就能让预知视界持续更长时间。 　　甚至，在未来，可以全天候维持预知圈的存在！ 　　如此一来，无论是谁，想要偷袭他都千难万难。 　　虽然目前并不行，但伊恩认为预知视界是可控的，只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这也被记在他脑内的‘前期准备工作笔记本’中，作为从今开始，每日训练的项目。 　　“需要训练的项目不少。” 　　一直锻炼，直至中午，感觉到疲惫的伊恩烧了锅热水，准备煮点麦粥。 　　在点火时，他总结道：“灵能和身体相辅相成，两个都不能耽误——按照这个训练量，我起码要吃两人份的食物，才能保证成长而不是损耗身体。” 　　根据希利亚德所说，以及自己的观察，伊恩察觉，泰拉人的身体极限非常夸张。 　　即便是没有踏上升华之路的普通人，倘若一直坚持锻炼，将身体磨砺至极限，都足以空手和成年公牛角力，甚至战而胜之。 　　这个公牛可不是地球上的牛，泰拉公牛乃是平均重达两吨以上，体表覆盖软骨板的庞然大物，实打实的生物坦克！ 　　肉牛还好说，骑乘用的公牛更是要比同类壮硕三分，发起狂来，撞塌一座小平房堪称轻而易举。 　　就连骑士都以能驯服一头骑乘用的公牛为荣耀，‘骑牛者’更是知名力士的美称。 　　不过，相比起成为可以和牛角力的人，伊恩其实对泰拉大陆的牛究竟是什么身体构造，为什么能长这么大更感兴趣。 　　但遗憾的是和地球一样，泰拉大陆上的牛同样是耕种的主力和各种战略物资的来源。 　　一头牛能耕种的地百倍于寻常农夫，而牛的筋可以做大弓，皮革与骨板也都是天然的铠甲材料来源。 　　价格更不用说，一头发育良好的成年公牛价格乃是可怖的二百五十塔勒，在哈里森港还要更贵，顶的上一家农夫不吃不喝劳作几十年。 　　故而解剖公牛这个计划，只能被伊恩遗憾地置后。 　　“咦？” 　　即便是在煮粥时发散思维，伊恩仍然没有忘记时不时开启预知视界，进行灵能方面的锻炼。 　　倘若有人在屋内，便可以看见，白发男孩的双眸时不时亮起一圈晶莹的青色流光，然后又迅速消散，就如同萤火一般闪烁。 　　但就在一次无意地扫视时，伊恩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抬起头，他看向窗外。 　　那里似乎有可疑现象。 　　“那是……” 　　蹲在火炉前的伊恩站立起身，他表情肃然，双目中的荧光亮起，锁定在墙壁之后，小屋之外的可疑目标上：“有人在监视我？” 　　预知视界中，一圈人形的淡白色雾气正在街道上行走。 　　此事平平无奇。和伊恩原本住的地方不同，普德长老为伊恩和希利亚德选的新屋子位于海边街区，白天的人流要多上不少。 　　可这雾气已经在街道处来回行走了三四遍，总时长超过十分钟，无论怎么想都非常可疑。 　　“是谁？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土著吧？哪有那么嚣张。” 　　男孩思索数秒，然后贴近窗户，冷静地从缝隙窥向窗外。 　　只见街道外有一个男人正在路过，他穿过街道，折入另一侧的街道拐角，十几秒后走出，又再次路过门口，佯装地似乎只是普通经过，但实则偷偷打量屋子的门窗所在。 　　伊恩定睛看去，却发现对方是个熟人。 　　“布林，想要抢我眠粉的采药人？” 　　挑起眉头，伊恩想起前天晚上，自己和老师在众人面前演的那出戏。 　　在那火灾现场中，就有一位邻居察觉到他手中的袋子装有不少贵重的眠粉，故而想要强夺，却被普德长老阻止训斥，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窗外徘徊的，正是那位名为布林的采药人。 　　他此刻佯装成路过，却时不时地观察打量伊恩家屋子的情况，一双眼睛一直都在观察窗户和门户所在，嘴中还在念念有词，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看来是被盯上了。” 　　微微摇头，伊恩了然。 　　毕竟别的不说，哈里森港的医馆一直都在高价收购这种可以作为无痛麻醉剂的天然药物，护卫队那边也很需要这种可以无伤捕获高价值猎物，甚至是魔物的材料。 　　刀剑无眼，斩杀魔物肯定没办法保证其躯体完整。 　　无论是箭口，刀痕亦或是陷阱，魔物优质的皮毛，血肉和骨骼肯定有损伤，无法卖出最高价。 　　但倘若有眠粉，可以生擒捕获，那自然就是另一种说法，完好的皮毛内脏也是另一种价格。 　　皮毛素材，以及各种奇特的升华植物加工品，就是帝国移民与红杉土著们的贸易核心，只要有，就绝对不愁卖不出去。 　　“真是拙劣的踩点，怎么会有人大白天的干这事？他难道没有工作吗？” 　　“还是说，并非窥视眠粉，他别有目的……” 　　低声吐槽一句，看着周围人流颇多，伊恩干脆地打开窗。 　　他深呼吸，然后大声对窗外还在‘路过’的男人喊道：“布林，为什么你老在我家门口晃荡？” ###第44章 祭祀 　　男孩的声音不小，尤其是极其突然，故而这条街上其他路过的人都纷纷惊讶地抬头，看向伊恩所在的方向，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僵立在原地的白之民男人。 　　“你，你……” 　　众人带着好奇，打量和若有所思的目光汇聚，仅仅是数秒，便可以看见布林白色的脸充血，迅速变得涨红。 　　措手不及的他抬起手，颤抖着指向笑盈盈的伊恩，但一直到最后，他也没‘你’出什么话来——这位被直接戳穿的采药人只能一路小跑着离开，街道上的路人纷纷交流，显然也都看出些什么。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胆大还是胆小。” 　　注视着对方消失在街道拐角，伊恩摇着头关上窗，叹息一声：“哈里森港的治安当真不好，我是不是应该在家里再准备一些陷阱？的确可以考虑……” 　　他决定等晚上希利亚德回来，告知老师情况。 　　等有时间，他也会去找普德长老，反应布林的举动。 　　盯上钱财不算什么，可家里毕竟还有小孩，假如对方还不死心，趁着他和希利亚德都不在的时候入屋，一不小心伤到埃兰那可不好。 　　“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摇着头，伊恩回过身，继续煮粥。 　　他伸出汤勺，搅动锅底，将沉淀在底部的麦粒重新搅拌均匀。 　　与此同时，红杉土著部落。 　　大萨满阿尼穆·深沼伸出骨棒，搅动锅底，将沉淀在底部的药渣重新搅拌均匀。 　　此刻。 　　他也在煮粥。 　　红杉林内沼位于象骨山山脚，此地原本是一处沿海近湖，因为四百多年前的一场大地震导致地质结构骤变，汇流的大河易道，变成如今环绕哈里森港的伊沃克河，湖泊失去水源干涸，但却因为热带沿海常年的风雨而逐渐变成如今的浅水泥沼。 　　红杉部落的祖地位于象骨山，根据典籍记载，他们昔日有着驯养大象，与其沟通，一同劳作并战斗的技艺。但因为环境的变化，红杉象群逐渐灭绝，这技艺于数百年间不断失传，改变，最终演化成红杉部落将寻常野兽训练为伴兽和狩猎伙伴的手艺。 　　大萨满阿尼穆·深沼此刻站立于半山腰处的萨满大帐帐口，慢条斯理地搅动身前大锅中浅紫色的药泥，而在帐口两侧，十六根图腾柱周边，三十二位身形瘦小，但容貌气势凶悍的土著猎手恭敬地半跪在地，头颅低垂，弓箭和短枪放置于身侧两旁，等待着大萨满的传唤。 　　阿尼穆抬起头，南海海平线的尽头泛起一片朦胧的白色雾光，令人看不清远方的景色，普通人难以察觉，但这却是一场浩大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征兆。 　　空气中酝酿着狂暴而潮湿的味道，而象骨山山脚处的沼泽树林，那盘根错节的木质根须，五颜六色的苔藓，藤蔓与灌木，与那互相交错的繁密枝干仿佛连接成了一个整体，在其中栖息的诸多水蛇，蟾蜍，蜈蚣，泥鱼以及活覃更是令这个整体充满生机。 　　整个丛林像是一个活物，它正在不断地呼吸，低语，发出唯有大萨满才能聆听的告诫。 　　图腾柱细微地震荡着。 　　——山与潮之灵正在警示，丛林之灵也在警示。 　　阿尼穆·深沼闭上眼，淡淡道：“血。” 　　最靠近大萨满的两位猎手缓缓起身，他们的动作很轻微，就像是唯恐惊扰到那无处不在的尊灵，他们从怀中取出古朴铭刻有青绿色铭文的陶罐，然后谨慎小心地来到坩埚两侧，将陶罐递送至大萨满面前。 　　他们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两位在部落中受到尊崇和敬畏的猎手浑身都是青黑色的纹身和伤疤，那是荣耀与勇武的证明，但是在大萨满面前，他们却柔顺地像是孩子。 　　阿尼穆端起陶罐，他已经老了，鼻子早已嗅不出人世间的一切味道，但他却能闻到，这罐中满是鲜血，辛辣而浓郁，蕴含着一个成年男人愤怒的魂魄碎片。 　　而另一罐血的味道，却是单纯又天真，干净的就像是山泉溪水，带着清甜芬芳，宛如年幼不谙世事的孩子。 　　——还不够好，但也可以。 　　阿尼穆深吸一口气，他将这两罐血倒入坩埚中，然后搅拌。 　　锅内沸腾翻滚的药泥吸收这两罐不同的鲜血，那淡淡的紫中泛起些许微红，有常人不可见的微光正在闪动汇聚，震荡空气，发出仿佛是男人绝望的怒吼，孩童惊恐的哭泣的声音。 　　这轻鸣带起一阵悄无声息的微风，环绕萨满枯瘦的身形吹拂。 　　“骨。” 　　最开始的两位猎手已经退下，而随着阿尼穆再次开口，第二排的两位猎手同样站立起身。 　　他们手中端着一大一小两个木匣，恭敬地将其奉给大萨满。 　　匣中是两个颅骨，一个属于成年的人类，一个属于不满二岁的婴孩。 　　“这个好一点。” 　　扫视一眼两个已经被剔除所有血肉，干干净净的颅骨，阿尼穆微微点头赞赏，登时这两位猎手便面露喜色，缓缓退下。 　　阿尼穆没有多言，满头白发，肤色棕黑的老人伸出手，握住一颗颅骨。 　　他枯瘦的手看似无力，气息也宛如风中残烛，但这只手只是轻轻揉捏，整个颅骨就化作尘埃般顺滑的骨粉，随着一阵悄然的微风没入锅内。 　　环绕大萨满的风又更大了。 　　“肉。” 　　随着传唤，接下来，又是两位猎手起身，奉出他们精心收集而来的祭品。 　　血、骨、肉、筋。 　　——生命的力量。 　　脑、眼、舌、皮。 　　——生命的感知。 　　肺、肝、肾、脾。 　　——生命的耐性。 　　肠、胃、胆、心。 　　——生命的活力。 　　以血为始，以心为终，十六个最稚嫩的，十六个最强健的，一共三十二个不同生命最菁华，最富含灵质与力量的部分，便是‘纯洁献祭’所需的三十二个祭品。 　　“阿切图怎么了。” 　　最后，在两位猎手奉上‘孩童之心’与‘勇士之心’时，大萨满突然开口问道：“他死了？” 　　“是，是的，大萨满。” 　　被询问的两位猎手呆住一瞬，然后便诚惶诚恐道：“阿切图萨满潜入哈里森港失败，被帝国人杀死……格兰特子爵对此不闻不问。” 　　“所以才由我们替代，奉上这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 　　但阿尼穆并没有听完，他挥手，示意两位猎手退下，而后微微摇头：“他们果然也注意到了征兆，阿切图太莽撞了。” 　　搅动着坩埚中的药泥，大萨满阿尼穆·深沼搅动着血肉与内脏的菁华，他搅动着生命的菁华，神情漠然道：“但那些帝国人，也必须付出代价。” 　　“生命的代价。” ###第45章 涡轮 　　“一位勇士的血，要用百个帝国人偿还。” 　　口中说着，手却未停。 　　大萨满将位于匣中，虽早就被取出，但仍鲜红跳动的两颗心轻轻摘起。 　　然后，柔和地放置于坩埚内，那已经彻底变成鲜红之色，宛如岩浆，又像是沸腾血液的药泥上。 　　随着心脏沉入药泥，仪式就此完成。 　　屏息时，一阵肉眼可见的灵光闪烁。 　　坩埚内浑浊的药泥在瞬间变得纯粹深沉，红色的血糊在几个呼吸间就转换成另一种宛如墨水般的药汁。 　　一种澄澈纯净的‘血墨’。 　　而就在血墨成型的刹那，一阵狂风凭空自起，大萨满帐外的半山腰忽然响起一阵阵山呼，宛如古老先祖的呼喝吼叫，令诸图腾柱都震荡。 　　呼声一路蔓延，直至山脚下的红杉沼泽，这骤起的大风席卷着林海中的每一片枝叶树干，令整个丛林都变得喧哗，沼泽上方的雾气瘴气更是都升腾而起，弥散一片斑斓色彩。 　　三十二位猎手此刻双膝跪地，匍匐在帐边两侧，阿尼穆端起药锅，他伸出手，探入其中，浑不在意药锅中鲜红的药汁血墨远比沸水还要滚烫数倍。 　　随后，老人以手为笔，沾染血墨，示意猎手们抬起额头，然后缓缓在猎手们的额顶处绘下血色纹路。 　　每一位猎手都忍不住面露欣喜，而后神色变得痛苦，却咬牙强行忍耐——鲜红的血色纹路顺着额头朝着血肉内侧扩散，在呼吸间蔓延，植入肌肉与脏腑间，令呼吸都变得粗壮。 　　在少数几个极其适应这血墨的猎手体内，细微的鳞片随之衍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腥味与海风的气息，那是山与潮的味道，是山潮之灵苏醒的预兆。 　　阿尼穆为三十二位勇士猎手依次以血墨绘下纹路，但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路走向红杉沼泽。 　　他的耳畔，诸多图腾的震颤与灵的呼声缓缓汇聚成一片，正如潮水般澎湃。 　　随着时间推移，这呼啸澎湃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终化作一声由沼泽深处传出，幽邃又低沉的喃喃。 　　【生命……】 　　任由这含糊但却震荡魂魄的灵音在耳畔来回呼啸，阿尼穆面容肃穆，手中坩埚的血墨已经干涸，药渣也完全板结，变得苍白。 　　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心脏鲜红无比，并且剧烈地鼓动着，蕴含着浓厚无比的生命力量。 　　“山之主，海之子，潮汐的脉动，大地的山呼……这是独属于您的祭品，是供奉于您的生命。” 　　口中念诵着古老的祭祀词，老萨满步入泥沼的中心。 　　然后，将药罐置于浑浊的沼水之上，转身离去。 　　红杉沼泽微微震荡着，树林中所有的树木都在晃动。 　　沼泽的中央，泥潭开始旋转，将药罐吸入深处，无形的灵音发出洪亮的咆哮，紧随而来的便是贪婪的吮吸声。 　　倘若于半山腰上俯瞰，隐约可以看见，在这片被红杉部落视作圣地的沼泽深处，有一个森然庞大的阴影正在震荡，鼓荡。 　　其形蜿蜒盘旋，六点猩红色的光源在泥浆下亮起。 　　它在泥潭的底部蠕动，发出人类难以听闻的震鸣与嚎叫。 　　发生在红杉土著祖地的纯洁献祭，短时间内并没有造成任何异变。 　　但毫无疑问，有些事情已经发生。 　　一段时间后，天幕落下，哈里森港步入黄昏。 　　时间已抵傍晚，屋内的伊恩点燃炉火，他用烧火棍拨动炉内的木炭，令一捧金红色的火星从炉与锅的夹隙间窜出，带起一阵烟尘。 　　火势渐旺，又添了些柴，正在煮粥准备晚饭的男孩确定这边准备妥当后，便起身前往一旁的橱柜处，将已经静置一天的凝神草药水取出。 　　——轰隆！ 　　一道白光划破黯空，雷声响起，哈里森港又下起大雨。 　　端起药水的伊恩侧头看向窗外，细密的雨点覆盖了整片大地，天上翻滚的雨云内隐隐滚动着尚未成型的雷霆，时不时劈下一道真正的闪电，照亮整个港口与沿海。 　　“正常的热带天气，不太可能这么恶劣。” 　　微微摇头，三分钟听了五次炸雷，伊恩自是知晓异世界的天气相对于老家而言肯定有更多变量。 　　但哈里森港夏季三天两头一次雷暴，甚至能在不远的蹉叹崖吸引一大群猎雷水母的情况，显然不属于通常情况范畴内。 　　那在云层中闪耀又消散的雷光，蕴含着一种令伊恩本能不安的气息。 　　他隐约有种预感，自己老师的使命，就与造就这怪异天气的真正原因有所关联。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凝神药水静置一天后，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清香，如果要伊恩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薄荷味花露水掺杂了清凉油的味道，仅仅是轻嗅，就能感觉鼻尖至肺腔一阵微凉。 　　认真观察，伊恩察觉到，药水最表层的水质和正常的水有所不同，开启预知视界，水罐上半层散发的幽蓝色光晕证明了他的观点。 　　“看来凝神草和其他草药中的有效部分，是一种比水更轻的物质，煎煮后再静置一晚，药质上浮，恰好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提纯步骤。” 　　虽然脑中思索总结，但伊恩手却未停。 　　来到弟弟埃兰所在的房间后，他干脆利落地依照普德长老嘱咐，用洗干净的木勺舀起一勺水，喂给还在迷迷糊糊做梦的弟弟，然后又从药罐底部取出已经变成浅绿色粉末的药渣，涂抹在对方的太阳穴和额头周边。 　　“～” 　　埃兰还在睡梦中，因药水的刺激而睁开双眸，幼童睁大眼睛看了眼伊恩，与自己哥哥对视了好几秒，这才露出一个相当舒服的表情，闭眼沉沉睡去。 　　“效果还挺好，眼神灵动不少。” 　　对此，伊恩并不奇怪，因为在给埃兰使用前，他已经使用预知视界预测过，药水绝无任何危险，甚至非常有益。 　　很快，他自己也依照嘱咐，服用了少量剩下来的凝神药水。 　　一勺药水入喉，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伊恩就不禁浑身微微一颤。 　　一股冰冷的感觉沿着喉咙，胃部乃至整个消化道蔓延，扩散至全身。 　　这感觉，登时令原本因为练习灵能一下午，有些头晕脑胀，疲惫乏力的伊恩陡然清醒，简直就像是迷糊时洗了一个冷水澡般，暂时地充满了精力。 　　即便吃饱喝足，体力充沛，可倘若灵能运用的太久，也会让人感觉到仿佛连续熬夜用脑过度般的痛苦。 　　下午最疲惫时，伊恩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如同发红的铁块一般，又热又疼，还带有仿佛红肿发炎般的膨胀感。 　　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这种不适已经减弱不少。可服用这凝神水，伊恩却立刻察觉，自己原本发热的大脑和躯体正在急速地‘凉快’下来，并源源不断地涌出一种舒适的清凉感。 　　非要打个比方，伊恩觉得这种舒适感不亚于夏日四十二度气温时在外跑了一上午后，终于回家进入空调房爽吃冰淇淋。 　　“药真不错！” 　　伊恩不禁赞赏，但他也很清楚，这凝神草药水价值绝对不菲，就这么单独一小包，卖七八塔勒恐怕不成问题，几袋加起来顶的上自家舅舅原本一年的薪酬。 　　长老将一整盒药包都交给自己，这行为不能说是慷慨吧，简直就和扔钱进水听个响般不可思议。 　　只能说，这种对平民来说相当珍贵的资源，对于贵族和大人物而言，恐怕只是一次试探的消耗品。 　　“反正没毒，不用白不用。” 　　希利亚德还未归来，伊恩也没等对方，自己先吃完粥，解决晚饭。 　　吃饱喝足后，他静坐在窗旁，闭上双目，趁着凝神药水的药效还在，精神振奋清晰时，尝试感应源种。 　　因为老师希利亚德的引导，加上最近吃了一条蕴含大量源质的魔兽级鲑鱼。 　　伊恩很快就感应到体内源质，以及虚拟源种的存在。 　　一时间，他听见轻微的‘哗啦’声，宛如潮水翻涌。 　　伊恩知晓，那是自己血液中源质碎片流动带来的通感，它正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淌，潜移默化地增加他的身体素质。 　　“今天源质流动的速度更快了一点，下午的练习看来的确有用。” 　　源质顺着体内血液循环系统，在伊恩周身和心脏处来回流动，他全身的肌肉，内脏乃至于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源质，汲取这些生命的能量。 　　但真正的大头，却还是位于心脏处的虚拟源种。 　　大量源质碎片涌入其中，被正在自动运转的源种吸收压缩，凝聚成真正规整的源质。 　　伊恩凝神，原本模糊不清的虚拟源种每一个细节都变得纤毫毕现。 　　凭借过去专业工作的经验，这两天的练习和观察，已经令他对源种的结构有了相当认知。 　　抛弃一切花里胡哨的形容词和文化内涵，源种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储存转换装置。 　　它的结构类似涡轮增压机，凭借心脏搏动和呼吸产生的力量运转，食物被消化后产生的源质会进入血液，而后被源种收集，提炼萃取，紧接着储存，并在需要时释放。 　　源质是一种特殊的生命能量，少量源质碎片在血液循环系统中流淌，就可以增加人的身体素质。 　　高纯度的源质被源种释放，进入肌体器官中，会在短时间内极大增加身体素质。 　　其包括绝对力量，神经反射，运动耐性，再生能力和身体坚韧程度，全部都全方位提升。 　　在泰拉世界，一个平日正常作息正常饮食的普通人，倘若被逼迫到生命绝境，就有可能爆发出身体中本能保存的源质，在短时间内释放出远超过自己极限的力量。 　　母亲在危机时刻为了保护孩子单手推开马车踹开大石头，在泰拉世界可不是什么神奇新闻，而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倒不如说，不发生才奇怪。 　　普通人都能如此，更何况持有源种的升华者预备役？ 　　以伊恩本人为例，在吃下一条魔兽鲑鱼后，即便他身体骨子里还虚弱，且还只是个八岁多的孩子，可倘若完全释放源种中积累的源质，他也能在十几分钟内发挥出堪比成年男人的力气。 　　当然，源质真正的功效，肯定不是这样作为消耗品使用。 　　作为生命的本质，升华者积累源质是为了凝造出升华器官。 　　如若说源质只是短时间提升身体素质，消耗完毕就复归常态，甚至透支所有精力，那么升华器官在常态就拥有堪比源质爆发时的力量，绝大部分情况下尤有甚之。 　　故而如非真正绝境，伊恩觉得，任何升华者都不会胡乱动用自己储存的源质。 ###第46章 血色 　　“开始凝聚升华器官，就是从升华者学徒，真正踏上血脉真形之路的第一步。” 　　伊恩微微摇头：“那个还早，我现在需要的，是凝聚出一颗高质量源种，然后依靠它来快速积累源质，调养身体。” 　　虽然说，前世作为机械工程师的伊恩对涡轮增压器的结构知之甚详，给他材料和工具甚至可以空手搓出来。 　　但源种只是和涡轮增压器相似，并非一致。 　　哪怕他的确觉得，虚拟源种中有几个结构可以修改，在不影响到整体运转的情况下，可以极大提升凝结萃取源质的效率和质量。 　　但那只是猜测，谁敢真的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做实验？ 　　绝大部分人，哪怕是天才，在凝结源种这方面，也只能求稳，并非追求最好。 　　毕竟效率这方面可以靠资源堆，生命只有一次。 　　但，只是绝大部分人而已。 　　伊恩稍微有些特殊。 　　“让我看看……” 　　低声自语，伊恩轻笑一声，开启预知视界。 　　青色的眸子睁开，一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化作由雾气构成的团块，灰白蓝三色交织，构成这奇异的世界。 　　伊恩睁开眼，看向自己。 　　正如之前每一次那样，他看不见自己的颜色，由什么雾气构成。 　　实际上，他只在觉醒灵能时看见过一次自己身上的颜色。 　　那时，看见的是孩童伊恩的颜色，还是自己的颜色，仍要另说。 　　——预言者无法预言自己。 　　唯独在大概是心脏的地方，男孩能看见一点金色的光辉闪烁。 　　由希利亚德源质构成的虚拟源种，此刻正在一片被雾气环绕的空无中旋转着，金色的它宛如恒星，汲取着星星点点细密微小的白色光点，然后凝聚为一粒粒仿佛晶片一般的淡蓝色尘埃，积累在内侧。 　　细密的光点，是源质碎片，而晶片一般的尘埃，正是源质。 　　源质碎片是白色级，源质是蓝色级。 　　因为虚拟源种是由老师长辈赠予的‘他物’，故而伊恩可以通过预知视界看见它。 　　“有趣，源质也是有等级的。” 　　注视着自己体内源质凝聚的过程，伊恩不禁若有所思，他看向外侧金色的虚拟源种，心中已有猜测：“果然，源质质量也是不一样的。单单凭借源质的颜色，我就可以判断升华者的实力。” 　　“而最重要的……” 　　抬起头，伊恩看向自己弟弟埃兰所在的方向。 　　白发的幼童饮下药水，敷上药泥，此刻睡的正安宁。 　　眠粉带来的后遗症显然不是一次治疗就能缓解的，想要让埃兰恢复正常，或许还需要几个月的调养。 　　埃兰身上的雾气是淡灰色夹杂着些许蓝白，应该是凝神药水的作用。 　　不仅仅如此…… 　　“埃兰的命运与我相连，我的行动，会导致埃兰身上的雾气也变幻。” 　　伊恩凝视着自己弟弟身上的颜色变幻，他回忆起当初选择抛尸地点时，埃兰雾气给予自己的警示——毫无疑问，那次警示和预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能与希利亚德相遇，埃兰居功甚伟。 　　而这一次，伊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能否通过脑内思索自己对源种结构的改变，辅助埃兰身上雾气颜色的变幻，判断自己对源种结构的微调是否成功，是否有益？ 　　简单来说，他能否通过埃兰，间接预言自己源种改造的成功亦或是失败？ 　　可行性很大！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毕竟自己的能力能一定范围内预知未来走向，这样的利用，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方法！ 　　“我凝聚的源种越好，弟弟未来的命运也就越好。反之同理。” 　　“就这么做。” 　　想到就尝试，伊恩立刻闭目沉思。 　　第一次尝试，伊恩并没有选择优化，与之相反，他随意地将脑海中的源种结构劣化，调整的更加简单，但效率也低许多。 　　睁开眼，他看向埃兰，双眼不禁微微睁大。 　　“赤红色！” 　　血一般的浓密雾气萦绕在幼童身上，令伊恩微微一愣：“这么糟糕？几近于必死无疑了属于是？” 　　虽然有预料到倘若自己随便凝结劣质源种，可能会导致极其糟糕的结果，但如此糟糕，也令伊恩心中大感疑惑：“假如我凝结的源种太差，希利亚德老师有极大可能会离开我，毕竟我倘若没有潜力，和他待在一起反而会死得更快。” 　　“但即便如此，短时间内，我也不会太危险……这么浓厚的血色雾气，显然是最近这段时间就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足以威胁到我们兄弟二人的性命！” 　　虽然不解，但伊恩也知道这样思考没有意义，他闭上眼，开始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伊恩仍然没有优化，只是循规循距，按照希利亚德的指导，尝试正常凝结源种。 　　再次睁开眼，伊恩看向埃兰。 　　这一次，出现在自家弟弟上的雾气仍然鲜红欲滴，虽然相较于第一次少了些许黑气，但仍然是毫无疑问的‘必死无疑级’的危险！ 　　“咄咄怪事！” 　　站立起身，伊恩眉头紧皱，关闭预知视界，休息片刻，恢复体力。 　　然后，他才长吸一口气，侧头看向窗外：“依照老师嘱咐的方法凝聚源种，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凝聚完美，如此一来一切稳妥，我的实力也会在老师的教导下有所提升，可雾气仍然鲜红。” 　　“这说明危机并不在老师，甚至是我的身上……” 　　心神一动，伊恩心中又有一个推断，他没有多言，闭上眼睛，第二次打开预知视界。 　　这一次，他思索源种结构模板，那正是深思熟虑后敲定的优化模板。 　　然后，伊恩调动源质，再次尝试凝聚源种。 　　他第三次看向埃兰。 　　猩红色的雾气依旧——虽然浓度似乎又淡了些许，原本如血云般覆盖在埃兰身上的雾气，其有些边角已是淡粉，但其主体仍然是鲜血一般的光晕。 　　“我懂了。” 　　如此一来，伊恩反而了然，他眉头微皱：“有土著把我当成目标了是吧？他们已经潜入哈里森港了？” 　　——无论怎么凝聚源种，结果都是不变的极其危险。 　　这只能说明，有远强于伊恩的角色亦或是势力正在针对他发难，所以才会出现不管什么进展，他即将面临的危险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伊恩的努力，也能稍稍‘逆天改命’。 　　显然，伊恩的优化是成功的，经过他的优化，伊恩版源种的质量比希利亚德版更胜一筹，虽然有失稳妥，但效率的确更高。 　　正是因为如此，他每次观看埃兰身上的雾气，其颜色和危机都会淡化些许。效果不大，但的确有进展。 　　“不对！” 　　虽然已经大致搞明白究竟，但不等伊恩为自己的优化成功感觉到欣喜满意，他又立刻想到一个令自己顿感危机，甚至是心生恐惧的可能。 　　反应过来的伊恩眉头紧皱：“我可没那么傲慢自大，自以为是……我是谁？我也配土著如此针对？真的要杀死我，至于这么着急吗？” 　　“一场灾难的余波，杀死几个孩子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不管我有多天才……也是如此！”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针对还是孩子的伊恩的暗杀，绝无可能令实力早就不是孩子的伊恩陷入血红色的必死险境！ 　　“没这么简单。” 　　如此自语着，伊恩骤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自脊椎骨蔓延：“我可能并不是主要目标！” 　　“那究竟谁是？老师，亦或是说……” 　　他立刻起步，来到窗旁，然后开启预知视界，看向暴雨连绵的哈里森港街道。 　　窗外，漆黑的天幕下，港口中央灯火通明，周边路灯昏暗的住宅区，家家灯火摇曳朦胧，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在窗后闪动，谈笑交流，温馨和睦。 　　有孩童正在嬉笑，与父母游戏，影子被灯光拉长。 　　有老人在唠叨，半开的窗户中漏过阵风，吹打灯火，令屋内的光芒微微摇晃。 　　亦有沉默，屋内灯火闪烁，却隐约能从风雨中闻到些许食物的香气。 　　水色的眸子横扫城市，伊恩的双目中闪耀着淡青色的光辉。 　　但，他的双瞳中，倒映而出的，只有红色。 　　猩红色。 　　血红色。 　　死亡的颜色。 　　此时此刻，在每一个人身上流转的红色雾气，在一时间仿佛汇聚成河，化作血海。 　　而后…… 　　在整个哈里森港中翻腾澎湃！ ###第47章 察觉 　　嗡！ 　　就在看见满街猩红之景时，惊愕无比的伊恩忽然感觉自己大脑深处，甚至可以说，独立于自己身体之外，但却又的确属于自己的某处器官，突然产生了一股没有任何征兆的疼痛。 　　这股剧烈无比的痛楚就像是有人将一颗沾满了海水和毒素的海胆放在大脑中，并且剧烈的摇晃般，令伊恩在瞬间就难以呼吸，干脆利落地跪倒在地，就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呼！呼……” 　　痛苦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伊恩重新取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时，他立刻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那样，米粒大的冷汗从额头和鬓角处垂落，沾湿了领口。 　　伊恩当然不是孤身一人时的惨叫都想要忍的究极硬汉，他之所以没有痛呼出声，仅仅是因为他已经累得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而且弟弟就在旁边呢。 　　颤抖着倚靠墙壁，缓缓站立起身，已经从预知视界中脱离的伊恩心有余悸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看来……我这个灵能，不能主动去观察太过庞大，亦或是人数太多的目标……” 　　就在刚才，伊恩在观察街道时，感觉到自己体力简直就像是泄洪一般开闸而出，一瞬间就让他接近虚脱，差点休克昏迷过去。 　　预知视界的缺点也就此出现。 　　它的确能小范围地预知未来，确定物品的珍惜度，乃至于一定程度上的引领伊恩作出更好的选择…… 　　但凡事过犹不及，他最多只能观察几个人的命运和未来趋势。 　　人数一多，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累死。 　　不过，这仅仅是体力消耗过大，并不意味着‘不能’。 　　倘若伊恩体力足够，他猜测，自己的未来，或许可以打破这一限制，观测‘一群人’乃至于‘一条街道’‘一座城市’甚至‘一整个港口’的未来趋势！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缓缓站立起身，伊恩一脸不解：“被血气笼罩的港口……” 　　“哈里森港，究竟要面对什么？！” 　　虽然并没有任何其他证据，但是单单凭借他的灵能征兆来看，整个哈里森港中的所有人，至少是绝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必死无疑的危局’！ 　　满街的赤红雾气，甚至都化作澎湃的海啸，在天地间回荡……伊恩在瞬间就将警戒拉倒最高，但他却并不知道危机到来的时间。 　　“是风暴？海啸？亦或是雷暴，地震？” 　　“哈里森港旁边就是拜森山脉，也有可能是暴雨造成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跑到后院，伊恩抬头看向哈里森港的天空，以及周围的地势，他不禁喃喃：“能令这么多人同时死亡的事情，只有这些了……当然，也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土著大举入侵。” 　　“甚至，最糟糕的可能，是上述的这些事件，同时发生好几件。” 　　虽然现在看上去平静，但伊恩可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土著的确在展开纯洁献祭——这是就连帝国人都知道的大祭仪，需要数十位活人的生命凝聚，以及诸多珍稀材料。 　　红杉土著几十近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在举行纯洁献祭时都会放下争端，各自向名义上的红杉诸部共主‘大萨满’献上自己最好的祭礼。 　　伊恩自己，就差点被当成祭品给献祭了。 　　一般来说，纯洁献祭十几年进行一次，每一次纯洁献祭中制造出的魔药，都可以造就出几个第一能级的升华者，那也是各大部落中最普遍也是最简单制造升华者的方法。 　　当然，这种制造的升华者有极大的缺陷。 　　除此之外，在预感到极大的危难时，红杉土著也会展开纯洁献祭，换取诸灵的庇护，也能临时增强部落实力。 　　“上次土著纯洁献祭，是八年前，那场席卷了整个帝国南境沿海的超级台风……” 　　伊恩凝视着天上在黑暗中翻涌的阴云，那仍在降下的大雨和隆隆闷雷并不能令他畏惧，只是令他心生思虑：“我这一世的父亲也是在那场风暴中去世。就连升华者都难以幸存的灾难……” 　　“这次土著再开献祭，说明有极大可能，又有一次同样烈度，甚至更高烈度的台风就要来临。” 　　“除此之外，希利亚德老师悄悄来到哈里森港，似乎也和这次的‘异常’有关。” 　　线索都在汇聚，伊恩转过头，看向海岸线的方向。 　　澎湃的浪潮拍打在礁石，沙滩和港口的石质基底上，它们剧烈碰撞发出沉闷的震音，仿若地上的雷鸣。 　　“在海中吗。”他低声自语，凝视着海中的深邃阴影。 　　此刻的伊恩，说实话真的忍不住想要开启自己的预知视界注视大海，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倘若他这么做的话，绝对能看出一些征兆和线索。 　　但是，同样强烈，甚至可以说，比那预感更加强烈的预感也在警告伊恩。 　　——试试，就逝世！ 　　看个街道就差点累垮，居然还敢看大海？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根本就是疯狂！ 　　“有预感总比没有好，至少证明，大海中有着远超我如今能够预知事物范畴之外的存在。” 　　闭上眼睛，压抑观察的欲望，伊恩微微摇头：“等老师回来，我得告诉他我的发现。” 　　“事关全城人的生死……这可不是什么能隐瞒的事情。” 　　回到屋中，伊恩深呼吸一次，平静心情。 　　然后，他再次来到弟弟埃兰的面前，开始继续自己之前的修行。 　　他继续凝聚源种。 　　——不管未来如何，不管预兆如何……凝聚源种，提升自己的力量，最起码可以改变自己和弟弟的未来。 　　“之前的预知，证明我的修改方向是正确的，而我也的确可以依靠埃兰身上的雾气，预判我决策的正确与否。” 　　“如此一来，只需要再次修正一些小细节，我就可以开始积累源质，等到足够，一举修成源种。” 　　虽然伊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仅仅是脑袋里面想想，居然就可以反映到现实未来的改变……这或许也正是预知视界的特殊之处吧。 　　没有答案的事情，无需多想。 　　心神宁静，伊恩闭上眼睛。 　　在风暴和雷雨间，在闪电于窗外划破天际时，他再次开始修行。 　　与此同时。 　　城东近中央大道处，白之民长老厅。 　　这座由白色条石堆砌，爬满了蔓藤的方正老房子位于城镇能源炉心旁边，前方就是伊沃克河一支穿过城市的支流，房子背后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种植有一些常用的草药，用于长老厅中的医师平时免费给白之民治疗。 　　这里是平日白之民高层开会商谈的地方，普德长老本人也经常在此处办公休息，但如若无事，没有人会来此地麻烦老人，故而也算是清静。 　　但今天，却有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穿过暴雨，一路快步，来到厅内。 　　“长老，长老！” 　　之前出现在伊恩家门口，鬼鬼祟祟似乎有什么企图的采药人布林，此刻正一脸慌张地对长老的护卫急促道：“我有关键情报要报告给长老……” 　　一左一右两个护卫已经架住布林的肩膀，准备把他扔出去，但却听见楼上传来有些疲惫的苍老声线：“让他上来。” 　　护卫应声放开布林，如得大赦的采药人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才整理好仪表，紧张地朝着楼上走去。 　　“怎么，探查有结果了吗？” 　　二楼的书房内，普德长老放下手中的公文和汇报，他漠然地看向正对自己恭敬行礼的布林道：“看你的表情，和我猜的一样。” 　　“伊恩那孩子，果然发现你了，对吗？” ###第48章 荣耀 　　“是，是的，长老明鉴！” 　　布林似乎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半跪在普德长老的书桌前，汇报道：“我仅仅是在奥森纳家外面转了几圈，还在想怎么才能进屋子观察情况，没想到伊恩……他就直接打开窗户，叫我离远点。” 　　说到这里，回忆起被众人围观的情景，布林仍然感觉脸框和双耳发热。 　　他本就是好面子的性格，被人叫破窥探，自然感觉无地自容，但谁叫他之前的确一时贪心，想要强夺伊恩手中的眠粉？而之后又被普德长老找上，负责去探查有关于伊恩的情报？ 　　这是惩罚，也是戴罪立功。 　　“嗯。” 　　听完布林的回报，普德长老反而沉吟一声，思索起来：“隔着屋子和街道，就能发现你吗……虽然我要你刻意张扬一点，但也有可能仅仅是本来就在看着窗外，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 　　“不不不！” 　　这下反倒是布林努力争辩：“我专门注意观察了窗户——您知道我的眼力，就连灌木丛中的恩达尔药藓都能找到，伊恩之前绝对没有在窗边，他就是凭空发现了我，然后径直走过来，斥责要我离开的！” 　　“哦？” 　　普德长老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布林，在对方惶恐地再次低下头后，才缓缓道：“你应该已经猜出来我为什么请你做这种事……我还以为，已经得罪了伊恩的你，并不想要承认伊恩是灵能者。” 　　“长老，我只是一时贪心，不是真的蠢！”布林半跪在长老的书桌前，他哀求道：“伊恩倘若真的是灵能者，那我否认不否认又有什么用处？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其他人吗？我只希望您能在日后帮我美言几句，希望伊恩他能不记仇，不要日后报复我即可……” 　　“也希望长老您能原谅我，我是真的蠢，没有想到……假如我知道伊恩可能是灵能者，我绝对不敢升起那样的心思啊！” 　　“嗯。” 　　老人轻轻回应一声，大喘气的布林却面色舒缓不少，松了一口气。 　　普德长老从不轻易承诺，但既然他已经答应，那未来肯定会帮自己缓和关系。 　　他已经想到自己家中有些草药珍藏，虽然昂贵，但比起日后可能的，一位灵能者的报复，却算是廉价了。 　　说来也是，自己也真是蠢，作为邻居，奥森纳是什么人他能不清楚？哪怕是一时爆发，杀一两个土著猎手就是极限了，怎么可能杀四个？他绝对有人帮忙，而那个人绝对可以看破土著那隐匿于黑暗中的潜行技巧！ 　　布林是资深采药人，他经常和土著打交道，甚至战斗，很清楚那群红杉土人在林间的能耐，故而其他人或许觉得没什么，但他却能轻易察觉到伊恩口中的古怪之处。 　　而这一切古怪，都能用‘伊恩觉醒了灵能’来解释！ 　　一位八岁的灵能者啊……即便是在白之民中，这个年龄也年轻到离谱！ 　　“你继续观察伊恩。” 　　而就在布林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畏惧时，普德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透露出去。别忘记大家现在都知道你企图强夺伊恩的眠粉，甚至还在他家周边晃悠，意图不轨。” 　　“倘若其他人知道伊恩是灵能者，他们会怎么对付你来讨好对方？” 　　“配合我的护卫继续观察。既然伊恩现在没有和我说，那么就等到他自己愿意说为止。我觉得，以这孩子的聪明程度……这段时间并不长。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个人向我汇报伊恩的举动，确保他的安危。” 　　眯起眼睛，普德长老注视着已经俯下身的布林，他淡淡道：“现在，就退下吧。布林，希望这次你能记得教训，我们都是同一血脉的家人，你窥伺家人，自然就有报应与惩罚。” 　　“等到伊恩愿意公开自己灵能者的身份时，我就向他解释这一切的经过，我相信那个孩子会愿意原谅你的。” 　　“退下吧。” 　　“是，长老。” 　　布林想到伊恩灵能者身份暴露后，自己可能遇到的遭遇后，不禁身体一颤，更不敢多言。 　　他行深深一礼，擦着头上的汗离开。 　　而在布林踉踉跄跄地离开长老厅后，普德长老却并没有拿起文件，继续处理文书。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 　　夜已渐深，大雨滂沱，但哈里森港中央却依旧灯火通明。 　　整个哈里森港的白之民一共有两个源头，一个是昔日从帝都被贬谪至此地的一个白之民大家族，一个是整个南境流浪的白之民零零散散地汇聚。 　　零散的不必多言，如今已经被统合收纳，如今整个哈里森港的白之民都是一族。 　　他普德，昔日也不过是那个大家族中一位高层和矮人意外的子嗣，虽然主体继承了白之民这一侧，但仍然具备矮人的特征，以及父亲那边的部分传承。 　　在那个家族还算辉煌时，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不怎么受待见的后辈罢了。 　　但是，在一次重要的计划中，整个家族都因为一次过错，被如今称之为‘黑暴君’的先帝贬谪至这南疆的偏远之地，剥夺了历史，姓氏和所有的传承。 　　所有的升华者都被处死，亦或是关押在另一处边疆，彻底失去所有底蕴。 　　反倒是自己，因为矮人父亲这一方的传承，并不属于白之民，反而逃过一劫，没有被剥离收回。 　　凭借这升华者的身份，他居然成为了家族迁移至哈里森港后，南疆唯一的权威，唯一的长老。 　　“唉……这么多年了……” 　　思虑收回，老人疲惫地抬起手，按摩两眼之间的梁骨，他不禁回忆起许多年前的一幕幕。 　　【——普德，答应我……答应我，不要去怨恨陛下，这的确是我们犯下大错，应有的报应……】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不要离开，你是我们中唯一的升华者了，带领孩子们在南疆扎根吧……】 　　【只有你，这是只有你才能办得到的事情……】 　　那个苍老到只能病卧在床的女人，用从未对他展现过的脆弱口吻，发出了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发出过的请求。 　　他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展现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逊色于任何人，甚至可以比其他白之民更好的可能性。 　　“几十年了，母亲……” 　　睁开眼，凝视着暗夜中高端骤雨，这位身材矮小，但结实威严的老者轻叹一声，展现出难得的脆弱：“终于，我等到了一个机会，还有一个希望。” 　　“几代人过去，所有族人都已开始遗忘我们的过去……虽然对那孩子有些不太公平，但我们实在是需要。” 　　“需要一个取回荣耀的希望。” 　　与此同时，长老厅窗外，哈里森港西侧。 　　向南衍生的一处陡峭的崖壁，无数落雷汇聚，被所有本地人称之为蹉叹崖的所在。 　　一位身材高大，宛如铁塔的灰发男人站立在悬崖的边缘。 　　他跨步踩踏在一块硕大的坚岩上，目光肃然地凝视着遥远彼端的大海深处。 ###第49章 暴君 　　暴雨自天垂落，击打在岩石上发出喧哗的声音，水流就像是瀑布一般从悬崖向下流淌，在蹉叹崖的嶙峋表面汇聚成一道道粗大的水流。 　　而沉闷的雷声宛如大鼓轰鸣，与风声交错，仿佛要撕裂天空。 　　希利亚德·勒西凝望着远方波澜起伏的大海，那位于大海深处，一个庞大巍峨，却又深邃黑暗的阴影，他的心情也如同海浪一般起伏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味道怪异的水汽，一道道落雷从头顶翻腾不休的云涡中落下，劈在历经了无数次雷霆洗礼的崖顶，那早已剥去岩质，展现其金铁本质的细密金属骨架上。 　　不过，令人惊异的是，这漆黑的金属骨架，却并不受任何雷霆影响，无论是多么庞大的电流，都会在悄然间被它吸收殆尽。 　　轰隆！一道异常明亮的天雷落下，将崖顶的一切都照亮，一时间，蹉叹崖内外剩下只剩下青紫色的光辉。 　　希利亚德抬起头，他看见有一块云正在崩塌跌落，灰色的雨云沉沉地压下，与闪耀的雷霆一同，带着一股倾压万物的气势坠向大地。 　　老骑士浑不在意，任由身躯被裹杂了大量灵能场与电荷的雨云冲刷，而借着雷霆的光辉，他似乎能隐约看清，那隐藏在岩石外壳下不知多少光阴，如今终于展现出些许真容的金属骨架上的古老文字。 　　“天梯（ΚλiμαξΘεiαcανoδου）……天父七步横跨诸界，悬挂群星，其步伐的烙印，便是所谓的登天之梯，也是我等升华者擢升自我的登天之阶。” 　　他喃喃自语：“迷宫要成型了，依托那个而成型的迷宫，一旦完全构筑完毕……” 　　希利亚德摇头。 　　他正是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所以才来到此地。 　　“猎雷水母。” 　　此刻，希利亚德察觉，随着天上的雷霆不断地朝着蹉叹崖劈落，附近的海域中，开始有星星点点的青蓝色光辉翻涌，犹如在黑色幕布上散布的纷飞荧光。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声低沉的嗡鸣，数百近千只有着青蓝色伞盖的水母，便在大气中噼啪炸响的电磁火花中，从海里缓缓飘起。 　　半透明的柔软胶质层中，有宛如灯火一般的闪亮蓝色核心急速旋转，水母们迸发出电流，互相交错交织，仿佛交流，而在短暂地‘沟通’后，它们便汇聚成群，化作一片在蹉叹崖周边，围绕着雷霆起舞的蓝色光云。 　　远远望去，天上的雷云与海上的雷云交相辉映，两者间穿梭着可怖的电弧与雷光，交织成电笼网格，其中任意一道电弧劈落，就足以将一整船的人烤成焦炭。 　　在猎雷水母集群浮现时，希利亚德便已悄然后撤。 　　集群魔兽最为危险的地方就在于此——它们的防卫力量会因数量而指数级上升，明明单独时只是孱弱的低等魔兽，但数百近千只联合，却足以成为这方蹉叹崖周边，方圆百里内的绝对霸主。 　　这次猎雷水母的数量，比起八年前和十五年前希利亚德来到此地时看见的数量，要多上七八，几十倍……而在五十五年前，此地甚至没有这种魔兽出没。 　　“即便是迷宫，这个速度也太异常，绝对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要素，造成这十几年间，它们数量的急速上升。” 　　“这要素，同样是最近这几十年来，哈里森港周边海域魔兽数量极大幅度增加，并逐渐凶暴化的原因。” 　　怀着这样的思虑，希利亚德变回奥森纳的模样，回到城内。 　　此刻已是第二日后半夜，但他却在归家的途中惊讶地发现，屋内依然有着灯火亮起。 　　“怎么，伊恩，为何不睡？” 　　回到屋内，希利亚德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桌旁，似乎相当疲惫的白发男孩，他摇头道：“规律的作息是修行的一部分，尤其是你这样的年龄，只有睡眠充足，才有足够的体力和成长空间。” 　　“我知道的，老师。” 　　终于等到希利亚德回来，伊恩站立起身迎接。 　　面对老骑士的委婉的责备，他只是摇摇头，肃然地回复道：“至于今天，是特殊情况。” 　　“我的灵能告诉我，整个城市都有濒临毁灭的危险……这预感令我无法入眠。” 　　他与面露惊讶之色的希利亚德对视，平静地说道：“老师，我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即便是含糊不清的敷衍，也是如此。” 　　伊恩的灵能，究竟是怎样的能力？ 　　这一点，即便伊恩自己也很难说明白。 　　预知视界，除却预知一定时间内的未来趋势外，又有鉴定物品的能力，还可以侦测灵能源质，兼顾灵态视觉，是相当复合全面的观测系辅助灵能。 　　这样的灵能，在泰拉大陆是相当罕见的。 　　或许各大教会的先知，可能有着和伊恩相似的能力，但那也只是猜测，毕竟哪怕算上前纪元语焉不详的历史，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几个灵能者真的被证明过可以‘真正且正确的’预知未来。 　　就连伊恩也是如此，他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灵能是筛选出‘最有可能的可能性’，亦或是窥探到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进展。 　　不过，倘若仅仅是‘预知危险’这样的级别，那么绝大部分灵能者或许都有那么一两次，可能会心血来潮，突然感知到有关于自己的，特定的危机时间。 　　“是这样吗？你居然可以主动感知到，整个哈里森港都会遭遇异常可怖的危机，范围波及所有人，几乎无一例外？” 　　为了不引起邻居注意，希利亚德关上灯。 　　一片黑暗的屋内，老骑士眉头紧皱，思索着伊恩之前向他阐述的预告，轻声说道：“你在预知之后感觉体力消耗极大，这很正常……无论有意无意，灵能预知一般都是第三能级以上的升华者身上才有可能出现的预兆，即便是他们都会感觉到吃不消，更何况你。” 　　“倒不如说，你居然还能说话，这已经足以令我惊讶，这证明你的灵质质量相当高……” 　　“甚至，可能已经有了灵魂。” 　　“咦？” 　　轻咦一声，这下轮到伊恩吃惊了——灵魂？他还以为这个有灵能有升华之路的魔法世界，人人都有灵魂呢！ 　　更别说自己穿越到这个异世界，还能觉醒前世记忆这点，更是令他觉得灵魂这玩意在老家说不定都存在。 　　怎么听上去，这灵魂似乎还不是人人都能有，甚至算是相当罕见的东西了？ 　　“很吃惊吗？”看见伊恩的表情，希利亚德不禁笑了笑。 　　他耐心道：“不需要灵魂就有智慧，是人类的天赋，是智慧之果的恩赐。与之相对的，魔兽天生就有升华之力，但是却没有天生的智慧，需要抵达第二能级‘凝辉’，初步孕育出灵魂，才能孕育出智慧。”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家伙总是听童话书里面说什么灵魂不灵魂的，好似每个人都有，但这东西却相当罕贵，哪怕是天生灵能者，也不一定能在一觉醒能力时就有，最多是一点朦胧的影子。” 　　“但你可能是个例外。” 　　拍了拍伊恩的头，希利亚德不禁皱眉思索：“你的灵能，居然是最为罕贵的预知未来型，可以主动感知未来的走向趋势……倘若你没开玩笑，那难怪你当初能找到我。” 　　此刻的老骑士表情有些焦虑：“这几乎就是先知。最适合你的道路，应该是各大教会秘藏的灵能传承。” 　　“但这种传承想要拿到手，有点困难……” 　　“那未必是最适合我的。” 　　察觉到自己老师似乎正在认真思索应该怎么才能把各大教会手中的先知传承拿到手，伊恩不禁摇头道：“只是最适合我灵能的传承。” 　　“比起这个。”他打断这个话题：“老师，哈里森港究竟要发生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危险即将降临？” 　　“……说来话长。” 　　希利亚德叹了口气，既然伊恩已经察觉到危险，也无需瞒着对方。 　　拍了拍椅子，他示意男孩坐下，然后才缓缓道：“这件事，甚至与哈里森港的建立有关。” 　　“作为人类世界最遥远的边疆之一，南疆的哈里森港昔日之所以可以在被诸多红杉土著环绕围攻下，依然能屹立于山岭丛林中，正是因为帝国先帝，伊奈迦二世在暗中的大力支持。” 　　伊奈迦二世…… 　　伊恩听见这个名字时，心中不禁闪过一些过去曾经听闻的传言。 　　那些在暗中交流中传播的讨论中，这位先帝的名声…… 　　“黑王……”他不禁低声自语，道出那位皇帝逝世后的代称。 　　当然，这其实算是比较温和的绰号。 　　因为，在那些对帝国皇室并没有多少尊敬之心的人口中，这位伊奈迦二世的真正名号…… 　　乃是‘黑暴君’。 ###第50章 传授 　　——广征徭役，连年征兵，大兴土木，穷奢极欲。 　　据说，在这位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帝国所有超过十六岁的男人都被征召服役过，而他也在帝都建起了诸国间也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巨型宫殿。 　　此次之外，他更是穷兵黩武，同时在峻岭堡，飞焰地，乌什塔拉夫山脉与卡兰山脉处合计陈兵过百万，逼迫东部的苍天王庭都只能退守逐星平原。 　　不仅仅令国民恐惧，更是令敌国也畏惧，宛如黑色的太阳般横压了一个时代。 　　听见这个代称，希利亚德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轻叹一声：“他不是黑王，也不是暴君。” 　　“但这不重要。” 　　老骑士越过这点，平静道：“总之，帝国探索队发现，南海中有着前纪元文明的遗迹——而哈里森港原本的任务，就是作为开发遗迹群的前沿基地。” 　　“但是因为在其他区域也发现了遗迹，开发更为便捷，而南岭行省过于原始，开发困难，本地土著更是难缠，故而最先建设的哈里森港反而发展缓慢……多亏帝国一直都没有忘记，所以一直都在为哈里森港运输资源，这才将局势稳固下来。” 　　话至此处，希利亚德的表情甚至有些苦涩，如若不是伊恩的视力因为觉醒灵能，所以在雨夜的微光中也能视物，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他轻轻道：“只是随后，黯月动乱，先帝驾崩，原定的储君也因阴谋随之而去，剩下的三位皇子和一位皇女争夺帝位，帝国处于内乱边缘……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新帝登基后，帝国却也元气大伤，所有开拓领都收缩，包括哈里森港在内的所有边疆开拓城市的支持资源全部中断。” 　　“直至最近，帝国的支援才开始恢复……但却不是为了开发遗迹群，而是因为要与迦南摩尔与鲸歌崖通商，哈里森港可以作为中继点，开辟全新商路。” 　　听到这里，伊恩心中也有些明悟。 　　——看来，希利亚德老师，或许就是当初黯月政变中，失败的一方？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关键词上。 　　“前纪元？” 　　伊恩认真地重复这个词汇，他凝视着老骑士：“前纪元遗迹？” 　　“老师，那是什么？” 　　“怎么？” 　　但希利亚德反而吃惊：“你没读过历史书？” 　　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也对，文化普及只维持了三十年，便在黯月动乱后废除。” 　　“你错过了一个好时代。” 　　伸出手，有些同情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希利亚德简略地解释道：“这个世界，曾经遭遇过一次不可思议的天灾，学者们普遍认为，可能是一块巨大的陨石自天而坠，那场灾难摧毁了整个前纪元，将一切古文明都彻底毁灭，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时代因此消亡。” 　　“我们都是幸存的先民后裔，在灾难后的大地上重新繁衍而出的子嗣，而在天地之间，总是能找到些许前纪元遗留的痕迹，其中较大，较为完整的那些，便是遗迹。” 　　“遗迹大多非常危险，而且有极大可能转换成迷宫，一种淤积大量灵能场域的生态圈，被诸多魔兽围绕的超巨型巢穴。” 　　抬起头，看向窗外，希利亚德凝视着窗外天空上纵横的雷霆：“这些异象，暴风，雷霆和骤雨，都是一个大型迷宫即将诞生的前兆。现在还只是沉淀期，要等到未来七八年，乃至于十几年后才会完全成型。” 　　“可即便是沉淀期，也会引动魔兽大量滋生，气象骤变。” 　　“据我猜测，哈里森港即将遭遇的危机，就与那还未成型的迷宫有关——迷宫即将成型的‘核心’将会吸引众多野兽，魔兽和异形从四面八方的海域和陆地上赶来。” 　　“这其实还好说，因为魔兽有脑子，更惜命，它们只要不疯，就绝对不会来袭击人类的城市。” 　　“但倘若有土著想要借助汇聚的野兽之力……甚至，打算借助迷宫的力量……那哈里森港的确就危险了。” 　　微微摇头，希利亚德的眼神忧虑。 　　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但表现在外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那个遗迹，可不是能被人随意利用的对象。 　　“该休息了。” 　　站立起身，希利亚德平静道：“我这次回来，只是打算看看你的情况，稍后我还要出海一趟，大概凌晨之前就会回来。”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保证自己体力充沛，修行顺利才是最重要的。” 　　希利亚德的嘱咐，伊恩一向听从。 　　但这次，男孩却微微摇头。 　　“现在的话。”他道：“我可能睡不太着。” 　　“嗯？” 　　希利亚德疑惑地看向男孩。 　　他自然不觉得伊恩会失眠，亦或是因为害怕而无法入眠——能一夜间初步学会呼吸法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老骑士认真地端详男孩的情况，然后睁大眼睛：“等等……你的虚拟源种很活跃……”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禁惊愕道：“你，难道已经摸透源种的构造，已经可以正常驱动源种了？！” 　　能正常驱动虚拟源种，就代表升华者学徒已经入门，可以开始尝试凝聚真正的源种。 　　一般来说，有天赋者可以在一个月内达成，而天才一两个星期内就可以尝试凝聚。 　　可现在，从伊恩接触升华之路到现在，只有三天…… 　　希利亚德肃然地观察，心中却有些了然——难怪伊恩会睡不着觉，运转起来的源种提供的精力，岂是小孩子能消耗得掉的？哪怕是成年男人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是常态！ 　　而对于希利亚德不可思议的神情，伊恩认真地点头：“是的，我已知晓源种的构造，虽然因为源质不够，没办法凝聚真正的源种，但我修正了一部分虚拟源种的结构，让它运转的效率更高……” 　　“胡闹！” 　　这次没等伊恩话毕，希利亚德就提高音量，严声呵斥道：“私下修改源种结构？太危险了，你怎么能这么干！源种就是升华者生命的源头，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效率，而是稳妥和平和！” 　　“我为你遴选的源种结构虽然效率不是最高，但却是相对之下最为安全安稳的结构，你随意修改……” 　　甚至来不及将话讲完，希利亚德已经大步走上前，他抬起右手，带着一股炽热的热流，按在伊恩的胸口处。 　　效率高的源种结构，他当然也会，但是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快有什么用？只要不出差错，伊恩比其他人提早六七年的修行时间，就足以让他占据极大的优势。 　　更何况，源种结构日后又不是不能换，每一次升华者攀登天梯，进阶能级时，都有一次机会可以优化自己的源种结构，以伊恩的天赋，那时再换也根本不迟！ 　　“学生太聪明了，也有坏处……至少稍微笨点的学生听话省心，不至于作出这种危险操作……” 　　心中叹息，希利亚德在尝试使用自己的灵能感知伊恩体内虚拟源种运转情况，他已打定主意，哪怕是有一点差错，他也会立刻分解伊恩体内的虚拟源种，等一个月后休息好了，再为他赋予。 　　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学生和弟子，老骑士不会允许自己最后的后继者因为这种最低级的意外而出现任何差错。 　　但是…… 　　“这……”在探查到伊恩虚拟源种情况的瞬间，希利亚德眉头紧皱，但表情却变得极其古怪：“怎么可能……” 　　他愕然发现，此时此刻，伊恩体内虚拟源种的运转情况非常完美，速度极快，而且整体结构在优化后……甚至有一种简洁的机械美！ 　　如今看来，伊恩体内那与其说是虚拟心脏，倒不如说是虚拟引擎的虚拟源种，此刻正在源源不断地借助心脏搏动与呼吸的力量，快速地汲取伊恩体内的零散源质，凝聚成极高质量的源质晶片，堆砌在其体内，等待日后的塑造与爆发。 　　“天才……” 　　老骑士不禁喃喃自语：“天选者……这就是天选者吗？对于还未真正踏上升华之路的学徒而言，这已经是最高等级，完美无瑕的源种结构。” 　　“不对，就算是那些生而知之的天选者，也绝无可能如此！” 　　“老师，这是一个好消息，不是吗？” 　　听见伊恩带着笑意的声音，希利亚德看向自己弟子的脸庞。 　　白发男孩微微笑着，仿若从童话书中走出的精灵，一时间甚至令他有些恍惚，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处于幻觉。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希利亚德深深地凝视着伊恩。 　　“希望……”他在心中低声自语：“多少年了，终于让我看到。” 　　“哼。”沉默了一会，然后咧起嘴角，这位灰发的骑士目光从瞬间就从复杂变得凌厉。 　　微微抬头，希利亚德注视着伊恩，在令对方突然浑身一颤的同时，沉声道：“我真的太小看你了，我的弟子。”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肃然，甚至能听出其坚定的决心：“既然你能做的远超我的想象，那么我也不能依照过去的想法那样训练你，依照训练寻常天才的方法训练你。” 　　“现在的你，绝对不是你的极限。” 　　“等着吧，小伊恩，不要以为这样的程度就算是结束。” 　　老骑士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他双手负在身后，严厉地说道：“现在，你先去睡觉。” 　　“明天开始，暂缓源种凝结的过程，同时训练量加倍，文化课也将开始。我来为你辅导课程，从升华知识到历史常识，从经验体会到具体实践，我将会把我所有的总结体会都传授给你！” 　　“等你有了和一般骑士同等级的升华知识后，你才能在我的监护下凝聚源种。” 　　“相信我。你绝对可以，做的更好！” 　　“啊？” 　　伊恩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有些凝固了。 　　面对希利亚德那认真肃穆的表情，以及隐隐传来的威压，他忽然发现，表现的太过天才，似乎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自己……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了？ ###第51章 赶海 　　泰拉历766年，流焰之七月，下旬。 　　伊恩觉醒前世记忆的第七天。 　　对于边疆地区，除贵族外的帝国人来说，基本上所有人都搞不清楚今天具体是几月几日，至多只能凭借教会和市政厅的一些通知和宣告，分辨出今日大致是哪个月的上半还是下半。 　　毕竟他们又没有节假日，也没有法定休息日，每一天都要为生存而劳作，具体的时间和天数并无意义。 　　伊恩并不喜欢这种模糊的感觉，他向来喜欢精准地规划时间，但很遗憾，这些日子他并没有弄清楚今日究竟是七月的几号，只能大致判断出现在应该是‘七月下半月’，是潮汐最大的几个月份之一。 　　对于守序的强迫症来说，这种感觉宛如喝酸奶没有舔干净奶盖，洗手的时候袖子粘上了水，相当难受。 　　不过，伊恩却并没有时间纠结这些小事。 　　因为，他一直都在‘上课’。 　　自从四天前，伊恩展现出自己灵能一部分真正的能力，以及自己在源种凝聚方面的天赋后。 　　打定主意，要以最高等级要求伊恩的希利亚德，便开始事无巨细地教导男孩一切有关于升华者的知识，以及包括历史，地理乃至于文化艺术方面在内的常识课程。 　　——帝国的历史，泰拉大陆的历史，帝国的法律，南岭行省地势，帝国势力范围以及诸国势力分布…… 　　——古泰拉神话，帝国民俗，南岭原住民类别，诸民特殊的风俗与需要注意的敏感点…… 　　——符合正礼的礼仪，升华者的密语，各种魔兽的基础资料以及它们的弱点…… 　　还有最后的，不少有关于修行的小技巧。 　　别的不说，希利亚德在填鸭式教学方面颇有心得，这四天时间，他每天都会教导伊恩大量珍贵的知识，力求让伊恩在短时间内，具备对升华之路和其他方面的认知，成为一名正常的升华者。 　　“这都是当初我教导那些贵族小鬼时总结出来的，必须且不能被省略的知识，只要学会，你在知识储备方面就和那些血脉贵族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好。” 　　老骑士的原话就是如此，并且对认真学习的伊恩非常满意——他过去的学生可没几个愿意认真学习这些‘无聊之物’的，那些顽劣且急躁的小家伙巴不得用最短的时间就展开有关于升华之路的修行，且总是嫌弃这些文化课无趣又枯燥。 　　反倒是伊恩，明明作为平民，却能完全理解这些看似无趣知识的重要性，宛如海绵一般将所有信息都汲取，甚至还有些遗憾这些知识太过精简浓缩，不够详细。 　　哪个老师不爱这样好学的学生？希利亚德自然乐意一点一点将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教训，融入到课程之中，尽可能地让男孩在未来可以少走弯路。 　　对此，伊恩却并无任何自得。 　　仅仅是上课学习的话，对于两世为人，上一世还是专业工程师，每年都要考三个证的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相当轻松。 　　更何况……谁说的无趣枯燥？ 　　——这可是有关于异世界的知识！ 　　对于追求未知，好奇非同寻常之物的伊恩来说，仅仅是聆听这些异世界的常识，就已足够刺激，令他每次上课都不禁握紧双手，认真倾听。 　　就像是设定党买到了期待已久的设定集，又怎会嫌弃其中内容对于常人而言枯燥无味？ 　　他恨不得把希利亚德说的每个字都背下来！ 　　更何况这些知识，在这个社会形态并不发达的世界，显然都是不会对平民公开的贵族私享，只有大家族和大势力才能学习的私密。 　　只要能学会这些，那么他和那些比他先走一步，高高在上的贵族间，也不会有除却资源外的决定性差距。 　　四天的时间，远不能让伊恩追上这个世界自幼就开始学习的正牌升华者和贵族，单单就是从小吃源质食物的积累方面就不能比。 　　但至少，现在的伊恩，已并非那个对升华之道懵懵懂懂，几近于一无所知的男孩。 　　哈里森港周边，沿海滩涂。 　　一阵潮湿的暖风由海面之上吹拂过海滩，带着沛然大雨即将降下的气息。 　　对于绝大部分泰拉人来说，流焰之七月是夏季最酷热时节的开端，飞焰地周边的村镇居民甚至会躲入他们的地下隧道中，避开烈日与热风的烘烤。 　　但对于南境沿海的居民而言，这个月份的名字或许就有点不符其实，因为从七月一直到盛夏后的深秋，充沛的雨水和频繁的台风将会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这片天地，只有最坚韧的巨树和由岩石堆砌而成的房屋才能经受这种考验。 　　阴云之下，海风呼啸，一个白发的男孩正拎着小桶，沿着海滩的潮汐分界线慢跑。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呼吸极具节奏，步伐更是轻盈地像是没有接触到地面，只是轻轻一触，人便已经向前奔越了数米，身躯宛如弹簧，结实且柔韧。 　　伊恩正在进行每日下午日常的实践训练，在他初步掌握了静坐时的呼吸引导术后，希利亚德便要求他在任何运动中都以引导术的方法呼吸，调整体内的源质走向。 　　毕竟，在运动时，人周身的血液流动会加速，倘若将这力量也运动，身体活跃而内心宁静，就可以极大程度加速源质的凝结。 　　这也是升华者战斗所需的基本素质——越能在激烈的运动中保持源质流转稳定的升华者，就越能在战斗中保证优势。 　　根据老骑士所说，等伊恩正式成为升华者，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源质器官后，他将会再教导伊恩一门专门的锻炼技法，以及配套的特殊引导术。 　　依照那种炼法，升华者可以快速恢复自己的源质储备，只是对身体消耗过大，普通人使用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压榨自己的生命潜能，导致生命危险。 　　和那种奇妙的炼法相比，地球的锻炼技巧固然详细全面，但对于有着超凡力量的泰拉而言，并不完全适用。 　　呼呼，伊恩慢跑着，呼吸却沉稳，看上去整个人的面色好上不少，白皙的皮肤下也有了些血色。 　　这是最近这几天每天吃鱼吃肉，搭配药材果蔬和锻炼锻炼出来的结果，也是灵能将泰拉人优异的身体天赋激活的表现。 　　这样的慢跑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伊恩却感觉自己的体力没有半点消耗。 　　与之相反，他甚至越来越精神，浑身上下的血液流动也愈发畅快，双耳中甚至能听见细微的血液流动声。 　　对于升华者而言，普通人的食物很难迅速补充消耗掉的源质，但是效率却并没有伊恩想象的那么低。 　　或许是因为泰拉植物的阳光利用率超过地球，即便是普通的浆果，蕴含的养分也远比地球上的同类要多，而主食更是颗粒饱满，质量上乘，香气浓郁无比，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质量。 　　对于高阶升华者来说，普通人的食物已经没有食用价值，需要顿顿蓝色雾气级的超凡食材才能补充战斗消耗。 　　但是对于伊恩这种还在养身体的虚拟源种升华者，吃的多点就完全足够。 　　保持着连绵不断的呼吸，伊恩还有余力，时不时开启‘预知视界’——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诸多或白或灰的雾气浮现，在滩涂处显化。 　　“哈，这里有只竹蛏！” 　　水色的双眸一扫而过，轻声一笑，伊恩找到自己的目标。 ###第52章 袭杀 　　减缓速度，来到一处退潮后的浅滩，伊恩的目光越过泥沙上的呼吸孔，直接看见了一只潜伏在海沙中的蛏子，一种看起来像是竹管的贝类。 　　这种贝类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栖息于近海松软的滩涂中，会挖掘洞穴，一有异常就立刻掘穴逃脱，故而即便非常好吃，但倘若不是熟手的话，也很难将其抓住。 　　虽然说，用食盐撒入洞内，就可以将竹蛏引出，但在这个时代的泰拉，高纯度的食盐可比随处都能捡到的海鲜要贵的多。 　　被伊恩视作目标的竹蛏雾气浓白，在非升华素材的普通食材中，算是最顶级的那一类，长度也超过三十厘米，非常肥美。 　　掏出随身带的小铲子，伊恩径直朝着竹蛏所在之地挖去，沙中的竹蛏感觉到不对，可伊恩的铲子来的太快太准，一个呼吸间就将它从沙中挖出，甚至就连蛏鼻都没掉。 　　随手将这竹蛏扔进手中提着的小桶中，桶内已有不少贝壳，螃蟹和小一号的蛏。 　　海鲜这东西，虽然没有什么脂肪，但却有大量优质蛋白质，只要搭配肉类食用，是很优良的锻炼食材。 　　伊恩每次出门训练，都会顺手带上这么一桶海产回来，毕竟以他的灵能，找升华素材都轻轻松松，更何况赶个海？ 　　在使用预知视界感知海中之物时，伊恩甚至好几次观察到了‘蓝色’的雾气，那代表着珍稀升华素材的雾气在海中一蹿而过，时常令他感到惋惜。 　　倘若他再长大一点，可以入海游泳追上海鱼时，这些素材都将会是他更进一步的资源。 　　“倒也不着急。” 　　抬起头，伊恩又看见一条由深蓝色雾气构成的海鱼在近海遨游，经过希利亚德最近几日的强化补课，他已经能大致分辨出，那大概有大半米长的巨型海鱼，正是进阶低等真形‘破浪者’所需的魔兽‘潮汐鱼王’。 　　潮汐鱼王是潮汐鱼群的领袖，一种变异的魔兽级沙丁鱼。鱼群并非一群魔兽，但和普通的沙丁鱼群相比，一个潮汐鱼群中必然有一只魔兽级的鱼王。 　　只要将这鱼王的脑髓连带鱼骨磨碎吞服，入海在潮汐中消化，就可以成为入门最简单的升华真形之一‘破浪者’，踏入升华者的领域，而原本平凡的渔夫也将会因此成为大海船的船长，得到每个港口和远航者的欢迎与礼遇。 　　因为进阶方法如此简单，鱼王实力其实也和大号鲱鱼没什么差别，故而捕获鱼王并非不可思议的难事，乃是每个渔夫都梦寐以求，想要捕获的猎物。 　　“要涨潮了啊。” 　　潮汐鱼王的出现，代表着即将涨潮，伊恩看海水要涨上来了，便提起桶准备回家。 　　清点桶内的收获，他满意地点点头：“今天的收获不错，可以煮一锅海贝汤。” 　　说起海鲜，伊恩其实颇为感慨。 　　在如今的泰拉，各种各样的海货海鲜因为缺少脂肪，无法供给渔夫，农民等体力劳动者们所需的热量，所以是一种颇为尴尬的食物，只有鲑鱼这种有着大量油脂的鱼才比较受欢迎。 　　即便营养丰富，颇受中上层人士追捧，但因保鲜手段过于昂贵，只能制成干货后再贩卖。 　　停下步伐，伊恩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水和海风中的水汽浸湿。 　　这次锻炼的效果非常成功，他已经感觉到，自浑身上下，从躯体到四肢的肌肉群都传来微微的麻痒感，胸背腿臂更是在轻微地发热，有一丝丝地力量从血肉内侧产生，丝丝缕缕，连绵不绝，支持男孩数小时不断的激烈运动。 　　伊恩能感应到，虚拟源种在心脏处运转，它正在运输源源不断地精粹源质，随着血液的涌动汇入周身的每一个角落，治愈损伤，强化肌体。 　　虽然体型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伊恩很清楚，自己肉体的‘密度’正在增加。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符合希利亚德老师的要求。” 　　伊恩来到滩上，眺望不远处的哈里森港。这里旁边就是白之民的牡蛎养殖厂，还有护卫队巡逻，相当安全：“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可以完成一次完整的呼吸引导术。” 　　“这样一来，就可以完美塑造源种了。” 　　经过希利亚德多次验证，伊恩改进的源种结构非常优异，只有几个小细节方面可以优化的更加流畅。 　　但这个源种太过复杂，凝聚所需的时间较长，而凝结源种本身就是极其剧烈，要调动浑身血液和源质的运动，以伊恩之前的身体素质，不是说不能成功，但有极大可能做到一半就休克过去。 　　希利亚德自然不可能让伊恩冒险，所以才有了最近几日的训练。 　　感觉到自己体力大有长进，伊恩心情愉快，他看见一颗沿海长成的棕榈树，心中动念，便伸手攀爬，即便是一只手提着桶，也在转腾间轻松爬至树顶。 　　在树顶看着逐渐落下的夕阳，伊恩不禁露出真切地笑意。 　　前世的身体虽然经过基因改造，素质远比现在的孩童要强，但那时的伊恩常年呆在太空，面对的都是些巨型工程器械，巨型飞船引擎，随便哪个动起来都是地动山摇，人力相比之下渺小脆弱，哪有现在这样位于自然的感觉？ 　　但还不等伊恩想要在树顶休息，顺便看看海潮涨起的景色时，他突感一丝不对。 　　不远处的沿海树林中，似乎有不太和谐的异动。 　　倘若是一般人，即便是老练的猎手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那是海风吹拂亦或是野兽窜动，但伊恩心中疑虑，便直接开启预知视界观察。 　　登时，一个熟悉的白色雾气人影就浮现在眼前。 　　“布林？怎么还是他？” 　　伊恩心中疑虑——他倒没感觉到对方有多危险，就是觉得有些荒谬：“真的想要眠粉，也应该去家里找才对……他难道觉得我会随身携带眠粉不成？” 　　当然，实际上他真的带了一袋眠粉作为护身道具……但一般人谁能想得到啊？ 　　伊恩一时间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第二层还是地下一层。 　　因为布林并没有主动出来的意象，伊恩也懒得管对方——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即便布林是个身材健壮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打得过以及跑得过。 　　自那天察觉到布林在观察自己后，他便特意找了一次普德长老，说出了这一情况，顺便隐晦地提及了一下自己感知到的危机感。 　　前者，普德长老认真地聆听，并且表示他会告诫布林，让他收敛那些小心思。 　　但后者，对方却只是笑了笑，表示他们早就知道最近土著肯定会搞一些大动作，让伊恩自己小心，他们已经有所准备。 　　伊恩对此严重怀疑，他相信普德长老和本地总督肯定早就做好了应对土著的相关措施，但是他们准备的，和即将应对的肯定是两码事！ 　　奈何他的确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哪怕他证明自己是灵能者，可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能预演未来的灵能？ 　　“哎，烦心的事情接连不断。” 　　思绪翻飞着，这样一来，伊恩也没有继续看海景的心情，他摇头起身，准备下树回家。 　　但就在此刻，伊恩的视野中，布林身上白色的雾气，瞬间就萦绕上一层紧迫的鲜红！ 　　不仅仅如此，因为他灵能持续开启了十几秒，预知视界的范围持续扩大，登时，三个潜伏在丛林中的灰红色人影就浮现，并悄无声息地朝着布林和自己靠拢！ 　　“土著？” 　　察觉到危险靠近，伊恩心中一紧：“什么时候来的，目标又是谁？” 　　他此刻也来不及想土著究竟是怎么潜入到这么靠近哈里森港的地方，又为何没被护卫队发现，伊恩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布林！你身后二十米处有土著！” 　　林间，隐藏在树干和灌木中的布林在听见伊恩声音后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远远地观察都能被伊恩发现，看来对方的灵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但很快，听清后话的他，立刻背后一阵凉意上涌，头皮炸麻：“土著？” 　　“在我身后！” 　　来不及细想，布林果断回过头，他立刻就看见一道黑影正带起一阵迅风，朝着自己急扑而来！ 　　知晓自己的偷袭被撞破的土著沉默地提刀贴近，转瞬间就拉近十几米的距离。 　　在这瞬间，男人甚至能看见，对方手中的锈蚀短刀上还有着没有完全擦干的血迹。 　　腥臭与鲜血的味道，扑面而至！ ###第53章 猎队 　　采药人，是从土著口中夺食的人。 　　因为湿热的气候以及丛林密布的地形，南疆的原住民并不擅长耕种，即便发现一种极其有益的草药，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移植，哪怕移植，又很难种活。 　　所以他们习惯随意播种，在向树海之灵祭拜后，南疆的子民会将种子撒播至任何他们觉得合适的地方，让自然来决定种子是否能发芽，又是否能成材。 　　近千年来，一直如此。 　　换而言之，某种意义上，整个南部沿海红杉林中的所有草药与升华植物，从平平无奇，果腹都嫌塞牙的红坚果，到珍稀无比，可以强化灵能灵视的‘预见双叶’，全部都是这些原住民的播种结下的果实。 　　而帝国的采药人，自然而然地就是从他们这群原住民手中，夺走他们果实的卑劣强盗。 　　对此，布林觉得这群土著的逻辑还蛮有趣的，而且他也觉得对方说的对，毕竟如果不是土著数百年来持之以恒地四处播种，南方的各种升华植物和草药绝不可能有现在这种数量级。 　　但那又如何？ 　　他就抢！ 　　土著猎手的速度远比常人要快，虽然没到升华者的地步，但因为体态瘦小轻盈，在丛林中更显灵动。 　　此刻又是突袭，在布林眼中，对方就像是一道在林间穿梭的幽影，悄无声息间就已经贴到眼前，然后毒蛇探头，一口咬下！ 　　铛！ 　　一声极其响亮的金属碰撞声骤然响起，布林却就在土著突袭这一个呼吸间从身后抽出采药短刀，稳稳地架住了对方的扑砍。 　　甚至，他还有余力怒吼一声，身躯向前一压一伏，强行将突袭的土著逼退，而自己趁势向后侧翻，避开另一侧第二位土著的吹箭。 　　起伏之间，凭借伊恩的提醒，布林虽然看似狼狈地滚到一旁，身上沾满腐坏的叶片与泥沙，但却逃过一劫，脱出土著还未成型的包围圈，捡回一条命。 　　但，经常和土著打交道的布林很清楚，这才不是结束。 　　因为对方有三个人！ 　　“伊恩！快跑！” 　　凭借娴熟的经验，布林才刚刚翻滚完毕，又强行侧身一闪，而一道黯淡的光芒微烁，正好从他眼前飞过，带起一阵木腥。 　　正是土著常用的毒箭木吹箭。虽然对泰拉人这种中大型生物没有对山雁，草兔这种小型生物那样的奇效，刺入便是见血封喉，布林更是随身携带抗毒剂，但在这种时候中了一箭，基本可以宣告死刑。 　　布林流畅的闪躲也令原以为必中的猎手微微一愣，一眨眼间，大喊完毕后的采药人已躲入棕榆树后，进入死角。 　　甚至就连远方眉头紧皱，正在眺望远方的伊恩在察觉到这一幕后，也不禁为对方的身手感到惊讶。 　　这倒也不奇怪。 　　想要当采药强盗，那也是需要功底的，而从土著大本营里强夺草药和升华植物，更是需要相当的身手——不然的话，那就不是采药人，而是送肉人。 　　用自己的血给土著浇花，用自己的肉给土著加餐。或许是泰拉大陆最早的快递行业。 　　别看布林被普德长老一巴掌就给打趴下，但普德长老是谁？整个哈里森港中前三的升华者，传承的升华血脉‘伏岩熊蜥’也是可以抵达第三能级的高等传承，更别说对方还是长老，布林哪里敢躲。 　　“看来今天要死在这！” 　　几个呼吸间，连躲土著的几连合击，惊意都来不及化作冷汗，布林自忖自己单打独斗，能对付一个土著猎手就算了得，搏命对付两个，现在三个，他逃都逃不掉。 　　所以没有迟疑，他立刻大吼出声：“快走，伊恩，去旁边的养殖厂叫人！奥布里家的两兄弟应该还在，叫他们带上弓和盾为我报仇！” 　　这片滩涂周边本就是白之民在打理，一旁就是牡蛎与贝类养殖厂，倘若布林记得没错，里面日常会有七八人驻守，其中更有几位好手。 　　但伊恩哪里需要他提醒，早就在他提醒布林小心偷袭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养殖厂求援。 　　可如今的情况显然不太对。 　　因为养殖厂正在燃烧。 　　此刻已是傍晚，太阳逐渐沉入海中，弥散着橙红色的黯淡光晕。 　　然而就在近海之处，却有一团明亮的金红色烈焰正在扩散，灼亮的焰光带起一阵冲天而起的热风烟柱，带着无数飞散的金红色火烬朝上扬起，令周边的海域都被照的通彻。 　　燃烧的正是养殖厂前驻守人员居住的木屋，火光映射而来，将伊恩的影子在身后拖得极长，但男孩却并没有长久注视着养殖厂那边的情况，他侧过头，看向更远方的一处海域。 　　赤红色的火光令空气扭曲，漆黑的烟柱翻滚着向上升腾。 　　更远处的渔村也烧了起来。 　　以哈里森港为中心，帝国的移民者创立了不少小村庄，它们的原身是过去和土著战斗时建设的哨站，堡垒和抢占下来的土著集聚地，如今都是一个个寨子村镇。 　　而现在，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许多地方燃起，一个呼吸间，伊恩就能看见五个。 　　土著不仅仅袭击了他们。他们袭击的是哈里森港全部的外延村落。 　　“土著进攻了吗？比我预想的快太多。” 　　心中微沉，固然伊恩自七天前以来一直怀有警惕，所以对土著进攻这件事并不奇怪，但他却仍然疑惑：“但根本是打草惊蛇，他们怎么可能攻破港口的城防？” 　　来不及多想，布林才刚刚发出第二次告诫，让伊恩快点去求援，但他并没有打算走。 　　——养殖厂那边估计已经全灭，他要走只能回哈里森港，可他怎么可能在沿海空旷地，亦或是林中摆脱土著的追踪？给人当吹箭靶子吗？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 　　“我只是个工程师。” 　　侧过头，伊恩看向已经朝着布林合围过去，打算搞定这位有威胁的采药人后，再去搞定自己这个小孩的三位土著猎手：“没什么战斗技巧。” 　　他微微眯起眼睛，开启预知视界，锁定对方的位置，呼吸的节奏也变得悠长而平缓，心脏有力地起伏着：“也并没有基因战士那么强大的力量。” 　　“所以，只能用聪明一点的方法。” 　　此刻，布林正在苦苦支撑，他在丛林间翻滚攀爬，左右突闪，时不时又挥动小刀，却不是为了格挡敌人，而是割开藤蔓和丛生的气根逃生。 　　反杀？ 　　他要真的能一打三反杀，还当什么采药人啊，去当个城防队小队长不好吗！他布林就是有点天赋，又没那么有，上不去下不来，不甘心当农夫武力又不太行，卡在这里了，只能当个采药人混混日子。 　　不过，急促的追逃间，他已经搞明白，三个追杀自己的土著猎手一个用刀和短枪，一个用吹箭，一个用吹箭和弓，是很标准狩猎中大型猎物的小队。 　　他们配合相当娴熟，应该是一个部落的中坚。 　　但为什么？土著的中坚猎手人数可不多，一个千人的大部族里面也就几十个，为什么会有三个跑到这里来袭击自己？ 　　布林搞不清楚，也并不想战斗，奈何他体型太过高大，在丛林间穿行注定不可能比土著更快。 　　随着一阵腥风混杂着土著兴奋的怪叫从背后袭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行动最为迅捷的持刀土著已经追上自己，有极大可能已经一刀朝着自己后心挥出。 　　这次是真的如芒在背，他甚至已经有了刀锋刺入自己血肉的幻觉。 　　“找死！” 　　就在这极危一瞬，布林却赫然转过身，他咬牙，硬生生地停下脚步，而后双臂张开，反身朝着袭来的土著刀手合身抱去！ ###第54章 答案是灵能！ 　　一切都太过突然，即便是老练的猎手一时也未反应过来，被布林结结实实地撞上，而原本瞄准后心刺出的短刀也不过是刺入了左肺偏下的位置，被肋骨骨板和白之民结实的肌肉卡住。 　　一个身材高大，体格结实的高大男人浑身一撞的力量何等雄厚？身材只有一米四五左右的刀手当即闭气，差点没有晕厥，手中小刀更是松开。 　　但布林却也不能真的凭借这么一撞，就解决一位敌人。 　　在采药人双手合拢，想要卡住土著脖子，将其硬生生掐死时，这位娴熟的猎手果断抬腿膝击，猛击布林下半身，然后趁着对方吃痛动作歪斜之际，以迅捷地下跪姿势脱离布林的钳制。 　　此刻，后面的两位土著猎手已经追上。 　　差点被反杀，惊魂未定的刀手怒骂着土语脏话，并从身后摘起短枪，眼见他就要将已经半跪在地上，痛的面孔扭曲的布林刺死。 　　伴随着一阵劲风，一个水桶突然飞来，直勾勾地朝着准备刺击的刀手飞去。 　　这种突袭，平日的刀手遇见一百次能躲一百次，但此刻他正极度愤怒兴奋，更是已经抬手发力，在察觉到水桶的同时已经迟了，只能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看清来袭的只是个水桶，他心中甚至一松，显然不觉得一个桶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没学过物理学的刀手却没想过，桶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用什么力量扔出，才能以直勾勾没有一点翻滚的轨迹行进。 　　嘭！ 　　下一瞬间，在赶来的的弓手和吹箭人惊愕的目光下，抬手格挡的刀手在被水桶砸到的瞬间倒飞而起，身体浮在空中，而伴随清脆的骨折声，用于格挡的右手也弯曲成诡异的角度，整个人以头朝下的姿势朝着地面落下，手中的短枪更是脱手而出，在半空中打着转。 　　还未等飞起的短枪落下，插入大地，正确撞在自己目标上的水桶当即爆散开来，漫天吸水的泥沙带着一股海腥味扩散，劈头盖脸砸了弓手吹箭人一脸。 　　——百般武艺，此乃石灰粉沿海版！ 　　半跪在地上的布林认识这救了自己一命的水桶，那是伊恩装海产的——但他究竟是怎么在黑暗的丛林间，那么精准地瞄准目标掷物？ 　　是灵能吗？ 　　还有，那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来不及多想，此刻的布林看见一个男孩的身影飞速跨过盖满苔藓的树根和藤蔓，急速朝正在甩脱泥沙的土著冲去。 　　劫后余生的他还来不及缓一缓情绪，感受胸肺上被扎一刀的痛苦，当场就急了：“你他妈还上前干什么，快走啊！” 　　说实话，布林可真是差点没急死——伊恩倘若死了，他活着回去也没好果子吃，普德长老就算表面上不责怪，他日后也绝对不可能有好日子。 　　想想吧，那老头可是统合了南岭移民区所有白之民，几十年来稳坐长老之位的狠角色，更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他的手段，布林死了也不想受！ 　　反过来，倘若自己死了，却保护好伊恩，那自己的妻子孩子都能得到完善的安置，伊恩承他情，不谈之前的小过节能缓解，日后肯定也会照顾他的家人。 　　——但问题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哪来的勇气对着老练的土著猎手正面冲锋？！ 　　果不其然，尝试挣扎着站起的布林痛苦地看见，刚才被泥沙糊了一脸的弓手正一脸凶悍地拉开短弓，他没被泥沙迷住眼睛。这么近的距离，土著绝无失手的道理。 　　可不等弓手松手，却有一团潮湿的泥球朝他脸砸去。 　　七步之内，投掷物又准又快！ 　　伊恩蓄势待发，速度自然比遭受突袭的土著更快，一时间泥沙飞散，糅杂进弓手的眼睛和嘴巴，海水和各种海鲜分泌的黏液刺激令他涕泪直流，泥球本身的冲击力更是令他一个踉跄，一箭不知道射到哪里。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悍勇，直接扔下短弓，从腰间掏出一柄有着斑斑锈迹的短刀，朝着伊恩冲去。 　　锈刃带毒，更能杀人，上面还有仍未擦干的血迹，显然他们这队猎手已经袭杀过其他倒霉的目标。 　　但这一次，它注定无功而返。 　　另一侧，凭借恐惧，愤怒还有肾上激素，布林强行站立起身，他怒吼一声，从胸前拔出了之前刀手刺入的小刀，然后用力朝着想要配合弓手攻击的吹箭人投去。 　　吹箭人虽然警惕突然出现的伊恩，但也没有放松对布林的戒备，一个闪身便机敏地躲开。 　　的确，在这一个呼吸间，他没办法配合弓手对付伊恩，但八九岁的孩子而已，自己的伙伴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失…… 　　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想完，他便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老搭档已经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听上去就像是被人一腿踢爆了下半身那样的惨叫。 　　一眼看去，袭向伊恩的土著休克倒下，他下半身鲜血淋漓，显然已鸡飞蛋打，碎的不成样子。 　　感谢土著的身高，伊恩还不至于跳起来才能踢得到要害。 　　——百般武艺，此乃人体工程学！ 　　“怎么可能，这种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土语）” 　　难以遏制心中的不解，吹箭手原本做的就是队伍中侦查与偷袭的活计，更偏向于灵活而不是力量，他自忖自己也不可能让搭档发出这种惨叫，更不可能扔出可以砸飞刀手的水桶，故而难以理解现在的状况。 　　可事已至此，面对已经一脚踩断弓手喉咙，又一脚再次踩在下半身，确定对方彻底死透的伊恩，吹箭人很清楚自己没办法跑掉。 　　他能看见，伊恩的手臂与双拳上正泛起一阵阵淡蓝色的幽光，那正是一瞬间击溃弓手的力量，类似现象他只在最凶猛的魔兽，部落的精锐勇士与酋长的身上见过。 　　没有时间思考。 　　在伊恩向前踏步朝着自己冲来的刹那，吹箭人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柄淬过毒的锋利木刀，意图凭借这危险的武器逼退对方。 　　甚至，杀掉对方！ 　　勇悍的猎手即便是面对刃爪虎的扑击，也能毫不畏惧地挥刀，为同胞带来取胜的希望，对方就算是再怎么强大，又怎么可能比得上…… 　　噗——一袋眠粉砸在了他的脸上。 　　好闻的花香弥漫，吹箭手迷糊了。 　　然后，一阵劲风拂面，一只手打落他手中的毒刀，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抓来，拇指与食指插入眼眶。 　　紧接着，便是用力朝内一扣。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他死了。 　　战斗结束了。 　　“真傻。” 　　满手鲜血的伊恩放下刚刚才停止挣扎的吹箭手尸体，他长吁一口气：“这些土著当真不太聪明——也多亏布林大叔你的帮助，没你吸引注意力，我还真不好杀他们。” 　　他说的轻松写意，浑不在意自己刚才亲手踩死，捏死了一个人，伊恩甚至还动了动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地在心中回味：“眼球比我想象的要硬……土著虽然看上去矮小，但和其他泰拉人一样，身体强度其实相当不错。” 　　“可惜上次时间不够，现在也不是解剖的时机。” 　　“我操！” 　　而刚刚才站直身的布林双目瞪圆，他用与其说是惊愕，不如说是惊恐地目光看着伊恩，就像是看着一个极其强壮的傻子：“你把一整袋眠粉当暗器扔出去了？！” 　　他甚至来不及震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居然如此轻易地杀掉两个土著猎手，揪心的痛苦令他难以呼吸：“那可是几十塔勒——几十塔勒啊！” 　　他咳出一口血痰——之前被土著刺伤的胸肺伤势已经出现影响。 　　“别太激动，布林大叔。” 　　散去手臂和拳头上凝聚的源质，伊恩来到布林的身边，帮助他倚靠在树根上：“你肺部受伤，不能剧烈运动。缓一会，我们马上回港口。” 　　泰拉人的肺部和心脏前的肋骨是有骨板结构格挡的，假如刀刺的不深，最多刺穿骨板，还不至于内脏受损。 　　即便肺部受创，但只要不严重，撑到城内，以普德长老的手段，救布林一命不成问题。 　　“没事……刀没那么深，他没完全刺穿我的肋骨。” 　　接受伊恩的帮助，缓了一会，呼吸均匀下来的布林此刻终于有精力打量正在思索什么的伊恩，这位采药人难以置信道：“我在做梦吗？” 　　“伊恩，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答案是灵能！” ###第55章 苏摩果核 　　“答案是灵能！” 　　伊恩也不打算继续隐藏，现在养殖厂和周边的村庄都被袭击，土著肯定在谋划一些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却极其危险的东西。 　　现在的他与其藏拙，不如展现自己的潜力，这样还可能在危险到来前，得到一些资源作为保障。 　　“果然，你在那时觉醒了灵能……” 　　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艳羡。布林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中，其实早就确定伊恩已经是灵能者，故而并没有多少惊异。 　　他更加震撼的，其实还是对方居然可以将那对于土著而言，也不算是好采集的苏泊尔眠粉当做暗器抛出，没有一丝迟疑：“太浪费了……真想用眠粉当暗器，完全可以加入一些驱虫草种子的粉末以及熏漆木的树皮渣，效果一样好，价格却仅仅是十分之一！” 　　虽然那样一袋能让人迷糊五六秒的混淆粉，也要好几个塔勒，但同样作为暗器，性价比却好得多。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命最重要。” 　　在安置好布林，让对方暂且休息一段时间后，伊恩走入林中，捡回一个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扭曲人形。 　　正是之前被他全力一击投掷出的水桶打折了手臂，甚至脊柱都有损伤，已经休克的土著刀手。 　　伊恩的身高其实还没这个土著猎手高，身材也更是偏向纤瘦，搭配上那姣好的面容，怎么看都是偏向于彬彬有礼，应该出现在舞宴上。 　　但他却展现出远胜过自己体型的力气，轻松将估计比他体重还要大的土著刀手拎起，并扔到布林的面前。 　　“怎么？” 　　正在闭目休息的布林被吓一跳，但当他睁开眼睛，看见已经口吐白沫的土著时，心中登时就了然：“你要带活口回去审讯？这很困难，带着这个家伙我们可跑不快，假如又被其他土著猎手小队追上……” 　　“没有。” 　　伊恩言简意赅，语气笃定，而布林想到对方可以轻松发现自己和土著，在黑暗中也能轻易瞄准目标的灵能，便不再发表意见：“行，不过我还要再缓一会，等伤口止血。” 　　“这么快？”伊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他不再隐藏，水色的光晕在眼瞳中流转，看向布林的伤口。 　　在预知视界中，布林是一个浓白色的人形，身上挂着一层淡淡地血色，似乎刚刚从更加浓密的颜色中褪下。 　　而血色最浓郁的地方，正是他之前被刀手捅入的下肺处。 　　不过，在伊恩将刀手拎回来时，布林给自己涂抹了药剂，现在血色汇聚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终逐渐化成比身体其他地方稍微浓郁一点的赤红。 　　“好了。” 　　布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材高大的采药人瓮声瓮气道：“里面还在出血，但在明天前暂时不影响行动……这个刀手就由我来。” 　　话毕，他就一只手将土著刀手扭曲的身体抓起，夹在腋下。 　　“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当真顽强的不可思议，布林是这样，土著也是，被我水桶砸的全身骨折，却还强撑着不死。” 　　看见这一幕，伊恩不禁在心中感慨，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泰拉人变态的抗损伤和自愈能力，但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我解剖过，我恐怕真的会觉得，他们只有外表是人类。” 　　“先不着急。”放下心中的思虑，伊恩示意布林继续休息：“我要去搜搜那些土著身上有什么东西，或许有他们袭击的线索，或许也会有点收获。” 　　“都听你的。” 　　布林点头——经过刚才的战斗，他已经完全理解，伊恩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更强，更聪明……甚至更成熟。 　　他的计划和意见，肯定比自己来的好。 　　伊恩转过头，没有关闭预知视界，继续看向其他两个土著的尸体。 　　为了在短时间内战胜土著，他动用自己储存在虚拟源种中的源质，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 　　那淡蓝色的光晕，就是他体内的源质晶片随着血液流动，涌动在四肢毛细血管和肌肉中的显化。 　　因为战斗结束的很快，他消耗的源质并不多，为了保命，也没有什么亏不亏的说法，但他觉得应该还是可以从敌人身上找回点损失。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尸体上，居然都有点点蓝色的光雾流淌。 　　“果然有收获。” 　　走上前，伊恩看见蓝色的光雾位于土著猎手腰上的一个小袋子中，他直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粒粒浅褐色的大颗种子。 　　种子类似杏仁，散发一股醇厚的香气，外表有规律的回形纹路，约莫是他这个八岁孩子的拇指大小。 　　种子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激烈的跃动感，也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仅仅是闻到味道，男孩就觉得有点刺激——香水很香，但倘若太过浓郁就是臭，送入口中也不可能好喝，就是这个道理。 　　危机与收获并存。 　　随后，布林惊讶的话语，也印证伊恩的预感：“苏摩树果实的果核？幸亏他们没时间吃下这玩意，不然的话，我们很可能没办法活着离开！” 　　“苏摩树？哦，是酒树。” 　　一开始听见苏摩树这个学名时，伊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这几日希利亚德教学的确有用，他立刻回忆起拜森山脉中诸多奇妙升华植物中，那种俗称为酒树的升华植物。 　　顾名思义，酒树的树汁是一种蕴含酒精的天然木酒，果实也是酿造果酒的珍品，蕴含天然易吸收的源质，更可以作为一种无后遗症的兴奋剂使用。 　　哈里森港内就有一家专门贩卖苏摩酒的高档酿酒店铺，面向的客户都是富商与贵族，因为据传苏摩酒有那方面的振奋功能，故而一直都供不应求。 　　而苏摩树果实的果核却不同，它内蕴的兴奋物质和杂质太多，已至有毒的地步，倘若将其嚼碎吞入腹中，会让人在在数分钟内‘醉死’——大量的源质和兴奋物质会通过黏膜渗入血液循环，令大脑缺氧坏死，可与此同时，吞服者在短时间内将会爆发出身体极限的力量，不畏疼痛，甚至脑袋被打飞一半也不能阻止这些已经‘醉死’的人再死一次。 　　但即便如此，苏摩果核的精炼提取液，仍然是真形传承‘无我斗士’的关键素材。 　　那正是一个在必须时，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置于缓缓的毁灭中，却将敌人迅捷毁灭的传承。 　　“什么土法自杀狂暴药剂。” 　　吐槽一句，伊恩收回这些果核，他眉头紧皱：“土著居然让猎手小队携带这种搏命用，甚至是同归于尽用的东西……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土著部落虽然人数不少，但猎手也不是能随意消耗的，更何况这些中坚猎手乃是支撑一个部落的支柱，能让他们做到这个地步的……只可能是红杉林土著共尊的‘大萨满’！ 　　摇摇头，伊恩不再思考这些。 　　除却苏摩果核，土著身上只有抹了箭毒木毒液的吹箭算是有点价值，但这东西太过危险，不是内行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中毒，伊恩自己不打算用，所以当场用石头砸碎销毁。 　　三个土著猎手，一共有九颗苏摩树果核，伊恩递给布林三颗。 　　毕竟没有布林吸引注意力，并且牵制住敌人，他也没办法轻松解决掉所有猎手。 　　本着面子和气势，采药人想要拒绝——他命都是伊恩救的，哪来的脸收下？更何况从小孩子手里面拿战利品也太怪了，他不能接受！ 　　但伊恩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56章 父亲的血 　　“这果核还算新鲜，不要卖给中央大道的药店。” 　　本来就是会想着抢小孩东西的家伙，为人底线颇为低下的布林厚着脸收下苏摩果核后，便轻咳一声，告知伊恩一个行内人才知道的消息：“卖给吉尔家的酒厂，他们正在试图种植酒树……当药当毒卖，哪里有当种子卖赚钱？” 　　“当然，树苗最好，但苏摩酒树土著一直严加看守，即便是种子也大多是搏命用，很难回收，所以一颗就价值七八塔勒。” 　　“确实。” 　　很好懂的道理，伊恩微微点头，心领神会。 　　“差不多该走了。” 　　此时，伊恩看布林体力已经恢复不少，便决定趁着夜色以及对方伤势还未恶化出发。 　　“你能看见，你来带路。”布林点点头，便扛起还处于昏迷中的土著刀手，紧随在伊恩身后。 　　一路平安。 　　哈里森港东北沿岸处的树林早已被全部伐空，只余一片被特意用盐碱浇盖过的白地，这是防止土著沟通树海之灵，就近召唤活树图腾攻城所设，港口的农田主要位于北边的官道周边，位于伊沃克河两岸。 　　从这盐碱地开始，一条石路直通临近的柏尔村，护卫队平日就是沿着这条路一巡查各个村庄和养殖厂，在路旁还有着一座座点着火把的哨塔，照亮暗夜中的大地。 　　伊恩与布林顺着哨塔的光一路走来，虽然并没有遇到土著的小队，但全程戒备。 　　两人在抵达明亮的哨塔下方，看见哈里森港高耸的城墙时，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放松些许。 　　与此同时，他们看见有不少人，或是独身，或是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在城门塔楼下方。 　　这些人大多神色惶恐，衣着凌乱，甚至有些受伤颇重，浑身血迹。 　　伊恩一看就知晓，他们应该是周边村庄的伐木工亦或是渔夫，且全部都和自己一样，遭遇土著袭击，却意外幸存下来。 　　“不要惊慌，排队，证明身份后，依序入城！” 　　有一支城防军小队正在维持秩序，这些平日散漫的士兵罕见地穿上了半身铠与头盔，手中端着轻弩，进入战备状态。 　　队长沉闷肃然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格兰特子爵大人已经设下免费的麦粥施放点，入城后每个人都有麦粥喝，也有地方安置——但不要大声喧哗，引起骚乱！” 　　“胡乱搅起骚动的，视为土著奸细关押。反抗，杀。” 　　听见这简略而有力的恩威并施，惶恐的人群逐渐安定，但伊恩与布林并没有进入人群中。 　　“我们抓到了俘虏！” 　　因为布林肺部受伤，伊恩代替他发声，男孩清脆的声音引起那边队长的注意，他看见布林手中身体扭曲，但因为泰拉人坚韧体质却还留着一口气的土著，登时眼前一亮：“什么？” 　　“布林？你倒是好运气……” 　　他看上去似乎认识采药人，但不等这位城防军队长带队走上前，接引伊恩与布林回城，另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伊恩？” 　　沉重宛如岩石落地般的脚步声响起，普德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前。 　　他的出现立刻让城卫军队长微微后撤一步，表示尊敬，但长老却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这份敬畏，而是快步走上前，惊喜地打量着伊恩的情况：“不错，没有受伤。” 　　白之民长老抖动着胡子，他端详伊恩如今的状态，也顺道看了眼负伤赔笑的布林，哈哈笑道：“不错，布林，你做得好！” 　　“不，这倒不是我……”布林可不敢居功，但不等他话毕，普德长老便收回目光，与伊恩对视：“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就你这性格，假如真的救了伊恩一命，还抓住俘虏，早就向我邀功。” 　　“伊恩，是你做的？” 　　他的询问简短而有力，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年幼的男孩。 　　“嗯……算是。” 　　并没有否认，因为伊恩敏锐地察觉到，普德长老松散的长袍之下，裹着一层锁子甲，而对方腰间挎着一柄战锤，完全是备战模式。 　　而城门后侧，他看见好几位普德长老平日的护卫也是披挂皮甲，全副武装地等待着。 　　——他这是要出城。 　　伊恩意识到这点，而且，他很清晰地明白，除却自己之外，普德长老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出城冒险——哪怕是白之民养殖厂被毁了也是如此，这点利益相较于风险太过微渺。 　　对方……是想要去救他。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道：“看来，我这个灵能者的身份……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受重视？”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做好准备，前去搜救有极大可能——通常人也不会觉得一个八岁孩子被土著袭击能有什么好下场吧——已经遇难的伊恩，单单是这点，他就愿意承情。 　　“不管如何，哪怕是为了灵能者这个身份，白之民的亲密的群族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请医师过来，布林需要疗伤。” 　　拍了拍伊恩的后背，普德长老向城卫军队长点头示意后，便将两人带入城内，他对身边的护卫道：“我刚刚接到了飞鸽传讯，养殖厂遭到突袭，奥布里两兄弟不敌，带着还活着的同胞开船入海避难了，你们两个叫上赛楠和戴维恩，去迷宫藻海接应他们。” 　　“伊恩……很遗憾，是我们忽视了你的预感。你跟我来，说说外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行，长老。” 　　但出乎普德长老预料之外的是，看上去十分乖巧的伊恩，却回绝了他的要求。 　　但他并不感觉恼火，而是颇有兴趣地等待理由：“为什么？” 　　“俘虏就在那里，长老您倘若真的有问题，肯定有让他开口的办法。” 　　侧过身，男孩微笑着看向已经被三位医师围住，拘束在担架上的土著刀手：“而我家里的弟弟还没吃饭呢——这次出门本来想带点吃的回来，现在全泡汤了。” 　　“更何况。” 　　转回头，伊恩与普德长老对视，轻笑道：“长老你真正想要询问我的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他青色的双瞳中，亮起一道温润晶莹，清淡如水的光晕，宛如萤火一般微微闪动。 　　这自内萌发的微光，虽然只持续了数秒就消失，宛如幻觉，但那一瞬骤然亮起的色彩，却是绝不虚假的真实。 　　“这是……” 　　眯起眼睛，普德长老凝视着伊恩的双眸，他清晰地看见了那道光晕。 　　“真是，很好很好的回答。” 　　他轻声道，嘴角微微翘起，语气中罕见地带着一丝怀念，而更多的是宽慰：“那就这样吧，伊恩。注意安全，你现在总应该知道，城外究竟有多么危险。” 　　顿了顿，老人伸出手，用力揉动男孩的头，加重语调责备：“而且，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一个人外出。嗯？” 　　“答应了但不做，可不是好孩子。” 　　“诶嘿。” 　　伊恩企图萌混过关，以他的容貌，倘若是一般人定然会心软一瞬，乃至于产生保护欲……但显然普德长老不吃这套。 　　他轻轻拍打男孩的肩膀：“回去吧，这次你抓回俘虏，立下大功，格兰特子爵不会忽视。” 　　“回家等着好消息吧。” 　　很快，普德长老带着布林与土著俘虏离开。 　　他们原本除却寻找伊恩外，也想要带队出城巡视，尝试抓到几个舌头，搞清楚土著究竟发了什么疯，居然打破十几年来的默契，主动大规模袭击对方的平民。 　　因为伊恩，他们已有现成的俘虏，但巡视几个关键入口和哨塔也是必须的。 　　伊恩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土著突然发疯，究竟是为什么……” 　　他回过头，看向正在缓缓审核放行的城门口处。 　　在昏暗的藻油灯照耀下，一个个神色惊恐，身带血迹的村民或是哭泣，或是颤抖着进入城中，几位卫兵沉默地抬起一大桶水浇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变成落汤鸡的同时，也洗掉他们身上的污泥，血迹与土著可能试图借他们送进城内的疫毒和小虫。 　　在清洗之后，有的一家团聚，虽然茫然失措，但却有着起码的镇定，被引导进被清理出的临时篷区。 　　而有的一路奔逃，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惶然惊觉，自己或许已经失去了几位最重要的家人挚爱，故而跪倒在地，绝望地哀嚎，捶地哭泣。 　　“不，不要洗掉，那是爸爸的血……” 　　他听见有个小男孩正大声地哭闹，这本来会引来斥责，但最后也只是一位熟人强打笑容，陪笑着捂着孩子的嘴离开。 　　卫兵们只是沉默地注视。 　　承平十余年，所有人又回忆起昔日与土著战争时的血腥与恐怖。 　　注视着这一幕幕，伊恩喃喃自语：“这一切，是否和老师说的事情有关？” 　　“倘若没有，又是为什么？” 　　“而希利亚德老师，现在又在做什么？” 　　沉默地注视着城门后的百态，伊恩微微摇头，走上回家的路。 　　同一时刻，格兰特子爵府邸外。 　　一只灰色的山雀悄无声地从风中降下，落在府邸前等候多时的护卫前方。 　　终于等到目标的护卫长吁一口气，急忙取下鸟腿上的纸条。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邸内，将这卷来自红杉林深处的纸条递给管家，一位满头白发，已为格兰特家族服务了四十五年，微微驼背的老人。 　　“大人，那边的信来了。” 　　敲门，在一声颇为烦闷的回应后，老管家缓缓步入书房，将这份传书交给正一脸燥郁，几近于咬牙切齿的格兰特子爵。 　　子爵大人此刻正在签下一条条授权书，准备调动哈里森港内各商会的资源协助安置土著袭击造成的难民，并进行战争准备报告书——不管帝都那边看不看，究竟管不管，作为名义上的皇室直辖地，哈里森港的总督干什么事，都需要写一份报告备用，更不用说调动军事储备资源备战了。 　　听见老管家的话，这位怒气勃发的子爵抬起头，咔嚓一声，便将手中的笔捏碎：“废物！土著都打到我们头上，打碎我们满口牙齿了，才把消息传给我？那我要这些潜伏的探子有什么用？浪费我这么多钱！” 　　“预警预警预警，我就是信了他们的鬼话——前几天普德还过来和我说要小心提防土著的突然行动，我笑着告诉他我肯定比他早知道，让他别忧心，结果呢？！” 　　怒骂一番后，深呼吸一口气，格兰特子爵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展开纸条。 　　然后，他眉头紧皱，表情变得惊疑不定。 　　“纯洁献祭不是为了增加部落中的升华者数量，也不是为了让树海在大风暴中庇护他们？” 　　他愕然道：“这次的纯洁献祭，是最纯粹的血祭。” 　　想到一个可能，格兰特子爵抬起头，果不其然，老管家的神色也变得肃然无比，这位见证了哈里森港从建起至现在所有历史的老人，显然和他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 　　子爵站起，不可思议地自语：“他们这次袭击村庄，不是攻城的前兆，而是为了抓获足够的血祭祭品？” 　　“他们……要用血祭唤醒山主？！” ###第57章 会议 　　虽然位于中央大道中段中央，与怀光教堂面对面的市政厅是名义上哈里森港的军政中心。 　　但实际上，格兰特子爵府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心脏。 　　一位神色严肃的中年人来到子爵府，在交出腰间挎着的双剑和一把手铳后，他在仆从的引导下抵达二楼的会议室。 　　这位头发灰白，穿着一身轻身皮甲的男人仪表堂堂，面孔却历经风霜，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穿过他的右眼，直至嘴角。 　　哈里森港的城防官与治安官，亚姆爵士当年是老格兰特子爵手下骑士的学徒，老师在和土著人的战斗中，为了保护老子爵被图腾灵的毒刺射死，自己则与现在的格兰特子爵一同习武锻炼长大，并在子爵的支持下成为升华者。 　　双方既是主从，也是童年的友人，更是一同战斗过的生死战友。 　　亚姆进入会议室，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格兰特子爵本人，子爵的幕僚与财政官拉马尔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在交谈有关于这次土著袭击后如何赈灾和收拢周边村庄民众的细节。 　　而白之民的长老普德，与哈里森港商会联盟负责人伊穆尔，两人正对着挂在墙上的南岭地图指指点点，不知道正在谈论什么。 　　宽敞的大厅中充盈着清新的醒神熏香，这种昂贵的香料最大的作用实际上并非是让人精力充沛，而是驱逐蚊虫，压制疫毒，可以有效驱散土著人的种种萨满咒法，以及对方驱使灵体的诅咒。 　　包括自己在内，这五个人便是如今哈里森港权力最大的五人。 　　而真正的核心，便是那位子爵大人。 　　“亚姆，你来了？” 　　看见自己的得力臂助与好友到来，一直沉着脸的格兰特子爵表情舒缓些许。 　　他站立起身，招呼这位骑士坐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说说。” 　　“和纯洁献祭有关。” 　　亚姆却并没有坐下，格兰特子爵可以不在乎，但他作为守礼的骑士在汇报完情报前不会放松。 　　他来到会议桌前，一板一眼地汇报道：“感谢普德长老捕获的活口，他说出的情报和我们的线人消息可以互相印证——这次土著的袭击主要是为了劫掠人口，大量妇孺被掳走，送入象骨山旁的红杉林内沼。” 　　“平时土著的纯洁献祭，只需要十几个人就行，大型也只需要三十二人，他们自己内部内斗就足以凑齐。但这一次纯洁献祭规模异常的大，粗略估计，被掳走的人口超过一百五十人，靠近褐榆林的安普村一百一十人，一半被杀害，一半被掳走，已经灭村。” 　　“这些人已经无法救回，线人汇报时，土著已经将他们全部杀死，尸骨投入内沼。” 　　亚姆爵士的语气干巴巴的，不带丝毫感情，但包括格兰特子爵在内的所有人都神色微变，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到。 　　“果不其然！” 　　除却愤怒之外还有一丝羞愧，格兰特子爵的确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人，但最起码的荣辱心还是有的，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土著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又有些不可思议道：“可他们要唤醒山主，根本不需要杀这么多人！” 　　“他们难道不懂吗，杀死这么多帝国人，哪怕我再怎么不想打仗，也必须同等报复回去！” 　　“他们也不想打。” 　　亚姆爵士道，他从怀中掏出一片颇为厚实的棕榆叶片，递给格兰特子爵：“倾向于我们的十二个部落表示，在大萨满发出召集令前，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土著们对这次行动也感觉非常突然与不可思议，甚至非常反感，因为他们已经适应了我们贩卖的各类商品，工具和精盐，无法忍受贸易中断。” 　　“但是大萨满的命令是绝对的。” 　　“老不死怎么还不死？” 　　低声骂道，格兰特子爵将土著的叶纸信笺接过，他阅读上面的内容，不禁眉头紧皱：“所有萨满聚集在象骨山？树海正在喧哗？他们要发动全面战争？不对，只是萨满聚集，各大酋长还没有被召集……” 　　“看来是仪式。” 　　子爵抬起头，疑惑道：“那老怪物沉睡了四十多年，也的确快将伤势养好……但八年前，它不是短暂地苏醒过一次，在暴风雨中保护那群土著吗？它的伤势肯定又恶化了。”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次纯洁献祭需要的人数格外庞大的原因。” 　　亚姆给出一个可能，而子爵陷入沉思：“难道说，那老不死，是想要唤醒山主的同时……让它更进一步？” 　　山主，又名山潮之灵，与腾潮之灵，鼓浪之灵和树海之灵一同，是红杉土著主要祭拜的几个大图腾灵之一。 　　当然，以帝国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图腾灵不过是一些罕见的智慧魔兽罢了，弱小的只有第一能级，强大的也不过是第二能级，算不得多稀罕，至多是因为有着智慧，可以和人类交流，所以比较难缠。 　　但和普通的图腾灵不同。 　　有着‘山主’这类称号，被土著祭拜的图腾主魔兽，实力远超同阶同类。 　　它们不仅狡猾难缠，更是寿命悠长，生命力强大，甚至有极大的潜力，可以进阶第三能级，成为肆虐一方，即便是军队都难以剿灭的‘异名魔物’与‘巢穴之主’。 　　格兰特子爵之所以沉思，就是在思考这个危险的可能性。 　　当年的山主和其他几头图腾灵，便是被他的父亲，那位带着帝国移民团于此开拓，建立起哈里森港的老子爵带领一众骑士击败，甚至还拼死斩杀了其中一头。 　　山潮之灵也差点被斩杀，如若不是土著疯狂地用人命挡住，那泥沼中的怪物甚至没有机会逃回沼泽沉睡。 　　但这并不能说明对方弱——老子爵和亚姆爵士的老师都在那场战斗中受创颇重，前者作为第二能级巅峰的菁英骑士，在战后五年便早早离世，后者更是中毒颇深，回到城内后便一命呜呼。 　　“想要用人命堆到第三能级？想得美。” 　　想到父亲将哈里森港托付给自己时的苍老模样，格兰特子爵冷笑一声，抬头对骑士道：“亚姆，明天筹备好护卫队和炼金炮，让那些合作的部落躲开。” 　　“而后天，我要看见土著的外围部落全部都烧成灰——一路炸到象骨山山脚！” 　　在亚姆点头后，格兰特子爵又回头，看向另一侧的财政官拉马尔：“怎么样，港口的财政能支持吗？” 　　“饷金和抚恤金都在预算内。”赤红色中长发，面容柔和的年轻财政官怀抱文件，低头轻声道，似乎有些腼腆：“就是炼金火炮的消耗……缺口有些大，泛晶砂和火药粉尘因为是战略物资，帝都那边管制比较重……在帝都援助抵达前，维持不了几天。” 　　他的眼瞳赤红，给予人一种奇特的热情感，为人相当温和，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小觑他，而是认真聆听这位年轻人发言。 　　“缺口就交给在下吧。” 　　商会联盟伊穆尔是一位体型健硕的微胖男人，头顶空荡，胡子大把，在听见拉马尔的话后，他便极其熟练地站起身，拍着胸脯将这次消耗包下：“打击土著，才有畅通的商路，他们这次都敢灭村了，下次还敢干什么，我简直都不敢想！” 　　“维护就交给我。”普德长老也是熟门熟路地跟话道：“现在是雨季，炮弹要保证干燥，装弹的药剂也可以多添一点助燃剂，让林子在雨中也能烧起来。” 　　炼金火炮是普德长老用矮人工艺改装过的货色，可以通过装载的炼金药剂不同发挥出不同的功效，这也是白之民在哈里森港真正主要的工作。 　　“就这样吧。”格兰特子爵相当满意。 　　在场众人，除却拉马尔是最近这么十年才加入的‘新人’外，都是互相合作超过三十年的老伙伴，虽然并没有那么同心同德，但在面对土著时却同穿一条裤子。 　　接下来，众人又商谈了一会具体细节，物资的调配和接下来作战的补给线都需要提前确定好。 　　他们这次可不是突袭，而是在土著有防备的情况下强攻，自然需要准备万全。 　　确定好相应流程后，会议就此结束，所有人都依次离开，准备进行自己的工作。 　　但是，在普德长老准备离开时，却被格兰特子爵叫住。 ###第58章 异变前兆 　　“那个叫做伊恩的孩子，觉醒了灵能，是吗。” 　　虽然句式是疑问，可子爵的语气却是笃定：“老普德，这是我的城市，你不可能瞒着我。” 　　“大人……” 　　老人眉头微皱，他转过身，想要解释：“那孩子只是这么一说，我还没来得及去确定……” 　　“好了，普德。” 　　格兰特子爵抬起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你我都知道这是借口，咱们合作了多少年，需要玩这种文字游戏？” 　　“我今天让你留下来，只是和你说一件事。” 　　坐回自己的座椅，男人微微摇头：“无论是你们白垩之民，还是拉马尔他们赤砂之民，亦或是我们这些黑铁，黄金之民，本质上都是同一族，都是平原之民，岭下之民。” 　　“归根及底。” 　　竖起一根手指，子爵平静地说道：“我们都是帝国的子民。” 　　“帝都的援助会在今年秋季左右抵达，而这次土著袭击，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机会……倘若能在帝都的支持下，大大打击南岭的土著势力，那毫无疑问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我们都要把握住这次功绩。” 　　格兰特子爵的话意有所指，但老人却能明白。 　　普德长老深深地看了子爵一眼，他恭敬地低头：“我明白了，大人。白之民会不予余力地支持您的一切行动。” 　　“我会教会城内的工匠如何维护矮人炼金火炮……而不仅仅只是白之民。” 　　“很好。” 　　格兰特子爵满意地回答：“这的确是为了我，但也是为你们自己。” 　　他此刻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轻松地说道：“根据帝国法律，一位自我觉醒的灵能者，将由本地领主亦或是主官给予一份升华传承，引导进阶。你很清楚，这就是帝国强制招揽，不放任任何一位民间灵能者，升华者自由成长，更是保证所有野升华者都从属于帝国。” 　　“而这次，我不和你抢。当然我也没时间教导一个小孩。” 　　“他可以由你教导，教导什么都可以。他归你了。” 　　“但普德，记住。” 　　此刻，这位和普德长老近乎同龄，但看上去却比对方年轻许多的贵族，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无论是你，还是那个孩子，都是帝国，都是我的子民。” 　　“我对你们已经足够放任，所以不要让我难做。” 　　话毕，他闭上眼睛，示意送客：“去吧，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把那个孩子带上。” 　　“让我看看，我领地中第一位出现的自我觉醒的灵能者，究竟是怎样的好材料。” 　　沉默地点头，行礼，普德长老转身离开子爵府。 　　老人一开始表情肃然，但在离开子爵府所在的街道后，眉头却舒展开。 　　“意料外的好说话，作为给予合法传承的代价，我还以为除却要交出炼金火炮的维护方法外，就连伊恩名义上的教导权都会被拿走。” 　　早就做好更糟糕打算的他低声自语：“看来土著的行动没有那么简单，戳到了这位大人的痛处……他已没有精力和我们这些老伙计勾心斗角。” 　　“但他说的也的确没错，这的确是一次机会。” 　　“倘若能立下功绩……” 　　微微摇头，普德并不打算继续思考这个问题，那毫无意义：“算了，与之相比，倒不如想想如何教导伊恩。” 　　“当年，母亲是怎么为我启蒙升华之路的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白发的老人在护卫的簇拥下消失在街道尽头。 　　子爵府内。 　　站在窗旁，眺望远方的大海，原本表情舒缓惬意的男人，面色却逐渐变得肃然。 　　“土著……” 　　独自一人的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汇。 　　男人闭上眼，然后睁开，淡蓝色的眸子闪烁，语气森然：“果然，那群野人，知道了南海海底遗迹群的存在。” 　　“但他们注定无功而返。” 　　“因为他们没有‘钥匙’。” 　　沉默许久，格兰特子爵凝视着远方的大海，才轻轻叹了口气：“当年峻岭堡大公得以从帝国独立，就是从前纪元遗迹迷宫中，得到了镇国圣物‘天启武装’……” 　　“我的遗迹迷宫……” 　　与此同时。 　　深夜，哈里森港正南方，近海与远海交界地。 　　一道影子劈波斩浪，于黑暗中穿过叠叠海潮，在海上飞驰。 　　希利亚德腰佩长剑，手握缰绳，站立在一艘土著木舟上。木舟无桨亦无帆，速度却快捷无比，几个呼吸便穿过百米，朝着大海的深处飞驰。 　　小舟动力的来源，自然与他无关，这位灰发骑士手中的缰绳一端没入海中，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水中急速游动，而从那背鳍与周身坚固，宛如铁铠一般的鳞片来看，阴影的正体正是周边海域的大型掠食者，一头成年的铁甲鲨。 　　驾驭着铁甲鲨，令对方如狗拉雪橇一般拉动小舟在海域疾行，希利亚德很快就抵达自己的目标。 　　一处海中幽深阴影的正上方。 　　“乖，停下。” 　　轻声呼唤，水中游动的铁甲鲨就乖乖停止动作，整个躯体就像是石头一般咕咚咚地朝着海底深处沉去，引得希利亚德失笑一声：“真是铁脑袋……在这周边游游吧，等会我叫你，你再过来。” 　　明确地指示下，海中的阴影扭动了一下，然后便乖乖离开，留下老骑士一人一舟呆在原地。 　　铁甲鲨暂时离开后，希利亚德认真注视波澜起伏的海面，然后伸出手，手心朝下。 　　金色的源质光辉在其掌心凝聚，炽热的光如同火焰，化作一颗小小的太阳，将周边的黑暗全部都驱散。 　　其光辉更是凝练无比，直入海底深处，意图照耀其中隐藏的古老，庞大且深邃之物的本体。 　　一时间，海中游荡的鱼群，漂浮的水母与各式各样奇形怪状之物都被这光辉吸引，本能地想要贴近——然而一股无形地威势令这些无脑的蠢兽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在原地徘徊，敬畏且恐惧地仰视着海洋之上的光芒。 　　可光芒是有极限的，希利亚德的源质之光直入近千米深的海水，仍探照不到其底。 　　不过，这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来了。” 　　低声道，希利亚德感应到，自己的源质得到了反馈，他急忙收回自己的源质之光，然后眉头紧皱，端详海洋深处阴影的异动。 　　于是，下一瞬。 　　随着金色源质之光的撤离，在海底的深处，庞大而方正的阴影中，骤然亮起了一道道宛如火焰般的金红色光斑，释放出可怖的热力与强光。 　　它们是如此的炽热与明亮，在周边的海域此起彼伏地闪耀，星星点点，宛如在这黑暗深邃的海幕上被点亮的群星。 　　海中的鱼群和各种生物，在光斑亮起的瞬间就惊惶无比地逃走，宛如要避开即将来临的死神，即便是之前的那头铁甲鲨也匆忙逃离，在极远处才敢转过头，瑟瑟发抖地注视着那片已经开始逐渐沸腾的海域。 　　而有些来不及逃走的海兽，更是在光芒的照耀下悄无声地血肉剥离，内脏彻底煮化，只余不断变得酥脆白骨，朝着海底深处缓缓落下。 　　海域之上，大片大片的白雾已经腾起，甚至能看见细微地闪电在雾气中蔓延，纵横交错。 　　岸边村庄和哨站的火焰熊熊燃烧，而大海深处，漆黑山脉的中央，也有一团火焰正在升腾炽燃。 　　“果然。” 　　凝视着这水中之火，在海洋中蒸腾而起的巨大气泡和白色蒸汽云雾间，希利亚德语气沉重低语：“遗迹群……正发生异变。” 　　“再这样下去，难以想象的灾难将会席卷整个南岭，甚至是整个泰拉南方海域沿岸地区。” 　　“而更重要的问题，在于……” 　　抬起头，回首看向沿海的城市和村庄，希利亚德注视着沿岸已经逐渐被熄灭的火焰，喃喃自语道：“钥匙在哪里？” 　　“可以提前开启迷宫，重置遗迹的‘四把钥匙’，究竟在谁的手上？” 　　此刻，哈里森港内。 　　回到家中的伊恩，也坐在床上，缓缓地呼吸。 　　他调整自己体内源质的流动，并逐渐汇聚在心脏处，与那颗虚拟的源种交错，衍生出种种结构。 　　男孩体内的火焰，也正在燃烧。 ###第59章 活化的源质 　　深夜，伊恩在自己的房间中，一次次地通过呼吸，自我暗示来调动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节奏，汇聚源质。 　　只是，原本呼吸法还有些生涩的伊恩，如今调动源质起来却显得相当熟练流畅。 　　每次呼吸间，他都能惊讶地感应到，自己体内深处的内脏也开始顺应着呼吸的节奏，将沉淀在其中，原本无法利用的源质流出，汇入血液循环里。 　　就像是泡在温泉，原本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酸痛的身体迅速恢复，在温热的暖流中重新恢复活力。 　　说实话，伊恩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呼吸法只能算是入门有成的自己，会突然变得如此得心应手。 　　但在细细思索后，他却找到缘由。 　　——答案是‘运用’！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使用源质强化自己的躯体，用强化的力量打败，杀死敌人的日子……他头一次将储存在源种处的源质提取，释放在双臂之上，将其强化。 　　——源质，是需要用出去的。 　　如此想到，伊恩有了一丝明悟。 　　凝聚只是源种真正功效的一部分，它真正的效果，是将储存的源质提取出，制造升华升华器官，强化自己，将生命本质擢升！ 　　凝练源质，擢升自我——这才是一次完整的修行！ 　　只凝不用，怎能升华？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是太过谨慎，有仓鼠心态，有了源质就不想用，这种想法是不可取的。” 　　睁开眼睛，伊恩若有所悟：“这次使用源质强化我的肌体，只是暂时的，并没有任何永久效果，但我的躯体却对源质更加适应——下次我倘若继续强化双臂的力量，那么所需要的源质量会更少，速度也会更好。” 　　“而这种使用的过程，就是一种自内而外，最彻底的锻炼。” 　　一般人再怎么锻炼身体，也只是动用躯体一部分区域的肌肉，需要极其科学的锻炼方法才能保证体态均匀。 　　可是使用源质，却是深入每一个细胞的强化。 　　虽然源质消散后会恢复原状，但人体本身会记住这种感觉，大大增加熟练度。 　　贵族和有钱的升华者，可以不断消耗源质，强化自己的躯体适应性，如此一来，在日后的修行和战斗中，便可以抢占部分先机。 　　可对于普通升华者而言，凝聚升华器官所需的源质就已经足够捉襟见肘，需要极限规划，和那些可以将升华素材当饭吃的贵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财力和资源的重要性。 　　只是，伊恩恰好，就有快速获得各种资源的方法。 　　只要凝聚好源种，他就能凭借自己的预知视界，源源不断地获取各种珍稀资源，在准备凝聚升华器官的源质时，也有余力潜移默化地强化自己的躯体！ 　　“现在，只需要等希利亚德老师回来，我就可以凝聚源种。” 　　今天伊恩回到家后，便做好晚饭，将明天的凝神药水熬煮好。 　　虽然下午捡的绝大部分海鲜都在战斗中被丢下，但伊恩在回城的路上还是带了一根蛏子和几颗大蛤蜊，也能煮一锅汤。 　　疗程过半，弟弟埃兰的目光越来越明亮，显然是眠粉的后遗症已经好上不少，见到伊恩还会咿呀几声，甚至已经能模糊地复述伊恩说的几句话。 　　如果不是土著袭击，这样的日子可是相当轻松惬意……不愁吃穿，每天都有进步，还有老师教导学业，引导自己知晓这个未知世界的诸多秘密，弟弟的恢复进度也在走。 　　简直就是天堂。 　　但很可惜。 　　哈里森港，就是一座被土著包围的城市。 　　闭上眼睛，伊恩回想起那些被土著袭击者的哭泣与绝望。 　　他还记得那些血，眼泪与脏污衣物，血肉模糊伤口的模样，还记得城门口那个孩子的哭泣，还记得一位父亲的血溅在了他的孩子身上，融化在冰冷的水里。 　　伊恩并不良善，同情心也并不富余，他真的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甚至会近乎于杠精地思考，如若不是帝国人来到土著的地盘，那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话也说回来了，土著当初也骑着象兵朝外占地盘，不可一世的很，被那时候的南境军团打了回来罢了。 　　总之，泰拉大陆这个陌生的世界，暂时还不能让伊恩有什么代入感，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帝国人，又或者是什么白之民，他只是好奇这个有着灵能，有着升华之路这种前世未曾有过之物的世界，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当然，他也肯定不会觉得自己是土著，也绝不会觉得吃人血祭有那怕是半点正当性。 　　“管他呢，我又不傻。” 　　睁开眼睛，伊恩垂下眼眸，他睫毛颤动着，目光却显得漠然：“最起码，是土著先过来想要杀我的，还不止一次，而这群人也的确很危险。” 　　“为了我的安全，他们得死，这就是答案。” 　　四十分钟后。 　　就在伊恩完成了第三次完整的体内源质循环时，希利亚德回到家中。 　　这位老骑士手中提着一个盒子，一眼便察觉伊恩还醒着，并且身上没有丝毫外伤，精神状态也相当饱满。 　　“看来没事。” 　　回城有一段时间，他已经知道土著的所作所为，严肃地称赞伊恩道：“你做的很好，虽然我早知道一般土著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但你的应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话虽如此，但老骑士还是颇为不解：“可为什么红杉土著如此激进……” 　　即便是希利亚德，也没办法预判土著的行为，他在回城后听见伊恩被袭击的消息时，心中的确一惊。 　　对自己的学生有自信是一回事，实际担忧又是另一回事。 　　很快，他又知道了伊恩平安归来的消息，令老骑士不禁感慨，不愧是敢于对欺凌自己的舅父动刀的孩子，对付土著也如此干净利落。 　　“还是老师基础教导的好。” 　　伊恩没有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他看见希利亚德回来后便松了口气：“我还在想，老师你今晚不回来后该怎么办，体内源质难得这么活跃，浪费这次机会可惜了。” 　　“想要现在凝聚源种？” 　　将手中的物资放在桌上，希利亚德眯起眼睛，端详片刻，然后了然。 　　他称赞道：“看来你已经完全把握源质运转的精髓。凝聚与使用，才是一次完整的修行，今天的确是你凝聚源种的日子。” 　　注意到伊恩的目光移动到桌上的盒子，老骑士解释道：“我在路上遇到了长老护卫，说是给你的资源。” 　　“虽然我没看，但闻味道有点像是山牛的肉干。不是魔兽，但价格和效果却并不逊色，相当珍稀。” 　　他将目光从盒子转向伊恩，微笑道：“说了吗？” 　　“嗯。” 　　伊恩点头回应：“长老已经知道我有灵能。” ###第60章 虚无之物 　　“也是时候了。” 　　希利亚德微微点头，他很清楚这是必然：“接下来，你就要正式踏上升华者之路，路上必然会有诸多危难险阻，甚至生死危机。” 　　“但在这片大地上，成为升华者，总比当个普通人来得好。” 　　“……是啊。”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仍然能回忆起那些彷徨的问询，劫后余生的笑声，以及孩子的哭泣。 　　白发的男孩侧过头，看向窗外。 　　无星的暗夜中只有月光璀璨，显得天幕深邃而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凝视着天空，低声道：“我得有力量，才能满足我的愿望。” 　　老骑士缓缓点头，他轻声道：“选择第一个要强化的器官了吗？” 　　低下头，伊恩注视自己的身体，他点头道：“选好了。” 　　“我选择肝脏。” 　　横亘于普通人与升华者学徒间的，是虚拟源种与源种。 　　从学徒成为真正的升华者，并非一蹴而就。 　　在服用各种魔药补剂，进行各种特异的训练和学习针对性的引导术前，还需要经过相当漫长一段时间的沉淀与磨砺，作为基础的铺垫。 　　比如说，从无到有地，将自己体内的一个器官，强化成比常人更加强大，甚至难以想象的‘升华器官’。 　　凝聚源种后的第一时间，升华者学徒就需要确定，自己将要升华的首个器官。 　　理所当然，第一个升华的器官，将决定升华者未来道路的方向。 　　虽说，无论是选择哪个器官作为最初始的目标，在未来全身器官都升华完毕后，整体效果都大差不差。 　　但作为最初修行的器官，它所代表的领域，肯定也是那位升华者最为熟悉，更加擅长的领域。 　　毕竟，哪怕是同样的血脉传承，譬如说‘海龙血脉’，分别专精于‘尾’，‘爪’和‘吐息器官’的不同升华者，他们未来肯定也有各自不同的特化发展方向，擅长的战斗方式定然不同。 　　而如今，伊恩所选择的‘肝脏’。 　　其代表的领域，乃是‘活性’。 　　对于一般的人类来说，肝脏的主要功能是代谢，制造各种维生素，也负责储存糖分，制造胆汁，可以促进消化脂肪。 　　肝脏也负责人体内的排毒解毒——人类食用和接触到的各种毒素，大多都是运输到肝脏后，进行解毒后代谢排出的。 　　简单来说，伊恩选择的，乃是【解毒】【加强糖分储备】【加强身体代谢活性】以及【对热量的吸收】这方面能力的特化。 　　所谓的‘耐力’。 　　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的选择。 　　在南岭，土著擅用毒，也常用毒，各种蚊虫毒素，植物毒和生物毒都是他们的武器。 　　别的不说，伊恩自己用的眠粉，本来也是土著常用的狩猎用品。 　　不仅仅如此，即便不是南岭，在泰拉大陆上，倘若想要在外界行走，也需要小心其他冒险者，劫匪和黑心店家的埋伏与陷阱，少不了对付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毒。 　　而野外各式各样的应急食物，大多也有一定的毒素，或多或少而已。 　　至于其他的，譬如肝糖储备，强化代谢和体力强化，都是附带的。 　　“我的灵能预知视界，也会调动血液输送养分，虽然不清楚视黄醇和我的灵能会不会有关系，但强化肝脏总是不会错的。” 　　伊恩觉得自己的选择相当完善，希利亚德也对此表示认可。 　　“不错的选择。” 　　老骑士点头，赞同道：“在不动坚城的体系中，肝脏负责分泌‘岩化液’，一种会顺着血液循环，沉淀在毛细血管网络末梢的升华物质。” 　　“沙铠学徒阶段，你的皮肤会更加坚韧，而等你完成‘心脏’‘全身血液循环系统’和‘皮肤’这三个部位的升华后，你就能得到一种极其强大的升华能力‘岩铠’，无惧刀剑乃至于弓弩。” 　　“这也是第二能级时，岩铸骑士的核心能力。升华的越早，你进阶时掌握的也就越快。” 　　说到这里时，他似乎回忆起过去的片段，有些感慨：“肝脏是生理循环系统的基础。在你青春期之前，它比心脏和肺部更适合强化，更不用说最好等到成年再去强化的肌肉，骨骼和皮肤。” 　　年龄太小时，强化肌肉骨骼皮肤，会导致身体无法继续成长，维持在孩童的体型。 　　虽然也有一部分传承刻意如此，可以节省资源和加速进阶的时间。只要修行至第三能级，就能随意操控自己的体型，无论是长高还是变小都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这种道路已经被摒弃不用，毕竟真的能冲击第三能级的升华者，也不缺这点资源。 　　“开始吧。” 　　经过希利亚德检查后，伊恩将在最完美的状态，凝聚源种。 　　升华者五能级，相传源于古泰拉神话中的七层天梯，其第一能级名为【启灵】，涵义便是‘启动原初的灵性’，也即是‘源种’，让自身逐渐升华。 　　升华到一定程度后，周身都已是升华器官，直到就连大脑也擢升，开始在心灵和肉体中凝聚灵性的辉光时，便可以尝试进阶第二能级【凝辉】。 　　在这个阶段，人类就会开始初步拥有灵魂，并且尝试磨砺它，凝聚出自我的光辉——灵魂的存在，正是升华之路后期的核心，也是令并非天生灵能者逐渐觉醒出自己灵能的关键。 　　那名为【心光】的境界，天梯的第三能级，灵肉合一，是崇高的自我擢升中，最关键的一次升华。 　　现在的伊恩，不过是踏上天梯的第一步。 　　但也是最为关键的第一步。 　　伊恩早就在心中排练过无数次，无论是源质的调动还是源种的结构都烂熟于心，如果不是为了保险起见，免得自己进阶源种后太过虚弱，无法第一时间补充体能饿晕过去，他都不需要希利亚德，一个人也能完成这次升华。 　　可显然，他还是忽略了一个古老传承中，一位好老师作用的重要性。 　　随着规律的心跳出现轻微的嗡鸣伴音，虚拟源种中的源质被提炼而出，经由周身，最终再次汇聚在心脏的过程，白发的男孩周身亮起道道淡蓝色的光纹。 　　这些细密且规律的纹路纵横交错，最终交织为环，凝于心口，构成一幅精密又繁复的纹路。 　　细密的源质晶片经由排列组合，在伊恩周身血液循环中构筑出属于自己的结构，隐约能看出，这复杂的纹路图与人体血管的分布有极大的重合。 　　光芒在黑暗的屋内中闪烁，随着源于希利亚德的金色虚拟源种构筑逐渐被拆分，一个全新的，独属于伊恩的淡青色源种正在成型。 　　虽然淡青，但倘若以预知视界的视角来看，这仍然残留有一定希利亚德力量成分的源种周边，氤氲着独属于自己的青金色雾气。 　　“伊恩，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随着伊恩凝聚源种逐渐步入正轨，开始进入极其耗费体力的水磨时光时，希利亚德却突然开口道：“你继续凝聚，不要停下，但同时也要听我说。” 　　“嗯。” 　　即便正在凝聚源种，伊恩仍然有余力分心回应。 　　对于希利亚德学识和力量，他已亲身体会过，且很清楚对方向来言辞简洁有力，没有一句废话，是出乎预料的好老师。 　　老骑士在几天内就为他平缓地铺开了对整个泰拉大陆的认知，他强调的知识点，自然要认真记住。 　　但，即便做好心理准备，希利亚德下一刻说的话，仍令伊恩怔然。 　　甚至，感觉自己可能幻听。 　　“其实，源种并不存在。” ###第61章 借假修真 　　“其实，源种并不存在。” 　　一开口，老骑士的言语便令男孩震惊。 　　希利亚德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正在凝聚‘源种’的伊恩，平静地说道：“它是假的，虚幻的，只存在于我们想象中的事物。” 　　——假的？！ 　　“但，老师您不是强调了那么多次升华的基础就是源种……我现在不就是在凝聚吗？” 　　感到困惑，伊恩立刻开口询问，他面露不解：“这究竟要怎么解释？” 　　“伊恩，你看我的脸。” 　　对于男孩的疑惑，老人只是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脸。 　　在伊恩的目光凝聚后，他脸上的肌肉和皮肤蠕动，很快就再次变成‘奥森纳’的模样。 　　“这是真的，也是假的。我的皮肤，肌肉和血液可以构成一万张不同的容貌，倘若其他人以为这就是真实，那他绝对无法找出真正的我。” 　　老骑士淡淡道，然后又抬起手，指向窗外的海潮：“看见那些海浪和月光了吗？” 　　伊恩抬起头，深夜黯青的海浪正在银色的月光下翻腾，而他已经有些明白：“看见了。” 　　希利亚德露出微笑：“那些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你生活在海边，自然也明白，海水的颜色取决于阳光和里面悬浮的沙土，以及海藻的数量。单单取出海水，亦或是蒸馏出纯水，它都是没有颜色的，那才是更底层的真实。” 　　“天空映射海的颜色，而太阳与双月的光芒，更是由数十种乃至于更多种谱系构成，彩虹就是明证，但表面上来看，不过就是或金或红，或银或白的光罢了。” 　　侧过头，看向大海，老人叹息道：“再比如大海中的漩涡……漩涡从本质上来说，真的存在吗？那不过是海水流动的一种形态，它是运动的海水，对冲的洋流，只是恰好能将鱼群和海船卷入其中，令海洋翻腾不休。” 　　“正如同源种，不过是运动的源质。它真的需要固定在心脏处，就像是漩涡真的必须要在大海中央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伊恩睁大了眼睛。他在短暂地怔然后，突然地茅塞顿开。 　　“我懂了。”他喃喃道，然后语气变得极其欣喜：“是啊，倘若我能自如操控源质的话，我真的有必要将源种固定在心脏处吗？” 　　“虽然总体而言这样最方便，但倘若在进食后直接将源种挪移在肠胃处，源质吸收效率岂不是更高几倍？” 　　“没错，源种并不是一个需要一直存在，并且只能固定在一处的器官……第一次凝聚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日后只要经过锻炼，我在一个呼吸间就能轻松重凝！” 　　“不仅仅如此。” 　　甚至很快，伊恩又想明白了希利亚德想要告诉自己的真正奥秘：“最重要的，乃是真实与虚假之间的辩证！” 　　“源种是虚假的，但却同样存在，它只是流动的源质，但一样有第二心脏般的效果……” 　　“是的，孩子。就是这样。” 　　希利亚德欣慰地注视着面露欣喜，显然已经知晓关窍的伊恩。 　　他轻声开口，阐述着这些自古以来，在升华者师徒间口口相传的奥秘：“无论是灵能还是升华者，修行的第一步，都是观察世界，总结规律，求索真理。” 　　“但我们观察到的世界，就是‘真实’吗？” 　　“并不是。我们眼睛所能看见的，就像是你我的容貌，海水与天空的颜色一样，就像是海中的漩涡以及天上日月的光辉那般，都是浮于表面的事物。” 　　“不去剖析其中内在的道理，仅仅是观察这些表象，便不可能进步。” 　　老骑士与伊恩对视，微笑着注视着这位可能是自己一生以来，教导过的最聪明的学生。 　　他平静地陈述道：“正如伊恩你当初解剖你的舅父那般，不去剖析真理，又如何靠近它？” 　　“我们人类，并不是能直接看见真理的物种，双目所视，正如隔镜视物，都是虚幻朦胧。” 　　“所以。” 　　他道：“就干脆从‘虚假’的‘想象’开始。” 　　“大胆想象，小心实证。” 　　“由虚假抵达真实，由想象出的源种开始起步，最终将自己的生命本质真实地擢升，这就是升华者的本质。” 　　“伊恩，你年纪还小，我不奢求你现在就能理解……但这就是无论血脉亦或是真形，所有升华者传承中，共通的真正奥秘。” 　　“——借假化实，由虚成真。” 　　对于这一切，伊恩认真地听。 　　他心怀尊敬与好奇地学习。 　　学习一切他未曾了解过的知识。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希利亚德所说的虽然简单，但却打破了男孩对升华之路固有的印象。 　　那并非是古老腐朽，以神神叨叨的谜语和各种怪异专有名词妨碍他人理解的体系…… 　　而是一种承认自己不知晓真理，所以才去追求真理与擢升的道途。 　　——这个世界的修行，或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脑海中不禁自语，伊恩的心头反而燃起更加炽热的火花：“泰拉世界，自有一套哲学和逻辑，用来解释他们的世界，解释灵能，现实与自我的关系，并且归纳出了一套极其科学的体系。” 　　“我明白了……我还需要，好好学习。” 　　缓缓闭上眼，伊恩认真地思索：“借假化实，由虚成真……” 　　“无需限定在一处，我的身体就是源质的海洋。” 　　“而源种，便是海洋中无处不在的漩涡。” 　　此刻，映射在男孩体表的那些淡蓝色纹路，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在心口处交织而成的环形几何图形，更是冰雪般消融。 　　但些淡蓝色的源质之光并没有散去。逐渐地，它们从清晰固定的蚀刻纹，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水流，变成了云雾，变成了飘忽不定的流畅纹路。 　　——‘环’在哪里？ 　　水雾飘动，云流卷舒。 　　——‘环’无处不在。 　　时间流淌着。 　　在希利亚德的注视下，随着伊恩体表浮现出的一道道源质之光被收敛入体内，归于血液的循环中，一切都逐渐告一段落。 　　胸口中央，只有升华者才能看见的一点淡青色光点闪烁。 　　成功。男孩顺畅地凝聚完毕，用自己的源种取代了希利亚德为他塑造的虚拟源种。 　　抬起头，伊恩看向老骑士，在希利亚德抬起手，想要鼓掌夸赞时，他却微微一笑。 　　下一瞬，伴随着一阵轻柔的光晕闪动，伊恩体内的源种散开了。 　　彻底，没有丝毫残余结构留存的消散。 　　“哦！” 　　希利亚德睁大了眼睛，他一开始惊愕，但随后的神色却惊喜无比。 　　因为，片刻之后，又是一阵源质的光晕流转，伊恩第二次将源种凝聚成功。 　　而这一次的速度，熟练程度，乃至于源种本身的结构，相较于第一次，又有全新的进步！ 　　“源质需要凝聚，也是需要用的。” 　　站立起身，伊恩此刻此刻不仅没有感觉到半点因为动用太多体力和源质后的虚弱，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低下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孩童白皙纤细手掌看似吹弹可破，但现在，却能打出成年人也难打出的重拳。 　　“源种也是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伊恩笑道：“源种需要凝聚，也需要消散。” 　　心念一动，他第二次令自己体内的源种消散，然后在五个呼吸间，将其凝聚在了并非在心脏的另一个地点。 　　凝聚在了肝脏。 　　在这瞬间，伊恩开启了预知视界。 　　他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源种，因为在连续好几次的消散和重凝后，属于希利亚德的金色源质已经被他完全消化，不仅没有成为他凝聚的阻力，反过来为他补充不少体力，令他现在仍然精神奕奕。 　　但是，即便如此，男孩还是能看见，伴随着那已在肝脏处重凝的源种运转，流转于他周身的源质碎片开始凝聚。 　　最终，在无形的源种加工下，变成了一缕缕淡青色的，凝练无比的源质晶片。 　　那是……在预知视界中，萦绕着金色光雾的源质。 　　最高等级的源质之一。 　　青色的源质与金色的光晕交织，青金色的光辉汇入肝脏中，令这个平平无奇的器官，开始自内而外地染上一层光芒。 　　——升华，已经开始了。 　　伊恩抬起头，他看见希利亚德欣慰的目光。 　　“恭喜你。” 　　这位老师，发自内心地抚掌笑道，眼中满是欣喜与期待：“不能更好了，伊恩。” 　　“从今日开始，你已正式踏上升华之路。” ###第62章 惊喜 　　第二日清晨，伊恩苏醒后来到后院劈柴，准备早间的灶火。 　　昨晚凝聚完源种后，希利亚德要求伊恩趁热打铁，运转呼吸引导术，让体内活跃过度的源质平稳下来，同时让伊恩熟悉真正源种的力量。 　　此事颇为艰难。 　　男孩察觉，让源质静下来，比让它动起来困难的多。 　　一辆车在几秒钟内启动加速，或许要看发动机，也就是源种的质量。 　　但让一辆全速运转的车在几秒内静止，那需要的东西，可就和发动机没有任何关系了。 　　“源质是生命的力量，源种是生命的漩涡，它固然可以给升华者带来力量，但一直全速运转，也会加速生命的燃烧。”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老骑士没有讲太多：“别的不说，你无法让源质的跃动停止，这个星期都别想睡着，对身体损害极大。” 　　——的确，让八岁的孩子一个星期不睡觉，和杀人有何区别？ 　　花费半个晚上，伊恩总算让体内源质平静，自己也在静谧中入睡。 　　“这种感觉……当真不赖！” 　　从无梦的深眠中清醒，伊恩感觉精力十足，体力充沛。 　　虽然只睡了大概三小时，可感觉却比过去睡一整个晚上都要精神。 　　不仅仅如此，静下心来，他能清晰感应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此刻的伊恩，只需稍稍集中精神，便可轻松感应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心跳速度，脉搏速率，甚至是肌肉细微地颤抖和一个个内脏无意识地蠕动。 　　这种感知，几近于内视，可以轻松发现自己体内的不谐。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但实际拥有才知晓这种感知有多奇妙。 　　伊恩有种预感，倘若自己受伤，他可以直接控制受伤的区域贴合，即便像是布林那样，被土著刺伤肺部，他也能短暂控制血液的流动，规避受伤区域，避免内脏出血，伤势恶化。 　　“我的确变强了。” 　　手里有榔头，看什么都是钉子。 　　趁着兴头，伊恩一醒，便来院中劈柴。 　　举起砍柴斧，他掂量重量，然后举起，对准，手臂挥动，径直砍下。 　　咔嚓！ 　　他这一斧，干脆利落地将竖着的圆木劈成两段，顺畅而迅捷，甚至还顺着木质的纹理，流畅地就像是劈断的并非坚硬的圆木，而是路边杂草。 　　咔嚓咔嚓！ 　　又是连续几斧，伊恩一气呵成，将一根圆木劈成一地柴火。 　　停手之后，他自己都为之惊愕，举着斧子喃喃：“怎么会，我的力量明明没有增强太多，可手感和前几天完全不一样！” 　　“流畅，轻松……” 　　虚拟源种和源种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差距，甚至还有学徒自己凝聚的源种质量不好，以至于在离开老师赋予的虚拟源种，自己凝结后，体力反而下降的例子。 　　但伊恩凝聚的源种，是在他这个年龄段和境界所能凝聚出的最好的源种，即便是和希利亚德赋予的虚拟源种相比也非常耀眼，超出不少。 　　当然，这个超出表现在体力上只是些许的提升，毕竟才几个小时不到，源种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强化太多。 　　可就这么些许的提升，表现在现实，却令人为之讶然。 　　“因为那是你的源种，你能完全掌控，流畅操作的力量。” 　　希利亚德出现在伊恩身后，他早上又不知道去何地探查情况，回来的时候面色肃然。 　　但看见伊恩劈柴的表现后，老人还是露出笑容：“你能清晰看见木头的纹理，把握斧头劈下时的角度，也能及时微调力道的方向，劈柴自然轻松愉快。” 　　他来到自己学生的身侧，伸手调整伊恩握斧和站立的姿势，示意让对方继续劈砍。 　　咔嚓咔嚓，伐木的声音更加流畅自然。 　　“很好。” 　　观察伊恩的动作，老骑士客观点评道：“你现在的体力，虽然仍然不如成年的帝国男性，但和土著相比，却有一定优势。” 　　“但你已经成为升华学徒，对自己的身体掌控极强，一般的成年人难以对你造成威胁。” 　　“再加上你的灵能，以及短时间源质爆发的力量，你可以击败绝大部分土著小队和野外的野兽，在南岭这片大地，有了自保能力。” 　　“但这样下去，我很难隐藏。” 　　没有停止，伊恩继续劈柴，经过希利亚德的调整后，他的运力方式更加自然流畅，效率又提高两成。 　　在接连不断的木材断裂声中，他皱眉思索：“灵能还能解释，倘若日后我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身体能力，任谁都会知道我这里情况不对。” 　　他没有说隐藏。 　　身体能力想要隐藏，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很多细节都能展现出一个人的身体素质，伊恩自忖没有经过反侦察训练，思绪再怎么周密也不可能不露半点马脚。 　　“不用隐藏。” 　　但希利亚德却摇头，他从伊恩手中拿走砍柴斧，示意伊恩拿着已经劈好的柴火去做饭，自己开始劈柴。 　　老人劈柴只是随手一斧，速度算不上快，但却让伊恩难以分辨斧刃的落向，而被劈砍的木柴主体更是纹丝不动，如若不是不断有木块剥落，伊恩甚至难以察觉到木柴被劈砍的事实。 　　倘若被老师劈砍的不是木头，而是人体…… 　　伊恩摇摇头，收敛精神。 　　而希利亚德察觉到自己学生的注意，便一边微笑着劈柴，一边讲述道：“依我所知的帝国现情，无论是那位白之民长老，还是本地领主，在知晓你是灵能者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拉拢你，给予你血脉真形的传承修行。” 　　“虽然只有一部分，甚至只有第一能级的部分，用后续的进阶传承吊着你为他们效忠，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会愿意培养你。这也算是帝国为数不多保存下来的好传统。” 　　停下斧，希利亚德指了指伊恩的胸口，对仍然怀有疑惑的男孩道：“放心好了，帝国并不温和，但也不酷烈，对于有价值的人才，他们行动一向很快。” 　　“灵能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价值，你已经证明了价值，他们肯定会给你传承。” 　　“真的这么快吗？” 　　伊恩并不怀疑希利亚德话语的真实性，但是这种效率会出现在非现代化的贵族体系中？他确实有些怀疑。 　　“别太小看其他人。” 　　希利亚德摇头，他提示道：“格兰特是第二能级的升华者，他可不需要睡觉。” 　　“对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老骑士对已经转过身的伊恩道：“去你房间看看，有惊喜。” ###第63章 礼物 　　“……好的。” 　　伊恩耳朵微动，他转过头，看着希利亚德故作神秘的表情，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老师有什么惊喜，居然还会这样遮遮掩掩。 　　怀着疑惑和期待，他回到自己房间，然后便看见自己的床铺上有一叠黑色。 　　一件黑色的衬衣。 　　“这是……” 　　有些惊讶，伊恩走上前，将其拿起端详：“为我做的？” 　　这件黑色的衬衣并非完全新作，而是由伊恩之前那套已有不少破损的衣物，添加了不少他看不出来的材料皮革修补而成。 　　但说实话，这所谓的修补，和重新做一套也没差多少，基本上所有关键的部位，破损处和链接处都由全新的皮革缝上。 　　虽然看上去修修补补，和一般孩子穿的补丁衣物并无不同，但触感非常坚韧，伊恩觉得自己用刀都无法将其划破捅穿。 　　可它却又非常轻便，轻柔的像是羊绒。 　　“这是老师的那件披风的料子？！” 　　伊恩记忆非常好，几秒内就回忆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皮料，正是自己初次和希利亚德老师见面时，对方披着的那条黑色披风……是，对方自从伪装成奥森纳后，就再也没见过对方穿过。 　　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把它裁剪成料，为自己缝补衣物…… 　　神色微动，伊恩沉默地注视着手中黑色的衬衣。 　　衬衣有点大，穿着甚至有些松松垮垮，这倒不是希利亚德手艺不好，而是当初奥森纳给他衣服的时候，就是用自己的旧衣服随便裁剪了一下做成。 　　而经过修改后，虽然仍不那么合身，但捆扎卷起来一下就没有问题。看得出来，修补者的确认真思虑过。 　　“老师……” 　　低声自语这个词汇，伊恩微微一笑：“的确很惊喜。” 　　他沉默片刻，放下心中的种种情绪。 　　男孩转过身，来到院外，真挚地道谢后，一脸认真地说要好好发挥厨艺，多做几顿好吃的作为报答。 　　“哈哈，我什么美食没吃过，倒要看看你怎么做的美味。” 　　希利亚德失笑一声，微微摇头，但却并没有回绝，只是提点了几句：“今天的话，你自己多吃点，等会贵族或者白之民那边肯定会有人找你，养好精神。” 　　“等着吧。” 　　希利亚德一语成谶，他对帝国的确很了解。 　　当天下午，换上新衣服的伊恩，将昨天拿到手的山牛肉干炖了一锅牛肉粥，和希利亚德美美地吃了一大碗。 　　而就在他正准备趁热打铁，努力修行，加强对自己力量的控制，以及对源质的把握时。 　　普德长老的护卫，便来到门前。 　　这两位护卫是来邀请伊恩前往子爵府，与普德长老一同拜访格兰特子爵的。 　　普德长老的护卫，大多是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某种意义上，白之民中所有在武力上有天赋的年轻人，都当过普德长老的护卫，得到过他的指点。 　　优秀的，会被长老举荐至哈里森港的港口护卫队亦或是城防军中，伊恩这一世的父亲埃内斯托便是走这条路，成为了护卫队的队长。 　　而不怎么优秀的，就像是布林，成了一名刀口舔血，土著口中夺食的采药人，大部分白之民猎人也是同样出身。 　　至于更差的……那就根本不适合吃武力这行饭，乖乖去当渔夫农夫，亦或是苦力手工匠吧。 　　但这一次，前来邀请伊恩的两位护卫，却都是三十多岁，正年富力强，处于个人状态巅峰的男性战士。 　　他们站在门口，身披一身结实的角鹿皮甲，神情坚毅，看向伊恩的眼神带着一丝新奇。 　　“请跟我们来吧，小伊恩。” 　　“当初我和你父亲还是同一组的战友，曾经一起端掉过几个深沼狼的巢穴。” 　　他们是普德长老真正的心腹，自然知晓伊恩灵能者的身份，所以在邀请时语气非常柔和，看着男孩的目光也充满欣赏。 　　白之民在哈里森港的地位，全部仰赖于普德长老一人。 　　他是一位升华者，精通矮人的炼金与工匠技术，甚至因为早年的贵族生涯和血脉，他掌握了铭文技艺。 　　这样一位掌握有多种技术的升华者，足以成为各大贵族府邸的座上宾，实际上，格兰特子爵就是如此对待普德长老，白之民也因此成为哈里森港中的一大重要组成部分，而并非是之前可有可无的流放之民。 　　但，倘若普德长老去世……白之民该何去何从？ 　　没有第二位如此多才多艺，且与本地贵族交好的升华者，白之民必然无法维持现在的势力，对于失去价值的白之民，子爵府也可能不会继续支持。 　　当然，现在说起这些还早，普德长老起码还有二三十年好活，以白之民和哈里森港现在的发展速度，二三十年时间，足够他们培养出一位升华者。 　　只是，未来的可能，怎么能比得上如今实实在在，就在他们眼前的伊恩，一位如此年轻的灵能者呢？ 　　几乎是被两位护卫夹在中间般保护着来到子爵府邸，可算是松了口气，从两面包夹之势挣脱的伊恩，一抬头就看见正在大门处等待他的普德长老。 　　“有些突然，但不用担心。” 　　有着茂盛美须的长老今日穿着相当正式，就连过去蓬松的胡子也被整理的十分妥帖。 　　他一身淡红色镶边的纯白长袍，牵着伊恩的手，在侍从的引导下步入子爵府邸。 　　“格兰特子爵想要见你，并且依照惯例，给予你相应的血脉真形修行资格。” 　　普德长老的声音虽轻，但相当清晰：“这本来是相当正式的一套程序，但因为昨天土著的袭击，一切都被简化……不用紧张，本质上就是问问你的名字，认识一下你的脸，在哈里森港升华者名册上登记你的名字而已。” 　　“嗯嗯。” 　　伊恩自然不紧张，但他还是伪装地相当拘束小心。 　　他们来到位于二楼的子爵书房门前，却听见门内传来训斥声。 　　“东岸的哨站遭遇突袭，你却说没看见求援的信号？” 　　子爵的声音低沉，显然含怒：“整个哨塔都被烧成白地，火光隔着五里都能看见，然后你告诉我，你们没看见求援的信号？” 　　斥责声又持续了一会，一位皮肤黝黑的红发男人面无表情地低头退出书房，他与伊恩和普德长老对视一眼，深陷的眼窝中只能看见一双幽绿色的瞳孔。 　　“不巧。” 　　和普德长老打了声招呼后，长相还算端正的红发男人便回归沉默，由侍女引路离开。 　　“吕贝克，佣兵头子。” 　　普德长老仿佛在轻声自语：“他是南岭的北边的山民，部族二十年前才宣誓效忠帝国，算半个土著。十几年前，他的孩子被红杉这边的土著抓去当祭品，呆在哈里森港复仇已有十五年。” 　　“奇怪。”说到这里，普德长老皱起眉头：“吕贝克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可是好手中的好手，哈里森港能比他强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伊恩却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神色和身上的皮甲都有战斗的痕迹，对方昨晚肯定也战斗过，绝非避战摸鱼。 　　这位佣兵头子隐瞒了自己昨晚的行动。 　　他都能看出来，子爵和普德长老自然也不眼瞎，也难怪格兰特子爵那么生气，因为对方撒谎都不愿意认真点，实在是太过敷衍。 　　也有可能是吕贝克头脑比较简单，但结果都一样。 　　这不是什么大事，很快，随着已经平静的格兰特子爵传唤，伊恩便在普德长老的带领下进入书房。 ###第64章 格兰特子爵 　　第一时间，伊恩的目光便聚焦在位于书房中心的格兰特子爵身上。 　　这位深褐色头发的贵族今年已有五十八岁，但皮肤光滑，双眸明亮，没有半点皱纹和老态，淡蓝色的眸子中有仿佛水波一般的涟漪，这正是格兰特家族传承血脉‘潜渊蜥鲸’的力量，令这位子爵可以控制自己体内和周边的水分，既可延缓衰老，也能用以对敌。 　　“你就是伊恩吧。” 　　和普德长老对视一眼，子爵微微点头，已经平静下来的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伊恩，然后露出欣赏的目光：“不错，很漂亮的孩子。展现一下你的灵能。” 　　伊恩没有多话，他开启预知视界，双眸中亮起一阵浅青色的荧光。 　　注意到这点，格兰特子爵神色微动：“这么快？控制的相当好，真的是前几天才觉醒的？” 　　因为面对面的对视，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地窥探感，不禁点头：“果然，是观测系的灵能。很不错。” 　　不是战斗系的灵能，就不可能太早拥有武力，在被卡住进阶素材和传承的情况下，观测系的灵能者不可能对他的权威造成半点威胁。 　　但反过来，观测系的灵能却是所有强者最喜爱的助手，他们带来的预警和提示总是能让一个团队受益匪浅。 　　“可惜太年轻，不适宜现在就展开修行。” 　　转过头，格兰特子爵道：“普德，我将传承交给你，由你负责选择教导时机。” 　　他又看向伊恩，微笑道：“伊恩，不要忘记你是帝国的子民，日后倘若普德长老没有办法继续教导你，可以来找我问询。” 　　如此说着，他随手将放在桌旁，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黄铜怀表拿起：“一点小礼物，作为哈里森港第一位自然觉醒灵能者的祝贺。日后要为帝国多做贡献，才能不负养育庇护之恩。” 　　递出的黄铜怀表上铭有一头巨兽的纹章，看似巨鲸，体表却有坚固的鳞甲和凸起的晶体，以彩色的石英做点缀。 　　——好家伙，这是施恩抢人，占据主导权啊。 　　伊恩用眼角余光察觉到普德长老的表情有些奇怪，一瞬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别的都是细枝末节，强调帝国忽视白之民而已，最重要的是，这位子爵只是给出了最初级的一部分修行步骤，将后续的传承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一般来说，普通人要等到青春期过后才能展开升华修行，等到初步小成，凝聚源种，开始完善血脉真形时，至少也快二十岁。 　　那时候，如若伊恩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去找格兰特子爵申请问询……伊恩二十岁左右，普德长老已经衰老，他作为一位年富力强的灵能者，也会逐渐成为哈里森港白之民新的核心。 　　但和普德长老不同，他必须紧紧依附格兰特子爵，才能在升华之路上更进一步，拥有力量。 　　如此一来，再过十几年，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就将会彻底成为子爵的私人力量。 　　这事说不上好坏，在帝国，多少人想被招安吞并都不配呢。 　　问题在于，伊恩察觉到，普德长老奇怪的表情，却并非是被迫吞下阳谋苦果的无奈，反而还有一丝意料之外的喜悦。 　　伊恩一开始还没想明白为何如此，但当他乖巧地道谢，伸手从格兰特子爵手中拿起黄铜怀表时，男孩却突然明白过来。 　　“格兰特子爵……把传承赠予白之民了？” 　　心中微微一惊，伊恩此刻已想清楚这两个老家伙间的交易究竟是怎么回事：“哈里森港的白之民是流放者，被剥夺了所有升华传承，一无所有——普德长老是例外，但他也没办法将自己的血脉传承传授给其他没有相应血脉的白之民。” 　　“可这次不一样……以我未来和白之民的依附为代价，普德长老从格兰特子爵手中，再一次让白之民得到属于自己的传承！” 　　“虽然只是最初级的传承，但那也是升华，超凡力量的根！” 　　格兰特子爵将传承托付给了普德长老，理论上来说只能教授给伊恩，但这怎么可能？ 　　但凡出现一个合适的胚子，别说是普德了，哪怕是伊恩也会尝试让对方学习，增强自己同族的力量。 　　在这封建古老的时代，谈论什么意识形态都是多余的，相同的血本身就是最大的凝聚力，即便在先进的未来也是如此。 　　和传承相比，依附贵族根本不叫代价，根本就是好处。 　　“好家伙，如此看来，还是白之民占了便宜——格兰特子爵居然可以算相当大方的了！” 　　一切都已经想明白，伊恩表面上非常礼貌乖巧。 　　他佯装成非常感激的模样，感谢子爵大人的赠予，并吹捧格兰特子爵的威严与能力，以及昨晚迅捷的指令，让慌乱的难民入城时没有造成半点骚乱。 　　他回忆自己回到城内时井井有条的秩序，训练有素的骑士，半是伪装，半是真心实意地夸赞。 　　——对方的确有真材实料。 　　“哈哈，夸张了。” 　　八岁男孩的发自内心的童言赞美，即便是格兰特子爵也相当受用，实际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相当有能力和手段，只是因为帝都方面的忽视和政治原因没有施展的意义。 　　而现在，恰好有了展现的时机，有人吹捧，他自然身心畅快。 　　“去吧。” 　　相当满意的点头，格兰特子爵将伊恩的名字登记在‘哈里森港合法升华者’的名单上，这份名单将于不日送往南岭行省首府，最终在帝都统计，是帝国战略数据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自此之后，伊恩就是一位官方登录在册的合法升华者——虽然现在还年轻，但日后他修行有成，将会在各地得到优待，减免许多关卡通行证的麻烦，会有不少小商队想要把自己挂靠在他名下。 　　格兰特子爵很忙，登记之后，他又与普德长老交流了一会有关于火炮部队的协调和筹备工作，紧接着便送客。 　　随着侍女的指引离开府邸，来到街道上，显然松了口气，脸上都带着笑意的普德长老伸出手，拍了拍伊恩的肩膀。 　　“怎么样？” 　　他低声问道：“小伊恩，你对格兰特子爵怎么看？” 　　“嗯……” 　　伊恩沉吟片刻，然后皱眉，认真道：“如果我年龄再大一点，他肯定会对我下手。” 　　“这个老色胚的眼神太直接，我有点受不了。” 　　老人停下步伐，露出惊愕的表情，欲言又止。 　　好一会后，哑然失笑的普德长老摇头道：“的确，格兰特子爵确实男女不忌……但你这个小鬼，想的也太早了！” 　　“我刚才拿怀表的时候他还捏我手！” 　　伊恩也是半开玩笑，他看得出来，格兰特子爵的确很欣赏他的容貌，但也不至于那么露骨。 　　非要说的话，子爵先生哪怕是真的起了欲望，恐怕也是对他的灵能有感觉。 　　这是一个权欲和力量欲比肉欲要高得多的男人，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帝国贵族模板。 　　“格兰特子爵可能并非是一个好人，好贵族，但他的确有勃勃野心，也有胆魄和决断。” 　　亲自带着伊恩走上回家的路，普德长老缓缓道：“他交给你我的，是‘咏浪者’的真形，一种水属的下位真形传承，力量并不强大，潜力也有限。” 　　“但即便如此，这也异常珍贵，是我们已经不能拥有的东西。” 　　普德长老沉默了一会，伊恩同样没有说话，两人间陷入寂静。 　　好一会后，老人才轻声叹息道：“我们这一支白之民，是昔日犯下大错，被流放至此的罪民后裔。” 　　“失去传承，力量和庇护者的流放之民，本应缓缓消亡，只是因为我仍然保留了一些和白之民无关，源自于我矮人血脉的技艺，这才能在流放后继续庇护我族。” 　　“咦。” 　　虽然伊恩早就猜出，为何作为流放者的白之民中为何会有普德长老这样一位升华者，而白之民之所以在哈里森港有特殊的地位，也应该是因为对方有着独特的技艺。 　　但他看向老人的手，却并没有发现和铁匠类似的老茧，故而感觉疑惑：“看上去不像是啊……” 　　“矮人又不是只有铁匠，这都泰拉766年了，不能还有这种古老的偏见。” 　　注意到伊恩的目光，普德长老笑了笑：“我擅长的，其实是炼金术与铭文，也就是古代的矮人符文学，这也是我为何能成为子爵臂助的原因。” 　　“你很聪明……伊恩，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沉吟片刻，这位老人抖动胡子，他下定决心道：“这样，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我都要为哈里森港的那些铁匠和炼金工匠开课，遴选有潜力的传授铭文技艺。” 　　“你也过来听课，能听懂多少就多少。反正都是从零开始，你应该跟得上。” 　　普德长老的言语不带半点回绝的意思，而伊恩也没打算拒绝。 　　能学习泰拉大陆的炼金术和铭文？他不能说没有兴趣吧，只能说是心花怒放了。 　　只是，伊恩想到自己每天晚上由希利亚德教授的文化课，还有从明天开始的下午铭文课。 　　他不禁感觉到了一丝疑惑，以及熟悉的感觉。 　　“怎么我转世异世界……” 　　“还是要每天读书考证啊？” ###第65章 战火攻读 　　泰拉766年，7月23日，红杉林土著与哈里森港的全面冲突在极其突然的情况下展开。 　　红杉林方面，动用超过一百五十名中坚猎手，突袭沿岸各地超过十七座渔村，焚毁渔场，贝类养殖厂二十余所，七位萨满与大萨满带队，彻底摧毁了位于褐榆林，雨溪林的两座边界村庄，杀死无辜村民两百余人。 　　哈里森港即日展开反击，港口护卫队以各个哨塔为节点，俘虏，擒杀猎手二十一人，次日更是动用炼金火炮，轰击西部伊沃克河岸的所有土著定居点，在制造了大量伤亡外，还使用了罕贵的延燃药剂，制造了多场森林大火进行报复。 　　一时间内，哈里森港周边，所有狩猎，采药行动都中止，周边村庄全部转为据守姿态。 　　与之相对的，所有土著部落都迁移至靠近拜森山脉的西北方，双方针对伊沃克河的上游据点以及村落展开了零星但激烈的攻防战，互有死伤。 　　在不出动图腾主的情况下，哈里森港的海上力量占据绝对优势，土著并不能干扰渔业，所以目前来说，城内情况还算稳定，所有居民也早已习惯这种十几年就会来一次的大规模冲突。 　　不过以往，土著和哈里森港的冲突大多源自于极其珍稀的某种魔药，亦或是争夺罕见魔兽素材的所属权，有些时候也会因为双方的重要人物意外身亡导致开战…… 　　总而言之，过去打起来，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打。 　　可这一次，却无人知晓，土著为何会突然发起袭击。 　　城内传言，是土著的圣树快要结果，所以需要鲜血浇灌；也有人说，是土著最近这些年吃得太好，人口太多，红杉林已经供养不起，所以必须要开战死掉一部分；更有人说，土著的萨满预言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现在的战斗和死亡不过是规避灾难的一部分…… 　　大家都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尤其是城内没工作闲的没事干的人，都是经常和土著打交道的猎人和采药人。 　　即便是有一部分被征召进护卫队和土著打仗去了，但仍然有不少人留下来，每天就以聊侃这种传言打发时间。 　　伊恩可就不一样了，他没这么闲。 　　实际上，最近这段时间，他忙的脚不沾地。 　　除却买菜做饭，柴米油盐这种日常琐事，伊恩每天早上起来需要锻炼体能，早饭之后继续锻炼体能和身体柔韧性，然后便是午饭以及凝练源质。 　　寻常泰拉人一般就吃个两餐，家里有不少余钱且资金健康时才能三餐供应，但不谈奥森纳死后留下一笔钱，希利亚德和普德长老都分别给了伊恩相当多的钱财和资源，所以在吃的这方面，伊恩半点也没有落下，吃的相当好。 　　但同样，他的学习烈度也相当大。 　　提炼完食物中的源质，约莫下午三点，伊恩便要前往市政厅所属的一栋屋子，与哈里森港本地的铁匠，炼金匠人和一部分白之民一同上课学习炼金术与铭文。 　　作为最年轻的学员，最开始的伊恩的确吸引了许多目光。 　　不过，却无人会嘲讽‘小孩子懂什么’，因为他灵能者的身份已经被格兰特子爵以及普德长老公告于众。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这堂课甚至就是专门为伊恩开的，大家伙不过是沾光罢了，故而不仅没有嘲讽，所有人都对伊恩颇为温和。 　　而接下来，伊恩的学习速度，更是令所有人加深了‘这堂课根本就是专门给这家伙开的！’这一错误印象。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背诵，尝试记下那数目繁多的炼金基质与铭文基础原理时，伊恩已经可以在普德长老的指导下，使用仪器进行简单的基质萃取。 　　——简单的分离提纯而已，小学级化学实验。 　　炼金的确简单，可铭文就涉及到动手技巧了，需要拿刻刀在木头，石头和铁片等材料上刻录各种图案。 　　伊恩在实践方面的确有不足之处，但凭借凝聚源种以及呼吸引导术后对身体控制，他至少不是最差的那一批。 　　炼金课程结束后，约莫已经傍晚六七点，回到家中，他不仅需要照顾弟弟，烹饪晚饭，还要继续锻炼体能。 　　在感觉到疲惫后，伊恩将会立刻进行呼吸引导术，平静体内源质，然后等到九点后希利亚德回来，学习对方的各种进阶升华者课程，直到睡觉。 　　一天下来，伊恩感觉自己比当初考工程师证还充实，这生命烈度起码等同于三倍考研高考，哪怕是以他的精神，都没有思考其他东西的余地。 　　然而他并不感觉辛苦。 　　伊恩当年成为工程师，是因为想要上太空，学习的所有知识，都是让自己距离梦想更进一步。 　　而现在，来到异世界，所有的知识，无论是炼金，铭文还是升华常识，每一个都令他感觉津津有味，是他从未在地球上接触过的未知。 　　仅仅是知晓，就已经足够喜悦，更不用说深入地学习这些自己本就喜欢的东西了，那根本是一种享受。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课程于他而言，根本就不难。 　　“基础的炼金术，本质上就是化学，虽然多了一些地球上从未有过的催化与合成内容，但只要接受这个设定，难度也就是小学入门级，顶天初中。” 　　“铭文难一点，类似于集成电路，这东西本质上是一种纯粹的手艺，需要极高的熟练度和手脑协调度，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用刻笔在材料上画出那么繁复的线路图。” 　　“至于升华知识，只要背下来就没错，对我来说，反倒是最简单的。” 　　或许是因为重生，拥有灵魂的原因，亦或是单纯这一世的身体条件就很好，伊恩的思维能力远比那些还没有凝聚出灵魂的‘同学’要强几个大等级。 　　不过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要求普德长老给自己开小灶，加速学习进度。 　　因为他现在缺少的并非是时间，而是安定。 　　伊恩很清楚，自己表现出的潜力越强，得到的待遇就越高，在知晓自己于炼金术和铭文上的天赋后，格兰特子爵甚至特意来过一次课堂，询问他一些最近学习的基础知识。 　　在得到清晰的回答后，这位贵族看向伊恩的目光除却欣赏外，更带有一丝慎重的情绪，也就伊恩有着灵能，能感知到那细微到几不可见的思虑。 　　自那之后，伊恩反而不再表现出更进一步的聪慧。 　　——过犹不及。 　　在哈里森港，当个一般的天才就行，太过头的话，反而危险。 　　与其卓越，不如摆点小烂，方能安逸。 　　而就在伊恩苦读群书时。 　　城外，帝国人和土著的冲愈发激烈，但都没有威胁到双方的核心。 　　红杉土著的大后方从未受到干扰，有着源源不断的物资人力补充，而哈里森港这边的官道也被保护的十分严密，源自于行省首府，甚至是帝国中央的援助物资都在陆续送达。 　　听说在秋初，还有一批来自帝都的支援物资将会抵达。 　　根据子爵府的宣传，当商队抵达的时候，便是哈里森港打破均势，击溃土著的瞬间。 　　总之。 　　如今的伊恩，有足够的充足的时间去适应这个陌生，但也逐渐开始熟悉起来的泰拉大陆。 　　一切都步入正轨，他就这样，在战火中开始了持续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学习。 　　在这过程中，有不少学员，仅仅是学会了最基础的火药晶尘制作以及炼金火炮相关的铭文修理，就被急忙调往前线……而这也正是格兰特子爵想要的结果。 　　唯独伊恩，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上完这为期一个多月的速成课程。 　　潮起潮落，时间飞逝。 　　如今已是泰拉历766年，9月19日。 ###第66章 铭文铭纹 　　泰拉历766年，红叶之季中旬。 　　下午，授课小楼。 　　此时，几乎所有学员都已经离开，就连普德长老也在不久前考校伊恩几个知识点，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便前往城外的前线阵地，与子爵协商帝都补给的分配。 　　但伊恩恰好正在思索一个有关于铭文的问题，不想打断自己的思路，便一人留在教室。 　　铭文，又称符文，是起源自矮人，最终普及至泰拉诸族的一门技艺。 　　铭文的根本，顾名思义，建立在‘文字’上。 　　想要学会，就必须先学会识字，写字。而这也是最困扰铭文初学者的难点。 　　泰拉大陆上，除却各族各国的一些方言外，基本都通用同一种语言，也被称之为‘通用语’。 　　据说这门语言在前纪元文明时就已经通用，故而大陆诸国的先祖即便分散于各地，可一见面，都能正常交流。 　　哪怕是土著语的土话，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种扭曲，极端方言化和省略化的通用语——至少有几个词还是能听懂的。 　　通用语的文字，由各式各样几何图形构成，相比起符号，不如说是画，而且与其说是一种自然文字，反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代码。 　　根据前纪元文明就已经使用这种语言来看，伊恩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泰拉大陆的前纪元文明，是一个已经高度发达统一，已经消灭了各种原始自然语的高等文明。 　　通用语，正是对方创造出的‘世界语’。 　　而铭文的根基，就在这门‘世界通用语’之上。 　　特定的蚀刻纹，凸起的条纹结构，以及各式各样规整复杂的几何图形，能够引动自然灵能场域的波动，这是已经被各大学者证明过的事情。 　　而魔兽的血肉结构，骨骼纹路能引动的各种奇异超凡现象，又是有力的明证。 　　铭文，正是通过学习复刻这些纹路，在各式各样的材料上，人工复现自然现象和魔兽身上的超凡力量的技艺。 　　而铭文匠师和铭文学者，是一门需要娴熟手艺和广博知识，才能精进的高等职业。 　　巧合的是，通用语的文字，和铭文的整体结构极其相似——或者说，通用语本身，就是省略了所有复杂的部分，极端简化的铭文。 　　“真正的铭文，对纹路的深度，宽度都有极高的要求，凹纹和凸纹更是两种不同的研究方向，甚至有些高等铭文本身是一种立体的三维结构，需要各种复杂的镂空与微型铭刻，空间想象力不足的人，就连照着图都会出错。” 　　“除此之外，特殊的铭文，同样需要特殊的光墨填充才能起作用。” 　　伊恩闭上自己的笔记，他陷入沉思。 　　复刻，利用，学习不同的超凡构造，就是铭文的本质，只有记忆力良好的人才有学习铭文的基础。 　　恰好，伊恩的记忆力就相当好。 　　一个多月来，他已熟练掌握泰拉通用语的读写，这也要感谢伊恩这一世的母亲，她是一位聪慧且识字的女子，在伊恩年幼时就已经打过一点基础，这才让他学习起来并不费劲，不需要花时间适应。 　　一百零三种最基础的铭文样式，也都铭记于心，无论如何都不会遗忘。 　　但学会读写通用语，掌握了几个铭文结构，和真正精通铭文的距离，等同于刚刚学会一到十怎么写，就被要求七步写诗；刚刚学会加减乘除，就被要求解开黎曼猜想。 　　别的不谈，‘光墨学’就是一大难题。 　　如若说铭文是发动机，光墨就是汽油，铭文固然能引动自然灵能场域的变化，但本身不具备力量，需要光墨填充，才能制造出真正的效果。 　　原始的光墨，就是各种魔兽血液，蕴含源质力量的液体，但正如同点柴可以烧菜，可倘若要驱动火箭飞船，需要的燃料肯定就不能是精选煤了。 　　“只懂铭文的效果，只会复刻，描绘铭文，只能算是铭文匠人。只有掌握了铭文基础结构，学会如何重组铭文，制造出全新效果，甚至自己还能专门配备特定光墨的，才是真正的铭文学者。” 　　“然而哈里森港只有匠人，没有学者。” 　　这么一个多月来的学习，伊恩已经掌握了一些基础的铭文构筑，倘若经过大量的实操练习，他也能和自己的那些前铁匠‘同学’一样，前往前线，维护炼金火炮和各种铭文机械。 　　这只能算是入门，说是学徒都勉强，但即便是作为老师的普德长老也不过就是掌握的铭文更多，铭刻维修起来比他们更加熟练而已，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学徒工和熟练工罢了。 　　却足以让贵族礼遇。 　　“课程马上就要结束，还有两周的课时，但我已没什么可学的了。” 　　微微点头，伊恩站立起身，准备离开小楼。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部分，但普德长老的课程的确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最起码他对炼金术和铭文不再一无所知，以后如果遇到相关的文献和资料，便能自学。 　　“源种累积源质，是水磨工夫，铭文和炼金术也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我已进入瓶颈期。” 　　自从凝聚源种完毕后，伊恩过去身体的亏空被快速弥补，在蕴含源质的食物滋补下，堪称前所未有的健康。 　　这么一个多月的锻炼下来，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蜕变，毛孔变得细腻，皮肤看似白皙娇嫩，实际却相当柔韧，内脏也得到强化，消化能力大增，以前很多无法办到的高难度动作更是变得轻松简单，寻常人想要用绳子或者镣铐绑住他，会被轻松挣脱。 　　因为年龄还小，不能贸然强化肌肉，可即便如此，因为营养充足，伊恩的力量和耐力也得到了相当强化。 　　如果是现在的他，遇到当初袭击自己和布林的那三位土著猎手，他都不需要布林为他吸引注意力偷袭，正面就能压制对方，甚至击杀一两个。 　　可现在这个程度，就是极限。 　　肝脏的升华已经步入正轨，但在年末才能彻底完成，那个时候，伊恩才有服用魔药最基础的资格，不然的话，很多魔药素材仅仅是接触，就足以毒死普通人和他这样的初学者。 　　要知道，一般的修行者，为了安稳起见，甚至会花上几年时间，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升华化后，再去考虑服用魔药，进行最终的蜕变。 　　伊恩能提前这么多，完全是因为有希利亚德为他详细规划的结果。 　　“是时候准备去狩猎，亦或是捡漏一些魔兽素材，为未来做准备。” ###第67章 天启预报 　　离开小楼，伊恩抬起头，看见天色阴沉，黑云翻滚，知晓晚上可能又有一场雷雨。 　　最近哈里森港的风雨意外的不大，和往年比起来甚至稍弱一点，令不少渔民不解之余，也觉得是老天的恩赐。 　　毕竟外面正在交战，如若因为暴风雨无法出城捕鱼，粮食的补给恐怕真的会出现问题。 　　凝视着因太阳落下，逐渐化作紫黑的天幕，伊恩喃喃自语：“只是如今土著和港口还在交战，就算没脑袋的野兽，也肯定早跑了，又哪来的地方给我狩猎呢？” 　　子爵府给予的真形传承‘咏浪者’，是一种可以操控海水，让人可以在海中呼吸，行动自如的真形。 　　它脱胎于中位血脉传承‘海妖’和‘妖精’的组合，却没有海妖凭借声波就能催眠，催人进入幻境的力量，也没有妖精自如操控元素，将身躯也转换的异能。 　　但反过来，它特化了操控液体方面的能力，可以无风起浪，推动小型船只在海中行动。 　　仅仅凭借声音的振动，就令大海也随之泛起波澜，这便是‘咏浪者’的力量。 　　依希利亚德评价来说，这传承就是给人当船员苦力的，远洋船倘若要在无风带航行，经常需要好几个咏浪者三班倒唱上一整天——费嗓子不说，倘若唱的不好听，对其他船员而言也极其折磨。 　　哪怕未来真的能凭借咏浪者转换为海妖亦或是妖精血脉，也不会有太强的力量，只能作为辅助。 　　也就比仅仅能游泳游的更快一点的‘破浪者’稍强一点。 　　不过无所谓。 　　咏浪者的魔药，哪怕是男孩不说，普德长老也会准备好。 　　但伪装也就罢了，他真正要修行的，肯定还是希利亚德传授的最高等真形‘不动坚城’。 　　这传承需要的魔药素材，只能由他自己去收集。 　　预定的狩猎目标‘噬礁海獭’，已经确定好巢穴的位置，如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说不定早就搞定。 　　“再等等吧，不出意外，冬天来临前，这次对峙就会结束。” 　　理论上，伊恩其实并没有那么急迫的需求去获得力量。 　　在哈里森港，有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的力量保护，也有希利亚德老师作为最终的保险，只要不出城，他的人身安全便有保障。 　　但他仍然还记得，自己两个月前看见的，那席卷了整个哈里森港的血色雾海。 　　土著和港口的战争，或许的确符合预见的征兆，但远远不至于让整个港口都弥漫血色。 　　伊恩不清楚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如今城内这还算平缓的局势是否还能继续维持，但他心中的危机感却时刻警告他——大的还没来。 　　真正的危机，还未开幕。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伊恩怀着这样的忧虑行走在街道上，逐渐靠近自己沿海的家。 　　而正是这个时候，前方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令他抬起头。 　　可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一道贯穿了整个天幕，从漆黑暗云中劈开一道缝隙的炽白闪电。 　　——轰……轰隆隆！！ 　　一瞬的强光后，紧接着便是更胜过一切嘈杂的雷鸣！ 　　“发生什么了？” 　　眯起眼，早就适应沿海变化多端的天气，伊恩并没有被吓一跳，而是仔细辨别，他察觉喧哗声自港口处起始。 　　伴随着天上突然开始炸响的雷鸣，渔民和船工们惊慌失措的呼喊神随着潮湿的海风涌入伊恩的耳中。 　　“海兽！很多很多海兽！” 　　“远海出现异变，天知道有多少海兽避难，它们要来了！” 　　“快走，叫护卫队，我们得守住码头！” 　　大大小小急速归航的海船陆续从四面八方汇聚，紧随他们之后的，便是大片大片在海域中流动的阴影。 　　黑云翻滚，暴雨降下，而伊恩在微怔后，便将手中的笔记收入怀中，快步跑向高点，眺望码头。 　　笔记只不过是他用来给长老和其他人看的，所有的内容都铭记于心，但现在可不是伪装好学生的时候，湿就湿了。 　　哈里森港并不平整，准确的说，整个南海沿岸与其说是土地，不如说是拜森山脉因为地质运动沉下去的一部分，一部分浮土盖在凹凸不平的昔日峰顶上罢了。 　　伊恩很快抵达高台，然后远眺。 　　紧接着，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他，便看见了一个沸腾的远海。 　　从哈里森港的中部眺望，目之所及，海平线的尽头处骤然升起一道道纯白的烟柱，这些烟柱的底部是赤红色的光斑，像是海底翻腾不休的熔岩，滚烫的热量令海水蒸腾涌上云端，它们如此浩大，宛如火山喷发造就的火山云。 　　但这并非火山喷发的前兆，因为没有任何硫磺的味道，只是纯粹的热量在海底淤积，将碧色的海洋煮沸。 　　沸腾的海水之上，几十数百道烟柱联合在一起，变成了横跨数十公里的可怖云墙，狂暴的热风将极巨量水气送入高空，绵延的云层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构成了同心圆一般的云波。 　　而其最顶层，甚至泛起最后一丝紫红色的落日霞光。 　　闪电在在云柱间闪烁，令云柱在明暗不定间持续地膨胀，扩散。 　　于接连不断的雷声中，对流的狂风在其周边生成了超过十几道龙卷，肆虐着狂暴的力量。 　　一切都只发生在五秒内，天启般的末日场景正在降临。 　　“我的天啊……” 　　在暴雨中失神，伊恩很少震惊，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缓解骤然加速的心跳频率：“这是什么天灾？！” 　　“大风暴来了！” 　　路人惊恐的呼喊回答了伊恩的问题，街道上的人群开始急速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的家中。 　　八年前的那场可怖的大风暴后，所有哈里森港的居民都加固过自己住房的抗灾能力，实在不行，他们也早已挖好防水的地下室，而距离家较远的市民正在奔向市中心的商会大厅和市政厅，那里可以充当临时避难所。 　　不管去哪，总比呆在房子外面来的安全。 　　但不仅仅如此。 　　头顶的天空，就像是潮水一般在天上急速扩散的雨云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南海的天幕。 　　而海上，为了逃避那肆虐的云柱与龙卷，还有蒸腾的海水，数不清楚的海兽与鱼群正在朝着四面八方逃窜避难。 　　其中就有一部分可以登陆的海兽，正朝着哈里森港和周边沿岸的方向急速涌来！ ###第68章 大风暴 　　“这就是……那场大风暴的重现？” 　　——那场恰好在他出生时发生，覆灭了八年前哈里森港护卫队全员，摧垮港口城墙，将象骨山祖祭台吹飞一半，让土著和帝国人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的风暴？ 　　伊恩按捺住急速跳动的心，他屏息观察海兽的走向，然后心中稍宁：“没有大碍。” 　　最近这几年哈里森港两侧建起了阻波堤，一般的鱼群海兽根本无法越过，威胁不到港内，看来是吸取了过去的教训。 　　而海兽也不傻，人类的渔船和大舰对于它们来说也相当于可怖的巨兽，故而直接冲击港口码头的海兽极少，甚至就连鱼群中的掠食者都没有时间捕食身边唾手可得的猎物，只是在浅海徘徊，瑟瑟发抖。 　　而且，说来也奇怪，这次海兽意外的少，至少比不上伊恩记忆中，三四月份洄游伊沃克河的鲑鱼鱼潮。 　　此刻，非常危险。 　　眺望远方的风暴，伊恩很清楚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能将整片海域煮沸的可怖热量，或许就源自于希利亚德老师口中的‘遗迹迷宫’。 　　它的力量是如此的浩大，即便是残余力量掀起的风暴，也远胜过十六级大风，更不用说其中纵横的闪电，更是危险的让人战栗。 　　但是。 　　但是…… 　　就在这个即将迎来风暴，雷霆和骤雨的城市中，伊恩却感觉自己心跳很快。 　　不仅仅是恐惧，也不仅仅是紧张…… 　　更多的，却是激动。 　　和一种由衷的向往。 　　——伊恩喜欢这种景色。 　　他屏住呼吸，凝望着远方呼啸澎湃的烈风，凝视着那海底金红色的炽热光斑，他贪婪地将云中纵横的闪电与云柱尽收眼底，心激烈地跳动着。 　　——罕见的景色，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的危险情况……他就喜欢这种东西。 　　伊恩看见火山爆发会迷醉于那种致命的美，看见台风成型会感慨于那壮阔的力量，看见太空中太阳热冕的喷发会激动地握紧双拳。 　　他并非是天灾爱好者，只是好奇一切在地球上难以得见的自然运动和场景。 　　他渴望见证那些‘不可思议’‘寻常人很少能见到的景色’。 　　所以，他一直都向往着星空，向往着宇宙中无尽星辰中，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果然，还是命重要。” 　　摇摇头，伊恩又不傻，他吐出口气：“该回家了。” 　　爱好是爱好，没了命怎么继续见证未来和奇景？他只是一时失神，属于是性格中还不太成熟的一部分作祟：“幸亏早就做好准备。” 　　“得回家把弟弟安置好。” 　　最近这么两个月来，希利亚德一直都在加固房子，设置避难所，伊恩也帮了不少忙。 　　别看远海的风暴看上去恐怖，实际上主体并不会直接冲着哈里森港来——毕竟旁边就是拜森山脉，这风暴的走向应该是沿着山脉，继续朝着西南行进，擦过蹉叹崖，然后向彷徨海涌去。 　　这也是为何彷徨海名为彷徨海的原因，因为那边就是绝大部分西南海域台风的归宿，天地息吹彷徨之地，寻常船只一旦进入就再也别想归来，这场源于远海前纪元遗迹的大风暴也不例外。 　　但即便如此，即便仅仅是大风暴的余波，也足以动摇房屋，将人畜吹飞。 　　无论是哈里森港还是红杉土著都必须承受冲击，双方的战斗肯定要告一段落，虎头蛇尾。 　　“风暴之后，应该就能太平不少，恰好不少魔兽肯定也会受创，到时候就是我狩猎的时机。”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不再驻留，而是和其他路人一般，朝着家中狂奔。 　　然而，奔跑的过程中，他心中又泛起一丝疑虑。 　　“不对。”伊恩喃喃自语：“无论是土著还是格兰特子爵，肯定都早已知晓大风暴即将来临，最多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他们还是决然发动战争，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提前防灾。” 　　“格兰特子爵和普德长老现在都在前线，土著的主力也在和他们对峙。恰巧，因为风暴，他们很难迅速回援，现在的哈里森港守备极其空虚！” 　　“倘若土著早就做好准备……” 　　没有丝毫迟疑，伊恩开启预知视界。 　　仿佛像是远方沸腾的海雾已经贴近港口，一层薄薄的雨雾在哈里森港坚固的岩石房屋与街道上弥漫，雨水无法将其冲刷，烈风也只能将其微微吹的荡漾，这青白色的雨雾是灵能场域在剧烈变动下显化出的异象，代表自然的震怒，天灾降临的预兆。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异象都在伊恩眼前升腾而起的雾气中消散。 　　摒弃了一切特征，只以颜色以及雾气浓淡作为特征的预知视界，能够看见万物的吉凶以及未来。 　　转瞬间，暴雨中的哈里森港化作一片灰白的云雾团块，而在靠近伊恩的方向，好几个猩红色的雾团正在快速移动。 　　甚至，还有一个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急速靠近！ 　　“是土著。朝我来的？不对，只是顺路。” 　　因为对方身上的雾气太过眼熟，和土著打过好几次交道的伊恩轻松辨别出那些猩红雾团的身份。 　　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可能又是冲着自己来，但仔细思考后立刻排除这一可能。 　　哈里森港本质上是个边疆地区的要塞军港，在他如今所处位置的前方，就有一座平日城卫军站岗的塔楼，日常会有两到四位持弩城卫军驻扎。 　　很显然，这次土著侵入城内是有备而来，就像是哈里森港在土著中有线人一样，土著在港口内肯定也有像是他那便宜舅舅一般的内应，他们很清楚这些塔楼的方位和具体细节，故而第一时间就派遣精锐，意图拔掉那些硬点子。 　　“有心算无心，得拦住他。” 　　伊恩很快做出决断，土著的入侵计划非常完善，哈里森港守军没有防备，在风暴中恐怕会损失惨重，而没有塔楼的压制，无论土著的后续计划是什么，肯定都会非常顺利。 　　更何况，那座塔楼就负责他家周边的守备，帮人就是帮己。 　　但他还是不太了解泰拉世界。 　　猩红的雾团在风暴中飞驰，他们显然使用了某种办法可以忽视狂风带来的阻力，这些精锐猎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错落在港口内侧的塔楼赶去。 　　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哈里森港的内部防御力量，哪怕仅仅只是暂时的。 　　而在中途，他们并不介意顺手杀人。 　　呲——呲呲！ 　　急速的啸声响起，有些是弓弦振动，有些是吹箭疾刺，还有些或许是飞刀飞石。 　　但不管是什么，在这些精锐猎手前进方向的哈里森港人都如稻草一般倒下。 　　在一声声惨叫和血色飞溅中，只能看见一道矮小的黑色影子在楼房的间隙和顶层腾跃挪移，收割生命。 　　朝着港东沿岸塔楼而去的精锐猎手放下手中的吹箭，掠过倒在自己身侧，正惊叫着摸向自己脑后，但身躯却因毒素逐渐坚硬的帝国人。 　　他感觉自己状态很好，迄今为止没有一次失手。 　　大萨满赋予的风灵之佑能忽视一切外在风力的影响，虽然只能持续不到一个小时，但也足够完成任务，狠狠打击这群傲慢自大的可憎外来者。 　　他已经快要抵达自己的目的地，不过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猎手发现在路旁的角落中有一个白之民的孩童正瑟瑟发抖——是因为暴风雨来不及回家，又找不到避难的地方吗？ 　　他从不思考这么多，猎手的本能让他以最娴熟快捷的速度抬起吹箭，预判风力。 　　然后，朝着那孩童吹出毒刺。 ###第69章 风雨飘摇 　　嗖！ 　　如此近的距离，浸润着幽绿色毒液的木刺转瞬即至。 　　如若是偷袭，哪怕是精锐骑士也难以挡住这已经抵达面前的毒刺，更何况孩童。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那瑟瑟发抖的孩童仿佛早就在关注猎手，在毒刺飞来的瞬间，他举起左手，淡青色的荧光微微一闪，精准刺向眼球的毒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格挡，然后被两根白皙的手指架住。 　　“路边的小孩都不放过？” 　　不是很了解土著做事风格的伊恩心中满是纳闷，刚才那一击他也被吓了一跳，毕竟准备偷袭的他也没想到会被人先来一手。 　　他站起身。虽然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但接下来就是正面作战。 　　换成两个月前的伊恩，没办法偷袭，那就直接逃跑，再靠预知视界找机会下黑手。 　　反正战斗也不急于一时，就算敌人追上来也不要紧，在哈里森港复杂的街巷环境，有透视能力的他能把土著玩的团团转。 　　但现在，他却无需浪费时间。 　　将左手中被夹住的毒刺扔到一旁，手指上已有浅绿色的痕迹蔓延，但这种毒箭木的毒素对已经开始升华肝脏的伊恩来说不构成威胁。 　　而他右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块从一旁房子上抠出的片形条石。 　　武器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可别小看扔石头，那可是人类赖以战胜猛兽的法宝，而人类过去未来所有的武器本质上都是扔石头。 　　“只有头露出来。” 　　心中暗道，伊恩双目锁定因为惊愕而缓下步伐的土著猎手，然后右手上淡青色的源质微光闪烁。 　　下一瞬，他身体前倾，几近半跪，以最大的力量将手中接近半公斤重的片石抛出。 　　登时，伴随着急促的呼啸，旋转的条石破开雨幕空气，宛如石刀，不受任何风力影响，笔直地朝着土著猎手斩去。 　　“什么怪物！” 　　精锐猎手一声惊叫，早已浸透骨髓的战斗本能让他下意识地侧身闪躲，但超高速的刀石仍然擦过左脸，将他一侧面颊的血肉全部刮擦带走，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和牙齿。 　　时间太短，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来不及流血降低战斗力，但也是同样的，他也没有时间震惊。 　　因为那个白色的影子已经开始狂奔，逆着风雨朝着他急速贴近！ 　　一时间内，他甚至没办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好不容易锁定，双目聚焦的瞬间，猎手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一头幼年的锐爪虎——稚嫩，娇小，但劲疾且狠辣！ 　　伊恩不会留给猎手反应的时间，他已经看出对方的实力更甚于和布林一同交手过的那些猎手，是土著的真正精锐，既然如此，绝对不能给对方求援的时间，叫来其他精锐。 　　灌输源质，揉碎手中的石片，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伊恩带着急奔而来的势头跃起，将一手碎石朝着敌人掷去，宛如暴雨。 　　猎手仓促间只能掀起身上的雨蓑，这由褐榆树叶编制而成，又经过萨满药水浸泡过的叶衣柔韧，厚实，堪比上好的皮甲，足以挡住寻常枪剑的劈砍。 　　可面对乱石击打，它终究不能挡住全部，猎手右腿和额顶各中一击，疼痛和麻木之余，冲击力甚至让他后退一步，彻底失去先机。 　　但他是真正的精锐，在短短一瞬，猎手压下所有的惊愕与不可思议，而是将眼前的白之民男孩当成一头身形较小的成年锐爪虎。 　　与猛兽贴身，只能搏命——他尖啸一声，抬起手肘，不退反进，正面对撞！ 　　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武技，但在常年狩猎魔兽和与帝国人的厮杀中，红杉土著的战斗技艺也磨砺至相当高的地步。 　　这猎手身躯微躬，向前踏步，右拳贴在胸口，朝前立起手肘，那凸起的骨节在瞬间就变成了一杆短枪，对着朝自己扑来的伊恩脑袋戳去。 　　这是面对异怪猛兽时的求死之招，拼着废掉一只手，将全身力气都凝聚在这一撞中，只要命中，哪怕是沼熊这种大型野兽也能暂时击退，更何况人？ 　　只要能暂时击退，他就能唤来援军。 　　但，伊恩固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可他系统性地学习过战斗技巧。 　　他有一个好老师。 　　眼见土著的手肘猛突已经近在眼前，自己已无余力变招，伊恩干脆足下一蹬，整个人朝着左侧闪避，避开这一击。 　　这并非是被土著逼退，在侧身闪避时，伊恩原本朝着土著头颅挥去的右拳自然松开，向下一扯，勾起的五指指尖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那正是土著用以阻拦风雨的蓑衣。 　　“不好！” 　　猎手心中登时大感不妙，但此刻他力气用尽，无法立刻解下蓑衣挣脱……所以，在失去意识前，他只能看见伊恩一声轻喝，紧接着发力！ 　　按照老师的教导，白发的男孩手腕旋转，腿腰臂同时扭动发力，以手中的蓑衣为支点，将猎手的身体强行甩起，腾离地面！ 　　天地在旋转。 　　刹那，猎手的视野迅速地从哈里森港的街道，变成一片灰黑，降下倾盆暴雨的天穹。 　　紧接着，便又在旋转中回到了倒转的街道！ 　　——大地正在坠向我…… 　　这是他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以及头骨粉碎的声音。 　　咔嚓！ 　　被人拽住衣服，然后用蛮力直接进行过肩摔，头颅着地，整个被拍碎的土著精锐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差点没摔出去，这土著站的可真稳。” 　　吐出一口气，爆发力量后的伊恩感觉手臂有些疲惫，他拍拍手掌，借着雨水将对方溅在自己身上和手上的血迹擦干，然后迅速地开始摸尸。 　　刚才他就奇怪，就连自己这个升华者学徒都很难在现在这天灾环境下自如行动，但所有土著全都在屋顶房檐处步履如飞，视十六级大风为无物，这显然不正常。 　　要知道，狂风吹过来，只看体重吨位，和能打出多大力道毫无关系，别看他一拳打出去寻常成年人都受不了，但倘若被疾风吹实，就该上天转一转了。 　　土著体型也就比他稍大一点，凭什么可以自如行动？ 　　而就在抓住对方蓑衣的瞬间，伊恩便明白，奥秘就在这身墨绿色的叶衣上。 　　“果然。” 　　迅速解开蓑衣，伊恩眯起眼睛，在预知视界中，这蓑衣呈现浓白色，代表它是精品，但够不上超凡奇物，可在这蓑衣内侧，隐隐有着一道淡蓝色的古朴铭文闪烁。 　　这铭文明暗不定，每时每刻都在衰弱，然而只要它还在发光，被这蓑衣包裹的人就能无视风力。 　　“是土著的图腾纹，原始的铭文技艺。” 　　现在的伊恩对泰拉大陆可不是一无所知，经过这两个月的充实补课，他已对南岭周边几乎所有的升华者常识都知之甚详：“不算太复杂，但也是第一能级的铭文——几十件这样的临时避风蓑衣，土著绝对算是大出血。”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这还沾着猎手脑浆和血的蓑衣披在身上，伊恩快步朝着家所在的方向行走：“这个家伙的图谋究竟有多大？要攻破哈里森港仅凭这些人手完全不可能，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被避风图腾纹包裹，登时连暴雨都没了力度，伊恩甚至感觉自己的步伐轻巧不少，一步踏出，有种腾空的错觉，瞬间就向前跨出七八米。 　　此刻，城内还有许多杂音。 　　“土著！有土著啊！” 　　“土著进……” 　　风暴中，支离破碎的惊呼与惨叫声接连不断，那些还在街道上奔走的行人难逃一死，仅仅是几个呼吸，伊恩就听见了超过五人以上的濒死哀嚎。 　　他虽同情，但却不可能去帮助对方。 　　先不谈来不来得及，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确定自己弟弟埃兰的安全。 　　然后，拿到武器。 　　如果手里有锐器，他刚才杀土著都不需要两招。 　　“希利亚德老师一早就不见，估计现在也回不来。” 　　已经能看见家的轮廓，虽然心跳的很快，但伊恩的思维愈发清晰：“家里能用的武器无非就是老师磨过的劈柴刀斧，接下来是呆在屋内避难自保，还是看情况去帮帮其他人，要看后面的形势发展。” 　　倘若土著就是抱着屠杀的目的，无条件屠戮平民作为献祭的祭礼，那他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因为等土著杀过来的时候，就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帮助他了。 　　而献祭成功的土著究竟会获得怎样的力量，更是未知数。 　　但土著的计划，显然比伊恩想象的要大。 　　“轰！！！” 　　一声轰鸣骤然炸响，让大地微微震动，比雷鸣还要令人心惊，即便是伊恩都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爆炸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睁大眼睛，注视着一道急速上升，又被狂风急速撕碎的漆黑烟柱，自城中心处腾起！ 　　那是…… 　　“子爵府？！” 　　伊恩震撼道：“他们把子爵府炸了？！” ###第70章 交错 　　海平线的尽头，纯白的烟柱直冲天际。 　　雨云如山倒转，倾盖天幕，向着四面八方铺陈而去。 　　云山间泛滥着暗紫色的闪电，而浪涛深处金红色的光芒滚动，两种色彩交错在半空，令远方已然成型的大风暴宛如火焰与雷霆的载体，炽热的雨正在整个拜森南部沿海地区降下。 　　而眼前的城内，漆黑的爆炸烟尘随着狂风散去，让即便是位于城东沿海街道的伊恩也都嗅到了些许火药味。 　　“……看来真正的目标是那边吗。” 　　在短暂的惊讶后，伊恩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土著的目标是子爵府，这点并不难理解，无论他们是想要打击格兰特子爵的威信，折他的面子，亦或是抢夺宝物，夺取资源，全都很正常。 　　毕竟，子爵府，可是伊恩在哈里森港中，唯一一个能看见紫色雾气的地方！ 　　但子爵府的防御也很森严，他和普德长老去的时候已将结构大致记下，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宅邸，但实际上却非常适合据守，用料也非常扎实。 　　即便格兰特子爵本人还在前线带队，但土著想要攻下来府邸也非常困难。 　　别瞧之前那个爆炸看上去很恐怖，实际上最多把外墙炸塌一段，想要摧毁那个完全由整石压成的小城堡，根本不可能。 　　“土著的决心需要重估。” 　　摇摇头，伊恩察觉周围的风更大了，街道上已有手推车不住滚动，各种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木头碎片于半空翻飞。 　　固然大风暴已朝南方转去，但它的余波即将横扫整个哈里森港。 　　“先回家。”他作出决定。 　　同一时刻。 　　“他们开始了。” 　　哈里森港，城东北侧。 　　这里是原本奥森纳和伊恩所居住的地方，也是八年前大风暴肆虐后还没有完全修缮完毕的区域。如今的街道两侧，除却往日风暴造就的废墟外，又多了一座火灾废墟。 　　一栋看似半损，实际上内部结构被加固过的破房中，红发的佣兵头子放下手中残破不堪的土著猎手尸体。 　　他淡淡地对两侧全副武装，穿戴轻甲的下属道：“和咱们之前审出来的消息一样，这群土著在大风暴来临时会袭击子爵府。” 　　佣兵领袖吕贝克皮肤黝黑，身形有些病态的削瘦，他那双幽绿色的眸子却总是给人一种凶狠漠然的无情感，而他的实力与举动也符合所有人对他的刻板印象——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嗜血的男人。 　　他手上滴落的鲜血，以及通体没有完好之处的精锐猎手尸体就是一个明证。 　　但对于这些一同浴血多年的下属，吕贝克的语气还是相当平和：“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们去子爵府帮助那位老爷守住他的花园，不要跟着我。” 　　“只要挡住这些红杉人，格兰特老爷会给你们足够多的赏赐，足以在哈里森港安家的富贵。” 　　全副武装，早几天就知晓土著突袭一事的佣兵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位胆子大的忍不住开口：“头儿，你呢？” 　　“你去哪儿？” 　　红发的佣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下属的问题，他有些出神地凝视着远海的风暴，以及城中心那一缕正在消散的黑烟。 　　过了一会，他才平静道：“和你们无关。” 　　幽绿色的眸子凝视着风雨中黯淡的街道，男人轻声自语：“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私人恩怨了。” 　　“格兰特那家伙，手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市中心，距离子爵府仅仅只有数街之隔的商会中心。 　　商会会长伊穆尔侧身站在窗旁，仅仅露出半个头，谨慎地观察外侧的动向：“整个大红杉林诸部都倾巢而出了——绘制一枚随风图腾就需要一杯翼尾猴的血，短时间一次性绘制几十枚，这起码得杀上七八头才够用。” 　　他痛心疾首道：“太浪费了！” 　　其他站在窗前，拿着弓弩戒备的护卫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他们对自家顶头上司心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已习惯。 　　这位头顶光滑，身材圆润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柄粗大的炼金火铳，它看上去像是带着把手的金属圆柱，足足有人的大臂粗，底部更是有一轮缓缓旋转的底盘，上面铭刻着复杂的铭文回路。 　　炼金火铳的威力巨大，一发便足以打塌石墙，被称之为小炮也不为过。但是和有充足供能部件的火炮不同，它供能困难，续航不足，难以连续发射。 　　虽然学识之都早已研制出了单纯的火药枪械和炮弹，可以连续发射几十发，随身的小型左轮手枪更是颇受老人和贵族闺秀喜爱，但以泰拉大陆上所有生物的体质，单纯以火药作为推动力，杀伤力实在太低，倘若是想要狩猎巨兽魔兽，必须加以炼金模块充能弹头才能造成可观杀伤。 　　“算了，估计是当年老格兰特从土著手里抢的好东西吧。” 　　思索许久，伊穆尔也想不到格兰特子爵究竟有什么宝物能让红杉土著如此大张旗鼓，他摇摇头：“我们守好自己的份就行——这可是好政绩，在南岭土著大举入侵的情况下保护商会不受损失。伙计们，咱们今年的升职和年终奖就靠这一战了！” 　　“哦！” 　　听见年终奖，登时所有护卫都齐齐发出欢呼。 　　而和商会这边的轻松气氛不同。 　　另一侧，市中心，子爵府，情况就危急许多。 　　“退后，进宅，上楼！” 　　已被炸药轰破的子爵府外墙处，财政官拉马尔此刻正在大声发号施令，命令阵型已经散乱的护卫后退进宅据守。 　　一位猎手急速袭来，意图斩首，而这位长相秀气的红发文官目光一凝，他手持长剑，率先一剑横斩，以自己的右肩被对方以毒刃斩伤为代价，径直将对方拦腰截断。 　　登时，鲜血混杂着腥臭的内脏粘液劈头盖脸浇撒了他一身，而拉马尔吐出一口血水，趁势后退。 　　后退时，他看见还有几个猎手刚才想要一同联手袭来，至少也要追击撤退的自己，却被自己身后护卫攒射的弩箭逼退。 　　“干得不错！” 　　回到子爵府内，他面色稍愉，夸奖神情紧张的护卫们：“放心好了，子爵府原本就是按小型城堡设计，外壁和承重柱都有铭文支持，土著拿不出那么多炸药攻破这里。” 　　虽然之前干脆利落地斩杀了一位猎手，但拉马尔的身形相当瘦弱，和周围身材高大的护卫比起来更显娇小，他一头柔软的红色长发因雨血耷拉在肩头，如若不是不是那双猩红色的眸子中闪烁的煞气，唇红齿白的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位秀气的美人，也难怪刚才土著想要斩首这位实力看上去不强的指挥官。 　　“先给大人止血！” 　　护卫们都很熟悉这位财政官，他们看见拉马尔的肩头受伤，便急忙想要寻找止血绷带，但红发美人摇摇头：“用不着，忘记我是赤之民了？” 　　他侧头看向自己受伤的肩部，不知为何，刚才明明被砍伤的地方已经愈合，只是毒素渗入，有紫色的毒血囊肿起。 　　“紫棘溃毒？” 　　拉马尔皱起眉头，用腰间掏出小刀，割开肩头的血包，令已经溃烂的腥臭毒血流出——然后肉眼可见地，被切开的伤口开始急速贴紧，愈合，在数个呼吸间就恢复原本模样。 　　甚至不带半点伤疤。 　　周围的护卫都发出惊呼——紫棘毒是能把寻常人的血液和肌肉都腐蚀的剧毒，即便治好，毒素蔓延的地方也会凹陷下去，制造出可怖的疤痕，绝难彻底痊愈。 　　有不少和土著精锐交手过的护卫都是因为这毒而退役，虽然还能正常生活，但却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但这就是赤之民的自愈力。 　　白垩，赤血，黑铁，黄金。这是四大没有身体特征的人族，但却都内蕴特殊的潜力。 　　白垩精于灵能，赤血再生能力强大，黑铁身体强健，黄金之民则是适应力极强。 　　理论上来说，别看红杉人土著蛮族这样叫，实际上，红杉人不过是完全适应了丛林环境的金之民。 　　有学者做过实验，将一支丛林土著带到平原内地生活，结果没有通婚混血，只过去三代，‘土著’的后代就与正常的平原人极其相似，甚至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同理，山民和海裔，本质上也是金之民亦或是一部分铁之民——铁之民与金之民，就是泰拉世界通俗意义上的‘普通人类’。 　　不过，就算是赤之民，拉马尔的自愈力和排毒速度还是有些超乎寻常。 　　“继续上楼台，子爵大人赶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去二楼露台，你和你，跟着我，我们去顶层架设防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守住宅邸。” 　　处理完伤口后，拉马尔继续指挥，大多护卫都听从指示，只是被分配到二楼露台的人面有难色：“露台那里有子爵大人最喜欢的花……还有升华植物……” 　　“不用管，那是我种的。”拉马尔不假思索：“不惜一切代价，你听得懂吗？随便踩，如果你觉得吃了那几颗宁心草就能帮你守住攻势，那就尽管吃。” 　　没有继续废话，他带队登上顶层，拉马尔从其他护卫手中接过望远镜。 　　风雨极大，如若不是他们都已经披挂铁甲，恐怕早已被吹飞。远方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大致看清不远处街道周边情况。 　　“周边的塔楼都已经被拿下了吗？” 　　看见周边塔楼的灯光都已黯淡，红发财政官不禁眉头竖起，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土著的行动这么夸张，居然连泛晶砂火药都用上了：“那些家伙，说了无数次不许走私战略物资，下次抓到全部都得吊起来绞死！” 　　正确的决策，可现在不是思考日后绞刑名单的时候——望远镜内，伴随着凄厉的狂风，又有几道蓑衣身影出现在周边楼房的顶层，隔着浩大的疾风骤雨，与他们遥遥对峙。 　　与此同时。 　　披挂甲胄，位于城外的格兰特子爵一脸怔然地看向南方海域：“风暴？” 　　“居然是这个时候？！” ###第71章 一切战术转换家 　　城西的沿河丛林潮湿而复杂，内部的通道支离破碎，时续时断，只有土著和野兽才知晓如何而在这样狭隘又阴暗的环境中行走。 　　但随着哈里森港的军队前进，沿途所有的丛林都被伐空，烧光，短短两个月时间，伊沃克河上下两岸十里的区域内再也没有半点树林的影子，就连木桩都用炼金药剂腐蚀烂掉。 　　水土流失，是以后的事情，在战争时态，格兰特子爵就算是失心疯了，也绝无可能留给土著借用丛林地势偷袭自己的可能。 　　而也正是这空旷的视野，让还呆在前线的格兰特子爵在第一时间就察觉远方骤然掀起的大风暴。 　　“居然是这个时候？！” 　　仰头注视着已经开始降下的暴雨，惊愕的格兰特子爵虽然早就知道，依照沿海的各种讯息推测，大风暴应该就是在九，十月份的某一天发生……但理论上来说，风暴降临前，应该会有些预兆才对！ 　　譬如说极高的雨云，过于灿烂的晚霞，不正常的季风——泰拉大陆上天灾频发，类似的征兆早就被总结成手册，作为一地之主的格兰特子爵对此倒背如流。 　　可最近，这些都没有发生，所以他才敢于带队出击，阻截土著的一支主力大队破坏官道的行动。 　　整个南岭行省并不仅仅只有哈里森港一座城市，在北侧，有着三河城以及行省首府瑙曼城两座大城，而位于西北山区内亦有几处归顺于帝国的土著部落和山民自治区——港口的佣兵领袖吕贝克便是山民自治区的勇士。 　　哈里森港作为和南岭大红杉林区土著战斗的前线，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压力，故而在知晓战争开始后，源源不断的支援商队便沿着帝国官道前来，提供补给。 　　甚至，就连帝都都知晓了这点，原本就要出发的援助商队更是增添了一批战斗物资和升华材料。 　　背靠整个帝国，哪怕这些支援物资肯定在中途就要被贪污飘没相当大一部分，但总比根本就没补给的土著要强吧？ 　　土著一方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最近这半个月，他们一直都在骚扰官道。 　　或是袭击零散的小规模商队，亦或是直接挖断路基，推动大石堵路，总而言之，绝对不让哈里森港的支援舒心抵达。 　　甚至，今天他们还丧心病狂地想要炸断一处山崖，彻底堵住一个隘口，幸好格兰特子爵早就料到，亲自带队截住了那支携带了大量晶砂炸药的土著小队。 　　但其实这不过是声东击西——根据刚才审问出来的情报，土著的大部队已经越过了隘口，正朝着北方三河城与哈里森港间的一座物资中转小镇而去。 　　他们要彻底摧毁那座中转小镇，将哈里森港所有的支援都切断。 　　“现在回去吗？” 　　另一侧，身披战甲的普德长老询问道，白发老者声音穿过头盔和雨幕，显得有些瓮声瓮气：“遇到天灾，那些土著肯定也没办法继续袭击，看雨云蔓延速度，我们现在不回头，就得直接扎营抵御风暴。” 　　“当然撤。哪怕那群土著真的把安摩尔镇打了下来，最多阻碍咱们一个月左右的补给——即便彻底没有补给，我们也能赢得了。” 　　格兰特子爵注视着远海如山如崖，障壁般的白色云柱，他的语气平静下来，只是带着一丝疑惑：“但他们的运气可真的好啊，挑在今天发起突袭。” 　　“如果没有大风暴，我们和安摩尔镇的民兵前后夹击，土著的主力怎么着都要被咬上一口，七八年内都能安稳不少。” 　　说到这里，褐发的贵族有些遗憾：“错过彻底打垮这群野人的机会了。” 　　既然格兰特子爵已经做出决定，那么以港口护卫队为主的部队自然就开始缓缓撤退，将阵地上的炼金火炮拆分，置入箱中，速度有条不紊。 　　那些被普德长老培训过的铁匠和炼金匠人别的不说，这点基本功还是相当扎实的。 　　但是，就在部队已经整备完毕，准备以紧密阵型在暴风雨中撤回城时，刚才一直都在思索的普德长老却突然开口：“真的是巧合吗？” 　　听见老人的言语，格兰特子爵侧头，聆听对方的见解。 　　而长老只用了一个词，就令子爵睁大眼睛：“预见双叶。” 　　——红杉土著口中的圣树之菁，据说能短暂预知未来走向，强化灵视灵能的升华奇物。 　　披挂铠甲的老人与贵族对视，普德长老语气沉重：“虽然咱们从来没得到过它，一直都觉得仅仅是土著口中的传说。” 　　“但倘若它真的存在呢？倘若它真的能让人短暂地预知未来呢？” 　　“倘若那个老不死的大萨满，就用了这样的奇物，预知了大风暴降临的时刻，所以才安排了这一系列计划呢？” 　　子爵怔然。 　　的确，没有人可以完全确定未来的走向，即便是各大教派的先知能看见的，也不过是些许支离破碎的片段亦或是征兆。 　　但仅仅是预知一场风暴降临的时间……却并非那么不可思议。 　　“听令！停止行动！” 　　倒吸一口凉气后果断开口，格兰特子爵喝令部队停止行军。 　　紧接着，这位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第二能级的升华者周身亮起一道道亮蓝色的流光，宛如三层星环一般环绕其周身旋转，吸收着周围暴雨中的水汽。 　　三层水环在格兰特子爵脚下构成了一个旋转的圆盘，水环高速交错摩擦，产生大量高热蒸汽，急速向下喷薄。 　　随着蒸汽推动，格兰特子爵的身形漂浮而起，居高临下地眺望部队前方的雨中密林。 　　然后，他拔剑，凌空一剑斩下。 　　大气中的水汽随着子爵挥剑的动作凝聚，一道半透明的水刃脱刃而出，化作氤氲流光，朝着他身下的密林急速斩去。 　　登时，伴随一阵喧哗，林中的大树与藤蔓，灌木与杂草全部都沿着水刃前进的方向应声而倒，半空中激射的水滴甚至也极具杀伤，洞穿了榆树坚韧的叶片。 　　而同样的，隐藏在林中的种种陷阱与手段，也在这一击的作用下暴露。 　　嘭嘭嘭——接连不断地低沉声音响起，只是转瞬，便能看见大片大片五彩斑斓的剧毒瘴气从密林中腾空而起，随后又被暴风雨吹散。 　　“有陷阱？！” 　　“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们回去的路中途会有陷阱？！” 　　但所有士兵和护卫无一不毛骨悚然，他们都是熟悉土著手段的精锐战士，自然知晓这种瘴气的可怖，那是哪怕吸入一片，即便仅仅是接触到皮肤，都会造成溃烂和肺气肿的可怖毒素！ 　　——前面的路，已经不能走了！ 　　“呼……真的是家底全都堵上了，只是暴露出的这些毒素陷阱，若是正式萨满亲自收集，也需大半个月才能勉强集齐。” 　　周身闪动着亮蓝色的源质灵光，隐约凝聚成水波一般的形状，格兰特子爵神情肃然无比。 　　高等升华血脉‘潜渊蜥鲸’赋予他操控水流与蒸汽的能力，正如蜥鲸吞吐雾气，浮出海面的呼吸就能将一座海岛遮蔽那样，他在第二能级时已经可以驾驭喷薄的蒸汽动力飞行，凌空斩出高热蒸汽推动的水刃，斩断巨木。 　　但，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提防沿路的所有陷阱，也没有足够的源质一直施展升华技艺，开出一条安全的路。 　　——轰！ 　　此刻，又是一声炸响，格兰特子爵原本觉得是雷鸣，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他在半空中抬头，看向远方的哈里森港，不禁又是一愣。 　　“我的府邸！？” 　　漆黑的烟柱升腾而起，虽然很快就被吹散，但以升华者的目力完全能看出来，那因剧烈爆炸而升腾的烟柱发生点，就在自己家周边！ 　　——土著偷家了！ 　　“该死！” 　　咬牙从半空中降下，格兰特子爵言简意赅地对普德长老道：“土著趁着咱们没法迅速回城，已经展开突袭，你猜的没错，他们肯定预知到了大风暴的来临，不然不可能如此冒险。” 　　“还回去吗？”老人简单地询问。 　　“不回去了。”贵族神情有些狰狞：“他要突袭，那我也突袭——听令，回头，朝安摩尔镇行军！” 　　格兰特近乎咬牙切齿地转过头，看向安摩尔镇的方向：“现在回去已经迟了，指不定还有埋伏，既然土著要偷咱们的老底，我们也偷他们的老底！” 　　“追上那群杂种，趁着这场大风暴，我们要在安摩尔镇全歼土著主力！” ###第72章 山潮之灵 　　一切战术转换家，这是颠不破的真理。 　　格兰特子爵的声音在暴雨间回荡，没有人询问身披铠甲，带着大量辎重的帝国军应该怎样追上身形轻便的土著。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一位第二能级的升华者，向众人展现了他们除却自身力量外，于战术战略层面上的强大影响力。 　　神情肃穆，格兰特子爵抬起双手，伴随着骤然急促的心跳声，他的肩部，手肘和额头处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破体而出。 　　那是一颗颗闪耀着深蓝色光辉的晶石。形状与分布一如潜渊蜥鲸周身遍布的要素结晶，赋予了他可以操控水流与蒸汽的力量。 　　嗡嗡——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宛如鲸鸣。 　　层层透明的波纹自这些晶石中溢散，强大的灵能场域开始于大气中延伸，影响着周围的雨水和气流，纳入自己支配的领域。 　　以子爵为中心，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半圆形‘水罩’已经初具雏形。 　　它将所有护卫队与辎重包裹，庇护在自己的领域内。 　　——这就是高等传承的力量，虽然还没有抵达第三能级，却能凭借种种手段，暂时拥有操控一定程度灵能场域的力量。 　　而每一位第三能级的升华者，都是后天修行而成的强灵能者！ 　　水罩之外，风雨依然急骤，堪称狂暴，但水罩内，雨水却变得稀疏，风也变得微小，正如所有南岭人早就习惯了的靡靡细雨。 　　仅仅是呼吸就能产生大雾甚至是风暴的海渊巨鲸之力，此刻以升华者的意志为媒介，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风还是太大了，无法完全减免吗。” 　　额头和手臂处的要素结晶正在闪烁光芒，格兰特子爵心中预估自己的消耗，而后言简意赅道：“前进，追上他们，撕碎他们，剿灭他们！” 　　在充满信心的齐齐应是声中，部队倒转方向，再一次开始行军。 　　但和看见自己的首领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升华之力，差点就开始欢呼，怀着必胜信心的部队不同。 　　此刻的格兰特子爵心中，却带着些许不安。 　　——说是换家，但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倘若大萨满连他换家这点都预测到了该怎么办？ 　　假如安摩尔镇那边的主力也并非全部主力，土著真正的精锐全部一股脑地压向城内，那他这次换家可就要大亏特亏了。 　　除非他在消灭安摩尔镇的土著兵力后再次掉头进发，朝着象骨山而去……那或许才能保证不亏。 　　虽然知晓这些都是无意义的猜测，完全自寻烦恼，但格兰特子爵还是不禁感到忧虑…… 　　只是这忧虑并不重。 　　因为他还有着足以逆转局势的底牌，即便大萨满料到一切也无法阻止的手段。 　　那自先辈传承至今的……镇族之物。 　　“只要城防军和拉马尔能拦住一段时间……甚至不需要他们能拦住，只要能撑住一段时间不败，我就不会输。” 　　微微摇头，子爵吐出一口气，摒弃这些杂念：“应该不难。” 　　就在港口护卫队主力朝着北方开拨，准备与土著换家时。 　　哈里森港，城西。 　　哈里森港南侧对海，东西北三侧共有五座城门，其中两座向北，两座向西，军民混用，各自驻扎不少部队。 　　“准备战斗！土著已经潜入城内，当心腹背受敌！” 　　西北城门，红鼻黑胡子的小队长扯着自己的大嗓门，号令士兵们整备。 　　他虽然平日会庇护那些走私商人在默认的地点和土著贸易，可真的打起仗来，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将原本的贸易点推平，将工事重建完毕。 　　说实话，黑胡子在看见市中心冒起的黑烟时，魂都要给吓飞了，虽然他从未允许过任何一种军用物资走私，真正允许走私的更是子爵自己本人，但晶砂火药被土著用来炸子爵府这种事发生，他肯定要背锅——如今唯一的活路就是奋勇杀敌，多立军功，这样哪怕是真的背锅问罪死了，最起码家人还能有点抚恤金。 　　“队长，敌人来了！数量不足三十，应该是试探的？” 　　塔楼上的观测手简略地汇报敌情，然后困惑：“奇怪，他们没穿叶甲，也没带弓弩，只有腰带上挂着图腾……队长！他们开始靠近了！” 　　“什么？” 　　一开始黑胡子还没太在意，不着甲也不带弓的土著，这不是送死吗？ 　　但听见他们开始靠近的时候，这位小队长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 　　他迅速来到城墙上，俯视不远处的土著小队。 　　——的确，对方只有零零散散不到三十个人，不仅没有穿铠甲，甚至根本没有穿什么衣服，在暴风雨中简直就像是一只剥光了毛的肉鸡，滑稽可笑。 　　但奇怪的是，这些几近于光着身子的土著勇士每一个身材都相当高大，即便是在帝国人中都称得上魁梧，超过一米九，而且通体密布黑色的刺青与油彩，简直盖过了他们原本的肤色。 　　“不应该啊……” 　　黑胡子队长感到疑惑，如此健硕的土著，应当是只有各部酋长一系的勇士血脉才有的体型，虽然天资好的土著从小由萨满照顾，用特殊食物培养也有这样的体魄。 　　但他们每一个都是护卫祖地的勇士，轻易不出象骨山，怎么可能跑来攻城，消耗在弓弩攒射下？ 　　而他们的武器…… 　　“是短刀和爪钩？他们准备肉身攻城？！” 　　贴的近了，黑胡子才看清对方手中拿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正是最平平无奇的攀爬勾爪，用这玩意进攻哈里森港的十米多高的城墙简直不能说可笑，而是可悲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一紧。 　　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令他立刻下令：“开弓！把他们射穿！” 　　噗噗噗！ 　　早就准备好的城卫兵们纷纷张弓攒射，因风雨太大，大部分大部分乱箭都没有命中目标，但最精准的几只却洞穿了为首几个土著战士的胸膛，肩膀和大腿。 　　他们本应死去。 　　然而令人惊惧的事情发生了。 　　中箭的土著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与之相反，他们发出了大小不一的狂吼，紧接着便加速冲锋。 　　明明受伤，速度却更快一筹！ 　　“先祖的生命……流淌在我们的血里……战斗是归宿……归宿是死亡……” 　　轰！一道闪电劈落，骤然亮起的光芒照亮了这些土著的脸——黑胡子能看见，他们的双眼已经被血丝充满，眼珠不正常地错乱旋转着，而躯体更是肌肉虬结，血管和大筋剧烈跳动。 　　这些土著勇士，整个人与其说是强壮，不如说是体内有什么恐怖的魔物想要脱体而出！ 　　为首那些中箭的土著甚至开始高歌，歌声古朴而原始，带着莫名的苍凉和悲壮：“死亡是鲜血……鲜血是生命……” 　　“是苏摩果核……他们已经死了！” 　　黑胡子的脑海中闪过了流传在所有南岭帝国人中的恐怖传说，那些悍不畏死，刀断了就用拳头，手断了就用牙齿的无我狂兽，不禁本能地开始颤抖，战栗着惊呼：“他们是土著的狂战士！” 　　他绝望地呻吟：“我们完了……” 　　——无论是什么事态，什么情况，当土著派出这些必死的狂战士出击时，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双方皆亡。 　　“生命是愤怒……愤怒，是战斗！” 　　早已吞服了苏摩树果核，让极高浓度的兴奋物质和毒素循环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大脑基本醉死，几乎丧失全部脑功能的狂战士，因自幼受到的训练和特殊的适应性膳食，如今勉强还能留存些许理智。 　　战斗的理智。 　　他们本能地高呼战歌，即便身中数箭也恍若不觉，为首的几人已经抛出勾爪，在勾爪中城墙的瞬间，就凭借狂猛的力量飞身而起，握着手中的短刀冲入城卫军的队伍中。 　　狂战士原本就体型高大，如今陷入醉死状态，身体解除全部限制，更是碾压这些城卫军。 　　他们甚至无需手中的小刀，仅仅是挥动拳头，蛮力冲撞，就将帝国士兵全部打穿撕碎，几个呼吸间，便在城墙处清理出了一块安全区域，让后续的狂战士源源不断地登城。 　　面对这些怪物，即便是举盾的城防军搭配长枪戳刺也毫无意义，陷入极端狂热的土著勇士哪怕是身躯被长枪刺穿，也丝毫不影响行动。 　　他们甚至发出怒吼，反过来用肌肉夹紧刺入自己体内的枪头，然后反手握住枪杆，将猝不及防的城卫军反向挑起，摔在眼前，一脚踩碎头颅。 　　“啊！！！” 　　黑胡子队长在绝望之际，举起手中的长枪想要刺穿眼前狂战士的头颅，这也是唯一能立刻杀死他们的办法。 　　但那狂战士只是疯狂地大笑，紧接着展臂朝他扑去，一口咬住枪头。 　　纵然黑胡子的长枪穿过口腔，刺透敌人的头颅，被开了一个口的后脑鲜血狂涌，但早已醉死的狂战士身体还活着，他牙齿咬下，拼着门牙松散大多崩落，硬生生地咬碎了枪杆，最后探出手，用那肌肉血管暴起，呈现青黑色的大手抓住了黑胡子的脖子。 　　——咔嚓。 　　骨骼被揉碎的声音在城门处响起。 　　仅仅是不到十个呼吸，西北门就被攻破，守军全灭。 　　而西南城门处，正对伊沃克河与红杉林，哈里森港守卫最为森严之地。 　　“敌袭！” 　　守卫此地的士兵隐约听见风中传来的战歌与濒死的哀嚎，但他们却没有半点精力可以分给战友：“火炮呢？！炼金火炮快点发射啊！” 　　指挥的队长嘶声力竭地下达命令，但这一切都淹没在死亡般的沉默中，只能听见因为恐惧颤抖，牙齿上下碰撞的嘚嘚声。 　　因为他们面对的怪物，比狂战士更加可怖。 　　此刻已彻底入夜，即便是天际顶端雨云上方的霞光也都彻底消失，暴风与闪电在黑暗中交织，令天地间充斥着喧嚣的雷雨。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却有一道更加幽邃庞大的黑影逐渐靠近，低沉的脚步声响起，令大地震荡。 　　咚！咚！咚！ 　　三对猩红色的眸子在雨夜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它们划过半空，带起一道道赤色的光痕。 　　轰隆！ 　　雷霆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彻黑影的真容。 　　那是何等巍峨又可怖的巨兽啊…… 　　六瞳六足，鳞甲覆身，通体长满尖锐坚固的石棘，长尾甩动间触碰到大地，令周边的岩石泥土都为之震动。 　　而那长长的鳄吻，更是揭露了它真正的身份。 　　——土著膜拜了一百五十年的山主，名为山潮之灵的图腾，初代哈里森港居民心中的噩梦，传言距离异名魔物只有一步之遥的巨兽…… 　　山主·沼地鳄龙血色的赤眸无情地凝视着低矮的城门，它屹立于城门前方，甚至比城门更加高大！ 　　紧接着，巨鳄张开自己满是獠牙的巨口，粘稠的涎水带着刺鼻的腐蚀腥臭袭来。 　　哈里森港西南城门守军惊恐无比的哀嚎声中，绝望蔓延。 　　只因鳄龙张开了嘴，却又缓缓合拢。 　　“咔嚓——” 　　岩石粉碎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城墙倒塌的轰鸣巨响！ 　　咬碎城门门楼，将其推垮，雄伟的巨兽抬起头，六只眼眸凝视着眼前风雨中的繁荣城市，仿佛能看见百年前那片郁郁葱葱的丛林。 　　“晤……” 　　发出低吟，时隔数十年，复苏的山潮之灵，终于回到久别的家乡。 　　群山大沼的主人，再一次踏上这片它曾统治百年的土地。 ###第73章 海之钥 　　“嘘……这里已经不是你的领土。山主啊，不要贸然地愤怒……” 　　就在庞大鳄龙推垮城门，凝视着城内，怒火逐渐高涨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在鳄龙额首两个凸起的鳞甲棘刺之间，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正在微弱地呼吸，仿佛盘膝坐在巨兽血肉堆叠而成的座位之上。 　　但倘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那血肉的座椅本质上是一个人扭曲模糊的下半身，而在这座位下方，有赤红色的扭曲血肉根茎蔓延，一道道由血管和神经异化而来的根须以那模糊不清的人影为源头，扎入鳄龙的头颅中，来回交换着深紫色的荧光液体。 　　土著大萨满，阿尼穆·深沼轻轻地呼吸，他的下本身已经变成畸变的血肉底座，将自己镶嵌在山潮之灵的头顶，众多坚硬的棘刺头冠中。 　　他半个躯体倚靠在一根粗大的石棘上，双目中没有眼球，只剩下深深凹陷下去的坑洞。 　　但与之相对的，随着大萨满的话语，鳄龙的眼球灵动地旋转着，随着他的心意，原本正在积蓄怒气，准备发出咆哮，宣告自己已经重回故土的鳄龙不再异动，居然压抑住了自己破坏的欲望。 　　它只是低吼一声，无形的灵能场域震荡四方，周边的城墙结构便在土石的动摇中缓缓垮塌，宛如海潮中融化的砂砾城堡。 　　与此同时，周边大地中的泥土，也开始违背重力地涌动——砂砾，泥浆于巨兽的意志下凝结为一条结实的泥土大道，而混杂着大量杂质的泥水冲掉了上面所有的杂物。 　　“上吧。” 　　大萨满轻柔地下令，巨兽踏上自己制造出的泥路之上，紧随在其后的几位年轻萨满与勇士带着数量不多的土著涌入城内。 　　阿尼穆已经很老很老了，早就在数十年前，第一代帝国移民者在老格兰特子爵的骑士团护送下，抵达南岭海湾，开始建设哈里森港时，他就已是大红杉林诸部落中最有威望的萨满之一。 　　当其他素有威望的萨满，在和帝国人的战争中纷纷阵亡，死于老格兰特子爵的晶剑与气刃下时，一直都幸运活下来的他逐渐成为了唯一的大萨满。 　　然后，便是一人扛起重任，与帝国人持续不断地战斗，杀戮，献祭…… 　　以及最后的和谈。 　　说实话，阿尼穆对帝国人并没有额外的憎恨。 　　于他而言，帝国不过是泰拉大陆这片土地上极其庞大的一个大部落，有着自己的酋长，勇士，萨满和猎手。 　　而对方入侵自己的行为，和他们土著之间互相征伐，掠夺祭品的行为并无不同。 　　他还颇为羡慕帝国人无需向诸多山主海灵祭祀，就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升华之力。 　　至少，他们不会饿，不用吃人。 　　“这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可以，他也想当帝国人，就像是更北方的那些山民，在战败后收到邀请，欣然地加入帝国，开始违背先祖的教诲，学会耕种，牧养与定居。 　　而原本勇武的猎人，甚至还成为了南境军团的中流砥柱。 　　“可惜……我们不是他们。” 　　——红杉人，有着自己的使命与秘密。 　　阿尼穆抬起头，他空洞的眼眶看向南方肆虐而起的风暴之地——与此同时，大萨满身下的鳄龙也转过头，六颗赤红宛如宝石的眼眸凝视着远方。 　　——在那里，有着他们红杉人的圣地，以及先祖流传下来的遗产。 　　为了那遗产与圣物，红杉人的始祖分裂成诸部，互相杀戮与祭祀，遗失了无数传承与奥秘，也导致在面对帝国移民者时，明明当时持有优势力量的红杉人居然在一支骑士团的攻势下就被打的节节败退，丢掉了整个迷雾海湾与河沼区，让他们建起了如今的哈里森港。 　　这并不是坏事。 　　因为……人类如若想要团结，就必须要有一个外敌。 　　事到如今，土著四大部族已经联合，其余的诸多小部也早已统合——在帝国人的威胁下，红杉人团结如初，一如千年之前。 　　“如若不是八年前的大风暴，让传承秘钥之一遗失……秘钥或许早就集齐。” 　　收回目光，叹息着的大萨满目光重回哈里森港，然后牢牢锁定在子爵府所在的方向：“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 　　“它就在那里。” 　　庞大的鳄龙咆哮了一声，它感知到了自己头顶这个人类传递而来的‘激动’以及‘冷静’两种矛盾的情绪，觉得非常的难受，想要肆意破坏，发泄自己的怒火。 　　但巨兽却完全无法摆脱自己头顶人类的思绪操控，只能乖乖听从对方的指示，向前迈步。 　　大萨满身下蔓延而出的赤红色血色根须，和两个月前，他在纯洁献祭上献出的赤红色血墨极其相似，而这些血管和神经混杂的根须深入鳄龙的大脑深处，必要时甚至可以接管对方的一切思维与行动。 　　这些根须，都是纯粹的生命精华凝聚，是数十上百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命被提炼融汇而出之物，正是它的力量，才让苍老无比的大萨满可以扎根在山潮之灵的头顶，并且操控对方的一举一动。 　　——山主想要生命的献祭……那就给它生命。 　　但，代价就是。 　　“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 　　低声喃喃，大萨满清晰地感知到了，子爵府中，有着一种冥冥的呼应引导着他。 　　那正是红杉人四大圣物之一，‘海之钥’的波动！ 　　“圣地在沸腾，掀起滔天巨浪与风暴，而钥匙也在沸腾——卑劣的帝国人啊，从我等红杉圣地中夺取的先祖遗物，你们是无法藏住的！” 　　确定目标所在后，老人冷笑一声。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惜消耗树海之灵十几年的菁华，吃下预见双叶，预言出南海风暴的日期以及格兰特子爵行动的原因——只有在圣地异常时，钥匙才会同样出现异变，而这一切只有血脉深处也同样有着源质秘钥的红杉人可以感应到，那些没有相同血的帝国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碾过去吧。” 　　大萨满下达指令。 　　于是山主就前进。 　　可怕的震动以鳄龙足下为源点发生。 　　普通的沼地鳄龙是大多第一能级，少部分第二能级的典型中低级魔兽种类，一般身高一米五，身长不会超过八米，可一头第一能级的鳄龙就能对敌一位正式骑士。 　　而第二能级的沼地鳄龙，即便是最小的个体，体长也超过十五米，比寻常人更高，其中的正常个体在漫长时光累积下，可以长到五六米高，二十多米长，必须要有精锐职介者带队才有战胜的可能。 　　但是，能作为图腾灵与山主被崇拜，存活时间超过一百五十年，拥有基础的灵能场域，接近第三能级的沼地鳄龙……就不能用其种族判断了。 　　这头身高超过十几米，昂首时更是比城墙甚至五层塔楼还高，身长超过七十米的巨兽，已经无限接近高等魔兽，只是缺乏高等魔兽近似甚至超越人类的智慧以及技巧而已。 　　可如今，驾驭这强大身体的，并非是鳄龙。 　　而是红杉大萨满阿尼穆。 　　在鳄龙踏步的瞬间，剧烈的震荡就令周边的房屋剧烈地摇晃，玻璃破碎，门窗扭曲，其中脆弱的更是直接垮塌。 　　狂风将建筑的碎片席卷入空，漫天飞石与木块碎片被加速至危险的地步，又砸碎了周边一排排房屋的窗户剥离与门板，也幸亏如今道路上没有行人，不然几乎可以说是一场屠杀。 　　即便是坚固的青石道路也无法承受巨兽的体重，开始凹陷下去，但随着大萨满的意志，周边的土地宛如活物一般汇聚上来，承接它们主人的躯体。 　　但这过程，也令哈里森港的街道被彻底破坏，鳄龙所过之处，一道参差不齐的泥泞土路随之出现。 　　宛若伤痕。 　　此刻，哈里森港中所有残存的防御塔楼都已经察觉这头雄伟的庞然大物，他们在短暂地震惊后，便都齐齐展开攻击。 　　轰！刺目的光芒绽放，拉出两米长的带电火舌，而一道音障云出现，被暴雨和烈风充斥的大气在瞬间便被击穿，出现了一个圆柱形的空洞。 　　接连不断的炼金火炮爆发，就像是连续的雷鸣在大地上震荡，一颗颗前尖后柱的炮弹带着连声音都无法追上的速度疾驰，径直朝着鳄龙的身躯轰击而去。 　　但，鳄龙却只是闭上眼睑。 　　早就在它前行时，能力便已发动——土黄色的泥浆宛若有着生命的活物，逆流着从大地中攀爬而起，匍匐在巨兽的体表缓缓蠕动。 　　隐约能看见，鳄龙的鳞片中央与棘刺顶端，都有微小的土黄色晶石闪烁着光芒，而这密密麻麻的光芒互相连接，隐约构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光纹网络。 　　是磁场，也不仅仅是磁场……无形的场域扩散，以米计算厚度的粘稠泥浆作为第一层非牛顿性液体护甲，接触到了那些足以轰碎城墙的炼金炮弹。 　　——紧接着便是爆炸。 　　轰轰轰！强大的冲击波宛如一个个半透明的圆环，将周边的雨水全部驱逐的同时，也带起大量烟尘与蒸汽，令最靠近战场的一排排房屋坍塌。 　　但随着烟尘散去，所有塔楼炮手都惊愕地发现，覆盖在鳄龙体表的一层层泥浆护盾固然都被炸散，而护盾下的半金属鳞甲也都渗出血迹…… 　　他们的确击伤了敌人，可这样的伤害对于第二能级的魔兽而言，只是相当于被荆棘刺破了指尖。 　　痛，但不影响战斗……反而可以积累怒火，提升力量。 　　而他们的位置也因进攻而暴露。 ###第74章 以太武装 　　“去，将他们拿下。” 　　“是！大萨满！” 　　咳嗽一声，的确遭受冲击的阿尼穆轻声下令，他的声音宛如神谕，令所有追随而来的年轻萨满和土著猎手激动不已——或许是历史上第一次攻入哈里森港的土著兴奋的不能自己，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些之前轰出火炮，残存战斗力的塔楼飞奔而去。 　　炼金火炮的再填充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哈里森港内的零星守军和其他有战斗能力的猎人民兵也在发动攻击，他们拉开长弓，推出弩炮，在掩体内射出弩箭……就和土著一样，能在南岭扎根的帝国人也近乎全民皆兵，几乎是个人都会几手。 　　但对于第二能级巅峰的图腾灵来说，这一切都太过无力。 　　所有箭矢根本无法突破泥浆护盾的防御，哪怕是射在裸露的鳞甲上，结果也只是被弹开。 　　第一能级‘启灵’，完全完成体内器官升华蜕变的升华者，对于常人而言就已算是小超人，他们能连续奔跑一整天，用力时可以捏碎野兽的手臂，撞碎对方的颅骨，一拳打出，石墙的房屋也会被打穿，铁剑都会被打断，不超过十米的山坡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平地，再高也不过是需要跳的高一点，需要攀爬些许距离。 　　而第二能级‘凝辉’，已经开始完善血脉真形，逐渐发挥出升华之力，具备种种异能的升华者更不可能被常人阻挡，他们已经具备在常人军队中七进七出的能力，足以匹敌数量不超过千人的全甲军队，哪怕是炼金火炮的速度，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稍微快点的投石。 　　如若说，第一能级是‘普通的职业者’以及‘勇士’。 　　那么第二能级便是‘精锐的导师’与‘勇将’！ 　　没有炼金火炮，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对第二能级造成有效杀伤，可如今的暴雨环境，让泥浆的数量几近于无穷无尽，即便城内有火炮，打不中它的要害也毫无意义。 　　鳄龙平稳地前进，泥浆护盾不断地在炼金火炮的轰击下破碎，然后又不断地从大地中补给，风暴无法动摇它分毫，可哈里森港的士兵却无法无视。 　　随着土著精锐小队的突袭，一个又一个火炮节点熄火。 　　他们或许并非阵亡，但在短时间内，守军不可能继续干涉它的前进。 　　轰——轰——轰—— 　　六层楼高的巨兽一路前行，沿途房屋坍塌，道路倾覆，尸体与建筑的碎片缓缓沉入泥浆。 　　一道显眼无比地土黄色伤痕从西南城门为起始点，穿过了半个城市。 　　直抵，子爵府前方。 　　此时此刻，无论是还在子爵府驻守的拉马尔等人，亦或是一旁原本打算出手帮助的伊穆尔一行，全部都寂静无声，只是呆愣地，带着恐惧注视着那头被泥浆包裹，却仍然不减半点狰狞与可怖的巨兽。 　　那是源自于生命本能的压制，以及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 　　城东，伊恩在二楼的窗前眯起眼睛，眺望着市中心区的庞然恶兽。 　　“草。”男孩的心中没有多少恐惧，也没有多少惊愕，伊恩心里回荡的，只有一种浓厚的荒谬感和匪夷所思：“第二能级就长这么大？更高能级岂不是要成哥X拉？” 　　“这个泰拉大陆上，究竟都住着些什么玩意！” 　　暴雨冲刷着天地，城中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大萨满控制鳄龙，径直对子爵府迈起脚步，张开巨口——密密麻麻的锋锐刃牙简直就像是锉刀，足以将坚固的地底岩石都咀嚼挫碎，化作泥沙。 　　但是却有一道光自天上亮起。 　　这光并不明亮，乃是平和的水蓝色，如若在白日，必然会淹没在碧蓝的天空中。 　　但在如今阴云密布，晦暗无光的雨夜，一颗不知从何时起便已冉冉升起，悬挂在天边的蓝色星辰，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么……” 　　即便是大萨满也下意识地睁大双眼，他的眼眶空洞，鳄龙的赤瞳却急速地聚焦对准，锁定了那颗看似在天上缓慢移动，实际上正以急速朝着大地飞速坠落的流星。 　　在这一瞬，他不禁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情况。 　　“不可能！”老人握紧双拳，他发出怒吼：“不是已经损坏了吗？！那个骑士虽然击溃了雾巢之灵，但是他也同样死去，铠甲和配剑更是彻底损坏……” 　　怒吼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轰隆！宛若蓝色的闪电照彻天空，大雨与狂风在转瞬间就被那颗光点全部突破。 　　它划过阴云天幕，宛若炮弹一般带着弯曲的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对准子爵府自天而坠。 　　然后，骤然停顿。 　　嗡嗡…… 　　仿佛雨夜中的所有光芒都汇聚在了那个骤然停顿的人影上，在他的身后，率领护卫严守子爵府的拉马尔睁大眼睛，然后露出解放了的笑容，而在他的身前，即便是与鳄龙融为一体的大萨满也面色凝重，几近于咬牙切齿。 　　这是一具高大的全金属铠甲。流畅而坚固，足以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层层叠叠的淡蓝色甲片表层有着宛如晶体一般的镀层，上面铭刻有格兰特家族的蜥鲸徽记。 　　而随着这幅铠甲的全负荷运转，原本黯淡的深蓝色蚀刻铭纹正熠熠生辉，位于背部的以太炉心也发出宛如蜂鸣般的低沉振动，里面的要素结晶在黑暗的环境中变得无比耀眼，足以夺取所有人的注意力。 　　咔嚓——并拢在一起的甲片开鳞散热，令一道道白色蒸汽涌出，但这些白色雾气并没有散开，而是萦绕在这套金属铠甲周边旋转，逐渐化作凝实的水刃，震荡着空气与狂风，发出尖锐的啸叫。 　　“坏了，再修好不就行了。” 　　格兰特子爵低沉的声线从铠甲的内侧传来，‘—’形的观测口中流溢着青蓝色的荧光：“虽然这座城中没有铭文学者，可倘若仅仅是修补，一位熟悉的匠人朋友，花个十几年时间也就足够了。” 　　他从腰间拔出佩剑，通体平滑，冰晶般的长剑在黑暗中带起一道弧光：“我的父亲没有消灭你这头怪物，这次就由我来。” 　　没有丝毫废话，下一瞬，全副武装的格兰特子爵就举剑冲向了大萨满与鳄龙。 　　第二能级升华者们的激斗，就此展开。 　　“卧槽？！” 　　而此时此刻，已经忍不住打开预知视界，远远眺望战场的伊恩不禁睁大双眼，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只有最为简单的‘卧槽’二字。 　　“我没看错吧？” 　　简单而直接地感慨着，男孩除却震惊外还是震惊：“全武装式动力铠甲？” 　　“这片大地上，究竟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第75章 奥戴尔礁 　　从一开始，伊恩对自己是转世还是穿越一点也不在乎，对于异世界是个有灵能的奇幻世界也没有半点排斥。 　　他是工程师，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意味着他见到灵能和魔法也不会想‘这不科学！’，而是想‘需要怎样的新体系才能让灵能可以被解释？’。 　　所以，当他看见泰拉大陆上的人类有天生的防护骨板，看见海中有几十米长的巨型海蛇，知晓森林中有一人高的巨型野猪，两层楼高的巨熊，以及刚才看见的，约莫有快二十米，六七层楼高的巨型沼地鳄龙时。 　　伊恩半点不觉得有啥可惊讶的。 　　——异世界嘛，有巨兽岂不是很正常？ 　　存在即合理，他就是有这样的坚定信念，哪怕是见到哥X拉在海底建巢生蛋都不会皱眉。 　　可这一切平和理智的心态，在伊恩看见格兰特子爵身上穿着的那套‘全武装式战斗动力铠甲’时，就彻底绷不住了。 　　“什么玩意，都有能制造动力铠甲的技术了，生产力怎么可能这么低！” 　　虽然一开始这么吐槽，而且泰拉大陆的生产力并不低，但很快，伊恩就想到了不下七八个可能——譬如说这玩意本质上就是一种高等手工铠甲，贵族专用，没有成规模的工业体系；譬如说这玩意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动力甲，实际上是一种魔法灵能装备；再譬如说这玩意可能是前纪元文明的遗产，现代泰拉人只会用和修，但根本造不出来…… 　　“对，铭文吗？” 　　距离极远，还有水幕，纵然伊恩双眼因为灵能而比常人锐利许多，也没办法看清远方战斗的细节，只能听见一声声巨兽的怒吼和宛如海潮翻腾般的巨响。 　　他心中若有所悟：“这个世界，还有铭文与炼金术这种技术体系……依靠铭文跨时代实现的动力铠，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动力铠甲大战巨兽究竟奇不奇怪这种事情的时候。 　　窗外，格兰特子爵与大萨满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双方的攻击都可以轻松拆掉街道，摧毁房屋，短短几秒内，就已经将市中心的广场轰的支离破碎，不愧是比他这个刚刚开始修行两个月的学徒高上两个大等阶，已经开始蕴养灵魂的升华者。 　　伊恩能看见，巨大的鳄龙毫无死角，三对眼瞳在大萨满的操控下可以毫无死角地横扫自己躯体周边的一切，即便是身着动力铠，机动力大升级的格兰特子爵也很难依靠高速运动击败对方。 　　子爵当然已经发现被鳄龙棘刺环绕保护在头顶的大萨满，但先不谈大萨满的人形可能已经毫无用处，他的思维早已融入鳄龙的大脑，哪怕那个地方真的是个脆弱点，他也很难准确命中。 　　“你居然能第一时间赶回来，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理智，放弃全歼我的主力，而是回援你这个已经被毁了一半的城市。” 　　老朽的人形嗤嗤笑着，他讽刺敌人的‘果决’：“你的部队呢？被你抛下的士兵，现在说不定正哭泣着被我族的勇士围歼吧。” 　　“忘记怀光主教了？” 　　子爵自然能听见敌人的嘲讽，知晓对方是想要用言语搅乱他的动作，找到机会。 　　但他反而冷笑回应：“知道他老人家心肠软，对普通人下不了手，在其他殖民地被你们间谍制造的骚乱拖住，所以敢于大摇大摆的突袭城内？” 　　“但你忘记我只是帝国的一个子爵，而不是你这样的最高领袖了吧？我半月前就向首府申请了援助，他们到不了哈里森港，但镇压山里的殖民地可是轻轻松松。” 　　“脱身的主教阁下正好赶上，他知道你掀起了针对平民的屠杀，正罕见地要主动出手，并代替我在安摩尔镇指挥部队。” 　　格兰特子爵幸灾乐祸道：“七个萨满和最强的酋长都在那里，跟着你的反而都是些新人……那些老东西，对付其他人或许还行，但是面对主教阁下，绝无胜利可能！” 　　看见鳄龙微微一怔，察觉对方的动摇，子爵立刻控制铠甲喷射水雾抵达合适的位置，挥剑朝着鳄腹侧方斩出一道水刃——高热蒸汽膨胀爆开，简直就像是一个炸弹在背后推动，锋锐的液体刀在这样的力量推动下足以轻松斩断十几厘米粗的金属柱。 　　但是反应过来的大萨满控制鳄龙扭头，用最坚固的棘刺头冠面对水刃，当即便将其打散。 　　“可恶。” 　　见状，子爵不由得皱眉。 　　当年红杉土著有四大图腾灵，分别为山潮，鼓浪，腾潮，树海以及雾巢……其中山潮之灵就是眼前的沼地鳄龙，鼓浪与腾潮之灵是奥戴尔礁深处的两条深海巨鳗，两者视为一体，树海之灵便是大红杉林树海本身。 　　而作为四大图腾灵中第五头的雾巢之灵，乃是位于大红杉林瘴气区深处的一只巨型腐影蛛，也是唯一一只在帝国开拓团建设城镇时，被他父亲，也即是老格兰特子爵斩杀的图腾灵。 　　但老格兰特子爵也因为同时和多位图腾灵战斗，不仅身受重伤，铠甲还损坏大半，配套的升华武器‘凝晶剑’更是被雾巢之灵的毒气腐蚀断裂，以至于现在的子爵缺少武器，无法将自己的水刃凝结成灵质冰，化为实体冰刀，杀伤力骤减。 　　更别说，他的战斗技艺，也的确不如自己从雾纱港血海中杀出来的父亲。 　　但，即便如此，格兰特子爵对这场战斗的胜负仍然怀有自信。 　　他身着的以太武装‘征澜’具备多种功能与武备，其中，便有加强他杀伤力的加速器——随着子爵输入源质，催动以太炉心加速运转，环绕在其周身的水雾便被铠甲吸收，然后从手掌中心的喷射口加速喷发。 　　轰轰轰！一发发超高速水炮在源质的作用下没有被高热蒸发，而是扎扎实实地轰击在鳄龙以及街道上，轰飞了周边直径七八米范围内的所有泥浆与岩石，而巨大的冲击力更是令鳄龙也为之吃痛，哪怕有大萨满强行压制，还是本能地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可是，仅仅是水炮，无法对鳄龙造成致命损伤——而加速模式对于以太武装也是消耗，战斗沦为了看是看鳄龙体力多，还是铠甲和格兰特子爵能量多的比大小。 　　风暴还在继续，淡蓝色的以太武装与巨兽缠斗，只有升华者才能在如此恶劣干扰下加入战斗。 　　“老师不在。他估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眉头紧皱，伊恩侧头看向翻腾不休的外海，巨大的云柱已经开始朝着西南方移动，但距离风暴结束还有很长的时间。 　　虽然手中拿着劈柴用的斧子，足以轻易斩下寻常土著头颅，但此刻他却感觉手中之物相当无用：“杀几个土著也就罢了，这样的大怪兽究竟要怎么对付啊？” 　　此时此刻。 　　哈里森港南方远海，奥戴尔礁周边。 　　希利亚德站立在如镜水面上，周身流淌着淡淡的金色源质光辉，体表覆盖有一层半透明晶质，坚不可摧。 ###第76章 僵持的局势 　　老骑士并没有刻意用力，催动自己的源质流转，可以其为中心方圆数十米的海域一片平静，任何风雨与波澜都无法令淡金色光辉笼罩范围内的海水泛起哪怕一丝波澜。 　　倘若此刻伊恩在场，使用预知视界观察的话，他定然会惊愕地察觉，自己老师那看似苍老的皮肤之下，坚韧又沉重的高密度肌体组织构成了仿佛金属晶体一般的有序结构，而老人的骨骼，内脏以及神秘的升华纹路催生出巨量的血肉精气，是最为纯粹的源质菁华，哪怕仅仅是凝聚在体内，就足以引动肉眼可见的灵能场域在其周身萦绕，放射出金属山峰般的虚幻光影。 　　而在他的面前的，是两条翻腾不休，足足有近百米长，甚至超过百米的超巨型海鳗——它们一个周身释放着深青色的闪电光弧，一个仅仅是搅动尾巴，便在周边海域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水流漩涡。 　　因大风暴而腾起的巨浪，在这两条巨鳗面前，就和小孩在澡盆里掀起的水波样毫无威胁。 　　但它们面对眼前如山巍峨的男人，却寸步无法向前，只能发出高频刺耳，人类难以听闻的怒吼。 　　“是土著让你们驱使海兽袭击哈里森港的？” 　　注视着眼前的两头巨兽，挡住了绝大部分海兽和两头图腾灵的希利亚德叹息一声：“红杉林土著的图腾灵都是接近第三能级的大魔兽，以前觉得是底蕴深厚，现在想来，肯定与遗迹泄露的能量有关……” 　　“我可不能让你们过去。” 　　老骑士双目中亮起一道银色的光华，无数光幕从眼前闪过。 　　虽然失去几乎所有的升华异能，哪怕肉身力量十成也只剩下不到一成，但面对两条还没抵达第三能级大鳗鱼，他还不至于会遇到什么危险。 　　“伊恩现在安全吗？” 　　希利亚德甚至还有余力侧过头，他忧虑地看传来接连不断爆炸声的哈里森港，银色的光晕仿佛能穿透遥远的时空确定什么讯息，然后微微摇头：“还好……他那么聪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吧。” 　　老骑士想的的确没错。 　　只不过如今的伊恩，不仅仅想要保护自己，甚至还想要去保护其他人。 　　最起码也要保住自家房子。 　　“不能让他们这样打下去——再这样下去，我家都要被拆了！” 　　伊恩早就在回家的第一时间，便把自家弟弟埃兰送入避难室，那小家伙根本不懂现在是个什么危机情况，还咯咯笑着，想要伸手拍他脸，把男孩都气笑了一次。 　　预知视界中，埃兰身上的血色雾气很显眼，但远没有两个月前那么浓厚，对于如今的伊恩来说，这就是安全以及自己实力进步的表现。 　　只是，这个血色有逐渐变浓的趋势。 　　没办法，地下避难室本来很安全，甚至能防雨水倒灌，但按照现在动力铠甲大战巨型怪兽的剧本，等打完的时候恐怕半个哈里森港都要被拆咯，伊恩家恐怕也不能例外。 　　如今恶龙与动力铠移动的方向，正是两个月前，土著袭击各地村庄，诸多幸存者聚集在港口中形成的‘难民区’！ 　　这些难民大多都在原本的广场空地旁搭建棚屋，风暴来临时便躲入了市政厅和商会建设的避难所中，距离子爵府极近，人口也极端密集。 　　恰好就在最危险的战斗区域。 　　格兰特子爵还在和鳄龙互相搏斗，鳄龙对于可以在天上随便飞行的以太武装毫无办法，但是子爵也没办法阻止鳄龙破坏城市，更别说杀死对方。 　　双方鏖战地难舍难分，但只要分出胜负，就足以分出未来十几年间的高低上下，如果是帝国一方赢了，更是可能将红杉林土著彻底压制在象骨山以南的狭隘区域。 　　只需要一个楔子，就可以令胜负的天平倾斜。 　　问题是，整个城内都没有第二位可以插手他们战斗的升华者……谁能当那个楔子呢？ 　　“只有炼金火炮。” 　　伊恩的目光，转向自己家周边的那栋塔楼。 　　因为他袭杀了前去突袭那栋塔楼的土著精锐猎手，所以那里并没有受到影响——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太远，在山潮之灵入侵城内时，那栋塔楼并没有攻击，所以反而又从第二波的土著袭击中幸存。 　　眯起眼睛，伊恩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不久之前，被土著猎手屠杀的平民的哀嚎，以及两个月前，那个比自己还要更小一点的男孩的哭泣：“或许还有完好的炼金火炮。” 　　“这就是关键。” 　　他下定决心：“该出发了。” 　　于是伊恩起身。 　　出发。 　　哈里森港城区并不大，冬天人口回流也不超过五万，只是凭借巡游的护卫队和星罗密布于丛林中的附属村镇与哨塔，才能将实际控制区域扩散至周边方圆百里。 　　但，即便安排了极其严密的防御网，格兰特子爵仍然耗费巨资，在城内的各个区划修建独立的警戒塔楼，在未来土著可能攻入城内时，为据守部队提供火力压制。 　　这未雨绸缪并不能算是浪费，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倘若那时的帝国人没有和红杉人和谈，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红杉人召集诸部以及所有图腾灵，誓要夷平那时还是座木质要塞村庄的哈里森港——帝国人只要守住城镇，然后慢慢修建起城墙，建立起真正的要塞与城堡，那么土著驱逐外来者的计划就将彻底宣告失败。 　　基于这点‘决战’的认知，基本上所有哈里森港人都支持这些城防设施的修建，甚至亲手搬过砖石木料，帮忙夯土垒砌。 　　承平三十余年，城内塔楼的防备早已松懈，甚至经常会有土著出入城内，走私或是发展下线。 　　可因为两个月前的突然袭击，戒严的哈里森港不仅仅重新整备了城内塔楼的防备，甚至还为几个关键地区的塔楼配备了昂贵的炼金火炮。 　　城东沿海大道的塔楼，就是这么一座配有炼金火炮的塔楼。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之前土著精锐猎手突袭，亦或是之后鳄龙破开城墙，这座塔楼都没有任何反应——它在急骤的风雨中屹立不动，没有炮火，也没有弓弩射出，甚至就连灯火都没有点起，寂静地宛如死去。 　　可能有许多，然而真相很简单。 　　炼金火炮坏了。 　　“……不行，不行，完全动不起来……” 　　一位身着皮甲的城卫兵早已急的满头大汗，他此刻正对着一座足有寻常人上半身粗细，三米多长的圆柱火炮上下摸索，时不时茫然地用手中的麻布擦拭那些位于圆盘形底盘上的铭文，时不时又探头注视炮口内部想要寻找问题所在，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第77章 炼金火炮 　　“冷静，冷静……” 　　斯科特张开口，努力大口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么一呼吸，浓厚的血腥味便传来。 　　隐约能看见，塔楼底部有着好几具尸体匍匐在地，半凝固的鲜血流溢的满地都是。 　　的确，原本预定要袭击这座塔楼的精锐猎手被人挡下，但袭击其他塔楼的猎手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察觉到自己的同伴失踪，便前来此地侦查，并打算顺手解决掉这座意外遗落的目标。 　　因为时间拖得太长，土著体力消耗过多，防风的蓑衣濒临失效更是拖累行动，所以斯科特和他的战友趁着对方大意，成功将这些精锐猎手反杀。 　　代价就是，四人小队中，只有斯科特一个人还活着。 　　“一定要成功启动火炮发射……一定要成功启动火炮发射……” 　　闻到自己战友和土著血液的味道，又能听见远方鳄龙暴怒的咆哮，斯科特此刻双手颤抖的就连平日擦拭火炮炮管和内壁的麻布都抓不稳，口中更是只会重复心中最为执念的短句。 　　可他原本就不是炮手，平时固然见的多，可也只是会操控火炮瞄准发射罢了。 　　——火炮坏了该怎么修？他怎么知道！ 　　诚心祈祷让不悦的机魂重归平静吗？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械灵教派在帝国应该是小众…… 　　思绪已经混乱地开始翻飞至远方，留给斯科特的时间已经不多。 　　随着大地骤然振动，整个塔楼都开始轻微晃动，甚至有零散的石灰碎屑从纷纷扬扬地落下。 　　鳄龙的咆哮与以太武装撕裂空气的尖啸越来越近，格兰特子爵和大萨满的战斗几分钟就可以横跨半个城市。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刻意，双方的战场肉眼可见地朝着浪涛汹涌，几近于沸腾的近海而去。 　　这座塔楼，便在他们行进轨迹的周边！ 　　“……不行，得走了。” 　　被一块跌落的砖石砸到脑袋，呆愣地伸手摸头，却只能摸到一把混杂着灰尘的鲜血，此刻斯科特才恍然察觉自己如今处境。 　　——他对炼金火炮的确是完全不通分毫，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战友的牺牲白费，才勉强自己在这里倒腾这些他根本搞不明白的铭文器械。 　　但现在的情况即便是他死也不会改变，因为铭文就和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不想和战友还有土著陪葬，自己得离开。 　　虽然这么想的，但等斯科特跌跌撞撞地来到塔楼底部，想要打开门闩离开时，他才愕然察觉，因为之前大地震荡的原因，整个塔楼的结构都已经产生了轻微的形变，坚固的原木大门被卡在了门框处，无论他怎么推动，撞击，都无法令它动摇分毫。 　　“看来真的要死了，可惜早上没和妈妈告别……” 　　筋疲力尽，终于察觉自己已经被宣告死亡时，斯科特似哭似笑地一屁股坐在血泊中，他懒得在乎旁边的尸体究竟是战友还是土著，反正等会塔楼垮塌，大家都成一团糊糊，谁能分得开谁？ 　　此刻才能察觉，这个身着城卫军轻甲的军人，只是一个连嘴上的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小伙，至多十四五岁。 　　不过，就在斯科特彻底放弃挣扎后的不久。 　　塔楼外急促呼啸的风仿佛停顿了一个瞬间。 　　然后，认命的年轻城卫军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塔楼大门处。 　　因为，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人正在推动这扇门的声音！ 　　“……果然锁住了吗……” 　　凝神细听，斯科特从外界喧嚣嘈杂的风声中，隐约听见了一声略显稚嫩，但却异常平静的自语：“看来只能踢开了。” 　　……踢开？ 　　因为疲惫，失血，外加陷入绝望的呆滞，斯科特一时间没有理解这所谓的‘踢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下一瞬，他就懂了。 　　轰！伴随着一次大力踢击轰击楼门，整个楼门门板便‘砰’地向后崩开。 　　楼外带着一丝怪异暖意的风雨气息，便与整个门板一同略过呆愣的斯科特眼前，然后撞击在塔楼内壁上。 　　雨声骤然变得清晰。 　　茫然地侧过头，注视着门板，年轻的城卫兵又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骤雨倾盆，电闪雷鸣，一位身披土著蓑衣的身影站立在门口。 　　甚至，对方才刚刚收回腿——半点也看不出那纤细匀称的身体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不等斯科特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看清蓑衣中男孩的脸庞，然后又是一怔。 　　“……伊恩？” 　　虽然这个消息没有特意被传播，但哈里森港出了一位年轻灵能者的消息多少也算是年中的大新闻。 　　斯科特不是白之民，并不熟悉那个灵能者男孩的长相，可却不至于面对面地看见时还认不出来。 　　“你认得我？那好办。” 　　彻过头，伊恩看见一个置身于血泊中，满脸尘土的狼狈城卫军，他只是扫过旁边的尸体，心中便大致明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真厉害，居然守住了土著的袭击，但炼金火炮还是出问题了吧？” 　　“能带我去看看情况吗？” 　　理论上来说，斯科特这个时候应该大声警戒，告诉对方塔楼已经结构不稳，随时可能崩塌——还想啥火炮啊，赶紧跑吧！ 　　“火炮就在上面，土著没破坏，但就是没办法发射……” 　　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伊恩理所当然地下令，他却鬼使神差般地点头，挣扎着从血泊站起，然后带着对方走上炮楼，还尽可能简洁地为他解释现在的情况：“炮管结构和晶砂粉尘都没有问题，火药很干燥，我怀疑是点火器出了问题……” 　　“该死，我怎么会说这些东西？” 　　斯科特根本不懂自己的举动，他将伊恩带到炼金火炮旁边后，本来是想要立刻逃走的……外面的巨兽咆哮声越来越真切，塔楼的摇晃更是愈发猛烈，他带路就已经是极限，为什么还会留下来，浪费时间讲解这些肤浅可笑的言论？ 　　但恍惚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死去战友的面孔。 　　那些，仅仅是因为他年轻，就将他保护在身后，哪怕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也一样让他活下来的战友……他们的面孔。 　　——不想。 　　不想，对不起他们的血。 　　“谢谢，很有帮助。” 　　脱下蓑衣，伊恩立刻就将注意力专注在眼前的巨大炼金造物上，男孩的目光炙热而纯粹：“一直都没机会上手，这次可以好好解析结构……” ###第78章 打破均势 　　炼金火炮的主体，是一个中空的金属圆筒，由三根金属棱柱环绕作为支撑稳固的支架，它被安置在一个可以旋转，形似磨盘的基座上，通体遍布密密麻麻的繁复铭文。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铭文就和高数题般，单单是看见那些符号就已经感觉头晕脑胀，天旋地转，甚至有种注视不可名状之物几欲疯狂的感觉。 　　但是对于看得懂的人而言，炼金火炮的铭文其实相当简单。 　　“我看看……嗯，那个城卫兵说的没错，炮体整体结构没问题，火药干燥，晶砂也很纯净……果然，是点火铭文出问题了。” 　　原本还要花费几分钟检查，但因为斯科特的提示，伊恩第一时间就找到问题所在——在如今格兰特子爵和土著怪兽大战的时候，每分每秒都珍贵如黄金，他认真地检查铭文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唔，原来是用第六铭文进行点火啊，稳定是稳定，但是在潮湿区域和水中就无法运转。” 　　“谁维护的？这么偷懒！” 　　铭文一共有一百零三种基础结构，无论高等低等，几乎所有铭文回路都由这些基础铭文构筑。 　　炼金火炮的点火器并不复杂，但一般来说，是使用极易产生高热现象的十二号铭文作为主体，但这可能有点复杂，失效也比较快，所以上一次维护的人偷懒，将它简略成更加稳定简单，可应用范围更加狭隘的六号铭文。 　　“换回十二号或者十一号都行。” 　　伊恩从怀中掏出小刀，虽然不是专业的铭文刻刀，但序列二十以下的低等铭文要求本来就不高，更何况他又不需要抵达帝国火器标准，能勉强用几次就行。 　　凭借升华者学徒的身体素质，以及最近这两个月来锻炼的控制力，伊恩铭刻出几乎最标准的铭文结构。 　　嗡嗡！ 　　而在十二号铭文修复完毕，联通光墨盒的瞬间，极其明亮的白光亮起，铭文阵路释放光辉，澎湃的热度掀起热风，冲击伊恩和斯科特的脸庞。 　　“好！” 　　擦把汗，吁出一口气，伊恩也是第一次真正上手维护，虽然他成绩很好，但因为年纪太小和普德长老的保护，一直都没有上过前线。 　　如今一次就能成功，只能说明他的基本功的确扎实。 　　此刻，凭借刚才检查和维修时的探查，伊恩甚至大致搞清楚了炼金火炮的运转原理。 　　炮身本身并没有任何说头，只是普通的金属炮管，耐热且坚固，真正的要点是基座的结构——火炮的点火流程相当特殊，是使用高热铭文点燃火药粉尘，然后用火药粉尘产生的高热气流冲击泛晶砂，瞬间产生大量带电粉尘，进行第二次引爆。 　　泛晶砂是一种精细的炼金材料，呈淡白色，手感细腻凝涩，在高热高压环境下，它会迅速升华，在极短时间内变成超高压的高热等离子体，并释放强度极高的电流，从而使炮弹加速。 　　这也是晶砂炸药的原理，一种可怕的闪电炸药，而它倘若作为推动炮弹的击发底火…… 　　“这根本不是火炮……这是电热炮！” 　　察觉到这点，伊恩再次震惊了，他其实没办法完全看懂炼金火炮的原理，毕竟在一个有灵能和炼金术的世界讲地球科学脑袋多少沾点，可具体的物理现象还是能理解的：“直接用高压等离子体推动弹头？这么丧心病狂的吗？伤害完全溢出啊。” 　　说是这么说，但男孩很清楚，泰拉世界有的是寻常火炮根本不起作用的巨兽，塔楼外那头巨鳄就是绝佳典范，哪怕是电热炮，不打中要害，也就让它受点轻伤。 　　至于格兰特子爵的动力铠？更不用说，躲个炮弹恐怕和玩一样。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研究原理。” 　　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伊恩还是压抑住好奇心，不再研究炼金火炮的结构。 　　他转动火炮的基座，开始启动这尊大杀器，朝着深夜晦暗，被骤雨狂风笼罩的哈里森港瞄去。 　　“你……能看得见吗？” 　　斯科特此时将楼下的门板的扛在身上，罩在伊恩的头顶，避免男孩被不断落下的石灰碎屑干扰，他也同样看向炮口前方的射击窗口，却只能看见一片茫然的雨幕：“就算打中……” 　　年轻的城卫军咽下了后半句话，伊恩的双目却亮起水色的光晕，男孩轻笑着回答：“放心好了，看的很清楚。” 　　顿了顿，他的语气变得肃穆：“而且，我绝对能打中要害。” 　　凝神屏息，伊恩双眉轻扬，眸中的灵能光晕宛如幽幽月光，这是他第一次操控火炮，也是第一次主动将灵能催动至自己如今可以掌握的极限。 　　瞬间，整个哈里森港城东都被预知视界笼罩，化作雾气领域，释放出不一而同的光晕。 　　而最为显眼的两个……身着以太武装的格兰特子爵，以及驾驭着沼地鳄龙的大萨满，也在他的双目观测范围中！ 　　“唔……” 　　大脑仿佛遭受重锤敲击，伊恩感觉眼前简直就像是有炸弹爆炸般迸发出无数火星，一道道鲜红的血从他眼角和鼻中流出，甚至就连身体都感觉被掏空，疲乏的像是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希利亚德要求的高难度锻炼。 　　这就是强行窥探大范围区域，以及远强于自己强者的代价。 　　但与之相对的，伊恩双眼中，也浮现出两道庞大的紫色雾气，他们正在缠斗，对撞，互相施展自己的力量，用流水，蒸汽，泥浆与岩石来进行攻防。 　　而在子爵府方向，还有一点紫色的雾气光流。 　　“第二能级……就是紫色吗？看来子爵府真的有宝物。” 　　深吸一口气，伊恩运用起呼吸引导术，他消耗源种内储存的源质以及肝脏中储存的肝糖，缓解如今的疲惫：“那个小一点但更加凝实的是子爵，我不需要关注他，专心观察那头鳄龙……” 　　随着言语，代表鳄龙的雾气光晕逐渐变得更加浓厚，灵能呼应着自我的意愿。 　　很快，倒映在伊恩青色双眸中的紫色雾霭，便成为了一团不断流溢变化，宛如热能呈像的图像。 　　但，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头由诸多深紫色雾气构成的鳄龙身体侧方，明显有着一条极其明显，雾气极其稀薄的‘脆弱区’！ 　　“这么明显的弱点？” 　　伊恩一怔，他的确是想要找鳄龙的弱点，但还以为是眼睛亦或是尾根处，亦或是柔软的腹部什么的，没想到这头老鳄身上居然有旧伤：“看上去似乎是被刀剑锐器切开，深入内脏，谁这么厉害？” 　　不想这么多，他操控火炮转向——平时需要两个人用力才能转动的火炮基座，在运用源质的伊恩力量下缓缓转动。 　　然后，便是发射！ 　　咔嚓，炽白色的光芒绽放，高热的火药气流与泛晶砂充分混合，令其瞬间升华，于炼金火炮的底座中炸开一道沉闷的雷霆——而这雷霆推动炮弹，在炮口出喷射出长达两米的电弧火舌，以超越声音的急速，朝着仍在与格兰特子爵缠斗的鳄龙轰击而去！ 　　轰！随着久久未曾响起的炮击声，鳄龙左侧足的泥浆护盾飞溅炸裂，令巨兽吃痛地身躯一斜。 　　可也就仅此而已，狂怒的鳄龙甚至转过头，六只猩红色的眼瞳锁定了不远处那座已经微微倾斜的塔楼。 　　——有效果，但没打中要害！ 　　这鳄鱼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且不断自我修复的小山丘，除非用一整个火炮部队接连不断地轰炸，不然的话很难造成致死伤害！ 　　伊恩沉默地想要装弹，既然一击不中，那就再来一击，而就在此刻，斯科特抬起一枚炮弹走来，他赫然是早就在男孩瞄准时就已经取出了一旁的炮弹库存，准备帮助伊恩进行第二次发射！ 　　“……谢谢！” 　　有些惊讶地看了这位神情坚毅的年轻城卫军一眼，伊恩点点头，便与斯科特联手快速装填炮弹。 　　然后，面对不顾格兰特子爵的攻击，侧过身执意要朝着塔楼袭来的鳄龙，伊恩再一次冷静地开启预知视界，于心中矫正上一次射击时的误差。 　　他瞄准。 　　紧接着，便是再次发射。 　　轰！炽白色的火舌亮起，飞驰的炮弹宛如流星，撕裂暗夜。 　　与此同时，伴随着嘭的撕裂烂革声响起，鳄龙侧腹处登时爆出一个大口！ 　　一时间，包括格兰特子爵在内，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见，那头庞大的巨兽发出惊天动地，又怒又痛的惨嚎，而滚烫的鲜血宛如火山一般喷薄，甚至能看见有大团大团的血肉碎屑溢洒而出！ 　　战局的均势，就此打破！ ###第79章 胜利 　　“好机会！” 　　一直都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压制鳄龙的格兰特子爵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双手持剑，以太武装臂甲处甲片开阖间喷涌出大量蒸汽，而背部炉心更是增压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随着大量蒸汽汇聚，白色的高压水刀在晶剑上成型，它长达数米，急速震荡。 　　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啸叫，子爵一剑挥出，水刃便朝着鳄龙另一侧的侧腹直射而去——随着这转瞬即逝的水刃劈开雨幕，两者间飘飞的建筑碎片和木块全部应声而裂。 　　嗤啦！就好像铁刃撕裂皮革声音，却又更响亮百倍，一道巨大的剑痕在鳄龙身上猛地拉过，橙红色的血浪爆起，原本身形就摇摇晃晃的鳄龙再次发出痛苦而尖锐的咆哮，它的左足与身体的连接暴露出一片森白的色彩，赫然是又被斩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重伤！ 　　“好，赢了！” 　　狂喜涌上心头，格兰特子爵此刻已经知晓战局胜负已分，所以即便是他看见鳄龙狂怒地甩尾，朝着以太武装超负荷出力，暂时没办法快速移动的自己横拍而来，他也毫不惊慌，反而大笑着被以一尾拍飞，轰然撞击在远处的街道上。 　　“失败了……” 　　此刻，大萨满竭尽全力压制鳄龙痛苦，愤怒以及浓厚无比，令它几欲立刻转身逃跑的恐惧。 　　这位已经将自己融入鳄龙意识海中的老人心沉如水：“宿命吗？居然有人能恰好用火炮命中多年前的旧伤……” 　　即便陷入致命的困境，但大萨满却并没有恐慌，他早已活够，死亡还不足以令他动摇：“旧伤深入内脏，左中足几近于动弹不得，即便有孩子们掩护，也不可能原路返回。” 　　老人抬起头，看向澎湃巨浪的海洋：“腾潮与鼓浪之灵迄今为止都没有过来，是遇到麻烦了，还是祭祀不够？罢了，这是唯一的生路。” 　　但就在大萨满下定决心，准备脱离时，一股深沉而庞大，只是略显杂乱的意志传入他的心海：【——杀！】 　　【生命，掠夺，恢复……杀！】 　　“冷静。” 　　大萨满叹息一声，他知晓那就是鳄龙的意志，而且与对方融为一体的自己在未来也将成为这散乱而茫然的意志一部分。 　　只是现在，他还有压倒性的控制权：“走吧，山主，我们再次失败了。” 　　“但只要你能退回象骨山，我们就还有机会……” 　　大萨满很清楚，倘若自己不退，即便是如今受创颇重的自己，也能轻松摧毁一半的哈里森港，即便是自己不控制，放纵鳄龙的狂暴，死前也能杀死数千上万人。 　　但那有什么意义？自己还有继承者，山主可没有，等到格兰特子爵缓过气来，跑都没有机会。 　　大萨满安抚着鳄龙，并施加自己的意志，登时，原本还在不住惨嚎叫的巨兽突然停止一切本能的反应。 　　转瞬，这头巨兽便以一种机械，稳定，仿佛并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但却异常快捷的方式，朝着已经不远的哈里森港近海飞扑而去！ 　　大地中的泥浆奔流着，令鳄龙左右两侧的房屋都如狂风下的草木一般摇晃倒伏，垮塌成废墟，为这巨兽腾开逃离的道路。 　　但除此之外，它什么都没有做，即便就在不远处便是那座发射出重创它炮弹，逆转战局的塔楼，鳄龙也没有哪怕是半点改变轨迹去报复的念头，它以一种坚决无比且势不可挡的势头一头扎入海中，令潮水翻腾。 　　橙红色的血迹在海中扩散，并且一路蔓延至远方。 　　“……啊？” 　　已经准备好第三炮，就等着鳄龙跑来报复自己，然后一炮轰在对方头顶第二个‘弱点’的伊恩微微一愣。 　　他很难想象一头暴怒的野兽居然还有不报复的——再怎么想逃跑，理论上遇到顺手就能报复的仇人时，肯定也就顺手把对方扬了吧？ 　　没想到，对方居然理智到这种程度，哪怕是随手一碰级别的手贱都不手贱，当真是强大。 　　“行，至少赢了。” 　　伊恩也不可惜，不用冒风险和鳄龙搏命是好事，他侧过头，对一脸震撼，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真的能一同改变战场局势的斯科特道：“塔楼快塌了，先走吧。” 　　哈里森港的地基原本相当坚固，但在鳄龙动摇大地的力量下，原本的坚岩迸裂裂缝，垒实的土层也化作泥浆，整个哈里森港就像是被一个狂放的画师用土黄色的墨笔斜斜划下一笔，所过之处墨迹蔓延，溃烂横生。 　　这座塔楼的地基自然也在影响范围之内，依照伊恩估计，整个哈里森港的地势恐怕都已经改变，三分之一的城区都需要重建……但与之相对的，单单就说城内葬送的土著精锐就已经可以让红杉林土著诸部十几年都缓不过气来，更别说可能还存在的城外战场了。 　　“来不及了，跳窗吧。” 　　伊恩已经感知到塔楼的倾斜正在加速，虽然现在看上去情况还好，但最多十秒后就要倒塌。 　　男孩二话不说，看清下面已经满是积水和泥浆后，便直接将还处于恍惚和不可思议中的斯科特一脚踢出窗外，然后自己也纵身一跃，跳入泥水中。 　　斯科特摔的很惨，吃了几大口泥，过了好一会才昏昏沉沉地起身爬到一旁缓气，而伊恩只是打了个滚便轻松卸力。 　　与此同时，身后的塔楼果不其然倾斜溃塌，还有低沉的爆炸声响起，那大概是基座中的火药被火炮残存的热量点燃的缘故。 　　说实话，伊恩在第一时间的感觉，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击退大敌后的轻松愉快，而是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这风也太大了！” 　　防风蓑衣已经濒临失效，伊恩牢牢抓住地面上的一块凸起石头，才能勉强保证自己没被大风刮走。 　　他抬起头，看向天幕，发现紫色的雷霆纵横交错，每秒都有好几道闪电劈下，肉眼可见的雨云旋风正缓缓地朝着西南侧的拜森山脉撞去，绽放出无数道电光的同时也崩溃成山洪大雨，而远方蒸腾大海的云柱仍然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甚至还在愈发膨胀，化作接天连海的云墙雾崖。 　　因为雨云撞击在山脉上崩散，风力稍稍减弱，但雨水更加急骤澎湃，如若说之前只是倾盆，那么如今更像是整个天空都化作瀑布。 　　大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80章 遗落的素材 　　“幸亏哈里森港地势比较高，不然早就被淹透——云海这词太形象了，这可不就是小半个海都被蒸成了云吗？” 　　吐槽一句，伊恩看向一旁的年轻城卫兵，察觉对方虽然趴在地上满身泥巴，狼狈的不能更狼狈。 　　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方暂时还没有被吹走的危险，故而他也干脆趴下，俯身紧贴地面。 　　“伊恩！” 　　此刻，伊恩听见身后传来有些含糊的声音，他转过头，看见那年轻的城卫兵挣扎着在暴风雨中抬起头，对方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令男孩愿意等待他咳嗽几声，继续开口：“我……我叫斯科特，现在我要去子爵府汇报。” 　　大男孩迟疑了一会，然后才咬牙道：“你想要让子爵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斯科特并不愚蠢。他能看出伊恩的异常之处，无论是之前进入塔楼时身披的土著蓑衣，还是之后爆发而出的，远远胜过他如今这个年岁孩童的力量，无一不说明伊恩的奇特。 　　那并非单单一个灵能者便可以解释的奇特，一开始斯科特还在感慨对方居然年龄这么小，就已经继承了普德长老的衣钵，但到后来，他却明悟——伊恩身上绝对有更大的秘密。 　　“嗯……我本来是无所谓。” 　　伊恩沉吟片刻，他其实也考虑过自己的力量暴露在其他人面前会怎么样——答案是不怎么样。 　　先不说他展现的只有肉体力量，就以如今哈里森港残破的模样，格兰特子爵对‘人才’的待遇肯定也会‘好’上许多。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更多的天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斯科特这么一问，他就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所以伊恩笑着道：“斯科特？我记住了……至于子爵，可以让他知道。” 　　“不过你为什么不试试，说是咱们两个联手做的呢？” 　　“我维修了火炮，辅助你瞄准发射……你的那些战友，也肯定需要更多的抚恤金吧？说的再激烈，危险一点，将他们的名字也都加上去吧，我不在意，倒不如说，我很高兴。” 　　如此说着，伊恩忍耐着大脑的晕眩，开启预知视界，注视着这位和自己一样匍匐在泥水中的年轻人：“当然，这只是建议。” 　　他轻声道，带着些许诱惑：“你想怎么做？” 　　“我……” 　　斯科特停顿了好一会，他不是思虑或者权衡，只是单纯的大脑转的没那么快——不过现在的天气也不适合专心思考，所以在察觉雨幕已经大到快要妨碍呼吸时，他才咬牙决定：“我觉得，应该帮你隐瞒一点……他们也的确需要更多的抚恤金……” 　　后半句话的声音很轻，但伊恩能听见。 　　与此同时，斯科特身上萦绕的雾气，也在伊恩的双眸中成型。 　　“咦？”微微抬起睫毛，伊恩有些惊讶，因为他看见了从未见到过的颜色：“绿色？” 　　“这颜色……” 　　呈现在斯科特身上的，首先是淡白色的气息，这证明斯科特虽然经过训练，但仍然比不上身强体壮的成年人。 　　但很快，一抹似乎就像是提示‘友好’的绿色便萦绕其全身。 　　伊恩现在其实也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灵能的作用范围和预示种类，这不奇怪，泰拉大陆上有的是人一辈子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灵能究竟有什么效果，反正不妨碍他们用。 　　不过，伊恩猜测，自己的灵能，除却预知未来吉凶和珍惜度外，也能窥见些许‘危险与好感’的功能。 　　斯科特绿色的雾气，显然是与土著那红色的敌意气息相对的，代表着友善的颜色。 　　——这家伙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自己。 　　理解这点后，伊恩也不多言：“那就去吧，去之前就想好该怎么说，不要结巴……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 　　“……我明白了。” 　　斯科特肃然地点头，然后倚靠者小巷墙壁，缓缓朝着市中心走去——他知晓伊恩接下来还有行动，或许有秘密，自然不会留下来煞风景。 　　而伊恩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真是个识趣的好人……有这样一个朋友在城卫军，的确不是坏事。” 　　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哈里森港度过，在成长到可以自由在整个大陆行动前，他都需要一个稳定安全的据点。 　　既然如此，这地方的敌人越少越好，而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微微摇头，伊恩并不在意自己的力量暴露与否——对于普通人而言，自己展现的实力很不可思议，但是对于格兰特子爵那种升华者来说，这无非就是虚拟源种级，学徒的爆发力罢了。 　　他最多感慨普德长老真是心急，居然这么早就让他尝试适应虚拟源种，而不会怀疑其他。 　　至于普德长老……自己表现的本就是越天才越好。 　　此刻，天地间的色彩颇为缤纷。 　　因为鳄龙受到重创，其血与各种碎肉随着风暴在哈里森港中舞动飘散，在开启了预知视界的伊恩眼中，就是漫天紫色和深蓝色的雾气，在不断随风扩散流溢的同时，渐变成了蓝色，淡蓝与纯白。 　　这种过程极为瑰丽，就像是朝霞随着太阳升起而改变色彩与折射的感觉。 　　不过，伊恩真正在意的并非是这些。 　　“果然，还是有收获的。” 　　凝神细细观察，他终于在漫天变幻的色彩中，找到了最为凝实的‘紫色’！ 　　那个，因为他一炮轰在鳄龙要害，所以喷涌而出的‘紫色升华素材’！ 　　在瞄准时，伊恩就在想，作为山主与图腾灵，眼前的这条鳄龙，或许是他在整个南岭，能找到的最好的魔兽素材来源。 　　即便是没办法获得核心素材，但哪怕是获得一点血肉，也能加餐啊！ 　　最近这两个月，伊恩一直都在吃鱼，吃菜，吃麦粥，说实话，对于他这种对美食也算是有一定研究的人来说，食物素材的确是少了。 　　“击退怪物也有素材掉落，倒也不差。” 　　锁定紫色气息的光雾，伊恩低伏行走，几近于游泳一般从化作泽国的哈里森港中穿梭而过，直抵目标所在——沿途没有任何人打扰，所有普通人都缩在自家避难所和房间，而土著都早已溃逃。 　　很快，他便看见了自己的目标。 　　因为雨幕的冲刷，橙红色的鳄龙血液已经淡薄的几乎不可察觉，深深的泥水将许多东西都遮盖，但伊恩的目光能穿透那些凡物，直抵其下的超凡结晶。 　　“这是……” 　　没有犹豫，伊恩深吸一口气，没入泥水中，而数秒后，男孩的身影再次出现，但这时，他手中已有一块他手臂大小的奇异肉块。 　　这肉块呈现青红色，质感细密而柔韧，似乎是某种内脏的碎片，它的手感宛如上好的橡胶，即便是刀剑用力砍切，恐怕也无法割破它的表层。 　　但要点不在于血肉，而在于这块青红色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密晶体网格结构，土黄色的六角网状结构看上去像是蜂巢，释放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深夜的街道上宛如一盏半亮的藻油灯，令男孩手中的肉块都呈现出一种非生物般的异质感。 　　升华生物的质感。 　　咚——咚——咚！ 　　即便是在浩大的风雨中，伊恩的目光仍然忍不住锁定在这块奇特的晶体血肉。 　　——饥饿。 　　身体正在发出预告，消耗了大量糖分的肌肉微微收缩，消化系统开始蠕动，尤其是已经开始升华的肝脏，更仿佛以一种奇妙的感触，告知伊恩它的欲望。 　　——饥饿。 ###第81章 风暴已去 　　“看上去……的确不错！” 　　咽了口口水，伊恩强忍住从身体各处传来的‘渴望’与‘饥饿’。 　　他现在可以笃定，自己手中的血肉亦或是内脏碎片，绝对价值不菲，珍惜非常。 　　在预知视界中，也就他手臂大小的肉块呈现深紫色，甚至隐约有一丝淡青色的气息在其中心流溢…… 　　“灰，白，蓝，紫，青……普通人，强壮者，第一能级，第二能级，以及第三能级吗……” 　　大萨满操控下的沼地鳄龙，不愧是图腾主，的确有近乎第三能级的潜力，只是因为几十年前的重伤，所以迟迟无法恢复完好状态，更别提进阶了。 　　闭上眼，关闭预知视界，伊恩察觉到，倘若自己继续使用灵能的话，他恐怕就没有力气回家。 　　“有第三能级潜力的强大图腾灵素材，我是不懂，但老师肯定知道怎么用。” 　　将这块巢状晶体血肉收入怀中，伊恩喝了点雨水，恢复了点体力，然后便起步，朝自己家的方向返回。 　　沿途，他环视周边残破不堪的城市，以及混杂在泥水中的尸体与血肉碎块，不禁轻叹一口气：“这就是泰拉大陆吗……普通人朝不保夕的世界。” 　　“还是需要，变得更强才行。” 　　这场持续两个多月的红杉林之战已经结束。 　　至少，于他而言，便是如此。 　　哈里森港另一侧。 　　“以太炉心有异常。” 　　被鳄龙一尾甩飞，但却并没无大碍，状态仍有八成的格兰特子爵没有在第一时间追击逃窜的图腾主。 　　与之相反，他取下自己的头盔，甩了甩头发，然后神情严肃地扭头，看向自己装甲侧方已经扭曲的结构：“增压管道扭曲……那就不追了。” 　　以太武装顾名思义，乃是以以太炉心为主体的战斗装甲，虽然也有一部分以太武装是巨型武器，但绝大部分都是铠甲形态，保护驾驭者。 　　格兰特子爵很清楚，哪怕是自己不顾铠甲损伤，追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以太武装需要以要素结晶为燃料，而要素结晶是罕贵的战略物资，一般是帝都统一分配给各行省官员与贵族，他自己的存货极少，在没有帝都物资支援的情况下，本就没办法全力催动以太武装运转多长时间。 　　帝都的资源还没到，他就算追上去，也只能继续战斗十几分钟。 　　而在大萨满的操作下，鳄龙再怎么伤重，支持个十几分钟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没有以太武装的辅助，他想要留下对方，真的就只能搏命了。 　　能大胜，为何要搏命？ 　　更何况…… 　　对方活着，才是件好事。 　　“只有在有如此麻烦的外敌时，哈里森港才是个鸡肋……也只有在我还能保证对红杉土著的压制时，帝都才不会觉得地方糜烂，换其他人来接手烂摊子。” 　　“同理，也只有还有这样麻烦外敌时，帝都才会放开一部分资源的管辖。” 　　抬起头，子爵看向鳄龙逃走的方向，他眯起眼睛：“而且，果然。” 　　中年贵族轻声自语，语气宛如寒冰：“他们能感知到钥匙。” 　　“看来，当初从护卫队幸存者手中得到的钥匙并非唯一，而是土著保存的几把秘钥之一。” 　　格兰特子爵并不清楚土著知不知道遗迹，又将遗迹视为什么，他只是知道土著手中有着可以开启遗迹的钥匙。 　　这是当初一位在土著中极具威望的萨满被俘虏喂下吐真剂后说出来的隐秘——昔年红杉一族实为一体，族中保存有先祖遗留下的秘钥，可以开启古老的密藏宝库，于危机时也能引领族人前往那里避难。 　　——先祖密藏，不就是前纪元遗迹？ 　　知晓这点的，只有当初的老格兰特子爵以及他的几位骑士，而现在，更是只有自己和自己的骑士亚姆。 　　“迷宫如若成型，帝国肯定要遣人来探索开发。” 　　“中大型迷宫攻略一般需要四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而迷宫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点，想要完全开发，十几年也未必。” 　　“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筹备……还来得及。” 　　微微摇头，格兰特子爵并不觉得这个遗迹中隐藏的资源和秘密能让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像峻岭堡，那样成为独立的大公国。 　　即便真的能成，他也不干。 　　要知道，如果不是泰拉西北的黑暗山脉动乱，峻岭堡早就被帝国消灭，天启武装也不可能帮他们挡住百万大军。 　　但，帮助他们更进一步，成为帝国边疆的实地世袭伯爵，当个真正意义上的南方土皇帝……却很有可能。 　　这都是未来的事情。 　　格兰特子爵将心中思绪放下，他环视哈里森港。 　　此时此刻，城内一片狼藉，诸多塔楼被破坏，道路与房屋更是大片大片的倾塌沉没，被泥浆与积水淹没。 　　鳄龙肆虐过的城市就是如此凄惨，虽然东北方向的城区完好，但最靠近沿海的菁华区域却都大半损毁。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大概就是港口本身还算完好，渔业固然会受到打击，但算上存粮，不至于战争过后陷入饥荒。 　　“大风暴后，今年农田算是绝收了。” 　　即便是向来感情淡薄的男人，此刻也不由得忧虑地叹了口气：“原本哈里森港就没有从上次的大风暴中恢复……现在更是麻烦，只能看看能不能从北边买点粮食。” 　　“幸亏我早就做好准备，存粮还够用一个月，但人不可能一直吃咸鱼。” 　　战争后需要思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格兰特子爵摇了摇头，他戴上头盔，启动以太武装，准备回子爵府：“明年才能恢复正常生产。” 　　“只能庆幸土著受创更重。” 　　嗡嗡，虽然背部的以太炉心运转起来有些凝滞，但随着蒸汽推动，黯蓝色的全身铠仍然漂浮于半空，然后一闪而逝。 　　子爵府。 　　当格兰特子爵归来时，整个子爵府已恢复入平稳，在财政官拉马尔的指挥下，诸多护卫和没有逃离的侍从正在重整防线，将院落中的尸体收敛放好。 　　自己人的尸体放在大厅内擦去泥水，土著的就扔在角落，稍后集中处理。 　　“诸位，辛苦了。” 　　以太武装足足有近四米高，即便是格兰特子爵这样近乎一米九的身材也显得矮小。 　　但当子爵从铠甲前方的控制仓中走出，拔开位于脊椎和后颈部位的驳接线后，这巨大的甲胄却开始自发的变形——伴随着机械的嵌合声，空腔凹陷，几乎就在数秒间，庞大的铠甲就折叠收缩，变成子爵身后一块近乎于棱柱的淡蓝色金属柱。 　　这棱柱被子爵操纵水汽悬浮在自己身后，他步入宅邸，对所有人宣布：“这次能守住发我们的家园，诸位居功甚伟，理应得到奖赏。” 　　“等风暴过后，城内所有战斗过的人都将获得奖赏，他们是真正的勇敢者，但你们将得到更多。拉马尔，等会去我的金库，愿意保护我宅邸的勇士理应得到更多的嘉奖。” 　　子爵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令人安心，更何况他展现出了不逊于自己父亲，足以抗衡土著那可怖鳄龙的实力——听见他如此宣布，低低的欢呼声在府邸内响起，而格兰特子爵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幕。 　　很快，他分配好接下来的修缮和维护任务，又抽调出几位还有足够体力的勇士去帮助那些被鳄龙灵能场域侵袭，但可能还有幸存者的街区援救活着的人，亲自为他们赋予了可以抗衡风雨的庇护。 　　这行动又引起一阵赞叹感慨，被遴选的几位护卫对此感到极为荣耀，他们发誓绝不辜负主上的信任，一定会恪守骑士精神，救助无辜，不抛弃任何一位居民。 　　子爵并不慷慨，也不吝啬，他既无情，但也会表现出一位合格贵族应该有的担当，就像是他半点也不在乎自己精心设置的宅邸大厅变成陈列尸体的地方，也不在乎自己的花圃被那些粗鲁的侍卫踩踏蹂躏。 　　他更不在乎为了自己的目的，整个哈里森港都将会一直处于土著的威胁下，就如今日一般，城市损毁，死伤众多。 　　他在乎的东西向来很少。 　　任务被安排下去，子爵本人来到二楼。 　　“亲爱的……幸亏有你。” 　　看见自己的财政官正准备前往金库准备稍后发放的赏金，格兰特舒了口气。 　　他向前一步，从背后抱住这位红发美人：“如果不是你帮忙指挥，恐怕我的府邸早就被那群土著攻破了吧。” ###第82章 暗潮汹涌 　　格兰特子爵注意到拉马尔肩上衣服的裂口，不由得皱眉：“他们打伤你了？看来我就不该那么轻松的放那老不死的离开。” 　　他这下是真的有点后悔刻意留手了。 　　“大人……我是赤之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试图挣脱未果，叹了口气，拉马尔有些无奈：“现在正忙呢，而且你最近不是和克伦黛尔走的很近吗？” 　　“在乎这个？”子爵浑不在意道：“亲爱的，你知道这是为了你们赤之民……更何况，只是因为她长的和你很像——不是吗？” 　　“她是我堂妹，当然很像。”拉马尔硬邦邦地回复，但随后还是叹口气，语气柔和了些许：“大人，这次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你提前就准备好伤药和弩炮，子爵府是不可能守下来的……土著究竟是为什么要袭击这里？” 　　“他们想要报复我和我父亲，很正常吧。” 　　格兰特子爵随口回答道，他吻了吻拉马尔的额头，示意对方别深入询问：“别想太多，没有好处。学学普德，他虽然看上去粗犷直接，但从来不问这种问题，那才是真的聪明人。” 　　“如果你想当赤之民的领袖，以后要好好向那个聪明老头学习。” 　　“嗯。”拉马尔轻轻应答，他战斗了一天，已经很疲惫，现在也不想思考太多。 　　“说起这个。” 　　谈起普德，格兰特子爵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向城东：“那一炮是谁打的？当真是扭转战局，我可得好好表彰那些勇士。” 　　与此同时。 　　风雨中，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斯科特，终于抵达了子爵府。 　　对于哈里森港的居民而言，战争已经结束，而风暴在早有准备的他们面前并不至于造成太大的破坏。 　　无论是早已有所预备的堤坝，亦或是各家各户都有的避难所，以及加固过的房屋，都能将损失降低至相对较低的水准……只要不出现图腾灵入侵城内这种极端情况，即便是南海大风暴也不能像是八年前那般，几乎将城市摧毁一半。 　　城内的战事告一段落，但是城外，还有些许余波泛起涟漪。 　　三河城与哈里森港间的官道旁，有一小队土著正于小树林处急急而奔。 　　带队的高大鳞肤勇士面色沉重，脖颈间的羽冠也被烧掉一半，足以看出这位应当是某个红杉部落的酋长的窘迫。 　　由于被安摩尔镇的守军和哈里森港护卫队前后夹击，七位正式的通灵萨满更是被那位怀光主教一个人挡住，诸部联军可谓是一触即溃，所有人都没有半点留下来战斗的意思，全部都四散而逃。 　　这位酋长算是幸运的，因为突袭足够快，合围还没来得及成型，所以他和自己手下的精锐大多都逃了出来。 　　“……只能祈求先祖庇护大萨满的计划能成功……” 　　想到自己部落因为这次行动而遭受的损失，他便不禁心中憋气：“只要能夺回圣物，至少勇士们能在先祖的怀抱中安息……” 　　但就在他因惊惧，疲惫和惶恐而胡思乱想时，他身前的树林中骤然亮起一道光芒。 　　那是一道火红色的剑光，即便是在急骤的风雨中仍然明亮，宛如铁炉中烧红铁剑般的剑刃劈开黑暗的林间阴影，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当头压来！ 　　这炽热剑刃是如此的夺目，即便是已经疲惫不堪的酋长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即抽出腰间的短刀格挡——锐利刺耳的鸣响响起，伴随着令人牙根发酸的金属切割声，酋长的短刀当即被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然而他也趁势后退，避开了这夺命的一剑。 　　黑暗中，赤发绿眸的山民缓步走出，红刃吕贝克漠然地环视在场的所有土著，然后目光锁定在如临大敌的酋长身上，目光一点一点变得灼热，持着赤红手半剑的五指也愈发紧握。 　　——他不记得。 　　佣兵在心中低语，并不为对方不认识自己的表情而感到愤怒。 　　因为为恶众多者，注定不可能记住他夺走的每一个孩子的父亲。 　　而他其实也快要忘记。十五年了，他快要忘记自己孩子的笑容，忘记仇人的面孔，忘记自己当初的决心，忘记那理应不应该忘记的憎恨。 　　——但那又如何？ 　　至少现在，他还记得。 　　没有丝毫迟疑，山民低喝一声，踏步向前冲锋，炽热的火光甚至蒸干了周边的雨水，令折射着红光的蒸汽不住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而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伏击自己的土著酋长也发出怒吼，他咬牙举起短矛，与自己部族的猎手们齐齐朝着眼前的男人围杀而去。 　　数分钟后。 　　“……尸体脑袋还算完好，应该符合主教大人的要求。” 　　将冷却后已经扭曲得不成样的手半剑扔在地上，仍然高热的铁块在触碰到冰冷的雨水时发出哧啦的声音，而吕贝克吐出一口气，他环视周边残破不堪，伤口如碳的诸多尸体。 　　男人抓住高大酋长的头发，拎着对方的头，自己也抬起头，看向更北的方向：“也不知道为什么主教大人会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又为什么帮我锁定他的所在……算了。” 　　“反正我也想不明白。” 　　微微摇头，吕贝克向来不是思维复杂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卖身给那位怀光主教的结果不差，甚至相当好。 　　他已手刃仇敌，皈依‘怀光之光’，而自己的部下都会有个归宿——这就已经足够。 　　至于主教为何要这么做，目的究竟是什么，又为何需要自己对格兰特子爵隐瞒行动，隐秘猎获这样一位大部落酋长的头颅…… 　　他吕贝克看上去像是能想通这些问题的人吗？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最近几年才学会怎么写的！ 　　“该去汇报了。”提着自己的战利品，男人向着北方走去。 　　外海，奥戴尔礁周边。 　　希利亚德站在风暴核心区的边缘，仰头注视着那浩浩荡荡，宛如天柱般的浩荡雨云柱群逐渐朝着南方移动。 　　而海面上，虽然浪潮仍然汹涌，但异常的涡流与电光都已消失——无法突破，败北的腾潮与鼓浪之灵早已退去，归入大海深处，而希利亚德不想也没有力量去深海追击那两头巨兽。 　　“明天早上大概就会停止。” 　　低下头，银色的光流闪动，观测海中蒸腾的热量，老骑士沉吟道：“借助海水散发淤积的热量……是原本的散热循环系统出问题了吗？但找不到门扉，就根本无法过去。” 　　“遗迹的入口，究竟在哪里？” 　　老人不禁微微摇头，他很清楚，即便是拿到钥匙，也必须找到遗迹的正式入口，不然的话，从海中散热口直接过去，只是把自己当排骨炖。 　　“罢了，至少还有时间。” 　　希利亚德也不思虑太多，毕竟这种事情急迫是急不来的：“看之前的动静，应该是土著败退。” 　　他定下心，回城。 　　城内的破坏并不在希利亚德的预料之外，甚至破坏范围只局限于城西和南部港口区旁的一小块范围已经足以令他惊讶。 　　“格兰特家看来还是没有丢掉自家的勇武，多少有点本事，不负当初的信赖……” 　　老骑士不禁喃喃：“子爵府被炸过还没被攻破？他们是早就有所准备吗？” 　　这件事已经足够令人惊讶。 　　但最令他惊愕的，还是在他回家时，看见自家弟子手中的晶体血肉这件事。 　　“老师？你回来了啊？” 　　刚刚在清理家中的积水，吃了点之前储备肉干的伊恩已经恢复了些许状态。 　　他抬起头看向面露讶色的老师，不禁笑了起来：“快来看看，老师，这块升华素材迄今为止我都没看明白究竟是什么类型，又有什么用处。” 　　“我感觉，这东西好像有点非同凡响！” ###第83章 晶化胸腺 　　窗外的风暴正在逐渐消退，可怖的飓风在撞击到山脉后便开始转向。 　　风速减弱，降雨却愈发匪夷所思，似乎是在那足以将小半个南海都抬入高空的狂风离去后，原本悬浮于天的海水重新陨归大地与海洋。 　　仿佛陨石落下，大块大块的水团跌砸在地面与屋顶，令石砌的房屋都为之微微摇晃。 　　“这是……” 　　屋内，眯起眼睛，希利亚德将干燥的外衣脱下，他抬起手，金色的源质光辉亮起，然后手掌随意地拍打在房屋墙壁上。 　　转瞬间，正发出呻吟的房屋便突然不再摇晃，外界的风雨声也变得细小许多，仿佛多隔了几面墙壁，被层层削弱。 　　“的确非同凡响。” 　　希利亚德来到伊恩身侧，他俯下身，认真观察男孩手中的晶化血肉，不禁发自内心地赞道：“这是真的好东西，第二能级巅峰魔兽的源质胸腺碎片……伊恩，你是怎么得来的？如果不是几近于致死的重伤，绝不可能把一个魔兽的胸腺给打出来！” 　　“胸腺吗？”听见老师道出自己手中晶化血肉的正体，伊恩不禁有些惊讶，他低下头，注视桌子上的青红色血肉，啧啧称奇：“这也太大了！” 　　胸腺一般位于甲状腺的下方，是一种脆弱的薄片组织，它是大部分生物体内成熟最早的免疫器官，一般不会很大，像是伊恩手中这样起码有几公斤重的胸腺，只有图腾主鳄龙这种巨型魔兽才有可能产出。 　　胸腺的主要功能是生产激素，将造血干细胞催化为原始的T细胞（一种免疫细胞），是生物免疫系统相当重要的一环。 　　“是这样的。” 　　伊恩斟酌了一下词汇，将自己前往塔楼，在驻守城卫兵的帮助下发射炼金火炮，协助格兰特子爵击退鳄龙一事完整地告知给希利亚德：“致死倒不至于，不过我感觉那炮弹应该是打进鳄龙的肺里了。” 　　“……你会瞄准发射火炮？” 　　听完后，希利亚德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眉头紧皱，打量着伊恩，颇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不是说在普德长老那里没有亲手操作、维修过炼金火炮吗？” 　　“第一次实际操作，你怎么就敢冒险！” 　　——很难吗？瞄准，点火和发射而已，猴子都会用。 　　虽然脑海中这么想，但伊恩只是老老实实道：“可能是我比较聪明，看过就会了？” 　　“看过就会，用过就是绝活，打中了就是绝中绝——怎么和那群老兵痞吹牛一样。” 　　微微摇头，本来，老骑士是想要斥责伊恩的。 　　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去开炮，去面对一头第二能级巅峰，有极大概率可以进阶为第三能级的大魔兽？ 　　说不怕死都算是委婉，他当初胆子都没这么大！ 　　虽然很生气，但看见此刻伊恩一脸乖巧懂事的表情，端端正正的坐姿，以及期待看着自己的眼神，希利亚德又生不起气来，只是叹息一声。 　　“算了，反正你赢了。” 　　他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我猜，你也知晓行动的后果，只是做出自己的判断。” 　　“但记住，倘若实在是无法力敌的情况，逃跑才是真正需要勇气的选择。” 　　在男孩轻声应是后，希利亚德松开手，他坐在桌前，开始进一步详细检查伊恩的战利品。 　　“沼地鳄龙的免疫能力极强，几乎能无视绝大部分自然毒素与疾病，它的胸腺激素能诱导好几种不同的强大免疫细胞成熟，对热带地区的寄生虫与瘴气更是有奇效。” 　　一边检查，希利亚德一边对伊恩讲解：“这些都只是基础，在抵达第二能级，鳄龙的胸腺转化为彻底的升华器官时，就会逐渐转换为你手中这种晶体血肉组织。” 　　“那时，它不仅仅能调节免疫能力，更可以与心脏互动，改造血液构成，令其具备一定消毒能力的同时，也能令伤口愈合的速度大大加快。” 　　“这头鳄龙已经接近第三能级，他的体内器官正在凝结‘灵态要素结构’，这块胸腺中的灵态结构非常完整，这才是你这次最大的收获！” 　　“居然如此……”端详桌上的青红色血肉，伊恩想到了鳄龙侵入哈里森港，被火炮命中时鳞甲下飞溅出的橙红色血浆。 　　的确，那种小伤很快就愈合。 　　甚至，就连自己命中要害的一炮，以及格兰特子爵几乎斩断中足的一剑，都没让它失血过多，影响逃跑的能力。 　　而那覆盖鳄龙全身的泥浆护盾，更是强大到不可思议，即便是可以击出超音速炮弹的电热炮，也无法完全轰破防御。 　　至于老师口中出现的细胞与激素…… 　　以泰拉大陆如今展现出的技术水平，希利亚德不知道细胞和激素反而奇怪。 　　尤其是升华者这种，显然和生物技术水平有极大关联的技艺，甚至很有可能涉及到深层次的基因改造。 　　“嗯，它可以作为你未来魔药的主材。” 　　最后，希利亚德作出判断：“沼地鳄龙是具备一定水属性特征的土属魔兽，它的天赋‘沃土之躯’需要同时操控水土双系的源质，不然的话，它无法控制泥浆作为自己的护盾，正好作为你‘咏浪者传承’的掩盖。” 　　“虽然对于一般升华者而言，用第二能级巅峰的素材作为第一能级的基底有些大材小用，但倘若你真的想要在‘不动坚城’这一条道路上走下去，这样的额外付出便是必须。” 　　越是强大，就越是昂贵。 　　转头看向伊恩，老骑士半是讲述，半是告诫道：“而作为代价的补偿，你在第一能级时，就能令自己的源质具备明显的属性。” 　　“这是收益，也是风险，如若你不是灵能者，又仅仅只是平民，我是不会让你走这条极端道路的。” 　　源质亦有不同属性。 　　正如同人类生活在不同的区域，就有不同的体征那般，生命本身就各有不同，故而每个人提炼出的源质，自然也有不同。 　　——泰拉古神话中，天父的呼吸，心魂，骨肉与血液化作四天四方四位司辰，而四天司辰交织纠缠，于天之下构筑千风与耀阳，诸地与沧海，便是风火地水四属，春夏秋冬四季，气离固液四态的起源。 　　不同属性的源质，对人体的强化侧面也不同，地侧重耐力与肌体强度，水偏向于再生与延寿，风擅长自我增幅与卸力，火的爆发力与破坏手段最为多样，但也最不稳定。 　　伊恩本身年龄还小，也不经常出去工作，故而受到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不多，但毕竟还是在大海旁生活了近十年，原本的源质偏向于水与风。 　　所以他在提炼出源质后，身上的伤势很快就痊愈，并且能令自己的力气提升。 　　但，属性并非天生，也不是绝对。 　　如果伊恩现在去火山旁边定居，吃当地食物，呼吸火山雾霾，不需要几个月，他的自然源质就会转化为火与地。 　　相比起天生的倾向，人本身的选择更重要——倒不如说，人自我天生的属性，不也正是取决于父母的选择吗？ 　　“明显的属性源质吗……的确很强大，也很危险。” 　　伊恩对于希利亚德教导过自己的诸多升华常识记忆非常深刻，他很清楚‘属性’的本质。 　　那就是和自然的交互。 　　沼地鳄龙是以土与水为主的魔兽，它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丛林区的沼泽地带，这不仅仅是因为它适应这种环境，更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它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就像是鳄龙入城时，可以化石为泥，将岩石和泥浆都化作自己的皮肤与护盾——倘若是在沼泽亦或是大山深处，那难缠程度又该上升多少？ 　　在改变自然环境的同时，也让自己更加适应自然。 　　但反过来，倘若鳄龙前往海中，在雪山，火山地区战斗，那浑身战力十成最多发挥三四成，时间一长，它甚至会因为无法合成身体内各种升华器官所需的特殊源质，‘饿死’在那里。 　　故而即便是非要迁居，鳄龙也会选择沙漠绿洲，亦或是沿海滩涂地之类的区域……如若无法满足，哪怕侥幸不死，血脉亦会劣化，后裔将无法继承魔兽的血脉特征，逐渐退转回普通的野兽鳄鱼。 　　‘不动坚城’是土属的真形传承，倘若使用鳄龙的素材作为魔药主材，将会让伊恩的源质转换为土属，从而令身体素质全方位上升，并且在有泥土岩石的环境下占据优势，体内源质也会更加活跃。 　　这就是属性源质的优势。 　　“地属性其实还好，毕竟只要在星球上，就不可能真的脱离大地。” 　　伊恩知晓，风险伴随机遇，力量与代价共生——原本应该在第二能级才会出现的属性倾向，他第一能级就能掌握，自然是绝佳的提前锻炼机会。 　　未来他进阶第二能级，可以迅速地掌握诸多本应磨砺许久后才能掌握的技巧，相较于其他人可以加速不少。 　　但第一能级对环境的抗性也远不如第二能级…… 　　“这是取舍。”伊恩很清楚这点：“最多以后离远海远一点。” 　　近海反而没有大碍，沙铠学徒可以降低呼吸的频率，只要不是太深距离陆地太远，他们就算不能游泳，也可以从海底一路走回岸边。 　　总之。 　　哈里森港的环境不算极端恶劣，但也算不上安全。 　　别的不说，倘若自己在服用魔药后，能具备哪怕是一星半点鳄龙呼唤泥沙保护躯体的能力，他的安全与求生能力都将得到极大增强。 　　“交给我来处理吧，你现在的炼金水准，还不能完善处理这种级别的魔兽素材。” 　　希利亚德拍了拍桌，而伊恩自然毫无异议，倒不如说，这就是他原本的想法。 　　处理噬礁海獭这种低等级魔兽的素材，以他如今的炼金术水准自然游刃有余，但沼地鳄龙就不太可能。 　　主要是因为他还没学过。 　　不过，就在老骑士准备将鳄龙的晶化胸腺收起时，伊恩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向自己老师脸的时候，发现了些许不对。 　　“等等，老师……” 　　他直直地注视着希利亚德的脸庞，伊恩皱起眉头：“你脸上的皱纹……” ###第84章 苍澜之纹 　　伊恩并不知道希利亚德今天究竟去做了什么，但他猜测，那一定和哈里森港今天雷声大雨点小的海兽入侵有关。 　　依照红杉土著这次倾巢而出的势头，红杉四大图腾灵中的沧海之灵，那两头盘踞在大洋深处的巨鳗不可能不出动，但它们从头到尾都不见鳗影。 　　一般帝国人可能会猜测是大风暴的干扰，但伊恩却认为，这一切归功于自己老师的行动。 　　既然对方能安全归来，男孩本已经安心不少，这足以证明自己老师的实力相当不俗……直到他看见对方脸上明显增多的皱纹。 　　“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对于伊恩担忧的眼神，希利亚德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我听见埃兰的声音，估计是饿了吧。” 　　他不愿意多谈。 　　而伊恩沉默地点头后，也没有追问，而是去清理被浸透的灶台，准备找出几根密封起来，没被沾湿的柴火，去生火做饭。 　　“疫毒吗……”他在心中低声自语，但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帮助自己的老师。 　　话又说回来，自己对希利亚德老师又了解多少呢？ 　　他的身份或许能猜测些许，他为什么会想要收自己作为学生弟子也能测度……但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的执着与信念…… 　　这更加根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伊恩无声地回过头，他看向大厅，灰褐色长发的老骑士正站在窗旁，凝视着窗外的大雨与狂风，凝视着那阴沉晦暗，透不出半丝光芒的厚密雨云。 　　老人微微抬起头，那沉默的身影仿佛在眺望着极其遥远的，凌驾于云层之上的什么事物。 　　…… 　　云层翻涌搅动，大风暴的巅峰期已过，虽然仍然猛烈，但泰拉人已经可以承受。 　　身披暗银色的甲胄，普德长老与护卫队归城。 　　队伍领头的，是城防官亚姆，这位脸有伤疤的拙朴骑士腰间挂着四枚面容狰狞的头颅，偏暗色调的铠甲缝隙间甚至能看见血肉的痕迹，而他身后的所有士兵腰间，都悬挂有土著的头颅亦或是耳朵。 　　虽然看似凶残，但所有看见这一幕的哈里森港人都忍不住发出欢呼——因为这就是胜利，大胜的证明！ 　　这次和红杉土著的战争，再一次以哈里森港的大获全胜告终。 　　“普德阁下，请代替我向子爵汇报这一好消息，现在我还要整顿队伍，去指挥修复基础的城防，难以分身。” 　　入城后，亚姆便客客气气地对普德请求，而长老自然不可能回绝，当即便答应下来，与队伍分开，前往子爵府。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就连子爵府的护卫也没有阻拦，普德很快通过岗哨，见到地下室正在单独检测以太武装损伤的格兰特子爵。 　　“普德，过来帮忙看看。”子爵没有寒暄，私底下没有其他人时，他们向来都是如此交流，他邀请白之民检查他身前的巨大机械装甲：“表面凹陷的很严重，里面的核心铭文板还好吗？” 　　“看上去没有大碍，只是增压管和主甲板受损比较严重，不涉及核心铭文板。” 　　老人走上前，他一边检查以太武装的受损部分，一边顺口将护卫队和土著主力战斗的过程交代完毕：“主教阁下还在镇子里治疗伤员，他这次相当生气，那些土著在自治区那边的取水点杀人埋尸下毒，搞出了瘟疫，他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忙活这件事。” 　　“七个萨满杀了两个，捉住一个，十五个酋长逃了六个，这次是大胜。” 　　检查完毕后，普德对面无表情的格兰特子爵点点头：“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问题，那就等风暴结束后，我带工具过来修……艾尔斯，没问题吧？” 　　他侧过头，看向状态有些不对的子爵，关心地道出对方的名字。 　　“嗯。”而子爵也是轻轻点头，深蓝色的眼瞳仿佛漩涡，什么都看不出来：“辛苦你了，普德。我只是现在有点累。” 　　“那就行。”普德什么都没有多说。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土著直接朝着子爵府袭击，而不是朝着更加重要的军械库亦或是仓库区掠夺物资，足以证明子爵府中有对他们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能猜出些许——或许是老子爵从土著手中抢走的‘圣物’‘秘宝’？ 　　反正几十年都用不掉，还会引来土著倾尽全力袭击的东西，老人心中隐约能猜到几个。 　　但是他不会说，也不会问，甚至不会深入地去思考。 　　凡事，难得糊涂。 　　所以他才是格兰特子爵最好的朋友。 　　“等等。” 　　而就在普德长老准备离开前，格兰特子爵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白之民老人回过头时，便看见对方扔出一本书，令他下意识地接住。 　　《苍澜之纹》 　　“这……” 　　普德长老看见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书名，不禁抬起头，疑虑又有些愕然地看向这位多年好友。 　　但他只能看见一张平静，有些疲惫，除此外什么都看不出的面孔。 　　“那个叫伊恩的。” 　　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收下，格兰特子爵一只手撑着脸，淡淡地说道：“很有潜力，很聪明。其他人都不太行，估计也就只有他才能接你的班——可别误会，我不觉得你会早死，但总该提前准备。” 　　“这本书你学过，也教他学学。” 　　“以太武装专用铭文学……这种压底箱的东西，你居然现在就拿出来……” 　　即便是普德长老，神色也不禁变得有些复杂，但他随后便释然地笑了笑：“是想咒我死吗？想的也太早了，起码二十年内他还接不了我的班，等你以后儿子出生了再说吧。” 　　“短视的老家伙，女儿就不行吗？”子爵哼了一声：“重男轻女，所以我才是贵族老爷。” 　　“这是为了你好，不然的话……哼哼。” 　　同样哼哼了一声，普德长老离开了子爵府。 　　格兰特子爵站在自己书房的大厅，陷入沉思。 　　“炼金火炮，居然是那个小子修好的……” 　　眯起眼睛，褐发的贵族轻声自语：“普德啊普德，你也不必太提防我，在课堂上让他装傻……真正的聪明人，有才能的人，怎么可能藏得住？” 　　“二十年？过不了十年，他就什么都能学会了吧。” 　　微微摇头，子爵继续等待。 　　一段时间后，脱下铠甲，换了身衣服的亚姆来到此地。 　　“怎么样？” 　　贵族看见自己的骑士后，不禁长吁一口气，他站起身询问道：“有让那些家伙开口说出什么吗？” 　　“有线索，但和没有没有区别。” 　　亚姆眉头紧皱，他带来的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土著并不知道什么遗迹群，他们只知道先祖留下的圣地——不是大红杉林海，雾山林，象骨泽和光藻礁群那样的圣地，而是所有红杉土著共尊的圣地。” 　　“这是相当古老的传说，现在知道的土著也没几个，但我可以确定，那应该就是遗迹群的正体。” 　　“这是好消息，线索不是很清晰吗？” 　　听闻此言，格兰特子爵眉头紧皱：“难道说……” 　　“是的。”亚姆肃穆地点头：“土著对他们真正圣地的地点也也不甚清楚，这是他们的古老传说，只有大萨满才能知晓全貌，普通红杉人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很可能大萨满也遗失了这方面的传承。” 　　“是八年前的那场大风暴，摧毁了土著象骨山祖祭坛的同时，也令土著再次找到了他们遗忘的圣地记载，找到了前纪元文明的遗迹群。” 　　“老爷。” 　　说到这里，这位骑士甚至毫不留脸面地指出自家主君昔日犯下的错误：“当初你就不应该杀掉那位护卫队的幸存者。” 　　“如若不是这样，我们或许可以比土著更早找到遗迹群所在。” ###第85章 和平与安宁 　　“你杀死了那位护卫队幸存者，即便是为了保险起见，也实在是太过粗暴，最起码应该先让我问问情况，说不定就能得到更多消息。” 　　亚姆的指责相当辛辣且不留情面：“假如他能带我们前去他逃出来的那个‘圣地’，或许我们几年前就已经达成自己的目标，也不用现在和土著打这么一场糊里糊涂的仗，死上这么多精心培养的好小伙。” 　　“这的确是我做错了。” 　　沉默了一会，格兰特子爵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冲动，让土著察觉我们已经知晓他们真正圣地的存在……但可能已经晚了。” 　　他摇头道：“莫林，那个幸运从大风暴中跑回来的家伙。他是个虔诚的怀光信徒——他说他要将他发现的土著圣地告知给主教，然后一齐出动，捣毁那个充满恶毒陷阱与淫祭祭台的诡异之地。” 　　“我一开始也并不想杀他，甚至打算等事后重赏他，但在我命令他闭口不言，并准备让你过来软禁他时，这家伙居然想要逃跑……” 　　说到这里时，子爵‘啧’了一声：“粗暴？我甚至觉得我很好说话！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这事根本不是他能参合的吗？” 　　“你以为我不想救那些可能的护卫队幸存者吗？他们都是我亲手培养的骑士！全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年轻小伙！” 　　直到这时，才能从格兰特子爵疲惫的语气中，听出他是一位接近六十岁的年长者：“但是倘若让怀光教会，乃至于帝都知道这件事……父亲的嘱咐，先帝的任务，家族的使命，还有我的梦想……什么都不会剩下……” 　　“但老爷，你还是可以留他一命……” 　　亚姆也不是真的想要指责自己的主君，他只是提示格兰特子爵别再冲动：“主教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实在不行，我们或许也可以和他‘本人’合作。” 　　骑士在‘本人’这个词上加重语调，显然是想要撇开怀光教会，和主教个人合作。 　　“亚姆，事情没这么简单。” 　　格兰特无奈道：“和灵械教会，溯冥教团与万灵殿不同，怀光这边的神职人员，绝不可能背叛教团。” 　　“他们的灵能，源自于对‘怀光之光’的信仰，以及对‘箴言’的‘坚信’。他们绝对不会撒谎，绝对秉持公正，绝对寡欲无私，绝对信守信条。”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这就麻烦了。” 　　知晓这种灵能的严格之处，亚姆眉头紧皱：“看来只能暂缓。” 　　“是的，暂缓计划吧。” 　　闭上眼，坐回自己的座位，格兰特子爵陷入回忆。 　　自二十多年前的黯月动乱以来，原本中兴的帝国濒临内乱边缘。 　　但在先帝伊奈迦二世驾崩，储君身陨，两位皇子，一位公爵，天知道多少贵族骑士以及高阶升华者归于冥海时。 　　如今的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于东境铁骑的支持下，击败了自己的几位兄弟姐妹，登上大座。 　　他在极短时间内稳定局势，重整军政核心，以至于即便是帝国遭遇如此大变局，也没有在任何外敌的窥视下丢掉哪怕是一片国土。 　　但帝国的国力不可能不受影响。 　　先帝在政时期，大兴土木，同时在西南东北两个方向派出大量开拓移民团……这固然劳民伤财，但也是帝国自第三次黑暗山脉动乱后，首次开拓新的领土。 　　位于南境最边缘的哈里森港，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肩负极其重要的任务。 　　“南海大遗迹群……” 　　子爵喃喃。 　　格兰特家族是先帝心腹，肩负秘密任务开拓南境。在建设远疆开拓港口的同时，也要为日后的遗迹开发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这是超过三十年以上的长期任务，但也不算太艰辛，因为有皇帝的暗中支持，最艰难的前期积累可以直接跳过。 　　但也没人能想到，正如日中天，威压整个泰拉大陆的伊奈迦二世会突然驾崩……甚至就连和帝国关系最亲密的七城联盟以及对峙多年的飞焰诸国都不敢相信，觉得这是一次过于夸张的战略欺骗。 　　皇帝驾崩，秘密任务就真的成了一个秘密，尤其是黯月动乱从最开始就几乎全灭了宫廷内的所有贵族大臣，肩负使命的格兰特家族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些人都死了，谁知道他们的身份和辛苦啊！ 　　时隔多年后，已经无人知晓哈里森港为何建立，南岭大开发被归于‘好大喜功的先帝又一次劳民伤财的大计划’，故而一直都被忽视。 　　直至最近，或许是帝都想要在南方建设一条海上商路中心，这才重新将目光移回哈里森港。 　　“红杉林土著不能消灭。” 　　睁开眼，格兰特子爵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话，我们的建设和功劳都会被帝都来客轻松摘走——我和父亲在这片土地上战斗了五十年，不介意再战斗五十年，但绝对不能让帝都那群无脑肥佬觉得，我们这个地方是块好拿的肥肉。” 　　“在找到南海大遗迹群真正的入口前，一切照旧。亚姆，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老爷。”骑士也长叹一口气，他神色疲惫，但一样坚定：“我会为您而战。” 　　泰拉历766年，9月18日，大风暴自南方远海起始，依次侵袭哈里森港，大红杉林树海，象骨山，蹉叹崖，在与拜森山脉波拉特洛尔峰撞击后，向西北彷徨洋而去。 　　它沿途掀起的巨浪摧毁了弗洛多自治区的七座沿海渔村，帝国奥多尔与摩尔多尔殖民地都被山洪与泥石流袭击，损失异常惨重。 　　风暴起始当天，红杉林土著诸部在大萨满阿尼穆·泥沼的号召下组成联军，同时进犯哈里森港，三河城与安摩尔镇三地。 　　在哈里森港总督格兰特子爵的英勇反击下，土著联军被击退，土著图腾主山潮之灵受重创。 　　但作为主要战场，哈里森港损失惨重，阵亡士兵三百余人，市民前后死亡，失踪逾两千人。 　　根据后续审问俘虏，可以知晓发生在米德拉山民自治区与奥多尔殖民地的‘闪蚊症’瘟疫也是土著刻意传播，患者的视野中会时不时亮起如同飞蚊一般的闪光点，并且出现强烈的，如同蚊子嗡鸣的幻听，虽然不危及性命，但患者难以工作行动。 　　泰拉历766年，9月21日，大风暴彻底汇入彷徨洋，极巨量的降雨在拜森山脉西北处制造出多个堰塞湖与新沼地，其造成的气候影响甚至就连远在阿巴萨罗姆山脉彼端的飞焰地都有所感应。 　　9月22日，远海平静，阴云消散，阳光再次照耀大地。 　　风暴亦因此止息。 　　而哈里森港，这座经历了风暴与战火的城市，虽然已经在连绵的战斗破坏与暴雨冲刷下变得破败不堪。 　　但此时此刻，它还是迎来了最后的胜利，以及和平与安宁。 ###第86章 灵能幻视 　　又是一日清晨。 　　伴随着逐渐亮起的晨曦，整个哈里森港也像是苏醒般恢复活力。 　　港口早已恢复工作，商队车马及行人的声音嘈杂，足有近一人半高的山牛拖动巨大的货车碾过泥石，尘土飞扬。 　　路边小摊以及店铺的叫卖，鱼汤与麦饼的香气以及船工的呼喊，都令这座城市的居民倍感亲切。 　　如今，已是10月9日。 　　距离那场可怖的风暴与入侵，已经过去二十天。 　　二十多天，并不能将被破坏的城区重建，也不能修好破损的城墙，整备伤亡严重的城卫军队伍，更不能恢复以哈里森港为中心的城镇网络，甚至就连子爵府的外墙都没有修好。 　　但在被鳄龙肆虐过的废墟上，一座座临时棚户已经建立起来，这是模仿土著棚屋的建筑，虽然简陋，但却能安置许多房屋损毁的难民。 　　格兰特子爵并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贵族，实际上，谁都知道哈里森港周边的税收有多重……但最起码的，他收的多，做的事也多。 　　这就胜过了帝国百分之九十的贵族与官员。 　　经过三个星期的休整，城市已经恢复正常运转，来自瑙曼城与三河城的援助物资与工匠正络绎不绝地抵达。 　　这倒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因为傻子都知道，倘若哈里森港倒下，那么就再也没人可以在南境遏制愈发团结的土著进犯。 　　比起自己被鳄龙冲入城内大闹一番，不如多给钱和物资，让其他人顶上。 　　城市的重建不在一朝一夕，想要恢复被鳄龙摧毁的西南西北城区至少要一两年的功夫。 　　但白纸好作画。因为土著受创严重，伊沃克河西河岸的所有土著营地更是在战争最开始就被拔掉，格兰特子爵想要推翻受创严重的西城墙，仅保留一小段作为纪念，在废墟上建起一片以全新炼金工坊为核心的新城区。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建起一座横跨伊沃克河的石桥，在河对岸建设新城区与哨塔群，将土著的势力范围彻底压制回大红杉林树海。 　　当然，这其实只是附带的，格兰特子爵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摆脱现在哈里森港的建筑规划，在新城建设几个大规模的居住区和工坊园区，并且以此为起点，逐渐将破旧的哈里森港改造为一个真正的大型海港都市。 　　当年的哈里森港是由要塞扩建，很多设计并不合理，没有为日后预留下足够的土地空余，而现在趁着土著被打痛，旧城区被破坏不少，是时候将其改造的更加坚固合理。 　　至于钱究竟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战败的土著那里。 　　红杉林土著一共有一百多个不同的部落，其中有四个大部落，十几个中型部落，其他的都不值一提，仅仅只是其他部落的附庸。 　　土著联军虽然失败，但哈里森港也打不进象骨山，大部落的根基不会被动摇……其他部落的势力却被迫收缩。 　　有些还可以退回树海，甚至可以跑去象骨山另一面的西红杉林树海休养生息，但其他退无可退的土著部落，如若不想灭亡，就只有最后一个选择。 　　那就是听从哈里森港的号令。 　　正如同最近这些年流传在土著中的那句话——哈里森港是部落，帝国也是一个更大的部落。 　　大家都是人，给其他大部落当附庸，和给帝国当附庸，真的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这个问题并不好说，但总而言之，格兰特子爵接受了大量赔款，而剿灭了好几个负隅顽抗部落的哈里森港，用猎获的土著资源交易来了不少重建资源与资金。 　　再加上帝都透露出的南部开发意向，能预见，未来的哈里森港，将会愈发兴盛繁荣。 　　只是，相较于稳中向好的哈里森港，伊恩最近这段时间的情绪却不怎么高。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他经常会出现奇怪的幻视现象。 　　简单来说，无论何时何地，他会突然地看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譬如说一些石头，几个不认识的人，丛生的草木，亦或是一片寂静的湖面…… 　　最为奇葩的一次，是他看见一个戴着南瓜头的黑色人影在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跳着诡异而激烈的舞蹈——百思不得其解的伊恩去询问自家老师，而希利亚德惊讶地表示，那是极北之国延疆庆祝丰收的特殊祭祀舞蹈，名为‘闪光的丰收’，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就是最近。 　　伊恩居然能看见如此遥远之地的祭祀场景，令他也感到颇为不可思议，直呼伊恩天赋异禀。 　　但再怎么不可思议，天赋奇才，幻视还是影响生活。 　　毫无规律，绝不重复，根本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止，甚至就连做梦的时候，伊恩的梦境都会突然蹦出来类似妖精打牌般的奇怪图像。 　　和睡眠质量无关，也和身体素质、奇特疾病无关。 　　根据希利亚德的检查，伊恩的身体健康的堪比一头小豹子，他认为除却那些从小把源质食物当零食吃的大贵族子嗣，同龄人中能比伊恩强的并没有几个。 　　毕竟也没有几个人，这么小就能踏上升华之路。 　　不是身体原因，也不是闪蚊症，剔除所有不可能，那么剩下来的就是唯一的可能。 　　“这一切，大概与你的灵能有关。” 　　希利亚德在数次检查后，颇为严肃的告知伊恩这一可能：“你是后天觉醒的灵能者，和自然而然就能成长灵能的天生觉醒者不同，也和修行升华之道，逐步提炼出生命灵能的升华者不同。” 　　“你的灵能，就是你的渴望。想要让你的灵能进阶，就需要满足你的渴望，并且不停衍生出全新的渴望。” 　　“我并不知晓你的渴望是什么，但我觉得，你可能是意外契合了成长的条件，灵能进步，但大脑无法承受，所以才出现这种临界前兆。” 　　因为这异常的情况，伊恩甚至没有参加格兰特子爵的表彰典礼。 　　不过问题也不大，在明面宣传上，击退山潮之灵的关键一炮，主要功劳都算在了那座塔楼中驻守的四位城卫兵身上。 　　而伊恩，只是辅助维修炼金火炮的热心群众。 　　这反而是一种保护——毕竟土著又没灭绝，大萨满和鳄龙还活着，他们肯定对阻碍他们获得最终胜利的人恨之入骨，暗杀咒杀都极有可能。 　　更何况，伊恩得到的好处远胜过这些表面上的荣耀。 　　《苍澜之纹》，格兰特家族家传的以太武装铭文典籍。 　　理论上，只有家族成员才能学习的机密，但因为最近这几十年来式微，格兰特家族也没有出现擅长铭文的人才，故而只能让外人学习，帮忙维护以太武装。 　　当年的普德长老，便是在老子爵的默许下学习了这本典籍，综合自己的矮人铭文传承，才有足够的水准可以维修以太武装。 　　而现在，这份‘殊荣’，便传承给了伊恩。 　　不得不说，苍澜之纹中的铭文知识复杂程度远胜于普德长老开课传授的基础铭文学，其中还有许多有关于机械工程以及冶炼，材料学方面的知识。 　　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以太武装涉及的各种学科和知识实在是太过繁杂，即便是精通铭文学也难以理解全部。 　　但伊恩是谁？ 　　他前世可是东亚重工的高阶工程师！ 　　虽然现在没有AI助手与电子脑的帮助，也没有联网资料库，但以他的专业水准，不说空手搓战舰引擎，高屋建瓴地学习以太武装的构筑并不算多难。 　　最差最差，至少能看懂设计者的设计目的与手法。 　　说来也有些巧合，伊恩正是学习苍澜之纹后没多久，就开始出现频繁的幻视现象。 　　他也思考过两者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但总觉得只是巧合。 　　毕竟，倘若学点新知识就会导致幻视，这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不……不对。” 　　想到这里，正在早间锻炼的伊恩却忽然若有所悟：“如果说，我的渴望，就是了解异世界，了解泰拉大陆中的全新知识呢？” 　　“这样的话，可能就说得通了！” ###第87章 渴望的容器 　　学习新知识，就能提升灵能？ 　　听上去有点离谱，但实际上不是很离谱。 　　对于天选者来说，想要提升灵能，需要的是多喝要素药剂，然后躺着睡觉就行——这些天生觉醒灵能的幸运儿，灵能强度和开发程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就像是原本就持有最终形态的灵能，只是需要时间去解除封印那样。 　　泰拉大陆上有不少人认为，天选者其实就是过去那些强大灵能者的转世，他们的记忆可能已经在冥海，或者说在天地间的自然灵能场域中被磨灭，但强大的灵能仍然能保存下一部分，帮助自己下一世再次踏上灵能之路。 　　根据伊恩自己也是转世体这点来看，他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而对于通过升华之路抵达第三能级，觉醒出生命灵能的升华者，他们想要提升灵能，就必须通过种种苦修磨砺肉体和意志，并且提升自己的升华等阶，多喝要素药剂。 　　对于灵能者来说，要素药剂属实是热水，无论什么时候喝喝总没错。 　　除此之外。 　　总的来说，升华者想要提升灵能非常辛苦，资源，苦修，传承和天赋缺一不可，甚至可能还需要运气。 　　唯一的优势，就是升华者修行灵能可以学习前人的经验，也可以稳定控制自己觉醒出灵能的种类。 　　固然这个种类也没多少可选，但能选就已经算是不错。 　　所以对于那些不缺资源，天赋和传承的贵族来说，这反而是最受欢迎的修行法——他们可以定向觉醒出最适合自己血脉传承的灵能，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最后，对于那些后天觉醒者来说，想要提升自己的灵能，需要的是达成自己的渴望，以及多喝要素药剂。 　　——为什么一个人会在后天觉醒出灵能？ 　　或许是一次酣畅淋漓的放纵，一次刻骨铭心的不幸，一次痛彻心扉的悲伤，一次极端狂喜的幸运…… 　　好的，坏的，悲伤的，快乐的，幸福的，绝望的…… 　　一次常人终其一生都难以遇到一次的，最为难以形容的情绪震荡中，生命便有可能觉醒出灵能。 　　他们的灵能源自于强烈的欲望与情感，成长自然也不外如是。 　　因为复仇而觉醒出灵能的人，灵能会在复仇过程中不断壮大，并在杀死仇人后抵达顶峰，然后陷入停滞。 　　因为对财富的渴望而觉醒出灵能的人，灵能会在财富积累的过程中不断累积，直到持有者感觉心满意足，不再渴望为止。 　　欲望，梦想和野心——灵能的力量就源自于这样的渴求。 　　越是贪婪的人，越是真挚的人，越是纯粹的人…… 　　或者说，越是理智的同时，也越是魔怔的人。 　　他们的灵能，就越是强力，潜力也越是深厚。 　　毕竟，一个小富即安的普通人，和一个恨不得成为终产者的魔怔人，都觉醒了视财富而定的灵能，谁更强简直一目了然。 　　在泰拉升华者的术语中，后天觉醒者的灵能，本质就是‘渴望的容器’。 　　渴望有多大，灵能就能成长到多大。 　　至于这渴望的尽头，是水杯、水缸、浴池亦或是湖海。 　　甚至是，深不见底，足以吞没一切的深渊。 　　就要看，灵能者是否能践行自己的渴望与梦想，抵达自己意志的极限。 　　虽然听上去很像是偏执狂，但疯子不可能觉醒灵能。 　　不能支配自己意志者，不过是宿命的囚徒，当然不可能成为自我命运的支配者，运用自我渴望升华而出的力量。 　　灵能的本质，就是一种矛盾的螺旋，‘明知不可能’但仍然执着地‘渴望’——这样理智的魔怔，才能催化出灵能最初的涡动。 　　如此说来，倘若伊恩的灵能进阶要求，就是‘知晓更多知识，知晓更多新奇的事物’，那其实也并不奇怪。 　　倒不如说，学识之都那边，有类似渴望并获得灵能的人，当真是数不胜数。 　　只是，伊恩的渴望可能更加真挚纯粹，所以即便是‘未来的走向’，都被视作一种‘知识与新奇的事物’而被窥破。 　　“最近学习的新知识当真不少……只是灵能进步太快，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早上锻炼完毕，希利亚德老师也前去上班，现在本应该是伊恩的自由学习时间。 　　但因为刚才又出现幻视，看见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树和沙漠绿洲的情景，所以他只能坐在家门口，仰头看天上的云。 　　晨曦渐起，天空就像是由许多种色彩涂抹的画卷，从金红到浅橙，明黄，而后周边又是一片淡青与深蓝——没有丝毫杂色的云层悬浮在这片幕布上，而最远端的天空色彩深邃，甚至还闪烁着点点星光。 　　注视这样的美景，伊恩的心情也好上不少，甚至就连接连不断的幻视都暂时中止，不禁喃喃：“一般来说，能觉醒灵能的人大多聪颖，至少思维逻辑清晰明了。” 　　“但灵能的效果却颇为唯心……心情好时，感觉效力就更强，如果自己绝望，灵能也发挥不出多少效果。” 　　灵能。 　　顾名思义，源于心与灵魂的能力，便是灵能。 　　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灵能并非绝对唯心的力量，灵能的催动会造成大脑极限运转，以至于灵能者对外界的一切过度敏感。 　　换而言之，就是‘灵视过高’，恶性通感，以至于像是现在这样，无缘无故看见种种幻象。 　　频繁使用灵能，除却耗费体力外，对大脑的刺激也相当危险，灵视太高导致的幻象，会导致灵能者精神衰弱，甚至可能造成失控。 　　为了规避失控，也是为了继续提高灵能，众多升华者开发出了许多【药剂】，用来镇定心灵，提升灵能，遏制失控。 　　越是强大的灵能者越是理智清醒，但倘若失狂，矛盾的螺旋失衡，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 　　伊恩自己猜测，最近出现的幻视，可能就是因为他最近这段时间灵能使用过多，并且强行观测了山潮之灵这样的大魔兽导致的后遗症。 　　但就如希利亚德所说，也不排除是他的灵能正在变强，而大脑发育没有匹配上强度。 　　毕竟，除却天选者，后天的觉醒者中，伊恩这种年纪的非常少见。 　　小孩子的情绪虽然看似单纯直接，且非常强烈，但这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一种认知错误。 　　他们很难开心长久，悲痛也很难持续漫长时光，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获得与成就，自然也就不明白何为真正的绝望，遗弃与失败。 　　没有这种极端的情绪，灵能便不可能觉醒，而能理解这些情绪时，人的大脑也应该成熟。 　　换而言之，唯独伊恩两世为人，比较特殊，会发生这种心灵成熟，但大脑硬件跟不上的情况。 　　——噔噔噔。 　　一阵沉重的蹄声由远及近，就连嘈杂的人声都无盖过，每一次落下都像是震荡街道。 　　正在仰头看云的伊恩一怔，他侧过头，看向蹄声传来的方向，然后眉头微皱：“有人在中央大道上骑马奔驰？” 　　“哪来的人？谁会在南岭骑马？这也太怪了！” 　　也不怪伊恩如此不解。 　　泰拉的马是一种和地球马相似又不同的生物，普通的驮马不谈，战马普遍超过一米七，它们极为聪明，且体表覆盖有一层带鳞甲片，是一种相当强大的杂食性草原掠食者，既会狩猎，也会通过挖坑排泄的方法在肥沃的地方种植自己喜欢的牧草。 　　在生物学方面，泰拉马被归类于‘龙目陆行亚龙科马属’……换而言之，它本质上是一种温顺的，可驯化的亚龙。 　　拜森山脉不产战马，毕竟谁要骑马在沼泽丛林区冒险准是脑子沾点，非要骑点什么，拜森野牛不好吗？三米高的庞然大物多威风啊！实在不行野猪也是个好选择，米德拉的山民野猪骑兵当初可是让帝国开拓者吃够了苦头。 　　有些好奇，也是因为现在的确没什么事干。伊恩刚刚喂饱了弟弟，给家里打扫完卫生，现在去看热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很快，他便拐过几个街口，来到中央大道上。 ###第88章 五对负重轮 　　街道上人群仍然熙熙攘攘，但相较于之前显然安静了许多，无论是摊主还是行人此刻都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子爵府的方向。 　　在那里，有一头通体赤红，雄骏非常的高头大马正在缓缓减速，这马极其健硕，赫然超过两米高，并且释放着惊人的热量，蒸腾的热浪令周边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显然，这是一头有着炎龙血脉，魔兽级的战马。 　　但最为令人惊讶的，却是这马相当温顺，它注意到了周围的人群，特意选了一条不会撞到任何人的路，故而刚才的疾驰虽然听上去极其旁若无人，但实际上整个街道中除却那些被吓一跳的人外，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骑手正在下马，他身穿一身黑底金边的全身重铠，金色的太阳之眼纹章烙在右臂处，铁罐般的头盔遮住脸庞，只留下一道T形的观测呼吸道。 　　“是帝都的使者！” 　　伊恩听见，一旁的首饰店老板半是兴奋，半是忧愁地开口道：“看来帝都的援助终于要到了——但他为什么那么急？” 　　“难道有什么坏消息吗……”周边的围观居民也都大多面带疑虑。 　　“帝都来客？”低声自语，伊恩并不知晓老板为何发愁，对方的不安显然是经历太多后的本能预警。 　　而他也眯起眼睛：“感觉的确不太对，一般的援助商队我也见过，流程显然不是这样。” 　　按下疑惑，他抬起头，凝神注视子爵府。 　　帝都使者径直来到子爵府门口，他并不跋扈，面对还没有完全修好的子爵府大门，仍然极具礼节地向门卫出示令牌——没过多久，伊恩便看见有侍从领着这位骑士进入府邸，而格兰特子爵更是已在门口等待。 　　即便是以伊恩的视力，看见这些便已是极限，他只能隐约地察觉，那位帝都使者并没有进入府邸，而是在对子爵稍稍行礼后，便开始汇报消息。 　　这个消息显然极其令人震惊，因为就算是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天气十分晴朗的情况下，伊恩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水汽骤然一重，简直就像是暴雨的前兆。 　　——那是作为第二能级升华者的子爵在一瞬间情绪失控，甚至可以说‘惊愕到了极点’的反应！ 　　即便是当初驾驭以太武装对战大萨满与鳄龙，格兰特子爵的情绪波动恐怕都没有现在这么剧烈。 　　汇报结束后，帝都使者再次行礼，而后便礼貌告退。 　　他骑上那头有着炎龙血脉的高头大马，御马奔驰，匆匆离开。 　　使者与子爵究竟交流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接下来，随着财政官，治安官，甚至是普德长老等人都前去子爵府，甚至周围几个村庄的村长与佣兵、民兵头子都从城外匆匆赶来时，所有人都知道，大事将要发生。 　　人群在不安中慢慢散去，首饰店的老板也气心不在焉地嘟囔着‘果然不能指望帝国’这句话，唉声叹地回到自己店中。 　　而伊恩却没有离开首饰店旁，就站在小巷旁，观察子爵府的动向。 　　他有的是时间等待这件事的结局。 　　实际上，有同样想法的并不仅仅只有伊恩——虽然现在哈里森港还在重建期，但那些仍然有些闲暇时间的人都没有离开。 　　他们很清楚，倘若真的有什么大事，稍后子爵就会前去广场，将其广而告之，而他们就可以获得第一手消息。 　　在这个人类文明边缘的南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领主老爷，在绝大部分时间，也必须和他的子民同心同力。 　　这或许也是蛮荒之地唯一的好处。 　　不过，比起子爵，更先出现的，却是来自帝都的支援车队。 　　“哞——” 　　雄壮的兽吼自城外响起，但港内却也能清晰听见，隐约能听见接连不断的践踏声，大地群兽的步伐下微微颤抖。 　　“这是……” 　　伊恩神色一动，他似乎从这声兽吼中听出了什么，张口欲言，但忽然间又是一声兽吼，而这次兽吼声已经来到城内。 　　尘埃在城门处扬起，黑压压的阴影自大道而来，在哈里森港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步入仓库区。 　　而伊恩也看清了那兽吼的源头。 　　那是一头头牛。 　　一头头庞大到难以置信的牛。 　　超过三米高的躯壳宛如移动的房屋，头顶弯曲向上突起的长角上悬挂着叮铃作响的风铃，意外温顺的双目宛如宝石，被轭具束缚的躯体每一次运动，都能清晰看见厚重清晰的肌肉群层层叠叠地收缩运动，浓厚无比的生命活力四溢。 　　“拜森巨牛……” 　　注视着那头雄壮的巨兽，伊恩低声自语，他不禁回忆起了拜森山脉之名的缘头：“栖息在拜森山脉北部积雪区的巨兽，一头就价值五百塔勒，最昂贵也是最强大的凡兽之一……” 　　在希利亚德为他讲解南岭行省诸多魔兽知识和分布时，仍然单独为伊恩讲解了拜森巨牛——它虽然不具备任何升华要素，但实力却凌驾于绝大部分第一能级魔兽之上，而且温顺聪慧，能与认可的伙伴一同战斗生活。 　　“不要觉得自己是升华者，就可以看不起普通的野兽……你太年轻，身体还未完全发育成熟，更不用说人类的躯体再怎么升华也就那样。” 　　“纵然是魔兽，单纯凭借纯粹的肉体力量，也胜不过许多健硕的野兽。” 　　这是老师用来告诫伊恩，要懂的谦逊和谨慎的例子，不要因为实力的提升而自信过头。 　　虽然伊恩一向小心谨慎，但也不介意更加谨慎。 　　须知，昔日的山民，正是凭借三百位‘骑牛者’，才挡住帝国长戟重装步兵团的推进，虽然这战绩仍然不能影响他们后续的战败，但山民在南境仍然有两个大型自治区正是归功于此役，更不用说山民的勇武之名已经在整个帝国广为流传这件事。 　　“普通一头牛也就两百多塔勒，我原本还想什么牛这么金贵，一头就要五百……现在看来，恐怕这还说不定是老师当年有关系的内部价，实际市场价翻一倍都绝对不止！” 　　巨大的车队驶入城内，和房屋一般的货车更是令伊恩呼吸一滞。 　　倒不是因为大，主要是因为伊恩看见了这货车有五对负重轮——还有履带！ ###第89章 囚星天狱 　　“草（一种植物）。”男孩甚至下意识地目光移动到货车的顶端，还好，那里没有炮塔，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这是泰拉大陆特有的牛动力坦克：“为了适应山地丛林环境吗，太离谱了，也难怪需要巨牛来拉，这什么驼兽撑得住啊！” 　　觉得离谱是一回事，但看周边群众并不是特别惊讶的样子，伊恩就知道，这一切对于泰拉本地人来说或许相当稀疏平常。 　　而就在商队抵达时，子爵府和一众城内重要人物便从府邸中走出。 　　伊恩察觉，无论是子爵亦或是普德长老，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凝重，虽然在看见商队后，子爵的表情略有舒缓，但总体而言还是肃然。 　　伴随市中心怀光教堂的钟声以及四处奔走通告的城卫军，哈里森港中基本能来的居民都来到了中心的广场上。 　　因为和鳄龙的战斗，港口中心的平石广场已经损毁，如今只是一片垒实的土地，近千人汇聚在此地，还有更多人正在从四面八方靠近。 　　许多人放下手头的工作，因为他们知晓，能让自家平日以喝酒宴会，享受美色为日常的领主如此严肃以待的事情，绝对是和他们所有人有关的大事，他们不安且忧虑地议论，嘈杂的声音在广场四周回荡。 　　很快，随着格兰特子爵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哈里森港的市民们，土著时隔二十年的又一次大规模入侵再次被我们击退，我曾经承诺，当帝都的支援抵达时，将会嘉奖所有的有功之人——我不会食言，正如你们所见，帝都的援助已经抵达，我们将会有充足的重建物资，帝都优选过的种子，以及十二头拜森巨牛。” 　　“其中的三分之一，将用来嘉奖功臣，其余的都用来支援港口重建，以及重耕被大风暴摧毁的农田。” 　　子爵的声音响亮而清晰，风中的水汽帮助他振动大气，他宣布的好消息的确令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但真正的聪明人仍然眉头紧皱，因为他们听见了不安的转折。 　　“但是。” 　　果不其然，子爵话锋一转，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声道：“这也是最后一批援助。” 　　“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未来的五年，十年，二十年，都不再会有来自帝都的援助了。” 　　褐发蓝眸的贵族停顿了一会，等待骤然安静下去的市民消化这个消息，然后才缓缓道：“你们肯定也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便来告诉你们真相。” 　　“飞焰诸国打通了阿巴萨罗姆山脉和拜森山脉交界处的山道，与西部的伯纳斯平原联通，自此之后，飞焰地的构装骑士可以长驱直入帝国西部腹地。” 　　“战争还未开始，但已近在眼前。” 　　并非是所有人都知晓那些山脉的名字和地理地点究竟距离自己多近多远，但无论是谁，都很清楚那个词汇的涵义。 　　战争。 　　——战争要来了。 　　和哈里森港与土著这种地方性冲突不同……飞焰诸国与中央帝国这两个隔着飞焰地大荒漠对峙的庞然大物，如今真正意义上的接壤了！ 　　“……这可真是大消息。” 　　正在认真聆听广场上子爵讲话的伊恩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感觉到有一支宽厚温暖的大手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男孩转过头，伪装成奥森纳的希利亚德已经来到他的身后，老骑士肃穆地看向广场中央，他用只能被伊恩听见的话喃喃道：“他们是找到了驯服阿巴萨罗姆山脉中钢翼龙龙群的方法，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将那群龙兽的巢穴剿灭？” 　　“无论如何，帝国西部战线的大后方如今也要变成前线，虽然还未战争，但压力更大……好不容易能休养生息这么些年，安稳的和平就这么难吗？” 　　“就算是付出这么大代价打通山道，也一定要发起战争吗？” 　　伊恩从自己老师平静的语气中听见了隐藏极深，难言的悲戚。 　　——并不是为了帝国，而是为了那些将会死去的人。 　　男孩想到。 　　一位帝国的通缉犯居然会发自内心地为未来的那些死者感到悲悯与愤怒，倘若是其他人或许有些不能理解，但倘若是自己的老师，那就很是正常。 　　因为希利亚德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这样一个强大，温和，有着力量，却并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人。 　　所以，自己才会真心地将对方视作老师。 　　“战争是一定会发起的。” 　　如此想着，年幼的男孩垂下双眸，他淡淡说道：“不是为了战争不惜一切代价，而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发动战争的地步，所以才会去不惜一切代价。” 　　“我当然知道……” 　　老骑士低声自语：“我怎么会不知道？” 　　格兰特子爵还在广场中央的台上讲话，他必须要凝聚民心，因为西南平原的官道已经不再安全，无论是可能的飞焰地入侵，亦或是单纯的帝国自己觉得不安全，需要改变贸易路线，都会对世界最边缘处的哈里森港造成极大的影响。 　　可此时，无论是伊恩还是希利亚德都不想听下去了。 　　然而，就在此刻。 　　突然地，伊恩感觉到自己双眼前一片模糊。 　　——幻视？不对，怎么这么强烈？！ 　　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以及一种强烈的穿透感出现在脑海。 　　骤然的强光与交错的光影开始在伊恩的视野中浮现，交错且支离破碎的千千万万个碎片开始融汇，重组。 　　伴随着突如其来地，深入头颅深处，仿佛燃烧灵魂的剧痛，本以为自己暂时失明的伊恩，却看见了一幕仿佛源自于极其遥远彼端的影像。 　　“这是——” 　　男孩睁大双眼，闪耀着水色雾光的双目却并没有注视眼前惊讶地搀扶住自己的老师，他的目光空洞无比，仿佛灵魂也顺着那目光蔓延至极其遥远之地，漫漫时光前后。 　　大脑仿佛被撕裂，可就在这瞬间，男孩看见了烽烟，看见了倾覆的城市。 　　伊恩看见，房屋被熊熊炽燃的烈焰点燃，庞然的国度在苍凉的战鼓中四分五裂，这片大地正在承受苦难，而亿万生灵于天地间挣扎怒吼，却始终难以摆脱无穷的黑暗，只能沉沦至永劫的尽头，腐朽成泥灰。 　　他看见，看见辽阔的平原在自己的脚下延伸，而在视野的尽头，一线黑压压的骑兵在衰败的焦土上奔驰，庞大的铠装释放撕裂黯夜的光柱，将一座又一座城市化作火海，然后又将其熄灭，就像是黑夜中耀眼却又迅速熄灭的火炬。 　　伊恩看见了，他看见，在最后的最后，一座座城市的废墟升腾起足以遮蔽大地，天空，星球乃至于宇宙星空的黑烟。 　　这黑便是死，是不祥，也是一次预兆。 　　黑红色的雾气萦绕在万事万物，尘世众生之上，无人可以解脱，无人可以逃避。 　　——懦弱者无处藏身，唯勇毅者方能幸存。 　　一切都消散。 　　“哈……哈……”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伊恩仿佛如梦初醒，他不知何时已经开启了预知视界，然后环视周边的所有人。 　　灰色，白色，白色，白色，金色，紫色，蓝色……普通人，老师，格兰特子爵，普德长老……乃至于广场，街道，整个哈里森港……所有的雾气都无比正常。 　　“没有黑色……但是我看见了，我明明看见了……整个世界都弥漫着……” 　　灵能超负荷运转，鲜红的血从鼻与眼角溢出，伊恩却恍然不觉，如若不是希利亚德一声断喝，将一股源质暖流输入至他体内，恐怕他还会继续看下去。 　　“怎么了，伊恩，你的灵能突然失去控制，这是怎么回事？！” 　　在引起周围人注意之前，希利亚德就察觉到了自己弟子的不对，他眉头紧皱，双目中亮起一道银色的光华，扫过男孩全身。 　　紧接着，他便做出决断，以最快的速度将伊恩带回家中，催动源质引导，却无法让对方恢复正常。 　　“老师……” 　　而清醒过来的伊恩眨了眨眼，抬起手，擦去眼角和口鼻处溢出的血迹。 　　他闭上眼，关闭预知视界，然后才缓缓道：“我刚刚看见……看见……” 　　伊恩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看向神色复杂的老师。 　　白发青瞳的男孩轻声道，声音空灵，仿佛来自极远极高之地，宛若预言的先知：“我看见世界化作废墟，有漆黑的雾气降临在世间，巨大的毁灭与灾厄即将发生。” 　　“我看见众生互相争斗，用火焰和雷霆摧毁希望，决绝的永劫正在倾覆天幕。” 　　伊恩又沉默了一会，在希利亚德同样沉默地注视下，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过数次生死危机后，头一次露出了痛苦而脆弱的表情：“老师……我看见……” 　　“我看见，高天之上，所有的星星都熄灭了。” 　　“只有一片黑暗……宛如囚笼般的黑暗……死亡一般的黑暗……” 　　“……不要担心，孩子，这个世界不存在真正的预言。” 　　单膝跪地，高大的男人伸手，拥抱眼前成熟得过分的孩子，头一次向自己展现脆弱的孩子。 　　他叹息着，又温柔地说道：“相信我，这个世界不存在既定的宿命。” 　　希利亚德轻声安慰着自己的学生，又似乎是对自己说：“伊恩，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预知到了什么，都不要去相信。” 　　“只要能看见，就去改变……只要你愿意，就一定有更好的未来！” 　　泰拉历766年，10月9日，飞焰诸国打通了阿巴萨罗姆山脉和拜森山脉交界处的山道，与中央帝国西部伯纳斯平原联通，并在山道彼端修筑关卡要塞，建设永久堡垒群。 　　往昔的和平在此日烟消云散，原本被山脉与荒漠隔绝的强邻一瞬间近在眼前，中央帝国紧急抽调西部与南境共十九个军团前往伯纳斯平原驻防。 　　原本的村镇被夷平，要塞拔地而起，旧有的居民被迁走，生活在这片土地数百年的人们被迫离开自己的家乡。 　　他们不舍地回头凝望，却只能看见故土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但这只是第一步。 　　泰拉大陆南方的雨林，迦南摩尔宣布与苍天王庭议和，结束双方名义上已经持续一百三十五年的战争状态，双方隔着奈安悬谷陈兵百万的边境在短暂的空虚后又立刻被一座座繁盛的贸易营地充斥，原本只要一有苗头就会被斩断的浮桥一夜间就搭建起数百条。 　　而与此同时，甘特瑞格姆迷宫堡垒群的对面，灼日平原上竖起了可汗的战旗，令太阳的光辉更加璀璨夺目，原本散漫的矮人守卫惊慌地甩飞了手中的酒杯，五山委员会紧急发布战争预备令，驻守在寻天之域的三千全武装重铠装护卫队两百年来第一次踏出他们的圣地。 　　怀光圣山与诸教团联合呼吁各大国度保持冷静，并发布了他们对‘新大陆’的观测报告，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独立升华者集团的声音在平日足以压制住各国的异动，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在意他们对‘天灾’的预言。 　　历史正在前进。 　　峻岭堡的工厂吞吐着炽热的黑烟，全新的装甲与武备正在源源不断地生产，而作为代价，便是被烟尘染成黑色的山岩以及不到四十岁的平均工人寿命；学识之都研究出了可以持续飞行三个小时的悬空引擎，令云景城可以探索的天域更高一层，但根据远岸秘谍的回报传言，一种全新的，可以悬浮在天的巨大舰船正在观星术士们的监督下被完善，而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 　　一切都被改变了，一切又都没有被改变。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过去曾在这片大地上发生过的一切，日后必会再次发生。 　　无论是战争，死亡，毁灭；发明，创造，建设，亦或是人类间的争权夺利都是如此，无论崇高亦或是卑劣，都不过是无聊又无趣的一次次重复——而现在，人类将要开启又一次地互相厮杀，在这样宿命的轮回中反复重来。 　　只是在那之后，高天之上，又有一颗曾经明亮了数十亿年的星星在短暂地闪烁后熄灭了。 　　没有人在意。 ###第90章 噬礁海獭 　　哈里森港位于大裂谷之下，伊沃克河之沿，拜森山脉之侧，南海之滨，本身是沿海区少有的高地，易守难攻的同时，周边土地也极其肥沃，适合耕种，具备一切大城市的基本要素。 　　之所以哈里森港还没有发展成南境大都市，唯一的原因，便是偏远——横亘于港口和帝国其他大城市间的，是蜿蜒难行的山路，险峻宽阔的裂谷，湍急奔涌的大河，以及满是食人土著的丛林。 　　的确，越是偏远之地，商贸就越是利润丰厚。 　　哈里森港出产的各类珍稀渔获，各种丛林草药以及拜森山脉的岩盐，珍矿，全部都是能在外部卖出高价的特产。 　　除此之外，来自迦南摩尔的船队偶尔也会来到此地，兜售自己的货物……而一般的精灵特产如若想要买到，商人们除却翻过高耸入云的法芙特山脉，就只有从卡兰山脉的关卡那里走私了，这不仅仅是杀头的问题，更是可能会被卡兰大雪山的风雪冻死的问题。 　　与之相比，南岭的湿热山地丛林间，至少还有一条官道可以行走。 　　但即便有着如此多的优势，除却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商队，一般的中小型商会都不敢来到哈里森港。 　　倒也没什么太多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魔兽。 　　越是远离人烟，丛林茂盛的深山深处，魔兽就越多，越强，且越不怕人。 　　如若没有足够防备沿途魔兽的武力，随随便便为了利润碰运气跑商，最终的结果，绝对是变成南岭魔兽的腹中之物。 　　偏远，魔兽众多，开发难度极大，故而少有人流。这就是哈里森港直至如今也只是边疆偏远港口的原因。 　　但，反过来说，倘若有足够的实力狩猎魔兽，那么南境倒也算是个好去处。 　　位于哈里森港东北方向，有一处内海礁区，退潮时会有大量珊瑚礁露出水面，形成宛如迷宫般的礁群，倘若有人在那时误入其中，亦或是意图捕捉礁群中的珍稀渔获，那么他就绝无可能再从中离开。 　　因为，这片名为‘幻境迷宫礁群’的区域中，栖息有超过十五种不同的两栖与海洋魔兽，在那绚丽多彩的珊瑚堡垒中，隐藏的是险峻的水中悬崖以及裂隙暗流，以及名为‘迷宫藻’的危险幻象魔植。 　　迷宫藻是一种奇特的共生藻类，它并不扎根于海底，而是与一种低等魔兽‘筑堡珊瑚’共生，这种可以在海中筑起坚固堡垒的珊瑚，会为它搭建寄宿地，提供养分。 　　而迷宫藻会分泌神经性毒素汇聚成海雾，制造幻象，诱导那些可能会破坏珊瑚礁的危险海兽远离礁群，亦或是让它们陷入陷阱，成为自己的养分。 　　除此之外，迷宫藻亦是海星的天敌，迷宫藻可以将自己的叶片探入海星的胃囊中分泌毒液，将其从内至外地融化吸收。 　　南岭人对幻境迷宫礁群一向敬而远之，甚至多有保护，哪怕是此地物产极其丰富，筑堡珊瑚的核心骨架更是最好的建筑甚至是武器材料之一，但其本身也是近海大量鱼群的栖息地与繁殖地，长远考虑来看，破坏礁群的生态平衡完全得不偿失。 　　不过，倘若只是偶尔狩猎几头魔兽，也可以算是自然平衡的一部分。 　　泰拉766年，12月17日，下午。 　　南境大风暴的三个月后。 　　一片平坦的黄沙滩涂与沿海丛林的交错地带，一片带刺灌木背后，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等待。 　　近海的海风吹拂而过，湿冷的空气令叶片簌簌作响。 　　伊恩潜伏在灌木背后，浑然无视周边草木叶片与树干上细密的倒刺，白发男孩看似纤细白嫩的肌肤上有一层浅浅的血色，但足以刺破野兽厚皮的倒刺在触碰到男孩的皮肤时，却像是碰到岩石般被排斥开，尖锐的刺尖微微弯曲。 　　不得不说，南岭的海景的确美不胜收，眺望远方海景，柳条一般的流云顺着风的方向飘荡，将碧蓝色的天空切割，而在海天交接处，巍峨的云山悬浮在海面之上，反射着金色的日光。 　　但男孩现在并没有欣赏海景的闲情逸致，他的呼吸放缓，心跳也减速，而目光牢牢锁定在远方靠近礁群的海域中，那一片黑压压的‘噬礁海獭’上。 　　这群刚刚觅食归来的海獭显得相当慵懒，懒洋洋地漂浮在水面上进食。 　　严格意义上来说，噬礁海獭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魔兽，和潮汐鱼群中只有一头魔兽鱼王一样，只有群落中的最强大的那么几头的海獭，才是真正的‘噬礁海獭’，步入了魔兽的领域。 　　伊恩能清晰地看见，在一堆身长约一米五的海獭群落中，有那么几头个头超过两米的巨型海獭，它们有着湿滑坚韧，防火防水的致密皮毛，坚固到堪比礁石的骨骼，以及足以咬碎钢铁的门牙。 　　这些与其说是海獭，看上去更像是熊的魔兽此刻正漂浮在海面上，舒舒服服地捏碎坚硬的贝壳，食用其中的贝肉。 　　正如其名，噬礁海獭除却普通的贝壳海胆等海鲜外，还以珊瑚礁为食，这是因为它们魔兽化的骨骼和核心肌肉需要筑堡珊瑚的礁核骨架，一种特殊的金属基细胞和相应材料才能成形。 　　而为了击败珊瑚的护卫迷宫藻，噬礁海獭也具备极强的解毒能力。 　　其中最为强大的海獭，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皮肤化作近乎于筑堡珊瑚骨架的硬度，换而言之，就是石肤铁骨，哪怕是迷宫藻的毒素都可以免疫，寻常健壮男子用刀剑劈砍也无法破防。 　　而这种被称之为‘净岩之躯’的升华能力，便是此次伊恩的目标。 　　他的‘魔药素材’之一！ 　　“最强大的那只噬礁海獭，也是群族的领袖……唔，有点难对付，它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弱点。” 　　用预知视界观察在海岸边漂浮的海獭群，伊恩一眼扫过，能看见大片大片灰白色的普通海獭，只有三头被蓝色的光雾萦绕，称得上是魔兽。 　　在这三头中，其中又只有一头，是符合他需求标准的‘深蓝色’。 　　一般来说，野生的魔兽因为长年累月地战斗，身上都会有许多暗伤。 　　即便没有，因为并不健康的饮食，亦或是天生血脉的不完善，大多都会有一些称得上是‘弱点’存在。 　　而提升过后的‘预知视界’，便能辅助伊恩察觉到那些‘弱点’的准确所在。 　　自从两个月前，伊恩在经历了漫长的虚弱期后，终于再次将自己的灵能稳定下来。 　　预知视界这一灵能的本质，是伊恩所有渴望的汇聚。 　　他渴望了解泰拉这个全新的异世界，故而在听见那些哈里森港之外的地名，以及整个世界即将遭遇的莫大变动时，因为世界观的扩展，他的灵能便在刺激下提升，抵达了第一能级灵能者的领域。 ###第91章 不可名状的海獭尖啸 　　八九岁便持有第一能级的灵能，这毫无疑问非常痛苦。 　　在缓过劲来后，伊恩卧床了大半个月，中途无论是好心的渔夫赛楠，采药人布林还是普德长老都前来探望过他，甚至就连格兰特子爵都托付治安官亚姆过来送上可以缓解灵能波动，异常珍贵的‘凝神药剂’。 　　毕竟，伊恩的灵能之所以突然失控的理由，便是他在观察沼地鳄龙的弱点时超负荷运转自己的灵能——之前的一个星期都是强撑，而在听见子爵宣布的战争预兆时情绪波动过大，进而导致失控。 　　以上，都是官方说辞。 　　实际上，伊恩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从灵能失控中恢复。 　　剩下的两个星期，他一直都在熟悉自己更加强大的灵能，并在希利亚德的教导下，为服用‘沙铠学徒’的魔药做准备。 　　“你的灵能成长速度，远比你的身体发育速度要快……这不正常，哪怕是天选者也不是这样，他们的灵能成长和肉体成长呈正比，绝对是刚刚好的程度。” 　　在仔细检查过伊恩的身体状况后，希利亚德摇头评价道：“倘若再这样下去，你的幻视会越来越严重——这次是依靠一次‘预言’消耗掉了你的灵能，但下一次，倘若你没有同样的好运，肯定会立刻陷入失控的疯狂。” 　　“如此一来，我也知道为什么那些传说中的预言家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了，的确不怪他们。” 　　如此说道，老骑士在叹了口气后，给出了唯一的解决方法：“如若不想沦落至那样的结局，就必须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服用魔药，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升华者，而并非仅仅是学徒。” 　　“虽然有些急迫，但这也是不会造成后遗症的唯一方法。” 　　回忆起老师的话，伊恩不禁眯起眼睛：“拔苗助长啊……但也没有办法。” 　　沙铠学徒的魔药，可以提升全方位的身体素质，大脑也不例外，倘若他服用魔药成功，那么灵能过度提升的后遗症会全部消失。 　　但他只完成了肝脏的升华，服用魔药后无法完全发挥出魔药的力量，需要经过相当长时间的锻炼才能逐渐完善。 　　当然，这也不是坏事——对于他这个没有从小训练的边疆小孩而言，逐渐发挥出魔药力量的过程，也在垒实他的根基，而等伊恩真的可以完全发挥出第一能级升华者力量的时候，他也就正式成为了可以被称之为希利亚德弟子的年轻强者。 　　这种‘拔苗助长’，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 　　但，即便伊恩已经获得‘沼地鳄龙的晶化胸腺’这一魔药主材，他还需要收集其他几个辅材才能让魔药具备足够的效力。 　　容易获得的草药早已通过采药人布林的渠道获得，但魔兽素材‘噬礁海獭的晶骨’或者‘筑堡珊瑚的礁核’还在筹备。 　　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纯净水’。 　　虽然看上去有个画风不太一样的素材，但实际上，相较于不算太稀缺的辅助草药，以及在迷宫礁群一抓一大把的这两类魔兽，纯净水才是如今伊恩最难得到的辅料。 　　毕竟在这个连个蒸馏设备都没有的乡下地方，他该怎么弄出一瓶真正意义上的纯净水呢？ 　　所以，在希利亚德老师想办法去弄点纯净水的时候，伊恩就被打发过来收集另一个魔药辅料。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次考试。 　　“珊瑚礁核，是噬礁海獭成为第一能级魔兽的关键，它的晶骨本身就是天然提纯过的礁核，可以生产源源不断的金属基细胞，也是它们可以令躯体变得堪比岩石的缘由。” 　　“换而言之，只要能狩猎到一头足够强大的噬礁海獭，就等于得到了最好的魔药材料。” 　　怀揣这样的心思，伊恩已经在这片海獭栖息地观察了一个星期，摸索出了这一群族的行动规律。 　　但无奈的是，最强大的那头噬礁海獭首领意外的强，身上深蓝色的雾气流转的非常完满，赫然是一点暗伤和畸变都没有。 　　即便有，看不见也代表伊恩无法利用。 　　既然没办法用弱点轻松解决，伊恩只能选择取巧。 　　“不惧毒素，躯壳坚硬，破坏力没有其他魔兽强外，但极难对付。噬礁海獭的确符合绝大部分土元素魔兽的特征——硬，且无从下口。” 　　“但，再怎么坚硬的生物，交配的时候总有软下来的时候吧？” 　　伊恩可不讲究什么体面，更何况谁和魔兽讲体面啊？ 　　通过一个星期的统计记录，他已找到那几头魔兽海獭交配的规律。 　　别的暂且不谈，每日下午落潮，海獭群觅食归来吃饱后，饱暖思淫欲的首领就会去宠幸自己的几头宠妃——感谢海獭是全年发情的动物，不然还真的挺头疼。 　　差不多就是现在。 　　伊恩盯着首领海獭吃下了三十多块大贝壳，连壳嚼掉好几只铁纹海螺后又休息了一会，总算是提起兴致，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让自己的后宫团过来。 　　魔兽大多都有一种强烈的生殖欲望，要将自己特殊的血脉传承下去，尤其是这种一整个群族中只有少数几头魔兽的族类就更是如此，不是魔兽的寻常雄性将会彻底失去交配权，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地催生出更多的魔兽。 　　反过来，倘若是雌性魔兽，也会是一样，不过主导权就逆转了。 　　海獭的交配过程颇为残暴，便不详述，总之，伊恩耐心地等待至首领海獭宠幸到第七头雌海獭时，终于凭借预知视界察觉到了一丝雾气的黯淡。 　　“好！”男孩双目一亮，然后从灌木中起身：“就是现在，弱点也出来了！” 　　原本没有丝毫弱点的深蓝噬礁海獭，此刻随着身上萦绕雾气的黯淡，一道淡蓝近白的伤痕，就出现在对方毛发茂密的背部，这正是这头首领海獭身上唯一称得上是‘破绽’的地方。 　　而这之前并不存在的伤痕突兀出现，只能说明一件事！ 　　——它虚了！ 　　“呲……” 　　发出有些疲惫的声音，首领海獭并没有结束今天的交配行动——群族中一半的雌性都等着他去临幸，现在才刚刚完成三分之二，作为首领的自己还不能休息。 　　它的外观颇为养眼，银灰色的毛发泛着金属的光芒，黑褐色的双目灵巧聪颖，超过两米的身高也不会令它显得威严，反而有种大玩偶的可爱。 　　只是倘若有人因为这外形想要撸毛的话，结果就很遗憾了，因为噬礁海獭的金属基细胞的原因，它们的体温极高，毛发也宛如钢针，虽然看上去毛茸茸的，但却一点也不柔顺。 　　首领海獭慢吞吞地行动，它们在这片海域中没有天敌，只有近远海交界地的铁甲鲨才有轻松嚼碎它们毛皮骨骼的能力，能将它们视作食物。 　　但这里是近海礁群，哪来的铁甲鲨？ 　　可是，没有铁甲鲨，却有人类啊！ 　　嘭！ 　　此刻，沿岸树林的灌木丛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暴起，伴随着源质的运转，大量养分混杂着氧气在身躯内催动燃烧，提供着远超平日所需的能量。 　　在首领海獭陷入交配后的思维空洞状态时，伊恩毫不犹豫地全速突击，简直就像是一根飞驰的弩箭，男孩手中紧握着一把磨得极其锋锐的劈柴刀，在几秒间就穿过几十米的距离，来到了海边。 　　伊恩当然不是能踏水行走的武道宗师，但他有灵能啊！迷宫礁群沿海原本就凹凸不平，更是有许多海藻礁石凸起，他早就凭借预知视界找到了一条可以借力腾转的通道，此刻不过是依照计划而行！ 　　踏踏踏踏——无论是海獭群落平时吃掉的海兽骨骼和贝壳堆积而成的骨堆，亦或是凸起的礁石，甚至是一头头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的海獭本身，随着伊恩的突进，它们全部都成为了踏脚石，让男孩可以急速越过海面。 　　噔！而后，已经来到首领海獭周边的伊恩，便在对方惊愕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高高跃起。 　　与此同时，除却首领海獭外的其他两头魔兽级海獭已经发出尖啸——它们抛出了自己手中的贝壳亦或是海螺，狂暴的力量足以砸碎寻常人类的头颅。 　　但这一切早就被伊恩看穿，被抛出的贝壳在他身下穿过，男孩此刻的双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那通体深蓝色雾气正在迅速恢复，但仍然显得有些虚弱的‘首领’！ 　　以及，对方下半身高高凸起的不可描述之器官！ 　　银光闪烁，伊恩毫无迟疑地挥刀斩下。 　　登时，首领海獭不可名状的尖啸便响彻整个礁群沿海。 ###第92章 生蚝排骨煲 　　接下来的战斗，实在乏善可陈。 　　斩断不可名状之器官后，即便首领海獭还能将自己的躯体化作近乎金属岩石的硬度，可这并不能阻止源源不断的鲜血不断流出，它显而易见地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话又说回来，还有谁能呢？ 　　而伊恩居高临下的一斩后，便没有恋战，他借着前扑之势潜入海底，在海獭群惊慌失措的尖啸中顺利回到了海岸上。 　　其实，这才是最为危险的部分，因为伊恩现在不过是第一能级还没到的升华者学徒，正面在海中对上另外两头魔兽级海獭，结果不能说皆大欢喜吧，只能说惨不忍睹了。 　　但野兽毕竟也就是野兽，在看见首领发出惨嚎，交手的瞬间便遭受重创后，那两头魔兽海獭的第一反应，赫然是直接带着各自的随兽转头跑路！ 　　倘若是遇到其他魔兽抢夺地盘，亦或是遇到铁甲鲨这种巨型掠食者，海獭群落可能还会拼死与袭击者一战……但伊恩腾转落刀又消失的速度实在是太过迅捷直接，以至于它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袭击者现在究竟在哪里。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尤其是首领受的伤更是恐怖中的恐怖，为了避免自己也遭受一样的结局，有点小聪明但不是特别聪明的它们自然是先跑为上。 　　当然，伊恩其实也知道另一个原因。 　　幻境迷宫礁群是一个有多种魔兽群落栖息的巨大沿海生态圈，即便是土著平日都不愿意靠近，将其称之为‘无归之海’。 　　在这里受伤流血，发出惨嚎，结果可没有那么简单。 　　甩甩头，抖出大蓬海水，伊恩已经能听见其他魔兽隐约的嘶鸣，以及不远处海域中的异常动荡。 　　预知视界中，仅仅是瞬间，原本身上只是萦绕上一层浅浅血色，未必会死，最多残疾的首领海獭，立刻就被必死无疑的黑气环绕。 　　失去了首领的海獭群落必须退避——它们的敌人不仅仅有伊恩，还有其他大批礁群魔兽。 　　但伊恩怎么可能将自己的魔药素材拱手相让？ 　　故而在对方还在不断挣扎，令猩红的血液在海中扩散时，已经从岸上取回自己手制短枪的男孩，便开始对准自己的目标，开始接连不断的投掷。 　　如若平时，这种粗糙，仅仅只是削尖了的木枪即便是冲击力再怎么够，最多也就扎穿首领海獭的皮层，恐怕血都不会出……但现在，伴随首领海獭不断失血，身体变得虚弱，坚固的‘净岩之体’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它背部的伤口弱点就愈发明显。 　　就在伊恩投出第十三根木枪时，狂怒挣扎着想要还击，但却被扎中要害首领海獭便宣告死亡。 　　一个星期的观察，筹备和等待，总算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这就是晶骨？” 　　伊恩的动作很快，他立刻就进入海中，将首领海獭的尸体拖拽回岸边，然后分离切割。 　　首领海獭体重超过两百公斤，它之所以能漂浮在海面上，是因为体内储存有大量金属基细胞活动分离出的氢气——噬礁海獭可以通过细胞电解反应将水分解为氧和氢，所以才能经常性地潜水寻觅食物，啃噬珊瑚礁，并且令自己漂浮在水面。 　　海獭死后，气囊中的氢气短时间并不会泄露，伊恩开始处理。 　　魔兽，尤其是第一，第二能级的低阶魔兽，身上不可能全部都是升华素材。一般来说，第一能级的魔兽身上至多只有一两份魔药素材，以及一部分蕴含大量源质的血肉。 　　一头两米多高的巨型海獭，抛开不能食用的部分，蕴含大量重金属毒素的内脏，大概能剩下三四十磅的肉，以及关键的升华素材。 　　伊恩早就做好功课，他娴熟地顺着投枪的伤口从背部切开猎物的皮毛，稳定而灵巧的手操控小刀翻飞切割，迅速在脊椎处找到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条闪烁着淡银色光芒，呈现出金属晶格特征的脊椎骨。 　　它只有一小段，但有着扩散的趋势，或许在未来，当整个脊椎骨乃至于全身骨骼都变成这样晶骨的时候，它就能成为第二能级的噬礁海獭。 　　这条晶格脊椎能逐渐让噬礁海獭彻底转换为金属基生命，可以通过分解水获得氢氧，吸收金属强化自己。 　　在属性学上，它是水土二系的魔兽，用在魔药上，可以让人获得类似净岩之躯以及操控，分解水的能力。 　　不过现在，伊恩轻松地将这块神奇的金属脊骨分离取出，然后随手挑了一块肋骨骨排，将剩下来的尸体扔到岸旁，迅速朝着哈里森港的方向撤退。 　　——礁群中其他魔兽的声音已经很接近，自己已经拿走了最优质的部分，剩下来的，就留给那些过来捡漏的家伙打牙祭吧。 　　不然的话，到时候一群魔兽追上来，那可就得不偿失。 　　“小伊恩，今天收获怎么样啊？” 　　回到哈里森港时，沿途遇到的居民和城卫兵都笑着对这位小小却又和善的灵能者打招呼：“倘若又捡到大螺，能不能卖我一块啊？” 　　因为海螺螺肉的形状和伸缩的特征，沿海渔民一直都认为有那方面的振奋功能，在市面上颇受欢迎，一向有价无市。 　　“收获不错，下次一定！” 　　伊恩的灵能者身份如今不说是默默无闻吧，也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尤其是土著攻城战的英雄，那位年轻的城卫兵斯科特一再重申，如若不是伊恩将炼金火炮修好，一切都是虚言。 　　现在，几乎是个哈里森港人都知道，白之民的伊恩是一位聪慧无比，九岁便掌握了粗略铭文技艺以及灵能的天才。 　　而这个天才，还非常平易近人，无论是谁都能说上几句，令人感觉舒心。 　　其实伊恩也没做什么，他只是在别人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也一一回应，别人说话的时候认真倾听，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而已。 　　更何况他原本就真的很感兴趣。 　　此刻，伊恩带着自己平日装着海鲜的小桶回家，理论上无论是什么东西城卫兵都会检查一下，但又有谁会真的那么闲呢？在伊恩乖巧的打招呼下，守门的卫兵轻松放行。 　　而他就这样，将盖在桶底的晶骨与海獭肉排带回家。 　　打开房门，伊恩本打算处理一下魔药素材，然后收拾一下海獭肉，等晚上做点美食作为庆贺的。 　　“嗯，怎么了？” 　　但他听见自己弟弟埃兰的房间内传来声声异动，便将手中拿的水桶放下，打开房门看看情况。 　　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仅仅只是埃兰察觉到有人进房门后醒来了而已。 　　“哥，哥哥……” 　　看见伊恩后，白发紫眸的幼童眼神还是有些愣愣的，但却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他挥动小手，对着露出微笑的伊恩比划，嘎哇了一通。 　　“看来是饿了。” 　　伊恩伸出手捏了捏埃兰小脸，听着对方咯咯笑着，原本就相当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愉快：“叫的这么顺畅，是不是只记得吃啊？” 　　“吃！”埃兰这次声音就很坚定。 　　伊恩哈哈一笑，便回头准备食材去了。 　　不得不说，格兰特子爵给的凝神草很有效果，两个疗程下来，原本呆呆愣愣的埃兰无论是思维还是神情相较于最初都显得灵动不少。 　　虽然因为之前没人教导以及眠粉的原因，两岁的埃兰还是只能说出几个简单的单词，很难说出一整段长句，但这也没办法，至少现在的情况比傻了好。 　　未来的事情，就等未来再说，慢慢调养，总能恢复正常。 　　今天伊恩打算做个生蚝排骨煲——他原本想要弄个火锅，可惜因为实在是找不到类似辣椒的辣酱，他便绝不可能勉强自己。 　　不能全辣锅底，鸳鸯锅就已是极限，即便是海鲜菌菇火锅也不行！ 　　生蚝，牡蛎，这东西对于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哈里森港人来说实在便宜。 　　他自己随便去沿海礁群转一圈就能摘来大把，还都是精品，反倒是海獭肋排需要处理一下。 　　噬礁海獭肋骨肉紧实细嫩，带有大量源质，和已经开始金属基化的四肢肌肉大不相同，属于普通人类也可以食用的范畴。 　　它用预知视界看是淡蓝色，哪怕仅仅是普通的抹盐碳烤味道也绝对鲜美无比，而伊恩打算先用哈里森港特产的拜森岩盐，虾酱与鱼露将其腌制一段时间，最后放入醒神草的根茎汁液去腥增香，并在腌制它的同时热锅烧水。 　　很显然，哈里森港中并没有砂锅，但却有差不多的炼金坩埚，是伊恩平时做分离实验所用，导热均匀，也足够大，他烧上一坩埚热水，然后加点自己用炼金手法分离纯化后的精盐，烧开关火，将已经处理好的生蚝放进去浸泡一分钟再捞出。 　　处理好锅后，再将腌制好的排骨用它自己的油脂炒熟，五成熟后置入坩埚中加热，再倒上一勺猪油。 　　伊恩早就在锅底放上了一层南岭特有的黄浆果碎，一种偏酸辣，类似李子的果子，它单独吃非常提神冲鼻，而且口会特别涩，但倘若加油一齐炖煮，味道却意外的可以，有种近乎大蒜加洋葱的口感。 　　油，浆果，海獭肋排本身的风味在坩埚中融合，一种奇特的香味在屋内徘徊，而伊恩在这时将之前处理好的生蚝放在翻滚的肉汁和排骨上方，盖上锅盖，然后等待。 　　咕噜噜……肉汁，油脂与酱汁在锅内翻滚。 　　每过十分钟，伊恩都会加点盐水进去，而每次抬起锅盖，都会有浓厚的香气传来，排骨的肉已经完全入味，生蚝也染上酱汁的色彩，一种熟悉又陌生，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的煲香已经成型。 　　当希利亚德刚刚来到街道拐角，距离回家还有一定距离时，他就闻到了这香味。 　　“……他当初居然还真的不是骗我。” 　　老骑士神色微妙：“灵能者真的有这么神奇吗？还是说有人天生就会做饭？这味道……真的可以当大厨了。” 　　“算了。” 　　驻足思考了一会，希利亚德摇摇头：“反正是好事，厨艺的事情，不需要我想的那么明白。” 　　怀着愉快的心情，他打开房门。 　　“我回来了。” ###第93章 魔药配方 　　希利亚德曾经品尝过不少美食珍馐，伊恩做的菜在他人生中吃过的诸多佳肴中算不上一流，只能算是地方美食。 　　但不谈他当初的厨师是谁，食材和调料又是多么一应俱全，单单是自己徒弟亲手做的这点，就足够老骑士感觉胃口大开。 　　“真可惜当年我没学这门手艺。” 　　感慨一声，餐桌前，希利亚德打量着眼前的生蚝肉排煲，不禁微微点头。 　　被揉制处理过的魔兽肉软嫩鲜香，在褐色的酱肉汁水中沉浮，汤底已经被炖煮地熟烂的浆果正在融化，让汁水变得更加浓稠鲜美。 　　而位于肉排上方的生蚝更是颤巍巍地抖动着，伊恩掌握的火候刚刚好，让它完全吸收了酱汁完全熟透却完全没老。 　　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浓白雾气级牡蛎口感极佳，老骑士挑起一块送入口中，稍稍咀嚼一下就吞入肚中，海鲜那独特的口感和味道混杂着动物的肉油令他不禁叫好：“倘若能天天吃这样的食物，未来就算是帝都的皇家酒楼都会觉得没滋味！” 　　这自然是夸张，帝都的皇家酒楼专门招待贵族和官员，所用食料之精，御厨厨艺之深，都不是伊恩这个普通的厨艺爱好者能比拟的，别说寻常魔兽，就连诸多亚龙的龙肉也曾出现过，除却美味外，更是有非同寻常的效用，几近于魔药。 　　但在希利亚德看来，以自己徒弟的水准，日后能获得的食材自然是远胜于任何酒楼，而作为真正强大的升华者，掌握更高一筹的厨艺也是理所当然。 　　他进食一向认真，可伊恩却没有吃。 　　男孩只是认真地端详着自己老师的脸，似乎想要扫下每一丝细节。 　　“怎么？不吃吗？” 　　希利亚德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几个月下来，他从不和伊恩客气，也从不整什么老师先吃饭这种规矩，平时一直都是两人吃完，然后再给埃兰弄点牛奶、汤粥亦或是切碎的肉糜，接着该训练就训练，该上课就上课，绝不拖拖拉拉。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伊恩，想要搞清楚自己学生究竟在看什么。 　　但伊恩在沉默了片刻后，只是轻轻道出一个词。 　　“皱纹。” 　　男孩几近于肃然地说道：“老师，你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 　　回家后，希利亚德自然是解除了奥森纳拟态，恢复了自己的原本模样。 　　几个月前的老骑士，虽然说是老，但本质上只是因为有着一头灰褐色的长发和沉稳威严的气势，单单论面容，至多只能算是年过中年。 　　但现在，一道道皱纹浮现在眼角与额头，令他愈发呈现老态。 　　“是吗？” 　　希利亚德听见伊恩的话语，却也并不惊讶，他侧目看向一旁的汤汁，便从那模糊不清的倒影中还原出自己现在的脸庞：“的确多了不少，没刻意去压制就是这样。” 　　转回头，老骑士笑了笑：“伊恩，你猜我有几岁？” 　　“五六十？” 　　伊恩也捉摸不准希利亚德的年龄，对方显然经历了很多，但心态却相当年轻，甚至可以说颇有豪情壮志……当然，也有可能是面对他这个孩子时，老头子也回忆起了昔日的意气风发，但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太老。 　　“七十四了。” 　　轻轻说道，希利亚德挑起一块肉排，送入口中，他连肉带骨一齐咀嚼，眸光低垂：“升华者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但归根结底是最近这么几百年才发展完善出来的技艺，既然专精于力量的勃发，对寿命的延续就不会有太多帮助。” 　　“是，强大的升华者可以活过一百二十岁，最长寿的升华者记录是一百五十五岁，但谁没战斗过，谁未受过伤？谁的传承完美无缺，体内的所有升华器官毫无半点冲突，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缺漏？” 　　“这些都会造成寿命的损耗，因为我们足下的道路本就崎岖难行。” 　　如此说道，希利亚德转过头，他看向伊恩，认真地说道：“孩子，你也要记住，无论血脉还是真形，都绝非完美，是皆有缺漏，需要我等查缺补漏之物——我们除却要升华自己的肉体，灵魂，精神与意志外，还需为后来者升华未来更长的道路。” 　　他念出箴言：“唯有智慧绵延长远，秩序才会恒久长存。” 　　“对了，说起这个。” 　　希利亚德似乎想到什么，他笑着道：“伊恩，我已可以萃取出最高等级的纯净水，魔药的融萃现在就可以进行。” 　　早就在吃到海獭肉排时，他就知道伊恩已经取得晶骨，如此一来，沙铠学徒所有的魔药材料都已经集齐。 　　“嗯。” 　　伊恩怎么能听不出自己老师并不想和自己聊自己身上的困境？对方岔开话题，就是不说‘为什么之前还好的他突然多出大量皱纹’这件事——他可是从两个月前就看出这点，但一直都被对方避开。 　　现在，既然希利亚德说起魔药，他也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接话道：“我想办法杀了那头首领海獭，它的晶骨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这样会不会多余？” 　　“当然不会，魔药可不看大小，它的本质可是汲取万物的菁华，蜕变生命的本质。” 　　希利亚德点点头，他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完成目标，所以明天我已向工作的地方请假，这样如果出现意外，我也能帮忙照看。” 　　说是这么说，希利亚德的语气赫然是半点也不觉得伊恩会失败。 　　作为老师，他的信心反倒是比伊恩自己还足。 　　真形传承·不动坚城有五个阶段，分别对应一到五能级，而其中对应第一能级的阶段，便是‘沙铠学徒’。 　　沙铠学徒的魔药，主材分别是具备‘操控沙石泥土能力的魔兽升华器官’一份，‘拥有强化身体能力的魔兽升华器官’一份，辅料是净水一百毫升，纯净硅十克，沃土之叶（俗称补血草）十五克。 　　其他零散的小配料无需多谈，都是市面上能随便买到的便宜东西。 　　和血脉传承不同，血脉传承的主材是绝对不能变动的，辅料可以比较随意，而真形传承不仅仅是主材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随便替换，辅料只要不差太多，基本功效基本都一样。 　　“先吃点东西吧，魔药不需要你空腹服用，倒不如说，那玩意虽然是用来喝下去的，但只要你愿意，用注射器把它注射在血管里效果也一样，就是比较激烈。” 　　在希利亚德的催促下，伊恩吃了几口肉煲，的确鲜香浓郁，虽然说不上入口即化，但口感的确绝佳。 　　可此刻，他却少了几分心情。 　　端着另一旁煮好的海鲜粥走进弟弟的房间，伊恩又去给埃兰喂饭。 　　“哥哥……好吃！” 　　牢牢咬住调羹，发出含糊的声音，这就是埃兰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而伊恩失笑，他扯了扯埃兰的嘴角，顺便将调羹抽出来：“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下次就是‘朋友，好吃’了是吧？” 　　“吃！”幼童显然听不懂自己哥哥玩的梗，只是非常有精神地拍拍桌重复。 　　“小吃货。” 　　看见埃兰越来越能表达自己的意思思想，伊恩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按照这个趋势，对方在六七岁前应该就能彻底恢复正常，泰拉人的体质的确超乎他想象，眠粉这种高等级镇定药物居然都没办法对神经造成永久影响。 　　心情好了不少，伊恩回头，却看见希利亚德就呆在房门口。 　　“不用担心，埃兰的问题我查看过，他很聪明，大脑发育也没有被影响，身上也没有畸变。” 　　看了眼埃兰，老骑士平静道：“说实话，他应该比你同年龄的时候还健康一点，最起码从来没被饿过。” 　　“对了。” 　　似乎想起什么，希利亚德颔首道：“今天不出意外，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升华者……为了庆贺这个时刻，我特意为了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咦？” 　　伊恩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来：“那我真的很期待，老师。” 　　他可不会不解风情地去猜测他人的礼物是什么，凡事难得糊涂，等待惊喜便是。 　　而且…… 　　真是……有些笨拙的家伙。 　　——怕我感觉被糊弄不高兴吗？这么生硬的跑过来提起话题，怕我生闷气，真的把我当成孩子？ 　　“老师肯定没带过小孩吧。” 　　如此想到，伊恩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七十多岁的老头，他自己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他都不怕，我也只能看着帮忙，大不了之后给他养老便是。” 　　土著的威胁不值一提，弟弟的后遗症逐渐被治愈，自己的魔药也即将完成，一切都稳中向好。 　　这样的生活……倒也不差。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和希利亚德回到了餐桌，开开心心吃完了剩下的饭菜。 　　晚上，在希利亚德的指导下，伊恩开始服用沙铠学徒的魔药。 ###第94章 蹉叹崖 　　即便是再怎么可怖的冬季，也不可能让位于热带的哈里森港降下冰霜。 　　但倘若仅仅是让海风变得阴冷潮湿，让人觉得还不如下点雪来得好——这却是轻而易举。 　　红杉林之极，象骨山之东，倘若再沿着绵延的山崖继续向南行走，直至其尽头，便是一处地势高高翘起的奇妙地域。 　　一处足足有近千米高，宛如山岳般于海岸线处隆起的悬崖。 　　这便是南岭的尽头，名为蹉叹的高崖。 　　倘若从远方眺望，蹉叹崖的地势其实很简单易懂——它就是一块船头形的岩质巨石因为地质变动凸起，挑起的崖顶远远地探入海中。 　　据说当年抵达此地的探索者站立在崖顶时，感觉自己就像是站立在大陆的尽头，可是远方还有无尽的沧海，不由得感慨自己的旅途已经抵达终点，而世界的尽头仍然遥不可及，故将此崖命名为蹉叹崖。 　　奇妙的是，在土著的传颂中，这座高崖也有类似的名字，他们将‘叹息’之名赋予它，只因为站立在崖顶，前方与左右的一切都是无尽的大海，只有身后的一条线才是孤悬的陆地，令人不得不为自己的渺小而叹息。 　　深夜，伊恩被希利亚德背在背上，于茫然中被自己老师一路飞一般地带到了蹉叹崖。 　　在埃兰睡着，其他邻居也都休息时，便是伊恩准备服用魔药的时候。 　　不过因为服用魔药动静太大，希利亚德提议去一个安全僻静的地方。 　　这是一个好主意，伊恩自然答应。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蹉叹崖。 　　——居然要跑到这么远吗？我还以为湖林就顶天了！ 　　以上，是伊恩的真实想法。 　　阴寒的海风在崖底纵横交错，交织成一曲凄厉幽怨的歌谣，它卷着朦胧的水雾拍打在沿岸的礁石上，夺走万物的温度。 　　这风自大海彼端而来，一路从温热变得冰冷，而在抵达岸边时，它的力量就不足以吹至数百米高的崖中段，只能在崖底形成无形的湍流，令高崖两侧的海水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在更高的蹉叹崖崖顶，是无风的。 　　“这地方，有些特殊啊。” 　　伊恩陪伴希利亚德一路朝着崖顶攀登，他倒是并不怀疑希利亚德的抉择，因为凭借自己灵能者的‘视觉’，他能笃定，蹉叹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自然灵能场域’！ 　　男孩若有所思地抬起手，他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搓动一下，登时一条电芒闪现。 　　伊恩看见自己的手指与衣物在简单的摩擦后，便拉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电弧，伴随着噼啪炸响，一道淡淡的银蓝色电环就随着他的动作而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就像是冬天吐气时浮现的烟圈。 　　“真厉害。” 　　他挑起眉头，惊叹道：“整个蹉叹崖都被偏向于雷电的灵能场域笼罩吗？” 　　灵能并不仅仅存在于生物之中，还存在与万物之中。 　　不仅仅是树海之灵那种，整个红杉林大树海汇聚而成的灵能泛意志。 　　倘若将整个泰拉世界都视作一个完整自循环的生命，那么整个生态圈，乃至于整个世界都具备灵能也并非是难以理解的。 　　这便是三大灵能之一的‘自然灵能’——独立于‘灵能’与‘生命灵能’这两个‘小源’外的‘大源’。 　　而灵能场域，便是泰拉大地之上，自然灵能的汇聚点……非要做对比的话，大概就是世界体内的源种吧。 　　一种自然成形的灵能旋涡。 　　蹉叹崖被灵能场域包裹并不奇怪，伊恩只是感慨这个场域的强度，他仅仅是稍微摩擦，静电的强度就被场域增幅到肉眼可见电弧的地步，倘若他弄出个手摇发电机在这里旋转，岂不是直接化身磁暴线圈？ 　　“蹉叹崖的灵能场域强度很大，最重要的是足够纯粹，可以压制住你天生灵能对肉体的影响，压制你可能的灵能暴走，保证魔药的服用不出任何意外。” 　　希利亚德此刻正在四处张望，左走几步，右探一圈，似乎正在寻找某种虚幻的平衡点。 　　他的双眼中亮起一阵银色的流光，令男孩也为之侧目——难不成自家老师也有灵能不成？ 　　还是说，这就是生命灵能的显现？ 　　察觉到伊恩似乎很感兴趣，希利亚德便回头，耐心地向自己的学生多解释几句：“我就是凭借这里的雷霆场域电解海水，然后再重新将元素组合成纯净水的……也幸亏最近没有什么风雨，不然的话，这地方不仅要被雷暴轰炸，更是会被一群猎雷水母包裹起来。” 　　“那时候，指不定得去雾林那边，可就危险的多。” 　　“老师，在这里。” 　　而与此同时，伊恩已经开启预知视界，他观察笼罩在整个蹉叹崖上的深蓝泛紫色的雾气，然后指出最为平缓，也是紫色雾气最多的地方：“我猜你在找这个地方。” 　　顺着伊恩的手指看去，希利亚德微微一愣，然后恍然道：“对，就是这里。” 　　他侧头注视着伊恩，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你的灵能真不错，实在是太适合成长了，我还需要凭借……才能确认场域的核心平缓区，你单凭看就能知晓。” 　　找到位置后，希利亚德从怀中取出一瓶浅金色的晶体流质。 　　被装在透明水晶瓶中的晶体流质有着近乎于太阳的颜色，在黑暗的蹉叹崖上发着光，它缓缓地在瓶中旋转徘徊，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催动它不停地运动，变幻着形态。 　　这就是从沼地鳄龙胸腺中萃取出的源质菁华，有一种纯粹的生命活力。 　　伊恩此刻还开启着预知视界，他凝视着眼前的水晶瓶，双目仿佛能看见极其微小的结构——他看见紫青色雾气级的源质晶片在晶体流质中不断地旋转，重构，而后化作一个规整的整体，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律，宛如铭文的美感。 　　“原来如此——” 　　看见这一幕，伊恩心中登时升起一阵明悟：“源质晶片，就是一种极小的源质结构，而诸多源质晶片构成一个整体，便是一个虚拟源质器官的雏形！” 　　“这浅金色的晶体流质，虽然看上去只是液体，但实际上，它蕴含了沼地鳄龙胸腺中的升华器官结构，只是以源质状态存在，只要将其服用，就能将这些源质结构铭刻在自己的肉体中，然后化虚为真，将自己的对应器官也升华。” 　　这就是魔药的本质！ ###第95章 源泉之处 　　魔药的萃取过程，本质上，就是从这些魔兽的超凡器官中，精炼提取出完整的‘源质模型’，也难怪希利亚德老师说材料再怎么大也不会多余，因为魔药素材越大，模型就越是完整，需要后天补完的部分也就越少。 　　“看上去像是液态的黄金，实际上比黄金还贵。” 　　凝视着瓶中的金色晶体流质，伊恩不禁有些感慨：“不……黄金怎能和它相比？” 　　一份第一能级的魔药，至少需要两到三份魔兽素材，而一份魔兽素材就需要一百多，甚至两百多塔勒。 　　换而言之，除却‘破浪者’这种最低等的传承外，一份一般的魔药素材，加起来就需要四百到六百塔勒左右。 　　而沙铠学徒，作为最高等传承，只需要两个魔药素材，只是因为伊恩用了第二能级巅峰的图腾主素材。 　　如若是正常第一能级魔兽，一般需要五种，换而言之，单单‘原材料’便需要八百塔勒起步，最高可能需要一千五百塔勒以上，两倍于寻常传承。 　　更不用说不动坚城一系的魔药配方本就是无价之宝，能调配这种复杂魔药的炼金术师同样高昂。 　　一个哈里森港的普通渔民，一年算上白得的鱼，也就差不多十几塔勒的收益，而自己舅舅奥森纳算上补助，也就二十塔勒出头。 　　也就是和土著勾结，倒卖物资，接受贿赂，才能存下那么多钱与眠粉。 　　这固然是哈里森港位于边疆区域，塔勒的价值有些畸形……但听老师所说，即便是在帝国中部行省的首府，一份体面的职员工作，一年到头也就九十多一百塔勒，而工人更少，只有六十塔勒出头。 　　单单就是魔药素材，也需要普通工人接近十年的全部薪酬——更不用说更加昂贵的正确魔药配方，几乎等同于素材价格的炼金术师调制报酬，之前为了适应魔药进行的前期适应性训练花费，赋予虚拟源种的价格，老师的薪资，以及可能的失败。 　　想要培养一位第一能级的超凡者，最起码也需要四千五百塔勒以上！ 　　这还得是不失败，失败了算上休养和新魔药，耗费可能朝七千塔勒逼近。 　　失败的越多，耗费也越多。 　　但即便是四千五百塔勒，也已经比他还重！ 　　“这一小瓶药剂，就是比我还要重的塔勒银币堆砌而成……因为是沙铠学徒这种顶级传承，可能还要重好几倍！” 　　不谈此时伊恩的感慨。 　　此刻，希利亚德已经开始萃取噬礁海獭晶骨中的源质结构。 　　老骑士双眼中再次亮起银色的流光，而双手中也亮起一圈淡金色的源质光辉，这光辉与周边灵能场域的银蓝色电弧交错，在他双掌间构筑出球形的光晕弧边。 　　而丝丝缕缕的银白色源质结构，就这样从位于光晕中央的晶骨中渗透而出，凝聚为一团和水晶瓶中源质晶质流体相似的灵态物质。 　　预知视界中，便是纯粹的蓝色源质被提炼而出，原本深蓝色的晶骨变得纯白，不再是升华素材，只是一块普通的含金属脊椎。 　　这情况令伊恩不由得为之侧目——这一手，很像是普德长老曾经说过的‘无器材炼成’。 　　理论上来说，是只有同时是炼金大师与第三能级以上升华者的强者才能使用的技巧……可问题来了，希利亚德原本的实力肯定是在第三能级之上，但他的确对炼金术不怎么精通……好吧，基本可以说只有初中水平。 　　然而现在，希利亚德操控源质进行无器材炼成的手法娴熟无比，简直熟练的不可思议！ 　　“藏了一手吗……还是说以前给人打下手过，却没有学过系统的炼金术？” 　　轻轻嘀咕了一声，而且，伊恩也算是知晓，为何希利亚德会选择蹉叹崖了。 　　此地的灵能场域虽然宏大，但却异常的平稳，哪怕是希利亚德这位并不擅长雷霆的升华者，也可以稳定地引动场域的力量，诱发雷光，辅助他对魔兽素材进行精炼。 　　“嗯，即将制作完毕，沙铠学徒的魔药并不难制作，你其实也会，普通的萃取流程而已，不过目前没有专业炼金器材，为了质量，所以只能由我亲自出手。” 　　将银白色的源质流体置入水晶瓶中，希利亚德用自己的源质推动瓶中的源质流动融合，他严肃地对伊恩点头：“准备吧，记得用‘源泉’去接纳，不要真的喝入腹中。” 　　“我明白。”伊恩微微点头。 　　魔药的素材，除却源质结构外，通常还蕴含大量有毒无毒的无机物素材，从重金属到各种石头都是基操，而各种奇特的草药和乱七八糟的材料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普通人的肠胃绝无可能吸收的。 　　所以，如若想要安全地服用魔药，就必须要激活泰拉人都有的‘肌胃’。 　　或者说，‘源泉’。 　　伊恩最近这段时间吃了这么多魔兽材料，自然早就激活了肌胃，开启了这所谓的‘源质之泉’，随时都可以服用魔药。 　　此刻，希利亚德手中水晶瓶内的魔药已经熔炼完毕。 　　金银二色的源质融合，最后却成了一团浅白色的半透明晶质流体，希利亚德早已将作为辅料的纯净硅与沃土之叶粉末置入其中，这令魔药看上去更有一种奇特的无机物质感。 　　但是，就在这浅白色的晶质流体上，隐约有着浅金色的铭文纹路浮现，在伊恩的预知视界中，他能看见有大量的源质晶片在液体中沉浮，凝结出一个又一个的铭文，串联出一个巨大的升华结构。 　　宛若风暴中巍然不动的丘陵。 　　而那，便是‘沙铠学徒’魔药核心！ 　　“喝吧。” 　　希利亚德将这瓶浅白色的金纹魔药递给伊恩，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目光却炯炯有神，期待地注视着伊恩：“这是目前情况能制造出的最好的魔药，在我的人生中也没有几次这样的杰作。” 　　“伊恩，我的学生，它绝对对得起你的天赋。” 　　“老师，我会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 　　伊恩也认真地伸出双手，接过自己老师手中的水晶瓶，他凝视着瓶中不断旋转翻腾，升腾铭文的奇异魔药，然后露出微笑：“真有趣啊。” 　　伊恩总是这么说，他总是对一切都感到发自内心的向往与好奇。 　　所以，怀着澎湃的期待，他举起瓶子，对口喝下。 　　冰冷又沉重的液体涌入咽喉，如冰般进入第二个胃。 　　紧接着，一股流动的炽热岩浆，在伊恩的体内点燃！ ###第96章 服用魔药 　　沙铠学徒的魔药入口时沉重又冰冷，就像是液态的金属。 　　而在进入第二胃中，接触到伊恩的源质后，它却陡然燃烧。 　　即便是伊恩也立刻端坐在地，紧闭双眼，摒弃一切外来观感的影响——在第一时间，他便沉浸在内视中，用预知视界观察自己体内的所有变化。 　　第二胃内，魔药正在蒸腾，原本的晶体流质现在正因为接触到生命源质而开始解离挥发……这并非是化作气体，而是化作更加基础的源质晶片结构。 　　倘若是普通人，自然无法知晓，但伊恩却能看见，那些繁杂规律，宛如精密仪器般的源质晶片就像是磁铁一般，朝着自己体内的源质涌去，然后将自己嵌合在其之上，将他原本的源质融合并转换成一种更加精密，强大且稳定的形态。 　　这一过程中，有多余的能量释放，那就是火热感的真相，是源质晶片融合产生的能量，这溢散的能量自内而外炙烤着伊恩的身躯，令他的心跳加速，血液流动加快，也更快地将魔药源质与自身源质的结合体传输至全身。 　　紧接着，便是剧痛！ 　　就在转换过的特殊源质传输至全身后，这些特殊的嵌合晶片便在伊恩的引导下，朝着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器官和部位凝聚——脊骨，胸腺与肝脏处有着源质的旋涡，接纳那些外来的力量。 　　嵌合晶片与这些部位的器官细胞接触，渗入其中……不可思议的剧痛，便随之而来！ 　　“是神经电，嵌合源质晶片与细胞融合造成异常的神经放电——难怪这么痛！也难怪老师带我来这里！” 　　一时间，就算是伊恩有着成年人的心智，又提前做好准备，也差点被胸口背部，以及肝脏处传来的剧痛刺激的叫出声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牙想到：“可真没想到，升华者的魔药居然是深入到细胞器级的微观生物改造！” 　　“蹉叹崖的雷霆灵能场域压制住了神经电更进一步的流窜，虽然不减半点痛苦，但至少不会导致失控。” 　　“源质晶片，这玩意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不是纳米机器人，也不是生物细胞……” 　　“这是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一种纯能态的实体结构，领先前世技术起码两个世代……” 　　凭借思考这些东西，伊恩强行在剧痛的浪潮中维持自己的理智，继续催动源种漩涡，引导全身源质灌输进那几个特殊的器官部位中，让魔药的融合升华稳步进行。 　　“伊恩，喝下它。” 　　而就在此时，希利亚德又端起一瓶半透明淡蓝色的药剂，其中有星星点点的银色光点闪烁。 　　那正是前段时间土著战争结束后，子爵为了奖励伊恩修好炼金火炮，辅助斯科特打出关键一击的奖励，那瓶珍贵的凝神药剂。 　　虽然对灵能者来说凝神药剂非常有用，可以帮助灵能者从失控中恢复，但伊恩的灵能强度远超所有人想象，依靠自己就恢复的七七八八，故而这瓶药剂就保留下来。 　　现在，恰好就是喝下它的时候。 　　在老师的帮助下喝下凝神药剂，口感意外的清爽，就像是冰凉的薄荷糖水再加上木糖醇的感觉，一种甘甜的宁静感传来，冲淡了肉体中神经电紊乱的痛楚。 　　“哈……” 　　深深吸了口气，伊恩的确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和敏锐程度都得到极大的提升。 　　不仅仅如此，他的思维也变得更加冷静，就连自己对源质的操控都变得更加轻松精确。 　　趁着凝神药剂的药效还在，他立刻深入操控源质，用细致入微的控制力引导魔药源质，全部都汇聚在自己的胸腔，肝脏以及脊椎骨上！ 　　肝脏，胸腺－肺部，以及脊椎骨——这就是伊恩选择的升华基点，如若说他是一头魔兽，那么这三个部位就是他的升华素材所在。 　　“快结束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源质与伊恩自身的源质嵌合，细胞异常放电现象也开始减弱，痛楚消退。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敏锐感。 　　噔，伊恩站立起身。 　　他睁开双眼，没有开启预知视界，仅凭双眼双耳感知世界。 　　嗡嗡…… 　　空气中有细小的电弧闪动。 　　带着水雾的风自下而上不断涌来。 　　远方的鸥鸽正在夜空中振翅飞行，发出咕咕的鸣叫。 　　崖顶的一些含金属尘埃不断地在地面上起伏上下，交替着被磁场排斥吸引的循环。 　　所有的一切都被纳入他的眼中，涌入他的耳中，更加清晰，更加明确。 　　这是仿佛脱胎换骨的一种感觉，明明世界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人眼中的世界却变成另一种模样。 　　除此之外…… 　　伊恩还能够感应到自己足下大地的振动。 　　仿佛就像是有一种触觉，将他与自己周边方圆十几米内的大地联通，他就算没有看见，但却能清晰地感应到，希利亚德老师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的体重，他的鞋底大小，全部都清晰地倒映在脑海中。 　　就连之前踏过的足迹，都若有所察。 　　他根本不用观察，就能通过大地‘触碰’到地面上承载的一切。 　　甚至。 　　仿佛大地就是他身体的延伸——他源质的延伸！ 　　“这就是……地属性的源质？” 　　伊恩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不仅仅可以感应。 　　甚至，可以控制！ 　　此刻，伊恩伸出手，朝着一旁的地面虚握。 　　他控制自己的源质，就像是控制自己的手那样，开始引导，让自己的‘躯体’回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砂石便听从他的号令。 　　嗖嗖，登时能看见，蹉叹崖崖顶周边的砂石，就像是流水一般开始汇聚，这些黑褐色的深色沙土由双腿开始，开始向上攀登，然后以一种几近于温和的势头，包裹住了伊恩周身。 　　看上去，简直是一层黑色的铠甲。 　　心口，胸腺和脊椎骨处正在发热，体力正在急速燃烧，很快，伊恩就感觉到有些疲惫，他解除了自己的源质控制，宛如铠甲般笼罩在自己周身的砂石就纷纷跌落。 　　“哈……呼……” 　　平缓地呼吸着，伊恩虽然感觉到自己发自内心的感觉到疲惫，但是他的精神却没有半点衰退，反而振奋的很。 　　男孩抬起手，他凝视自己的双手手心，喃喃道：“我就是大地……生命将我和大地紧紧相连……” 　　“而且，我的身体，正在缓缓蜕变！” ###第97章 观星之器 　　噬礁海獭的晶骨，本质上是一个通过源质结构，不断改造生物细胞，让正常生物不断朝着金属基生物转换的改造中枢——如此一来，就能免疫绝大部分病毒，有机毒和无基毒，而且躯体可以变得非常坚硬。 　　换成比较简单的比喻，大概就是宝X梦中的钢系，‘净岩之躯’就是这样的力量。 　　而沼地鳄龙的胸腺，可以通过激素诱导，制造出大量强大的免疫细胞，作为日后更多种升华的基础，除此之外，它还能逐渐改变伊恩的血液性质，让他的伤口更容易愈合，更不容易失血。 　　也正是沼地鳄龙的力量，让伊恩的源质转换为地属性，也是他可以操控周边的砂岩，化作铠甲笼罩自己的基础。 　　这一能力进阶至更高阶，就是鳄龙足以硬扛炼金火炮轰炸而不后退的‘沃土之躯’‘泥浆护盾’。 　　最后，肝脏的升华，就是沙铠学徒传承中，通过自身源质改造的结果。 　　它能让伊恩的皮肤在需要时更加坚固，储备更多的能量，加固伊恩的毛细血管，让身体可以承受更加剧烈的运动以及源质传输。 　　三者合一，便是‘沙铠学徒’！ 　　当然，因为噬礁海獭晶骨也有部分水属性源质的特性，伊恩对水雾也有些许感应，他刚才注视一旁随着风飘飞至高空的水雾，念头一动，也能凭借自己的源质影响对方。 　　可能稍微有点延迟，不如操控砂石如臂指使，但如此一来，伪装成一个发育不良的咏浪者不难。 　　“恭喜。” 　　希利亚德此刻注视着伊恩，微笑着鼓掌：“虽然可能受限于身体，无法完全发挥传承的力量……可伊恩，你已经是一位真正的第一能级升华者了。” 　　“这条漫漫长路，你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老骑士的语气带着欣慰，虽然他百分之百相信伊恩绝对能成功，但怎么可能不带点紧张与期待？ 　　伊恩的表现比他想象的要好，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失态，而是以最专注的精神，引导源质的融合与升华，仅仅是刚刚进阶，就可以操控砂石为铠。 　　要知道，在过去，绝大部分沙铠学徒的修行者在服用魔药的两年后，还没办法完全地聆听大地的声音，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全部消化完毕。 　　自己的学生，是真正的天才。 　　“老师，感觉很好。” 　　而伊恩也抬起头，他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有些惊异道：“我感觉身体……完全蜕变了。” 　　原本伊恩自从凝聚源种后，便不断地将各种魔兽食材和普通食物中提炼的源质存放在身体各处，需要时爆发，不需要时就温润身体，时不时还特意运转一番，让身体适应源质的流动。 　　这让伊恩的身体素质水涨船高，但抵达接近泰拉青少年的水准时便停滞，这是不影响身体发育的极限。 　　再锻炼下去，别说长不高，他的内分泌和各种器官运转可能都会出现异常——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又容易失衡的生物，即便是泰拉人也难以跨越生物极限。 　　可现在，这种极限被打破了。 　　伊恩有种明悟，人类孩童的极限，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他已经成为了升华者，无论什么体型什么年龄，他首先是升华者，然后才是一个孩子。 　　他可以继续锻炼，提升力量。 　　而那些积累的源质也无需再囤积，而是可以尽数投入到每一个升华器官中，加速它们的发育！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仓鼠党玩家在一个死了就掉落所有经验的游戏里，积攒了可以升十几二十级的经验却没有升级渠道，小心翼翼地探索世界时，突然找到了升级的方法。 　　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升级！ 　　——深X，给我加点！ 　　“每一位升华者在第一次蜕变后，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尽情体会这喜悦吧，因这是你应得的。” 　　希利亚德笑道，注视着现在一脸欣喜的伊恩，他似乎想起什么，然后从腰间取下一条长盒：“对了，伊恩。” 　　老骑士将长盒递给伊恩，目光示意伊恩打开：“送给你的礼物。” 　　“咦？谢谢老师！” 　　伊恩此刻还在尝试感应自己身体与之前的不同，但服用魔药并非是立竿见影的变强，需要更长时间的成长才能有所体现。 　　所以他很快就中断感应，颇为期待地从希利亚德手中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然后睁大眼睛。 　　那是一具望远镜。 　　盒子中摆放的单筒望远镜并不大，只有四十厘米，但对于现在的伊恩而言略长，它通体由一整块坚骨木镂空制成，镜片由两块兽皮盖住保护。 　　“这……” 　　伊恩微微一愣，他本以为希利亚德会送给自己一柄小剑亦或匕首等什么东西，告诉自己成为升华者后就要有战斗的觉悟之类的——地球上的骑士学徒，门派师徒也有类似的习俗，他早就有所预想。 　　但是，一具望远镜…… 　　“怎么样，喜欢吗？我知道你喜欢看星星，以我的手艺打磨不出能清晰看清月亮的镜片，不过看看远方的海和山却没有什么问题。” 　　想到了老师之前为自己制作的衬衫，又注视着眼前的望远镜，伊恩抬起头，看向仍微微笑着的希利亚德，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 　　他低声道，然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谢谢你，老师。” 　　伊恩抬起头，他与希利亚德对视，清晰且认真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 　　“哈哈，自己的学生喜欢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可没有那么粗心。” 　　听见伊恩真挚的道谢以及刚才看见望远镜时的欣喜，希利亚德也很开心。 　　他拍了拍伊恩的肩膀，朗声道：“不过，既然你已经成为升华者，那么接下来的训练，自然也是以升华者为标准了。” 　　“接下来会很辛苦，要好好加油啊。”他认真地叮嘱。 　　“没问题！”伊恩不假思索地答应，然后再次垂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望远镜。 　　一种久违的温暖在心中徘徊。 　　当然，自这天开始，连续半年他都没有时间去看星星这点，便是后话了。 ###第98章 海边训练 　　泰拉历767年，1月28日。 　　风暴日。 　　云层好似翻腾不休的黑海，在南岭沿岸上方汇聚，冰寒的海风携裹大雨迅捷而至，漫天飘荡的雨水在天空中宛如被抖动的帘幕，顺着风而扩散，变化着形状。 　　雨水冲刷着海岸。 　　因为地势，沿岸树林中的雨水汇聚成一条条临时的小溪，汇聚成一条涓涓细流，汇入沙地滩涂中，零度上下浮动的雨日气温让最勤劳泰拉人都宁肯呆在家里对着火盆发呆。 　　但却有两个身影在无人的海滩中训练。 　　“十次只能命中五次，距离及格还差一次，再来！” 　　雨水中，希利亚德灰褐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蒙着眼的孩童，白发的男孩表情严肃，双目被一条黑布遮住，而身上有许多泥沙撞击的痕迹。 　　“开始吧老师。”双目不能视物的伊恩正面面对希利亚德，他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声音平静：“我感觉已经掌握住诀窍。” 　　手中紧握着一块被握紧的沙团，老骑士一言不发，然后突然抬手扔出。 　　沙团本应在中途就散开，但一股力量让它凝聚……甚至，可以让它以非直线旋转，用螺旋的轨迹朝着伊恩飞去！ 　　啪！ 　　但伊恩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挥动手中的木棍，正中沙团，将其打的溃散。 　　希利亚德没有停顿，他接连不断地掷出沙团，有时快，有时慢，有时沙团会划着弧度从背后袭来，有时沙团会像是刚才一样以螺旋角度不断旋转。 　　而每一个沙团都悄无声息，没有丝毫预兆，倾盆雨水拍击礁石与海面带来的喧哗浪潮更是令一切声响都被遮蔽。 　　但伊恩却接连不断地挥棍。 　　他看不见，听不见，可却能真的感应到希利亚德的每一次投掷，并且做出应对。 　　虽然因为老骑士刁钻的投掷技术，他不能每一次都用木棍挡下，但哪怕是错过，也仅仅是角度有些许不对，并非没有察觉。 　　“不错！” 　　投掷完毕后，希利亚德神色一振，他夸赞道：“这十次命中了七次，你的源质感应天赋的确相当敏锐，继续保持！” 　　“嗯。” 　　伊恩也缓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从最初的一次也接不下，逐渐到了可以接住大半的地步。 　　投沙训练，是在雨天的海边，世界只有水土双属时，由希利亚德投掷沙团，再由遮住双目，被雨声影响听觉的伊恩通过只感应泥沙存在的情况下，拦截投向自己的沙团的训练。 　　通过这个训练，可以锻炼伊恩对大地的感应力，以及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倘若这个训练大成，那么即便伊恩失去视觉和听觉，也可以凭借单纯的‘源质感应’来战斗。 　　当然，伊恩不能用灵能——用灵能就太耍赖了，而且对自己没有训练作用，更何况只要这种感应能力训练上来，日后对伊恩控制自己的灵能感应也是有好处的。 　　听上去，似乎很难。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最近这么一个多月来，伊恩进行的诸多训练的中较为简单的一项。 　　“休息三分钟，然后我们开始下一项训练！” 　　希利亚德仰头看了看雨云，确定这场雨还能下很久，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控制泥沙覆盖在身上，不被雨水冲掉——五分钟为及格线！” 　　“是！” 　　有力地回应，伊恩在短暂地休息后，便开始操控周围海滩中的砂砾，或者说，操控那些‘二氧化硅’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沙铠学徒对泥土砂砾的感应，本质上是对二氧化硅，或者说，对‘硅元素’的感应。 　　泥土中的二氧化硅含量在百分之六十左右，其他的氧化铝氧化钙氧化铁也都是重要组成，再加上水，微生物和各种有机成分，总体而言，操控起来远不如纯度更大的海滩砂砾容易。 　　但即便如此，想要控制砂砾攀附在身体上，却不被雨水冲刷也是件难事，这考验的是伊恩的源质控制力，持久力以及精神专注度。 　　须知，哪怕是沼地鳄龙的泥浆护盾，也并不能阻挡雨水的冲刷，一样会被带走。 　　只是它控制的量太大，泥浆源源不断地补充修复，被冲击一天也没事，所以看上去没有影响。 　　但巧合的是，这些都是伊恩的强项。 　　明明是比之前蒙眼命中沙团更加困难的训练，但伊恩却能轻松控制砂砾不被雨水冲走，维持五分钟及格绰绰有余。 　　经过希利亚德的测试，伊恩的极限专注时间超过半个小时，这是很多成年升华者都难以企及的。 　　毕竟换个概念，就是伊恩倘若有足够的源质和强大的躯体，他能连续以全盛状态战斗半个小时以上，不需要任何休息和喘息。 　　除此之外，还有游泳。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游泳这事不是轻而易举？只要掌握技巧根本不难，怎能算是升华者的训练？ 　　但且不谈希利亚德带伊恩训练的地方是在风暴频发，浪潮汹涌的哈里森港沿岸，升华者的身体密度也和常人大不相同。 　　如果不使用源质，绝大部分升华者落进水里的下场和石头比也好不了多少，最多是多冒点气泡。 　　作为主修土属的升华者，伊恩在进阶沙铠学徒，脊椎骨逐渐开始转换为‘晶骨’后，他的骨骼密度就大大增加——这对游泳漂浮而言增加了多少困难不言而喻。 　　倒不如说，伊恩居然可以在水中漂浮而不沉下去，已是因为他源质平衡技巧极其精湛。 　　又在水里面飘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伊恩感觉自己的确已经彻底精疲力竭，海水喝饱，身体中再也榨不出半点力气后，希利亚德就会将他捞起来。 　　师徒二人去一旁树林中的小营地里吃点烤鱼，喝点果浆牛奶。 　　果浆自是南岭本地多见的几种酸甜浆果，红黄蓝绿甜涩酸苦都有，倒也不贵，就是多少带点毒，普通人吃多了容易闹肚子，但对于升华者而言等同于加餐，毒也是物质，一样能消化。 　　尤其是伊恩体内的所有源质器官全部都具备一定程度的抵抗，吸收，无视毒素的能力。 　　至于牛奶，还得感谢帝国援助，他们送来的十二头拜森巨牛有八头是母的，其中有三头还有着身孕，从这方面来说，这次的帝都援助真的是结结实实不带任何水分了。 　　如若不是飞焰地打通山道，和帝国西部对峙，令帝国战略重心转移，哈里森港继续以这种力度得到援助，恐怕过不了七八年就会成为一座大型海港都市。 　　当然，纸面上援助商队一共有三十五头巨牛，实际上就到了十二头这件事，大家懂得都懂。 　　毕竟从帝都到哈里森港这么长的距离，还能剩下十二头，已经算是非常廉洁了。 　　巨牛牛奶的营养价值毋庸多谈，搭配果浆，更是可以补充大量蛋白质和维生素，恢复体力，是普德长老靠自己的关系给伊恩弄来的，而伊恩分了一部分给埃兰，其他的就作为辅助锻炼的营养品。 　　“这一个多月来，锻炼颇见成效。” 　　营地的火堆前，希利亚德缓缓添加柴火，火星在篝火周边飞舞四散。 　　老骑士侧头看向正在沉默吃鱼的伊恩，认真点评道：“但不要自满，训练和实战不一样，更何况你训练也没有做到完美——以后就算是我没办法陪你，每天也要维持锻炼，保证自己进度不要落后。” 　　——这句话是假的。 　　实际上，希利亚德对伊恩训练的进度感到暗暗心惊，甚至感觉到‘这居然是八岁？！’的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老骑士也很惊讶，可只能接受。 　　“……嗯，我会的。” 　　咽下口中的食物，伊恩也同样认真回答：“但老师，你不是说‘异变’和‘大风暴’下次出现，最起码也得是五六年，正常甚至需要七八年后吗？” 　　“大风暴只是结果，异变真正的缘由其实是海底深处的前纪元遗迹……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寻找进入其中的方法，但却不得门路。” 　　抬起头，希利亚德遥遥凝望着远海，在伊恩成为升华者后，他就不再对伊恩隐瞒一些消息。 　　注视遥远的碧色大海深处，老骑士叹息道：“不说这些，伊恩，前段时间普德长老叫你过去，除却教导你一些升华者和灵能的知识外，还说了些什么吗？” 　　以伊恩如今的学识，普德长老教导的知识自然是有些落后，片面的了。 　　但对伊恩而言，这也是一个重复复习的过程，更何况普德长老精通铭文，作为老师亦是非常称职。 　　最近这些日子，他更是为了让伊恩学会有关于以太武装的知识，为伊恩配置了一套小型刻刀工具包，价格相当不菲。 　　在伊恩心中，长老也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正常授课，不过普德长老还带我去长老厅，见了几位长辈。” 　　一口将果浆牛奶喝光，伊恩注视着篝火，平静道：“护卫队副队长雷德，子爵府的炼金匠人米宁，以及白室船队的船长巴丹利——普德长老向这些白之民前辈介绍了我，宣布我是他正式收下的学徒。” 　　很显然，这些都是白之民在哈里森港的重要头目人物，军商技术都有涉猎，而且非常聪明的没有任何人去当官员。 　　和帝国的其他地区不同，在这个帝国边疆，格兰特子爵的亲信一人独掌哈里森港军政财大权时，有没有人当官根本无关紧要，只需要紧贴这位帝国贵族的利益就行。 　　“哦？” 　　希利亚德根本无所谓伊恩有几个老师，他巴不得伊恩学的越多越好，人脉越深越好。 　　老骑士主要是对人际关系有些感兴趣：“这些老一辈的白之民，看见你这个突然加塞进来的‘正式弟子’……就不会不满吗？” ###第99章 手触星辰 　　白之民在哈里森港的地位完全根植于普德长老一人身上，既是与格兰特子爵的私人情谊，也是普德长老的个人实力——希利亚德相信其他白之民不是不懂，他们肯定很清楚，面对普德长老的威权，他们只有服从的份，不可能反驳。 　　但为了‘未来白之民长老’这份权利，肯定有傻子和贪心的家伙会感觉到不甘，进而尝试对伊恩这位‘默认的长老继承人’下手。 　　“当然有，我能清晰地看出来，那位雷德护卫长相当看不起我。” 　　拿起一块牡蛎，滋溜一声就将肉吞下，伊恩对这种事情兴致缺缺：“他觉得灵能者算什么，反正没有传承，没有资源，再怎么样都是第一能级——而且我太年轻了，怎么能肩负大任呢，他这位为白之民奋拼搏战，为了家族和土著浴血战斗的升华者，才是真正扛大梁的人物！” 　　“那位炼金匠人，米宁，对这点倒是无所谓，但是她不满普德长老居然没有对她倾囊相授，她是普德长老侄女，暗中讽刺了好几次自己叔叔宁肯将压底箱的功夫传给‘外人’也不传给她。” 　　“哈哈。”听到这里，希利亚德也笑了起来，这种过于生活气息的矛盾令他都感觉有点怀念：“但普德长老教给你的以太武装知识源自于格兰特子爵，没有子爵同意，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私传。” 　　“更何况。”他伸出手，揉了揉伊恩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源质蒸腾，将水分烘干：“铭文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她肯定没你聪明。” 　　“总之就是很无聊。” 　　伊恩摇头，他面无表情地任由老骑士为他整理好越来越长的白发：“那个船长倒是对我很友好，因为我的灵能可以看出哪些渔获可以卖出更多的钱，可能还有我父亲的关系吧，他是第一个对我直接亮起绿色好感标识的。” 　　“而他外甥，也就是赛楠大叔和我关系也不错，所以相当支持我。” 　　升华者的源质是生命的力量，只能储存在自己体内，而头发这种结构规律简单，可以不断重复叠加的身体结构，便正是储存源质的好材料。 　　伊恩可以轻易猎获那些蕴含源质的野兽魔兽，这让他在小小年纪就可以获得大量源质，即便是再怎么锻炼也难以全部消耗，只能尽可能地储存。 　　至于普德长老这种打预防针的行为，伊恩能理解，但相当不感兴趣。 　　他完全能理解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也能理解各种权谋手段的必要，只是懒得在这方面用脑，因为实际浪费。 　　当年他还在地球时，就是最标准的书呆子系人物，平日就是学习，看书，观星，考证和做手工拼模型。 　　什么唱K吃饭同学聚会都是浪费时间，他宁肯呆在家里用八小时拼好一台真理捍卫者级战列舰模型，也不想出门参加联谊。 　　工作后倒是有点改变，但那仅仅是因为伊恩明白过来，和人社交打好关系，可以在更加关键的时候凭借关系省下更多的时间——偶尔也能遇到同好，那便是双份的快乐。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不感兴趣，伊恩也没有拒绝普德长老的邀请，去和那些白之民长辈依次见面。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希利亚德却饶有兴趣，他询问伊恩最后的结果：“普德长老就算没有把你当继承人，也不会允许有其他人可以对他的选择表现出‘不满’……哪怕你不想当未来白之民的领袖，他也不会接受现在就有人敢于违逆自己这件事。” 　　毕竟，伊恩未来接不接班是一回事，长老自己可是还能再活二十年呢。 　　现在就不听话，等他真的老了还了得！ 　　“普德长老将‘我的’咏浪者传承展现给他们了。” 　　伊恩简单的说道：“普德长老钦定，由我来决定，未来谁可以修行咏浪者传承。毕竟是我从格兰特子爵那里得到的奖赏，这很合理。” 　　“雷德队长服软了，他的传承是血脉返祖，因为能级太低，无法遗传给孩子——他可是有三个孩子呢。” 　　“聪明人。” 　　希利亚德微微点头：“这下谁也不会有疑惑了。” 　　“不过……”老骑士缓缓地说道：“你真的想要当白之民的长老吗？” 　　“嗯。”将手中的鱼骨放下，伊恩懒洋洋地说道，他看向另一侧浪潮澎湃的海岸线：“说实话，老师，这种事情真无聊啊……但假如我是白之民的长老和领袖，很多事情肯定很方便。” 　　男孩凝视着远方澎湃的浪涛，以及远海隐隐约约能够看见的渔船虚影，他不禁有些感慨：“说到底，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人越多就越有力量。” 　　“假如我只是个普通的升华者，最起码我能保证自己和埃兰的安全。” 　　“假如我是白之民长老，我有信心改良船只结构，让哈里森港的船业更加进步，不再局限于近海，可以发展渔业和商贸，探索更远方。” 　　“假如我是哈里森港的总督，我就可以尝试改良炼金火炮和火铳的构造，平定南岭这么多年的战乱，建立起一座繁荣的城市。” 　　“如此一来，周边的环境就会更加安全，没有战争与仇杀，我也就少了许多麻烦，可以更加安心的研究我想要的东西。” 　　伊恩的言语平淡得如同阐述，没有自信，也没有宣告的语气，但却理所当然地宛如吃饭喝水，只因为一切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之物。 　　可希利亚德却完全地相信，并不觉得自己学生的想法有哪怕是半点不妥：“的确，你可以办得到。” 　　沉默了一会，然后，希利亚德再次开口。 　　“伊恩。” 　　这一次，老骑士的语气缓慢，飘忽，带着一种悠久的怀念：“假如说……你是帝国的一位将军，一位行省总督。” 　　“甚至是，帝国皇帝。” 　　“你会怎么做？” 　　话毕，他便等待。 　　“哈哈，那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但肯定比我一个人琢磨和动手来的快。” 　　伊恩倒是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奇怪的，他哈哈一笑，然后仰着头畅想道：“我不懂军事，将军不太好说，但总比哈里森港这个半直辖区的总督来的权力大，我可能会借着军事改良的借口，去研究炼金火炮，炼金火箭之类的东西吧，也算是打好基础。” 　　“最近商人那边不是传来消息，说学识之都那边正在建浮空战舰吗？我觉得我也可以去试试，都是火箭飞船，我也办得到啊。” 　　“至于行省总督，那能干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先建个材料学研究中心吧，我得潜心研究一下铭文，以太武装的解构重研也得提上计划……能做的事情课太多，一下子居然感觉得列个表。” 　　“至于皇帝……” 　　说到这里，伊恩陷入沉思，他皱眉沉默了起来。 　　而希利亚德耐心地等待着。 　　他并不觉得自己学生的沉思和沉默是因为畏惧皇帝的尊严，这几个月的共同生活，他已知晓自己的学生实在是个没有任何畏惧和天生崇拜的纯粹者，他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伊恩的内心中有一股力量，那纯粹的好奇心足以改变世界，只是还需要一点点帮助。 　　他坚信这一点，并愿意帮助自己的学生去达成。 　　但首先，老骑士想要知道，伊恩内心深处，真正的欲望，野心…… 　　以及梦想。 　　“我……” 　　大概是几分钟后，思考了许多东西，构思了许多想法，想要说很多很多事情的伊恩张开口，但却发现不知从何处开口。 　　他的计划，他的清单，他的时间表，他的研究项目……所有的一切糅杂在一起，搅动着他的思绪。 　　最后的最后，男孩只是叹息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被阴云遮蔽的天空。 　　凝望着正在降下暴雨的黯淡苍穹，伊恩轻轻道：“果然，我还是想。” 　　“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手……去触碰星星的光芒。” 　　暴雨在天海间交织成暗银色的幕布，水流沿着海边巨树宽大的叶檐流动，形成一条条流动的垂帘，滴落在营地防水的油帆布顶棚上，发出卟哒卟哒的声音。 　　希利亚德与伊恩沉默地注视着天空，远方似乎有闪电划过天际。 　　阴云翻涌着。 　　“走吧。” 　　希利亚德站立起身：“该继续训练了。” 　　“嗯。”伊恩收拾了一下吃完的食物残余，他已经重新恢复体力。 　　于是师徒二人继续锻炼，直至太阳落下。 　　直至夜幕降临。 ###第100章 流淌的光阴与信念 　　惊心动魄，波澜起伏的时光总是少数，日子逐渐归于平静。 　　随着土著沉寂，南岭复归和平，因为四大核心土著部落的收缩，许多中小型土著部落选择向哈里森港服软，接受节制，双方的贸易再次重启。 　　而这一次，主导权完全在帝国人手上。 　　通过吸血土著，哈里森港获得了一段短暂的繁荣期，即便与帝国中央区的贸易大大减少，也没有陷入经济低潮。 　　城市重建逐步展开，不谈其他影响，伊恩因此获得了一段相当长的发育时间。 　　在没有土著，哈里森港的护卫也大多前往河岸西侧驻守未来新城区地基时，他在港口周边的行动将不会有半点危险。 　　因为灵能者的身份，无论是卫兵还是护卫队都对他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什么时候出城都不需要报备，更别说可能会遇到的刁难。 　　训练，实战，狩猎，美餐一顿——这便是这段时间伊恩的日常，在希利亚德愈发严苛和有效的训练中，男孩正如海绵一般，迅速地吸收老师传授的每一点经验。 　　时间飞逝。 　　泰拉767年，因西部战线变动，南境诸省通向哈里森港的商道变更，在格兰特子爵携战胜红杉土著的势头下，格兰特家族与南岭行省总督联手规划了一条全新的贸易路线，构筑了哈里森港－瑙曼城为主要节点的贸易核心，并将发展中心倾斜至海运。 　　一艘艘大船从远南的港口出发，前往迦南摩尔与鲸歌崖。 　　泰拉767年3月，南海渔汛期到来，大量鱼群回归沿岸产卵，半年前的大风暴固然令周边的生态圈遭遇重创，但也正因为如此，许多大型掠食鱼类至今都没有恢复群落，经济鱼群的恢复势头远比想象的好，已经可以预见来年的丰收。 　　渔获节照常展开，伊恩与希利亚德，还有眠粉后遗症差不多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跑步的埃兰愉快地参加了这场南海传统的活动。 　　他们买来一张全新的分鱼桌，希利亚德剁下鱼头，伊恩剔骨去掉内脏，而笑呵呵的埃兰负责将处理好的鱼肉扔进受祝福的圣水桶中腌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与其他邻居一同处理掉了他们负责的部分，甚至获得了本地怀光教会主教，洛瑞森阁下的嘉奖。 　　洛瑞森主教，教名为‘白雾’，是一位外貌看上去超过六十岁的老人，他慈眉善目，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并非是为人不修边幅，而是因为他的苦行誓言‘自力更生’。 　　别说是自己为自己剪头了，这位就算是格兰特子爵都要尊敬的苦修士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是亲手编织，他平日前往其他南岭村落巡视也绝不大张旗鼓，而是宛如流民一般混入各地视察。 　　虽然是非常传统的和善老爷爷系角色，但是伊恩对他始终怀有戒心——因为他的灵能告诉他，这位主教阁下虽然表面上笑吟吟地面对所有人，但实际上，他对任何人，无论是自己还是土著都是‘一视同仁’，没有爱也没有憎，就像是太阳一般平等的照耀世间。 　　最危险的人不是恶人，因为恶人有欲望，可以推测。 　　最恐怖的，是疯子和无欲者——因为他们所思所想无法被理解和揣摩。 　　不仅仅如此，伊恩也发现，希利亚德老师也不愿意和这位主教久呆，他会特意主动避开这位老人。 　　即便对方只是一位第二能级的苦修士。 　　“是过去的熟人吗？也不像……” 　　如此想着，伊恩并没有询问自己的老师。 　　而且，他也发现了一件令他颇感不安的事情。 　　就在渔获节后的那一天早上，起床准备做饭的伊恩有些惊讶的发现，希利亚德居然还在屋里，他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外出寻觅南海遗迹的线索，而是还在床上休息。 　　听见了伊恩醒来的动静后，老骑士也跟着醒来，他看上去一切正常，还和伊恩笑着打招呼。 　　男孩原本没多想，只是以为自己老师昨晚估计侦查到太晚太累，居然久违地真的睡了一觉——直到下午伊恩锻炼完毕，准备趁着难得的好天气晒晒被子时，他才惊愕地发现，自己老师的床上，出现了许多细微的‘鳞片’。 　　那正是希利亚德皮肤上，那层细密的微鳞脱落而成，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总是会换鳞的，就和普通人也会缓慢更新皮层一样。” 　　回家的希利亚德如此解释，伊恩能知晓对方是在说实话，但仍然有一种微妙感萦绕在心头。 　　生活还在继续。 　　泰拉767年，5月中旬，伊恩外出训练时巧遇一头野猪。 　　凭借最近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他在对方休息，在泥浆中打滚时，操控沙尘堵住对方口鼻，将对方窒息而死，斩获了自己成为升华者后的第一头猎物。 　　托词于灵能和陷阱，伊恩将最精华的脂肪，四肢和脊肉送予普德长老和其他白之民长辈，又将内脏和皮肉分了周边的邻居，自己只留下头和肋骨肉。 　　如此来，无论是之前对伊恩态度不好的雷德队长和米宁匠师，亦或是对伊恩观感不错的巴丹利船长，都送来感谢和回礼，更不用说开心的胡子都在颤的普德长老。 　　希利亚德将剥干净肉的野猪头骨做成骨帽，送给埃兰做玩具，小埃兰乐呵呵地戴在头上，高呼‘舅舅最好！’——然后在伊恩伤心的目光中改口‘哥哥，最最好！’，引得二人乐不可支。 　　可惜的是这次猎获希利亚德没吃多少，老骑士说年轻人应该多吃点，自己只吃了几口，便坐在一旁微笑注视。 　　伊恩有些忧愁地注意到，希利亚德的嘴角也出现了明显的皱纹。 　　泰拉767年7月，伊恩取回前世记忆一年整。 　　他用在土著那里交换来的青色辣椒和蘑菇做了一锅香辣菌汤鸳鸯锅火锅作为庆贺，美中不足的是哈里森港这地方牛羊肉都很少，他只能用来烫海鲜。 　　好消息是哈里森港的海鲜充足，从贝到螺，从鱼到藻，一切应有尽有。 　　埃兰更加喜欢辣味汤底的半边，因为这样‘更有感觉’……眠粉的后遗症并没有完全治好，埃兰的不少感知都有缺陷，但这并不影响小男孩每天都很开心。 　　希利亚德更加喜欢菌汤的鲜味，而当他品尝过伊恩用鱼干，鲜虾，海贝与海煲出的海鲜高汤后不禁发出叹息，深深懊悔自己居然这么迟才品尝到如此的美味。 　　但就算这样，老骑士也没有吃下很多。 　　泰拉767年9月，埃兰开始学习识字，希利亚德作为启蒙老师。 　　老骑士甚至亲手用木板刻了许多图例示意，尽心尽力地教导，而伊恩也没有放松，在训练结束后也会带着埃兰一齐读书写字。 　　同年10月末，埃兰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简单的数字，伊恩和希利亚德的名字，以及‘哥哥’和‘舅舅’等等单词，学习速度令两人相当惊讶。 　　很显然，埃兰并不傻，甚至相当聪慧——但眠粉的确令他受到影响。 　　同年11月，为了庆贺埃兰学会了一百个单词，伊恩和希利亚德带着埃兰前去了哈里森港北边的一座小山野餐。 　　小男孩不爱吃肉，以至于伊恩狩猎的一头独角鹿只能由师徒二人解决，而当哥哥的学习前世普罗旺斯炖菜的方法，为弟弟炖了一锅野生浆果炖菜，没想到大受好评，让伊恩感慨不愧是精灵混血。 　　夜晚，无云，取出望远镜想要看星星的伊恩失望地发现，整个泰拉天幕中真的已经只有二十颗不到的星星，他最多只能看看天上的双月，以及其他几颗仍然闪耀的行星。 　　即便是‘幻月’与‘朔月’这双月，也很少同时出现，众生常见明亮且不断变化的幻月，而黯淡的朔月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至于那些遥远的星辰，哪怕是区区一个，都很难看到了。 　　“从千年前开始……或者说，自天坠之灾后开始，星星就在逐渐地消失。” 　　希利亚德也仰着头，凝视着天空，他的目光中有着伊恩熟悉的，但是不同于他自己的热情：“这背后的真相并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们都不在乎。” 　　这一夜，在沉默度过。 　　一个老师，一个哥哥在幼小男孩的轻声呼吸中凝视着无星的夜空。 　　直至黎明来临，太阳升起。 　　767年年末，埃兰仍然无法清晰地说出长句，只能用词语的组合表达自己的意思和想法。 　　希利亚德想要用自己的源质帮助探查埃兰的情况，但却被伊恩阻止。因为这显然不是源质能够修复的损伤，灵能更加专业对口。 　　更重要的是，伊恩发现，每一次使用源质，希利亚德都会显而易见地衰老些许。 　　虽然只是推测，但即便是可能性，他也不会允许。 　　泰拉768年1月，普德长老开始为伊恩传授咏浪者真形做准备，并且为伊恩赋予虚拟源种。 　　为了遮掩，伊恩特意失败一次，在第二次尝试虚拟源种时又等了半个月才模仿出成功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也令普德长老惊为天人——他根本就没想过伊恩可以成功，只是提前让伊恩适应一下，为未来的真正修行做准备。 　　普德长老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伊恩不要展露出自己已经凝聚源种这一事实，然后开始在暗中为伊恩收集咏浪者相关的魔药素材。 　　希利亚德在知晓这点后，为伊恩重新推导了一次咏浪者的魔药配方，确定可以在不影响到伊恩进阶的情况下，更好地配合沙铠学徒的发挥。 　　他甚至干脆将后续的不少魔药配方告知给伊恩。 　　泰拉768年4月，又是一年渔获节。 　　这一次鱼群丰收，恰好西部堡垒区急需粮食补给，格兰特子爵凭借关系运作，成功用大车大车的咸鱼换来了几台全新的炼金火炮。 　　普德长老带着伊恩前去观摩学习，也听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帝都并没有完全放弃哈里森港。 　　因为飞焰诸国内部并非铁板一片，所以他们对西部战区的威胁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但仍然有在未来依靠构装骑士的高机动力切断中西部的补给线这一可能。 　　帝都如今正在寻找其他的补给路线，而哈里森港这样的海运贸易城市正是重中之重。 　　帝都打算派遣一位巡监使，或者说，审查官来到哈里森港，评估此地作为辎重中转中心的可能性，并且带来源自于帝都的最新指令。 　　回到家时，伊恩将这一消息转告给希利亚德老师，却意外看见了对方凝重无比的神情。 　　“巡监使……皇帝的使者……” 　　他低声自语：“是巧合吗？或许是吧……一个提醒，一个预兆。” 　　“不管如何，我最近确实是有些懈怠了……” 　　近两年来，这是伊恩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老师露出警惕，肃然，以及堪称‘忧愁’的表情。 　　泰拉768年，6月。 　　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日光照进家中，桌上的果酱罐已经用掉一半，擦洗干净的碗盘放在两侧，灰尘在光带中腾起。 　　卧室，阳光照在眼睛上，少年睫毛微动，从无梦的深眠中苏醒。 　　“今天居然睡满了八小时，真难得。” 　　睁开双眼，伊恩看了看窗外太阳的位置，不禁有些惊讶：“自从修行呼吸引导来，我就很久没睡过超过五小时了。” 　　呼吸引导术的深度睡眠恢复体力极快，而且还能调养身体，平衡激素分泌……基本可以说，倘若一个浑身小病的普通人将呼吸引导术修行成功，每天能进入深度睡眠三小时，不需要几个月就能全部痊愈，还强身健体。 　　他能睡这么久，足以说明最近这一年来，他锻炼之频繁，而沙铠学徒的训练消耗体力之大，实在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伊恩也总算是完全消除了自己过去营养不良留下的隐患，甚至略微追上了那些从小用魔兽食材当零嘴的大贵族子嗣进度。 　　同样是十岁出头，他现在，无论是扔到泰拉大陆的任何地方，都足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年轻天才。 　　不过刚刚起床，继续进行呼吸引导术练习的伊恩，在来到大厅后，却看见早已醒来的希利亚德正在桌前擦拭自己无锋的佩剑。 　　剑油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就像是将金属与血一同燃烧，提炼而出的精粹，淡灰色的剑油涂抹在浅银色的剑刃上，令它在白昼的日照中依旧闪烁着耀眼刃光。 　　身上所有衰老的倾向都已中止，男人凝视着自己的佩剑，认真地用布擦拭着它的每一个角落。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男孩看向自己的老师，有些期待地问道：“找到南海遗迹入口了吗？” 　　“没什么，伊恩，只是在回忆。” 　　抬起头，希利亚德对着自己的学生微微一笑，阳光只能照亮他的下巴，老骑士的双眸在阴影中微微闪动。 　　他的笑容相较于之前多出了些什么东西，希利亚德再次将目光转回长剑，轻声自语：“我只是有些感慨自己的逃避……居然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些重要的事情。” 　　“忘记了我真正的使命。” 　　此刻，伊恩看见自己的老师站立起身。 　　男人高大，威严，宛如山岳，带着一股豪迈的意气风发，远比男孩过去见过的任何时刻都要引人瞩目。 　　——这或许就是自己老师当年真正风姿的一部分吧。伊恩不禁如此想到，甚至想要为现在的希利亚德鼓掌，为那不再衰老的老师感到振奋和喜悦。 　　“是啊，怎能忘记。” 　　将剑归鞘，脊梁笔直，被金色的雾光萦绕，老骑士沉稳地说道：“我并不仅仅是一位老师。” 　　“我还是一位骑士。” ###第101章 苦味的梦 　　泰拉768年，6月23日，中午十二点。 　　伴随着市中心教堂钟声的响起，又是一场靡靡细雨落下，令天地间充斥宛如细绒般的雨丝。 　　太阳的光辉并没有减弱半点，雨云分开裂缝，宛如利剑阶梯一般的光束就这样一道道垂落大地与海面，交错闪映。 　　沿海街道，独栋石屋的庭院中，一位白发的小男孩正在蹲在院子角落中，兴致勃勃地注视着蚂蚁。 　　这男孩约莫三四岁大，有着一头柔顺的白色齐肩中短发，绛紫色的眸子凝视着那些在地面上爬行的小虫，嘴角翘起，看上去很是开心。 　　男孩的双耳顶端微尖，这是精灵的特征，但如若非要说的话，他却是某种意义上的纯血白之民。 　　泰拉大陆之上，诸族林立。白垩之民，赤砂之民，黄金之民，黑铁之民，精灵，矮人，海裔与亚人，半身人与虫人……非要一个个细数，再算上每个大族下面的分支，恐怕足够出一本书。 　　但，无论是谁，无论是兽人还是精灵，是虫人还是黄金之民，诸族都能通婚，都能生下可以正常生育的后代。 　　只是，不同族裔的子嗣并不能生下真正意义上的混血，只能孕育出具备另一族部分特征的纯血。 　　甚至，会出现亚人与铁之民联姻，生下双胞胎，哥哥有着兽耳，而弟弟是铁之民的奇特情况。 　　根据学者研究，诸族的始祖甚至可以追溯至几乎同一组先祖，那被称之为‘原人’的初始先祖就是泰拉诸族，乃至于前纪元文明的共同祖先。 　　男孩专注地注视着蚂蚁，即便是外面下着小雨也浑然不觉。 　　拜森山脉的草蚁相较于一般的陆蚁较为娇小，只有不到一厘米长，它们一般不会出现在城市中，因为人类的城市中不存在让它们‘耕种’的腐叶地。 　　它们以真菌为食，草木的腐叶就是它们天然的农田，据说在一些深山老林的地下，会有草蚁的巨大城市，在那里会有极其珍稀的灵质真菌菌群存在，价值远胜于蜂王浆，是最好的营养品。 　　但即便如此，城内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草蚁群落——或许是草蚁的巨大城市边缘已经蔓延至此地，亦或是有一支移民蚁群决定在这里发展家园，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足够荡气回肠的宏大故事，传奇史诗。 　　只是一般人无法看见，也不会注意。大人们总是会思考一些太过宏大缥缈的事物，而孩子总是热衷于寻觅这些微小的乐趣。 　　“蚂蚁，勤劳，可爱。” 　　低声嘟囔着，男孩并没有动手去触碰这些草蚁，倒也不是因为哥哥嘱咐过他，仅仅是因为他并不愿意打扰这些小生命的生活。 　　就这样，在纷纷细雨中，男孩安静地注视蚂蚁搬运叶片和被剪裁下来的杂草，送入不远处的坑洞内。 　　云层与光交错间，有缓慢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停驻。 　　嘚，嘚，嘚。 　　一个人影站在庭院旁，铁靴碰撞石道的声音停歇，一个男人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幼童。 　　男人身披一身黑色的全身重铠，其边缘处用金红色的纹路描边，璀璨的太阳之眼铭刻在两臂肩处，而额头处有着同样徽记的头盔被他抱在怀中，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有着纯黑色海藻般的头发，看上去颇为颓废的男人眯着眼注视着男孩，而男孩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蚂蚁。 　　“孩子。” 　　过了一会，确定这个孩子的确在全神贯注观察着蚂蚁，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到来的男人靠近庭院，他蹲下身，隔着和没有毫无区别的木栏杆道：“正在看蚂蚁吗？” 　　“嗯嗯。” 　　察觉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紫眸的男孩报以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开心地说：“蚂蚁，很有责任！钦佩，可爱！” 　　“……这样吗？” 　　注意到幼童奇特的说话方式，男人垂下眸子，若有所思道：“但蚂蚁所有的行动都听从女皇的命令，与其说是有责任，倒不如说是盲目的忠诚吧。” 　　“终日劳作，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自己的梦想，这样毫无目的，只是为了女皇和群族延续而存在的生物，真的可爱吗？” 　　对此，男孩显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他想了想，还是认真道：“忠诚，也很可爱！” 　　“而且……” 　　随后，他看向蚂蚁，微微笑着：“蚂蚁没有，我有！” 　　“哈哈，你和蚂蚁比什么啊。” 　　男人哑然失笑：“真是……你就这么小一点，懂什么叫思想和梦想吗？” 　　他倒并没有嘲笑，反倒是如同穷极无聊的人一样，干脆地在雨中盘腿坐下，耐心地问道：“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本来只是想要欣赏一下孩子苦恼或者口齿不清的模样，却没想，男孩居然认真地思考，然后给出回答。 　　“改掉，口吃。” 　　尖耳微微颤抖，男孩一脸认真的表情竖起指头，一个个数过去：“学会，数学。” 　　“帮助，哥哥。” 　　“大了，照顾，舅舅。” 　　“成为，大人物！” 　　“好像，没了……对了！还有！哥哥说过……” 　　男人一开始只是打算听个热闹，但后面的神情却愈发严肃，而男孩的还在一脸开心地扳手指：“让南岭，和平！” 　　“去各地，看星星！” 　　“大家一起，吃很多，很多的肉！” 　　“造一艘，可以飞的，超大的船！” 　　好几次，男人都想要开口，说‘够了’——他已经很清楚这个孩子或许有点口吃，但实际上非常聪明，哪怕并不理解，但能说出这么多概念，足以证明对方的思维能力并非无知稚童。 　　但他还是沉默，听着幼童欢快地数到十：“最后！最后！” 　　“我们，一起去，世界的，尽头！” 　　“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男孩很是高兴：“这就是，愿望。哥哥，和我说的！” 　　“……很清晰，很明确，很有热情。” 　　“你的哥哥是个好哥哥。你也很不错。” 　　缓缓站立起身，男人沉默地抬起头，凝视着远方碧色的南海。 　　他的目光直入遥远深海的底部，那幽邃深沉的阴影，然后微微摇头：“可惜……我却是不敢如此期待。” 　　抬起头，男人看了眼天上的阴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白发男孩的头，催促道：“快回房吧，马上雨就会变大。”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道闪电在天际拉出分岔线，雷鸣炸响，雨水登时变得更大。 　　“嗯嗯！哥哥，也说过。” 　　看见雨大了，男孩也起身，他挥手向同样笑着挥手告别的男人道别！：“再见！不认识的，大哥哥。” 　　“再见。你该叫叔叔。” 　　男人微笑着注视着男孩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家中。 　　他停驻在原地，暴雨中，男人脸上的微笑缓缓消退，变得面无表情。 　　沉默地伫立在原地，他思考了许久，然后蹲下身，看向地上的蚂蚁。 　　暴雨的冲刷，令草蚁的队伍被打散。 　　有些早早回到洞窟，有些被溺在水中，有些被冲散了队伍，有些还在水流的冲击中拼命划动波纹。 　　那些早就得救的蚂蚁自然不见踪影，早已死去的更是被冲刷干净。 　　能被看见的，都是仍在挣扎的。 　　“嘿……” 　　他伸出手，从被水流淹没的蚂蚁中捏起一只，男人与那只不断挥动触角和前肢，开阖着口器的草蚁对视，轻声自语：“我们很像，不是吗？” 　　他捏碎了这只蚂蚁，品尝了它的味道。 　　“苦的。” 　　男人站立起身，他将头盔重新戴上。 　　帝国的使者踏步离开，沉重的步伐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走向的方向，正是市中心，格兰特子爵府所在。 　　“我回来了……埃兰，今天没有傻乎乎地淋雨看蚂蚁吧？” 　　傍晚，从普德长老那里补课回来后，伊恩当场就听见一声欢呼，然后看见一团白乎乎的影子冲入他怀中。 　　伊恩身躯微微一抖，化解了自家弟弟冲锋的力道——虽然他也就十岁，身躯还未长开，但在希利亚德两年的高强度训练下，哪怕是一头野猪的冲锋，他都能完全消力，更何况一只四岁的泰拉人幼崽？ 　　“没有哦，我很乖！” 　　“哦？嗯，很乖呢。” 　　脑袋蹭着自己哥哥，埃兰欢快地说道，而伊恩不动声色地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和衣服。嗯，不是很湿，真的淋了估计也就一会。 　　虽然泰拉人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雨，几乎不可能因此感冒……但假如呢？这世界可没有抗生素和退烧药。 　　“自己去玩吧，等会吃完饭，我继续教你识字和算数。” 　　拍了拍弟弟的头，伊恩示意埃兰继续去照顾他自己房间中的那几盆盆栽——说来也奇怪，埃兰平时就喜欢看蚂蚁，看小草发芽，他能美滋滋地盯着一株小草一整下午，都不带挪窝。 　　本来伊恩还觉得这恐怕是一种眠粉后遗症，但是听希利亚德的提示，想到‘精灵血脉’后，男孩不禁有些了然。 　　——懂得都懂，精灵嘛。 　　虽然在这个莫名其妙有着超级巨兽和以太武装，人均基因改造者的泰拉大陆，精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他目前还不得而知，但现在看来，估计也离谱不到哪里去。 　　既然埃兰喜欢，那伊恩就随他去，尤其是他察觉，这种开心的情绪，可以多多少少治愈埃兰的一些感知障碍后就更是如此。 　　尤其是这小家伙唱的还挺好听，比他好听多了。 　　“老师最近也是提起劲来了，伪装工作结束后，就直接去外海探查。” 　　预估了一段时间，伊恩打算去做饭，他觉得今天估计大概率是不需要准备希利亚德的份，对方肯定是在外面解决完后，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但想了想，他还是摇摇头：“算了，留几个肉夹麦饼吧，可惜家里烤不了面包，不然弄出个鳕鱼堡真的轻轻松松。” 　　如此想着，伊恩双目中亮起水色的光辉。 　　这是日常——他每天回来都会习惯性地用自己的灵能侦查一次周围，算是谨慎，也算是练习，这两年来没有一天中断过。 　　伊恩本以为今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生活就是这样，总是日复一日，毫无不同，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异常。 　　但，正在准备剁肉的男孩，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皱起眉头，侧过头，看向自己弟弟所在的方向。 　　伊恩的双目中闪动着温润的淡青色灵光，在并不明亮的屋内，就像是幽幽闪耀的萤火。 　　而现在，萤火中倒映出了非同寻常的颜色。 　　“坏了。” 　　他心中喃喃自语：“两年没见的，血色的雾气……” 　　“还有，全新的深紫色雾气？” ###第102章 监听灵能 　　埃兰正在自己的房间内，认真地观察着那几株小盆栽。 　　和一般人不同。倘若说寻常人看草木，只能看见最为外观的花叶枝干的话，那么男孩就能看见一种缓缓勃发的生命力。 　　或许是天赋，或许是精灵的特性，紫眸的幼童可以很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轻微的脉动，涓涓的生机，以及它们和这个世界间微妙的联系。 　　每一次根系汲取水分，每一次叶片呼吸空气，每一次叶片生长舒展，都是生命四溢的微微细语，低声吟唱的漫漫歌谣。 　　“啦～啦～啦～” 　　顺着自己听见的‘韵律’清唱，埃兰的曲调意外的还可以听，带着一种奇妙的魅力。 　　或许这种可以听见生命韵律的天赋，就是精灵中有那么多吟游诗人与艺术家的原因。 　　而伊恩悄无声地站在埃兰身后，皱眉思索着一些问题。 　　刚才，他使用预知视界，看见自己弟弟身上流淌的血色雾气。 　　一如两年前，他们每次遭遇危险时那样。 　　“血色雾气，不是太浓，但也足够危险，只比土著入侵哈里森港要浅一些。” 　　说是这么说，但伊恩也很清楚，埃兰如今长的这么大，也不像是两年前一样，和自己的命运几乎完全绑定。 　　更何况，就算完全绑定，也有他没事，可是弟弟出事的情况呢，就像是当初土著萨满偷家一样。 　　但，在有他和希利亚德老师保护的情况下，埃兰身上还能有这么厚重的血色雾气，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程度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一抹紫色的雾气…… 　　伊恩目光微凝，他认真地观察埃兰头顶的氤氲气息。 　　每一个人的雾气都是不一样的。 　　雾气旋转的速度，弥漫的形状，以及上面时隐时现的纹路都可以代表一个人不同的特征。 　　紫色的雾气，伊恩只见过三个，一个就是格兰特子爵，一个是沼地鳄龙，第三个便是怀光主教洛瑞森——当然，以太武装‘征澜’也是紫色的，但那是紫色的装备，和人身上的雾气又有微妙不同。 　　人类和装备的气息，普通人看不出来，但他却能一眼识别，故而不列入其中。 　　而出现在埃兰头顶的，宛如手印一般的雾气痕迹，显然是一个全新的紫色生物对象遗留。 　　而以它的颜色深度和沉稳程度来看…… 　　“比格兰特子爵和大萨满都要强，和主教阁下在伯仲之间——这不就是第二能级巅峰吗！”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老套，但事实就是如此。 　　每个同等能级间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的，一个熟练掌握自己所有升华器官和能力的升华者，和一个刚刚进阶的普通升华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能级描述的只是升华者每一个阶段的特征，第二能级都是坦克，都能碾压第一能级的骑兵，但不代表坦克之间没有优劣啊！ 　　格兰特子爵或许战斗力很强，他多年藏拙并不代表他没有暗中努力，但总的来说，不可能超过数十年如一日的苦修士洛瑞森主教。 　　不动用以太武装，格兰特子爵基本不可能战胜对方。 　　而出现在埃兰头顶的紫色雾气，就是这样的级别。 　　“与其说是没有突破到第三能级，倒不如说是主动将自己保持在第二能级……或者是被传承卡住了，没办法突破。” 　　将手臂交叉在胸前，伊恩实在是非常苦恼。 　　很显然，他已看出，那位不知名的强者已经和自己的弟弟接触过。 　　他倘若直接问自己弟弟的话，毫无疑问可以知晓一些线索，毕竟埃兰从来不会对他隐瞒什么事情，记忆力也相当不错。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这紫色的雾气，是一种灵能。” 　　从头到尾都没有尝试去触碰，驱逐那灵能痕迹，伊恩眯起眼睛，收敛自己双目中的灵光：“根据观察，这个灵能痕迹只有在有声音的情况下才会运作一下。” 　　“埃兰哼着自己小调的时候，它一直都在波动，而当埃兰闭口不言，认真观察小草的时候，它就沉寂。” 　　“这是一种远程侦查，监听的灵能——或许可能还带着一点监视的能力？但那不太应该，监听和监视的难度差距可太大了，可能性较小。” 　　“肯定不是土著，但是谁？又为什么呢？” 　　伊恩并不自大，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 　　可倘若说他会觉得这个监听灵能不是冲着自己或者希利亚德老师来的，那他真的就是弱智了。 　　这灵能对埃兰并没有坏处，只是单纯的传声筒，所以伊恩并不着急，反而觉得可以用这点做做文章：“等老师回家得和他说一下，这个情况不太对劲，我们得伪装的正常一点……至少得伪装成正常的一家。” 　　“对方不知道我已知道他的窥探，这就是可以利用的点。” 　　伊恩的灵能，在绝大部分，包括格兰特子爵在内的哈里森港人眼中，是一种奇特的观察和鉴定视觉。 　　伊恩能轻易看出那些看似普通的非凡之物，同时也具备一定程度的通用夜视，透视能力。 　　这样的能力非常吃香，甚至就连格兰特子爵和药店都偶尔会带着一些他们识不准的矿材和药物过来，希望伊恩能帮忙鉴定优劣。 　　而伊恩都会答应，并且表现出在他们认知范围之内的能力。 　　这已经足够强大——甚至，格兰特子爵，都想要支持伊恩开设一家鉴定店铺，他可以免费提供房屋和前期资源，而伊恩所需要做的，就是无偿帮助他鉴定一些机密事物。 　　当然，这只是一个设想，毕竟伊恩现在才十岁。 　　所有人，都觉得伊恩的灵能已经很强，甚至有所夸大。 　　他们想的的确没错。 　　伊恩的灵能，确实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 　　——因为伊恩的灵能，比他们想象的强得多！ 　　别说他们，就连希利亚德和伊恩自己都搞不太清楚预知视界这个能力本身的极限，但反正比所有人知道的强得多，各大教会的先知都无法比拟。 　　这种信息差，就是伊恩探查真相的关键。 　　“唉。” 　　心中长叹一口气，伊恩的表情逐渐平静：“总是要面对的。” 　　他知晓，平静的生活在这个世界是彻底的奢侈品，自己已经享受接近两年的安稳时光，如今不过是再次面对这个世界的真实。 　　面对危险，他并不忧虑，反而有些期待。 　　只是现在……需要先解决掉几个隐患，打上几个补丁。 　　“埃兰。” 　　思虑完毕，伊恩开口：“今天舅舅去外面和朋友吃饭，估计会很晚回来，就咱们两个。” 　　“你想吃什么？” 　　“想吃，浆果炖菜！” 　　听见吃的，埃兰登时眼前一亮，回过头欢呼道：“哥哥，好好！” 　　“不要用叠词词。” 　　伊恩板着脸，伸出手按住埃兰的脑袋，不然他肯定又要一头撞过来——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真的是精力充沛得不可思议：“还有，等会记得去洗手，不要用玩了一整天蚂蚁的手吃饭。” 　　“嗯嗯，好的！” 　　另一侧。 　　哈里森港沿海，无人的海岸。 　　黑铠骑士闭着眼，他坐在礁石上，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耳侧，静静地聆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声音。 ###第103章 巡监骑士 　　“——老婆我回来了——”“死鬼，孩子还在呢！”“嘿嘿，那就等晚上，晚上！” 　　“老大，咱们真的就不收保护费？这么多钱，我看的眼热啊……”“傻逼，那可是子爵大人亲自雇佣的工人，你敢下手，热的就是你脖子了！” 　　“唉，鸡肉又涨价了，去年养鸡场被掀飞，补助再多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啊。”“要不咱们也涨价吧？”“怎么可能，市政厅说了要平抑物价……”“那咱们去拿补助啊！”“傻女人，补助怎么轮得到咱们这种小商贩拿……” 　　“今天舅舅去外面和朋友吃饭，估计会很晚回来，就咱们两个，你想吃什么？”“想吃，浆果炖菜！哥哥，好好！”“不要用叠词词，还有，等会记得去洗手，不要用玩了一整天蚂蚁的手吃饭。” 　　“这种新型炼金火炮想要凭借咱们哈里森港的工坊复刻，几近于不可能，它的主要结构是一种增压结构，核心零件的强度接近于多晶黑钢秘银基合金，是一种全新的升华合金，我们没办法复刻……”“那就降低功率，用高碳钢试试，实在不行，我向子爵大人申请十克精金。” 　　“最近土著也太安稳了……”“你还想打仗不成？”“不是这个意思，我害怕他们又整啥新活，不安心呀。”“种你的甘蔗吧，这种事，啊，轮不到咱们农夫忧心！” 　　一种种声音。 　　一个个想法。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思路，不同的阶级。 　　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态度，不同的情绪。 　　普通人只能听见一种，坚持一种，思考一种。 　　但帝国的巡监使，来自帝都的审查官，【流音的韦格斯】，能够听见所有。 　　“嗯，哈里森港与土著对峙多年，格兰特家族在此地的统治根深蒂固，权威十足，非常稳定……而且前段时间已将土著击溃大败，预估十年内都可以非常太平。” 　　“但是哈里森港的基础物资不足，食物丰富程度亦有缺陷，本地官员也有贪污受贿情况发生，这点倒是帝国边疆区域的常态。” 　　“居然打算复制帝国最新一代的炼金火炮？虽然硬实力肯定不够，但用高碳钢，精金和重铁合金也是一条出路，看来哈里森港的炼金水准也不可小觑。” 　　“开始推广种植甘蔗……唔，哈里森港的气候的确颇为适宜，也是一种选择。” 　　骑士紧闭双眼，但隐约可见，有淡淡的微光在其眼眶内闪动，仿佛源自于其头颅，身躯乃至于灵魂的深处。 　　继续聆听着源自于一个个‘印记’处回涌的声音，韦格斯低声自语：“埃兰和伊恩吗……这就是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很平常的一家，这个白之民灵能者很成熟，看上去他才是一家之主，那个半夜不回家还出去喝酒的舅舅反倒像是混吃混喝的。” 　　“听说之前还吸黑菇，最近这两年戒了……估计是害怕自己的外甥，也被本地长老勒令不准影响外甥吧。” 　　“倒也不奇怪，灵能者的家庭环境一向恶劣。” 　　骑士自嘲了一句，他继续认真倾听，关注：“哦？正在教自己弟弟数学……自己也在背诵铭文内容，可真勤奋。” 　　“嗯，生活很规律，很有自制力，很聪明……至少这点的确算是功绩，假如子爵大人没吹牛，那他这里真的出了一个可以进皇家炼金学院的天才啊。” 　　倾听结束。 　　韦格斯睁开双眸，墨绿色的眸子中亮起浅白色的微光。 　　他舒了口气：“报告就这么写吧，哈里森港算是合格了。” 　　“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的，便是正事。” 　　骑士起身，他站立在礁石之上，眺望远方的大海，双眼中的灵能微光逐渐黯淡，露出那双深邃的绿眸：“导师——你肯定回到过这里。” 　　他喃喃自语：“你究竟在哪里？” 　　深夜。 　　当希利亚德准备回到家中时，他在门口看见了一个暗号。 　　这是他和伊恩约定，代表警惕的讯号。 　　“……哦？” 　　眯起眼睛，回忆最近这段时间哈里森港的传言，老骑士心中已经有所了然。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庭院中，发现伊恩正坐在伐木的木桩上锻炼呼吸引导术。 　　“老师，有第二能级的升华者用灵能监视我们。” 　　注意到希利亚德的到来，伊恩轻轻站起身，示意老骑士弯腰低头，在对方耳畔轻语：“他有能够监听的灵能，老师，你可以伪装成外出喝酒归来，随便找个理由也行，我们最近可能需要演会戏……” 　　伊恩又说了一些自己的处理方法和他之前想好的剧本，而希利亚德微微点头：“嗯，很好。” 　　他拍了拍伊恩的肩膀，赞同道：“很不错，伊恩，如果不是你，可能今天我就会暴露。” 　　“咦？” 　　伊恩却是有些不解：“暴露？最多不就是觉得咱们家有点奇怪，老师你回家会比较晚吗？” 　　“奥森纳也不是一个顾家的人设，没有那么讲究吧？” 　　“不。” 　　但希利亚德却摇了摇头，他肃然道：“这次用灵能监听埃兰的，我认为，应该是我的一位熟人。如果不提前扮演，我恐怕很快就会被揭穿。” 　　“帝国的巡监使……那是他的梦想吧，如今梦想达成，也不知道该说是好是坏……” 　　老骑士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叹一声：“他来到哈里森港，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帝国的工作——他是追逐我而来。” 　　——是老师过去的熟人，现在的敌人吗…… 　　伊恩若有所思，他倒是不奇怪这点。 　　倒不如说，以自己老师的身份，帝国最大的通缉犯什么的，过了两年才有人闻着气味追过来才是怪事。 　　现在看来，对方应该还只是怀疑，趁着工作之余收集信息，并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希利亚德就在哈里森港，也并不清楚希利亚德究竟是躲在角落隐藏生活，还是在山野中徘徊。 　　即便对方有这种轻易收集各种信息的灵能，也不可能迅速消除这些疑虑。 　　而这种疑虑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膨胀，直至失望。 　　“换而言之，只需要拖足够长的时间，随着这位巡监使的工作结束，他就会自己离开吗？” 　　少年如此自语。 ###第104章 大麻烦 　　“不要小瞧对方，伊恩。” 　　当男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希利亚德时，却看见自己的老师微微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哪怕是和我无关，你作为这么年轻的灵能者，也必然会被对方关注。” 　　“咦？” 　　伊恩这下就不太了解了，他眉头微皱，思索道：“但这种关注应该是好事，他应该是想要探查我平时的生活，确定我是否有格兰特子爵说的那样天才——他很快就能搞清楚事实。” 　　“你想简单了。” 　　老骑士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帝国官方会汇总所有具备升华者和灵能者资质的普通人，并让本地贵族亦或是官方组织施恩给他们，给予他们传承，进而将这些力量的持有者控制在自己手中。” 　　如此说道，希利亚德指出一个事实：“你觉得，以你的天赋，会不引来更大人物的关注吗？” 　　“你觉得，如果格兰特子爵不是你名义上的‘教导者’，那你会被带去哪里吗？” 　　伊恩睁大眼睛。 　　老骑士继续道：“你将会被被带去帝都的皇家真知学院中学习灵能……同时也被研究。那可不是好事，除非你是真正的大贵族子弟，不然的话，绝对不算是好事。” 　　“不仅仅如此，倘若你离开了哈里森港这个帝国边疆，在你还没有成熟的时候，你觉得你能瞒过那些真正的强大升华者，隐瞒自己是沙铠学徒修行者的真相吗？” 　　“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伊恩，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你无论是遇到什么麻烦都能化解。” 　　叹了口气，希利亚德直起腰杆，他悠悠道：“但埃兰呢？你觉得，他们会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带上自己的弟弟一起生活吗？” 　　“就算可以，那算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伊恩眯起眼睛。 　　“伊恩……这个巡监使，是个大麻烦。” 　　老骑士看向埃兰房间的方向，他低声自语：“不仅仅是我们的。” 　　“也是所有哈里森港人的麻烦。” 　　伊恩点了点头。 　　“确实。”他抬起头，看向无人的街道，少年轻轻道：“天大的麻烦。” 　　…… 　　最近这段时间，平静了相当长时间的哈里森港迎来了一场风波。 　　帝国巡监使，常被称呼为‘流音’的皇家骑士韦格斯·格拉尔抵达哈里森港。 　　有人说，这是帝都考察哈里森港重建进度的使者，负责确定后续支援的考察者。 　　也有人说，这是一次深邃黑暗的政治斗争，普通人看见的都不过是表象的万分之一。 　　但无论众人如何猜度分析，流音骑士在与哈里森港总督格兰特子爵会面后，的确得到了自由行动，全权检监的权利。 　　听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巡监骑士得到自己应有权利的过程向来不可能一帆风顺，无论是任何贵族都绝无可能让一个外人随意地检查自己领地中每一丝隐秘，纵然对方是带着帝国皇帝的旨意前来，他们也绝无可能让对方行动的那么舒服。 　　但在一场秘密的会议后，格兰特子爵却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这位巡监骑士的一切要求，甚至要求他的心腹，本地治安官兼城防官亚姆骑士跟随，辅助对方工作。 　　可能会有人认为，这也算是格兰特子爵对对方行动的一种制约，但实际上，亚姆骑士只是名义上跟随。 　　巡监使可以不受任何监督地自由活动。 　　这算是一个大新闻，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层的斗争他们不懂也不在意，而流音骑士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所以很快就被忘于脑后。 　　可对于那些更加理解帝国官员结构，以及升华者等阶的人而言，一位第二能级巅峰的巡监骑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讯号。 　　在泰拉大陆上，升华者一共有五阶能级，源自于天父七步铸就天梯的典故。 　　而之所以升华者没有七阶能级，是因为在第五能级‘真形’的‘顶座’（Master Throne）之上，便是代表诸神的第六天梯‘真知’（Gnosis），与代表创造主的第七天梯‘真理’（Logos）。 　　那并非凡人不可逾越的神座。 　　升华者的目标，正是以己之身，重现真理之道。 　　只是目前还未有人做到——天坠以来，从未有人涉足代表着‘星之王冠’的第六能级，最巅峰者，也不过是持有‘钢之权柄’的第五能级。 　　第一能级，在现在的泰拉大陆，被称之为‘启灵’。 　　在这一能级，便已经可以获得特权，入军是为军官，冒险探索也会被人视作强者。 　　在海上便是船长，在山中便是兽王，他们就是‘勇士’（Warrior）的代表，无论是任何国家，都不会妨碍一位升华者成为自己国度的公民，除非对方是声名狼藉之辈，亦或是被怀疑是他国的间谍。 　　第二能级‘凝辉’，便是贵族的基础。 　　只有抵达第二能级，才可以继承爵位，才可以享受贵族的特权，也只有第二能级，才会被视作‘哲人’（Philosopher），成为各个领域中的菁英，被所有人尊敬。 　　而第三能级‘心光’，其实就很简单。 　　第三能级的强者，已经具备了古老传说中‘英雄’（Hero）的力量——他们可以举起宛如小山的巨石，可以切断奔流的长江大河，他们都觉醒了生命的灵能，有着可以被常人肉眼看见的光辉灵魂。 　　他们是战斗的大师，即便死亡，灵魂也暂时不会离去，能寄托在自己的心光体中继续奋战，而他们的血脉也可以遗传给自己的子嗣，获得能够传承下去的‘称号’，是真正的大骑士，军中的指挥者。 　　在某些小国，这一能级的强者，甚至会被称之为国师，贤者，足以暗中掌握一国的权柄，甚至就是国王。 　　而帝国巡监使，流音骑士韦格斯，便是一位第二能级巅峰，距离第三能级，或许仅仅只是‘皇室赐予魔药’这一简单仪式的强者！ 　　“他来到这里，肯定是要立下功劳！” 　　市中心，子爵府。 　　书房中，格兰特子爵正如同一头暴躁的狮子般在自己的领地来回渡步。 　　而亚姆骑士与财政官拉马尔站在一旁，一个看着手中的报告，一个看着手中的怀表，等待自己主君的下一步指示。 　　此刻，格兰特子爵却在沉声发话，带着一种危机感：“巡监骑士直属皇室，是从各地军团中抽调出的精锐中的精锐，哪里有第二能级的？他们全部都是第三能级的大骑士！” 　　“哪怕偶尔有不到第三能级的，也只是上面放下来镀金的——就和我父亲当初那样！” ###第105章 占卜者 　　此时此刻，格兰特子爵倒也不是说愤怒，也不是暴躁，他只是感觉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位贵族眉头紧皱，全力思索着帝都行动背后的蕴意：“当年我父亲的使命是建设一座坚固的港口，让帝国在南岭边缘扎根，如此一来，他就有足够的功劳，让陛……让先帝陛下赐下魔药，这对当时破落的格兰特家族来说是唯一的进阶方法，以及重回贵族阶层的机会。” 　　“父亲的确完成了他的使命，但是他也身负重伤，无法服用魔药……先帝陛下将哈里森港全权托付给我们家族作为补偿，也算是变相的直接掌控此地。” 　　“现在帝都又派了一位第二能级巅峰的巡监骑士过来，这是要做什么？要取代我吗？想要摘我们家族建设几十年的果实？” 　　“不可能。” 　　想到这里，格兰特子爵却又摇头，并非是侥幸，而是很清楚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低：“咱们的陛下可不是傻子，这样做除却制造混乱外没有任何好处。” 　　“一言贬谪一位边疆贵族，他不会以为现在还是先帝的中兴时代吧？” 　　和其他习惯将先帝称呼为‘黑王’的贵族不同，格兰特子爵没有这个习惯：“但问题也就来了……这是为何？” 　　也并不怪子爵如此紧张。 　　毕竟，他比谁都了解自己家族颓败和重生的缘由……也知道为何哈里森港几十年来会被帝都忽视的原因。 　　数十年前，先帝伊奈迦二世于鼎盛时期突然驾崩，没有留下任何遗诏，原本的储君太子本想继承大统，但多名皇子皇女宣称自己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发动政变，造成几乎摧毁半个帝都的黯月动乱。 　　一位公爵，诸多高阶贵族和升华者殒命，帝国皇室除名大半。 　　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格兰特子爵当然不可能知道，距离他隔着半个泰拉大陆的帝都动乱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却很清楚，自己家族一系，是先帝伊奈迦二世的‘心腹’。 　　格兰特家族是原本静谧海堡垒群的军功贵族，昔年于第二次黑暗山脉动乱时期立下汗马功劳，得封骑士，而后又在第一次开拓运动中，在深纱港北方建立起了一座城堡要塞，成为了一名那时非常常见的堡垒贵族，镇守边疆。 　　凭借好几代人守护帝国边疆，和祸乱兽潮以及智慧异形战斗的功绩，格兰特家族终于出了一位世袭子爵。 　　但好景不长，第三次黑暗山脉动乱爆发了。 　　这一次，格兰特家族没有守住。 　　失去了堡垒，封地和领民的支持，格兰特家族也就剩下个贵族的名头，就算帝都看在苦劳上没有撤销爵位，可也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份，继续在边疆作战，和其他同样丢失堡垒的边疆贵族一同寄希望于一次奇迹般的大胜，重新夺回自己已经变成原始森林的领地。 　　直到伊奈迦二世重新动用了他们这批失落的无地贵族为止。 　　老格兰特子爵是先帝死忠，即便至死，也愧疚自己没有彻底为帝国平定南岭——但现在的子爵可不一样，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现在的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眼中，完全属于‘前朝余孽’。 　　至少，也不是‘自己人’。 　　无论对方想要让哈里森港做什么，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代表对方有可能派人来取代格兰特家族，将哈里森港掌握在自己手中。 　　“真麻烦。” 　　格兰特子爵长叹一声：“这就是实力不够的贵族啊。” 　　他所有权利存在与否，对于真正的上位者来说，只是一个动念的事情。 　　而且还能像是先帝镀金自己父亲那样，用自己的家族给他欣赏的骑士刷一波功绩镀镀金，然后被扔到偏僻的地方当个乡下子爵。 　　是——再怎么乡下，或许也比哈里森港这种真的边疆地区好。 　　可是在哈里森港，有希望，而且自由啊！ 　　除非，他能成为第三能级的大师，成为心光。 　　成为‘帝国的基石’。 　　那样的话，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对方是帝国皇帝，也绝无可能轻易地剥夺他的一切。 　　因为帝国的基石，正是由他们这样的贵族和升华者合力铸就！ 　　“想办法搞清楚那家伙真正的目的。” 　　侧过头，格兰特子爵对亚姆与拉马尔道，他神情肃然：“派人跟着他，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去哪里，干什么，都必须一清二楚。” 　　“老爷。” 　　亚姆和拉马尔对视一眼，骑士摇摇头道：“这位巡监骑士……非常的老实。” 　　“老实？” 　　摸了摸下巴，格兰特子爵有些不解：“他和我约好，不会驱逐我们的人员跟随——这是约定，不是老实。” 　　“不，大人。”另一旁的拉马尔发话，红发财政官扭过头，示意子爵府窗外的中央大道：“从今天早上开始，咱们的那位帝都来客就脱掉铠甲，隐瞒身份，一直在长鸥酒馆里面呆着。” 　　“酒馆？他喜欢喝酒？可他身上没有半点酒味，我能感应到，他血管里面都没有酒精。” 　　这下格兰特子爵更加疑惑了：“长鸥那边也就炖鱼稍微好吃点，博利这狗东西当年在护卫队里也就只会这一道菜。” 　　“确实。”就算亚姆骑士也忍不住吐槽：“当年他给咱们做了五年的伙食，咱们也吃了五年的炖鱼。” 　　“别提那狗东西。”格兰特子爵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他究竟要干什么？” 　　很显然，无论是亚姆还是拉马尔都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 　　长鸥酒馆内。 　　“嗯……这位先生，您的夫妻生活不太和谐，是吧？” 　　酒馆的角落中，一位容貌甚佳，身穿有些破损的占星师长袍，神色略有些神秘与颓废的男人，正在一群看热闹的酒友围观下，肃然地对一位神色不安的水手道：“尊夫人对您很忠诚，但您却总怀疑对方不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是您自己的问题呢？” 　　“我推荐你去药店购置一些浓缩海参粉，可以有效补充营养和体力。” 　　“哈哈哈哈，赛德你这个早X男，我就说你那玩意儿不行，成天吹牛逼的，这下被揭穿了吧！”“就是，你老婆人不挺好的吗。”“不是，你怎么知道赛德不行的？”“废话，出远海十几二十天没女人，就算老比尔不知道，鱼也知道啊！” 　　粗鲁不堪的哄笑和调侃登时充斥整个长鸥酒馆，为一群除却上工外就是醉生梦死的水手渔夫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欢乐。 　　没有谁能讲出一个不得罪任何人的笑话——换而言之，只要是能得罪人的没品段子，大多都非常好笑。 　　“胡，胡说八道！你这个骗子，占卜的一点都不准——” 　　将手从这位‘占卜师’的手中抽回，被质疑了‘行不行’这方面的水手勃然大怒，他举起一旁的酒杯，打算一杯子盖在眼前这个瞎说大实话的占卜师脸上。 　　但就在他抬手之前，占卜师也探出手，一只骨节明显，带着厚厚长茧的手压住了水手的胳膊。 　　愤怒的水手还有点不服，他挣扎了几次，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赫然动弹不得，甚至……纹丝不动！ 　　“诚惠，两芬尼。” 　　与那双深邃的墨绿色眸子对视，名为赛德的水手咽了口口水，他突然感觉脊梁骨一寒，然后低声骂骂咧咧从怀中掏出了两芬尼拍在桌上，紧接着便在占卜师松手后立刻起身离开，一边和熟人与陌生人的起哄和嘲讽对骂，一边有些踉跄地离开酒馆。 　　看方向，他大几率是去了药店。 　　目送这位已经被打上印记的水手离开酒馆，‘占卜师’微微一笑。 　　他将芬尼收入怀中，然后向其他所有围观者展现自己身前的座位。 　　“优惠，今天只要两芬尼。” 　　占卜师如此说道，等待着下一个客人。 　　就像是蜘蛛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第106章 心之音 　　人生来就会聆听。 　　婴儿时，聆听父母的引导。 　　长大后，聆听老师的教诲。 　　成年后，聆听上司的指令。 　　聆听是理解一个人最快的方法，是靠近一个人最方便的法门，聆听可以理解，可以贴近，可以包容，自然可以知晓。 　　如若说，人的本质，就是其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他所发出的声音，所听见的声音，便是编织出其‘人之形’的一张巨网。 　　而能够听见这网上所有声音，能够编织蛛丝听见更多声音，能够匍匐于音之网，聆听那飘荡于无形之风中流音波纹的人。 　　一个，除却可以聆听‘现实之音’外，还能听见‘心之音’的人。 　　或许，便是能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一个又一个人的人。 　　“欢迎惠顾，今日只需两芬尼。” 　　披着占卜师长袍，微笑着的韦格斯对着一个又一个心怀疑惑，却又满怀期待的人道出这句话，男人墨绿色的瞳孔深邃，海藻一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开，遮住半张面孔。 　　两芬尼，不多也不少，虽然买不了一块大肉排，但也能买一块长面包。 　　谁会将这笔钱拿出，只是让一个不知真假的占卜师说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答案是许多人。 　　“先生，能算算我最近的感情运势吗？！” 　　一位眼中有血丝，脸上有雀斑的年轻水手期待着看着他。 　　简单的孩子，一眼就能看穿的忧虑。 　　“嗯……这位先生，您最近肯定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个时候不能忧虑着急，一味地询问跟进，有些时候保持距离和边界感，反而能让双方的感情冷静下来。” 　　年轻的水手恍然大悟，一脸感激地付钱离开：“对，对……太对了，非常感谢！” 　　“哼，不知道哪来的小白脸骗子，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有本事你算出来我昨天吃了什么晚饭！” 　　一位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渔夫喷着满口酒气，大声咆哮紧盯着他。 　　自以为是又自卑的人，不靠攻击其他人就得不到满足感的家伙，牙上的痕迹以及嘴巴里面的味道简直就已经道明了答案。 　　“土豆泥烤章鱼，就是这个酒馆做的，除此之外还喝了很多酒。不过我觉得这个不需要占卜，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在他人的哄笑中，醉酒的渔夫咬牙切齿，面色通红，但还是付钱后愤愤离去：“什么……啧，哼，碰运气罢了！不就两芬尼吗，拿去！” 　　接下来，还有，还有。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最近诸事不顺，强压着郁闷的搬运工。 　　猜都能猜得到最近正在勤学苦练，但进度不佳的工匠学徒。 　　生意不好的老板；忧愁孩子教育的父亲；以及自大被许多人排斥的画师。 　　他们的声音，都很浅显，都很容易就能听见。 　　不需要使用灵能，就能轻松理解。 　　想要敷衍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用脑子，只需要说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说点大众都知道的大道理，模糊不清地安慰几句，大家都会觉得有所收获，有所领悟。 　　甚至，真的有了解决问题的勇气。 　　这就是声音的力量……虚假的声音，可以带来真实的勇气，真实的力量，以及真实的信息。 　　听过了千百人的声音，就能知晓人们的思绪；理解了千百人的哀叹，就能明白大多人的愿景。 　　因为想要知道理论上最为亲切之人的想法，韦格斯才想要听见其他人私下的声音。 　　因为这殷切的愿望，他觉醒了名为‘风中流音’的灵能，被帝国皇家真知学院收下，并在漫长的学习与被研究后，因为种种际遇，成为了巡监骑士团的学徒。 　　直至如今。 　　不得不说，持有可以听见绝大部分私密谈话，以及被烙下印记者心声的灵能，对于一位巡监骑士来说，实在是一件如虎添翼的绝妙搭配。 　　也正是因为这既能窃听，也能部分读心的灵能，韦格斯才能以不到第三能级的身份，成为骑士团的正式成员。 　　就好比现在。 　　在短短几天内，通过私下接触，占卜时的触碰，普通的交流握手，以及看似亲民的举动，黑发的骑士已经将自己的‘蛛丝’遍布了整个哈里森港。 　　他可以设下特定的关键词，设下需要重点关注的‘特殊名单’，无时无刻地从这遍布整个城市的蛛网中，收集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最近这几天，韦格斯一直都在各地的酒馆，码头以及市场闲逛。 　　有些时候，以占卜师的身份。 　　有些时候，以路过商人的身份。 　　还有些时候，以佣兵与流浪骑士的身份。 　　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阶级，不同的方面，埋藏下自己的蛛丝，事无巨细地聆听每一点声音。 　　哈里森港的评级？这种工作上的小事他第一天就已经做完。 　　格兰特子爵在那里忧虑自己是由现任皇帝派出，意图夺取他位置之人这件事，实在是令他感觉好笑。 　　并非是感觉格兰特子爵好笑，因为对方的怀疑其实是真的——那位‘守土者’，现任帝国皇帝阿克塞尔，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假如格兰特子爵做的不够好，他是有考虑过要将这座未来的重要海贸港口控制在自己手中，免得未来出现差错。 　　韦格斯觉得好笑的，是自己。 　　因为，就算皇帝如此思虑，替换格兰特子爵的人选，也轮不到他。 　　轮不到，一个帝国史上最大通缉犯的昔日学徒。 　　除非…… 　　他能立下大功。 　　无论是彻底铲除南岭所有的反抗势力，还是找到极度珍稀的第五能级泰坦巨兽亦或是古龙的线索；无论是独自研发出学识之都最先进的浮空引擎，亦或是向皇室献上一台天启武装…… 　　只要达成这些伟迹，哪怕是再怎么声名狼藉的人也会被人尊敬，逆转风评吧。 　　当然，除却这些不可能达成的事情外，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方法。 　　那就是，找到令他被皇室漠视，被同僚疏离，梦想破碎，造就他如今痛苦根源的那个人。 　　他的引导者。 　　瑟塔尔帝国历史上最大的通缉犯。 　　前任巡监骑士团团长。 　　黑王的右手。 　　被所有敌人敬畏地称呼为‘不灭之城’的那个男人…… 　　——希利亚德·勒西。 　　唯独只有找到他，才能解决这一切痛苦的根源。 　　“导师，你藏得还挺深。” 　　昏暗的房间中，韦格斯缓缓睁开眼睛，淡白色的灵能荧光缓缓收敛：“表面上居然没有半点线索——没有突然出现，身材高大的外地人，也没有雇人出海的游客，最近这些年也没有出现什么恶人被惩戒，本地黑帮被打击的事件……” 　　“你是学聪明了，还是没呆在城内……但倘若你真的来过，便肯定有线索留下。” 　　“而我已经抓到些许蛛丝马迹。” ###第107章 千里眼与顺风耳 　　韦格斯从一侧取出纸笔，他不需要灯光，也能轻易在黑暗中写字：“目前发现了五个疑点。” 　　“四年前，有一队土著失踪，耽误了本地走私商人的进货，损失了近百塔勒，迄今为止仍然念念不忘，而进货的材料恰好可以制作水中呼吸药剂。” 　　“三年前，一艘渔船出海前往奥戴尔礁捕鳗，最后失踪，不知去向，家人仍在祭奠。” 　　“八年前，哈里森港本地法官克拉多沃爵士被铁甲鲨撞死——这死的也太奇怪了。而后续者波伦巴爵士也在五年前外出，在前往海边的过程中失踪，子爵府对此没有半点追查的欲望。” 　　“唔，上面这个有点勉强，感觉只是普通的政治斗争……哪来的傻子，我都能看出来这位子爵大人控制欲极强，乖乖卸任让贤不就得了，何苦被铁甲鲨撞死呢。” 　　吐槽了一句，韦格斯微微摇头，他甚至都懒得将这个‘劣迹’写到哈里森港的报告书上——倘若不写，帝都的大人物可能还会脑补一点乱七八糟的恶劣行为，而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写上去，反而能证明格兰特子爵除此之外几乎毫无把柄。 　　就这？格兰特子爵甚至可以竞选贵族中的圣人！ 　　沉思了一会后，黑发的骑士继续写下疑点：“两年前，土著入侵时，格兰特子爵和大萨满对峙，一队年轻的城卫兵和那位八岁的灵能者伊恩一同抵御土著的袭击，奇迹般协助子爵击退了大萨满，最后只有最年轻的那个城卫兵和那个灵能者幸存。” 　　“同样是两年前，土著携图腾主之势袭击哈里森港，但遭受的海兽冲击远比想象的要少，可能是兽潮被人驱赶。” 　　“嗯，主要疑点就这么五条，每一条背后，都有可能是导师出手，或者与导师相关。” 　　“可能是获取出海所需的水下呼吸魔药，亦或是出海所需的船只，以及本地豪强的资料。” 　　“而后面两个，感觉是很有导师突发善心的味道……帮助帝国军民抵御土著入侵？我要是通缉犯肯定没这么闲，但假如是老师，他肯定会出手。” 　　“而且，那个年轻灵能者，也是两年前觉醒的灵能吗……” 　　站立起身，骑士将笔记收入怀中：“一个个来吧。” 　　韦格斯很清楚，最有可能和导师有关联的疑点，就是最后一个——其他的本质上都是牵强附会，是他最近这么几天中，勉强能收集到的几个稍微靠谱的疑点。 　　土著全副武装大规模入侵，都打塌哈里森港城墙了，结果四大图腾灵只来了一个。 　　就算是树海之灵不能来，腾潮鼓浪两大图腾灵无法登陆，但它们也能驱赶海兽啊！土著不可能犯献祭祭品不够这种低级错误。 　　海兽没有汇聚成潮冲击哈里森港，要不就是被导师挡住，要不就是哈里森港与土著勾结的一场大戏！ 　　一场将哈里森港伪装得岌岌可危，将其变成一坨令帝国懒得派人插手的烂摊子，以及可以不断申请援助的理由！ 　　“导师目前的身体状况，估计也就帮忙驱赶驱赶海兽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是英雄的悲哀啊。” 　　微微摇头，虽然口中说的轻佻，但他的音调却很严肃：“当年的第一骑士居然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但对我来说是好事。” 　　以上五个疑点，无论是哪个可能，都是功劳，都有助于韦格斯摆脱如今的困境。 　　当然，他假如愿意再多等待十几天，肯定还能通过关键词检索和特定人物观察，获得更多更详细的信息……但也不能呆太长时间。 　　帝都给韦格斯的考察时间并不长，他必须尽快收集完线索，找到导师，达成自己的目标。 　　如果可以，韦格斯其实还想要从希利亚德口中，询问一个他一直都想要询问的问题。 　　一个有关于黯月动乱。 　　以及…… 　　【黑王遗物】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的灵能持续时间也就是十天左右，倘若第一个周期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那第二个周期就会困难许多……他可没有相关的借口，再去接触那些人第二次。 　　“时间不等人，该出发了。” 　　看了看怀表，黑发的骑士迈步，走向门口。 　　韦格斯的第一目标，便是哈里森港以西的土著自留地。 　　他相信，那里有他想要的线索。 　　也有他可以聆听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到了。” 　　与此同时，伊恩也在一边注视怀表，一边注视着眼前释放着淡蓝色荧光的坩埚。 　　少年双目中闪动着水色的灵光，比坩埚中的光芒更加耀眼。 　　由格兰特子爵赠予的怀表，当初被他怀疑有什么录音窃听装置，但很快，伊恩就搞明白，这就是一块简单的怀表，最多就是上面镶嵌有三块蓝绿色的宝石，显得非常名贵而已。 　　此刻，屋外阳光明媚，虽然还有流云卷动，但在入夜前应该不会下雨。 　　凭借对日光的观测，任何一位哈里森港人都能知晓，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根本用不上怀表。 　　可是很明显，少年如今并不需要怀表来确认现在是不是下午。 　　他需要的，是这个时代缺少的，‘精确到秒’的规划。 　　另一侧，已经带上了佩剑，神情严肃的希利亚德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学生开启灵能，然后依照怀表的秒针跳动，朝着坩埚中添加各种材料。 　　“净水三百毫升，伯利亚凝神草五十克，灰辉水晶八克，蓝雾菇粉末三十五克，无舌蜥蜴的脊髓神经五根，荧光藻真质二十三克，依照对应的时间表依次添加，使用银签搅拌，直至表层渗出清澈的液体……” 　　心中复述着希利亚德提供的‘感知提升药剂’的配方，伊恩认真地运用着这么两年来，他从普德长老处学习到的炼金知识，尽可能地复刻。 　　从几天前，察觉到有人使用灵能监视自己一家的生活以来，伊恩和希利亚德除却扮演正常的一家人外，还在思索如何反击，寻找到对方的真身所在。 　　是的——哪怕是路人都知道，来自帝国的巡监骑士，流音的韦格斯已经来到哈里森港……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九，或者说，希利亚德已经确定了，对方就是那个他熟悉的‘昔日学徒’，也就是对埃兰施展灵能，监视他们的人。 　　目前，对方对他们估计也就是顺手监控一下，毕竟一个这么年轻的灵能者，值得花费点时间注意，所以两人真正的秘密并没有暴露。 　　可是，不能只是单方面地隐藏，也绝不能任由这位巡监骑士自由行动，不然的话，一个有心追捕希利亚德线索的高手，肯定能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必须主动出击，反过来监控……甚至是提前就做好干掉对方的准备！ 　　但他人究竟在哪里呢？ 　　韦格斯深居简出，即便出行，也会伪装身份，即便是伊恩已经确认，对方最近凭借‘占卜师’和‘佣兵’的身份，接触和殴打了不少客人和挑战者，散布了大量‘灵能印记’收集信息，但他也无法由此确定韦格斯的真实方位。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韦格斯几近于批发般使用灵能，现在在伊恩眼中，一开启预知视界，整个城市都是紫色的雾气翻腾！ 　　预知视界倘若再弱一点，都不会被这种事影响……就是伊恩的灵能太过敏锐，区区一个灵能印记都可以清晰显现，才导致伊恩根本抓不住韦格斯的真身所在。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既然不能更弱，那就变得更强！ 　　“对方可以通过声音来触发灵能，回馈本体信息，那么反过来说，只要我增强感知力，也可以通过观测灵能的反馈，直接看见其本体所在！” 　　——灵能窃听器是吧？ 　　——对不起，我是灵能监控摄像头！ 　　这就是少年的想法，只要再提升自己的感知力，伊恩相信，自己绝对可以抓住对方的尾巴！ ###第108章 感知药剂 　　感知提升药剂，是理论上，是要接近菁英炼金术师才能炼制的药剂，具备提升五感，甚至短时间内提升‘第六感’的功效。 　　据说，即便是普通人服用药剂，也可以仅凭脚步声就分辨出来者是谁，倘若几百米外有人用弓弩对准他们，服用者也能轻易发现袭击的方向。 　　在探索迷宫时，感知提升药剂是必备的，因为如果没有它，寻常冒险者很难发现那些隐藏极深的陷阱和敌人，更不用说去侦查，乃至于埋伏那些强大的守卫魔兽了。 　　而菁英炼金术师，在泰拉大陆的地位几乎等同于第二能级的升华者。 　　这个等级的炼金术师，需要学习超过十年以上的炼金术，通过职业凭证考核，连续炼制出五瓶以上的优质菁英药剂，还必须写出一篇具有独创性的炼金论文，在各大学术刊物上发表，拿到足够的评分。 　　其学识深度，几乎可以等同于地球的高中化学知识！ 　　“当然，还有一些泰拉大陆特有的源质知识……但也不是很难。” 　　伊恩并不会觉得炼金术简单，也不会觉得有多难，毕竟高中时期的确是绝大部分人学识最为渊博的时间，但对他这个考证成习惯的专业人士来说，掌握这些异世界知识，两年完全足够。 　　无非就是些四属性质转换，升变扬弃融合凝华之类的普通操作……再难也不是他现在能学的了的。 　　如今的伊恩，只要有配方，就可以尝试通过种种方法，去炼制这种级别的炼金药剂。 　　炼制药剂，最重要的是配方和材料，其次是工具，然后才是炼制手法。 　　感知提升药剂的材料并不难找，归根及底，只是第一能级，普通药剂中比较难炼制的。 　　最近这么两年伊恩外出训练和狩猎时，就已经顺手收集了不少零零散散的相关材料，质量还相当优异。 　　至于工具，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坩埚和银签。 　　本来按照正统手法，应该使用蒸馏瓶和空气冷凝管对药剂升华液进行提纯冷凝，最后得到的提纯液，才是真正的感知药剂。 　　这本来是致命伤，因为没有适宜工具造成的纯度不够，会造成极其严重的药物中毒，影响药效，甚至可能会诱发畸变。 　　但，倘若炼金术师本人也是一位升华者，并有着极其精湛的炼金手法的话，那一切就都好说。 　　“好了，接下来交给我。” 　　当伊恩已经成功荟萃出所有素材中的要素时，让坩埚顶层凝聚出一层清澈透明液体时，希利亚德出手，接过伊恩的工作。 　　他的手中亮起源质的光辉，无形的手直接令这一层清澈液体漂浮，而诸多黑色，淡灰色的杂质在漂浮的过程中直接被剔除，最终灌入另一侧的水晶药剂瓶内，成为了一瓶微微闪烁淡白色荧光的透明液体。 　　“这就是感知提升药剂。” 　　微微擦去头上泌出的汗珠，伊恩吐出一口气。 　　别看他刚才似乎只是普通的掐点按时置入药材，然后不停加水搅拌，实际上过程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和做饭需要注意火候，需要在恰当的时间加入恰当的调味料，才能有最好的风味和口感那样，炼金药剂也是如此。 　　火候的大小，净水的多少，材料搅拌的力度和时机都需要精细地把握，不然的话，嫩豆腐就会变成老豆腐，甚至是碎豆腐，而软糯鲜香的红烧肉，也会变成梆硬的肉橡皮。 　　更不用说，炼金比厨艺更需要精确——炼金术可不能有什么适量，一勺，些许和一点等量词！ 　　希利亚德厨艺也就算是还过得去，炼金术更是一窍不通，故而只能在最后的步骤协助提纯，其他的都只能看伊恩表演。 　　“质量很好……” 　　注视着自己手中的荧光药剂，希利亚德不禁点头赞叹：“虽然只是普通的感知药剂，但也做到了最好——伊恩，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药剂的质量差点让我以为是大师出手！” 　　“答案是灵能！” 　　伊恩不假思索地回答，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从炼制药剂开始，他就开启了预知视界，关注着坩埚中药剂雾气颜色的变化和浓淡。 　　如此一来，需要无数次试错的火候和时间表，对于伊恩来说，就变成了踩点游戏——他只需要在颜色最为浓厚深邃，即将变淡转换时中止操作，进行下一步骤就行。 　　当然，这并不能从无到有地找出一种炼金药剂的炼制方法，毕竟可能性也太多了，即便是能预知未来趋势，也不能确定那个趋势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伊恩却可以优化几乎所有有配方的炼金药剂！ 　　预知视界的有效，在两年来的每一次炼金实验中都得到了验证，令伊恩对自己在炼金术上的进展非常有自信。 　　成型的感知提升药剂，在预知视界中呈现深蓝泛紫，这已经是极限。 　　毕竟它的所有材料都只是普通的炼金材料，只有凝神草算是升华素材。 　　自然，希利亚德老师的提纯也是提升质量的关键。 　　“伊恩，其实不用这么急迫。” 　　注视着自己手中的药剂，希利亚德不知为何却有些犹豫，他眉头微皱，轻声对自己的弟子道：“无论药剂再怎么精纯，都会带点毒性，我慢慢排查，最迟两天内也能找到韦格斯。” 　　“两天就迟了，我们决不能将主动权让给其他人。” 　　伊恩从希利亚德手中接过药剂，十岁的少年已比两年前高了不少，他凝视着自己手中的药剂：“我知道老师可能在为我担心，毕竟倘若情况有变，您可以离开，但我和埃兰却不行，所以想要谨慎起见。” 　　“所以，正因为如此，我必须主动出击。” 　　对此，希利亚德只能沉默，他的学生如此聪慧而有决断，自己也只能给予意见。 　　更何况……这也是他本想要去做的事情。 　　唯一的顾虑，就是伊恩的安全。 　　“放心吧，老师，我有计划。” 　　话毕，伊恩没有犹豫，闭上眼，直接一口将还有五十度左右的火热药剂灌下。 　　刹那，一股炽热的力量自腹中迸发，而后就如岩浆般传遍周身，最终汇聚于头颅之中。 　　紧接着，反而恢复清凉。 　　一时间，伊恩的额角两侧亮起了一阵阵淡青色的荧光——他睁开眼，远比之前要明亮的灵能光辉在他的眼中旋转闪烁。 ###第109章 背弃者 　　“很好的感觉……” 　　环视周围，伊恩轻轻地说道，他的目光简直就像是有实质般在周围的物品和座椅上扫动：“这些裂缝，脆弱的地方，以及木头中蠕动的蛀虫居然都如此清晰……” 　　“颜色层次分明，甚至能看见一个个具体的细节，就如同当年看见埃兰身上的图腾小刀那样……这就是我灵能强化后的结果吗？” 　　既然敌人的灵能可以通过声音来回馈信息，那么证明他的灵能和他本体肯定有什么联系。 　　之前看不见那无形的联系，但是现在，伊恩觉得自己可以清晰看见。 　　甚至，反过来窥探，看见对方的位置所在！ 　　闭上嘴，少年摇了摇头，他向前迈步，打开了埃兰的房间。 　　埃兰此刻正在津津有味地注视着窗沿上的两只甲虫斗殴，那是某种在木头和石缝中筑巢，类似瓢虫的小虫，男孩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便看见自己双眸明亮的哥哥。 　　“哥哥？” 　　埃兰疑惑地开口，发出声音。 　　所以，位于男孩头顶的紫色灵能印记被触发，激活。 　　而后……振动传递！ 　　此刻，伊恩睁大双眸，在服用感知药剂，灵能感知也得到提升的情况下，他清晰地看见，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深紫色雾气，在一阵闪烁后，骤然延长！ 　　就像是，一根蛛丝般——一条模糊不清，似虚非实的光条，就这样化作一条朦胧的雾气线条，直通遥远的天际彼端！ 　　不仅仅如此，整个城市中，有千千百百的丝线正在延伸，抖动。 　　整个哈里森港……简直就像是被一张紫色蛛网覆盖，瞬息间，传递着无数声音！ 　　“看见了！” 　　立刻在埃兰疑惑的目光中关上房门，伊恩转过头，对跟在他身后来到房门口的希利亚德低声道：“他在城西……不对，更远，他已经出城！” 　　“老师，他现在位于红杉林的土著聚集地，位置大概是紫叶林周边……” 　　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对方的所在地，但是凭借预知视界的强大感应力，伊恩可以很负责地笃定，对方就在他指出的那一片方位！ 　　——嗡。 　　而就在这一瞬，随着一声爆响，原本一脸肃然，站立在伊恩面前的希利亚德消失了。 　　“什么……” 　　瞳孔放大，即便是以伊恩第一能级升华者级，外加感知药剂强化过的动态视力，居然都没有看清老骑士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能看见，感应的，只有已经打开的房门，以及仍在不住吹动的窗帘与衣物。 　　六月的暖风吹入屋内，带来潮湿的沿海气息。 　　“……老师当初究竟有多强？而且应该只是去监视的吧？真的要杀那个骑士，也要等我们准备好陷阱才行啊……” 　　眨了眨眼，才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伊恩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也是我给老师的承诺，但这也太急了。” 　　少年很清楚，老骑士的出动是必然。 　　毕竟……希利亚德，是数十年前，那场黯月动乱的失败者，从一方显贵的知名强者，沦落为如今隐姓埋名的通缉犯。 　　他的一切都会被清洗，都会被篡改，都会被彻底的抹消。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的学徒还能幸存，还可以继续从事理论上为‘皇帝心腹’的‘巡监骑士’？ 　　作为一名骑士，至少，自认为是一名骑士。 　　希利亚德，绝不可能容忍自己过去的弟子，哪怕仅仅只是教导过短暂时间的学徒中，出现一位‘叛徒’！ 　　想到此处，伊恩微微摇头，这不是他能拦住的。 　　“哥哥，刚才，怎么了？” 　　与此同时，房门被打开，埃兰一脸疑惑地探出头，左右看看，然后不解道：“大门，怎么，打开啦？” 　　“……没事，我刚才门没关紧，一阵风把门吹开了。” 　　沉默了一会，伊恩俯下身，抱了抱埃兰，他平静地笑道：“今天下午可能会下雨，就别出门了。” 　　“哥哥等会去外面给你带点新奇的植物回来，指不定还是升华植物呢？” 　　“好耶！” 　　眨巴了下眼睛，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埃兰在听见伊恩的承诺后，登时就放下了之前的疑惑，开心地欢呼道：“哥哥，最好了！” 　　另一侧。 　　“……格兰特子爵已经授予我权限，我可以指挥除却他亲信骑士外的所有人——你们这些斥候自然也在我可以指挥的范畴之内。” 　　紫叶林，隐秘的林间营地中，韦格斯眉头紧皱地环视身前几位神色不安，面色苍白的斥候。 　　他拍了拍手，耐心地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不是让你们去当炮灰……真的这么做，格兰特子爵会去骑士团举报我的，我还能不懂情报网络的重要性吗？” 　　“我要的只是你们带我潜入土著后方，然后你们撤退就行，后面的抓舌头和审讯我都自己来，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在场的七位斥候面面相觑，他们收到属于格兰特子爵的秘哨，急忙从各地赶到此地的安全营地集合，却发现来者是一位帝国使者，巡监骑士。 　　这倒也不奇怪，帝国嘛，时不时派几个老爷下来才正常。 　　黑发骑士容貌俊美，言辞和缓，语气也相当和善，比那些不好说话的老爷要讲理多了，而且显然也是懂情报工作的内行。 　　但即便如此，七位斥候仍然懦懦不敢言。 　　“怎么，都这么胆小？南疆的斥候就这点胆气？” 　　韦格斯眯起眼睛，察觉到这些斥候的不自然，他随手点了一位：“你，说一下，供奉四大图腾主的部落分别叫什么，位于什么地方？” 　　“啊，我吗？” 　　被点名的斥候看上去相当年轻，似乎才刚刚二十，他有些无助地环视两边的同僚，然后在所有同僚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呃，红杉土著说是四大图腾，其实有五个图腾主……” 　　“而四大部落也只剩下两个名副其实，雾巢部落已经衰败，还定居在瘴气林那边，山潮部落在合并了林海部落后，目前是大红杉林共主，居住在祖地象骨山……只有腾澜部落能稍微抵抗一下山潮部的威势，如今在西边沿海游牧渔猎……” 　　“腾澜部是吧……这名字可真简单直接，省了我辨别的功夫。嗯，就是它了。” 　　想到可能被导师阻挡的两条巨鳗，黑发的骑士听到了想要的信息，满意地点头道：“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挑两个熟悉路径的，带我去西边沿海抓个舌头，我会为你们请功的。” 　　所有斥候都抬起头，目露惊愕之色看向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回应他的话。 　　“怎么？” 　　察觉无人回应，韦格斯抬起眉头，他没有使用灵能，也没有为对方的沉默而感到愤怒，他单纯凭借察言观色，就察觉到这些斥候表现的不对劲。 　　所以他伪装成最正常的老爷姿态怒斥道：“你们这群土包子还在害怕？说了不用担心，我是第二能级，有着称号的精锐骑士，你们这些乡下地方的土著部落哪怕是叫上图腾灵也不可能挡住我！” 　　“而且真的死了又如何，我不会给抚恤金吗？抗命不从，我可以当场以巡监骑士的名义处决你们！” 　　“不，不，老爷……” 　　当即，便有一位最为年长的斥候颤抖着跪下拜伏道：“只是……您究竟要什么情报呢？我们都是这里的老人了，有没有可能不需要去抓舌头，我们就能告诉您想要知道的东西……” 　　——果然有秘密。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韦格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恐吓道：“我要查的东西，是真正的皇室机密，和你们这些小地方的所有情报都没关系！” 　　“不要废话，带我去，这是命令！” 　　毫无疑问，对于这些平头老百姓出身的斥候来说，韦格斯的巡监骑士身份以及皇党背景，的确足够让他们浑身抖三抖——但即便如此，倒不如说，这么威胁后，这些斥候全都更加不敢开口了。 　　黑发的骑士微微点头，他已经猜到答案，只是还不能确定。 　　所以，他墨绿色的双眸中亮起一道淡白色的荧光……宛如蛛丝一般的荧光，直直照射在一位面露畏惧之色的斥候眼中。 　　声音……属于心灵的声音正在回荡。 　　认真聆听……然后，韦格斯就被气笑了。 　　“我原本还不敢相信。” 　　微光淡去，结束灵能，骑士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向眼前这些不敢动弹的斥候们：“感情格兰特子爵还真的勾结土著了？！” 　　所有斥候惊愕地抬起头。 　　——他们一个字都没说，怎么眼前这位帝都来的骑士老爷就什么都猜出来了？！ ###第110章 贿赂金 　　红杉土著四大部，自然就是依照四大图腾主的名字命名，分别是山潮，树海，腾澜，雾巢。 　　原本，四大部分庭抗礼，各自占据一地，互相攻伐杀戮，好不痛快，直到帝国移民团横插一脚，也加入了这快乐的互相屠杀大家庭。 　　毋庸置疑，相比起在小角落里窝着自娱自乐杀着玩的红杉林土著，在泰拉大世界和诸多魔兽异形以及其他国度互相征伐的帝国人更加擅长此道。 　　他们是专业的！ 　　在有着精湛屠戮技艺的帝国骑士的冲击下，四大部的勇士几近伤亡殆尽，五位图腾主消亡了一位，重创了三位，只有大红杉林树海因为无法移动，隐藏在后方，所以才没有受到多大损害。 　　帝国移民团固然也遭遇重创，可还是建立起要塞，并在源源不断地帝国支援下构筑城墙，成立炮兵部队，构筑起坚固的塔楼和哨塔网络，并以卫星堡垒和村镇牢牢地掌控住了原本近海高地的区域，最终缔造出如今的哈里森港。 　　几十年过去，因为强敌的出现，原本互为敌寇的四大部隐约间有着再次联合的趋势……如今，山潮部已经完全统合了林海部，而雾巢部因为丧失了自己的图腾主，只是名义上有着四大部的名号，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稍大点，特殊点的中等部落。 　　唯独腾澜部，因为以海为生，和其他定居在红杉林中的土著大有不同，祭拜的图腾主更是腾潮之灵与鼓浪之灵两条腾澜巨鳗，在这方面也不逊色于有着山潮之灵与树海之灵的山潮部。 　　但毕竟巨鳗无法登陆，所以他们还是位居劣势。 　　原本，在有着大萨满的情况下，两大部还能在大萨满的权威下勉强整合。 　　但如今，在大萨满与山潮之灵一同重伤休养的情况下，一直都隐约被山潮部压制的腾澜部就有异心了。 　　“……格兰特子爵已经暗中和腾澜部达成协议，只要那两头巨鳗不阻拦商船，协助驱赶周边海兽，就愿意帮助土著也建设海上商队，一同与迦南摩尔与鲸歌崖贸易……” 　　“只要腾澜部愿意加入帝国，格兰特子爵甚至愿意为他们向帝国申请‘自治区’的资格！” 　　轻声低语着自己听到的情报，韦格斯此时心中满是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惊叹道：“难怪哈里森港最近大力发展海贸——他还真是个人才啊！” 　　说实话，韦格斯原本对格兰特子爵还稍微有些看不起……一个乡下贵族罢了，哪怕和自己同级又怎样？ 　　无非就是有家传的以太武装，真的打起来，他半点也不怕对方！ 　　但现在看来，对方在治理领地，合纵连横方面的能力恐怕真有一手，居然不声不响就联合了土著一部，开拓了商路，甚至在缓慢地通过贸易，将这些土著的力量缓缓消化吸收！ 　　自己也就多个灵能了，在专业治理方面完全不能和对方比。 　　可问题就在这里了。 　　——难道，当初土著入侵，真的是格兰特子爵和腾潮部做的一场戏？！ 　　韦格斯皱眉思索。 　　表面上，土著整合了所有力量，集中对哈里森港发起全力进攻，结果腾澜部出工不出力，不仅图腾主不出动，甚至海兽也不驱赶，只有山潮部损失惨重，导致如今一方沉寂，一方亲善哈里森港。 　　本就相互间有着血仇的腾澜部和新敌人联手，坑了老仇敌一把，如今更是即将化敌为友，恐怕活的无比滋润。 　　而格兰特子爵艰难守城有功，又凸显出此地形势艰难，无法更换领主，帝都方面为了稳定考虑，只能继续大力送出支援，继续支持他艾尔斯·格兰特当总督！ 　　赢麻了。格兰特子爵赢两次，腾澜部赢一次，他们一直都在赢，只有山潮部在输！ 　　“那这样的话，腾澜部的收益有点少，不像是合作伙伴啊……或许是子爵的手法，看来还是不能小看任何人。” 　　想明白整条线的韦格斯眼皮跳了跳，他现在感觉无比头疼：“也难怪这些斥候不愿意带我去抓舌头——如今正是哈里森港和这些土著的蜜月期，胆敢违背这大势，两边的关系未必会影响，可他们肯定会被子爵狠狠惩戒！” 　　说是惩戒，被杀全家都不奇怪，自己用性命威胁这些斥候也不好使。 　　“算了，你们走吧。” 　　骑士无奈地回收，示意这些斥候滚开：“什么玩意啊，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虽然心中对‘格兰特子爵两年前勾连腾澜部暗坑山潮部’的剧本还有些疑惑，但如今的情况也不可能让这些斥候给自己带路：“回去告诉格兰特子爵，让他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懂规矩的，让他拿八百塔勒给我就两清，再加五百，我给他评定写优。” 　　“别担心我说话不算话，这是我的骑士铭牌和印章，评定表格在我房间行囊的夹层里，让子爵他自己写他自己的评语，到时候和塔勒一起还给我。” 　　说实话，这种暗中勾结蛮夷，养寇自重，骗取帝都援助的边疆贵族和军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原本帝都还以为哈里森港这边杀的这么惨烈不可能是假的，所以援助给的格外实诚，没想到格兰特家族玩的挺花。 　　上报上去，肯定是功劳一件，到时候格兰特家族肯定会被调走，毕竟哈里森港只是先帝赐予他们统领管理，并不是‘实际封地’……这地方，理论上还是帝都直属。 　　但他何苦这么做？结仇不说，指不定这些斥候回去没十分钟，格兰特子爵就带着他的护卫队，火炮和以太武装从天而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杀了！ 　　倒不如主动受贿，大家互相有把柄，各自揭过——这也算是常态了，十个贵族里面八个是这么干的，其他两个是色诱。 　　八百塔勒，对普通人而言的确是一笔巨款，但对于他这种巡监骑士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年的基础薪金，不多也不跌份，诚意十足。 　　“是……大人……” 　　斥候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然后缓缓退下——他们当然知道现在事情不好办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巡监骑士居然猜出他们被严令保守的秘密，但无论如何，他们肯定要吃大苦头。 　　对方索贿，反倒是一种救赎。 　　登时，所有斥候便退下散开，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唯独黑发骑士待在原地，眉头紧皱。 　　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自己导师阻拦的那两条巨兽？ 　　“但也不对劲啊。” 　　韦格斯喃喃自语：“倘若格兰特子爵真的这么厉害，红杉林土著哪来的力量威胁哈里森港？” 　　“虽然逻辑说得过去……但情报还是不足。” 　　摇摇头，骑士眉头舒缓。 　　他原本的想法，是去腾澜部抓个舌头，搞清楚为什么两年前土著战争时，他们的两位图腾主巨兽没有出动，协同山主进攻哈里森港。 　　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 　　“算了，去安插几个‘印记’吧。” 　　摇摇头，韦格斯倒不会因此而失落，与之相对的，他现在又有了全新的推测。 　　——既然哈里森港在暗中和土著的关系并不差，私下肯定有许多走私和贸易。 　　自己的那位导师没有和帝国人打交道，但说不定和土著有所接触？ 　　“去种下几个印记，看看能不能从土著那边获得些新情报。” 　　既然如今格兰特子爵已经和土著开始勾搭，那他去转一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如此想到，韦格斯便起步出发，抵达了南岭西部沿海。 　　碧空如洗，碧海翻涌，群鸥于天展翅，鱼群在近海游荡。 　　翠碧的浪潮在风中悄然拍打沿岸，它是如此美丽，以至于所有第一次见到南海的人都会震惊于它的魅力，并因此而感慨。 　　原本，刚刚抵达沿海的韦格斯是想要赞叹的。 　　可发生在沿海的一幕，却让他彻底没有了兴致。 　　那是一次餐宴。 　　一次土著的餐宴。 　　一次，将其他‘人’也作为食物，绑上烤架的‘餐宴’！ ###第111章 为了希望 　　篝火，烤堆，烧石，晒鱼的木架，以及简陋的营地。 　　一座缠绕在一起的巨鳗石像，一个早就被鲜血浸透的漆黑石盆，凌乱散布在周边的骨头碎渣，以及缓缓燃烧的烟炉。 　　几个饥渴难耐的男人，几对眼神渴望的妇孺，几个正在研磨刀刃的长者，以及被捆绑在旁边，瞎了只眼，神情麻木的残疾土著。 　　这就是大红杉林土著中并不罕见的一幕——一个普通，小型的土著部落向图腾主献祭血食，顺便让自己也能活下去的一幕。 　　那群饥肠辘辘，身披蛇鳞与珊瑚制品的土著，自然就是腾澜部的部众。 　　而那个被捆绑在一旁，稍后就会被放血献祭的，自然就是天知道哪个部落的俘虏和牺牲品。 　　非要说韦格斯会因为土著献祭而感觉没心情，实在是小看这位巡监骑士了，他见过更恶劣的场景不下几十次。 　　从贵族的延寿祭祀，到密教的可怖仪轨…… 　　从皮包骨头的灾民，到妻女被强占的平民…… 　　这种事情即便是在帝国这个号称文明的世界中都绝不少见，甚至因为披上了文明的外衣而更加丑陋恶心。 　　倒不如说，土著这种真的只是因为很饿没食物才不得不吃人的情况，反而有一种质朴的无奈。 　　“……你要干什么？” 　　韦格斯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他一从林间踏出便被土著看见。 　　这些腾澜部的土著猎手警惕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位领头者向前，用不太熟练的帝国语驱赶这位明显的帝国来客：“离开这里！” 　　除此之外，这些土著并没有说更多的狠话。 　　因为他们也不傻，韦格斯身上那套黑色全身重铠怎么看都觉得离谱，这对于只能用叶片和麻草作为护甲的土著来说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铁壁。 　　——最起码是个正式骑士……整个部落一起上都未必能消灭对方。 　　知晓这一点，所以即便是驱赶，这些土著也不敢放什么狠话，只是重申：“我们有协约……港口人，想要交易，去交易区！” 　　他甚至不说‘帝国人’了。 　　而韦格斯眯起眼睛，他没有在意对方的警告，而是认真地环视整个部落的情况。 　　零散几个拿起武器的猎手，大多向后撤退的俘虏，零散几个正紧握木棍的老头…… 　　贫穷，饥饿，充满贪婪，却因力量而克制，是胆怯与蛮勇的矛盾结合体。 　　他低声自语：“不对。” 　　这位骑士眉头紧皱：“不对！” 　　没有在意那位大概是部落酋长的猎手的警告，韦格斯向前踏出一步，他沉声询问道：“腾澜诸部大多都和你们一样穷困吗？” 　　“……什么？” 　　虽然没有感觉到敌意，但因为韦格斯的认真询问，第二能级的压迫蔓延，酋长也不由得为之后退半步，有些慌乱且不解道：“穷困？我们已经是沿海诸部中少数能吃饱的部族了！” 　　虽然带点在外人面前吹牛的成分，但声音告诉骑士，对方没有说谎。 　　“错了！” 　　所以韦格斯才低声道，他侧过头，墨绿色的眸子锁定一旁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祭品，他低声道：“祭品也只能选残疾人……怎么可能？” 　　“哈里森港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不可能，假如真是这样，腾澜部怎么会愿意和他们合作！” 　　抬起手，骑士指向祭品：“他是怎么来的？你们抓捕来的俘虏吗？” 　　“当然不是……” 　　酋长虽然搞不清楚韦格斯为何要询问这些问题，但他也察觉对方并不想要对他们出手，故而在迟疑了片刻后，缓缓道：“因为战争，部族损失了很多勇士，多了很多残疾。” 　　“为了培育出新的勇士，诸部之间会交换残疾的勇士作为祭品……” 　　声音。 　　此时此刻，韦格斯能听见许许多多的声音。 　　屈辱的声音，不甘的声音，战败后悔恨的声音。 　　以及无奈之下，承认自己败北的，甘愿臣服的声音。 　　唯独没有，作为哈里森港的合作伙伴，同为战争胜利者的‘欣喜的声音’！ 　　登时，这位巡监骑士察觉到不对。 　　和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样，腾澜部并没有保存实力，他们也参与了俩年前攻击哈里森港的战争，并且同样损失了很多勇士！ 　　这时整个部落大多都是妇孺老人，只有寥寥无几的年轻男人就能看得出来！ 　　“呵呵……” 　　此刻，原本在一旁沉默的残疾祭品却笑了起来。 　　他笑的极其凄厉，声音更是嘶哑的宛如刮擦石板，一旁正在磨刀的腾澜土著不耐，持刀上前，似乎想要割断对方的舌头。 　　“让他说。” 　　但韦格斯伸手，祭坛周边的骨片震荡着，无形的力量阻止了那个土著。 　　祭品有些惊讶地看了韦格斯一眼，但本就快死的他早就无所顾忌，他怨毒地扫视着眼前的腾澜土著，咒骂道：“我们，本该胜利！是这群杂种，的灵没有出动！” 　　“山主，已经攻入城内，只要，腾澜之灵协助，驱赶海兽，哈里森港会被攻破！” 　　“如若不是，他们差错……如若不是，那一炮……” 　　“我们战斗了！是你们自己没有攻下！” 　　“是你们的错误情报害的海主受创，你们才应该负最大责任！” 　　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了的腾澜土著怒吼一声，将这个祭品割喉，但他仍然是呵呵地笑着，怡然不惧自己的血正在狂涌而出。 　　他仍然怒视着其他人——无论是土著还是帝国人，发出最后的吼声：“背叛……你们背叛……” 　　他很快就死了。 　　韦格斯并没有阻止土著间的相杀。 　　因为此刻，他彻底察觉到自己之前猜测中的错误缺漏之处！ 　　悄无声息间，他已经消失不见。 　　来到另一处可以眺望更远方的海岸，韦格斯凝视着远方的海域，喃喃自语：“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腾澜部不仅仅呼唤了图腾主驱赶海兽，进攻哈里森港……甚至就连他们的图腾主，那两头腾澜巨鳗都出动，只是无功而返！” 　　“有人挡住了海兽——甚至挡住了那两头图腾主，将它们重创！” 　　“如今失去所有依靠的腾澜部不得不与哈里森港定下协议，所以明明名义上是盟友，付出不少，收益却惊人的少！” 　　他已经察觉到真正的真相……可却不敢相信。 　　土著倾巢而出，但是海兽与图腾主因未知原因被挡住，山主正面对抗格兰特子爵，却最终被一队城卫兵和一个年幼的灵能者联手用炼金火炮命中要害，狼狈撤退。 　　而这一切的核心要点…… 　　“是导师……是导师驱赶了图腾主，挡住了海兽，让土著的攻势功亏一篑！” 　　笃定道，韦格斯却没有任何欣喜。 　　与之相反，他甚至露出了极其不解，甚至是极其愤怒的表情：“但怎么可能？！” 　　“和第二能级巅峰的图腾主战斗，对于已经被源质疫毒侵蚀的千疮百孔的导师来说，简直是用生命去战斗！” 　　这就是韦格斯为什么从未想过，是希利亚德主动去阻拦两位海主的原因……其他人或许不太清楚，但是自己导师当年受的伤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那可是源自于迷宫深处，名为‘冰狱劫灰’的疫毒，是足以毒杀古龙，令泰坦巨兽都被侵蚀成一团朽骨的最恶之蛊——即便是昔日的不灭之城，中了此毒也绝无可能免疫。 　　如今的希利亚德，还活着就是一个奇迹，怎么还可能进行烈度如此大的战斗？！ 　　“整个哈里森港中……不，陛下驾崩后，整个泰拉大陆上，都不可能有任何事能让导师以生命为代价去战斗了！” 　　“除非……” 　　低声自语着，聆听过无数人的声音，流音的骑士声音低下来。 　　“除非……”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茫然，不解与嫉妒。 　　以及，一丝怀念。 　　“是为了希望。” 　　与此同时。 　　刚刚做完浆果炖菜的伊恩，正在自己家中，逐一视察自己如今可以用出的手段。 ###第112章 升华器官 　　此刻，希利亚德老师已经出击，那位巡监骑士也在土著林区。 　　因为巡监骑士的出现，最近这段时间格兰特子爵更是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毕竟，领导的秘书跑过来视察底层工程师工作进度这件事，怎么想都很无奈，安分是必然，伊恩也非常感同身受。 　　所以，如今这个时间段，正适合他弄点小动作。 　　自土著的攻城战后，伊恩服用魔药，成为了正式的沙铠学徒，踏入第一能级‘启灵’的领域。 　　启灵、凝辉、心光。 　　这就是升华者一到三能级的学名。 　　当然，还有民间的称呼，官方的天梯之名，以及升变之道的专有名词等等…… 　　泰拉大陆的升华者修行，就和前世地球的各种古籍一样。 　　同样的东西，既然是铅汞，也是龙虎，一样的事物和意境，却有着众多不同的名字。 　　不过，在民间，最常见的名字就这三个。 　　伊恩如今抵达第一能级启灵，代表他已经体内点亮了源质凝聚的星辰，也就是那些升华器官。 　　现在的伊恩，有着三个升华器官。 　　沃土之心，净岩晶骨，以及沙铠岩核。 　　沃土之心，并非是真正的心脏，而是位于原本胸腺所在位置的全新免疫器官，它是如今伊恩身体免疫的核心，也负责将伊恩的全身源质凝练成土属性，进而可以操控沙土，形状类似扁平的心脏。 　　净岩晶骨，就是如今伊恩的金属化脊椎骨，两年的时间，它已经蔓延了七八个骨节，并且朝着男孩的胸骨板以及颅骨延伸而去，而经过它的刺激，伊恩的肉体也逐渐开始朝着真正的升华者转换，大大强化了他的骨密度以及身体强度。 　　沙铠岩核，便是伊恩第一个选择，用自己的纯粹源质进行升华的肝脏，那是承载‘沙海学徒’修行训练的核心所在，它分泌的岩化要素，可以让伊恩强化自己的皮肤，仿佛坚岩沙铠，最极致时，甚至可以刀枪不入。 　　除此之外，因为沼地鳄龙和噬礁海獭都能操控一定程度的水属性源质，所以伊恩也具备些许操控水属性源能的能力。 　　从普通人到第一能级，是升华器官从零到一的突破，而从第一能级到第二能级，是升华器官从点至全身的突破。 　　无论有几个升华器官，是简单还是复杂，只要升华器官带来的‘升华化’，没有遍及全身，就全部都是第一能级。 　　正如同伊恩脊椎骨处不断蔓延的晶骨那样，它的完全姿态，乃是完全转换伊恩的全身骨骼，并且将相应的血肉和神经系统全部都转换成金属基细胞——而这就是铁之民的特性，可即便是铁之民也只能让自己的一部分躯体变成这样的形态，只有升华者才能办到全身转换的事情。 　　晶骨会不断地蔓延成长，在日后会成为伊恩诸多其他更高等级升华器官的基础，毕竟倘若就连骨骼和血肉都不够坚韧，那又何谈更进一步的擢升？ 　　但，也正是如此，因为不同的升华器官会占据位置，一个人身上能够承载升华器官是有限的，而传承能修行的升华器官也是有限的。 　　越是强大的传承，可以修行的升华器官数量就越多，身体素质越好的，能承载的升华器官也越多。 　　以最简单的真形传承，被伊恩称之为‘鲤X王传承’的‘破浪者’为例，它一共就能修持出两个升华器官，一个是‘鱼王金鳞’，一个是‘碧蓝之眸’。 　　金鳞强化身体，碧眸为源质赋予水属性。 　　任何能被称之为传承的血脉真形，都至少要有两个升华器官，并且分别是肉体强化与属性赋予。 　　而最经典的第五能级血脉传承‘真炎龙血脉’为例，它就可以从第一能级开始，逐渐修成十种强化系，五种源质系，共计十五种强化器官！ 　　就算这样，还不是极限，根据希利亚德所说，第五能级的极限应当是超过二十种不同的升华结构融汇为一体，触及生命所能覆盖的方方面面，进而打破生命的极限，抵达‘极之域’……但这个可能目前无人能做到，只是他单纯的推测。 　　“升华器官，贵精不贵多，胡乱堆砌，没有构成体系，即便是朝身体里面强行塞十几种，也不能与炎龙血脉比拟，只会让肉体崩溃，彻底畸变。” 　　伊恩很清楚这个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低等级的源质器官，是可以融合合并的。 　　就好比如说，倘若伊恩同时持有晶骨和钢骨两种不同的升华器官，那么他在日后的进阶过程中，就可以将这两种升华器官融合成一种高阶升华器官，额外给自己腾出一个空位来。 　　实际上，高等血脉真形最重要的就是这点了。 　　虽然说起来，只有十几个升华器官，似乎并不多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些高等传承的升华器官，每个的功效都凌驾于低等传承的好几个，从全面性和容错率上就彻底碾压！ 　　“我第一能级刚刚修成，就可以拥有三个升华器官，这便能算是最天才的那一批。而沙铠学徒也不愧是最顶级的传承，在第一能级，也能修成五个升华器官。” 　　伊恩预估自己如今的实力，他感觉，即便是以自己十岁的孩童之躯，和那些酒馆中的佣兵互相搏杀，赢的的也一定是他。 　　要知道，寻常佣兵，面对噬礁海獭首领这种第一能级的魔兽，也必须要叫上好几个同伴才能勉强狩猎……而他在服用魔药之前就能单独击杀，如今成为沙铠学徒后，只要在陆地上，他感觉他能单挑一整个海獭群落！ 　　那些就连海獭皮毛都无法砍破的寻常刀剑，面对他如今的躯体，恐怕破防都办不到。 　　更不用说，他能直接操控砂石，这对一般的战斗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无CD无施法材料的扬尘术！ 　　但这样是不够的。 　　“敌人是第二能级中也算是强大的强者……我必须得想办法，设下几个足够杀伤他的陷阱。” 　　“不管那位巡监骑士会不会发现我的身份，会不会攻击我，我都必须要有制约他的手段……甚至杀死他的手段。” 　　俗话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在泰拉大陆，如若没有害人之心，恐怕就连防人都做不到了。 　　眯起眼睛，伊恩在自己的房间中，点数着自己拥有的手段和物资：“几种比较简单的生物毒，从迷宫藻处提炼出，也不知道第二能级能不能免疫，总之先准备上。” 　　“在普德长老那边，练习炼金术时，偷偷提炼出的一些泛晶砂，可以作为炸药。” 　　“普德长老送的小刀，还算锋锐吧，勉强能切破我自己的皮。” 　　“还有……我看看，一些药剂，一些升华植物种子，一些杂七杂八的零件，答应埃兰给他做的风筝零件……” 　　一边确定自己如今拥有的各种道具，伊恩突然停了下来。 　　他侧过头，看向另一边希利亚德老师画出的地图，心中一动：“等等，我好像有了一个想法……” 　　男孩凝视着地图，思索着自己的条件，不禁露出微笑：“好。”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而就在伊恩寻找可以埋伏敌人的地域时。 　　哈里森港，南方远海。 　　奥尔代礁周边，黑发的骑士站立在一艘土著独木舟上，凝视着礁石上那些经久不消，深邃而巨大的痕迹。 　　“找到你了，老师。” 　　他低声自语，双目中的荧光闪动。 ###第113章 我就在这里 　　确定希利亚德的确就在哈里森港中，只是隐藏身份的韦格斯，驾着一艘独木舟，来到了位于南岭远海的奥戴尔礁周边。 　　此刻是下午，遥远的海天交际之处，已经隐约能看见云层与风暴正在汇聚，甚至能看见一条细小的雷霆在远方的雨云中闪烁。 　　以奥戴尔礁为中心，都是以一片险恶的礁石区，如剑一般的礁石参差不齐地竖立在海中，隐约看见可以有一条条大小不一的黑色海鳗在剑礁中交错游动。 　　整个哈里森港中，只有银鳞船队可以在奥戴尔礁周边捕鳗，因为银鳞船长正是一位猎获了潮汐鱼群鱼王，成为了破浪者的升华者。 　　他与本地的鳗群达成了‘交易’，船长会驱赶鱼群来到奥戴尔礁中，而鳗群也会任由这支船队捕获自己那些‘倒霉的同类’。 　　鳗群得到了白送的食物，还降低了群族的数量压力，不用费劲自相残杀，就能淘汰那些蠢得会被人类捕走的残次品。 　　而银鳞船长可以用便宜的要死的沙丁鱼换一磅三拜森的鳗鱼肉，偶尔还能获得珍贵的源质食物，甚至是魔药素材。 　　双方简直是双赢中的双赢！ 　　至于鱼群…… 　　嗨，反正这里也没人能和鱼说话。 　　不过，也不是每一天，银鳞船队都会来到奥戴尔礁周边捕鳗……他们有固定好的时间，最近显然不是捕鳗的日子。 　　韦格斯站立在平稳的独木舟上，他凝视着那些裸露出海面，仿佛坚不可摧的礁石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痕迹，就像是一座厚重的要塞上满是敌人攻打的伤痕。 　　仅仅是注视，就有一种冰寒与潮湿的气息随之而来。 　　奥戴尔礁是一处灵能场域汇聚之地——这也算是公开的秘密，毕竟如若没有这样的场域，再怎么资源丰富的远海，也不可能有充足到足够供养一整个鳗群的资源。 　　倘若是其他时间，韦格斯大概会尝试从这个灵能场域中获得一点好处，毕竟这种自然场域经历了数百上千年的积累，会沉淀许多天然的要素结晶，一种可以直接引动自然灵能的宝石晶体。 　　只要拿到一块高纯度要素结晶，就等于拿到数百塔勒。 　　但现在，他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贪那么点小便宜。 　　他只是认真地，详细地，没有丝毫遗漏地观察，那些坚固到几近于不朽的礁石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痕。 　　“是导师……哈哈，这一剑，正是导师的无锋剑！” 　　“他真的在这里，就在哈里森港，两年前，他就在这里挡住了那两头腾澜巨鳗，保住了哈里森港没有被土著和海兽攻破！” 　　深呼吸了几次，韦格斯按捺住此刻激动的情绪，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而且，导师还运用了真正意义上的技术……他是正面完全镇压，击溃了那两头巨兽。” 　　“凭借被疫毒侵蚀的千疮百孔的躯体，居然还能办到这点，不愧是昔日的帝国第一骑士……” 　　“但，现在……导师你还剩下多少‘生命’可以挥霍？！” 　　并不畏惧自己昔日的导师，黑发的骑士甚至双手都已握紧，颤抖，因为激动而难以自己。 　　“不要着急……让我想想。” 　　吐出一口气，韦格斯强制自己冷静，他低声自语：“两年前，老师不惜耗费生命和土著的图腾主战斗……他现在肯定还在休养，他就在哈里森港，只是隐姓埋名，亦或是换了一个身份，谨慎而低调的生活着……” 　　“两年前，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双目中亮起银白色的光晕，骑士开启灵能，开始汇总整个城市中的声音，协助自己推测希利亚德可能的身份：“让我想想……” 　　声音开始汇聚。 　　两年前，特殊，战争，土著…… 　　一个个关键词被遴选，随着灵能的波纹震荡网络，而后涌入网络的主人，那匍匐于流音之网的蜘蛛耳中。 　　随着思路的开启，一些原本完全没有联系在一起的思路开始聚合，重组…… 　　最终，在思绪中相连。 　　“两年前，土著袭击，幸存的灵能孩童，重伤的舅舅……” 　　低声呢喃，简直就是有一道光束从韦格斯的双目中溢出，他紧紧按住自己血管鼓动的额角，几近于咬牙切齿次地聆听那些灵能印记中传递而回的声音——那些几近于从心中迸发出的声音。 　　“紧随而来的土著战争，大风暴，入侵城内的海兽，巨大的鳄龙……” 　　他跪在独木舟上，黑发的骑士紧闭双眼，但实质化的光芒仍然穿透眼皮，照射在周边的海面上：“被城卫兵和孩童击退的鳄龙，被阻拦的两头海中巨兽……” 　　“天才，希望，宁肯为了保护他而耗费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 　　一滴一滴的血液从眼眶，口鼻与耳中溢出，滴落在潮湿的木板上，不住地溢散。 　　但韦格斯却没有半点停止这几近于主动将自己推向灵能暴走的举动。 　　他甚至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重伤的舅舅——天才的灵能孩童！” 　　“原本吸黑菇的废物垃圾，最近这两年却因为外甥的觉醒而恢复正常……有没有可能，是看见一个年轻的天才见猎心喜，杀死了那个人渣舅舅，所以自己取而代之，顺便隐藏身份在此地呢？” 　　“而对方，正是可以协助一队城卫兵，就能击退山主的天才……是啊，既然是土著全力入侵，区区一个普通的八岁灵能者，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精锐土著的突袭？” 　　“他必然有所不同，亦或是说，天才的难以置信！” 　　“——所有的线索都汇聚了！” 　　抬起头，韦格斯转过身，纵然血液仍在不断滴落，但他还是睁大双眸，用那墨绿色的瞳孔看向哈里森港的方向：“伊恩！就是这个名字……就是你！” 　　“现在，就剩下最后的确认步骤！” 　　没有丝毫犹豫，骑士站立起身，他擦了一把满脸的鲜血，然后用带着笑意，已经强行压制，可却仍然无法完全忍住的声音低语：“确定，那个舅舅的的确已经被替换成导师……” 　　“找到，那个舅舅的尸体！” 　　独木舟无风自动。 　　在升华者的力量催动下，无形的船桨剧烈地摇动着，令小艇急速前进。 　　而它前进的方向，正是哈里森港的东侧。 　　哈里森港东侧，湖林。 　　骑士沉重的步伐在厚密的腐叶地中拖动，带起喧哗的枝叶破碎声。 　　虽然骑士满脸鲜血，散发出对于各种狩猎者而言非常美味的味道，但是却没有哪怕是半只野兽敢于靠近这位黑铠黑发的男人。 　　无形的源质滚动着，从他身上溢散，卷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不会在城西，那里两年前还极其危险。也不可能在官道，那里商队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只有可能在东边——东边的湖林！” 　　幽邃的绿眸中闪烁的是坚定且漠然的光，韦格斯此时正在全力施展自己的手段。 　　蜘蛛。 　　蜘蛛，是会织网的生物，以昆虫为食的猎手。 　　但，或许有不少人并不知道，蜘蛛的近亲，其实是那些在沙中蛰伏的蝎，于海中横行的蟹。 　　那些以甲壳包裹自己，保护自己，有着坚固的甲胄与坚壳的‘骑士’。 　　昔日不灭之城的学徒，如今的巡监骑士，当年正是修行沙铠学徒与岩铸骑士的升华者。 　　只是，在那场导致导师突然离去，令巡监骑士团大半阵亡，所有的长辈，师兄与熟悉的人都因此而死的黯月动乱后，谁还胆敢继续修行这禁忌的传承呢？ 　　只能冒着畸变的风险，以数十年来都无法进阶为代价，改换门庭。 　　昔日真形·不动坚城的骑士，如今血脉·珐琅蝎蛛的修行者，并不靠物理意义上的网来狩猎猎物。 　　这种升华魔兽，可以通过大地聆听数十公里外的震荡，精确地判断猎物的靠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将敌人猎杀！ 　　除此之外，那由坚固的磷酸钙与碳酸钙构成的甲胄，也能保护它那脆弱的内脏。 　　钙…… 　　骨骼的成分，就是钙。 　　此刻，随着韦格斯催动自己体内的升华器官，令周围大地中的‘土元素’，亦或是说，‘钙元素’随着自己的意志而鼓动。 　　登时，一枚枚破碎的骨片，细微的砂石，以及天知道原本究竟是什么的钙质尘埃，就从周围的大地，岩层与腐叶中涌出，环绕着黑铠的骑士旋转。 　　他一路行走，一路感应，一路聆听……最终，抵达了一处浅浅的湖泊旁边。 　　透明的湖水倒映着天上正在落下的夕阳光辉，云层被风吹拂摇晃，潮湿的气息涌动间，有许多虫正在聒噪地振鸣。 　　“就是这里。” 　　铁靴踏下，碾死了一只不知名的甲虫，韦格斯来到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根部。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树根旁的某处，然后微笑了起来。 　　嗡！ 　　震荡响起，大地开始犹如有生命一般鼓动着，泥土开始在骑士的意志作用下不断地隆起，隆起…… 　　然后，露出一截斑斑点点的白骨！ 　　呼吸急促了瞬间，韦格斯深呼吸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凝神，催动源质。 　　哗啦啦，泥土跌落的声音响起。 　　很快，伴随着土元素源质的剧烈波动，泥土的封盖被破开，宛如火山喷发一般被无形的力量掀起，爆发—— 　　而一幅高大却残缺，没了右腿骨骼的骸骨，就这样从不见天日的地下重归世间！ 　　“就是你！” 　　惊喜无比地注视着眼前的骸骨，韦格斯欣喜若狂，他端详着眼前残缺的成年男人骨骼，不禁握紧双拳：“就是你！那个灵能者伊恩身边的舅舅，是了，他的右腿畸变，一切都对应的上！” 　　“导师，原来这就是你的隐藏身份！” 　　此刻，韦格斯想要欢呼，大喝，用这种极端的行为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激动和苦闷，还有无以伦比的喜悦：“你就在那里！” 　　“我找到了你了！” 　　他狂喜地高呼。 　　直到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是啊。” 　　一个疲惫，无奈且淡漠的声音，从黑铠骑士的身后传来：“果然，韦格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伴随着一声不再隐藏，清晰无比的脚步声，骑士愕然地回首。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屹立于自己眼前。 　　希利亚德·勒西站立在自己昔日的学徒身前，灰白色头发的骑士与黑发的骑士对视，平静的目光与惊愕的双眸对视。 　　他微笑着，平静地说道：“是的，你找到我了。” 　　“我就在这里。” ###第114章 黑王的遗产 　　锵！ 　　在四目对视的瞬间，韦格斯拔剑。 　　他手中的手半剑刃长三尺二寸，剑柄似锤，兽骨雕纹，尖端以重铁磨制，稳心偏上，却正适合挥斩。 　　他拔剑的刹那，甚至无法看见残影，只能察觉一道银色的弧光斩开空气与浮尘，甚至空气摩擦间，有肉眼可见的激波四溢。 　　这一击音速剑足以斩开全副武装的骑士重铠，将数米高的魔兽开膛破腹，只需要一击就能彻底杀死可以轻松撞塌房屋的巨野猪，是韦格斯的剑技与身体素质逼近大骑士的明证。 　　铛！ 　　但这几近于本能，毫无任何迟滞的一剑，却被另一把毫无锋刃的长剑挡住。 　　直接出剑，抵住韦格斯手中长剑的发力点，源质震荡，让双方的佩剑宛如时间静止一般相抵。 　　“冷静。” 　　希利亚德平静道：“韦格斯，你就这么沉不住气？非要用剑来试探我？” 　　“还是说，最近这些年你吃了太多苦头，精神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而韦格斯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导师的脸，他向后一跃，顺势收剑。 　　“真的是你……你真的老了……” 　　黑发的骑士凝重地说道，随后他的语调带了些许嘲讽：“这些年是吃了不少苦头，但恐怕远没有你多，导师。” 　　韦格斯眯着眼，凝视眼前坦然自若，缓缓收剑的老骑士，讽刺道：“毕竟，你可是被通缉流浪了几十年，我再怎么比也比不了。” 　　“倒也不一定。”希利亚德也缓缓收剑，叹息道：“你在帝都那个泥坑里面被囚禁了二三十年，而我不过是干回老本行，在乡下种地捕鱼，混混日子罢了。” 　　然后两人陷入颇为漫长的沉默。 　　双方都互相端详对方如今的情况，寻觅着对方的破绽与站位，思虑周围的环境。 　　无形的意志与感知在半空中触碰，试探。 　　“韦格斯，我不能指责你想要活下来的心思，毕竟你当年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一次，率先开口的却是希利亚德。 　　老骑士手按在剑柄之上，语气和缓：“你还是巡监骑士，能为皇室工作，这已经是常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地位与荣誉。” 　　“说实话，这已经足够好，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查我的踪迹。” 　　他平静地说着，指出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谁的命令？西境公爵？远焰将军？峻岭堡的那位……亦可能是那位新帝？” 　　“或者说，是你自己的欲望？” 　　韦格斯注视着自己昔日的导师。对方仍然像是过去一样，从容，平静，总是能抓住事物最关键的核心。 　　是——他已经是巡监骑士，他已经是帝国的中上层，他有着灵能，可以轻松获得许多贵族的把柄。 　　就像是他能轻松从格兰特子爵那里获得不菲的贿赂那样，他如果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早就可以得过且过，当个日子人，享受腐朽奢侈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要冒着死亡的风险，来追踪自己昔日导师的踪迹？ 　　“原因太多了。” 　　韦格斯缓缓迈步，两人开始分别朝着自己认定的优势位置移动，他与希利亚德遥遥对峙，手同样按在剑柄之上：“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知道。” 　　两人隔着半个浅水湖面对视，但是周边的大地却开始微微震动。 　　沙尘，岩石，乃至于周边树木的根系都开始摇晃，令叶片落下，尘埃无风飘荡，悬浮于半空，宛若雾气。 　　“究竟是为什么？” 　　深深吸一口气后，黑发骑士厉声地喝问穿透这一切：“为什么陛下会在盛年驾崩，还不立下任何遗诏？” 　　“为什么导师你会叛逃帝国，成为通缉犯？” 　　“为什么太子也死在了那场动乱，可却无人敢于提及其真正的死因？” 　　“为什么巡监骑士团会被彻底清扫，只有我这种小卒勉强幸免？！” 　　“而你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一言不发，沉默至现在？！” 　　“你问我为什么？可该问为什么的不应该是我吗？” 　　“导师，你倒是告诉我啊？帝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嗡嗡！ 　　就在韦格斯不断地质问之时，双方无形的源质对峙扩散，令大地抬升，浅浅的湖水干涸。 　　泥沙与坚岩上涌，成为环绕两人的护盾。 　　扎根于湖林周边的树木倒下倾覆，因为它们扎根的大地已经开始动摇，半透明的晶体与白色的岩钙从大地中涌出，于他们的皮肤表层显化凝聚，成为一层人造的甲胄。 　　不仅仅如此…… 　　沉默的希利亚德手中紧握的无锋长剑蜕去自己凡俗的表层，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材质——那是漆黑的重渊铁，由无数规整的晶粒排列构成，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的物质之一，可以耐受地渊中的极热。 　　而另一侧，以韦格斯原本铠甲为骨架，逐渐覆盖成长的纯白珐琅质铠甲，已经化作三米多高的巨人，几近于以太武装的珐琅质甲胄仿佛坚不可摧，屹立于大地之上。 　　“帝国已经衰弱，我的梦想彻底无法实现。” 　　低沉的声音，从骨质铠甲中传来：“家乡被战火焚烧，我的未来也黯淡无光。” 　　“是，导师，我只是你随手救出，随手指点的学徒，并不是你的正式弟子，所以因此幸存。” 　　“但我这样活着还能做什么？无非混吃等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我一个都不知晓，却要承受这后果！” 　　怒火，仇恨，憎怨，茫然……以及浓浓的不解。 　　韦格斯的声音反而在诉说中逐渐平静：“我从真形转移至血脉，升华器官冲突，差点畸变死去。” 　　“如果不依靠皇室秘藏‘溯源滴露’，我终此一生都将止步于第二能级。倘若不是灵能，我甚至无法继续呆在巡监骑士团，更不用说在帝国中继续积蓄力量。” 　　“我要做的事情，要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怎可能就这样驻足于凝辉？” 　　“可我又怎么才能获得足以得到溯源滴露的大功劳？”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男人凝视着眼前的老骑士。 　　因为答案就在他的眼前。 　　“黑王的遗产。” 　　韦格斯轻轻道：“在巡监骑士团和帝都贵族们的口中，你趁着黯月动乱背叛了先帝陛下，窃走了皇室传承的绝世珍宝——而我却知道这话半真半假，假的是那珍宝和帝国皇室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而老师你也绝对不会窃取陛下的宝物。” 　　“真的方面，就是那珍宝的确存在。陛下正是因为那不可思议的神物，才能从昔日庶子，成为威凌泰拉的帝国中兴之主。” 　　凝视着希利亚德的目光，既有着炽热的贪婪，也有着戒备无比的紧张。 　　身披骨甲，流音的骑士笃定道： 　　“这个珍宝神物，定然就在导师你的手中！” ###第115章 无趣的轮回 　　“是啊。” 　　手握重剑无锋，希利亚德叹息道：“果然，你们都想要那个东西吗。” 　　他有些乏味地摇头道：“如果我说，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珍宝，而且如今也不在我身上，你会怎么做？” 　　“无论你有没有，结果都一样。” 　　韦格斯缓缓回应：“有遗产，我得到后就直接离开帝国，隐姓埋名。” 　　“没有，最起码导师你的人头也是一大功劳，可以令我继续前行。” 　　“也是。” 　　老骑士也不因为韦格斯直言不讳的野心而动怒：“没想到这么多年，那些人还是没办法安心睡觉，非得我死才行吗。” 　　他甚至微微一笑，随意地挥了挥手中长剑，颇为好奇地问道：“韦格斯，有欲望是好事……所以，倘若你得到那个珍宝，会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变强，直到无人可以掌握我的人生，知晓一切的真相，然后推翻这个帝国，让一切阴谋诡计都滚去阴沟发臭。” 　　“再之后，无论是成立新的王国，亦或是继续修行，直至我的极限，那都是未来的事情。” 　　源质在悄无声息地涌动，韦格斯此时眉头紧皱。 　　他察觉希利亚德虽然已经老朽，但技艺仍然精湛的不可思议。 　　刚才，他与希利亚德争夺周边大地的所有权，本想要凭借身体素质和年轻的优势建立优势，却没想到，希利亚德只用他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就能办到同样的事情。 　　这还是对方没有动用真本事，只是用第二能级底线的力量随手施为。 　　倘若是没有疫毒的全盛期，对方只需一念，恐怕就能令一座坚城拔地而起，塑成一座雄关要塞吧。 　　不——倘若还是两年前，自己这样的人物，恐怕会被导师一剑斩杀。 　　但现在，却能尝试，至少可以拼命。 　　墨绿色的眸中，闪动着微白色的荧光，韦格斯此刻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聆听周边的一切声音，乃至于希利亚德的心声。 　　虽然他只能听见一片寂静的空白，和微微的心跳，但听不见本身也是一种回应。 　　——这一次，倘若不能成功，便不如去死。 　　反正这样不上不下进退不得，没有未来也没有期待的日子，他早就活够了！ 　　而就在韦格斯积蓄力量，准备暴起发难时。 　　他却听见了鼓掌声。 　　啪啪啪。 　　收剑归鞘，希利亚德发自内心的鼓掌。 　　“推翻帝国，建立新的王朝——这已经是很宏大的梦想，许多人哪怕是真的会这么想，也不敢说出来。” 　　老骑士颇为感慨道：“韦格斯，和当年一样，你很有勇气，也很执着坚定。” 　　“当年我正是看见有这样眼神的你，所以才决定终止真知学院的灵能者研究计划——因为有梦想的人，不能被当成猪狗一样玩弄。” 　　“所以，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如此说道，希利亚德淡淡地询问：“如若我将那所谓的‘珍宝’给你。” 　　“你会假装没见过我，悄无声息地离开吗？” 　　韦格斯的呼吸骤然急促，然后才仓促地平复。 　　在沉默了好一会后，骑士才缓缓点头，道：“会……” 　　“不。” 　　希利亚德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会——你会杀了我，甚至杀了伊恩，埃兰，以及周围一切和我有关的人。” 　　“韦格斯，你撒谎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我不需要灵能，都能读出你的心声。” 　　他长叹道：“所以，你只是憎恨我吗？” 　　大地正在晃动，知晓战斗即将展开，希利亚德用复杂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当年的学徒。 　　对方的表情被遮掩在纯白的珐琅质铠甲后方，但是气息却剧烈波动。 　　此刻，他不禁想起韦格斯还只是孩子时，麻木地在空白实验室中，被灵知学院研究的模样。 　　自己一时愤怒，将他和他的诸多同期学生带到自己的骑士团训练。 　　但后来却又因为这些孩子在升华者一道上并没有特别的天赋，故而没有太过上心，只是偶尔指引教导一番，然后全权托付给那时的下属。 　　正因为自己严格意义上根本没有教导过他们，也不是他们真正的老师，所以，韦格斯才能从黯月动乱中幸存吧。 　　但也正因为如此。 　　这个孩子，才会难以抑制住这种愤怒与憎恨。 　　“说的没错。你，皇帝，帝国，还有背后隐藏的黑手，我都憎恨，都要毁灭。” 　　被看穿了心思，却并没有半点后悔与迟疑。 　　巨大的珐琅武装举起手中的巨剑，撕破一切伪装：“导师，对不起，只是我没有力量……” 　　轰！话音未落，他挥剑。 　　登时，巨大的风暴应声而起，白色的弧光撕碎了泥土，树木与泥泞的湖林土地，朝着希利亚德斩去。 　　而他的声音，才随后而至。 　　“只是因为你在我所有的仇敌中……” 　　“最弱。” 　　但在白色的剑光横扫湖林时，希利亚德的身影却佁然不动。 　　老骑士挥剑点出，当的一声，无锋重剑便与巨大的骨剑交错，激荡起阵阵狂风。 　　一方是庞大的珐琅巨人，一方看似只是普通的老人，可单单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而言，却是老人这边更加沉重。 　　希利亚德手腕微动，黑色的无锋重剑便将剑刃已经破碎，出现缺口的骨剑荡开。 　　但下一瞬，破碎的骨剑重凝完毕，紧接着以更重的力量划着弧线斩来。 　　可希利亚德又是一剑横扫，再次挡住。 　　一时间，当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希利亚德每一次挥剑，都能完全挡住韦格斯的斩击，甚至展开凌厉的反击，逼迫对方不断收招格挡。 　　但韦格斯却丝毫不惧，他熟练地应对希利亚德的每一次反击，似乎是早已学习，专门针对过老骑士的战斗习惯。 　　“你不行。” 　　两人双剑格挡对撞的声音仿若连绵不绝的钟声，又更像是清脆刺耳的雷鸣，爆炸般的敲击声响连成一片。 　　就在此时，天上的阴云也翻滚不休，彻底遮住了太阳，一道闪电划过天幕。 　　真正的雷霆与大雨轰然降下。 　　而希利亚德平静到几近于无情的声音，便在雨中幽幽响起：“韦格斯，不是说你想杀我不行。我说的是你的梦想不行。” 　　“哼。” 　　冷哼一声，韦格斯陷入沉默，只是手中骨岩巨剑挥动的更加迅捷有力，仿佛要将满心的茫然，失落与憎恨都砸入剑中。 　　大地与岩石，树木与湖泊，被他狂暴的斩击全部劈碎划开，宛如毒蝎最为有利的蜇刺。 　　短短数秒，地面上便满是巨大的沟渠，以及灰白色的骨质粉末。 　　“你这样的梦想，我见过一次，两次，无数次……” 　　可就算是这样的猛攻，也仍然无法压制剑风交错间，老骑士支离破碎的叹息：“韦格斯，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梦想，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中最无趣的一种轮回。” 　　“而这样的梦想……” 　　“是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 ###第116章 优势与劣势 　　傍晚，位于哈里森港东边的湖林突然出现了剧烈的震荡，一开始还是周边的猎人惊慌失措，感觉是地震，但很快就连城内都察觉异况。 　　浩浩荡荡的烟尘就像是火山爆发一般腾空而起，在大地上拉起一条长长的一字形云墙，即便是暴雨也没有立刻将这尘埃云冲下，而其中震荡而起的金属交鸣更是与天上的雷声呼应。 　　宛如在大地上迸发的惊雷。 　　“发生什么事情？” 　　自己的卧室内，格兰特子爵登时从床上起身，他此刻惊怒交加，但那远远传来的源质振动令他不可能不在意。 　　匆匆穿好衣服，嘱咐身侧的红发女子自己收拾一下，格兰特子爵催动源质，腾空飞到子爵府顶端，远远眺望湖林中的剧烈震荡。 　　与此同时，亚姆爵士与拉马尔也都匆匆赶到子爵府，他们显然也察觉到远方的不对。 　　“两个第二能级巅峰的土属升华者在战斗……” 　　当子爵从半空中降下时，他言简意赅地对自己的核心团队讲述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一个可能是那个巡监骑士，另一个不认识，完全陌生，但也不像是土著。” 　　“帮谁？” 　　拉马尔眉头紧皱，这位红发美人为格兰特子爵整理衣领，然后凝重道：“不管是什么麻烦，帝都的使者都不能死在我们这……但他死了最好。” 　　“的确，死了最好，但咱们谁都不帮。” 　　亚姆骑士却摇摇头：“谁知道这是不是流音骑士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他们巡监骑士的名声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死在哪里都不奇怪。” 　　他侧过头，看向神色肃然的子爵：“刚刚有几个腾澜部那边的斥候过来，说流音已经发现我们正在拉拢土著，合伙欺骗帝都援助……他要八百塔勒，再加五百给咱们评定写优，顺便还把自己的印章给了我们。” 　　“要不是我父亲也是巡监骑士，我还以为这行当自古以来都这么贪得无厌呢。” 　　格兰特子爵啧了一声：“一千三塔勒，不多，就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惹来这么个人物。” 　　“我愿意给，他未必能活。” 　　话毕，他又转头对拉马尔道：“最好谁都别帮，只要我们不动，就可以说不知道和没看见。倘若真的动了手，发现另一方是某位大贵族派过来灭口的近卫呢？” 　　“他们大贵族和皇室的明争暗斗，和我这种平平无奇的乡下子爵毫无关系，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还要防备土著呢。” 　　说到这里，格兰特子爵冷哼一声，看向远方的烟尘：“亚姆，你去把普德叫上，调动炼金火炮，谁敢朝城市方向靠近，就轰他。土著那边也别忘了，多派点斥候。” 　　“拉马尔，你去把我密库中的录影仪取出来，把这一切拍下来，假如最后结果是流音骑士死了，把这段录像用私密渠道发给帝都，就说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民间人士意外拍下来的。” 　　如此下达指令，子爵提醒道：“假如后来我们要用炮轰，就提前关掉录影仪，说咱们这边能源不充足，再要一批援助。” 　　“真的有用吗？借口也太拙劣了。而且这不就是暴露了我们是摄影者吗？” 　　拉马尔自然会按照格兰特子爵的嘱咐去做，但是这一切简单荒诞的近乎儿戏，令他感觉有些茫然：“就这样？而且还要援助？帝都怎么可能给我们，他们的使者都在我们这里遇到袭击了！” 　　“别以为政治很难，更何况这事真的和咱们无关。” 　　子爵摇头：“我们是乡下人，整的太复杂，帝都那边反而要觉得别有用心。” 　　“对了，记得用那家伙的印章给咱们写个优。” 　　另一侧，伊恩也注意到湖林的动静。 　　“打起来了。” 　　深呼吸一口气，少年虽然心中一沉，但因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故而并没有思索太多时间：“是老师和那个骑士……无论谁胜，我都得做好准备。” 　　转过头，他看向自己弟弟的房间，叹了口气：“但在此之前，得先把埃兰转移走。” 　　此时此刻，埃兰身上的雾气仍然是一片黯淡的猩红。 　　漆黑的雾气与血色混淆，始终难以消退。 　　不仅仅是子爵府和伊恩。 　　土著一方，也察觉到哈里森港方向的动乱。 　　“嘘……不要异动。” 　　大红杉林树海的底部，巨大的地底岩洞中，无数树根虬结，汇聚成一个宛如小湖泊般的巨大凹陷，其中满是树根升华蒸腾而出的露水。 　　一头巨大的鳄龙就静谧地匍匐在这露水湖中，它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疮痍，侧腹更是有一个巨大的轰击伤口。 　　巨兽六目紧闭，宛若沉眠，但随着远方的战斗震荡，它猛然惊醒，六对赤红色的眸子凝视着远方，纯粹的兽性愤怒在其眼中堆积，令它想要动身。 　　可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中断巨兽的行动：“的确，是帝国人在内斗……但并不说明我们可以占便宜。” 　　巨兽的头顶，诸多坚固棘刺环绕之地，一个模糊不清，几乎快要融入鳄龙血肉中的人形缓缓开口：“我们无法战胜任何一方。” 　　大萨满疲惫但冷静的声音响起：“休养……山潮之主，树海之灵正在用自己的源质为你疗伤，不要浪费我们的一片好意。” 　　“腾澜之灵们也在休养，我们现在……没有和哈里森港战斗的力量。” 　　不甘不愿，低沉的吼叫一声，鳄龙才再次缓缓闭上双眼。 　　但是那人形却侧过头，没有眼瞳的双目遥遥看向东侧。 　　“奇怪……” 　　大萨满阿尼穆遗留的躯壳有些不解地自语：“为什么弱势受创的那个气息稳定……” 　　“而完全压制的一方，气息却在逐渐衰退？” 　　湖林。 　　暴雨中，阵阵泥水弥散的雾气扩散，激斗的人影暂时分离。 　　又一次，韦格斯的攻势被击退，老骑士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式下撩剑便直接搅乱对方的重心，流音骑士的骨岩巨剑差点脱手，整个人更是不住后退才稳住身躯，没有跌倒在地。 　　但，神色更加凝重的，却是希利亚德。 　　“哈哈，老头子，没有体力了？” 　　韦格斯浑身骨质铠甲已经破碎不堪，甚至胸腹处有好几道深邃入骨的伤口，鲜血流出，染红了半个白色铠甲。 　　但他反而大笑出声，墨绿色的眸子中满是快意：“导师，你前十分钟没有杀掉我，就等于你输了！” 　　“呼……” 　　面对昔日学徒的狂妄宣告，希利亚德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深深地呼吸，苍老的面孔上满是疲惫。 　　老人铁塔一般的身躯仍然稳固，身上半点伤口都没有，甚至就连外衣上都没有战斗中沾染上的泥水，足以证明他对之前的战斗根本游刃有余，单方面的碾压。 　　可是，气息衰弱的却是他。 　　韦格斯的伤势的确很重——希利亚德一剑刺穿他的胸口骨板，贯穿右肺，又有一剑贯穿腹部，切断好几根肠子和一颗肾脏。 　　对于普通的泰拉人而言，这已经算是濒死的重伤，更不用说刚才希利亚德剑柄一锤，直接敲碎韦格斯的头盔，如若不是灵能稍微读出些许老骑士的动向提前卸力，他的大脑就已经被锤的只剩下一团浆糊。 　　但对于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来说，这样的伤势，却根本不影响短时间内的战斗力。 　　而希利亚德的源质波动却愈发衰弱，现在更是已经快要无法维持第二能级的底线。 ###第117章 冰狱劫灰 　　“……磨炼这么多年，韦格斯，也算是有点成果。” 　　希利亚德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神色凝重道：“你这剑技，即便是当年，我也会给你打个‘优’。” 　　说是这么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今状况多差。 　　源质疫毒‘冰狱劫灰’，源于大迷宫‘北海冰狱’，是一种可以腐蚀一切源质结构，增殖自己的恶质猛毒。 　　有学者研究后，认为‘劫灰’本质上是一种极其微小，只会吞噬和自我复制的失控炼金造物，不仅仅保存困难，更是无法复制，稀少无比，全世界唯独只有帝国和延疆诸国联手从冰狱中带出来的那一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疫毒。 　　但因其效果实在太过恶劣霸道，即便第五能级的升华者也无法免疫，故而还是被称之为最为可怖的疫毒之一。 　　希利亚德很清楚，自己的的所有源质器官都几乎被冰狱劫灰吞噬摧毁，仅仅是依靠陛下当年最后的力量，才压制住这烈毒的蔓延。 　　失去源质转换器官，他已经无法正常从食物中提炼源质，劫灰只是被禁锢，并没有祛除，他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普通人级的消化系统提炼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源质。 　　他甚至无法吃很多升华食物，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衰破到不具备正常消化那些养分的能力。 　　以至于，就连衰老，都无法遏制。 　　如果不是老骑士还残留有当年余留下的大量源质，他恐怕早就衰老而死。 　　即便如此，也是用一点，少一点……再难以恢复。 　　越战斗，越衰弱，越苍老。 　　更何况，敌人还是技艺极其精湛，倘若不是最近这些年被暗中打压，恐怕都可以展望第四能级的昔日学徒，流音骑士韦格斯。 　　“你可从来没有教导过我剑法……现在却在评价我剑法的优劣？！” 　　明明被一直追逐的导师称赞，但韦格斯反而愤怒：“倒不如说，当年巡监骑士团的所有人，真的有被放在你眼里吗！” 　　“所有被你抛下的人，所有被新帝处死的同僚和弟子，那些死前仍相信你会回来的人……你就是用这种眼光……用这种想法审视的！？” 　　希利亚德只是默然。他的确无言以对。 　　“咕！” 　　此刻，韦格斯从铠甲中掏出一管管药剂，直接灌入口中，甚至塞入喉内，用坚韧无比的食道将药管压碎，连玻璃一同吞入腹中，吸收药效。 　　希利亚德神色一凝，因为他看出，对方服用的药剂中，有流态源质，高等复原药剂，钢铁镇定剂等等价值要以数百塔勒计算的升华药剂。 　　对方何止是有备而来，他这根本怀着必死之心和自己战斗！ 　　轰！ 　　血液倒涌双眼，韦格斯怒睁双目。 　　他已经看出来，衰老而虚弱，体内源质不断被消耗的希利亚德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量…… 　　最多最多，就只剩下一击的力量！ 　　只要撑过这一击，他就能取胜！ 　　没有丝毫多余的言语，服下药剂后，韦格斯便一声断喝向前踏步。 　　几乎快要被鲜血染红，破碎不堪的白骨铠甲再一次从大地中获得补充，他体内源质爆发，无形的力量灌注进手中大剑，然后在瞬息间消失，带起一阵漩涡风暴。 　　珐琅蝎蛛拥有控制钙质，并在短时间内凭借源质转换自身重心的能力——这让它可以以迅雷不接掩耳之势蜇下‘尾锤’，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和自己的体重，将猎物轰的粉碎。 　　而韦格斯将其运用在自己的剑法中，他的剑就是蝎蛛的尾锤，每一次挥动，都是足以轰碎战车的‘蜇刺’，倘若再加上大骑士级的精准剑技，更是足以撕裂音障与大气。 　　就如此刻，流音骑士手中的长剑带动周边空气呼啸，风雷交加，刮出的余波都能将周围徘徊滚动的沙尘吹打的如同火铳子弹。 　　面对如此一击，希利亚德也必须认真对待，他抬起手中黑铁长剑，淡金色的光辉亮起，激荡的沙尘拍打在虚幻的源质上，却发出了金铁碰撞的声音。 　　一位巡监骑士的绝技，以全力轰向自己昔日的导师，而老骑士却仅仅只是以灌注了源质的长剑进行回击——双方的武器在碰撞间爆发出雷鸣，令周围无形的空气震荡破碎，狂风震荡不休。 　　接住希利亚德沉重的一剑，韦格斯本想要趁势反击，但本以为对方马上就要力竭的他却愕然发现，老骑士又是更沉重的一剑斩来，再次将自己逼退。 　　“比我想象的更强……不愧是导师！” 　　咬牙坚持，黑发的骑士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倘若是希利亚德的话，有这种实力才正常——他也同样压榨自己的潜力和药剂的力量，继续回以迅猛的劈刺。 　　可是，还有一剑。 　　一剑之后还有一剑。 　　之后，仍然还有一剑！ 　　韦格斯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眼前明明摇摇欲坠，但却宛若山岳般巍峨的身影——明明只剩一丝的力量，只剩一丝的生命，可却能继续勃发出远超过他想象，远超过他所有预计的力量！ 　　无论韦格斯如何变招，如何尝试突破希利亚德的防御，全部都无功而返，老骑士的守势如同大山般坚固厚重，而攻势又如山崩般不可阻挡。 　　明明只是一个苍老又脆弱的老人，可却笔直地挡在他身前，始终屹立。 　　可即便如此！ 　　“就是这样！” 　　几近于狂热地高呼，凝视着眼前仿佛与过去重合的身影，韦格斯也始终挥剑冲锋：“就是这样！” 　　而老骑士只是沉默地挥剑。 　　风暴肆虐着，令湖林晃动。 　　激烈的对抗中，希利亚德窥破韦格斯重心转换时的一个破绽，黑色的弧光斩破疾风，骑士想要挥剑格挡，却因一时的变化不及令手中武器被击飞。 　　韦格斯岂能不知情况不妙，他向后退一步，庞大的骨质铠甲当场炸裂，就如反应装甲般影响老骑士的判断，而整个人从中脱出，宛如大猫一般灵巧地翻空向后退去。 　　可就在后撤的瞬间，他却看见黑铁重剑的弧光紧随而至，自始至终一直都牢牢锁定自己。 　　希利亚德赫然是没有被任何障眼法影响，一剑朝他心口刺去！ 　　韦格斯竭尽全力收腹转身，腰脊发力，硬生生在半空挪移了半尺方位。 　　但希利亚德一剑刺出，仍然贯穿他的肩胛骨。 　　无锋重剑的力量就像敲碎瓷器般轻松将韦格斯的右臂肩胛骨和肩大骨粉碎，甚至就连部分肋骨骨板也粉碎性骨折，血肉更是化作泥浆般的稀烂结构，宛若被重锤轰击。 　　黑发骑士垃圾般被砸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但就在这本应宣告胜利的瞬间，希利亚德却也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后退两步，没有追击，而是捂住自己的腹部。 　　鲜血正在流出，那里有一柄看上去像是手骨般的骨质长刀。 　　“……好决断。” 　　老骑士凝视着插在自己腹部，由人骨化作的长刀，发自内心地赞叹道：“知道自己的右手必断无疑，故而干脆操控右手的钙质化做武器，在我击碎你骨骼时，趁势激发。” 　　“咳咳……别说一只手，就算是我将生命压上，在数千次对剑中，也不过是换到一次反击的机会。” 　　吐出一口血水，韦格斯晃晃悠悠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他的双眸牢牢锁定在希利亚德的身上，被自己的血浸红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剩下最深沉的决意。 　　喜悦？敬畏？尊重？愤怒？憎恨？质疑？ 　　一切复杂的想法都被抛弃，他现在想要胜利。 　　导师已经受伤，他还能攻击吗？无论如何，都需要谨慎……骑士提振起精神，消化腹中的药剂，只要还能坚持下去，胜利的就会是他。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死……可那又如何？ 　　能死在…… 　　就在韦格斯强打精神，准备迎接最后的对决时，他却愕然地看见，希利亚德干脆地掰断插在自己腹上的骨刀，只留一片刀刃插在伤口上避免大出血，然后毫不留恋地回头就走。 　　“导师！？” 　　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身影，韦格斯惊愕莫名，但很快这种惊愕就转换成极致的愤怒：“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难道就不配吗？我难道就连死在你手里的资格都不配吗？！” 　　仿佛数十年前在皇宫时的茫然与现在合一，韦格斯狂怒地向前迈步，但断掉一只手和肺部重伤带来的重心变幻令他身躯一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希利亚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第118章 先知 　　“战斗结束了。” 　　哈里森港高处，远远眺望的伊恩收回目光，低声自语：“老师说过，如果那个巡监骑士没有发现线索，他就不会出手。” 　　“如此看来，对方还是发现了老师的真实身份，这才让老师下定决心。” 　　少年深深呼吸，现在也不是懊恼的时候。 　　他冷静地分析：“现在得回家等待，倘若五分钟内老师没有讯号，就代表情况危急。” 　　怀着沉重的思虑，伊恩回到家中，埃兰正在等待他回来，白嫩的小脸也有些不安。 　　虽然伊恩和希利亚德什么都没说，但男孩在这方面异常敏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哥哥？” 　　“别担心，埃兰……等会我会送你去普德长老那里玩一会，记得乖一点啊。” 　　“嗯嗯。” 　　将乖巧的弟弟抱在怀中，坐在椅子上，伊恩沉默地等待讯号。 　　他没有等到。 　　“……该走了，埃兰。” 　　神情肃然，伊恩没有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起身，牵着埃兰的手，而年幼的男孩咬紧嘴唇，一种冥冥中的不安席卷他的内心，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伊恩？” 　　普德长老就在长老厅办公室中，刚刚得到亚姆骑士的讯息，老人正准备出发去整备火炮。 　　他有些疑惑地注视少年和他的弟弟，有些不太清楚如今的情况：“怎么了，今天带着埃兰来见我？” 　　“长老，我的灵能能够看见未来。” 　　但伊恩开口，就令普德长老睁大双眼，下意识地握紧双拳。 　　不带半点迟疑，知晓二楼办公室中没有任何人偷听，只有普德一人的伊恩平静地说着足以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信息：“最近这几年，您大概也觉得，我的那个‘舅舅’很奇怪，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陈述道：“的确换了一个。” 　　埃兰迷迷糊糊地没有听懂这句话，但听懂了的普德长老神情愕然，他侧头看向窗外，之前传来雷鸣震荡的城东，心中已有联想：“等等，难道说……” 　　“长老，你不需要知道‘他’究竟是谁，但那位骑士的确冲着我和舅舅而来。” 　　伊恩闭上双眼，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睁眼，用流转着水色光晕的眸子凝视着眉头紧皱的普德长老：“我得去帮助我的家人，但埃兰……希望您能帮忙照顾一下。” 　　而后，他仿佛未卜先知，又道：“不需要您的帮助——长老，您不擅长战斗，您会死，而且并不能带来半点帮助。” 　　“也不用想着将我和埃兰转移走，对方似乎有追踪的灵能，能隔着两年找到我和舅舅，足以证明躲藏和逃跑毫无用处。” 　　“是，这不是读心，长老，我能看见您未来的趋势——在我眼中，您刚才作出的那些选择全部都是必死无疑，所以我才能猜出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此说道，伊恩微微低头，他怀有歉意道：“对不起，普德长老，我现在才坦白，只是因为这是我能看见的所有未来中，最好的一种结果。” 　　“……真的是预知未来？” 　　被伊恩连续卡住好几次想法，普德的胸膛急速起伏着，这位老人惊疑不定地凝视着比过去任何一次见面时都要成熟的伊恩，心中隐约有些明悟。 　　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模样。 　　这个表现的一直比所有孩子都成熟的男孩，比他们想象的都要更成熟。 　　他没有撒谎。 　　可即便如此，也正因为如此，长老才忍不住拍桌怒吼：“既然你如此聪慧，肯定就能知道，我对你的所有优待都是因为你的灵能——我认为你能振兴家族，能重夺荣耀！” 　　“可你现在呢？你要顶着必死的危机去冒险，还指望我为你照顾弟弟？！” 　　伊恩只是注视着普德，平静地凝视着。 　　青色的双眸中，倒映而出的猩红雾气逐渐转淡，然后化作一片深沉的蔚蓝。 　　“你能预知未来……” 　　在这仿佛能看穿一切可能的目光注视下，普德长老喃喃自语，踉跄地向后退步，然后跌落在座椅上。 　　他茫然地低头，凝视着自己粗大的双手：“你能预知未来……天啊，家族中居然出了一位真正的先知……真正的预言者……” 　　“是啊，你真正的能力，那些奇特的观测能力本质……的确都是可以用预知未来解释的！” 　　老人抬起头，近乎于哀求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伊恩只是缓缓摇头，残忍地展现现实。 　　“请帮忙照顾埃兰。” 　　他低声说道，平静地重申：“然后等待我回来。” 　　普德长老沉默着。 　　他完全可以不信，完全可以把伊恩关起来保护，他凭什么相信一个十岁孩子的胡言乱语？一个孩子又能懂什么！ 　　实在不行，他扯着不要这张老脸，要求格兰特子爵出手——韦格斯再怎么强，经过那么激烈的一战后，绝无可能战胜有着以太武装的子爵。 　　但……这些的变动实在太大。 　　格兰特子爵为什么要出手？即便伊恩是先知，但对方真的会庇护吗？更不用说子爵出手，接下来的就不仅仅是单独一个骑士的事情，而是边疆贵族袭击帝都使者的政治事件，伊恩的秘密绝无可能在这样的倾轧下保密。 　　而他保护伊恩，又真的能保护的了吗？老朽的自己出手战斗，又真的能战胜哪怕是一位受伤的第二能级巅峰吗？ 　　头一次，普德长老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无力感，那是几十年前，整个家族都被驱逐离开帝都，放逐至南疆时都没有的感觉。 　　因为面对如今的问题，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无从下手。 　　“长老。” 　　而就在此时，伊恩开口，令困扰无比的普德长老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见一团浅金色的源质光团。 　　尘埃，岩屑，玻璃制的杯子都被这源质吸引晃动，沉重的翻滚倾倒，而细微的就被汇聚于掌心。 　　少年娴熟地操控源质离体，就像是操控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老人能感应到，伊恩身上的源质反应，虽然比自己要弱上许多，但论起精纯凝练，以及纯粹的属性反应，却是更胜于自己。 　　可对方才十岁！ 　　而且，这个源质，这个熟悉无比，但却已经很久很久未曾见过的源质…… 　　“沙铠学徒……” 　　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这是普德长老第一次真正地失态：“难道是他？！” 　　看见伊恩手中的源质光辉，普德长老直接站起，令椅子翻倒：“你继承了，他的衣钵？！” ###第119章 动乱的真相 　　“这怎么可能……不，没有什么不可能……” 　　愕然地重复，老人抬起头，与伊恩对视，普德长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表情，究竟是多么古怪，多么惊喜，多么恐惧和茫然。 　　他自己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一切的思绪宛如潮水一般澎湃，然后又迅速地冷静。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离开，是吗。” 　　知晓坦白这一切意义的老人死死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他沉声道：“我拦不住你，你只是希望我履行你的意志，达成你想看见的那个未来，是吗？” 　　“是的。” 　　伊恩不假思索地回应着，毫不迟疑，毫不忧虑这话可能会激怒眼前的老人：“但，那是我们一同想要看见的未来。” 　　“我能看见的绝非我一人的未来，长老，这其实也是你的意志。” 　　“只是现在的你，还不知道。” 　　沉默。 　　“……那就去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普德长老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先知都是傲慢的……没想到就连孩子也是如此。” 　　他伸出手，从伊恩手中接过了茫然的埃兰。 　　“拿着这个。”接过埃兰手时，他也将自己腰间的事物递给了伊恩。 　　少年低头一看，不禁微微一愣。 　　因为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把沉重的银色老式手铳。 　　“对第二能级没什么用处。”老人说着毫无意义的话：“但注意安全。” 　　“我会的，长老。”伊恩毫无意义地应答，他低声说道：“我会回来的。” 　　“哥哥……” 　　埃兰开口，男孩在伊恩转身离开前抓住了少年的衣角。 　　他的声音令本想要沉默离去的少年叹了口气，漠然的表情有所松动。 　　“埃兰，乖乖听话。” 　　他蹲下身，轻柔地安抚道：“等会跟着普德长老，你不会有危险。” 　　“哥哥，我们要一齐，去世界的，尽头。” 　　而埃兰执拗地开口，绛紫色的眸子与少年流转着灵能光晕的双眼对视：“你和舅舅……答应过我的！” 　　“我会的。” 　　垂下眼帘，伊恩平静地说道，他将头凑近男孩的耳畔，‘悄悄’说道：“不用担心，舅舅给我的宝物就在身上，这次肯定不会有问题。” 　　“哥哥不会骗你的。” 　　微笑着说出谎言，伊恩能看见，埃兰头顶的紫色灵能印记振动，闪烁，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声音都传递出去。 　　而埃兰身上的猩红色雾气也逐渐淡薄。 　　站立起身，他毫不迟疑地转头，打开房间门，离开。 　　老人和幼童注视着他的背影，本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言未发。 　　伊恩带着全部的装备和道具朝着城南的蹉叹崖走去。 　　他和希利亚德早就约定好，倘若出现什么意外，双方在危机时刻分开，那么就在蹉叹崖集合——那里也正好适合也伊恩布置一些陷阱和设施。 　　因为守备大多朝着城东汇聚，西南方面守卫空虚，少年很快就绕出城，然后一路朝着蹉叹崖飞奔。 　　升华者倘若要奔跑，速度可以轻松超过他们理论上的肉体极限。 　　催动源质，动用强化过的肌肉，让优化过的身体结构作为自己发力的支撑……每一步都能跨出十米开外，即便是密林中的蔓藤和树枝，面对一位土属升华者坚韧的身躯来说，也无非就是孱弱的蛛丝。 　　伴随着接连不断地踏步声，地面上就只能看见一个个深深陷在地中的坑洞，以及一连串被惊飞的飞鸟与虫蚁。 　　不用担心脚印，不用担心踪迹，因为风暴带来的雨水与落叶会将一切都抹除。 　　伊恩在丛林间如履平地，经过希利亚德两年的最高强度训练，他早就能在这种复杂环境中轻松腾跃，化作一道林间迅影。 　　暴雨一直下。 　　蹉叹崖被一团团翻滚的乌云包裹，狂风携裹澎湃的水汽，吹打在崖壁之上，瀑布一般的水流在周边的沙地滩涂上流淌，潮湿温热的海雾雨水冲刷着天地间的万物。 　　开启预知视界，伊恩很快就找到了希利亚德。 　　正如两人约定的，老人正在一处蹉叹崖底部的凹坑中静坐休息，身上金色的光晕已经十分黯淡浅薄，几近于白。 　　“我带了止血药，上次布林给我赔罪，最好的货色。”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伊恩来到老师的身旁，从背着的包裹中取出一罐散发着淡淡脂香的浅青色油膏。 　　“嗯。” 　　而希利亚德也配合地展现腹部的伤口，老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伊恩沉默地为对方处理伤口，他先用源质为希利亚德止血，然后拔出骨刃，紧接着涂抹油膏，将腹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填补——肉眼可见的，老者的伤口就在慢慢愈合，不出几个小时，至少外伤就能痊愈大半。 　　“喝药。” 　　伊恩又端起一小瓶淡红色的药剂，那是由沃土之叶制成的再生药剂，可以加速身体的再生力，如果直接输入血管，也能作为血浆的代替品。 　　实际上，椰子汁也能代替血浆，而再生药剂的效果更好。 　　希利亚德并没有失血太多，他只是单纯的虚弱，喝下再生药剂后，他也逐渐恢复气力，至少能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一脸肃然，为自己疗伤，灌药的男孩。 　　“怎么，输了吗？” 　　察觉到自己老师注视着自己，伊恩也开口回应道，他正掏出麻巾为老人擦干脸庞和头发：“都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就该多休养休养。” 　　“再休养，就更打不过了，幸亏之前砍断了他的一只手，让他跑不起来，不然的话我走都走不脱。” 　　伸出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希利亚德苦笑道：“还是老了，没想到真没打过……哎，他还挺厉害，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挺有天赋呢？” 　　“看出来的话，他早就死了。” 　　并不在意自己的头发被老师搅乱，伊恩平静地指出这点，希利亚德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埃兰安置好了吗。” 　　“嗯，交给普德长老了。” 　　伊恩淡淡道：“毕竟遗产在我身上，他们发现不了的。” 　　希利亚德眨了眨眼，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伊恩的意思。 　　——是，韦格斯的灵能可以窃听印记周边的声音，自己和对方战斗，被对方臂骨刺伤，肯定已经中招。 　　“胡闹！” 　　所以，下一瞬他便提高音量：“我把遗产给你保管，就是希望它不落在其他人手里！你应该把宝物给埃兰，然后送他离开哈里森港——你带在身上干什么！” 　　“我怎么能放弃老师？” 　　微微笑着，伊恩并没有说台词。 　　“你如果不来，我会更加开心。”希利亚德也没有说台词。 　　他们又顺着这半真半假的气氛说了些迷惑韦格斯的话，算把戏演了全套。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戏毕之后，伊恩颇为不解地询问。 　　此时的希利亚德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不少，只是因为缺乏源质和体力难以行动，故而他向老师询问一切的起因：“你说韦格斯是为了黯月动乱的真相而来……那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至今为止也难以理解，只能为你叙述当年的所见所闻。” 　　沉默了一会，老人侧头看了男孩一眼，他目光复杂地说道：“正如以前你猜测的那样，我是先帝伊奈迦二世的骑士。” 　　“而黯月动乱，正是以储君安庇德为首的一群叛逆者，刺杀陛下的行动。” ###第120章 背叛皇帝的皇帝 　　即便是伊恩也因自己老师的言语而愣住了一会。 　　“储君……刺杀皇帝？” 　　男孩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听见的信息：“他嫌自己爹活太长了，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 　　“还是说，伊奈迦二世要废立太子，让其他皇子当储君？” 　　虽然历史中有许多太子对皇帝的反叛，失败的有，成功的也有，但总的来说，正常继位的数量更多一点。 　　因为伊奈迦二世的骑士是自己老师，所以伊恩姑且也就默认对方不是什么真的暴君黑王，那大概也能排除‘太子看不下去自家老爹太过残暴为了苍生百姓而向亲爹发起华丽叛逆’这种可能性。 　　总的来说，这很不正常。 　　“都不是。” 　　希利亚德也露出极其古怪的表情，他抬起头，凝视着洞窟外漆黑的天幕与暴雨，喃喃道：“从一开始，我就被老友背叛，染上冰狱劫灰，而当我强撑着解决掉所有敌人，来到皇宫内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询问了好几个当年的‘朋友’，他们在死前都笃定地说，皇帝已经被源自迷宫的可怖怪物侵吞了神智，成为了反人类的怪物……他们得到了皇后与太子的支持，这才敢于政变。” 　　“参与政变的贵族和官员，居然占据整个皇庭的七成以上，其中还有一部分人冷眼旁观，真正支持陛下的十不存一……也难怪储君和皇后敢于行事。” 　　“是利益吧。” 　　在希利亚德困扰地摇头时，伊恩却冷不丁地插话。 　　他眯起眼睛，认真思索道：“贵族暂且不谈，帝国的朝堂是有许多学院中遴选出的平民官员的——他们参与政变的理由可不多，尤其当皇帝就是提拔他们为官者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唯独利益。” 　　男孩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关键词，他想到了当年老骑士和自己聊侃时，说过的‘文化普及’，不禁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皇帝肯定做了一件触犯几乎所有特权阶级利益的大事，所以才会造成当年众叛亲离的结果。” 　　“知识的扩散……或许就是那样的大事。” 　　“呵呵，哈哈……” 　　轻轻笑着，然后哈哈大笑，希利亚德浑然不觉自己腹部的伤口，怅然地笑着：“就这？当然不止……哈哈，伊恩，我来和你说，我们当年做了什么吧。” 　　老人直起脊梁，他与少年对视，即便身躯单薄而苍老，可气势却宛如山岳：“利益？究竟是谁触碰谁的利益？” 　　“我们兴建水利，挖掘运河；我们剿灭巢穴，清扫魔兽。” 　　“我们筑就要塞，抗拒外敌；我们建设学院，普及知识。” 　　“伊恩啊，我们减免农税，废除无数苛税重役，还取缔了奴隶制——你可知六十年前的帝国中，还有数以千万计的奴隶仆从吗？你可知六十年前的帝国，遍地都是饿殍，丈夫鬻妻卖儿，母亲析骸炊子？” 　　伊恩睁大双眼，与自己老师对视，而老人凝视着眼前的孩子，目光却仿佛蔓延至悠悠时光之前，他的双眸中仿佛有一团熊熊大火正在炽烈燃烧。 　　“我们做了什么？” 　　老骑士握紧双拳，他陈述着，语气中却有难藏的怒火：“我们抗击天灾，我们救助饥荒，我们抵御虎视眈眈的外敌，我们中兴了整个帝国！” 　　“所有人都能吃饱饭，所有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 　　“你告诉我，我们触犯了谁的利益，谁的？！” 　　“人上人的。” 　　而伊恩却平静地回答，他的语调冰冷，就像是半点也不为希利亚德所述的一切而愤慨，不甘：“既得利益者的，特权阶级的，贵族的，奴隶主的，知识垄断者的。” 　　“老师，你们触犯了有钱人的利益，触犯了绝大部分学院官员的利益，触犯了土地兼并者和养寇自重者的利益。” 　　男孩轻声笑了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为什么储君和皇后也会恐惧地要背叛自己的父亲和丈夫了。” 　　“因为他也触犯了自己——最贵的贵族，最上的人上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特权者和垄断者的利益。” 　　“他触犯自己座位上的那个偶像，名为‘皇帝’之人的利益。” 　　希利亚德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学徒和弟子，仿佛第一次真正的认识他。 　　他凝视着这个小小的身躯，仿佛有什么庞大的幽邃阴影正在从那身躯中浮现。 　　“你比我要冷静……冷静的多。” 　　喃喃道，骑士声音低沉了下去，但精神却好了不少。 　　他苦涩地笑着：“是啊。他当年也这么说。” 　　“而我却一直不懂。” 　　“总之。”老人抬起头，凝视着头顶漆黑的洞窟岩壁：“黯月动乱中止了这一切。” 　　“陛下也成为了黑王，黑暴君，他所缔造的所有成果都被掠夺，裁剪。所有的错误都是暴君的所作所为，而所有的益处都是新帝，那位‘守土者’阿克塞尔”的成就。 　　“真是无趣的轮回啊。” 　　伊恩也叹了口气，他有些出神地自语道：“想要改变这样的世界，可真麻烦，大概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甚至一生。” 　　“假如我能变得更强，或许还能轻松些许，省下一点时间来研究吧。” 　　希利亚德困惑地看向伊恩。 　　他不解道：“你要改变这个世界？” 　　伊恩轻嗯一声，他观察了一下希利亚德的伤口，确定没有因为老师之前的激动而迸裂后就点点头：“不然呢？我还能做什么？” 　　他的话语是如此理所当然，就像是天地自然而然地运转，宛若晨间太阳东升，直至夜幕白日西沉。 　　这太过平静的态度，以至于老骑士原本想要劝诫的很多话语都无从出口。 　　最终，他只是在黑暗中悠悠一声长叹，但嘴角却浮现出笑意。 　　“走吧，老师。” 　　确定希利亚德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开始愈合后，伊恩擦了擦额顶的汗水，他搀扶起老骑士，轻声道：“我们该‘藏起来’了。” 　　“去蹉叹崖崖顶，那里被云雾遮蔽，又有灵能场域干扰，无论那个巡监骑士再怎么厉害，也‘绝无可能’找到我们。” 　　“嗯。”老人在自己的学生帮助下站立起身。 　　走出洞窟，两人迎着暴雨，朝漆黑的崖顶走去。 　　而另一侧，一个失去右臂，踉踉跄跄，却始终聆听着声音的身影，也在短暂地怔然后，再次迈起步伐。 　　“情况有些糟糕……” 　　在带着希利亚德一步步攀登崖顶时，伊恩的心却一步步朝着谷底跌落。 　　老骑士的身躯，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几乎可以说，每向上踏出一步，老人都在衰老一分。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就像是真正的七十多岁的老人那般脆弱，甚至被风雨吹打，还会咳嗽几声。 　　对于泰拉人来说，如果这种风雨就能让他们感到不适……某种意义上，就是死亡的前兆。 　　“要不要再喝点药？” 　　心中心思百转，伊恩最后还是只能说这么一句最简单的关心，而老人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 　　来到崖顶一处凸起大岩的侧方，可以暂避一会风雨，伊恩将希利亚德安置在此地，然后开始布置其自己的准备。 　　“我继续处理一下伤口。” 　　与此同时，他口中却对希利亚德说着误导的谎言，而希利亚德也顺着伊恩的话应承，时不时发出真切的，仿佛伤口真的被触碰到的低沉闷哼。 　　而就在老骑士的‘伤口’差不多被处理好时。 　　倾斜的崖道上，另一个处理好伤口的人，正在缓缓登顶。 ###第121章 你在等什么？ 　　暴雨倾盆。 　　独臂黑铠的骑士一步步追逐着印记，来到蹉叹崖被云雾包裹的崖顶平坦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前迈步。 　　迷雾在溢散的源质波动下退散，显露出遮掩在水气与狂风背后的真实，白发的男孩与灰发的老者都出现在他眼中。 　　韦格斯凝视着这一幕。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潮风，云层正在自天垂落，四面八方都是翻滚的乌云，在这蹉叹崖的崖顶，环首扫视，只能看见晦暗阴沉的浓雾，仿佛来到异界。 　　他喜欢雨天。雨水滴落大地的声音是如此简单而清脆，足以清扫世间的一切阴霾，他喜欢看雨云遮蔽太阳，然后那烈日的光又从云的缝隙中漏出一缕，这光芒就是这阴暗世界中的救赎，是他生存的意义。 　　但这光芒总会短暂，风席卷天地，云也会随之变化。 　　光芒会熄灭，会落下，会消散，翻腾的阴云降下令人窒息的大雨，而原本热爱的雨天也会变得折磨，嘈杂的声音喧哗地充塞双耳，令他听不见任何想要听见的声音。 　　所以他反而会笑，悄无声息地对着雨笑。 　　直到太阳落下，黑暗笼罩一切。 　　漆黑的云雾弥漫，骑士屹立在翻腾的水汽云墙中，他完好的左手紧紧握着有些弯曲的手半剑，一头黑色乱发紧紧贴在脸颊和脖颈处，神色似乎在笑，实际却复杂到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把陛下的遗产给我。” 　　深深吸气，韦格斯本以为自己会嘲讽几句，亦或是说上些漂亮的场面话，正如同所有骑士小说中的角色那样。 　　但他看见那个苍老的身影时，一切兴致都消失了，他的心中只有一种极复杂的情绪，令他只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我已经知道真相了。把遗产交给我，随便你们怎么样。老家伙活不了太长时间，你这个小家伙我也懒得对付。” 　　希利亚德没有说话，而伊恩站在了老师的身前。 　　他手中拿着希利亚德的无锋重剑，以第一能级的力量，他可以将其运用自如。 　　“让开，我现在不想杀你。” 　　看着眼前持剑白之民男孩稚嫩却堪比精灵的秀丽面容，韦格斯强行压制着自己的火气与不耐：“一个年轻的先知……你难道就不知道，现在让开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还是说，你想要让你弟弟没有哥哥？” 　　骑士本以为自己的话足以令伊恩惊讶。 　　但他却看见，这个冷静的白之民男孩笑着回应自己：“怎么，你觉得让一个学徒没有导师就是一个好选择吗？” 　　韦格斯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向前踏出一步，用无言的行动作为威吓。 　　但伊恩却继续开口：“我很理解你，我的半个师兄……你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老师与你的关系，害你被同僚歧视，被长官疏远而憎恨老师。倒不如说，你根本不介意，你为此感到自豪，感到骄傲，因为有人将你和老师联系在一起。” 　　“你真正憎恨的，其实是自己居然没有死这件事……哈哈，所有和老师有关的人都死了，我其他的师兄师姐，一切老师亲近的人，曾经教导过的人，曾经帮助，伸出援手的人——他们全都死了。” 　　“唯独只有你活着——因为你和导师只有很早很早，早年间的一些联系，除此之外毫无关联。” 　　“所以你才憎恨。” 　　黑铠的骑士突然呆立在原地不动，就连希利亚德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伊恩，又看向韦格斯。 　　而伊恩平静却又仿佛剖开人内心的言语继续响起：“我为什么还能活着？我何时才能真正的，荣耀的死去，而不像是现在这般苟活？” 　　“为什么导师始终沉默不言，始终不曾出现，他难道不知道，只要他出现，就肯定会有人继续追随他，愿意为他的梦想而死吗？” 　　“所有人都在贬低先帝和老师，只有一个固执的家伙始终不肯相信一切后世的说辞，这样可悲又可敬的执着，沉淀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最终从期待变成茫然，从茫然变成失望，从失望变成憎恨。” 　　伊恩与韦格斯那双失神的墨绿色眸子对视，他的语气淡淡地，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老师究竟背负着怎样的责任？他为什么一言不发，谁都不说？他难道想要将自己的秘密带到坟墓中吗？” 　　“他难道……真的不相信，觉得没有哪怕是一个人，可以被他信任吗？” 　　“他真的觉得，谁都不配继承他的梦想，去对这个漆黑肮脏的世界……复仇吗？” 　　黑铠的骑士呆愣在原地，他浑身都在颤抖，然后仿佛终于反应过来般，发出一声狂吼。 　　“住口！” 　　狂怒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他挥动手中已经在数千次撞击中扭曲的手半剑，朝着这白之民男孩砸落——但对方却毫无惧色，一击灵巧的下撩剑自下而上击打在他长剑的发力点，紧接着卸力挑开。 　　就如同不久之前，他无数次发起进攻，却无数次无功而返。 　　“老师快死了，他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说出真相？难道我真的不配吗？” 　　而就在双剑交鸣间，伊恩的声音仍然顺着支离破碎的风传出，带着森然的意味：“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吧。” 　　“我来杀了老师，让他从这悲哀的使命中解脱。” 　　“我来消灭这个国家，为一切逝去的过去复仇。” 　　“如果可以，我来继承老师的梦想——亦或是死在老师手中。” 　　“你懂……什么！” 　　韦格斯墨绿色的双眸几乎被血色充斥，他咬牙切齿地想要再次向前攻击——刚才那一击他没有多用力，只是打算让伊恩闭嘴。 　　可现在，他却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嘴毒的师弟，不知为何可以继承希利亚德衣钵的师弟彻底闭嘴！ 　　但是，就在韦格斯高举手中长剑时。 　　伊恩却将手中的渊铁重剑抛在地上。 　　此刻，黑铠的骑士，听见了白之民男孩嘲讽的笑声。 　　“我在等雷。” 　　经历过完整义务教育的男孩冷笑道：“你在等什么？”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划破夜空与漆黑的崖顶。 　　就在韦格斯心中登时警钟大响的瞬间，苍白的天之烈怒自近在咫尺的天穹降下！ 　　其光上接云霄，下至崖壁，令整个世界都一片黑白分明。 　　而这道闪电的目标，自是那唯一一个身披铁铠，高举金属长剑的人—— 　　韦格斯的身影，在瞬间就被闪电吞没！ ###第122章 心之刃 　　雷霆的威光联通天地，瞬间就贯穿韦格斯的躯体，高举的铁剑更是刹那变得通红，然后断裂弯曲。 　　炸裂的等离子火光和冲击，让伊恩都被吹的后退好几步，而空气中抽动着接连不断，宛如水波一般的青蓝色电弧，正是蹉叹崖灵能场域不断吸收周围电能的表现。 　　说实话，伊恩本来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有多少达成的可能性——真的会有人在雷暴的时候穿着金属铠甲拿着金属剑跑到一千多米高的崖顶，在雷雨云中举剑战斗吗？ 　　怎么想都觉得很离谱啊，一般来说正常人都不觉得这个计划可能成功吧？ 　　但就是成功了，他也很意外，感觉就像是当初他给舅舅准备了一大堆陷阱，没想到对方还没碰到第一个就被撂倒了那样。 　　雷霆的余波正在急速消退，蹉叹崖的基座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岩石，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钢铁骨架，携裹着灵能场域的电光正在急速被它吸收。 　　很快，整个蹉叹崖顶端就再无半点电弧……这或许也就是为何此地可怖雷暴的络绎不绝，但始终却无法改变山崖地形的原因。 　　但也正因为如此，伊恩眉头紧皱。 　　因为他看见，在那雷光劈落的中心，有一个人影始终未曾倒下。 　　那是一个浑身被白色铠甲包裹的独臂骑士，电流从钙质的外层流淌至大地，然后被蹉叹崖吸收，无法贯穿进内部。 　　他原本的身躯表层已经被雷霆化作焦炭，破损的铠甲层层剥落跌下，但从血肉内侧新生而出的外骨骼却纯白如雪，只有双目所在的区域有两个深深地凹陷。 　　黑红色的浑浊流质正在那里缓缓流出，但也很快止住。 　　无声地怒吼着，独臂骑士缓缓抬起头，他已经无法看见，无法听见，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因为他的所有外在器官都被雷电摧毁。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 　　区区自然界的雷电，又怎配杀死一位第二能级巅峰的升华者。 　　伊恩忽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因为那纯白的外骨骼人形已经将头颅对准了自己。 　　纵然双眼已经被烧毁，但代表着灵能的淡白色幽光仍然从漆黑的眼眶中放出，投注在自己身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声音，放出错误消息误导我的行动，引导我的情绪。” 　　失去口，但却有贯穿两者心灵的丝线传导思想。 　　身受重创，韦格斯反而平静下来的心音甚至带着一丝恍然：“一路上，通过和导师的交流言语加强我的急迫感，令我处理好伤口后就匆匆上路，来不及思考更多。” 　　“年轻的灵能者……你真是精通人心啊。” 　　如此感慨，韦格斯抬起了自己仅存的左手。 　　除却一些特殊血脉外，第二阶升华者还无法办到半年以内的断肢重生，而金属的刀剑也无法在蹉叹崖上使用。 　　这只左手，如今就是他唯一的武器。 　　而它正在变幻为真正的武器。 　　一柄骨质的长刀。 　　珐琅蝎蛛不会吐丝，但它的丝囊仍然存在，当自己的甲壳被击碎时，这种平日潜伏在地底的巨大节肢动物会释放出自己丝囊内的胶体覆盖在受创部位，并在短时间内硬化成不逊色于钢铁的无机质合成物。 　　现在，韦格斯将这种奇特的能力，化作战斗的技巧。 　　而伊恩对此的回应，就是扔出几个轻飘飘的罐子。 　　此刻的韦格斯以灵能印记聆听周围的声音，判断周围的情况，他能听见，那几个罐子中摇晃的，是一种细腻的沙尘……是毒吗？还是混淆粉末？ 　　但很快，随之而来的爆炸震荡，令他正在聆听的他感觉大脑一阵颤抖。 　　轰！ 　　被伊恩扔出的小罐中，储蓄的是少量的火药和泛晶砂，而底部铭刻有用于点火的十二号铭文——原本催动铭文需要填充光墨充能，引动自然灵能的力量，可蹉叹崖本地就是一个大型自然灵能场域。 　　复杂的铭文在这里将会难以运转，但简单的铭文却会自动充能，无需光墨。 　　只需轻轻摇晃，铭文便被激活，然后火焰燃烧，高热气体膨胀，紧接着泛晶砂升华，释放出炽热的等离子体…… 　　一道道小小的闪电在韦格斯周身爆炸，虽然没有炸开对方白色的骨甲，但近在咫尺的雷鸣仍然让骑士一时间难以动弹，痛苦地弯下腰。 　　伊恩从地上拾起希利亚德的重渊铁剑。 　　这柄以他的角度来看，应该叫做‘炼金·钨钛基合金重剑’的长剑显然也会引动雷击。 　　但在预知视界中，它的颜色还是深沉的紫，而雷击降临的征兆代表红，只要在红色彻底覆盖紫色之前将其抛在地上，就不至于被雷电劈中。 　　所以他毫无顾忌地举剑，朝着韦格斯刺出。 　　理论上，如今的骑士失去了双耳，灵能感知也因为小型泛晶砂炸弹而被干扰，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更无法嗅到闻到。 　　但韦格斯却在本应彻底失去四感的情况下突兀地抬起头，看向伊恩所在的方向。 　　当！骨刃再次与重剑触碰，可这一次，重剑的持有者力量却并没有之前的主人大，是骨刃将重剑荡开。 　　伊恩睁大眼睛，他手腕转动，很快就重整架势，横剑挡住韦格斯追击的一道斜斩，沙铠学徒带来的身体素质增强令他稳稳地挡住了这一击‘叩击’，但却因此被撞得滑退几步。 　　韦格斯身形如同白色闪电，他疾驰追击，左手骨刃在半空中带起一道道弧光残影，精准地朝着伊恩的脖颈，胸腹以及小腿掠去。 　　这波涛三连斩可以借助敌人格挡的力量连续发动，第一个目标没有达成就转向下一个，倘若只想着挡住一剑，结果就是被拦腰斩断，亦或是被截断双腿。 　　伊恩借着之前被砸退的势头向后退，步伐稳定扎实，而手中长剑上下翻动，以最为简单质朴的方式，硬生生凭借预判，连续挡住了韦格斯的三次斩击。 　　此刻，少年已经发现，位于韦格斯头颅双侧，原本耳部的骨甲并非是一整块，而是近乎风扇鳞甲一般，层层叠叠的细微结构。 　　空气的振动，风吹拂的方向全部都被这个‘耳涡骨’感知，然后传递脑后的神经末梢处，令骑士仍然可以听音辨位，凭借‘触觉’，‘听觉’与‘源质反应’继续与自己战斗。 　　——就和自己当初在雨中进行的训练那样。 　　伊恩沉默地想到，经过训练后，他能做到在不依靠视觉和听觉的情况下准确地接住希利亚德扔出的所有沙包。 　　韦格斯作为技艺已经抵达大骑士，甚至有潜力晋级第四能级的升华者，自然也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在只能听见模糊声音的情况下和自己对剑，甚至轻易压制自己。 　　——他也是天才。 ###第123章 死之毒 　　当当当当当——伊恩韦格斯剑刃相交，骨铁碰撞之声连绵不绝，学徒与骑士正在激斗。 　　一方不断后退防守，一方不断突进进攻，居然维持住相当的均势。 　　“他的力气用不完的吗？” 　　敌人的剑一剑重过一剑，那是远胜过寻常魔兽的力量，少年已经感觉自己手掌和双臂发麻，极致的酸痛正在蔓延至全身：“单手挥剑就能让双手持剑的我都难以招架！” 　　许久不见敌人体力衰竭，少年不禁在心中感慨：“和老师战斗许久，被斩断一只手臂和部分内脏，紧接着又被雷电轰击，消耗大量源质凝结装甲后，居然还能和我对剑这么长时间！” 　　土属的升华者，当真就坚韧至此吗？！ 　　但更加震惊的，却是韦格斯。 　　“什么怪物？！就算我重伤，普通的第一能级也绝无可能接住我的剑！” 　　纵然是双目已毁，但骑士仍然记得对方的模样——一个十岁左右的白之民男孩而已，即便是天赋奇才，在青春期前就完成了沙铠学徒的修持，但也绝无可能有如此充沛的体力和技艺，能够挡住自己连绵不断的剑势。 　　“难道说，他不仅仅在升华修行方面天赋异禀外，在武技方面也有绝佳潜力吗？” 　　他此刻的感觉，除却匪夷所思外，还有一种复杂无比，由钦佩，嫉妒以及恍然构成的情绪：“难怪……难怪大限将至的导师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将其收为弟子……” 　　“难怪导师……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但是…… 　　这我也做得到啊！ 　　骨甲头部的眼眶空洞处，燃起了两团幽幽的白火，粘稠的黑红色体液流出，宛如血泪。 　　在这瞬间，同样催动灵能的伊恩双目中的水色光辉微微一颤，他看见韦格斯又是一剑斜刺刺向自己的胸口刺来，便举剑格挡。 　　可就在此时，他感知到了一种极致的危险感。 　　韦格斯的刺剑只是一击虚招，他被伊恩的剑格挡后就划开一个弧度，绕开了长剑的防守范围，然后朝着少年空门大开的心口刺去。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倘若伊恩刚才没有收手防御的打算，他完全可以顺势横斩过去，砍在韦格斯浑身铠甲最脆弱的右肩处，然后撕碎他的肋骨与肺部。 　　赌博？怎么可能…… 　　这是，读心！ 　　“韦格斯能听见心声！” 　　惊愕地想到，伊恩早就知道这点，但却没想到这读心的精准度居然已经高到他的潜意识都能掌握——他刚才就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只是依照本能格挡！ 　　可现在什么应对都来不及了，骑士的刺剑已经抵达胸口，距离心脏只有一层薄薄的衣物，人体的血肉和还未发育完全的骨板。 　　但骨刃却没有刺破那层衣物。 　　嘭！ 　　仿佛是撞击在什么极其坚韧的东西上，伊恩的身躯倒飞而出，然后狼狈地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他手中仍然握着无锋重剑，并且在卸力完毕后的第一时间就起身，再次摆好对峙的架势。 　　“我没死？” 　　少年愕然地想到，他感觉自己起码要被捅个透心凉，然后被韦格斯挑起来变成人形肉串……反正大概就是那种下场，时间太紧张，他也来不及思虑。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痛楚随之而来——他胸口的骨头已经被打碎了，而沙铠学徒的岩化血肉和皮肤也被击碎，此刻他衣服下方肯定是一片血肉模糊，骨渣刺出。 　　但心脏却完好无损，只是被震荡了一下，稍稍有些心室缺血和心律不齐。 　　“咳咳。”突然，伊恩吐出一口血，刚才被韦格斯一剑‘砸中’，让他咬碎了自己的一小块舌头……但这种痛苦和如今浑身上下传来的警告，那种难言的酸痛麻痹是无法相比的。 　　即便没死，他的身体也同样抵达极限。 　　而另一侧，因为灵能反噬而浑身颤抖的韦格斯也茫然地感应着自己左手骨刃处传来的触感。 　　他感觉自己肯定能一击贯穿那个天才过头的师弟。 　　可是…… 　　“龙皮……” 　　嘶哑的，干燥到极点的声音响起，骑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伊恩的方向，他的语调满是愕然与不可思议：“导师把自己的真钢龙皮斗篷拆了……给你做衣服？！” 　　嫉妒？还是怨憎？不仅仅如此……更多的是一种几近于哽咽的不甘。 　　等等—— 　　心绪激荡之时，韦格斯察觉到，除却龙皮外，白之民少年胸前的血肉骨骼也坚硬的过分。 　　——哦。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 　　那个孩子……已经可以激发沙铠，凝聚了三个升华器官……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依靠天赋，凭借资源就能堆砌出的东西。那是只有凭借汗水与泪水，以心血和魂魄才能凝聚，才能升华而出的事物。 　　和这些相比，他一击未成，伊恩未死，都是小事中的小事。 　　“何等的天才……何等的努力。你真的很强。” 　　男人的语气已经不是嫉妒亦或是失落，而是一种恍然，一种明悟。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而在伊恩的眼中，韦格斯身上代表着威胁和危险的雾气愈发浓郁，简直就像是闪电迷雾一般将其整个人包裹，将白色的铠甲涂抹成死寂的黑红。 　　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自己而言。 　　对方同样已经抵达极限。 　　——最后的战斗即将到来。 　　少年此刻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 　　手臂肌肉撕裂，胸骨粉碎性骨折，心脏震颤，浑身体力几乎耗尽，双腿已经快要站不稳，灵能带来的反噬更是令少年头晕目眩，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骑士所在的范围。 　　——已经到极限了。 　　伊恩侧过头，看向希利亚德所在的方向，老人正在挣扎着起身，他似乎正在说着些什么，似乎是让他来，让他来继续这场没有结束的，导师与学徒之间的对战。 　　但是怎么可能呢？希利亚德的身体状况比他还差，距离咽气估计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丝差距。 　　他必须战斗……无论是为了老师，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远在哈里森港的埃兰。谁也不能保证早就几近于疯魔的韦格斯会放过一个几岁的孩子——他可能会放过吧，但为什么要去相信敌人呢？ 　　“读心……” 　　低声自语，凭借强制自己思考，伊恩强打精神，思索如何应对敌人最为棘手的力量：“如果不是那个读心，我或许可以坚持到他先体力耗尽……” 　　很显然，因为失去双耳双眼甚至是嗅觉触觉，韦格斯对于听觉极致的渴望让他的灵能进一步爆发，即便是伊恩的本能反应都能被窥探。 　　这已经是极致，再强大的读心也不可能比这个更强，只可能多出其他功能。 　　如何应对这种灵能和压倒性的力量？ 　　“只有……彻底放弃思考。” 　　心中有所明悟，伊恩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种子：“只有更加强大，比现在强大得多的力量。” 　　苏摩酒树的种子被紧握在少年的掌心。 　　两年前的土著战争后，伊恩并没有将那几颗苏摩酒树种子卖给药店，他并不缺钱，反而缺少这种特殊升华植物作为研究材料。 　　经过好几次炼金术提炼失败，原本六枚的种子消耗五枚，只剩下最后一枚。 　　伊恩将其吞入口中，嚼碎。 　　类似杏仁的种子在口中散发着沉淀已久，过于浓郁的香气，在嚼碎后更是弥漫开来，变成一种香苦交杂，仿若剧毒一般的奇特味道。 　　这的确是毒——土著的狂战士就是用这种毒来武装的嗜血野兽，只要吞下，就可以化作无情的战争机器。 　　然后死去。 　　伊恩一向很理智，这是必要的选择，他既不犹豫也不后悔，更何况他是升华者，又不是那些普通人土著。 　　“赢不了会死，吃了大概会死，也太容易选了。” 　　所以他吞咽下这名为死的毒，任由足以醉死魂魄的醇香在体内扩散。 　　所以他再次举起剑。 　　站立在敌人的前方。 　　站立在亲人的前方。 ###第124章 天之声 　　仿佛有一千道雷鸣在耳畔响彻，又仿佛有一千条闪电划开天幕。 　　伊恩举剑向前踏出一步，他在一种飘然的迷醉与炽热中，踏入一片充斥着光明的黑暗。 　　迷醉源于大脑，炽热来自身躯，此时的世界在少年眼中彻底化作一片大放光芒的雾气海洋，但越是深入其中，就越是仿佛踏入永不见底的深渊。 　　——这就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吗？ 　　此刻的伊恩感觉自己思维的桎梏正在缓缓粉碎，过去从未想过的，未曾思索过的事物都在脑海中浮现，苏摩酒树的果实带来的强烈刺激和毒素正在顺着黏膜渗入血液中，然后传输至大脑，强制性地开启一个又一个身体上的拘束以及思想的枷锁。 　　并非被麻醉而无法思索——是被太多太多的信息冲击，所以才无法思考。 　　倘若是普通人，即便是从小训练的土著勇士，此刻都要化作嗜血的野兽，只能凭借本能去冲击敌阵，成为将敌我双方都一同杀死的狂战士。 　　但伊恩却感觉，一切都非常好。 　　非常好。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缓缓地步入无我的毁灭……” 　　刚刚抑制住自己的灵能反噬，抬起头的韦格斯便听见了白之民少年的自语：“这真是完全未知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星空中的黑暗与未知，但是死亡的黑暗与未知却也感觉不错……” 　　——发生什么事情了？ 　　骑士眉头紧皱，他继续聆听伊恩的心声，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与之相对的，他的耳涡骨中却传来了急骤的风啸。 　　“什么？！” 　　韦格斯心中一惊，他举起左手格挡，伴随着骨铁相交之声，更加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伊恩的力量赫然是比起刚才暴增了一倍，那力量是如此狂野，以至于他格挡的骨剑都因此偏斜了些许。 　　细心聆听着声音，骑士这才愕然察觉，伊恩此刻的状态极端不对！ 　　他的心跳加速，血液奔涌之澎湃远胜于之前数倍，如果不是升华者的血管和心脏，恐怕早就血管破裂，内脏肌肉充血过度而失能！ 　　对方周身甚至升腾着一股股热气，宛如风一般卷动周边的雨雾！ 　　锵！！！ 　　就在韦格斯惊疑不定之时，伊恩又是一剑斩来，仿佛闪电撕裂暗夜——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听见半点心声，甚至就连一丝模糊的本能反应都没有任何感知！ 　　失去双眼，又失去皮肤对风的感知，此时更是就连流风之音的灵能都失效，骑士仓促地格挡，但却仍然被劈退，踉跄地倒退了好几步。 　　白之民少年毫无后退之意，他沉默地继续向前，追击韦格斯，他明明已经失去大半思维能力，沉浸在死之暗中，但却仍然能找到最刁钻最关键的角度，对敌人挥出一道道凌厉的剑势。 　　“是灵能！” 　　虽然并不能看见，但韦格斯能感应到，那原本模模糊糊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浓郁了十几倍。 　　对方根本没有用眼睛注视自己的要害，他只是凭借灵能带来的纯粹‘预感’，凭借‘先知的直觉’来对自己发起进攻！ 　　思维？本能？不需要的……此时此刻的伊恩，只是纯粹对着他灵能预兆中特定的颜色挥剑。 　　他甚至不是在进攻。 　　一剑重过一剑，一剑又快过一剑，在这个瞬间，伊恩赫然是将这两年将希利亚德的教导与自己的灵能融会贯通——他的躯体摒弃所有多余动作，将灵能的反馈作为自己战斗的根据。 　　故而未卜先知。 　　韦格斯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和一个小一号的希利亚德战斗，对方的身体明明也非常虚弱，随时都可能因为这种莫名状态带来的反噬而失去战斗能力，可是却同样能坚持到他都感觉到匪夷所思的时刻。 　　越是挥剑，越是战斗，他越是感觉两者身影正在重合……先知的剑法固然和导师那返璞归真的技艺有差别，但是对如今伤重近死的他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 　　他也的确快要死了。 　　咔嚓！不知后退了多少步，韦格斯踩碎了脚下的一块岩石，这是之前他绝不会犯下的失误——一位剑士就连自己足下的力度都无法把控，只能说明他的步伐已经凌乱至接近崩溃的地步。 　　他举剑，将伊恩沉默地一击横斩用骨刃的底部格开，钢铁刮擦骨质的声音刺耳而尖锐，令他自己都感觉想要呕吐。 　　不……不是因为声音。 　　而是内脏即将罢工。 　　韦格斯很清楚自己的躯体。 　　药效正在消退。 　　雷霆的麻痹还未完全散去。 　　强行激发的力量正在降低。 　　失去太多的血液已经导致内脏濒临失能。 　　被老师和雷光轰击出的伤势已经复发，一点一点地剥去他仅存不多的寿命。 　　即便是第二能级升华者，此刻也已经快要抵达极限。 　　而伊恩的剑，还在一次又一次地挥来。 　　宛若雷霆。 　　坚韧，天才，聪慧，机敏，有决断又总是能找到正确的选项……这一切的词汇，都可以安置在那个白之民少年的身上。 　　又挡住了一剑，骨刃已经被无锋重剑敲出缺口，可韦格斯已经没有余力催动源质，吸纳周围的钙质弥补。 　　骑士只是侧过头，‘看向’风雨中传来老人呼吸声音的方向。 　　韦格斯看向那个将自己救出苦海的导师，看向那个引导自己走向升华之路的导师，他看向那个一言不发就彻底消失不见，放任巡监骑士团所有旧友弟子都被坑杀的导师，看向那个已经衰老到几近于死亡，却仍然坚持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使命的导师。 　　空无一物的眼眶中，灵能的光辉正在逐渐黯淡。 　　——这就是你选择的继承人吗？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继承者…… 　　看来…… 　　我是真的不配啊。 　　天上的光辉正在汇聚，刺目的鲜红正在无锋重剑上凝聚，就算是如今已经彻底陷入濒临死亡的迷醉，伊恩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长剑扔出，直直地朝着韦格斯的胸口刺去。 　　抵达极限的骑士本能地想要抬起手中骨刃格挡，但早就濒临破碎的左手剑在触碰的第一时间就应声断裂。 　　紧接着，随后而来的长剑直接贯穿了正在缓缓溃散的珐琅质外骨骼，直入那血肉模糊的胸膛中央。 　　韦格斯仰头倒在地上，但就算这样他还没有死去，他释然地聆听着头顶逐渐传来的天之轰鸣，那正在急速朝着自己袭来，汇聚的热量与雷霆。 　　渴望聆听他人看法，他人意见的灵能者，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一声穿透整个世界的巨大轰鸣中，他陷入真正的，决绝又寂静的黑暗中。 　　永不复还。 　　而白发的少年凝视着这一幕，同样缓缓闭上双眼，向后倒下。 　　他也陷入了静谧的，熟悉又温暖的黑暗中。 　　宛如归来。 ###第125章 虹之舞 　　冰冷，流淌…… 　　千米高的崖顶水雾弥漫，在岩石上汇聚成凝露，滴落在老人的额顶。 　　细微的冲击和冰凉的体感，让本快要失去意识的希利亚德重凝神智。 　　他强打精神，睁开眼睛，便看见一道道雷霆在身侧劈落，化作肉眼可见的巨大电弧，于空气中闪烁纵横。 　　老骑士抬起头，注视着这一幕。 　　闪电带来的强光冲击，令快要停摆的思维强制启动，他的目光逐渐从涣散变得有光华，可以真正地观察眼前的一切。 　　一个已经化作漆黑焦炭的躯体，以及一个倒在水泊中的白之民少年。 　　战斗结束。 　　一方已经死去，一方还有一口气。 　　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希利亚德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操控自己的腿，他伸出手掐了掐，确定双腿神经完好，只是缺乏力量将其抬起。 　　不……不是力量。 　　是生命。 　　“嗯，真的要到尽头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确定自己的确快要走到人生的极限，希利亚德还是不禁叹了口气。 　　他并不害怕死亡。倒不如说，他觉得自己早已死去。 　　死亡的使者会依次将人的一切斩杀，首先消磨他质疑世界的斗志，其次扭曲他认知世界的精神，最后衰老他改变世界的肉身。 　　早就在几十年前，希利亚德便已经失去斗志，精神业已涣散，躯体更是腐朽至此，再难行动。 　　而他与君王所作的一切伟业都被扭曲，篡改，切割，遗留的弟子与继承者也都全数被剿灭清扫…… 　　唯独剩下来的这么半个，也变成如今这般可怜，可悲又可恨的模样。 　　“韦格斯啊……你也不过是徘徊于过去的亡灵，虽然肉体比我年轻，但心早已死去。” 　　闭上眼睛，希利亚德也不知自己如今的情绪是惋惜，痛恨，还是单纯的感慨。 　　他只是有些忍不住回忆起过去的那些片段，那些明媚的时光，孩童在训练场中元气十足的呼喊，以及自己站在台上，满怀希望地对未来的后继者们进行指点与引导。 　　那些过去曾经欢笑的人再也不见，他们都死了。 　　只留下韦格斯，以及自己。 　　一切都已经消逝在风中，宛若雨中的泪水。 　　——我真的能算是一个活着的人吗？而不是一个强行留在这个世界上，几十年都未曾消散的亡灵？ 　　水滴从老人脸上划过，他却反而露出笑容：“管他呢。” 　　“至少现在，我还活着。” 　　衰老的骑士缓缓站立起身。 　　谁都知道，第三能级及以上的升华者，可以凭借自身的意志操控肉体，越过一切神经系统的传导，达成‘灵质’对肉身的直接操控。 　　这将反应时间降低至‘0’的技巧，以意志掌控肉体的力量，便是生命灵能的本质。 　　也即是，由自我的躯体，自我的意志勃发而出的，不可思议的奇迹。 　　“伊恩……真是乱来，苏摩酒树的种子……” 　　踉跄地来到伊恩身边，老人有些费劲地将少年的身体挪动至可以避开雷光的岩石背后。 　　他伸出手，拉开伊恩的眼皮，观察瞳孔，然后汇聚最后一丝源质在掌心，按在伊恩的胸口。 　　“还好，没死透。” 　　注意到伊恩的眼球中，水色的灵能光辉还在闪烁，没有熄灭，而心脏还在跳动，老骑士眸光微动，他舒了口气：“酒毒已经扩散至全身，并越过血脑屏障，但源种质量高，天然吸附了大量有毒源质，而且升华的还是肝部，及时祛毒，没有造成全身神经坏死。” 　　“可脑部的有毒兴奋物质却难以祛除……这样下去，就算能活，也会造成永久性后遗症。” 　　沉默了一会，希利亚德摇摇头：“这么聪明的脑子，可不能就这样浪费。” 　　此时此刻，一道道青蓝色的荧光在蹉叹崖附近升起。 　　因为几次连续的雷霆，分散在周边海域的猎雷水母们开始自发地汇聚。 　　星星点点的雷光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闪烁，流淌，旋转，在漆黑的海天之中交错编织，仿佛勾勒出一团位于天之下的朦胧星河。 　　数千只猎雷水母本应环绕着蹉叹崖的顶端共舞，它们将会在这里分享自己的思维，魂魄以及大脑，在浓郁到近乎实质化的雷光中传递自己的智慧。 　　那些炸裂的电弧，交织的流光，都是一次灵感的迸发，一次信息的传递，是‘猎雷水母集群’这一升华生命体思考的过程。 　　它们正是凭借这样的舞蹈与仪式，以及纵横于天地间的雷光，才得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集群魔兽。 　　但是，今天。 　　这一场弥散雷光的舞蹈，却中止了。 　　密密麻麻，顺应着水汽和雨云翻腾，以磁场将自己抬升进入天空的猎雷水母们，并没有靠近它们熟悉的蹉叹崖。 　　与之相对的，它们谨慎地，恭敬地，甚至可以说恐惧地环绕着那个方向漂浮，迟迟不肯向前。 　　群兽退却了。 　　因为在崖顶，有一个老人正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 　　仿佛是巨龙的威压，又仿佛是山岳的巍峨。 　　自古未曾有过相似的，往日后也未必会有一样的，端坐于‘顶座’之上的升华者，点燃了自己作为行走于人世间，生态圈最顶点生命的荣光。 　　浑身燃烧着淡金色的源质光雾，身上灰色的痕迹急速扩大，蔓延。 　　希利亚德抬起手，他毫无迟疑地将手插入自己腹部的伤口，毫无感觉般地深入其中，将血肉撕裂，伤口扩大，探寻着什么事物。 　　然后，他取出了一枚流淌着纯金色光晕的‘核’。 　　密密麻麻，以至于根本无法看清其细节的铭文构造在这团不断变幻，不断起伏的金色核心上闪烁流转，实质化的源质气息被束缚在宛如液态金属的圆球中，正如实体的生命本身。 　　随着电弧雷光的闪烁，璀璨的色彩在崖顶弥漫。 　　金色的核心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但，却能看见。 　　在金核之上，仍有一道小小的银色光流…… 　　它是一张晶片，薄如蝉翼，但上面符文变幻之繁复更胜于这核心千百倍。 　　细密到极点的铭文明灭不定，就像是亿万颗星辰被浓缩在这张小小的晶片中，浩瀚的银河也无法与它相提并论。 　　光芒照射在伊恩的眼睛上，因为已经陷入彻底的迷醉，即便是少年还活着，也无法对这一切作出任何反应。 　　但是……隐约可以看见。 　　伊恩双眸中，倒映而出的，并非是什么灰色，白色，蓝色，紫色，不是这些常见的色彩。 　　甚至……不是金色。 　　水色的灵能光辉中，映射而出的色彩…… 　　乃是轮转无休，正如‘虹色’的璨光！ ###第126章 EX 弟子与老师 　　虹色的流光在蹉叹崖顶部闪烁着，仿佛占据了整个天幕。 　　缓缓恢复思考能力，当男孩睫毛微动，双眸内的灵能光晕再次明亮时，他看见的就是希利亚德的脸庞，以及充斥着整个蹉叹崖顶端的虹光。 　　“发生……了什么？” 　　伊恩吃力地开口，却感觉自己的身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沉重：“我记得……是我赢了？” 　　“嗯。” 　　坐靠在岩石上，老骑士微笑着点头，他平静地回答道：“你的确赢了——但把自己的身体搞的破破烂烂，这真的值得吗？” 　　“哈哈哈，瞧老师你说的。” 　　松了口气，伊恩哈哈一笑，他尝试着直起身，却发现身侧的手臂仍然酸痛非常，而且有种酒后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麻痹感，不得不作罢：“咱们都还活着，这不就很值得吗？” 　　“不怕死的臭小子……” 　　希利亚德嗤了一声，他脸色严肃地说道：“听着，伊恩。你身上的毒素，我已经祛除大半，但因为雷霆的波及以及苏摩酒核毒素的影响，你的身体仍会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你会失去肉体上的许多感知，包括大部分嗅觉，味觉，以及感知痛苦的能力，这几近于不可逆转，只有等到你未来重塑灵态神经网络后才能将其治愈。” 　　“是吗？”听见这句话，即便是刚才还在笑着的伊恩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无所谓地继续微笑：“虽然有些可惜，但也真期待啊……这个世界我还有很多不知道，没有尝试过的味道。” 　　“现在要暂时告别，但等待的时间越长，之后品尝时便越会感觉有趣。” 　　“……什么都有趣，你这小子，实在是乐观过头。” 　　因为自己弟子的回答而怔然一瞬，希利亚德失笑道。 　　但他随即正色：“这些后遗症，刚才我也为你治愈完毕，最多就是一两月内会有些食不知味。” 　　老骑士轻声道：“看看你的胸口。” 　　伊恩便低头。 　　紧接着，他看见，自己胸口处，有一道正在缓缓愈合的伤口。 　　凭借少年的人体知识，他能判断出，这道伤口切开了自己的胸口血肉，仔细感应，似乎就连骨板都被人以巧妙的手法撬开又合拢。 　　伤口的内侧，有淡金色的雾光正在闪耀。 　　“这是什么？” 　　惊讶地眨眼，伊恩抬起头看向老骑士。 　　他本想询问希利亚德朝着自己身体里置放了什么高等级的秘药，有这种东西自己吃不好吗——他没有味觉，闻不到香味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先让情况看上去更糟糕的老师先用再说啊。 　　但一道闪电划破黯夜，让他怔然地注视着自己老师胸腹部的巨大伤口。 　　那是足以称得上‘开膛破肚’的巨大创口…… 　　但奇异的是，希利亚德腹中却并没有任何内脏，只有一团团仿佛石头一般的灰白色物质。 　　不仅仅如此。 　　自希利亚德的腿部向上，一直到胸口，灰白色的痕迹一直都在蔓延。 　　剥去了所有色彩与神妙，老骑士的身体正在逐渐化作最为普通的岩石……毫无生命的石头。 　　“怎么回事？！” 　　站立起身——伊恩仿佛在一瞬间就挣脱自己身上的所有痛苦与束缚，震惊地注视着淡然微笑着的希利亚德。 　　然后，他以最快速的俯身，想要去触碰那巨大的创口：“这是发生了什么……老师，你难道……难道……” 　　即便是以伊恩的敏锐与智慧，他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可能是不想要搞明白。 　　少年触碰那些灰白色的岩石物质，它们是石头，但是并不坚硬，仿佛只需要稍稍用力，就会彻底粉碎，化作粉尘，以至于伊恩下意识地就收回手，不敢再去接触半点。 　　他彻底慌了神。 　　“冷静……伊恩，冷静。哈哈，你其实比我冷静的多，理智的多，我最不需要嘱咐你的，大概就是这点了。” 　　和伊恩的慌张相比，希利亚德却淡泊地注视着还在自己身上蔓延的灰白色痕迹：“你原本就算不死，也会因为过量毒素而失去触觉，味觉和嗅觉，过量的毒素令你内脏衰竭，大脑也被各种杂质充斥，很有可能变成思维都凝涩的傻瓜。” 　　“你这样的头脑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我坚信你的智慧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我将我的心核给了你，用我最后的源质为你驱逐了绝大部分毒素。” 　　“怎么还回去？” 　　没有任何任何迟疑，伊恩搀扶着老师倚靠在岩石上，语气决绝地不允许任何质疑：“我的毒素已经被祛除的差不多。” 　　“告诉我怎么还回去。” 　　希利亚德用一种奇妙的眼神注视着伊恩，他似乎是想要笑，但目光却穿透了伊恩，仿佛注视着极其遥远彼方的某个人。 　　“我要死了。” 　　老骑士的语气带着一种听不出是惋惜还是释然，矛盾无比又极其复杂的情绪，而岩石化的灰白色的痕迹已经越过腹部，朝着胸口处攀爬。 　　他轻轻地说道：“这是冰狱劫灰，会将设定目标的一切都化作灰烬的至毒——估计是我命太硬，即便是它也只能缓缓将我变成岩石，导致我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我的死亡是必然，既然如此，不如让我用我最后残存的升华器官救你一命。” 　　希利亚德侧过头，看向伊恩，笑道：“无须担心，我的学生，这等同于你从一开始就有了第五能级的古龙素材！当初我可是和我王率领大军打塌了几十座山才搞定的，你居然能白捡一个，当真是好运气啊，哈哈……” 　　注意到伊恩根本不关心这个，少年只是怔然地注视着自己，他又耐心地说道：“不用担心，伊恩，我原本就快死了。没有韦格斯，我大概也活不过今年冬天……最迟最迟，也是明年冬天。” 　　灰白色的痕迹已经开始扩散至整个胸口，形成了蛛网一般的痕迹。 　　此刻，希利亚德抬起手，抓住伊恩的手，少年感觉到老师的力气大的惊人：“在我死后，将我的尸体送进南海……我要在那里注视……一直注视。” 　　伊恩与希利亚德对视，老骑士沉声道：“答应我。” 　　“孩子，不要伤心。” 　　“我答应你……” 　　伊恩茫然地回答着：“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死……我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老师，我很想哭，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哭，但是我哭不出来，我没有眼泪……” 　　少年紧紧握着自己老师的手，他没有泪水，只是双目中的灵能光辉闪烁着。 　　他想要看出未来的轨迹，但在希利亚德身上却只有一片怅然的黑灰。 　　所有光芒都在黯淡，预知视界中的骑士已经死去。 　　他只是以超然于物质世界的意志继续留存在已死的躯体中。 　　这是比绝望更绝望的彷徨，伊恩只能忍耐着，忍耐着这难言的悲痛：“老师，我只能感觉到一股默然与空洞，一种沉重的感觉。” 　　“我……我无法形容那种空洞……” 　　“是。你就是这样的人。” 　　而希利亚德却抬起手，宽慰地抚摸着少年的头：“你是个奇怪的孩子，异常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孩子，彷徨又好奇的孩子。” 　　“我……我想到了一个人，他是和你一样的人，一个永远都无法真正放肆地高兴，也无法真正忧愁和痛快地悲伤的家伙。” 　　他有些无力地笑着，目光向上移去，凝视着漆黑的天空。 　　精神已经有些涣散的希利亚德，似乎在和伊恩交流，又似乎是在和遥远过去的某位挚友交流：“究竟什么能填补你们内心的空洞？哪怕是这片天地都不行吗？” 　　“所以……才想要前往高天之上吗？” 　　希利亚德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积蓄着力量。 　　然后，老人便以清晰地一如既往的声音，开口道：“我是希利亚德·勒西，瑟塔尔帝国第三十九代皇帝，开拓者伊奈迦大帝的骑士。” 　　“我亦是如今瑟塔尔帝国最高等级的通缉犯与叛国者——我是‘黑暴君’最后的遗毒。” 　　“对不起，伊恩，我将会将陛下的遗产交给你……它将会给你带来一大群一大群的敌人，而他们是世间的主宰，是人数众多的一方，他们占据这片大地的一切，拥有全部的资源，所有人都站在这些家伙那边。” 　　“他们是大地的君王，是行走于人间的神使，是坐拥一方大军的将帅，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低下头，骑士灰褐色的眸子凝视着伊恩，老人端详着自己弟子悲伤的表情，然后抬起手，抚摸着少年的脸：“怎么，就不害怕吗？” 　　灰色的痕迹已经蔓延至胸腹部的每一处，甚至已经开始朝着脖颈和头颅蔓延。 　　“怎么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伊恩轻轻回应道。 　　已经察觉到时刻的到来，他语气变得坚定，正如亘古不变的磐石：“这本来就是我要去做的事情，他们本来就是我理所应当去消灭的敌人。” 　　“老师——我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要去做这些事。” 　　与伊恩对视，希利亚德凝视着那目光。 　　明亮的目光。熟悉的目光。坚定的目光。 　　一如当年君王的目光。 　　他的眸子正在黯淡下去。 　　——其实我一直不懂啊，我真的一直都搞不懂。 　　老人的神智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庞杂的一生都在他的眼前轮转，化作无穷无尽纷飞的碎片。 　　他喃喃地自语，亦是发自内心的询问：“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前往高天之上呢？” 　　所以。为了回应挚友，为了回应老师。 　　那些记忆中的，那些现实中的他们便开口，认真地回答。 　　【希利亚德，我们不能仅仅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大地】 　　眼前翻飞的灯火碎片中，一个比他要矮一些，但是热情洋溢的身影在眼前走动着，他比划着手势，似乎是在讲解日后的计划：【我们不能困顿于我们的大地，不能困顿于这片摇篮中……】 　　年轻的男子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那时的自己其实颇为不以为然，什么大地只是摇篮……大地就是一切！所有的财富，荣耀都在大地之上！ 　　人类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土地，源于耕种与劳动，而不是这样徒然地空想，注视空无一物的虚空！ 　　但是那个人影却并不在乎自己的反驳与斥责，他只是微笑着，微笑着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希利亚德……最重要的是，一个文明，一个能前往虚空的文明，必定是伟大的。它能让所有人都吃饱饭，能让所有人都有着充裕的智慧与财富——我的朋友啊，人只有吃饱了没事干，才会有闲暇和欣赏的欲望】 　　【一个不幸福的国度，不会有人充满盼望与期待地仰视星空！】 　　【与之相对的，我正是要建立那样的国度，才能达成我的愿望！】 　　【而且。】 　　好像有人正在回答自己，好像有人正在说话，虚幻的影子逐渐与现实重合，那回荡在心中的言语，逐渐被耳畔真切的声音取代。 　　昔日的男子与现在的少年正在重叠。 　　他们沉默了一会。 　　他们有些难堪。 　　他们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最后，他们还是开口。 　　“因为我想。” 　　他们平静地说着，正如阐述无需赘言第二次的真理：“就像是一个问题渴望着答案，一个算式渴望着结果。” 　　【希利亚德/老师，我就是想，没有理由地想。】 　　【想要用自己的手，去触碰星星。】 　　所以他也就发了疯一般，去陪着那个傻子追逐星星的轨迹。 　　【后悔吗？】 　　无穷纷飞的光阴碎片中，似乎有一个人影轻声询问：【就这样陪我度过一无所获，什么都没办到的一生，不后悔吗？】 　　后悔了。 　　后悔没有保护好那个人。 　　所以…… 　　伊恩听见，自己的老师轻声自语：“我不能后悔第二次。” 　　他咳嗽了起来，但咳出来的也是灰色的，宛如泥浆一般的东西。 　　灰白色的痕迹已经蔓延至脖颈之上。 　　但就在咳嗽之后，希利亚德却睁大双眼，他目光无比明亮，仿佛被重新吹燃的碳火。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想死，你还没有长大，伊恩，我的弟子……我是多么想看见你长大，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然后达成你的梦想。” 　　“我是多么希望你能摸到星星啊。” 　　他潇洒地哈哈笑道，老骑士的双眼中亮起了一道银色的流光。 　　然后，他抬起一直紧握的右手，展现在伊恩的眼前：“看吧，这就是伊奈迦的遗产，所有人争夺的最后之物，足以改变世界，足以改造世界，人类重回星空的希望。”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至宝，能够开启永恒迷宫的钥匙。 　　——我的弟子啊。” 　　这是一个祝福，也是一个诅咒。” 　　得到它，就将得到希望。” 　　亦将永世不得安宁。” 　　一个银色的，薄的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芯片，被希利亚德送至伊恩眼前。 　　银色的芯片闪耀着无穷无尽的符文，宛如璀璨的星空。 　　而在预知视界中，璀璨的，无尽的虹色荣光正如同江河一般流淌，大海一般翻涌，但最后却全部都收束进这个小小的芯片中。 　　“如我所愿，老师。” 　　伸出手，伊恩以不能更肃穆，不能更慎重的尊重接过了这枚银色的芯片：“无论是祝福还是诅咒……我都欣然接受。” 　　而下一瞬，它就如同融化般，没入伊恩的体内。 　　注视着这一幕，希利亚德双眼中最后的光芒也消散了。 　　他隐约看见，有一个削瘦的身影正在逐渐地破碎。骑士轻轻笑着。 　　……我王。 　　他又隐约看见，有一个白发的孩子正茫然地凝视着自己的脸庞，他愁苦地注视着，又坚定地承诺着。 　　……伊恩。 　　……我的……星辰。 　　希利亚德微笑着闭上眼睛。 　　灰白色的石化痕迹蔓延至这位骑士与老师的全身。 　　他离开了。 　　…… 　　许久许久之后。 　　就在星星也消逝，双月都落下的时候。 　　白发的少年站立起身。 　　他抱着自己老师最后的遗留，一步一步，朝着崖下走去。 　　晨曦自天际的边缘缓缓升起，多彩的霞光为沿海云雾的边缘染上一道道绚丽的色泽，温暖的海风自大洋的深处朝着大地的彼端吹拂。 　　在被风吹过的海岸上，少年抬起头，仰视着远方的高天。 　　光芒落下。 　　星辰一如既往地照耀着这片大地，一如过去几十亿年来那样。 ###第127章 EX 皇帝与骑士 　　“骑士，你叫什么名字。” 　　“希利亚德·勒西。陛下。” 　　“没有听过的姓氏。” 　　“我是乡下来的，陛下。” 　　“希利亚德，我刚继位，缺些班底，你背景清白，天赋极好，是否愿意向我效忠。” 　　“我本就是您的骑士。” 　　“考虑清楚，我刚刚继位，什么都无法允诺，而以你的实力，西北大公可以包揽你未来的以太武装，能夜夜痛饮烈酒，更可以得到一座庄园作为食邑，自此之后便有了自己的产业，不再是乡下的骑士。” 　　“我是皇家骑士，陛下。我是您的骑士。” 　　“我很感动，但我不相信。希利亚德，忠诚不会没有缘由，我继位一天不到，你亲眼目睹我的两个哥哥意图弑父被火刑烧死，而我是只是庶子——请告诉我缘由，我愿意相信你。” 　　“……” 　　“骑士？” 　　“我支持稳定。两位大公的争斗会带来帝国的内乱，无论谁胜谁败，帝国都会衰弱，分裂，而泰拉将被烈焰点燃。只有您成了真正的皇帝，维持统一，维继一个强盛的国家，我的家乡才能不被战火侵扰。” 　　“你有自己的愿望……这正是我想要的。 　　希利亚德——泰拉大陆之上，魔物肆虐，异形鬼魅夜行人间，百姓贫苦，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这些你应当都知晓。 　　所以，你效忠我，不会有烈酒美人，不会有采邑奴仆，因为我决心废除奴隶制，并在粮食富余前禁绝大部分酒庄。但我向你承诺，我誓言将繁荣与和平带向这片大地，人的地位可能无法平等，但每个人都应当具备同样的人权，贵族也绝不能在杀害平民后无罪得释。” 　　“陛下？！” 　　“怎么，没见过皇帝向骑士发誓？” 　　“……没有。而且，您说的这些……太像是一个梦了，童话也不能这么美好。” 　　“哈哈，我的确是在做梦，但总得有人去做，将其化作现实。你的力量，就是第一步。” 　　“……我是您的骑士。” 　　…… 　　“泰拉大陆百废待兴，统治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就两件事，一个是让民众吃饱，一个是让民众有希望。” 　　“希望一事太过缥缈，但只要我这皇帝架子还竖在这里，起码民众知道受苦了应该骂谁，义军造反该反谁，那就有个盼头。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吃饱。” 　　“这很困难。” 　　“困难也有迹可循，我们缺粮，主要是因为耕地严重不足，虽然占据泰拉中央的大平原，但缺少水利，更是有许多魔兽异形的巢穴骚扰，可用耕地太少。” 　　“水利我不会，但我可以带队去清剿巢穴。” 　　“我也会亲征。所有人都应该看见皇室的决心，也可以向两位大公，以及陈军边境的远焰地与苍天王庭展现武力。” 　　“陛下，这太过危险！” 　　“而我相信你。” 　　…… 　　“陛下，刺杀太多了。” 　　“十七次而已，日后会越来越多。” 　　“实力也会越来越强。现在就已经有第三能级的升华者出手，第四能级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这非常不可思议。” 　　“不都是被你挡下来了吗？有何不可思议。” 　　“不，陛下，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有人阻碍我们的行动？我们只是剿灭魔兽巢穴，兴建水利，努力让所有人吃饱……这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人吃饱了，就不会卖身给贵族当奴隶。” 　　“就，就这样？！” 　　“比你想象的更重要，有些人吃饱了，就不允许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就这么卑劣。” 　　“怎么可能，这种狗屁不通的事情居然能够发生……” 　　“这个世界上的太多事情都狗屁不通，要不适应，要不改造。希利亚德，改造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事业。” 　　“……义不容辞，陛下。” 　　…… 　　“陛下，二十年匆匆而过。” 　　“不要着急，希利亚德，我们的事业会耗尽我们的一生，说不定一生都无法做完，但起码现在，水渠江堰遍布全国，我们的确令整个帝国的子民都得以饱腹，这就是成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我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读书。” 　　“读书？” 　　“让所有人读书。我们要开民智，不开民智，臣民就永远是臣民，不可能成为工程师，哲学家，数学家，不可能成为生物学者，炼金术师和观星者。我要让所有人都识字，学习知识，各有所长，理解他们不是为了生存而存，而是为了更远大的梦想。” 　　“……这不可能！” 　　“二十年前，让所有人吃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不一样，知识如此珍贵，却扩散给平民……即便我希望如此，但那些原本支持您的力量也将转为反对您！” 　　“事在人为，希利亚德，我知晓这一切，所以请继续帮助我，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是您的骑士，一直都是。” 　　…… 　　“希利亚德，走，带我去一个地方。” 　　“好。等等，您要去远南的边境？沿海山区的哈里森河湾……那太危险了！” 　　“有你保护，何处是险地？走吧。” 　　“……这里也没什么不同，除了海水是浅绿色，很澄澈，而沿岸的椰树和红衫木很多很大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说的那些已经很美了，学会欣赏它们。希利亚德，你看，远方的海底处是否有什么巨大且深邃的阴影轮廓？以你的力量，看的应该能比我更加清楚。” 　　“是的，的确有，那轮廓方正而巍峨，就像是一座倾倒的天柱……等等，那是人造之物？那是前纪元文明的遗物？！” 　　“是的，这是前纪元泰拉文明昔日建立在泰拉静止轨道上的‘轨道太空电梯’和‘赤道轨道加速器’遗址。它们是人类过去通向高天之上的起点，但现在却都沉没在大海中，只剩下腐朽的残骸，成为海中众生的巢穴。” 　　“难以置信……人类居然能创造如此宏伟巨建，帝都的高塔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希利亚德。” 　　“陛下？” 　　“我们要从这里，再次开拓人类的边疆……就从这里开始，从这一片蛮荒之地，重新回到高天之上！” 　　“……这是您真正的愿望吗？陛下？” 　　“重建太空轨道电梯和加速器，需要完整的高等工业体系，一整套相关研究所，最先进的材料学实验室和一个能统筹一切部门的大政府。它要无数衣食无忧的国民为此奉献财富，需要几百万个高等知识分子为此贡献自己的头脑，数万不同的配套厂家供应最好零部件。” 　　“它需要的太多太多……总之，只有一个伟大的文明才能完成它。” 　　“也只有这样伟大的文明，才能步入虚空！” 　　“陛下，你在流泪。” 　　“我只是喜悦……希利亚德，终于，终于，我们……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也是最后一步。 　　“因为我们失败了。” 　　灼炎七月，酷热的夏夜，一轮满月高悬，天穹之上却没有多少星星，原本璀璨的星河现在缺失了大半，浩瀚星海被一层漆黑的雾气遮蔽。 　　但炙热的风自飞焰地的荒漠迅捷而来，点燃了这个寡星的黯夜，或许是因为没有星光，月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简直就像是另一颗太阳。 　　浑身都是灰尘与血的骑士走出丛林，喘息着从幽邃的黑暗中来到被月光照耀的湖畔。 　　他疲惫不已，干裂的嘴唇上有黑色的血痂，满是伤痕的面容几近于绝望。 　　眼瞳微褐的男人看上去很强壮，黑色的长发茂盛，没有半点脱落的迹象，这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野心和力量的象征。 　　可他却失魂落魄，只是强撑一口气，所以才没有跪倒在地，任人割宰。 　　自帝国的腹心一路流亡逃窜至这南方沿海的山区，中途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袭杀，再怎么强壮健硕的男人也不可能撑得住，更何况他还身中疫毒劫灰，本该命不久矣。 　　微风吹拂湖面，令粼粼波光摇曳，湖水中倒映而出的影子眼眸灰败，他颓然地笑着。 　　十年，我们用刀扫灭荒野中的魔物，威慑外敌。 　　二十年，我们用犁使国人能够饱腹，藏富于民。 　　三十年，我们用无数文书和课本，令濒临崩溃的国度再次复兴，令昔日懵懂无知的孩童成长为栋梁。 　　至此，文明与秩序将再度复还泰拉大陆的中央，我们已点燃火炬。 　　如若说这照耀众生的火炬需要燃料，那其中必然有我们的骨髓与血。 　　建立秩序，将荒芜与衰败重建成一个中兴的国度，需要许许多多人付出自己的一切，辛勤建设并战斗三十年。 　　我们衰微，我们痛苦，我们耗费心力，自我压榨所有的生命与热情，付出无数牺牲。 　　但最终成就后，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终于令天下清平，我的孩子可以欢声笑语地玩耍，不用忧愁明日的食粮中是否夹着砂。 　　“但我们失败了。” 　　骑士低声自语，宛如自嘲。 　　如此丰功伟业。 　　摧毁它只需一瞬间的鬼迷心窍。 　　一个没有星星的夜。 　　骑士永远记得这一天。 　　血月时分，天穹无星，雾气浸透皇都，嘈杂的声音充斥宫廷，灵能的波动震动帝国中央，任谁都知晓一场即将波及全大陆的震荡将会以此为源点爆发。 　　不知来历的敌人几乎到处都是，他们装备精良，武力惊人，把守了皇宫的每一处要道，骑士一路血战，几乎将帝都拆掉一半才抵达战场中央。 　　但为时已晚。 　　闭上眼，他只要闭上眼，就仍然能想起那击溃了他所有梦想与力量一幕—— 　　“快走，希利亚德。” 　　皇座之上，男人虽然外表毫无伤痕，但原本内蕴光晕的明亮双目却彻底黯淡，宛如无星的夜空，那是灵能者遭受必死重创的显化。 　　他的声音虚弱，却强硬非常，足下更是有诸多口鼻溢血的尸体，里面有许多骑士非常熟悉的面孔，甚至就连帝国储君……也在其中。 　　在看见骑士冲入大殿后，他用最后的力气直起身，呵斥道：“离开这里！” 　　而骑士身躯挺拔，他举剑护在自己的主君身前，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我哪里都不去，陛下。” 　　“我中了冰狱劫灰，必死无疑，此时此刻，正乃为义赴死之时。” 　　“希利亚德……”皇座上的人微微一怔，但仍然坚持：“你可以活着，带着它。” 　　话毕，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小的晶片，凝视着自己掌心，男人的目光就像是凝视着希望：“你肯定一直都在好奇，我为何会有那么多非同寻常的知识，又为何可以从废物的庶子成为现在的帝皇……” 　　“这就是源头。希利亚德，你自己用也好，藏起来也罢，找到一个继承者最好，但不要让它陷入这些疯狂的人手……走！” 　　一道淡蓝色的波纹自指尖涌出，灌注在骑士的额头，仅仅是一瞬，那原本席卷全身的可怖疫毒便被压制。 　　但还未等骑士为此感到振奋惊讶，皇座上，男人头垂了下来，唯独那伸出的手依然笔直。 　　银色的芯片正在发光。 　　而皇帝死了。 　　他还未来得及叙述更多，灵能战斗那足以摧垮灵魂的重压就将其心智彻底碾碎，皇座上的那个躯体仍在呼吸，但已然是行尸走肉。 　　…… 　　睁开眼，从遥远的记忆中脱离。 　　蹉叹崖之上，倚靠在潮湿的岩石上，苍老的男人抬起右臂，垂落眸光，凝视着自己掌心的那枚小小银色芯片。 　　以及一个正在缓缓恢复神智，呼吸逐渐平稳的白之民少年。 　　无光的暗夜仿佛将一切都彻底笼罩，在这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在这个唯有寂寥风声的夜，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相似。 　　唯独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这一次，他没有后悔。 　　时空仿佛交错，老人的目光凝视着他们，就像是凝视着希望。 　　“陛下，您的确已经离开。” 　　名为希利亚德·勒西的骑士轻声自语，他握紧拳，将希望捏在掌心：“但我是您的骑士。” 　　“永远都是。” ###第128章 过去的回声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下午突如其来的升华者战斗，以及随之而来，初夏的第一场大规模雷暴，令上至格兰特子爵，下至最普通的港口居民都心有余悸。 　　接连不断的轰雷和闪电，令夜晚的一半都被强光充斥，即便是所有居民早就知晓大风暴不会这么早就重新降临，但南境人敏感的神经还是令他们无法安然入眠。 　　普德长老也是如此。 　　哈里森港，长老厅，二楼办公室中，老人凝视着窗外的夜雨与阴云，埃兰在他怀中轻轻地呼吸着，已然熟睡。 　　白之民幼童的脑袋压住了普德的胡须，他没有挪开，只是侧过头，数着雷光一次次照亮笼罩这片天地的黯幕。 　　光明闪烁间，他逐渐陷入怅然。 　　普德·切哈洛尔沃，曾经切哈洛尔沃家族的一员，十三长老之一的孩子。 　　他的童年在有权有势的家族照料中度过，少年则因为没有父亲而被同龄人疏远。矮人混血本身并不被家族歧视，受歧视的仅仅只是因为最简单的一个理由——他在小孩子的时候就有着大胡子，低矮的身材在大家都发育的时候也没有继续长高。 　　与众不同者，便是异常，孩童之间的疏远和调笑就是这么简单，倘若不是白之民的族规严格，霸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与其他人不同。 　　普德知晓这一点，也接受这一点，他虽然没有继承真正意义上的山岳之民血脉，但却有着对方坚韧沉着，或者说，粗神经的优点。 　　普德很清楚自己的格格不入，他不在乎这些小事。 　　自己的父母因为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而点燃了爱的火花，却因为帝国和甘特瑞格姆的遥远距离而分离，母亲没有再嫁而是专心于遗迹研究，父亲也似乎在一次地下冒险中失踪，大概归入了大地的怀抱。 　　长老的席位并不依靠血脉来继承，长老的数量也并不固定，而是根据家族成员在各行各业的成就而评定。 　　他只是普通的白之民，热衷冒险，再加上家族对自己的隐约疏远，他便干脆随着家族的探索队出外勤，探索大地上的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地域——他对此乐此不疲，这大概就是父母的血融合的最好的地方。 　　没什么不好，家族内的竞争斗争和自己无关，权谋政治也无需忧心，倘若就能这样冒险探索下去，直至自己如同父亲那样葬身于大地中，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闪电在黑暗的窗旁闪过，老人眼前仿佛闪过一道道过去的碎片。 　　那时，也同样是这样一个黑暗的雨夜，帝都电闪雷鸣，接天的观星高塔将闪电汇入自己的顶端，释放出平缓风雨的灵能场域。 　　他正从一次遥远的探索中归来，并没有人来迎接，这本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母亲醉心于数个大迷宫地底的前纪元文明遗迹，每日除却睡眠外都在整理数据，分析资料，甚至就连吃饭都需要侍从帮忙送入口中。 　　但这一次，他却意外地在开门时听见了母亲激动的呼唤，那是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澎湃喜悦，而从通讯仪中传来的庆贺与欢呼声令普德有些明白，家族应该是又攻破了一个大型遗迹群的秘钥，可以深入迷宫的核心，求索其中的真理与遗产。 　　切哈洛尔沃家族本就是因此而兴起，他们是迷宫的专家，遗迹的探求者，他们的背后是灵知学院，皇家炼金协会和观星高塔，帝国军方也在暗中给予方便。 　　甚至就连那位至高无上，引领帝国走向繁荣鼎盛的‘开拓者’伊奈迦大帝都非常关心他们的研究进度，慷慨地给予大量资源经费。 　　背负如此众多的期望，最终并获得成功，自然当有如此欢呼。 　　“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而就在此时，普德听见了自己母亲忘我的自语：“永生——这是永生的开端！” 　　永生…… 　　眨了眨眼，衰老的白之民长老从恍惚中回神，他从夜雨中收回目光，轻轻地抚摸怀中白之民幼童的后背。 　　老人很温柔，似乎是害怕自己粗糙的手将对方惊醒……哈哈，当年年轻时的他根本就不理解为何母亲和大家会为这个词如此兴奋，而现在已经衰老的他却有些明白。 　　“永生……” 　　他轻声自语，咀嚼着这个词汇：“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永生呢？” 　　“明明说要献给陛下，作为大寿的贺礼，却被勃然大怒的陛下斥责为邪恶至极，是错误中的错误，不可饶恕的罪孽。” 　　“而家族和母亲，又为何心甘情愿地认罪，没有丝毫反抗地被清扫放逐？” 　　虽然谁也不可能在那时抵挡陛下的威严，反抗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发自内心的认罪……这又是另一回事。 　　普德疲惫地闭上眼睛：“那位仁慈的陛下，又为何一定要处死我们家族几乎所有的升华者，而长老更是谁都无法幸免，哪怕只是普通人亦是如此……” 　　“我们当初……究竟犯了什么错？” 　　这一切的回忆都如回音，在他耳畔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而母亲之后在通讯中的话，更是随着雷声回荡。 　　【这是永生的奥秘！】 　　【我们……不能贪求，不能独占，这是应该献给陛下的贺礼！】 　　【如果是陛下那样的人，如果是陛下这样的圣君能够永生不死……】 　　回声。 　　过去的回声回荡在耳畔。 　　直至暴雨逐渐变小，雷霆逐渐停息。 　　普德现在只是普德。 　　哈里森港的普德长老。 　　没有姓氏的放逐之民，不允许探求过去的人，丧失所有荣耀者。 　　“伊恩，倘若你真的是那一位的弟子……倘若你是真正的先知。” 　　老人闭上眼，疲惫地自语：“你是否能找到答案？” 　　星月逐渐黯淡。 　　黎明悄然升起。 　　闭眼假寐的普德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 　　就连怀中的埃兰也因此而醒转，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虽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普德的心中却突然地开始激烈跳动，他能听出那脚步的所有者，他知道对方是谁。 　　他真的回来了……脚步平稳，似乎没有受伤，他顺利且平安地归来。 　　“进来吧。”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普德长老开口。 　　于是对方便打开门，进来。 ###第129章 预见未来者 　　“伊恩……等等，你受伤了？！” 　　来者进们的瞬间，普德长老便惊愕地想要站起——只是刚刚醒来的埃兰还在他怀中，所以才没有真的这么做。 　　“还活着。” 　　少年平静地说道，他此刻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好。 　　刚刚进门的白发少年身上的衣服被暴雨浸透，袖口与裤腿处有不少破洞，他右手拿着一柄黑色的长剑，而胸口的衬衫下方有血迹流淌，紧紧贴着肌肤。 　　伊恩的长发没有像是原先那样束起，而是披散开来，贴在脸庞与脖颈处，明亮的瞳孔而有些暗淡，那是显而易见的灵能过度使用而产生的后遗症。 　　不过相比起这些狼狈的形象，他的神态却相当镇定，与此同时，两位白之民侍卫也来到门口，他们有些困惑地想要向普德长老请示。 　　不管伊恩怎么被普德看重，身上似乎还有伤，但这孩子终究带着一把剑，哪怕是他们都觉得即便是再给伊恩一把剑也不可能对普德长老造成任何威胁，可他们肯定要尽职尽责的。 　　“退下吧。” 　　普德长老点了点头，示意侍卫们退下，而等到下楼的声音传来后，他才将还在揉眼睛的埃兰放在椅子上，自己一个箭步来到伊恩身前，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没事，长老。” 　　伊恩张开手，有些无奈地任由对方施为：“是有点小伤，但已经全部都痊愈了。” 　　“的确没事，但是这些血……” 　　普德长老眉头紧皱，他检查完之后，发现伊恩的确没有什么伤——他胸口的血虽然已经成了血痂，但衣服却没破……他心中心思百转，但最后决定什么都不问。 　　没有必要问。 　　假如有什么事情，伊恩需要自己知道，那么他就会说，假如自己不需要知道，那么最好就别询问。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知道了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只会有最为惨痛的后果。 　　正如同昔日的家族那样，探求不应该探求的事物，渴望不可能得到的奖赏。 　　“还给你，普德长老。” 　　而就在老人思虑时，伊恩从腰间抽出长老当初离开时，借给自己的银色手铳。 　　他垂下眼眸，平静地注视这把铳：“我不需要它。” 　　“嗯？” 　　眯着眼，接过伊恩递出的手铳，普德长老一边检查着它，一边缓缓道：“伊恩，这是什么意思？” 　　“长老，不需要担心。” 　　而少年收手，他的语气沉稳：“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而我的答案，是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普德长老检查完手铳，他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被使用过的痕迹——子弹一颗未少，上面铭刻的点火铭文也没有半点损耗。 　　伊恩的确没有使用他的‘援助’，就成功胜利归来。 　　抬起头，老人与伊恩对视。 　　少年轻声道：“当我看见未来时，没有它。” 　　“它并没有意义，但我还是带上。” 　　“……我明白了，原谅我的试探。” 　　沉默了一会，普德长老叹息一声，他点头道：“对于第二能级的升华者，即便是重伤的，昏迷的升华者，一把没有炼金模块充能的普通手铳也是无法造成有效杀伤的。” 　　“但不管怎么说，它的确可以带来一定的优势，倘若是一般人，即便毫无意义，也肯定会使用几次。” 　　“伊恩，你的确是先知……真实不虚。” 　　他终于发自内心地承认了这一点。 　　普德长老并非不相信伊恩是先知，倒不如说，他是最希望伊恩真的可以预知未来的人。 　　但预知未来的力度究竟是什么程度？每一位灵能者大多都有些许预知梦的经历，而对危险的预示更是常见。 　　一位没有多少天赋的灵能者，总是会觉得自己可能是先知——但真正的先知与预言者，和灵能者共有的那种预感预兆有天壤之别。 　　但现在，老人却可以确定，伊恩最起码，也是能看见未来轨迹乃至于明显征兆一级的真先知……当他看见未来之时，没有自己的帮助，故而之后他行动时，也就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伊恩没有撒谎。 　　“它是你的了。” 　　没有迟疑，普德长老又将这把手铳递给伊恩：“虽然没有什么用，但也算是便携的防身道具，比一般的刀剑好使。” 　　他侧眼看着伊恩右手中紧握的黑色长剑，眼神微微一凝，然后摇头道：“当然，不能和你手中的这把剑比。” 　　有些犹豫，但最后，普德还是严肃地问道：“伊恩……那位大人……” 　　“……他离开了。” 　　接过枪，少年默然了片刻，他的语气流畅而自然：“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他已经被发现，无论如何都该离开。” 　　普德长老不疑有他，他让伊恩坐在一旁的来客沙发上，一边思索：“你的伤势……对外我就宣称，是凝聚源种失败，所以最近需要休息……不，就说最近锻炼太过辛苦，灵能不畅，顺便照顾舅舅。” 　　“而你舅舅，就说是畸变发作，需要在家静养，不能被人打扰。我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材料和接下来的处理方案，他的请示文书我已经送到码头那边，薪酬照发三个月，三个月后就自然病亡。” 　　对于伊恩，普德长老说的又慢又谨慎，视情况当场决定。 　　而对于‘奥森纳’这个身份，他的处置思路说的却相当流畅，显然已经思虑成熟。 　　“你是灵能者，升华者方面的天赋……能当他的弟子，得到那个传承，自然也不需要我担心。” 　　老人眉头紧皱，他显然是非常苦恼：“但如此一来，咏浪者的传承又该怎么办？格兰特子爵的传承乃是‘潜渊蜥鲸’，是第四能级的上位血脉，在他眼中，任何低等级水属的血脉真形，他都能大致感应其进度。” 　　“这不是问题。”伊恩并不在意：“在第二能级前，我都可伪装成水属真形传承……而第二能级后，我将会暂时离开哈里森港。” 　　察觉普德长老的表情，少年宽慰道：“放心好了，家族的存在与兴盛，是我未来计划的根基。” 　　“长老，不谈感情，只谈未来的利益，我也不会放弃哈里森港的白之民。” ###第130章 接驳神经的芯片 　　这样的承诺就已经足够，伊恩看见普德长老凝重的表情舒缓下来。 　　“族内已经不能给予你什么。” 　　少年听见，老人叹息道：“你已有传承，亦有先知之能，实力恐怕也不逊色于我——如果不是年龄，你现在就足以在这片大地上行走，独自一人闯荡。” 　　“我也不能束缚你什么，归根结底，家族并没有给予你多少，未来于你而言，恐怕还是一个包裹负担……” 　　并非卖惨，普德长老是真心实意地如此认为——尤其是他知晓，伊恩最近这两年的舅舅，很可能是那位大人…… 　　“相同的血是最基础的利益，更何况我们一同生活，而长老您更是用几十年的时间将大家拧成一条绳。” 　　微微摇头，伊恩心中也是极其敬佩眼前的老者。 　　不谈普德长老与格兰特子爵的合作，确定了白之民在哈里森港的地位，他还通过个人权威调停了许多白之民中的纠纷，并立下严格但并不苛刻的族规，让白之民从松散的家族，成为了具备相当凝聚力的家族组织。 　　白之民的店铺对于同族都有一定优惠折扣，平时有小伤小病也可以前往长老厅治疗——太过严重肯定也要收钱，但假如只是普通的诊断，却也不至于担忧药师刻意将病症说的太重以骗取医药费。 　　这种默契地互助，以及还算是和善的族内氛围，显然不是用言语就能搞定的。 　　普德长老一定是当年下了大功夫，甚至亲手处决，处置了不少人，才彻底将这个规矩和氛围定下基调。 　　换伊恩自己来，速度未必能更快，效果也不太可能更好……他为什么要放弃有一个潜力十足，而且自己已经有一定地位和权威，还是未来默认继承人的家族，非要自己从零开始？ 　　普德长老说的，对他没有多少帮助，指的是个人实力——而伊恩想要的本来就不是个人实力。 　　他想要做的…… 　　“哥哥？” 　　此刻，埃兰也已经完全醒来。 　　他睁开眼睛，环视周围一圈，然后便看见伊恩已经回来，不禁雀跃地开口，从椅子上蹦下：“回来了！” 　　“嗯嗯，我回来了。” 　　张开手，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想拥抱一下埃兰，但又有察觉自己衣服上满是自己半化不化的血迹，有些犹豫。 　　但埃兰却毫不犹豫地一头扑在他身上：“我想你！” 　　没有多大力道，轻轻柔柔地就像是一团小棉花——而他抬起头时的满脸血迹更是让伊恩长叹一口气：“哎……算了——普德长老，这里有洗脸的毛巾吗？” 　　“有。” 　　折腾一番，伊恩弯下腰，将埃兰的小脸擦干净，在此过程中，男孩一直都很乖，只是一直睁大眼睛，认真盯着伊恩。 　　“该回家了。” 　　擦干净后，伊恩起身，牵着埃兰的手。 　　“谢谢长老的照顾。”他对普德长老微微鞠躬行礼：“最近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格兰特子爵那里，拜托搪塞一下吧。” 　　“我会的。”老人点头，他看着两兄弟牵着手，慢慢走出房间，走下楼梯。 　　“哥哥，舅舅在哪？” 　　“舅舅……去了很远的地方。” 　　“就像是，之前那样，要过很久，才回来？” 　　“更久更久……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永……远？” 　　“啊，这个词我还没有教给你……” 　　“哥哥，你好像，有点伤心……” 　　“只是有些遗憾。” 　　“……” 　　他们的声音逐渐变低，逐渐变远，普德注视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下，并与那些侍卫打招呼。 　　他们离开了长老厅，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从窗旁离开，长老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他揉着自己的鼻梁骨，陷入久久地沉思。 　　“先知……预言者。” 　　他喃喃自语：“土著的传说中，也常有预见未来的萨满指引部落前行的传说——过去我都认为是巧合，亦或是在灵能植物的加持下，被强化过的萨满灵能预警提示。” 　　“但两年前的土著预言了大风暴的降临，并且安排了恰到好处的计谋……现在想来，如若不是伊恩也是预言者，并且和那位大人阻截了土著，恐怕哈里森港真的会被攻破。” 　　既然已经确定伊恩是预言者，那么过去的一切巧合与难以解释之处，反而都能得到解释。 　　“预见的双叶……” 　　睁开眼睛，白之民老者的目光变得肃穆：“无论如何，都得考虑如何获得这个‘土著的圣物’了。” 　　“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但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能加强伊恩灵能，引领我族夺回荣耀的机会。” 　　城东，家。 　　当伊恩神情自如地带着埃兰回家，并且将门关上好，他便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哥哥？！” 　　埃兰吃惊地看着突然瘫倒的伊恩，他想要从搀扶对方起来，却被自己哥哥挥手推开：“别靠近……帮我倒杯水……不，一桶水。” 　　小男孩一向听哥哥的话，但是这一次实在是有些迟疑，但最后，看着伊恩强自忍耐痛苦的神情，他还是很快离开，匆忙地去舀水。 　　“咳咳……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弟弟离开，伊恩才彻底侧过身来，躺在地上，浑身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剧烈地呼吸着，从刚才和普德长老交谈开始，伊恩就感觉到有一阵阵滚烫的震颤感从自己的心口传来，然后传导至浑身神经的每一处，带来仿佛被烈焰炙烤的可怖痛楚。 　　希利亚德遗留给他的古龙心核释放着一种温润的热量，支撑着长时间没有摄入食物，又经历了激烈战斗的身躯可以正常行动。 　　心核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希利亚德离去前的一切都做到了完美，同为不动坚城一系的源质和数年来的言传身教，令伊恩很快就能大致感应这个融入进自己身体的，老师最后的遗产……问题确实不在心核上。 　　而是神经本身。 　　“是我……因为苏摩果核损坏的神经？！” 　　苏摩果核是一种高浓度神经兴奋物质，比前世星际战士的神经激活药剂都要刺激，它不具备成瘾性，而代价就是可怖的毒素副作用——即便伊恩的源种，沙铠岩核和希利亚德连续进行祛毒修复，他的神经系统依然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损伤。 　　不过现在，那些受损的神经都已经大致恢复正常，只需要经过一两月的等待修复，感知异常的日子，他就能以完全状态回归。 　　但现在，却有另外一股力量，正在激活伊恩的神经，令无边的痛苦降临。 　　“等等，难道说……” 　　此时此刻，对于伊恩而言，时间仿佛已经化作一个个定格的片段，他睁大眼睛，看着各虹色的光华从自己的身躯内涌出，扩散：“是那个芯片……老师的主君，先帝伊奈迦的遗产……” 　　“是它在和我的神经接驳？！” ###第131章 自我检测 　　很快，埃兰舀了一小桶烧开过的净水来。 　　此时的伊恩已经大致控制住自己的肢体，灌了几大口水后，便催促埃兰回自己房间去休息。 　　忧心兄长的埃兰缓缓地将自己房间的门关上，少年这才长吁一口气，然后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 　　痛苦并不难以忍受。 　　倘若只是单纯的灼烧感，伊恩并不畏惧。 　　他的沙铠学徒已经小有成就，寻常火焰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多大伤害，他已经克服对这种痛苦的恐惧，所以反可以控制。 　　但真正的要点在于神经的异常——从肢体到脊椎，从内脏的内侧到五指的末梢，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刺激令伊恩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就像是全身都在自发地进行应激反应，倘若他不去控制，那么他的身体很可能会胡乱地抽搐，以一种违反人体正常行动规律的方式不雅地扭动。 　　就像是现在。 　　伊恩原本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度，已经到了毫米级，他能连续用刻刀划出一百个相同的五毫米直线，不多一丝也不少一毫，稳定的就像机械。 　　可如今，这双手却在不受控制的抖动，别说是精确度，他怀疑自己只要拿着笔就能画波浪线。 　　“那个银色的芯片……” 　　伊恩喃喃自语，他回忆起老师最后时刻交予自己的奇物，那仿佛将无尽星光全部都收拢于其中的流光。 　　那个在预知视界中呈现出前所未有，‘虹色’之光的事物。 　　在它的面前，即便是希利亚德留下的古龙心核，也不过是银河中的一颗恒星，一颗金色的小小太阳。 　　而现在，预知视界中，虹色的光辉已经从大脑处开始蔓延，延伸至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伊恩并不担忧这奇物会不会对自己有害。 　　先不谈老师绝无可能害他，哪怕是这芯片真的不行，他还能反抗不成？ 　　“痛感在减弱……现在是麻痒。” 　　感受着体内传来各式各样或冷或热，或痛或酸的异常感知，伊恩口中咬着一根木棍，免得因为不受控制的刺激一不小心咬断舌头。 　　他冷静地皱眉感知：“幻觉也在出现，我刚刚甚至看见有鱼在飞，甚至还听见前世的飞船引擎轰鸣声……等等，这不是幻觉，那个芯片在读取我的记忆吗？” 　　前世所有随舰工程师都要经历记忆审查，这感觉伊恩不能说熟悉，但的确似曾相识：“那究竟是什么？我现在可没有电子脑，它居然可以凭借扫描有机大脑的生物电讯号来搜寻长期记忆？这什么魔幻科技……哦，这就是魔幻世界啊，当我没说。” 　　“我的思维刚刚很模糊，被显著削弱，但是现在却恢复正常……对，这是大脑算力被调用的结果——这个银色芯片本身不具备算力，它通过和我的神经接驳，调动我的大脑本身来进行自我扫描。” 　　假如是普通人，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和大脑算力都被调动，毫无疑问会感觉到恐惧。 　　但对于经常需要和辅助维修AI和工程机械进行神经连线的伊恩来说，这种感觉简直就和回到家一样亲切。 　　酸疼麻痒的感觉也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延迟。 　　伊恩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不是手，腿也不像是腿，根本就是几根木棍，想要挪动一下，还得过几秒才能看见它响应呼唤。 　　简直就和隔着地月距离，无线操控工程机器人一样熟悉。 　　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测试完神经敏感度，耐受度，记忆力和大脑算力后，现在又开始测试信号流畅程度吗？有趣，那么之前的四肢抽搐和内脏痉挛，应该也不是单纯的痛苦……” 　　“对，这是在检查我的身体结构和肌肉强度，我的每一个关节都运动了一遍，看似只是胡乱抽搐，实际上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运动了一次。” 　　“接下来，大概是身体极限和升华器官——倘若它能检测升华器官的话。” 　　所有的恐惧都源于未知，当能大致摸清楚一个事物的脉络时，许多事情就无需多做猜度。 　　正如伊恩预料的那般，很快，随着延迟逐渐消失，伊恩的身体突然开始发热——极致的热量仿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颗细胞中涌出，瞬间便让少年满脸通红，肉眼可见的蒸汽从浑身上下溢出。 　　在这刹那，伊恩感觉自己浑身传来爆炸般的力量。 　　但这也只是一瞬，热量潮水般涌起，又潮落般退却。 　　极限数据并不难测试，紧接着便是升华器官。 　　而这一次的检测，却相当柔和——伊恩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层淡淡的波纹横扫过全身，所有升华器官都本能地进行了一次反馈。 　　接受反馈后，波纹层层叠叠地汇聚，汇聚在大脑内侧。 　　然后，伊恩便看见了。 　　他睁开双眼，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此刻正是上午，雨后明媚的阳光从窗中漏进屋内，照射在桌上。 　　未曾收拾的餐具中还有着食物的残渣，挂在窗后的鱼干微微晃动。 　　而许多许多种人类本应无法看见的色彩，就这样映入少年的眼帘。 　　在此刻伊恩的眼中，整个世界的色彩鲜艳等级丰富了至少好几个大等级，比一切显卡的提升来的都要真实深入。 　　而除却纯粹的色彩更加鲜艳明显外，他亦能看见，那表面是金色的光晕照射在褐色的桌上，溢散出一层浅红色和蓝紫色的光晕，而其他没有被阳光照射道的地方色相偏蓝，但却一样清晰。 　　正在变质的食物残渣相较于其他地方更加显眼，发酵腐败的放热，以及细菌本身分泌出的各种微量化合物在伊恩如今的眼中都清晰可见。 　　“紫外视觉和红外视觉……以及热成像。” 　　白之民少年喃喃自语，他站立起身，环视整个房屋——他感觉自己双眼和之前已经大有不同，他的深瞳内突然浮现出一层源质结构，可以感知到紫外波段的光，而眼窝晶体的结构亦因源质而有所变化，能捕捉到红外波段的光。 　　与此同时，热量的感知也变得明显起来。 　　伊恩的目光扫过埃兰所在的房间，他能清晰看见自己弟弟行动留下的红外波段辐射残留，那是一团零星破碎的浅红色雾气。 　　门口处，自己之前挣扎和痛苦产生的热量更加清晰。 　　透过房间的门与墙壁，少年甚至能看见一团红色的光——小男孩正在床上抱成一团，似乎是在忧虑，又因为昨晚没睡好而有些困。 　　“睡一觉也好。”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伊恩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时，他已开启预知视界。 ###第132章 内置资料库 　　开启预知视界后，伊恩一时间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虹光。 　　宛若自己就是太阳，澎湃的虹色雾气正在整个房间内翻腾不休，从他的指尖处甚至都有清晰可见的虹光射流迸射。 　　不过，这虹光正在逐渐变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溢的虹色光辉就在旋转折叠中收敛进他的体内，然后与他的身体，每一根神经融合。 　　仅仅是十几个呼吸，虹光就再无半点残余，伊恩也和以往一样，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雾气。 　　“看来是和持有者完全融合了吗……难怪我过去观看老师时，老师身上也没有散发出虹光。” 　　伊恩沉思着，他的心中的确充满着悲伤。 　　但在这个世界，悲伤并不能做好任何事情。 　　他必须尽快搞明白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变，以及那块银色芯片究竟有什么功用。 　　“嗯，银色芯片并不会对预知视界造成影响，雾气一切正常，只是同样有着强化的紫外红外光谱视角。” 　　双目中流转着水色的光晕，伊恩关闭预知视界，心中沉吟：“我的听力和嗅觉似乎也得到了些许加强……但并不显著。应该是我的神经损伤还没好的原因。” 　　“它应该是全方位地加强了我的感知，但原理是什么？”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效果？” 　　老师说，这是足以改变世界的遗产，全世界所有的君王都想要得到它。 　　感知加强，的确是好效果，但对不起它的名头。 　　希利亚德没有和他说明银色芯片的功效和用法，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也不太清楚伊奈迦遗产的具体用法，另一个是这玩意是不言自明，绝对傻瓜式的运用。 　　而现在，第三种可能出现——银色芯片是自动起效，但却没有解释的遗产。 　　换而言之，全自动，但无说明书。 　　具体使用方法，需要使用者自己去挖掘。 　　“前纪元文明假如有这个档次的科技，哪怕是陨石砸下来又怕什么？感觉不太对劲，这银色芯片真的是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吗？” 　　伊恩心中充满了疑虑，虽然现在他也没搞清楚银色芯片究竟是什么东西，甚至芯片都是单纯依照外观起的名。 　　但别的不说，这玩意单单就是之前检查他身体情况，与神经接驳嵌合，进行实时强化改造的功能，也超过了他前世的地球。 　　甚至，可以说远远超出，毕竟它连源质和升华器官都能检查……这可能是一种涉及到源质和炼金术这种异世界科技的升华技艺！ 　　倘若泰拉大陆的前纪元已有这种级别的升华技术，伊恩寻思对方最起码领先地球两个工业革命。 　　那天坠之灾又是什么鬼？它怎么灭掉前纪元文明的？ 　　摇摇头，伊恩暂且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以他如今的掌握的情报，思考只是浪费时间。 　　伊奈迦二世当初肯定已经挖掘出银色芯片的利用方法，只是他当初没有时间传授给希利亚德。 　　而老师恐怕也是用它来压制冰狱劫灰，故而也没有多少技巧。 　　又喝了几口水，少年感觉到了饥饿。 　　他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没有进食，虽然有古龙心核中输送的源质支持，但伊恩并不想要浪费老师赠予自己的遗产……相比起伊奈迦的遗产，希利亚德的遗留可以说是简单易懂，直接的不能更加直接。 　　即便是现在，伊恩也能感应到，自己的心脏后方的一个空腔中，金色的金属流体正在缓缓顺应着心脏的起伏而振动，渗透出淡淡雾气，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该吃点东西了。”他站立起身，前往厨房。 　　厨房中并无多少储备粮，在粮食和钱财足够的时候，自然是吃新鲜的最好。 　　但仍有一些肉干，还有前几天做好的盐腌禽肉。 　　“做点酱烧肉吧。” 　　虽然不是正宗的酱烧肉，也没有适当的酱料，但伊恩使用哈里森港本地的材料也是做了一些豆酱果酱，熬制的肉油也不缺，至少味道不会太差。 　　他取出了几大块鹿肉干和盐腌禽肉，准备烧水进行后续处理时，他突然愣了一下。 　　“用不着这么多了啊。”少年喃喃自语，他凝视着眼前的肉干，久久未语。 　　而就在伊恩准备放几块肉干回去时。 　　或许，是因为他凝视着了眼前的案板与肉干太长时间。 　　在一声轻微地，仿佛是在脑内响起的轻微‘嗡鸣’后，伊恩的眼前就突然浮现出一团密密麻麻，显然不是通用语，不是铭文，也不是中文，更不是伊恩知晓的任何一种地球和异世界语言的怪异符号字体。 　　但很快，这些字体就开始扭曲，变形，变得愈发有序通畅——仅仅是半秒不到，它就变成了一种混杂有泰拉通用语和地球文字的语句，而又过半秒，它彻底变成了泰拉通用语，而一旁的转换箭头处甚至标识好了‘中文翻译’。 　　神特么中文翻译！ 　　震惊地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伊恩眼前密密麻麻的银灰色字体连成一串。 　　【独角鹿肉（沼地种）】 　　【无能级·风干处理·普通·可食用】 　　【栖息在南方沿海沼泽林区以及淡咸水交界处红树林区的鹿类，以草木根叶以及灌木嫩芽为食，独角并不坚固，但能敏锐感应到周围的声波震荡……肉质鲜嫩，无毒】 　　【风干处理会浪费鹿肉的油脂，令细菌增生，推荐活体切割后立刻进行烹饪食用，亦或是使用盐腌烟熏处理】 　　【蕴含源质：0.0023基准单位】 　　【……】 　　后面还有许多，譬如肉的重量、形状、3D建模、蕴含热量，以及种种种种或是详细，或是简略的信息。 　　所有的语句，全部都以他最习惯的模式排列，甚至就连字符浮现的字体，都是他觉得最适宜阅读的字体。 　　伊恩拿着刀的手停顿在原地。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但即便如此，他的心跳也骤然加快，以至于思绪都有些混乱。 　　但凭借刚刚从生死磨砺中存活的意志，伊恩还是在一分钟内冷静了下来。 　　“假如这就是它的真实功效……”少年喃喃自语：“那看来，它的价值真的无法估计。” 　　没有迟疑，伊恩转头，他凝视着另一侧的盐腌禽肉。 　　或许是强烈的‘意愿’推动，这次没有几秒，一连串的资讯便从脑海中涌出，浮现在眼前。 　　【湿地鸥鸽（红树林种）】 　　【无能级·盐腌处理·普通·可食用】 　　【于西北苔原森林与南方沿海两处迁移的鸟类，以小型沿海鱼类，软体动物，部分甲壳生物以及昆虫为食，羽毛防水……肉质较软，无毒】 　　【处理方法安全得当，仍建议宰杀后立刻烹饪食用，保证食用口感】 　　【蕴含源质：0.0005基准单位】 　　【……】 　　放下刀。 　　伊恩闭上眼睛。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窗户。 　　于玻璃的倒映中，少年双瞳中，有熟悉又陌生的银色光华流转着。 　　“老师……” 　　轻声喃喃，伊恩的脑海中回忆起了过去的一幕幕…… 　　希利亚德双目中，同样流转着这样银色光晕的一幕幕。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 　　此时此刻，伊恩知晓。 　　有许多事情，从这一刻开始，就彻底改变了。 ###第133章 源质结构转移 　　第一次看见希利亚德双目中闪烁着银光，仔细想想，应该是两年前。 　　自己因为预知视界灵能失控，仿佛真正在预言未来的那天。 　　那天，老师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然后迅速回家为自己调理体内源质，令自己在第一时间苏醒。 　　伊恩那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的全身心都沉浸在宏大的预言之中，沉浸在那种不可抑制的彷徨与茫然。 　　而第二次和第三次，记忆就比较清晰。 　　第二第三次，伊恩记得，都发生在自己服用源质，真正成为沙铠学徒的那一天。 　　希利亚德双目中闪烁着银色的光晕，似乎在蹉叹崖上寻觅着什么东西，而自己使用预知视界，找到了灵能场域的中央平衡点，类似于台风眼的区域。 　　少年相信，自己就算是不帮忙，希利亚德也肯定可以找到……但反过来想，那时实力已经严重衰退的老师，理应是没有实力去观测整个蹉叹崖的灵能场域，进而找到平衡点的。 　　这里，还可以说是‘经验’——希利亚德就算丢了实力，也有着昔日第五能级的眼力，哪怕是单单凭借经验本能，他或许也能找到。 　　但是第三次，希利亚德借助灵能场域的力量，炼制沙铠学徒魔药时，展现的宛如炼金大师般的技艺，就完全不是一位骑士理应办得到的事情了。 　　无器材炼成……这种事情，需要的不仅仅是对源质的操控能力，还需要对炼金药剂和魔药配置和材料的极端熟悉，不然的话，仅仅只是一点点失误，就会让整个药剂都完全报废。 　　希利亚德没有那个等级的炼金术实力，他也绝无可能拿伊恩的魔药开玩笑——换而言之，他之所以这么做，除却的确没有器材，迫不得已外，还有绝对的信心。 　　问题来了，希利亚德的信心，究竟源自于何方？ 　　原本的伊恩对此并不在乎，也无所谓答案。 　　但如今，答案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伊奈迦二世的遗产……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那个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银色芯片。 　　“原来如此……就是它加强了老师的观测能力，并提供了炼金术和魔药的资料，引导老师的吗……” 　　经过整个中午和下午的测试和研究，伊恩大致搞明白银色芯片的效果。 　　它会在自己想要知晓某个事物资料的时候，显示出各种各样的观测信息，其中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观测的结果和自己记忆中知识，而有一些他并不知道，但芯片仍然会显示出相对完善的资讯。 　　芯片似乎自带一个信息库，算不上全面详细，但也称得上百科，就像是之前独角鹿和湿地海鸥的讯息那样，非要说伊恩不知道那些基础消息是假的，但他也的确不知道独角鹿的鹿角居然不是用来竞争争夺配偶的器官，而是一种中空的音波接收器，更不知道自己家门口这群海鸥的另一处迁移地居然是西北苔原。 　　那可是半个大陆的距离啊！ 　　总之，这些讯息，足以让伊恩更加了解泰拉大陆的方方面面。 　　除此之外，伊恩也能观测到周围的风速、光照度、湿度、气温等等等等零散信息。 　　但奇怪的是，当伊恩注视自己时，芯片却并没有给出任何身体素质方面的分析。 　　理论上，芯片应该给出来的，毕竟它接驳神经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伊恩的身体素质，但结果它却并没有给出类似于力量X，耐力X，感知X的属性。 　　与之相对的，它忠实地给出了一连串颇为奇怪的讯息。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白垩之民变种）】 　　【第一能级·幼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觉醒个体】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金属基转换升华中】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375.9617基础单位】 　　【……】 　　强度等级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标准，伊恩也在其他物品的形容中看见过这个标准，大多都没有超过普通，而是‘等待’。 　　对，是‘等待’。 　　为什么普通之下是等待？完全搞不清楚，而伊恩手中最高强度等级的事物，自然是希利亚德留下的那把重渊铁剑，它的强度等级是‘基石’。 　　伊恩并没有去思考基石又是什么标准，那显然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评价体系，但能分出高低上下就行。 　　无非就是使用名词的差别，他并不在意。 　　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蕴含源质的量级。 　　根据鹿肉干中蕴含的源质推算，约莫大概六七百磅的鹿肉就有一个源质基础单位，价值大概十几塔勒。 　　而一个淡蓝色雾气等级的升华素材，价值七八十塔勒，可能更贵，主要看出产自哪里，什么生物。 　　虽然这两者间的推算比根本不正确，但伊恩可以粗略地估计，淡蓝色素材中蕴含的基础源质单位，底线就是7～15这个范畴。取中位数11，就很容易估算了。 　　“普通生物中，蕴含的源质以万分之几，千分之几计算，而最弱的升华素材，就拥有10，数万倍于寻常生物。” 　　伊恩的双目中，灵能的光晕犹如萤火闪动，他若有所思：“当然，这只是我用预知视界强行推算挂钩的比例，更不用说独角鹿和海鸥都是食物链的中层消费者，人类这种顶层掠食者体内积累的源质肯定比这些草食和禽类生物多。” 　　“而像是人特意种植的牧草，牛羊，谷物中的源质，定然不会逊色于绝大部分野生同类，只有优势的魔兽和强势生物，譬如说野生的拜森巨牛才可能拥有大量源质。” 　　“我算是知晓，升华之路为何如此难走了——除却食物提供的热量能量，源质的积累也是一大难题。” 　　并不是营养价值和热量。噬礁海獭的肉在这方面虽然有优势，但并不能完全碾压普通的牛羊肉，真正重要的是那千百倍于普通生物的源质累积，而升华素材方面更是可能抵达数万倍。 　　假如仅仅是补充源质，具备源种的升华者可以轻松从普通食物中提取——但倘若想要短时间积累大量足以塑造升华器官的源质，那么魔兽素材是不二之选。 　　整个下午，伊恩都在市场中度过，他通过切换灵能和银芯带来的不同观测，购买了大量优质食物。 　　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在确定一个物体是否是否珍稀方面的功效是完全一致且重合的，但预知视界无法提供更加详细的信息介绍和讲解，而银色芯片无法确定未来走向。 　　双方的功效有所重叠，但可以互相弥补，核心功能更是迥异。 　　买完食材后回家，伊恩能感知到，银色芯片已经彻底和自己共存——对方和自己的全身神经系统接驳，服从他的大脑讯号。 　　他甚至找到了‘卸载’按钮。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希利亚德能从皇帝手中接过遗产，然后再传递给自己的原因。 　　顺便一提，这个‘卸载’按钮还是双语的，旁边还有警告提示，需要再点一次‘确认’才能卸载。 　　在银色芯片的扫描下，伊恩还找到了希利亚德的传承给自己的心核资料。 　　那是一个强度等级为‘权柄’级的活性金属核心，它此刻因为源质不足，处于沉眠状态，但即便如此，心核中也仍然残余有超过五百个基准的源质，比伊恩现在浑身的源质都多。 　　当然，这也是因为伊恩刚刚死斗结束，还没有补充源质的原因。 　　但也看得出差距。 　　如果不是希利亚德的身体强度，那被改造过的肌肉骨骼本来就需要极大量源质支持，仅仅只是一个普通老人的话，这些源质足够他活相当漫长的时间。 　　古龙心核的效果目前并不明显，没有足够源质的它如今还在沉睡期，想要让它活性化，起码第一能级的伊恩是办不到的。 　　可即便如此，少年也能利用它的部分特质——当伊恩自身的源质储存至极限时，他可以将自己的源质转移至心核内……它是一个超巨型的源质储存器官，对于第一能级而言，它的储存额度几近于无限。 　　除此之外，因为探查古龙心核，伊恩也察觉，银色芯片也是需要耗能的。 　　它以源质为能源，半天的时间消耗了大概0.7基础单位，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只有升华者才能承担，而且绝大部分升华者都入不敷出。 　　而银色芯片，正是以古龙心核这个伊恩体内最大的源质储存池为能源来源。 　　因为伊恩使用预知视界，观测自己体内，还未与自己身体完全融合，目前只能算是外置升华器官的古龙心核，他才能发现这点。 　　也正是因为这点，伊恩也才察觉到了，银色芯片的另一个功效。 　　或许也是最重要的那个功效。 　　在少年的视界中，古龙心核中的源质结构，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顺着一条无形的脉络扩散，衍生。 　　但倘若仔细观察，便可察觉，这些源质结构的拓印与转移，乃是基于一条淡淡的虹色光带！ 　　“它能转移，承载源质结构？！” ###第134章 第二传承 　　“它能转移源质结构？！” 　　察觉到这一点时，伊恩的呼吸甚至因为惊愕而停止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明白银色芯片究竟能做到什么：“等等……让我试试！” 　　此时的伊恩无法完全控制古龙心核，不过，仅仅是停止它的自动运转，转而让自己为银色芯片供能并不难。 　　如今也不难知道，当初希利亚德也是用自己的心核为银色芯片供能，故而即便是两者齐齐转移至伊恩体内，它们还是自发地互相配合。 　　甚至，隐约有融合的趋势。 　　伊恩中止了这趋势，他敏锐地察觉到，银色芯片能拓印升华器官源质结构，并且令它可以持续运转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我可以将一部分源质结构转移到芯片上……减少我的源质器官负荷？” 　　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语，少年深吸一口气，他很清除这些只是猜测，他必须证明后才有继续思考的意义：“老师心核的结构可不能用来做实验，只能用我自己的升华器官。” 　　“我想想……哪个升华器官的源质结构比较无关紧要？” 　　有些问题根本不用思考，只要提出，答案就显而易见。 　　“噬礁海獭的晶骨——其中包涵的部分水属源质结构。” 　　没有丝毫迟疑，伊恩不假思索地调动源种，控制自己的源质，对自己的升华器官进行一个‘切割’。 　　这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废武功，但对于那些体内有着糟杂源质结构的升华者而言，是一种痛苦却有益的举动——理论上，伊恩早就应该在希利亚德的帮助下分离晶骨中的水属源质，但这毕竟是用来欺骗格兰特子爵的根基。 　　切除后，还想要再次拥有，那恐怕得真的把咏浪者真形的魔药吃下去，冒着畸变的风险才行了。 　　这也是很大的冒险，不过对于已经有所猜测的伊恩来说，值得赌一把，毕竟依照泰拉大陆上的传统，四年后他才会真正开始真形修行。 　　痛，太痛了！ 　　源质结构被切除的痛苦并不比刚才银色芯片接驳神经时的痛好受，更何况伊恩永失自己的水属源质的基础，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心中缺了一块，整个净岩之核升华器官更是破败不堪，需要少说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缓缓修复。 　　忍耐着这样的痛苦，伊恩并没有将切割的源质结构排出体内——理论上，这些被切割的源质结构将会混杂他的血液和部分金属基血肉，形成类似结晶一般的升华要素，也是能当残次升华素材卖钱的。 　　他控制源质，并且‘命令’自己体内的银色芯片，接触这些源质结构。 　　银色的光与淡蓝色的源质接触。 　　然后便是一瞬间的事情。 　　和古龙心核的缓缓融合不同，就连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伊恩自我切割出的水属源质结构，就被银色芯片拓印于自己自身。 　　紧接着，伊恩便感应到，之前切割升华器官后，本能的空虚与破败，在瞬间就消失了。 　　——他重归完整，再一次具备了一定量的操控水属源质的力量！ 　　“这种感觉……” 　　伊恩惊讶地自语，他抬起手，指向一旁的水壶——埃兰为他端来了一小桶水，里面还剩下一小半没喝完。 　　而就在瞬息后，一道只有手指大小的水柱便从水桶中跃起。 　　这就已经是极限，倘若是真正的咏浪者，只需要轻轻吟诵一声，便会有足以冲垮一座木屋的水流从湖海江河中跃起，但他们真正放声高歌时，就连巨大的帆船都能推动。 　　噬礁海獭具备的控水之力，极限就是如此，远不能和真正的水属真形相提并论……哪怕是最弱的真形。 　　但问题的要点，根本不在这里。 　　而是‘被银色芯片拓印的源质，也可以被他自如操控’这点！ 　　一个人能持有的升华器官和源质结构是有极限的——数量越多，消耗也就越多，与此同时，一个人肉体的大小是有极限的。 　　强大的升华者，一天为了维持自己体内升华器官所需的源质，可能就比低级升华者一个月乃至于一年累积的都多——倘若为了拥有更多的升华结构，将自己变成巨人，那他只可能被自己活活消耗死。 　　维持两者间的均衡，是每一位升华者都需要思虑的问题。 　　可是，对于如今的伊恩来说，却并非如此。 　　因为，银色芯片中拓印的源质结构……只要不使用，就并不需要维持源质！ 　　那是一个完全独立与伊恩肉体的系统，不需要像是升华器官那样，参与伊恩体内的生理活动，故而什么都不需要消耗，只有使用时才需要耗费能量催动。 　　就像是被铭刻的铭文回路那样，只需铭刻完成，便可储存起来，需要时再填充光墨，再次运行！ 　　“不仅仅如此。” 　　凝视着自己的手，伊恩的双目中除却灼热外，亦有冷静的思虑。 　　少年沉声道：“我甚至……可以再拥有一个血脉亦或是真形！” 　　归根结底，血脉真形对于他这位初等星际时代的工程师来说，本质上就是一种运用了异世界特殊技术的超级生物改造，而这种生物改造的核心，又是源自于那些由源质晶片构成的繁复源质结构，一种与肉体，生命和思想这一‘主机’绑定的‘升华硬件和升华软件’！ 　　硬件只有一套……软件理论上也只能有一套，毕竟人不是电脑，更换软件并不仅仅是损耗储存器寿命那么简单。 　　可现在，有着银色芯片，作为‘第二主机’和‘第二硬件’，他岂不是可以再加载一套魔药的源质结构，也就是再加载第二套‘升华软件’？ 　　银色芯片的体量，目前看来就连古龙心核都足以承受，最多就是速度慢了点，潜力不可谓不充足。 　　以如今伊恩能获得的任何魔药，都不可能让银色芯片无法承受。 　　而当银色芯片拓印了第二套血脉真形的源质结构，他将会在不用承受任何畸变的情况下，拥有两种升华之力！ 　　“而且，我还可以随时删除银色芯片中拓印的源质结构……甚至不用删除，只要银色芯片未来能够成长，我是否能同时使用多套升华之力，并视需求更换？” 　　“亦或是说，在我的肉体能够供给得起这种源质需求时，将多种血脉真形同时运用？” 　　已经将银色芯片已知的能力大致掌握，伊恩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思索着自己的未来，然后看向埃兰所在的方向。 　　金色的光晕亮起，令少年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从前，回到两年前他初遇老师的那一天。 　　所以他的目光便更加坚定。 　　“咏浪者真形是吗……已经不需要伪装了。” 　　站立起身，伊恩心中已经做出决定——再过几个月，等到名义上的舅舅‘奥森纳’死去时，他便会展开行动。 　　普德长老既然已经收集齐了咏浪者的魔药，那么也不用浪费时间，自己掌握的肯定是越早越好。 　　悲伤？迟疑？怀念？ 　　痛苦？等待？茫然？ 　　伊恩都不需要。 　　——他的人生，他的使命。 　　——他将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计划。 　　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不过现在。” 　　微微皱眉，摸了摸肚子，伊恩不禁点头：“得先吃饭。” ###第135章 日子飞一般地过去 　　这次去市场上转悠一圈，伊恩使用银色芯片的鉴定功能，选取了不少评价良好的食材。 　　一盘虾，一打鸡蛋，还有一块牛肋排。 　　在鉴定视界中，这一盒虾的源质含量是鹿肉的十倍，鸡蛋也远比自己的同类更多。 　　而优质牛肋排的基础源质含量，居然高达0.09——只要吃一百块，就等同于吃了一块淡蓝色的魔兽素材。 　　也难怪即便是贵族也将牛羊肉视作贵重食材，这些大型养殖生物体内蕴含的源质，恐怕仅次于魔兽和类似拜森巨牛这样的异种野兽。 　　既然有这些营养丰富的食物，之前的鹿肉和海鸥肉便退居次位……下次用来当诱饵鱼饵吧。 　　哈里森港的珊瑚岩大虾甲壳坚硬，几近于岩石，并因此而得名。它是一种介于虎虾和皮皮虾（虾蛄）间的大型节肢动物，以捕食小鱼，藻类和海中浮游物为生，一只就有成人半个手掌大，一盘十个就超过一磅重，但价格却相当实惠，只需一拜森。 　　从幻境礁群到奥戴尔礁，所有的礁群周边都有珊瑚岩虾的群落，抓起来根本就不费劲，伊恩的预知视界中，大虾和鸡蛋都是浓白色，而优质牛肋排则更像是牛奶一般浓郁，只是还没到淡蓝色领域。 　　伊恩先用小刀剥壳去头，拆掉虾线，只留下纯白色嫩滑的虾仁。他将虾仁开背铺开清洗干净后，又将鸡蛋分开清黄放置。 　　少年用几颗蛋黄和虾仁搅拌，然后加入一勺自己平日炼金实验时顺手提炼出的提纯精盐，确认已经抓均入味后，又用土豆淀粉将其裹上一层，便点火烧开油。 　　家中有猪油，黄油，海獭油和鱼油，用于烹饪不同的食物，而这一次使用猪油——用铁锅将油加热，激发出香味后，再将裹满淀粉的蛋黄虾仁置入锅中煎炸，四十秒翻面一次，循环六次后再放入一小块黄油增香，再翻炸两次，虾球呈金黄色后，然后便可以取出放置。 　　接下来的步骤，便是再下几个蛋黄，加油快炒几次，再将虾仁置入锅中，用半凝不凝的蛋黄包裹。 　　黄金蛋虾仁煎炸到一半时，浓郁的蛋香虾香便充溢屋内。 　　咔嚓，能听见轻微地房门打开的声音，一个白白的小脑袋悄悄地露出来，然后便是一双绛紫色的眸子。 　　一夜暴雨，再加上担忧哥哥和‘舅舅’，埃兰昨晚没有在长老厅睡好，今天中午又睡了一会后才算是恢复精神，但隔了差不多一整天没吃饭，他的肚子真的是饿的咕咕叫。 　　因为不太好意思麻烦哥哥，显得太贪吃，所以小男孩一直都默默等待着饭点的到来。 　　结果伊恩下午为了测试银色芯片的鉴定功能，在鱼市和禽畜市场走了半天，导致埃兰饿的脑袋有都有点小迷糊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久，直到连滚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为止，都没有等到理应早就该出现的午饭。 　　而现在，晚饭时间，纯粹的蛋白质香气在厨房内翻滚，也流淌到屋内，登时就让小男孩从床上坐起，悄悄跑出来看看情况。 　　“醒了啊，埃兰？肯定很饿了吧？” 　　察觉到自家弟弟偷偷摸摸的举动，伊恩嘴角翘起，他有些歉意地招呼了一声：“刚才太忙了，在想其他事情，忘记给你做饭了……去洗个手吧，马上就做完，可以吃了。” 　　“不，不饿哦！” 　　听见自己哥哥的声音，埃兰浑身一震，他有些不太好意思显得太贪吃，但因为伊恩做的菜太香了，所以还是乖乖地从房间中走出，去外室取水洗手。 　　伊恩做的木炭晶砂净水器不算是太完善，但哈里森港旁边的伊沃克河水质本来就很好，稍稍过滤烧开后就绝无致病可能。 　　原本他早就想要借普德长老之手，将这个净水器的设计普及一下，但老人在思虑了一段时间后，决定暂时压下，等到伊恩十二岁，不再是‘孩子’时，由他亲手交给格兰特子爵，普及至哈里森港。 　　这是绝佳的提升威望和声誉的机会，普德长老已经老了，但伊恩作为他未来的继承人，却相当需要。 　　而等到埃兰洗好手脸，乖巧地坐在桌前时，一盘金黄色的黄金炸虾仁便摆在他面前。 　　“多吃点。” 　　揉了揉埃兰的小脑袋，伊恩又回去继续处理牛肋排——这次就不需要多做任何处理了，他用蜂蜜和糖水调制了一杯蜂蜜糖水，然后便将锅挪开，将清洗好割开肉缝，抹上一层油盐的肋排架在火炉上烤。 　　桌盘，埃兰刚刚小心翼翼地用木叉插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蛋黄虾仁，他有点怕烫，但实在是虾仁太香，且真的饿坏了，他还是咬下一小口。 　　最开始入口的感觉是蛋黄的香脆，然后便是带着咸鲜香味的嫩滑虾仁——珊瑚岩虾的肉质很难熟透，可倘若熟过分口感又会太过坚韧，成年人吃可能还会喜欢那股嚼劲，但小孩子却不可能欣赏。 　　但伊恩对火候的把握简直到了精髓，恰恰就在岩虾肉熟透，却又未煎老时结束装盘，即便是埃兰这样的四五岁的孩子也能尽享美味。 　　“好吃……有点咸，但好吃！” 　　虽然有点被烫到了舌头，而且感觉味道稍微有点重，但埃兰却忍不住想要吃第二口——他抬起头，看向厨房，想要让哥哥也尝尝他自己做的美味。 　　但男孩却看见，一块正被烤的吱吱冒油的肋排。 　　滋滋……肉排被炙烤的声音总是如此诱人，伊恩把控着火候，不停在肋排上涂抹蜂蜜糖水，令浓郁的牛肉香味飘飞而出。 　　“多吃点，埃兰。” 　　察觉埃兰欲言又止的表情，伊回过头笑了笑，然后便继续严肃认真地对待眼前的肉排。 　　注视着自己的哥哥，白发的男孩又转过头，看了眼一旁的肉排，还有眼前的黄金虾仁。 　　他不禁感觉到有些可惜。 　　——舅舅，在哪里呢？难道真的，要很久很久，不回来吗？ 　　——真可惜呀，哥哥的饭，真的，很好吃呢…… 　　等到埃兰吃到第三个虾仁时，牛肋排也烤好了。 　　端着肋排上桌，伊恩不禁有些惊讶：“怎么，今天吃的不多呀？是不好吃吗？” 　　“不是的！” 　　对此，埃兰坚决否定道：“只是，有点咸……哥哥，盐多了，我想，喝点水……” 　　“是吗？” 　　伊恩也有点奇怪，他挑起一块虾仁，自己尝了口，香酥爽脆，味道清淡鲜香。 　　明明味道是比较淡的啊……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自己神经受损，最近这几个月的感知都会有所缺陷这件事。 　　即便是银色芯片，也不能快速修复他的神经损伤。 　　“这样啊……那等会给你泡点蜂蜜水吧。” 　　伊恩轻轻说道，而埃兰隐约察觉到了少年的情绪，有些小心翼翼道：“很贵吧？不用哦，我喝点水，就可以……” 　　“再贵也就那样。” 　　摇摇头，伊恩抬起头，看向正如同小动物一般盯着自己的埃兰，水色的眸子和绛紫色的双眼对视，兄弟二人静静地互相凝视对方的脸。 　　小男孩的面色带着些许担心。他还没忘记早上自己哥哥突然跪在地上，痛苦难耐的模样。 　　几秒后，少年笑了起来。 　　伊恩注视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轻声笑道：“别多想了，你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明天我再去找长老要点牛奶吧。” 　　“喏，张嘴。” 　　他取刀，切下一小块肉排，伸到埃兰嘴前：“尝尝味道怎么样，口感如何？我好下次改进。” 　　眨了眨眼，埃兰不假思索地张口咬下。 　　“嗯……肉很嫩，皮很脆……咔嚓咔嚓……很好吃呢！”他一边咀嚼着，然后严肃地发表评论：“甜甜的，香香的！” 　　“再尝尝这个部分？”少年微笑着举起小刀，伊恩继续喂着。 　　“哇！油溢出来！好香～” 　　“再尝尝这块。” 　　“好吃……哥哥，你也吃呀？” 　　“好的好的，我也吃。” 　　…… 　　一夜过去。 　　又是一夜过去。 　　一夜又一夜过去。 　　日子就这样飞一般地过去。 　　一直到夏天过去，秋天来临。 ###第136章 比烂世界中的鉴定师 　　距离代号为‘流音’的巡监骑士‘神秘失踪’在哈里森港，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正如格兰特子爵所说，帝都一开始的确严厉警告了哈里森港，但在收到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位路过友人寄送出的录影光带后，本来会有的惩罚便没了后续。 　　在一次老熟人的酒宴中，普德长老听见子爵吹嘘自己的消息灵通——帝都和西部大公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矛盾，一方认为自己承担起了与飞焰地诸国对峙的任务，急需大量支援，而另一方觉得索林公爵狮子大开口简直贪得无厌，真的给了，和索林大公独立称王有何区别？ 　　——不给钱，爷就不建堡垒了！ 　　——你丫不建就不建，看看慌的究竟是谁！ 　　这显然是个坏消息，倘若帝都和索林公爵真的互相甩锅，谁都不管西部防线，那当飞焰地骑兵奔驰在大平原上时，等着哈里森港等南部行省城市的，就是贸易彻底中断，孤立于文明社会，只能等着投降飞焰地诸国的结局。 　　倘若一切真的如此发展，那么事态就会走向理论上最糟糕的方向。 　　但，好消息就是，飞焰地那边也出乱子了！ 　　——都是泰拉人，都是人类的国家，没道理帝国烂了，飞焰地就不烂！ 　　就在帝都和西部大公扯皮时，分别统治上下飞焰地的两大诸王血系，涅玛萨斯联盟与阿巴萨罗姆联盟为堡垒群的领导权剑拔弩张。 　　涅玛萨斯血系诸国是过去与帝国横亘大荒漠对峙的主要对手，阿巴萨罗姆血系诸国在后方支持，这导致诸国联盟中的话语权以涅玛萨斯联盟为主。 　　最近这些年，帝国和飞焰地并无战事，双方的商队穿过大荒漠互通有无，利益惊人，令涅玛萨斯联盟的力量愈发强大。 　　而现在，阿巴萨罗姆联盟打通了两座山脉间的山道，无论是贸易还是战争，主动权都掌握在有着更好更近路径的阿巴萨罗姆联盟手中——这对已经自命为飞焰地领头者的涅玛萨斯联盟来说显然是个坏消息，他们怎么可能接受？ 　　以飞焰地十三国联盟常务主席的身份，涅玛萨斯联盟的领袖，‘腾沙王’博朗·涅玛萨斯要求对方交出堡垒群的部分管辖权，亦或是向他们交付巨额商贸保证金。 　　这提议也不算太离谱……毕竟当年打仗守国门的也是涅玛萨斯，死了那么多人付出那么大代价，好不容易和平了，结果你阿巴萨罗姆来摘桃子？ 　　但另一方怎么可能接受呢？ 　　这中间的利益道理根本讲不清楚，因为就没人打算讲清楚，总之在两大联盟争出个高低上下前，帝国一方暂时不用担心团结一心的构装骑士纵横北岸平原的那一天了，因为他们会自己先互相把狗脑子打出来。 　　烂，两边都烂。 　　帝国和飞焰地比烂比的正如火如荼，帝都当然没精力管哈里森港那儿死了一位第二能级巅峰的巡监骑士这种小事…… 　　倒不如说，死的好啊！这人肯定是索林大公杀的！ 　　理由根本不用想，随便找七八个都能找得出来，真的没有还不会编吗？ 　　而索林大公自然也不可能甘受污蔑，他怒斥帝都借他的名字铲除昔年黯月动乱最后的余孽，污蔑他的名誉，一举两得，简直毫无人性，人神共愤！ 　　帝都绝无可能承认这点——流音骑士韦格斯忠君爱国，与昔年黯月动乱的乱党不共戴天，甚至亲手剿灭了不少昔日冲撞皇庭的罪徒，是皇帝的好骑士，人民的好帮手，所有巡监骑士的好榜样！ 　　他现在在你的势力范围旁边死了，就是你杀的，别想狡辩！ 　　他的命贵得很，得加钱！ 　　格兰特子爵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但他真的很懂帝国，早就看穿一切，安心吃双方援助的同时笑着吃瓜。 　　毕竟人真的不是他杀的，叫上灵能者鉴定也无所谓，一切和他没有半芬尼关系，怀光教会的白雾主教亦能作证。 　　双方闹的越大越好啊，越大就越需要多方站队，而站队之前，他这种边缘人就能顺势吃点补助。 　　实际上，自一年前开始，来自帝都，甚至来自西部行省的商队便接连不断，令这位子爵大人喜笑开颜。 　　——原本以为援助中断日子就难过了，没想到补助和商队根本不少啊！ 　　倒也不仅仅是补助，也是因为哈里森港与腾澜部的合作已有相当成效。 　　如今，大红杉林区和南岭沿海的丰富物产终于借着备战物资这个渠道需求，能大批大批卖出去了。 　　船队渔民们有钱了，猎人和采药人富了，商人自然就变得更多了。 　　而从众多未见过的罕见渔获，从未猎获采集到过的珍稀魔兽与升华植物，也随着哈里森港控制范围的扩张而越来越多。 　　物资的丰富，各式各样的奇特生物，不清楚价值的魔兽素材与升华植物……这一切的要素，令眼力愈发重要。 　　能知晓这些事物价值者，便可轻松累积财富。 　　有人一夜暴富，有人痛失珍宝，有人以几个拜森的价值卖出了罕贵无比的源金珍珠，亦有人将这颗珍珠卖出了上千塔勒的天价。 　　这就是如今的哈里森港，以及相当漫长一段时间的趋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之民奥森纳因畸变去世，令人扼腕叹息。 　　虽然过去，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烂人，但最近这两年众人对他已有极大改观。 　　的确，他仍然深居简出，孤僻冷漠，但戒掉了黑菇，偶尔还会帮助邻居修修房子，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白之民。 　　伊恩埃兰兄弟，几位邻居，熟人以及白之民长老普德参与了那场简短朴素的葬礼，没有子嗣的普德长老宣布自己名义上收养伊恩埃兰两兄弟，直至伊恩十四岁。 　　毫无疑问，无人反对。 　　而就在葬礼后的第二个星期，伊恩与普德长老拜访了子爵府。 　　经过亲切友好的交谈，格兰特子爵决定大力支持年轻白之民的自主创业想法，培养有潜力年轻人的专业水准，为未来哈里森港的发展做贡献。 　　于是，数日后，城西新城区的一座无人小楼，就此迎来了自己的新主人。 　　‘白室杂货’……这就是新开张的小店的名字。 　　它表面上只是白室船队旗下的一家杂货铺，也贩卖一些低等的炼金基质和铭文工具，符合新城区以炼金工坊为主的氛围，的确像是赚了大钱的白之民船队想要在新城区分插手一杯羹的做法。 　　但实际上，它的真正本质，乃是一家拿到了帝国鉴定资格证的奇物鉴定铺。 　　既然如此，它背后真正的支持者，自然不可能是表面上的白室船队，甚至不是白之民。 　　唯有哈里森港总督，击溃土著者，南岭沿海的无冕之主，艾尔斯·格兰特子爵，才有这样的渠道和实力。 　　而这家小店的主人，便是那位名为伊恩的年轻白之民灵能者。 　　一位年仅十岁的少年。 ###第137章 并不特别的日子 　　泰拉768年，11月25日，下午。 　　新城区。 　　哈里森港的新城区经过两年的建设，如今已经初具雏形，一座坚固的石桥横跨奔流不息的河面，倒映着浅金色的粼粼波光。 　　位于伊沃克河东侧，跨河大桥旁的的大型炼金工坊是这个城区的中心，白墙金檐，高有五层，是整个哈里森港中唯一一个比子爵府还要高耸的建筑。 　　如此特别，自然有其用处，炼金工坊顶部雷霆导针可以吸收南岭充裕的雷暴为己用，为工坊中的大型要素核心充能，成为城中的第二个能源炉心——也正因为如此，哈里森港的金属冶炼以及铸造工匠效率几近于翻倍，各种炼金材料和铭文设施产量也大大增加。 　　环绕这个大型炼金工房，便是一圈相关的生产设施，譬如说最近的炉料厂与油蜡工坊，烧窑厂与砌石工坊。 　　更外围一些的，便是造纸厂与哈里森子爵咬牙斥巨资兴建的炼金铭文研究所……说是研究所，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里面有一些有关于炼金术和铭文的基础书籍，初级教学或许够了，但更高便不行。 　　归根结底，目前根本没有学者会来到哈里森港这个世界边缘展开自己的学术研究。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研究所必须有，还必须每年都加大投资，不然的话，等到需要的时候，临时兴建是绝对来不及的。 　　格兰特子爵的确是一位目光长远，有决心且有毅力，愿意付出且不沉浸于非女色之外享受的贵族，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男色也不怎么忌讳，而且税收的不低。 　　至于更外围，便是可以利用伊沃克河澎湃河水的大型织布坊，磨坊和锯木厂，以及一个耗资不菲的外城蓄水池。 　　别看哈里森港位于河畔海边，但符合炼金术需求的净水资源却很难获取。 　　托这个大型蓄水池的福，以及几位帝都商人的投资，原本吉尔家的小酿酒工坊很快就升级成中型酒厂，而一个公共澡堂也因此拔地而起。 　　至于其他这些本来应该早就建造的民生设施，完全是因为前几十年哈里森港一直都在和土著争夺伊沃克河的控制权，双方都无法掌控河域，子爵自然不可能发疯建造随时可能会被摧毁的磨坊和锯木厂。 　　河畔城市不建设水利设施，损失的生产力当真不菲，也难怪在战胜土著后，格兰特子爵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兴建新城区，把这些设施补上。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这些设施并没有全部都建设完毕，譬如说炉料厂和砌石工坊现在也就刚刚完成一个骨架，澡堂也才刚刚竣工完毕，投入使用估计还需要再等两星期。 　　但无论怎么说，哈里森港居民的日子是越过越好——甚至有传言说，城东已经没有多少人住的老旧城区也要开始改建，那里将会成为新的市场区，而一座剧院与公共诊所都会建设在那里。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格兰特子爵完全可以骄傲的宣布，当年他父亲对所有帝国移民允诺的一切‘一座位于世界边缘，但居住条件堪比帝国腹心城市的港口’，都将在他手中实现！ 　　位于铁匠铺与造纸厂旁边的一座小楼。 　　【白室杂货】 　　一位身披白色长袍的白之民少年缓缓走出店铺的大门，环视周围。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兜帽短衬，长长的白发辫成一条简单的麻花辫，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在他和房屋上，带来深秋的热度。 　　对于南岭来说，四季并不分明，哪怕是最冷的冬日也没办法让温度低于十度，平时更是维持在十五至二十度之间，但倘若拜森山脉中的寒流下涌，却也是能让山岭周边的气温接近零度的。 　　“看来没客人了。” 　　低声自语，伊恩倒也不奇怪，毕竟谁闲的没事干来新城区偏僻的小角落买杂货？真的来的都是经过介绍，前来让他使用灵能进行鉴定的大客户。 　　这样的客户，显然不是每天都有的……倒不如说，非要使用灵能和专业鉴定才能安心的奇物，一个星期又能有几个呢。 　　确定没有客人后，少年便转身，准备收拾一下，然后回家。 　　店铺内卖的都是日常用的一些东西，比如祛毒去暑的草药，木桶瓦盆，长绳细网之类的东西，偶尔会添点伊恩自己做的小玩意，譬如说一些没有资格认证的便宜炼金基质与原材料，还有理论上防水的水下眼镜。 　　除却鉴定的大客户外，也有一些工匠想要练习炼金术，也会来这里采购材料，伊恩的私制材料虽然不符合规范，但质量稳定，唯一的缺点就是量不够大。 　　需要收拾的自然不是这些货架，自然会有市政厅的人过来整理，伊恩直接朝二楼走去。 　　二楼并没有任何隔间与墙壁，除却几根承重柱外，全部都是通透的，四面墙壁上钉着几排木板，上面用木头框架固定着一排排瓶瓶罐罐。 　　干净的玻璃瓶内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催化基质和炼金材料，以及一些基础成品。 　　而位于房间中心的，便是一面大型工作台。 　　虽然工作台上除却几本书和笔记，以及一些简易的提纯合成仪器外再无其他，远不如那些真正炼金术师摆满了真空蒸馏仪、金属粉碎机等昂贵仪器的工作台。 　　但这就是一个态度。 　　一个哈里森港会倾尽全力，培养出一位真正属于自己的炼金学者的态度。 　　在格兰特子爵的认知中，伊恩的灵能可以观测出山主的弱点，也能辅助少年清晰地观测到炼金过程中的种种细节——在普德长老带着伊恩展现了少年‘只需看一次，就可以完全复刻炼金过程’的灵能炼金双重天赋后，这位贵族老爷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拍板决定培养伊恩。 　　哈里森港的研究图书馆对他完全放开，可以自由借取抄阅，炼金工坊也完全提供给他自由参观。 　　而作为代价，伊恩将在成为正式炼金术师后为哈里森港服务十五年，同时成为格兰特子爵麾下的鉴定师。 　　现在的格兰特子爵，因为哈里森港的飞速发展，对各式各样的人才有了更大的‘容量’。 　　白之民能发展壮大，也是他的壮大。 　　太阳在逐渐落下。 　　秋冬旱季的凉风从窗外吹入室内，伊恩整理好书籍笔记后，抬头看了眼窗外的云景——遥远海天交接之地，一座巍峨的云山屹立于天顶，夕阳的光辉将其顶层渡上一层金黄。 　　“不下雨，没风暴就是好天气。” 　　微微点头，伊恩将窗户关上。 　　他下楼，又将店铺门关上锁住，紧接着便归家。 　　没有人会不长眼在时不时有城卫军巡逻的新城区盗窃，尤其石桥旁边是绞刑架，虽然那里很少有人在上面晃悠，但多少也算是个威慑。 　　今天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船队还没归来，猎人和采药人也没在山里挖到，猎获到什么珍贵之物，什么大新闻都没有，最近一个星期以来最大的乐子是一位外地冒险者被南岭本地鱼咬伤了下半身。 　　他坚称是一次下水后的意外，一个过于年轻所以犯下的错误，但谁会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呢。 　　不对，对于伊恩来说，今天还算是一个稍微有些特别的日子。 　　因为，他刚刚完成了第一份自己独立完成的魔药。 　　‘咏浪者真形’的魔药。 ###第138章 咏浪者魔药 　　咏浪者真形，是只有两个阶段的中低等传承，第二能级会被称呼为咏浪歌者，但绝大部分时间中，大家都会叫他们咏浪大师或者高阶咏浪者。 　　第一能级的咏浪者魔药，主材分别是具备‘操控水流能力的魔兽升华器官’一份，‘能通过声音诱发自然灵能波动的魔兽升华器官’一份，最好都由纯水中生物提供，海妖，妖精以及号角海狮最佳。 　　但哪来的第一能级的海妖和妖精？海妖还好说，毕竟是魔物，妖精可是纯纯的高等智慧生物，和多国都有建交，一般的妖精素材都是他们自己卖的，譬如换下来的翅膀亦或是刻意分化出的灵光。 　　所以大多都是用下位替代。 　　至于辅料就比较简单，只需要新鲜的迷宫藻一百克，亦或是十年以上的荧光藻七十五克，珍宝珠粉十克即可，如果不介意口感，深海海盐五十克加海鱼内脏提取物也是一种选择。 　　魔药主材，由格兰特子爵与普德长老共同提供，分别是‘微光贝的凝珠’与‘粼波海豚的声囊’。 　　这已经是相当优质的材料，让伊恩自己来绝对找不到，无需更换。 　　而辅料更是轻而易举，伊恩当初狩猎噬礁海獭时就已经可以轻松采集迷宫藻，现在更是轻松惬意，子爵提供的质量只是中等，所以昨天少年便顺路去了一趟幻境迷宫礁群，采集了几根最优质的迷宫藻。 　　“迷宫藻的迷幻毒素，应该是为了承接第三能级的‘海妖血脉’做准备，本身也能提供一定水源质加成。” 　　“而微光贝的凝珠，也是可以承接‘妖精血脉’的前置素材……只需要未来能找到‘妖精的蜕羽’亦或是‘妖精的残光’，就可以以较小代价转换传承道途。” 　　这是当时伊恩对咏浪者真形魔药做的解析，银色芯片的资料仅仅是提供辅助，他本身亦有所见解。 　　在伊恩看来，血脉真形并非像是‘血脉贵族’声称的那么泾渭分明。 　　血脉传承的定义，是让生育的子嗣也可以继承自己的传承，日后可以以更小的代价，令子嗣成为升华者。 　　这个传承，并不仅仅只是魔兽相关的血脉力量——人类自己变异出的天生异能，类法术能力，一些因为特殊环境而进化出的类灵能和天生术士，都是‘血脉传承’。 　　可以用血传承的力量，便是血脉，无论是可以继承的超能力，亦或是一种全新的‘真形’，都是如此。 　　是的，真形也可以转换为血脉。 　　倘若，一位第五能级的真形传承强者，与另一位完全相同的第三能级以上的真形传承者孕育出了后代，那么他们的孩子，便是一个全新第五能级‘血脉家族’的子嗣。 　　虽然条件苛刻，但并非不可能——鲸歌崖的统治者，第五能级真形‘覆岛龙鲸’传承双子，依米亚兄妹便是一个实例，他们结合后孕育的子嗣，全部都完美继承了‘覆岛龙鲸’的力量。 　　哪怕是覆岛龙鲸根本就不存在，是以潜渊蜥鲸和源水真龙为主要源头，融合了大量其他升华素材而成的真形。 　　同理，血脉也可以通过自我改良，以放弃后裔继承血脉力量为代价，将自己转换为真形。 　　这样成功的例子就很多，甚至可以说，第一代成功的真形修行者中，就有相当一部分这样的血脉修行者……他们冒着畸变的风险，尝试自我改良，为后人踏出了一条真形之路。 　　这便是血脉真形为何从不分开说的原因。 　　只要愿意付出代价，真形和血脉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而我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比其他人要小得多。” 　　走在回家的路上，伊恩心中沉吟着接下来的计划：“银色芯片可以拓印源质结构，我服用魔药后，可以直接将魔药之力引导至芯片上，让芯片代替我持有咏浪者真形的力量。” 　　“而日后，我的咏浪者真形必然不可能局限于第二能级……但这条真形之路已经不可能更高，它的上限就是如此，如若强行擢升，只会自我崩溃。” 　　“但倘若换个思路，只要我改换门庭，加大素材力度，并同时切割真形源质结构中海妖亦或是妖精一方的结构，直接从真形转换成血脉，那样反而道路宽广，前途不可限量。” 　　一念血脉起，刹那天地宽——伊恩当即就想到了很多种方法，让自己未来转换血脉时反噬更小，后遗症更轻。 　　更不用说，他要承受反噬，也隔着一层银色芯片，痛一痛也就完事了，并不会真的畸变。 　　血脉听见会沉默，真形听见会流泪。 　　而相比起至多只能抵达第四能级的海妖体系，自然是有第五能级可能的妖精体系更加符合伊恩要求。 　　回到家时，伊恩看见埃兰正在学习写字。 　　虽然只是在磨平的木板上，用炭笔勾连图形，但男孩却学习的很认真，绛紫色的眸子凝视着前方，按照桌上那一个个小木牌上铭刻的图形临摹学习。 　　“哥哥？” 　　察觉到伊恩回来后，埃兰本想要放下炭笔，但伊恩却示意他继续：“没事，不用管我……真乖，继续学吧。” 　　他露出微笑，摸了摸男孩的头：“今天晚上给你做炖菜，数学方面有不会不懂的可以问我。” 　　“好耶！”埃兰发出一声欢呼，然后便快乐的继续描字去了。 　　埃兰并没有因为早年的眠粉而变得愚笨，与之相反，他相当聪慧，甚至耐心也远胜常人。 　　唯一令人在意的，就是他为人处世太过专一，简单来说就是单线程，这都不是单核的地步了，男孩只能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甚至注意不到时间。 　　“希望以后能找到什么药吧……” 　　站在房门口，伊恩双目亮起光辉，注视了会埃兰，然后才缓缓进房关门。 　　“紫色的雾气……对于至多就是第二能级的咏浪者真形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征兆了吧。” 　　关闭预知视界，坐在床上，伊恩从怀中取出一瓶呈现浅蓝色的魔药。 　　这便是咏浪者的真形魔药，一瓶色泽澄澈，明明没有任何外来的力量，却泛起层层波澜的‘海水’。 　　“苏摩果核造成的神经损伤已经完全痊愈……是时候了。” 　　没有多做思考，少年一口将其服下。 　　稍带寒意的液体没入第二胃中，微微震荡，令他浑身血液都因此涌动。 　　熟悉的沉重感，紧接着便是一阵与沙铠学徒不同的冰寒，伊恩闭眼，开始调整自己体内的源质。 　　然后，将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银色芯片，朝着魔药的方向引导。 ###第139章 完美嵌合 　　因为已经服用过一次魔药，故而伊恩这次轻车熟路。 　　就在咏浪者真形升华为源质晶片结构时，他直接引动银色芯片，与其接触。 　　第一时间，感受到并非是和沙铠学徒般的剧痛，而是一种充实感。 　　和被嵌合晶片融入细胞，感知到令人难以忍耐的痛苦不同，银色芯片拓印魔药源质结构时，给予伊恩的，却是一种吃饱了美食，喝了满满一大杯热巧克力牛奶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伊恩心中突然有了一阵明悟。 　　——银色芯片，原本就是用来承载这些结构的！ 　　这并非是猜测，而是有理由的推断。 　　从一开始，银色芯片主动与古龙心核融为一体时，他就有所察觉，这遗产与魔药源质结构融合的如此之好，甚至会主动拓印，足以证明它本身就具备这个功能。 　　而刚才也体会到的那种满足感，仿佛原本缺少了什么的自我被补完了一般的感觉，更是加深了他的怀疑。 　　将魔兽的源质结构铭刻于己身，或许的确是一条出路，但这种痛苦与极低的成功率，绝对不是一个成熟可靠的手段。 　　须知，即便是以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从小培养的意志力与决心，在虚拟源种出现前，都有极大的可能性于凝聚源种，服用魔药这两个阶段死掉百分之八十以上……这能算是正常吗？ 　　就算真的可以，难道前纪元的泰拉文明，也愿意付出这么多人命，只是为了出几个升华者吗？ 　　绝无可能。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前纪元文明有多发达，其升华技术，炼金术又有多精深，但伊恩相信，那个文明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用许多条人命去堆一个升华者出现的几率。 　　“或许，银色芯片，就是前纪元文明的辅助升华系统？” 　　伊恩眉头紧皱，他隐约觉得，银色芯片的功能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一个辅助升华芯片固然强大，足以帮助一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走上升华者的巅峰……可倘若只是如此，绝无可能被自己的老师和先帝视作‘人类重回星空的希望’的。 　　想要符合这个评价，至少也得是个标准建造模板亦或是移动基地车才行。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伊恩收回思绪，看向自己的身体。 　　咏浪者的源质结构很简单，换算成升华器官，只有两个。 　　一个位于咽喉，一个位于颚下。这两个升华器官都不太能加强持有者的身体素质，与之相对的，却可赋予升华者以声波震荡自然灵能，引动水流奔腾的力量。 　　当然，并不会带来优美的歌喉……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抱怨自家船队的咏浪者唱歌太难听的水手。 　　顶多顶多，就是让人声音不至于太过分嘶哑。 　　因为这一次，不再与肉体结合，而是直接拓印入银色芯片，所以伊恩的颚下并没有出现宛如逆鳞般的微光晶体，咽喉的结构也没有变化。 　　但随着魔药的涌动，源质结构的镶嵌，他能感应到，位于这两个部位的银色芯片分支，隐约构成了一个交错繁复的‘神经网络’。 　　并不是真正的神经网络，而是一种近似的源质结构……当伊恩想要施展咏浪者的升华之力时，这些神经源质结构就会被激活，为他所用。 　　除非把伊恩解剖，不然的话，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这些升华器官。 　　很快，伴随着第二胃中的魔药逐渐升华消散，全部化作源质晶片结构被银色芯片吸收，伊恩就这样毫无痛苦，也毫无任阻碍地完全将魔药消化完毕。 　　“这个感觉……” 　　睁开眼睛，伊恩颇为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他此刻正在为银色芯片供给源质，并激活了属于咏浪者的两个源质结构‘微潮之珠’与‘咏浪之喉’。 　　“啊～” 　　以能掌握的最小力度激活，少年随意地发出声音，紧接着控制自己的源质，就如当年控制大地砂砾一般，控制屋内水壶中的净水。 　　而下一瞬，那个前天才买回来的瓦罐水壶，就在瞬息间爆炸，破碎了！ 　　嘭——嗡嗡！ 　　激荡的水波剧烈地震荡着，足以推动一条小船的力量被施加在区区一罐水中，登时就让水流汹涌，甚至过热产生蒸汽！ 　　嗡嗡嗡！蒸腾的蒸汽甚至开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高热的气温扩散，甚至令周边的景象都扭曲了。 　　“停停停——” 　　因为声音太大，以至于感觉像是家中发生了爆炸，伊恩急忙叫停——奇妙的是，随着他的意愿和声音，那一罐悬浮在空中，不断震荡的水流登时就平静了下来。 　　可很快，它又开始急速旋转，宛如漩涡！ 　　“怎么了，哥哥？” 　　伊恩能隐约听见客厅中埃兰疑惑地询问声：“炼金术，失败了？” 　　他还以为是伊恩随身携带的炼金基质爆炸了……这也绝大部分普通人对炼金术师的看法，随身携带危险物质的学者老爷。 　　“没事，水壶摔了。” 　　伊恩立刻回答埃兰的问题，但马上，他就小脸一黑。 　　他现在还是咏浪状态呢，这么一句话说出去，天知道那团水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原本做好了最差准备的伊恩在转过头后，却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这团水流居然彻底停了下来，哗啦啦地落在地板上，流淌一地。 　　“哦？” 　　吐出一口气，伊恩停止催动源质，他有些搞明白规律，若有所思地自语：“看来，咏浪者操控水流的方法很粗糙啊……” 　　“我让它行动，就是来回震荡，我让它平静，就是漩涡停滞，而倘若我完全不注意源质，只是单纯的和其他人说话，那么咏浪状态就会中断……” 　　少年点点头，总结到：“难怪会要求唱歌，看来是为了最大程度凝聚注意力，并且持续对源质施加影响。” 　　看来，每一个传承的名字都自有其意义……绝对不是胡乱起名。 　　至于具体效果，真的要测试，还得去海里，但伊恩现在也不着急。 　　既然已经确定魔药和银色芯片的融合毫无问题，伊恩最近这段时间的计划就已经完全完成。 　　他打开门，前往厨房，准备给自己和埃兰做饭。 　　他甚至有心情逗逗埃兰：“想吃紫浆葡，还是吃黄橘果？” 　　“黄橘果！” 　　“嘿，为什么不吃紫浆葡？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哥哥坏！你之前，就说过，我的眼睛，很像它！” 　　“像才要吃啊，吃啥补啥嘛。” 　　“呜……” 　　“哈哈，怎么样，好吃吗？味道不会太甜或者太咸吧？” 　　“嗯嗯，好吃！味道，刚刚好！” 　　“那就多吃一点吧。” 　　…… ###第140章 破碎的月 　　深夜时分。 　　在教完埃兰识字和其他基础教育，看着对方睡着后，伊恩又收拾了收拾家里的垃圾。 　　今天他并没有进行源质锻炼，少年便来到自家房子的楼顶，仰视着头顶几近于漆黑一片的星空。 　　今日的天气罕见的非常晴朗，没有多少云雾，这对于哈里森港来说算是极其稀少的情况，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有心情观星。 　　而之所以说是几乎黑暗一片，是因为泰拉有着双月十一星，即便是所有天幕都黯淡，这十三个星体仍然会闪耀自己的光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除去双月外的十一颗星辰，就是泰拉星域内的十一颗环绕‘太阳’旋转的行星了……但就算如此，也很难一次性就全部看见所有行星，今日的夜空只有六颗星辰。 　　白发少年水色的眸子怔然地凝视着头顶，以及那寥寥无几星光。 　　他久违地，从怀中拿出了一柄单筒望远镜。 　　这望远镜并不算大，只是给予孩子的礼物，但论起制作之精细，却是很多专业店铺都无法比拟的。 　　“自从老师将你送给我后，我都没有用你看过几次星星……毕竟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观星望远镜，又能窥见几分远方的真实呢？” 　　神色有些复杂，伊恩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木桶望远镜，不禁轻声叹了口气：“是啊，这个世界的天幕，本来也看不了什么东西。” 　　“大地之上的灾难战争本就已经繁多，而远方的星光从千年前就愈发稀少……这又是为什么？” 　　“虽然不清楚，这还是不是我原本居住的那个宇宙，星空又是否是我想象的星海世界，但远方的宇宙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造成这种异象？而这样的异象，又会对我如今生存的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凝视着眼前的望远镜，少年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是一个问题。” 　　他缓缓站立起身，抬起头，凝视天幕：“而我将找到答案。” 　　“就是这么简单。” 　　伊恩拿起希利亚德赠予他的望远镜——老骑士用手打磨的镜片精度并不逊色于任何高精器械，虽然倍数不高，但他的双眼也绝非寻常之物。 　　他眺望着遥远远方，用老师的礼物眺望着高天之上。 　　然后，他的神色就突然一怔。 　　紧接着，便是几近于不可思议的茫然。 　　“等等……” 　　伊恩睁大眼睛，他的瞳孔放大，显然是惊愕到了极点：“因为星空消逝，所以之前一直都没有太在意月亮，但是……这怎么可能？！” 　　幻月与朔月这对双月极少同时出现，众生经常看见的，是会不断阴晴圆缺的幻月，一轮明亮且极其美丽的月亮。 　　而朔月极少出现，且每次现身，都以不全之貌出现。 　　原本伊恩想过，大概是朔月特殊的环绕周期，导致它每次出现时，都多多少少会被遮蔽……说实话，他也没细想，毕竟这个世界有灵能和源质，天知道星空是什么情况。 　　但这一次，在哈里森港罕见的晴空时分。 　　在伊恩第一次拿起望远镜，对准朔月的瞬间。 　　他就明白了……为何泰拉人，会将一轮明明看得见的月亮，称呼为‘朔月’了。 　　——当月之轨迹位于太阳与大地之间，黑暗的一侧对着大地，无法看见月之真容时，其名为‘朔’。 　　而就在此时此刻，伊恩看见……就是这样一轮黯淡的，被遮蔽的月。 　　那是，一轮表层完全被彻底烧灼，残留有不少融化痕迹，通体破碎不堪，破裂成好几块的碎月！ 　　一个仿佛被彻底烧融后又冷却了的‘残骸’！ 　　仅仅是因为引力，所以并没有爆发四散，勉强聚拢在一起的，残留的破碎之月，此刻于一层朦胧的黯雾笼罩下，在天幕中显得额外不显眼…… 　　倘若是千年前，昔日泰拉星光还璀璨之时，想必它就是天幕中几乎无法察觉的，名为‘朔’的一片‘黑暗’吧。 　　但现在，因为群星齐黯，即便是黑暗的朔，如今也被迫显露出真形。 　　“就连月亮都破碎了……那可是一颗卫星啊……” 　　震撼地凝视着这一幕，伊恩屏息，他再次凝神，用望远镜凝视着远方的月亮，想要从中找到些许细节。 　　然后，他再次愣住。 　　因为这一次，少年的左眼前方，亮起了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银色字符。 　　【眺望之月/朔月（已破碎）】 　　【破碎时间，一千六百六十五年前】 　　原本在伊恩的推测中，属于前纪元文明巅峰造物的银色芯片，忠实地显示出了属于头顶朔月的相关信息。 　　虽然简陋，但却清晰分明，令人心跳愈发激烈。 　　“一千六百六十五……” 　　注视着字幕上浮现而出的文字，伊恩咽了口口水，他喃喃自语：“今年是泰拉768年，11月25日……中间还有八百七十七年的差距。” 　　“天坠之灾是千年前的灾厄，但具体多少年，无人知晓——那段时间，就是所谓的‘失落纪元’。” 　　“学者们推测，失落纪元绝对超过三百年，大概率超过四百年，低于六百年……但现在看来，失落纪元的时间，恐怕远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要长……” 　　深深吸了一口气，伊恩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放下望远镜，仰头凝视着那轮黯淡的碎月：“有趣，天坠之灾，恐怕就有一部分，就是朔月崩碎，碎片陨落大地造成的吧。” 　　“但是，究竟又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力量，居然可以将月亮崩坏，令前纪元文明灭亡？！” 　　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注定困扰一个人，已经困扰无数人一生的问题。 　　所以。 　　所以伊恩才会仰视着月亮，缓缓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能会需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我一生的时光……” 　　他如此说道，白发的少年坚定地立誓：“但我将会找到答案。” 　　一个算式等待着答案，一个问题等待着结果。 　　一颗好奇的心，会自己去寻找前往远方的路。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无论如何，重生于此世者，终究会踏上旅途。 　　于这一夜后，伊恩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继续着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 　　学习，锻炼，积累，在白之民中累积人望，在格兰特子爵面前展现才智，认识更多的人，获得更多的书…… 　　照顾弟弟，教育弟弟，总结炼金心得，练习铭文手艺…… 　　少年坚持不懈地磨砺着自己的技艺，提升着自己的力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于是，就是这样，日升月落，光阴流淌。 　　四年过去了。 　　如今，已是泰拉历773年，4月9日。 ###第141章 四年后 　　泰拉历773年，4月9日。 　　早春由旱转潮，频雨多雷，官路泥泞又有山洪危险，进入哈里森港的商队明显少了许多。 　　但最近这些年，随着新城区和环绕港口的几个城墙外定居点的出现，常住人口相较于以往已经多了许多。 　　即便是没有商队，哈里森港仍然充满勃勃生机。 　　这个昔日人烟稀少的南岭边疆，也终于算是有了些许地区商贸中心的人气。 　　哈里森港，新城区，一支来自帝都的商队正从北门进入，沿着伊沃克河旁的沿河大道前进。 　　他们携带着大量哈里森港目前无法自主生产的炼金基质和已经预处理过的原材料抵达，并将带走各式各样的南疆特产，以及相较于帝都而言廉价的魔兽素材。 　　【铂铱工坊】 　　从标识来看，它便是这支商队的名字。 　　远离边疆的帝都周边早已没有任何魔兽生存的土壤，却又是经济政治中心，强者富豪层出不穷。 　　如此市场，魔药和魔兽素材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而哈里森港却正好相反，被魔兽密林层层包裹的边疆城镇，缺乏一切文明社会应该有的资源与财富，但魔兽素材和各式各样的毛皮资源却并不难获取，以至于甚至有些廉价。 　　在两者间的长途贸易极其困难危险，但利益却同样令人足以忽视一切艰难险阻。 　　商队的主体，那些灰色的单峰驼兽缓慢地抬起脚步，这种原本生活在飞焰地大荒漠的沙漠生物并不太适宜南疆潮湿的环境，以至于毛皮都有些打结蔫搭在一起。 　　但它们的速度却相当不慢，驼兽厚实坚硬的蹄掌据说可以踩踏碳火而行，哪怕是足以将水煮沸的远焰燃砂都无法伤害它。 　　一位被兜帽遮住面容的年轻少年在几位高大护卫隐约的保护下，跟随着商队大车，好奇地环视这座不同于他过去所有认知的城市。 　　虽然此地城墙低矮，也没有城防阵列庇护，来往的城卫铠甲也相当廉价。 　　但城中那充满热情的叫卖，以及远海来往的船帆，对他来说都新鲜无比。 　　“和妈妈说的不一样，哈里森港并没有那么吓人嘛——什么边疆地区的烂泥沼泽，虫子会吃人的蛮荒地带，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瘴气丛林，果然还是太夸张了。” 　　他乐呵呵地笑着，然后听见自己身侧的一位老人咳嗽了一声后，便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啊，对不起老师，我没有看不起，只是大家都……” 　　察觉到似乎是越解释越黑，少年也立刻轻咳一声，面色绷了起来。 　　少年的话语并没有影响到周围的护卫，他们只是沉默地前进。 　　“上次来还是十五年前，那个时候哈里森港的确是个烂泥堆中的城市，虽然没有你母亲说的那么糟糕，但的确环境非常不堪，还有土著肆虐侵袭。” 　　反倒是商队领头人来到了少年的身边，他环顾四周，有些感慨道：“艾尔斯这家伙做的可还真不错，本以为他早就放弃治理领地，一心享受，没想到只是蛰伏等待时机，如今一有机会，就爆发出惊人潜力。” 　　“依森，感觉如何？之前都没出过奎诺尔平原吧？” 　　男人和少年身侧的老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的侄子。 　　他伸出手，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肩膀：“第一次出远门，离家这么远，有没有觉得很难受？” 　　“还不错，叔叔，多亏老师当初带我前往雾纱雨林历练过三个月。”而少年意外地沉稳道：“虽然我也有些害怕自己无法承受旅途的艰辛，但现在看来，我还没有被帝都的环境宠坏。” 　　“那就好。”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他侧过头，顺着沿河大道看向尽头处的码头：“这次你肩负的任务很重……不要忘记你父母对你的期待。” 　　“依森嘉德，你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不能抹黑家族的荣耀。” 　　对此，少年肃然地回应：“是的，叔叔。” 　　而就在此时，海风吹起，一群密密麻麻的海鸥从沿岸起飞，朝着更远处的树林而去，引得众人抬头仰望。 　　碧蓝色的天空上，一片阴影悄然掠过，雨云在天上迅捷地移动。 　　与之同来的，是一次悄然细雨。 　　风大了起来。 　　叮铃，叮铃。 　　新城区靠近沿河码头的一条街道，半新不旧的二层小楼，悬挂在窗口的风铃被海风吹拂地叮铃作响。 　　“起风了。” 　　带着凉意的空气卷动书页，白发的少年抬头看了眼窗外，然后起身将窗户关上，令铃声消失。 　　隔音的双层玻璃令房间内寂静，已经十四岁的伊恩坐在自己的工作间中，开始凝神屏息地工作。 　　位于白室杂货二楼的工作间，和四年前已经大不相同，除却四壁上摆放的一排排炼金原材料和半成基质外，还有许多复杂的仪器与大型储物柜。 　　四面墙壁和各种仪器的侧面，各式各样的稿纸被贴在每一处，有些是仪器操作守则，有些是会时常更换的实验计划书。 　　而位于二楼中央的工作台上，前端有着一张张写满了端正字体的稿纸和示意图，而后端摆放着排刻刀板锉，铭笔光墨等铭文常用工具。 　　几个被拆了一半的破损钟表，一个被完全分解的炼金火铳，与一些看不出什么用途的机械零件和设计图纸放置在一旁。 　　一根明显是手工制作的望远镜被摆放在半透明的水晶盒中，压在好几本经常被翻阅的破旧笔记和书籍上，当做镇纸用。 　　工作台正前方的墙壁上，有着两面手绘的‘地图’，一面是哈里森港周边的地形图以及海图，而另一面是一张南岭地区的星图，每一颗星星都标号注明了亮度和特征。 　　只是这面星图异常稀疏，而且绝大部分星星都被划掉，笔调用力。 　　工作台，银色的金属甲片之上，一支老旧的光刻笔被一只修长纤细的手紧握。 　　白发青眸的少年凝神屏息，光刻笔输出稳定，细微密集的电光于笔尖形成一抹白色的光弧。 　　他专注地转动手腕，在甲片上缓缓勾勒线条，最终形成了一片流畅而复杂的多重几何图案。 　　这些图案完整而流畅，带着一种韵律的秩序美感，稳定程度放在前世几乎就是高精度机床的水准。 　　一段时间后，等到伊恩轻声吐气，举腕抬笔时，甲片上的复杂几何纹路已然完整，但这还不是结束。 　　少年从桌上取出一瓶瓶身印有百合花图案的光墨，他小心地用试管从中汲取了一定量散发淡蓝色荧光的墨水，紧接着对准甲片上，他之前最初动笔铭刻的地方，将光墨滴落。 　　啪嗒。 　　随着光墨滴落，融入甲片，一抹淡蓝色的幽邃光流自这些纹路中泛起，然后又悄然黯淡。 　　原本毫不起眼的甲片，此刻外层也泛起了一丝常人难以看清的幽光，给人的感觉也变得坚韧许多，难以摧毁。 　　从确定材质，敲定铭刻开端；到构思整体结构，稳固铭文效果；以及最后的动笔完工，光墨启灵。 　　少年满意地将其拿起，端详。 　　“不错。”他如此说道。 　　直至现在，才算是完成一张最基础的‘以太武装用防冲击甲片’。 ###第142章 伊恩的炼金工坊 　　一张甲片，自然什么都做不了，挡住土著的短弓小箭都费劲。 　　但数百上千张甲片串联，构成一个整体，却可以组成以太武装的外置防御模块，能够挡住魔兽异形的尖牙利爪亦或是炼金火械的子弹冲击。 　　倘若再加上以太炉心的供能强化，哪怕是炼金火炮也能挡住！ 　　归根结底，那可是哈里森港总督，格兰特子爵赖以镇压周边土著的最强底牌，这种防御模块的备用零件自然是越多越好。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种最初级的铭文防御甲片，但凡是有初级铭文匠人的水准都可以制作，但也不是谁的手都能这么稳，又能得到子爵的信任，获得这份显然非常关键，也不容出错的工作。 　　更何况，铭刻这么一张甲片，也花费了伊恩接近半个小时。 　　倘若和同等级的强者战斗起来，甲片消耗的速度恐怕是一秒好几张。 　　“创造总是比破坏难啊……不依靠银色芯片辅助，仅仅靠我自己的基本功，恐怕也就是接近正式铭文工匠的水准，考核可能会有点费劲。” 　　结束这次成功的绘制，放下甲片和光刻笔，伊恩伸了个懒腰：“嗯～今天的任务完成，进步不是很明显。” 　　侧头看向自己的工作台，他不禁吐槽道：“还是工具太差，哈里森港就买不到正常工匠用的全套铭文工具。” 　　还未完全发育的少年面容俊丽，有着一双浅青色的眸子，及腰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辫，自肩头垂落至腰间。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兜帽露肩背心，原本该披着的白色长袍缠在腰间，而鳄鱼皮制的腰包被皮带拴住，似乎装着许多东西。 　　即便是对于人均容貌端正的泰拉人来说，已经逐渐长开的伊恩容姿都是极其惊艳的，如果唐突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必然会吸引不少目光，故而他平时出门都会用兜帽遮住面孔，免得惹出麻烦。 　　但好就好在，他的确很少出门，平日就算出行也都行动迅速，只有在白之民内部节日庆贺和重要聚会的时候，才会作为普德长老的弟子，一位逐渐展露头角，有着和炼金铭文天赋的灵能者出现。 　　作为普通人，长的太好看可能会带来许多麻烦。 　　但作为一族未来的领导者，有着出众的容貌和能力，反而能令众人记忆深刻，提供显著的凝聚力。 　　最起码，在有许多白之民认不全自己所有亲戚的时候，他们全部都认得伊恩。 　　能令人记忆深刻，乃至于一眼就能辨认出的容貌，也是一种超凡力量。 　　“今天的计划表已经完成，该歇了。” 　　收拾甲片和铭文刻刀，伊恩将光刻笔收起来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别看这光刻笔很旧，实际上是他如今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工具。 　　单单就是笔尖处的超高纯度雷属性要素结晶，就价值五十塔勒银币……要知道，一件贵族穿戴的鹿皮大衣也就二十塔勒上下。 　　而笔身上，能够通过不同按钮，切换不同光刻刀粗细大小的铭文阵路，也价值几十塔勒。 　　就这么一支笔，就能买大半头牛，价格堪比一头第一能级魔兽身上所有素材加起来的价格……而一头猎雷水母的光核提炼加工成要素结晶后，最少也能做出来三十支笔尖。 　　——什么叫做技术附加价值啊？什么叫做尖端加工产品啊？什么叫暴利啊？ 　　自从知晓自己这支笔的价值后，伊恩也算是深刻明白了格兰特子爵为什么倾尽全力也要培养他成为正式炼金术师和铭文工匠，甚至是学者的决心了。 　　真的，真的是太赚钱了…… 　　距离少年觉醒前世记忆，已经过去了六年，而老师也已经离开了四年。 　　拜希利亚德的倾心教导，以及留下的银色芯片所赐，如今的伊恩即便是同时学习铭文，炼金术这两个常人学习一个就已经足够辛苦的学科，也能轻松齐头并进，直接跨过学徒和初级专业等级，朝着正式专业等级迈步。 　　除此之外，他的沙铠学徒真形修持，以及咏浪者的修持，同样积累雄厚。 　　倘若算上古龙心核中储存的大量源质，如今伊恩的真实战斗力，恐怕仅次于如今哈里森港中的两位第二能级强者。 　　无论是自家的普德长老，亦或是子爵的两位助手，亦或是那位佣兵头子吕贝克，至多也就是掏出底牌，和他打个不分胜负。 　　甚至，还会略逊于他一筹。 　　整个南岭红杉林区，也就土著那几个供奉有图腾灵图腾主的几个圣地不好闯入，其他的区域，对于少年来说根本是如履平地。 　　但伊恩并不喜欢战斗。 　　如果可以，他宁肯多读几本书，做个实验，亦或是多铭几个铭文锻炼熟练度，也不想浪费力气去战斗。 　　他的时间很宝贵，要做很多研究，未来还要一连串的计划和时间表等着实现，并不想浪费在无意义的争端上。 　　当然，这并不代表伊恩是一位性格柔和的好好先生。 　　与之相反，这意味着，倘若伊恩出手，他的敌人就再也不会有能浪费他时间的机会。 　　不过，最近这么四年来，伊恩的生活相当平静。 　　并没有任何不长眼的敌人跑过来浪费他的时间，令他安心沉淀了四年的知识和技术，也令身体逐渐发育成熟，彻底满足了沙铠学徒接下来进阶的要求，继续修持的条件。 　　也同样是这四年，伊恩算是在‘鉴定圈’中，打响了自己的名声。 　　鉴定店铺这一套，靠的就是信誉，名声和炒作，然后高价赚有钱人凯子的钱。 　　在格兰特子爵的支持与推荐下，伊恩凭借自己的灵能以及银色芯片的辅助，为不少来往的富商和升华者，甚至是炼金术师鉴定矿石草药、不知名的全新魔兽素材以及一些古老造物。 　　在子爵看来，伊恩的灵能，偏向于‘解析’与‘透视’，能看见一部分灵能场域的变动。 　　这是相当高等的观察系灵能，只要稍加培养，就能锻炼出非同寻常的眼力。 　　而伊恩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 　　除却几次针对魔兽素材的鉴定没有完全成功外，绝大部分自然矿石草药，乃至于残破不堪的古代遗物，少年都能一一道出其相关的属性和可能的作用。 　　尤其是矿石和古代遗物，因为有着透视和解析的能力，伊恩甚至可以准确地推断出一块未知矿石的内部结构，甚至发现隐藏在深处的珍贵源质结晶。 　　而古代遗物，也因为伊恩可以看见灵能场域变化的原因，他总是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所有源质结构，进而凭借自己的炼金术与铭文知识推断出它可能的作用，准确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是不少正式鉴定师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如今的伊恩，在整个南境鉴定圈都小有名气，实力固然是一部分，年轻与外貌更是加分项。 　　甚至有一位来自瑙曼城的富商，在伊恩于诸多原始矿石中，找到一块天然净银结晶后，不仅仅想要斥重资邀请伊恩去其商会工作，更是想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伊恩又不傻，自然是婉拒，而这位富商在遗憾之余，却也不减好感，每次倘若有需求，总是会来伊恩这里进行鉴定。 　　自然。 　　这些偏向，都是伪装出来的。 　　实际上，以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的能力，伊恩就没有鉴定不出来的东西，捡不到的漏，更不可能会有失误错漏。 　　但又有谁会那么傻，在羽翼未丰前就展现所有？ 　　所以他刻意为自己设定几个缺点和优势点，譬如说对‘对动物系事物鉴定的不准’，以及对‘无生命之物’的优势。 　　前者是所有能观察自然灵能场域的观测系灵能者的缺点，而后者，主要是因为伊恩想要获得更多有关于前纪元古代遗物的信息，所以特意展现自己的优势，让更多人送更多不明古代遗物来他这里鉴定。 　　如此一来，他说不定就能凭借银色芯片的信息库，逐渐拼凑出昔日前纪元泰拉的全貌。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伊恩最近这四年鉴定的四个半前纪元遗物，分别是某种保温设施的残片，前纪元的合金水果刀——甚至把锈和外面的镀层洗掉了，伊恩那时候真的想骂人——普通的加热水壶，古代雕像的旋转基座以及一个大型工程造物的合金结构碎片。 　　这些东西但凡是真的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也没有啊！ 　　不过伊恩并不急躁，真正有用的古代遗物，本来也就不可能送给他这种新手来鉴定，持有者也不会来哈里森港这种地方。 　　他现在需要的本来就只是名声。 　　有名声，不怕没机会。 　　就在伊恩打算拿起一本书，做几道炼金术大题放松一下脑子时，他突然听见楼下的店铺门口传来风铃声。 　　“哦？鉴定的客人？” 　　微微挑眉，伊恩自然知晓，来自己这家店还提前摇动风铃之人的来意。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丝营业性的微笑：“希望是有点意思的东西。” 　　放下手中书，然后下楼。 　　伊恩对那位身材高大的来客招呼道：“久等了。” ###第143章 大的要来了 　　来者是位熟人。 　　那位皮肤黝黑，渔民打扮的高大中年男人，在听见伊恩的招呼后，便露出笑容，手中提着一麻袋鼓鼓囊囊的东西走进店里来。 　　“是赛楠叔叔。” 　　走下楼梯，伊恩其实凭借沙铠学徒对大地脚步的感应，就已经知晓来客就行是谁。 　　但他还是佯装成很惊喜地样子，扶着扶梯道：“真是许久不见，我还以为赛楠叔叔你有了自己的远航渔船后，就再也懒得上岸呢。” 　　赛楠便是当初伊恩觉醒记忆第一天，杀死祭司烧掉老房子时，第一个赶过来想要救人的那位渔夫。 　　之后更是送给伊恩一尾魔兽级的鲑鱼，让那时的伊恩第一时间恢复了体力。 　　虽然他的确别有小心思，但能顶着大火过来救人，无论什么理由都是一片赤诚。 　　更不用说后面的赠鱼，伊恩愿意承情。 　　这几年来，赛楠已经成了白室船队中，一艘远航渔船的船长，为人热情护短，很受水手渔民们尊敬爱戴。 　　“嗨，上次小埃兰生日，我不是也送了一朵大海葵吗？” 　　听见伊恩的话，黑肤白发的渔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他爽朗地哈哈大笑道：“瞧，这次我一有事情，想都没想，直接就过来找你了！” 　　“……海葵不是植物，埃兰是喜欢花花草草，但是海葵……只能说真的很好吃。” 　　听见赛楠的话，伊恩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这位新晋船长上次送的大海葵的确很漂亮，姹紫嫣红的还带荧光，居然还没有什么毒，显然是费心思了。 　　但这玩意真的不是花，在鱼缸里面也养不活，最后还是被伊恩煲了一锅汤进了兄弟两的肚，也算是没有辜负赛楠的一片苦心。 　　“好吃就行，我是粗人，也不懂这些。” 　　浓眉眯眼的爽朗渔民从地上将麻袋举起，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阳光晒的黝黑，显然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海上跑——白之民的体质倘若不是经常晒太阳，最多几个星期就会褪色，在几年内彻底恢复。 　　如若认真观察，还能看见这位渔民耳后与脖颈处有些许青黑色的坚固鳞片，手指指甲更是锐利坚固，显得有些狰狞。 　　将麻袋袋口解开，赛楠将里面的事物展现给伊恩，认真道：“这次就拜托伊恩你帮忙看看，这袋荧光藻，究竟值钱不值钱！” 　　嗒。随着这些海藻裸露在外，有些暗淡的杂货店内部登时就被照亮，宛如点燃了一盏盏白色的油灯。 　　“唔……荧光藻啊。”伊恩微微点头，他沉吟一声。 　　他察觉，现在赛楠虽然表面上显得相当爽朗，但他身体上的种种细节却显得十分紧张。 　　伊恩甚至都不需要开启灵能，使用银色芯片，便能发现，对方握住袋子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呼吸都粗重不少。 　　——看来真的有大事，就连赛楠这种性格都会紧张吗。 　　“这个亮度……赛楠叔，质量相当不错，应该算得上是升华素材了。” 　　随口说道，伊恩微微眯眼，当初并不清楚，但他现在能看出来，赛楠的祖先中大概有一位来自鲸歌崖的鱼人亦或是人鱼，所以才会如此适应海洋，且拥有这些鱼蜥类的返祖特征，正如同普德长老拥有矮人特征那般。 　　如果有机会，赛楠是可以成为升华者的。 　　但重要的并不是这点，而是如今对方的状态。 　　“——他在对我撒谎，他绝对不是来鉴定这袋荧光藻值不值钱的。” 　　伊恩可以笃定。 　　他和赛楠是熟人了，帮忙鉴定渔获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鉴定出魔兽级的渔获时，对方也都会毫不吝啬地给出酬金，而伊恩也总是以‘大家都是白之民’‘你当初还救过我一命，送过我一条鱼’作为理由回绝大半。 　　而赛楠也总是会在其他方面，譬如埃兰的生日，伊恩拿下初级炼金术师资格证的时候送上难以回绝的礼物。 　　他们之间的关系经过六年沉淀，即便是对人谨慎疏离如伊恩自己，都认为对方算是真正的‘朋友’，更何况本就热情爽朗，不好听点，就是脑袋稍微有些简单的赛楠呢？ 　　对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暂且按捺下疑惑，伊恩将这袋荧光藻拿起，挑出一根认真观察，然后道：“我要带一根上去鉴定……没问题吧？” 　　他用眼角余光观察赛楠的举动。 　　对方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愣了一瞬，然后才有些迟疑地说道：“啊，好……应该没问题……没问题！” 　　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守则和告诫，确定伊恩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后，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作出回应。 　　“受人之托，作为中介找我鉴定吗？” 　　伊恩微微点头，他看出些许端倪。 　　白之民互帮互助，各种产业都会互相打折，有些服务甚至不要钱——伊恩的鉴定费并不便宜，但对于同族来说就相当实惠。 　　这是泰拉大地上的正常情况，或许同族不同家间没这个规矩，但流着相同之血的家族内部，都只收成本价。 　　伊恩偶尔也会在先祖祭祀日的时候选一天，免费为族人鉴定，亦或是送出一些自己手工做的小道具。 　　当然，这样的免费和减免，只针对同族。 　　倘若有人想要代人购物，代人鉴定，那就是占自己兄弟姐妹的便宜，是会被普德长老严厉处罚的。 　　“算了，等会和他说清楚，给他一个人情吧——我个人不介意打折扣，但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伊恩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人情世故。” 　　他作为普德长老日后的继承者，未来白之民内定的新领袖，新长老，自然是要维护这套规矩的……当然，只限定同族的优惠自然也是狭隘且无意义的，但这也是未来‘会员制’的开端，他早就有一套完善的推进计划。 　　毕竟，伊恩现在还不是长老，故而不打算改变。 　　等会警告一下赛楠的这种行为，下次不再犯就行。 　　他这种人，也学不会撒谎。 　　鉴定自然需要专业工具，不过伊恩一般不需要，他说要带到楼上看，只是掩人耳目，隐瞒他拥有银色芯片这件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伊恩不会正常的鉴定流程——哪怕是没有芯片和预知视界，他的专业水准也是符合他的资格证的。 　　这就是新时代考证人的专业水准！ 　　不过今天，并不需要真的开启各种仪器，譬如说显微透镜蒸馏仪真空柜之类的东西进行检测。 　　伊恩在上楼后，随便启动了一台耗能最小的粉碎机发出哐当哐当的动静。 　　然后，他就开启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凝视着被放置在工作台上的荧光藻。 　　登时，那一条还在蠕动，散发着淡白色微光的潮湿海藻，便在少年双眸中闪烁的银青色微光照射下，被彻底剖析。 　　银色的数据字体浮现在眼前。 　　【泰西荧光藻（高灵能环境突变株）】 　　【第一能级灵能植物·高级】 　　【栖息在热带近海的泰西绿藻的灵能进化体，会在深夜释放轻微的信息素引诱周边的小型浅水生物靠近，并用自己的叶片将其捕获，闪烁着荧光的海藻汁液具备腐蚀性和微量毒性，经过处理后可以用于制作中高等光墨，一般用于铭刻符文，亦或是增幅材料，施展灵能技巧】 　　【该种藻类的突变，一般源于周边灵能场域的大规模急速变化，常见于迷宫成型，泰坦生物迁居，天灾，剧烈地质变动等异变前，灵能场的异动】 　　【警告，如若该突变种大规模生成，需谨慎周边环境突变】 　　淡蓝色的雾气在眼前飘动着，掺杂着一丝丝的猩红涟漪。 　　伊恩的眉头挑起。 　　“有趣，这藻背后，在未来居然还能牵扯到好几条人命吗？” 　　他的表情逐渐转为肃穆：“本来觉得只是代人鉴定骗优惠的小事……” 　　“但现在看，大的真的要来了。” ###第144章 大凶必死之兆 　　“怎么样，伊恩？有结果了吗？” 　　当伊恩一脸肃然地走下楼梯时，正在杂货铺的柜台前来回渡步，没有遮掩哪怕是半点焦虑的赛楠登时露出笑容。 　　他走上前，略显急迫地询问道：“结果是什么？” 　　因为伊恩认真地注视着自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赛楠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勉强恢复正常：“我……最近急着用钱，稍微有点着急了。” 　　“嗯……” 　　沉吟了一会，伊恩保持着自己对赛楠气势上的压迫，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很不错，赛楠叔叔……你送来的是泰西荧光藻的辐射变种，带着些许雷源质，是非常优质的铭文光墨原材料。” 　　“这一袋子加一起，抵得上一个完整的魔兽素材，起码能制成五瓶第一能级高阶的精良光墨。这一代藻，价格大概在一百四十塔勒以上。” 　　伊恩自己用来制造防冲击甲片的光墨，都是无能级的普通光墨，一瓶虽然也要十几塔勒，但不过是在哈里森港的溢价罢了。 　　而第一能级的铭文光墨，一瓶就要七十塔勒起步，可以用来制造炼金火炮的核心点火模块，已算是战略物资储备，价格自然高昂无比。 　　如此说着，伊恩睁眼抬眉，语调微微提高：“最近迦南摩尔那边的精灵海盗很多，货都到不了，市政厅和炼金工房都在发愁呢。” 　　他微微身体前倾，带着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出钱买下如何？” 　　“虽然我炼金术的成功率不高，但成功率超过一半就能赚了，正好练习一下光墨制造技巧。” 　　一百四十塔勒，是一笔真正的巨款，子爵府邸的护卫年薪也就这个数，当然算上出勤补助什么的就比不了了。 　　伊恩鉴定所得，除掉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的分成外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投入到平日的炼金铭文练习消耗，以及他与埃兰兄弟两的吃穿用度上。 　　但即便如此，也绝不会有人怀疑，伊恩没有能力拿出这笔钱。 　　白发的少年凝视着眼前的渔夫，理论上来说，赛楠倘若是真的想要卖钱，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大喜过望了——鉴定完之后不用找买家，不用担心受骗，买下来的还是自己关系极好的熟人，伊恩也不会给他低价坑他。 　　大家都有的赚，都很方便。 　　可以说，他把这袋荧光藻卖给伊恩，就是理论上最好的选择。 　　但伊恩却察觉到，赛楠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呃……” 　　看得出来，这位渔夫已经尽可能地思考理由了，他绞尽脑汁，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袋荧光藻……嗯。已经被人预定了！” 　　“虽然他们开价差不多……但是，怎么说，但是我不太放心！所以，来找你看看价格……” 　　如此说道，对伊恩编造谎言，毫无疑问耗费了赛楠许多力气，他面色和耳根都有些发红地说道：“对，就是这样，不好意思啊伊恩，这袋荧光藻不能卖给你！” 　　“这样啊。” 　　白之民少年叹了口气，他坐在自己的柜台上，手肘放在膝盖，无奈地撑着脸道：“所以说你真的是代替其他人，来我这鉴定东西咯？” 　　“啊？这……” 　　第一时间，赛楠的大脑就宕机了，他很努力地想要反驳了，但最后还是无法组织成句子：“不，我不是……这个……” 　　见状，伊恩只能同情地摇摇头：“唉，赛楠叔叔，你下次撒谎记得打好腹稿，也别对我说谎，我有灵能的。当然最好也别对其他人撒谎，你不太适合做这种事。” 　　“现在。” 　　此时此刻，他的双目中亮起水色的光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关你的性命，这次可千万别撒谎了。” 　　窗外，哈里森港远方阴云翻涌，一场早春雷雨正在汇聚。 　　在无风的屋内，他凝视着神情紧张的中年渔夫。 　　伴随着点点焰光在眼眸深处点燃，无形的力量扩散，伊恩在赛楠的眉心处，看见了一团弥漫不散的深沉黑气。 　　而猩红色的血光，覆盖他全身，浓郁厚重，携裹刺骨杀机。 　　——大凶必死之兆。 　　此时此刻，伊恩神情肃穆，他注视着眼前讷讷不敢言的渔夫：“是被人威胁了，还是被卷入了什么阴谋？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以找普德长老解决。” 　　“告诉我真相，我们能帮助你。” 　　伊恩的话语轻柔温和，但却极具说服力。 　　社群之间的互帮互助，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并非是空话，而是凝聚一个社群家族最重要的方法——伊恩的优惠鉴定，乃至于用灵能帮助遴选渔获，探查草药，都是这样的帮助。 　　伊恩的承诺，在现在，完全可以视作‘普德长老’的承诺，甚至是‘白之民’的承诺。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有这个资格。 　　伊恩相信，倘若赛楠只是被什么外来的升华者威胁了，亦或是自己和危险人员合作，自己还没搞清楚状态，现在都应该对他坦白。 　　但出乎少年预料之外的是，即便他已经说的如此之明白，赛楠的神色仍然阴晴不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难以开口。 　　“真的会死的。” 　　察觉到自己这位老朋友居然还在迟疑，即便是伊恩也有点生气了：“你知道我不说谎的——我的灵能预感很强，你现在非常危险！” 　　“打个比方，就像是把自己抹上一层蜂蜜和香油，光着身子去土著营地转一圈的那种风险！” 　　赛楠当然不是不听劝的那种人，实际上，在伊恩开口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过要不要坦白。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伊恩的灵能预感有多强吗？ 　　作为感知探查系的灵能者，他们的灵能预感都可以模糊地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吉凶，故而可以选择在特定的时间不出门，用以规避灾祸。 　　而像是伊恩这种感知极高的‘天才’，就连他人身上，甚至物品的灾祸都能稍稍预感到。 　　如有预感，花盆会被碰碎，战马会失前蹄，人类会出意外。 　　不听从的话，三年前被锐爪虎生吞的卡麦，同年前被劫匪剥皮的伊卡罗，两年前被海潮卷走的奥摩兄弟，以及就在一年半前莫名失踪在山里，估计给土著吃了的纱卡女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什么最近这一年没有？ 　　因为最近这一年大家都相信伊恩的话了啊！ 　　信的有没有都活，大家不知道。 　　但是不信的人都死了，大家还是能看在眼里的。 　　更不用说，伊恩的能力，可是得到了格兰特子爵的认可的！ 　　据说一年半前的那场台风中，正是他的提前预警，令子爵的一艘商船免于被暴风雨倾覆，避免了一艘大型商船，十几位水手与差不多六千塔勒货物的损失。 　　自那之后，格兰特子爵甚至为伊恩安排了一份炼金工房的虚职，即便是不去工作，也能每周领取三个塔勒的酬金，还有各种补助。 　　也正是那次预感提示，所有白之民都基本默认了伊恩未来长老继承人的身份。 　　——废话！谁不希望自家的领头者可以带领大家伙逢凶化吉，规避损失？ 　　哪怕是没那么准确，至少也比其他人强啊！ 　　“居然这么危险吗……我还以为只是个大订单，一群魔兽猎人而已……” 　　神色凝重，赛楠的确是个好人，他带着恐惧地心中自语：“难怪他们死活要求我不透露信息，我就说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没撒谎，也不是代替其他人过来鉴定货物——这海藻的价格就是他的预定金。 　　只是那群‘客户’想要让他回来后，将鉴定结果和海藻还给他们做研究，而他们付现金代替。 　　但倒不如说，他就是人太好了，所以在想到自己坦白可能会对伊恩和其他白之民造成麻烦后，赛楠才反而开始犹豫，要不要坦诚说出真相。 ###第145章 异变前兆 　　伊恩能察觉到赛楠的心中斗争，却并不知晓对方究竟在斗争什么。 　　故而他只是又侧过头，看向那袋奇特的变异荧光藻。 　　银色的光辉混杂着青色的荧光，细密的字幕在眼前浮现。 　　而这一次出现的，却不是大致数据，而是更加深入的一些信息。 　　【泰西荧光藻】 　　【生长时长－7月23天，突变时长－12天9时】 　　【蕴含源质：12.23基础单位】 　　【特异：该种类突变荧光藻具备微量麻痹毒素，成熟后毒素烈度增加，摄入微量即可导致心肺功能骤停，可致死】 　　“单独一根只有0.72，一麻袋整根就是12.23……而正常的荧光藻数据，单独一根只有0.035到0.06间，虽然不是升华素材，但也算是不错的炼金材料了。” 　　“从突变开始看，每天增长的源质接近0.06——荧光藻的上级突变种‘泰西太阳藻’单根蕴含源质超过2.7，整体源质可以超过五十基础单位，是‘正蓝色’，第一能级中高阶的材料。” 　　“倘若这种突变是稳定且没有衰减的话，那么33天后，异变就会进入一个峰值。” 　　在心中计算着数据，伊恩若有所思。 　　在泰拉大陆，生物的异变一般和环境突变，灵能场域的极端变化有关——始生魔兽的诞生，就是因为体内积累源质太多，导致产生了自然的升华化。 　　这种升华有好有坏，好的便是魔兽的先祖，坏的就会成为食物，成为其他生命升华的资粮。 　　而环境变化，对整个生态圈生命的影响也是不同的，但总的来说，可以视作一种正态分布：太简单和太复杂的生物很难因为灵能场域导致自发升华，反倒是各种植物和野兽很容易出现变化。 　　然而，就连荧光藻这种简单的植物都出现异变，足以证明，这荧光藻周边的环境，灵能场域的变化极其激烈。 　　能造成这种剧烈变化的，只有‘迷宫’，亦或是‘天灾’。 　　无论是迷宫成型，亦或是异变天灾，在成型前都会引动灵能场剧烈变动，令周边动植物发生种种异变，这便是所谓的‘灾兆’。 　　有学者专门从事于灾兆的研究，他们散布于大地各处，专门关注这方面的讯息。 　　根据这群研究者所述，当灾兆催生的变异生物彻底成熟时，真正的灾难才会降临。 　　伊恩俩年前就读完了这群研究者所著的《灵能场域对自然生态的改变与升华》一书，里面也非常专业地用各种资料作为证明，被灵能场域影响的自然生命升华速度，与灵能场域本身变化的速度是呈现正比的。 　　换而言之，当泰西荧光藻的源质，积累至接近泰西太阳藻的程度时，它就会发生蜕变——而与此同时，整个灵能场域也会发生一次蜕变，甚至是巨大的异变！ 　　这个异变，是迷宫成型的一次步骤，还是大风暴这样的天灾，就另说了。 　　而那个时间点，依照标准算式来计算，就是三十三天后。 　　当然，三十三天这个数据，只是理想估算，绝对不准确，还要考虑当地的种种情况，但却能大致估算出一个时间范围。 　　“还好，突变的时间不长，无论是什么异变，以最快速度预估，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会发生。” 　　微微点头，心中不禁长吁一口气，伊恩现在倒是不着急。 　　虽然银色芯片智慧只能给出这些基础信息，但伊恩却能凭借自己的知识，从这些信息中提炼出有价值的情报：“这些情报，才是赛楠背后的那些人想要知道的。” 　　“他们想要凭借这海藻的质量来大致估算异变的时间点。” 　　“对不起！” 　　而就在此时，赛楠咬牙，他直接从怀中掏出几枚大银币拍在桌上，然后拿起一旁的麻袋，准备离开：“我真的不能说……麻烦你了小伊恩，这点钱拿去给埃兰买点吃的吧。”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扯伊恩和家族下水，等会自己一个人去和那群顾客解释道歉。 　　——看来我还是威严不足，倘若是普德长老，这时候赛楠已经跪下来认错了…… 　　而且五个塔勒，埃兰能吃水果拼盘吃到撑死。 　　伊恩并没有阻拦，他只是看着柜台上的五枚塔勒，不禁摇摇头，对着赛楠的背影提醒道：“赛楠叔，你真的要死也不是最近，起码也是十天后——在此之前别做傻事，再考虑几天坦不坦白吧！” 　　他不着急，因为现在来看，赛楠的死因显然不是因为他背后的那群人，而是某种自然危机。 　　而就在塞勒离开后，伊恩平静的表情就渐渐凝重，直至眉头紧皱。 　　“哎，虽然人傻一点，坦诚一点，平时相处起来很省心，但是关键时刻却有点麻烦了。” 　　他起身，打开门，任由海边阴沉下午的冷风灌入屋内：“赛楠叔来我这一趟，估计今天晚上他背后的人就能找到我这里……该提前做好准备。” 　　屋檐处的风铃声几近于狂乱，叮铃作响，激烈又急促，而远方大海之上已是阴云布满，完全看不见太阳的光辉。 　　周边街道无人，除却不远处的码头街还有些许人声催促着搬货外，所有人都在家中等待暴雨的到来。 　　伊恩站立在街头，他闭上眼，调动充盈于大脑各处的星星点点光辉，想象自己自己是一个漩涡，一颗黑洞，将所有光辉牵引汇聚。 　　冥想，观想，调动灵能最基础，也是最普遍的手段。原本的少年只是凭借本能使用，就已经足够强大，而现在主动调动灵能，可以极大地减少体力消耗，只是预知视界的发动速度会慢一点。 　　伊恩的观想乃是模拟星空，一片漆黑的脑海中有二十三颗星辰闪烁——星辉的数量与灵能强弱有关，三年前他在刚刚学会冥想时，脑海中只有五颗星辉，而如今已经多出不少。 　　和之前观察赛楠时只是随便调动一颗脑海中的‘星辉’看看不一样，此刻的伊恩，调动了自己脑海中剩余所有的二十三颗‘星辉’，也就是自觉醒灵能来，六年来累积修行出的所有灵能，灌注于双眼。 　　然后，睁开眼。 　　一时间，青色的眸子中仿佛有一团烈焰点燃。 　　浮动的光辉在双眸中闪烁，伊恩环视整个街道，环视整个哈里森港。 　　登时，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他所能看见的哈里斯港所有的建筑，所有的街道，都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淡薄的黑气虽然宛如晨间薄雾，但却在逐渐地变得浓郁，隐约之间，似乎可以见到些许血色纹路。 　　“咳！” 　　这一切都只在一秒，伊恩看完这一秒后立刻闭上眼，但强行观测小半个城区吉凶的反噬还是来了。 　　他当场便重重咳出一声，虽然熟练地用手捂住，但依然能迅速地闻到铁锈腥甜。 　　将手拿开，满手鲜红，双眼和口鼻中因为灵能反噬溢出的血液甚至也同样萦绕着一丝漆黑，过了一会才缓缓消散。 　　少年皱眉凝视着自己手心，他双眼因为反噬与咳嗽蒙着一层水汽，苍白肃然的表情因为年龄和容貌，说实话有点可爱。 　　但伊恩却并没有这种自觉，他此刻神情十分严肃，将手中鲜血擦去后，少年不禁摇头喃喃：“果然，不只是赛楠一个人……而且不仅仅是天灾，还有人祸。” 　　“麻烦了……” ###第146章 赛楠：从心 　　经过这么几年来的不断尝试和总结，伊恩已经大致能把握自己灵能中各种颜色代表的征兆。 　　漆黑的气，代表纯粹的霉运亦或是自然的灾厄，譬如说一阵龙卷风卷来一块木头凌空落下把人砸的半死——这种事情带来的灾厄，体现在‘预知视界’中，就是黑气。 　　黑气越浓郁，代表越严重与不可避免，纯黑且看不见半点其他颜色的雾气，就是必死无疑的死寂，就像是一行人出海突然遇到大风暴，根本没有余地。 　　只有生命倾尽全力的反抗和一丝奇迹，才能击碎这样的必然。 　　而猩红的气，则是与其他生命有关。 　　无论是人还是野兽，是深海中徘徊不定的海怪，亦或是说拜森山脉中始终无法剿灭的各类魔物异形，土著劫匪，全部都归属此类。 　　被人谋杀，被海盗打劫，被野兽袭击，捕鱼的时候被大鱼拽下去，乃至于整个船都翻掉沉没，都算是这一类。 　　“很不正常，远海遗迹最近并没有异常，我上次已经确定过了，距离大风暴那种天灾还有相当长时间。” 　　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但是真的确定整个哈里森港都将陷入危机后，伊恩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回店铺中洗了洗手，喝了口补血草泡的温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非常养生。 　　学会专业的灵能使用方法后，再加上自己也已经成长，如今的伊恩也可以尝试同时观察多人的未来趋势。 　　哪怕是一个小城区，反噬和体力消耗也不会让他彻底失去体力，最多就是灵能负荷太大，造成毛细血管破裂，黏膜出血而已。 　　看上去恐怖，实际上和脚趾头踢到柜子差不多，痛是痛，但也没啥。 　　“先去找普德长老，再回家吧。” 　　睁开眼，伊恩起身：“顺便让长老隐晦地和格兰特子爵提一提异变的事……至少也要做好准备。” 　　虽然黑雾并不是太浓，证明即便有灾害，也不会太过严重，但倘若准备不周，死个几十上百人也不是不可能。 　　一座城市的黑气，落到一个人的头上，那可真的是非死即伤。 　　他已打定主意，便立刻出发。 　　而就在伊恩给店铺关门上锁，并和在附近巡逻的城卫军熟人打招呼时。 　　赛楠步履匆匆地走过街道，神色忧愁。 　　他偶尔强打精神，回应认识熟人的招呼，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埋头走路，直抵自己的目的地。 　　在帝国的一都三直辖十二行省的行政体系中，位于最南部的南岭行省虽然地域广大，但却人烟稀少，城市寥寥，一直以来都作为经典流放地使用。 　　因为人口密度低，各地崇山峻岭，悬崖峭谷等复杂地形极多，还有许多山民自治区土著殖民地，故而帝都以及南岭行省自己的方针便是‘把握贸易’。 　　只要掌握由【哈里森港】，【三山城】，【瑙曼城与周边峡谷聚集地】这一条线的陆地贸易商路，内外资源交互通畅，再保证鲸歌崖与迦南摩尔至哈里森港的水路贸易通畅。 　　那么，就算帝国对南岭行省其他殖民地与自治区村镇的掌控力度再怎么低，也能保证整个南部局势不会太过糜烂。 　　而自从四年前，格兰特子爵兴建新城区起，大量商会便开始入驻这座港口，以至于在新城区的一隅，构成了一条完全由各家商队店铺构成的长街。 　　新城区，近海长街。 　　一条商铺云集的街道。 　　整齐干净的建筑上悬挂着写有各家店铺徽记与纹章的布帷旗帜，笔直的街道沿着伊沃克河一路向前直至视野尽头，店铺的招牌醒目无比，有些大商铺甚至选用了荧光结构，即便是白日也如烁金般闪耀。 　　现在正是雨前的阴沉时分，荧光招牌的光芒简直堪称明媚。 　　街道上人潮汹涌，来自拜森山脉的珍稀矿石，从周边红杉林中采集而出的名贵草药——源自帝都甚至是迦南摩尔的炼金造物，来自鲸歌崖的海裔长剑，乃至于来自遥远延疆的祝福挂饰。 　　在近海长街上，一切应有尽有，冒险者与职业佣兵在此地交付他们的任务目标，而有钱没钱的客人注视着橱窗中的商品，预估自己荷包中的塔勒充不充裕。 　　赛楠穿过人流，他过去很喜欢这种繁华的感觉，给予他一种自己和故乡一同成长的成就感。 　　但现在，他只是皱着眉，走进了一家并不高调，但异常整洁的商铺。 　　【铂铱工坊】 　　“赛楠船长？今天这么早就来？” 　　黑肤的白之民显然是个常客，就连门口的护卫都直接鞠躬放行，而接待客人的前台更是直接来到门口迎接，殷勤地招呼着：“最近辛苦您带我们跑了这么多地方，大人他就在会客室等着您呢……” 　　“嗯。” 　　赛楠显然是个心情写在脸上的，注意到对方神色不太好看，前台也没有多话，而是直接将他引到二楼的会客室。 　　“赛楠船长？” 　　前台口中的大人，此刻正在和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金发少年笑着聊侃着。 　　当他听见自家雇员的消息时，不禁也有些惊讶，然后便抬头看向已经站在门口的赛楠：“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已经鉴定完了吗？” 　　他有些困惑。 　　虽然他也是今天才刚刚抵达哈里森港，但铂铱工坊和赛楠的合作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双方的合作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才会从帝都来到这处边疆之地。 　　也就是今天，铂铱工坊又在赛楠船上捕获到了相当重要的发现，但苦于没有专业鉴定师，他们无法详细分析。 　　别看铂铱工坊是帝国排名前三的大工坊，背后更是有着帝国实地侯爵埃伦家族支撑，但指望他们能给哈里森港这种偏远地带也配上专业器材和一位正式鉴定师，那可是想太多了。 　　哪怕真的有人，而且鉴定师愿意来，工坊自己也不愿意啊。 　　——速度真的有这么快吗？还是下面的人早就出结果了，只是知道我要来，所以特意现在送个好消息上来奉承？ 　　也不怪这位‘大人’如此怀疑，以他的身份，这种事实在是常见的很，所以即便是并不怎么惊喜，但他还是对外表现出了合理地喜悦：“有什么发现吗，赛楠船长？” 　　“大人。” 　　但出乎预料的是，这位白之民船长却面色严肃地摇摇头，然后便沉声开口：“对不起，我想，我必须要终止合作了。” 　　他将手中的一麻袋的荧光藻放在地上，有些拙劣地行礼：“这个定金，我只能退还。” 　　“很抱歉，从今天开始，我至少一个月内都不会出海。” 　　被直接顶回来的金发中年男面色登时一僵，而坐在一旁的金发少年忍不住想笑，但很快就紧紧绷住了脸。 ###第147章 迷宫灾兆 　　“恕我难以理解，赛楠船长……” 　　吐出一口气，男人眉头紧皱，他用手敲着桌子，耐心地询问：“我们的合作已经持续了接近半年，得到了你们一族长老的允许，就连子爵府的探索许可证也拿到手。” 　　“酬金从未少过，每次出海都符合规范，有发现也都会给予你符合比例的报酬。” 　　“铂铱工坊的信誉自是不用多提，你定然知晓。” 　　“怎么今天……就突然改变主意？”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委婉，却居高临下地质疑，仿佛白之民船长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便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我……”赛楠张口，他本来想要解释掩饰一下，但回忆了一下伊恩给他的提示‘撒谎前要有腹稿’后，他却发现自己别说腹稿了，哪怕是实话实说恐怕也颠三倒四。 　　所以最后，他只是用非常诚恳和遗憾的语气道：“我最近运气不太好……呃，我比较怕死，对不起，这次出远海的任务，我真的无法胜任……” 　　“再加三百塔勒。” 　　敲了敲桌，金发中年加重语气，运用他屡用不爽的手段：“我知道船长你肯定不是为了加价，但咱们合作这么久，找其他人很麻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铂铱工坊会保障你的安全。” 　　“但也不要让我们难做。” 　　这是利诱加隐隐的威胁，赛楠肉眼可见地呼吸声粗重了不少，既有贪婪也有恐惧。 　　三百塔勒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哈里森港，这钱足够再买一艘小渔船。 　　再加上任务完成的报酬，他这个船长，指不定就能变成小船队老大！ 　　而且，铂铱工坊的凝冰药剂，是所有船队远海捕捞保存海产的必要炼金药剂，哈里森港百分之七十的凝冰药剂都由他们提供，倘若对方不卖给他相关药剂，那他未来恐怕只能在近海晃悠。 　　更不用说，铂铱工坊背后的侯爵家族…… 　　但即便如此，赛楠还是咬牙回绝：“很对不起，是我失约了……我会赔付保证金！” 　　——塔勒是好东西，但没命花也没用啊！ 　　他还是更愿意相信伊恩一点。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想太咄咄逼人……” 　　金发中年男人本来有点想发火，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帝都也无人敢于这样回绝自己，不留一点余地。 　　但察觉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金发少年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和赛楠的交流，便摇头苦笑道：“真是的，来哈里森港第一天就没遇好事。” 　　不……倒不如说，他的身份地位，对于这个位于世界边陲，谁的势力都辐射不到的哈里森港而言，效果并没有那么大。 　　——嗨，和乡下人较劲什么，他们也不懂啊。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意兴阑珊：“不用赔保证金了，赛楠船长，有机会，咱们下次再合作。” 　　赛楠又道歉了几次，惴惴不安却又坚定地离开。 　　能明显看出，他在走出铂铱工坊时，身子骨仿佛都轻了不少，步履舒缓许多。 　　“……这又是怎么回事？” 　　站在二楼窗口，注视着赛楠离开的背影，金发中年男人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听见要和我们铂铱工坊合作，哪个不是拼命挤上前？” 　　“这赛楠也是艾尔斯（格兰特子爵的名字）咨询了本地船队后，精挑细选出的实诚人，按照平时的观察来看，也的确是大胆过人，守得住口也为人坦诚的家伙，过去的合作都非常愉快顺利，怎么这次一到关键时期，反而就胆小退缩了？” 　　“帕特叔叔……” 　　而此刻，一直都坐在一旁，安静没有发言的金发少年开口道：“有没有可能，他就是知道了一些不能说的危险预兆，所以才不愿意冒险呢？” 　　被称之为帕特的男人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侄子。 　　察觉到自己叔叔的注意，少年认真地继续道：“妈妈说过，一个人倘若突然违背了他过去一贯的行事方针，一定是有一个令他不得不去改变的源头——可能是一个权威的强者，也可能是一个他信服的理由。” 　　“叔叔，你别看这位赛楠船长似乎是退缩了，很是懦弱的样子，但他的确很大胆，面对您的威胁，也仍然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在帝都，这样大胆的人也很少见！” 　　“这足以说明，他获得的消息，远比我们提供的更加可信——至少对他而言，远比我们可靠。” 　　少年如此总结。 　　“嚯……也是。”帕特并不愚蠢，他刚才只是有点生气，没有想到这么一环，中年男人抚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点头道：“咱们要做的事情，多少是有点危险……” 　　“毕竟，和迷宫相关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危险呢？” 　　想到这里，他又察觉到一点。 　　男人低下头，看向被赛楠放在地上的麻袋：“荧光藻……对，今天分了一份采集到的荧光藻给这位船长，本来是作为定金，同时想要让他去鉴定一下，和我们共享一下数据。” 　　“现在看来，肯定是鉴定那边出了问题。” 　　这并不难推导……不是鉴定出了问题，还能是哪里？ 　　对方从上午到下午这么短时间态度就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肯定是相关方面的权威者给出了预警。 　　“是迷宫灾兆。” 　　垂眸凝视着眼前令会客厅亮度增高两级的荧光藻，金发的少年笃定地推测。 　　依森嘉德·埃伦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阴云与大雨：“我们这次的任务，不就是来到哈里森港，寻找那传闻中已经沸沸扬扬的全新魔兽‘烁光晶贝’吗？” 　　“这种天生的要素结晶凝聚种突然出现，必然是一个大迷宫伴生的迷宫种魔兽。” 　　他有些兴奋地凝视着窗外降下的暴雨和雷光，似乎是从未见过类似的情况。 　　看了好一段时间，少年才迟迟想了起来自己正在和其他人交谈，继续愉快地说道：“叔叔，这下就说得通了——如果说，迷宫在最近这段时间就会出现异变的话，也难怪那位船长不敢出海！” 　　“有位相当强大的鉴定师，在鉴定这份迷宫藻的同时，发现了迷宫灾兆的预兆——他肯定与那位船长相熟，故而提示了对方！” 　　“所以，船长先生才不愿意出海！”少年语气笃定。 　　“有意思。” 　　帕特里克·埃伦眯起眼睛，他若有所思地低声自语：“哈里森港这个蛮荒之地，还有能看出灾兆的鉴定师？” 　　思索了一会，男人抬起头，神情肃然起来：“不是我们，是你。” 　　“依森，别忘记，这是你母亲为你争取到的任务——皇家炼金学会，甚至是陛下本人都非常关注，所以才选择我们埃伦家族，帝国最杰出的生物学者家族作为执行者。” 　　他严肃地提示道：“我只负责带你和你的老师来到哈里森港，接下来的一切我都不会干涉……这一切我可以让本地工坊给你资源支持，但再多便不行。” 　　同样有着‘埃伦’之姓的男人压低了声线：“毕竟，这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事情。” 　　“我不能，不愿，也不会出手帮助任何一方。” 　　“嗯。”听见这句话，名为依森嘉德的金发少年目光不禁有些黯淡，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和妹妹，以及家族内部的斗争。 　　依森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叔叔。” 　　“明白就好。” 　　拍了拍手，叫来两位侍从收拾桌子，帕特平静道：“接下来去向歌塞老师问好吧。顺便告诉他老人家一声，你们的外海研究计划，显然是要推迟了。” 　　“别让老人家久等。” 　　“嗯嗯！”站立起身，金发少年颇有活力地一路小跑出会客厅，显然是直接去找那位老教授了。 　　而中年贵族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的侄子离开，过了许久后，神情才缓缓归于平静。 　　“灾兆……吗？” 　　帕特微微皱眉，他坐回座椅上沉思：“真没想到，哈里森港居然有这么敏锐的鉴定师，看来也不能太小看乡下人。” 　　“不。仔细想想看，当初那群被全族流放的白之民，似乎就是被流放到此地——这样倒也能解释的通了。” 　　“但也是一个机会……嗯，看来得去拜访一下艾尔斯这家伙……明明不打算牵扯太多。” 　　沉默了许久，他才摇头，颇为厌烦道：“真是，节外生枝。” 　　与此同时。 　　不知不觉成为话题中心的伊恩，刚刚从长老厅走出。 ###第148章 埃伦家族 　　伊恩的确早就做好了自己会被赛楠背后之人盯上的准备。 　　不管对方究竟是谁，是好是坏，先和长辈商量肯定不会错。 　　“赛楠受人之托，代人鉴定荧光藻，但你却察觉到了迷宫异变的预兆？” 　　“你觉得对方不傻，很快就会察觉到是你看出了迷宫灾兆，会被人关注？” 　　“你想要让我去和格兰特子爵说一下迷宫相关的问题，提示对方早做准备，预防异变带来的沿海灾害，顺便问问对方究竟是谁？” 　　那时的普德长老正在长老厅审核账本，四年的时光并不能让他多出多少皱纹，但他却戴上了一幅眼镜。 　　戴着眼镜的老者有些困惑地捋着胡须道：“赛楠应该没这胆子啊，别的不说，他哪来的脑子骗人？哪来的勇气骗你？” 　　“也是。”伊恩想了想，觉得确实：“不过灾兆是真的——迷宫距离完全成型也就剩下四到八年了，下次大风暴前后，估计就会完全成型。” 　　他提示道：“长老，子爵不是一直都想要独占迷宫宝物吗，那群人我猜肯定也是冲着迷宫来的，假如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危险分子，背景估计也不小，这应该是也和他提一提。” 　　“话不能乱说。我可不知道子爵想要独占迷宫。”白之民老人摇摇头。 　　他盯着自己手中的账本，缓缓道：“而且我看他对迷宫本身的兴致并不高，也没有阻拦帝国派来的迷宫研究者，显然别有想法。” 　　“不过也的确要说一声，这种事情轮不到咱们出头——就算出头，也得有人给咱们背书。” 　　“而且……赛楠对吧。” 　　话至此处，普德长老眉头一皱。 　　因为这个关键词，他想到了什么，然后抬起手中账本，认真扫视一眼，微微点头：“他最近正在和铂铱工坊合作，还是子爵本人向我介绍的工作，说是他欠个人情，要我推荐一个可靠嘴巴又严的船长。” 　　“我推荐了他。” 　　“铂铱工坊？”作为炼金术师，伊恩也很清楚这个挂有帝国皇家炼金协会标识工坊的强大之处，他不禁感慨道：“好大的背景。” 　　“嗯，很大的势力。看来的确是冲着逐渐活性化的迷宫来的，也算是正常流程。” 　　咀嚼着这个词汇，老人若有所悟，喃喃自语：“是皇家炼金学会的那两个导师，还是侯爵家族……” 　　直到伊恩离开，普德长老也没有将自己思考的结果告诉他，只是告诉他赛楠的委托者有多方背景，牵扯到了一个侯爵家族，炼金协会和帝都的意志，也是格兰特子爵当年在帝都的熟人，要给对方面子。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说。 　　面对一位先知，胡乱说出并不笃定的猜测，反而会误导对方的思路。 　　而伊恩也并不在意，因为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样的话，只要拒绝，赛楠叔应该是安全的。” 　　少年如此想到：“等会去码头买鱼的时候，顺便去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吧。” 　　无论铂铱工坊，皇家炼金学会还是侯爵家族，都是比伊恩之前想的要更庞大的势力。 　　但这反而可以说是个好消息，证明赛楠将要遇到的危险，并不是和人有关，而是和他接下来任务的内容有关。 　　伊恩原本担忧的是，赛楠惹上的是什么不守规矩的赏金猎人，亦或是迦南摩尔海盗的代理人…… 　　这种人吧，找到远海资源点，基本都是抢一波走人。 　　倘若赛楠他们真的意外发现了一个因为迷宫异变，大量出产这种荧光藻的海域，结果肯定是在鉴定后被杀人灭口。 　　然后，这群人把原产地毁灭性劫掠一番，紧接着拍拍屁股走人。 　　虽然这些人下场肯定是被剿灭，最后吊死在哈里森港亦或是其他某个城市港口的广场和海岸旁边，尸体喂给海鸟海鱼。 　　但人死了又不能复活。 　　而大势力反而守点规矩。 　　毕竟，规矩是他们自己定的。 　　他们虽然也抢东西，也吃人，但好歹抢钱吃人会考虑一个可持续性竭泽而渔，也会更有远见，更是不会脑瘫到去惹本地地头蛇，弄得自己举步维艰。 　　“迷宫异变的确会对哈里森港造成威胁，这算是天灾，但依照黑雾浓度，做好预防措施倒也不难抵御，至少比大风暴好得多。” 　　此时的伊恩已经来到码头处，这条街道原本因为鳄龙入城而损毁，于三年前重建完毕，和原本几乎一模一样。 　　头戴兜帽，他的心情还算轻松：“至于人祸，应该是土著？格兰特子爵养寇自重我倒是早就看出来，不过这次看来估计不止是他们，埃伦家族那边肯定也带过来了一些麻烦。” 　　“假如是被铂铱工坊找上门来，说不定真的还是件好事——我工作间的很多炼金仪器都是二手的，更不用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套完整的铭文工具。” 　　伊恩也不是自夸，以他原本的功底，从头开始学炼金术和铭文，能在四年内跨过‘学徒’与‘初级’两个专业等级，直接朝着可以对标第二能级的‘正式学士’冲击，只能说是稀疏平常。 　　如果不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典籍笔记，也没有可以独自钻研的实验器材，他或许早就能尝试配制出精锐药剂。 　　说到底，伊恩自己，也对南海深处，那个依附着‘前纪元文明遗迹群’而生的迷宫相当感兴趣。 　　老师的使命，就是平定遗迹群的异动，虽然迷宫并不能完全代表遗迹群，但毫无疑问，倘若能近距离地接触迷宫，分析其本质，伊恩也可以对遗迹群的本质有更多了解。 　　甚至可以说，凭借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他只需要进去看一眼，就能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 　　如今，迷宫异变将至，也有铂铱工坊这种大势力率头探索。 　　伊恩觉得，完全可以作为一名普通的，年轻的，稍微有些敏锐的鉴定师混入其中，借着对方的力量，趁势看看迷宫与遗迹群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一个普通的炼金术师和咏浪者，躲在背后跟着队伍走肯定没问题吧！ 　　至于可能遭遇的危险…… 　　伊恩反而并不担心这个。 　　因为，这四年间，伊恩最大的收获，并非是炼金术和铭文。 　　而是，凭借银色芯片，已经融会贯通的两套升华者传承！ ###第149章 有人不会飞，是谁呢 　　伊恩自己的根本传承，是直通第五能级的顶尖真形‘不动坚城’。 　　这是一个偏向于守护骑士方面，有着坚韧身躯，强大防御和近乎于不竭耐力的传承，在前期就有不俗的战力，非常全面。 　　到了后期，也同样能动摇大地山岳，一剑斩出，甚至能辟出悬崖裂谷，堪称断崖之剑了。 　　但倘若让伊恩自己评价的话……不动坚城强则强矣，可是…… 　　稍微有点笨重。 　　打个比方，就是某种不会飞的大地神兽！ 　　你说它强不强？太强了！ 　　但不动坚城和这个大地神兽一样。 　　——这个传承，不会飞。 　　伊恩很清楚，为什么不动坚城会有如此优越的优势，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缺陷。 　　因为，归根结底，自己的老师希利亚德，他的职业是‘皇家守护骑士’。 　　而他昔日的称号，更是‘帝国第一骑士’‘不灭之城’与‘帝皇之盾’。 　　一看职业名和称号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和身份了……他就不需要全面。 　　一个守护皇帝的骑士，需要什么机动力吗？真的想要投放战斗力，有的是其他辅助的升华者带着他飞过去，甚至是一群人带着他飞过去。 　　他需要做的，就是用最昂贵最珍稀的古龙素材，把基础攻防和技巧点满就行——只要他站在自家皇帝身边，他就是不败的！ 　　什么索敌追踪飞空追杀，全都毫无意义，只需要作为一面盾牌守护目标即可。 　　自己的弱点，有的是其他人弥补。 　　更不用说，在泰拉大陆，各国的皇帝君王，肯定也是一流强者，而希利亚德当年效忠的那位伊奈迦大帝，更是以史无前例的强大灵能出名。 　　这两位联手，完全称得上是当世最强组合。 　　但如今，先不说伊恩没有一个皇帝提供这个传承的羁绊加成…… 　　哪怕他就把自家弟弟埃兰视作守护目标，他也没一整个皇家护卫军团辅助啊。 　　故而不动坚城这个传承，就从超规格，几近于无敌的守护传承，变成了优势极大劣势也极大的特殊优势传承。 　　这显然是不符合少年需求的。 　　但好就好在，伊恩也不是希利亚德，需要压制冰狱劫灰。 　　有着银色芯片，能够拓印第二传承源质结构的他，可以自己弥补自己的弱势。 　　也就是，那个理论上并不强大，仅仅被视作‘远海辅助’，在水里才有一定战斗力的‘咏浪者’真形。 　　咏浪者真形其实并没有什么说头，无非就是凭借音波控制水流，在水中时，可以帮助伊恩控制水流，弥补一下不动坚城居然没有半点机动提升能力的缺陷。 　　别的不说，高压水流通过他凝聚土石制造的特殊喷口，也可以作为远距离水炮使用。 　　而且，本来应该是入水即沉的沙铠学徒，也能被咏浪者推动，成为可以在水中行动自如的重装弹头。 　　凭借沙铠学徒的身体素质和防御力，以及咏浪者全力推动的海中机动力，伊恩并不害怕除却大风暴外的任何一种天灾——寻常的暴风雨根本影响不了可以潜入数百米深海的他。 　　但。 　　咏浪者真正意义上的提升，却在于伊恩可以用其作为跳板，在第二能级时，转换至妖精血脉，得到一定程度的悬空与飞行能力！ 　　是的，伊恩在这四年间，已经思虑了很久，最终确定以‘妖精血脉’作为自己未来另一套传承的进阶路线。 　　而他，也凭借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找到了一套安全可行的妖精魔药配方。 　　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简单来说，主要是靠埃兰。 　　“这魔药配方，以后肯定是要给埃兰用的！” 　　每次伊恩凭借希利亚德留下的妖精魔药配方，针对自己的特殊情况进行优化时，他就会把懵懵懂懂的埃兰抓到自己的炼金工作间，让小男孩喝着果汁，等着他时不时拿着个魔药配方图对他比划。 　　埃兰自然无所谓，毕竟晚上哥哥会做好吃的，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先知预知未来研究法的推演工具。 　　“蓝色……蓝色……红色……嗯，看来这个思路不行，的确过于激进了。” 　　希利亚德所知晓的魔药配方，大多能级较高，缺乏低等级的‘跳板’。 　　需要的材料，也大多都是极其罕贵的类别。 　　更不用说，他的配方几十年都没更新过了，当初再怎么先进，如今也跟不上时代。 　　总而言之，强度或许没问题，但绝对没有性价比。 　　伊恩凭借自己的专业炼金术知识，大概能从老师留下的高阶传承配方中，推算出低等级的配方需求，但大多只是‘白色’甚至是‘灰色’级。 　　换而言之，也就能勉强进阶，再多不敢想，恐怕直接畸变。 　　伊恩的体力并不是无限的，而计算魔药配方的具体份额也很复杂，经常一天也就尝试七八次，大多都是失败，只能总结经验。 　　但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他也算是推演出了妖精血脉第一，第二能级的完整强化版魔药配方，为埃兰的未来打下结实基础。 　　并且，也对自己的咏浪者真形作出修改，尽可能地可以减少冲突反噬，等待未来转换为妖精血脉。 　　如今，伊恩已经将两种传承融会贯通，可以无缝切换，甚至在短时间内同时调动。 　　而凭借古龙心核的源质储备能力，他也积攒下了胜过同阶许多倍的源质。 　　如果不是沙铠学徒不能轻易暴露，伊恩完全可以宣称，他绝对是第一能级中最强的那个。 　　而他距离第二能级，也仅仅只是魔药素材还未收集全。 　　“说起来，倘若这次真的能和铂铱工坊搭上关系，魔药素材渠道或许就解决了。”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点了点头：“想要在沿海地区收集多种土属性魔物的素材也太难了——短时间内又杀不掉那条老鳄龙，只能另想他法。” 　　此刻，他已经来到码头渔市内部。 　　渔市码头还是老样子，虽然最近四年的发展让哈里森港壮大，但也不至于大到买菜的地方都改天换地。 　　很快，伊恩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白室船队的区域，不出意外的话，赛楠下午会在这里和几个老伙计打牌。 　　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伊恩并没有在这里看见赛楠。 　　与之相对的，惊愕地少年在这里看到了自己弟弟的身影！ 　　白发尖耳的白之民男孩，被一个身影牵着，慢悠悠地在鱼市中晃悠，似乎是真的在买菜。 　　而牵着男孩手的，也是一位伊恩非常熟悉的熟人。 　　“财政官拉马尔？” 　　伊恩眉头微皱，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带着我弟弟买鱼？” ###第150章 不正常的味道 　　拉马尔是哈里森港的财政官，格兰特子爵的副手，与城防官亚姆一同，是子爵真正的心腹和班底。 　　与普德长老类似，这位面容姣好的赤之民是族裔中的领头者，只是他并没有普德长老那样的威望，甚至族内还有原本的族长一系，只是如今蛰伏不发声。 　　但另一方面，哈里森港的赤之民和白之民不一样。 　　他们并非是罪民迁移，而是从飞焰地逃难而来。 　　飞焰十三国内部斗争极其激烈，尤其是在两大血系的交界地，一方斗争失败就会被迫迁移。 　　哈里森港的这一支正是如此，不过他们逃难的海船被风暴吹偏了方向，搁浅在哈里森港沿海被土著围攻，而那时的老子爵出兵将他们救下，让他们定居于此。 　　拉马尔能成为赤之民的领袖，完全是因为子爵的大力支持，他也具备足够的实力去承担这一责任——这位红发文官的天赋再生能力远超同族，在得到格兰特子爵给予的‘狼猎者’真形后，个人实力更是足以压制全族。 　　当然，伊恩觉得，这也是一种权术手段……赤之民内部仍然有不服拉马尔的势力存在，这位财政官想要更好的管理族内，就必须借助子爵的力量。 　　或许也有感情要素在内，拉马尔和他的堂妹似乎都与子爵有亲密关系，港内的八卦消息很多。 　　但伊恩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他比较感兴趣的，反倒是泰拉大陆贵族子嗣方面的问题。 　　众所周知，血脉传承，需要父母双方都是相同传承才能发挥作用，而泰拉人的基因非常完备，即便是近亲结婚也不会增加畸变智障残疾的几率，故而对于血脉贵族而言，族内消化才是常理，非要找外人，也得花费大量金钱才能将对方培养成升华者才行。 　　正因为如此，泰拉大陆的贵族联姻其实很难达成，并不能因为势力和联合方面的考虑而随意结合，必须要在血脉亦或是研究方面有相通之处才有可能。 　　同理，因为生育方面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所以血脉贵族的私生活大多非常混乱和随意，甚至有些方面堪称猎奇。 　　格兰特子爵在这方面，已经算是非常纯情的了——他就是单纯的喜欢红发美人，仅此而已，甚至没有其他多余的兴趣癖好。 　　因为血脉的特殊，泰拉贵族在政治生态方面和伊恩老家类似时期完全不同，显得更加独立内敛，而家族的兴盛衰亡也更加迅捷。 　　就好比如格兰特子爵父亲，哈里森·格兰特早亡，没有留下太多子嗣，不然的话，格兰特子爵这个年纪恐怕早就结婚生子，绝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只有两个情人。 　　伊恩和拉马尔的关系挺不错的。 　　或者说，伊恩和哈里森港中的几乎所有人关系都很好。 　　谁会不喜欢一个礼貌好看又识趣，甚至能直接看见好感度变化和选择未来的嘴甜先知灵能者呢？ 　　至少和伊恩聊天很开心的拉马尔，很看好这位未来的‘同事’。 　　“但为什么他会带着我弟弟买鱼？” 　　伊恩现在最奇怪的就是这点。倒也不是担心诱拐，主要是埃兰很乖的，不会和陌生人走，对方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家弟弟跟着他？ 　　想到就去问，伊恩直接走上前。 　　“伊恩？” 　　在少年开口前，拉马尔就察觉到了伊恩的靠近，他转过头，微微笑道：“你弟弟正在找你呢。” 　　如此说着，他松开牵着埃兰的手，而原本正在环视市场的小男孩注意到自己哥哥后，登时眼神一亮，紧接着便噔噔噔地跑过来，乖乖地站在伊恩身侧。 　　“你好久，没回家……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个哥哥，能找到你。我认识他，喜欢种花，很厉害的！” 　　抓着伊恩的衣角，埃兰小声地说道，少年闻言微微点头，心中了然。 　　这主要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伊恩记得，自己早上好像和埃兰说过，今天晚上会带他出去看看花草市场，结果因为赛楠的一系列事搞的迟了。 　　拉马尔应该是有事去自己家找自己，正好遇到了也想要找哥哥的埃兰，干脆就顺手带过来一起找。 　　至于喜欢种花……倒也的确。 　　拉马尔的兴趣爱好确实是花花草草，和埃兰一样，难怪这两个人之前聊的还挺开心的模样，看来是真的挺合得来。 　　“是的。” 　　而一侧，红发的财政官也温和地笑着道，他和伊恩对视，解释道：“库塔格先生，那位瑙曼城的富商今天来港口了，他正在和子爵大人商谈合作事宜，并且又收购到了一种全新的神秘升华植物。” 　　“你懂的。”他眨了眨眼，佯装有些无奈道：“他还是指定你来鉴定。” 　　“银坊先生？他可真是有钱。” 　　闻言，伊恩恍然，原来是因为他的老客户，来自南岭行省首府的商人，专做建材与米油生意，人称‘银坊’的大富豪库塔格·拉文特。 　　这位便是当初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熟人，每次来哈里森港，必指定伊恩为他鉴定的资金提供者。 　　三年前，银坊先生身患怪病，长期食欲不振，即便是强行吃下去也难以消化，诊断后确定是南岭常见的瘴病，且已经深入脏腑，极难根治，故来哈里森港求医问药。 　　他斥重金，购得一份据说能驱逐蛊虫，净化毒素的‘清宁树根’，一种缠绕在瘴气林腐木根系处的寄生升华植物，可以有效解除所有南岭瘴气疾病。 　　那时他在格兰特子爵府做客，谈起这件事时，子爵恰好想推广一下伊恩的鉴定能力，便请少年来试着鉴定这份清宁树根的药效。 　　鉴定结果：一眼假。 　　银坊先生买到的，只是伪装的很好的雾林木缠根而已，两者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有着清爽的香气，一个有着很重的土腥味。 　　换而言之，只要在同类香水中浸润的够久，缠根也可以有香气。 　　而经过长时间的伪装处理，甚至就连源质波动都非常类似。 　　倘若真的吃下去这玩意，别说病好了，这位大富豪肯定一命呜呼。 　　伊恩算是救了他一命，也挽回了他的面子，故而银坊便一直对他另眼相看。 　　而在后续几次鉴定，确定了伊恩的能力后，这位大富商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肯定又是收购一大堆‘奇特植物’后，又遇到了几个不认识的东西，叫我过去挨个确认吧。” 　　知晓是对方后，伊恩不禁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对方有些时候就是找机会给他送钱，具体为什么如此也完全不懂。 　　理论上来说，三年来一直照顾他的生意，为他免费宣传口碑就已经足够，何必这样浪费钱呢。 　　——反正也是要被格兰特子爵和长老抽成的，还不如直接私下打钱！ 　　“不是。” 　　结果拉马尔却摇头，他直接道：“这次是库塔格先生麾下的冒险者小队在西北山林中，剿灭了一个小型魔兽巢穴，从巢穴中得到的神秘升华植物。” 　　“是真的从未见过的全新升华植物，药铺都搞不清楚具体效果，所以才想要请你这位专业的‘鉴定师’看看。” 　　听见这个消息，伊恩不喜反疑。 　　他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居然如此？” 　　随口回应道，白发少年表情佯装惊讶，但心中却陷入思索：“今天刚刚因为赛楠，觉得可能会因为鉴定能力而被盯上……” 　　“结果一到傍晚，就有指名我鉴定，展现鉴定能力的事件？” 　　如若不是巧合的话，那只能说明，赛楠背后那一批的老雇主，恐怕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亦或是说……开出了即便是格兰特子爵和银坊先生也无法拒绝的条件。 　　当然，两者皆有也不奇怪。 　　“有意思，从未见过的升华植物，是个挑战。” 　　心中想到，伊恩表面上露出笑容：“好事，我肯定答应。” 　　“什么时候开始鉴定？”他追问道。 　　“明天。”拉马尔的回答速度也很快：“明天早上，鉴定地点在哈里森药铺，仪器都已经准备好，明天早上过去就行。” 　　如此说着，红发的财政官收敛起温和的笑容，有些严肃地说道：“子爵大人还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伊恩。”他压低声音，模仿着格兰特子爵的腔调，缓缓地说道：“不要顾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次，展现出你真正的实力！” ###第151章 这什么阵仗？ 　　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说完那句话后，拉马尔便离开渔市——他可忙得很，作为港口财政官，子爵的左右手，总令一地财政大权的人，能抽出时间过来找伊恩传话这点，就足以证明格兰特子爵对这件事异常重视。 　　“是场面话，还是我之前藏拙被发现了？” 　　对此，真的藏拙了的伊恩想了想，觉得应该只是场面话，让他打起精神全力发挥的意思。 　　——不。 　　又思考了一下，伊恩察觉，子爵这话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演戏’！ 　　——无论是银坊先生，还是他的那个升华植物，都绝无可能‘恰巧’就在‘明天’正好找自己鉴定……所有人肯定都是商量好的，要给那些外来客人，好好表演一番伊恩的‘硬实力’！ 　　全力以赴地鉴定？×！ 　　心照不宣地演戏？√！ 　　“让整个哈里森港都配合演戏……无论是侯爵家族还是炼金协会都不可能有这个面子。” 　　一时半会想不出答案，少年不禁摇摇头：“看来这件事，牵扯的肯定不仅仅是一个烁光晶贝，一个南海迷宫。” 　　“走吧。” 　　拍了拍埃兰的脑袋，伊恩道：“还是说今天想吃鱼？” 　　“不想，想喝虾粥。” 　　男孩在吃饭方面的回答异常迅捷，令少年不禁失笑一声，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虾可比鱼便宜多了……行吧，你可真好养活。” 　　四年的时间，埃兰也长大不少，不过说话还是老样子。 　　根据伊恩的检查，男孩的问题并不在于身体，而是思维——埃兰将思想转换为语言的那一块脑区出现了异常，他无法顺畅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只要时间一长，他甚至会短暂地无法开口。 　　这并不影响日常生活——无非就是嘴拙一点而已，埃兰非常聪慧，在伊恩的教导下，他已经学会了相当程度的数学与简单的木工小知识，并且每天坚持和他一起晨练。 　　等到埃兰的身体素质达标后，伊恩就会让他修行自己改良过的咏浪者传承，为日后转换为妖精血脉做准备。 　　成为升华者带来的身体素质全面提升与修复，应该能治好这个问题。 　　伊恩在白之民的渔贩处买了一盘大虾，并且等到了神色疲惫，准备找朋友打牌的赛楠。 　　渔夫虽然神色灰白，但身上的猩红色必死之兆却淡了许多。 　　“还是有……没有完全摆脱吗。” 　　和赛楠聊了一会后，伊恩又白得一小桶海胆，提着这份礼物，少年便带着自己弟弟回家：“算了，至少不是必死，证明他听进去了我的话。” 　　虽然都只是小礼物，小便宜，但伊恩却不觉得这是应该得的。 　　吃人之鱼，得人之善，总该做点什么。 　　回到家后，埃兰便自觉地自学认字去，而伊恩在做晚饭之前，先去自己房间。 　　伊恩的房间非常朴素，他几乎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在工作间，家里面只有换洗衣物以及一部分教埃兰读书写字的纸笔木板。 　　不过，除此之外，在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有一尾半死不活，有气无力晃荡的银鳞小鱼。 　　伊恩将一点干虾米倒进鱼缸，登时，这看上去距离死只剩下翻肚皮的小鱼精神了起来，开始急速追逐吞食虾米。 　　然后，少年开启预知视界：“明天我在不暴露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的情况下，全力展示自己鉴定能力，后果会如何？” 　　紧接着，随着想法上涌，淡红色混杂着淡黑色的雾气，便浮现在这尾小鱼之上。 　　“唔……” 　　伊恩若有所思：“有风险，也不是很危险，但还是要谨慎小心。” 　　这条鱼，便是伊恩用来自我预知的参照物。 　　随着埃兰的长大，当初可爱的小男孩就不能再作为同生共死你死我活的预言参照物了——虽然伊恩倘若真的遭逢大难，埃兰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随着弟弟的成长，他也会一同死去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低。 　　至少，不会准确到可以作为危机方面命运参照的地步。 　　故而伊恩干脆养了一尾银鳞小鱼，这种鱼运动极其迅捷，以狩猎小虾和其他小鱼为生，生命力却一般，只要几天不喂食就会死掉。 　　伊恩嘱咐过埃兰，无论如何都不能喂这条鱼，即便是他很久没回来也不行，死了就换新的，确保危机参照的可靠性。 　　小男孩这点还是很可靠的，只要答应的事情，他就会认真去履行。 　　接下来，伊恩又开启灵能，测试各式各样的想法以及明日的行动模式，而各色雾气来回在这条小鱼身上涌现。 　　结果大差不差，危险性没有本质区别。 　　这就是先知的日常——直接逆时序试错！ 　　——什么失误，不可能的，只要我预知的够多，预案足够完善，就绝对不可能出现低级错漏！ 　　这能力用来预知未来走向可能有点模糊，但倘若确定仅仅是做个实验，以及未来几日的决策，却可以预测的相当清晰。 　　只是如今，伊恩还是必须要有一个参照物……六年前，那次异常的‘预言’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不发生也是好事，或者说，只有我改变了些许那样的未来，才会出现全新的‘预言’吧。” 　　精挑细选出一个几乎完美无暇的行动预案后，伊恩便心满意足地走出去房间，准备做晚饭，来一小锅‘海胆虾仁海鲜粥’。 　　预知视界并不是完美无瑕的，先不说雾气的解读具备无数种可能，仅仅是准确度其实都并非绝对——只要他的行动不能像是机器人一样，绝对地依照某一套计划行动，那么预知视界呈现的未来就会不断变化。 　　归根结底，预知视界只是预知，先知，而并非绝对的预言，描述既定的宿命。 　　就和做饭一样，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菜谱，一模一样的配料，只要做饭过程中的行动稍微有一点偏差，最后的味道都会天差地别。 　　“怎么样？好吃吗？” 　　“很好吃！很鲜美！” 　　“想学吗？” 　　“想！” 　　“哈哈，等你长大点，能把锅握稳时就教你。” 　　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伊恩便将埃兰叫醒。 　　兄弟二人做完晨练后，伊恩便让埃兰去劈柴，自己去做早饭。 　　少年嘱咐弟弟今天好好待在家，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长老厅找普德长老，然后才出门，准备前往自己的工作间。 　　虽然银坊先生邀请他鉴定的地点在哈里森药铺，但他还需要拿点顺手的小道具，以及换上一套专业的，代表鉴定师的银纹白袍。 　　但，出乎预料的是，伊恩明明已经起的很早，来的也非常迅捷。 　　白室杂货的门口，仍然有几个人已经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此刻大概是早间七点半左右。 　　“伊恩先生！” 　　看见一脸惊讶的白之民少年后，站在杂货铺门口的一位高瘦半老男人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哈哈一笑，便走上前，对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少年伸出手：“我刚才还在和普德长老聊，猜测你什么时候会来——我原本觉得起码得是一两个小时之后，而他却笃定地说二十分钟之内。” 　　“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早就开始工作，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呃，不辛苦……反倒是您，银坊先生，居然也来的这么早，实在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伊恩侧过头，普德长老和几位银坊先生的几位护卫就站在那里，白之民老者对少年点了点头。 　　将头转回，伊恩是真的有点感慨：“如果我知道你们会这么早到，我也会早点过来吧。” 　　豪商库塔格·拉文特喜欢其他人用他店铺的名字‘银坊’称呼他，这位磨坊主早些年经营米油面粉的粮食生意，在南岭总督开始收紧粮食经营权后在第一时间交割，得到总督赏识，成为了那时的模范商人，还受了帝国优秀公民表彰。 　　库塔格身形高瘦，面容仿佛贫苦老农，有一把灰褐色的山羊胡，他少年时被土著的疫病搞坏了胃，即便是后来在总督支持下做建材生意发了大财，成为了升华者当了爵士，身体还是有些病根，对土著瘴毒的抗性比普通人还低一些。 　　“你这个年龄，应该多睡点才是。不过勤劳也是美德，我也不便多言。” 　　对于伊恩的话，银坊先生却不敢苟同，他一向将伊恩视为平等的成年人，很是礼貌尊重，同理也可知当年他是如何获得包括南岭总督在内的诸多贵族的礼遇的了。 　　这样聪明又不失礼节，敏锐又有决断的商人，的确是容易发财的类型。 　　“我要去拿点工具和鉴定师袍。” 　　解释了一下后，伊恩拿出钥匙，打开店门，上楼取物。所有人都在门口等待，直到一身白袍，看上去就相当专业的少年走出为止。 　　“走吧。” 　　他赫然是成了队伍的主导者，无论是银坊先生还是普德长老都闻声而行。 　　“怎么回事，长老？” 　　路上时，伊恩和普德长老走在前面，他有些疑惑地低声询问一直沉默的老人：“这阵仗比我想象的都要恐怖——告诉我究竟是谁，是埃伦家族，还是皇家炼金协会，亦或是皇帝陛下？” 　　对此，白之民老者神情严肃地说出一个词，就令少年神色怔然。 　　“全部。” ###第152章 豪华观影阵容 　　“全部？” 　　伊恩眨了眨眼，他的神情很快恢复正常，但心中却充满疑惑：“太离谱了……” 　　“埃伦家族现任家主在丧偶后，又迎娶了一位皇女，虽然是没有继承皇室血脉传承的外室皇女，却颇受那位皇帝的宠爱。” 　　普德长老神色如常地解释道：“那位皇女有且仅有一子，便是埃伦家族直系的第三子，依森嘉德·埃伦。今年大概十四岁，正在帝都皇家炼金协会跟随导师学习炼金术与炼金生物学。” 　　“埃伦家族内部斗争，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不需要我们去担忧……可这一次，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和他的老师来到了哈里森港。” 　　说到这里，老人摇摇头：“你说，谁能让一位溺爱孩子的母亲，把自己的独子从安稳安逸安全的帝都，送到咱们这个危险到出门就可能会中瘴毒的乡下地方？” 　　“最起码……区区一个迷宫可不够。哪怕是这个迷宫孕育出了什么非常珍贵的战略升华生物，也绝无可能。” 　　普德长老自然不可能知道埃伦家族真正的用意，但是他的想法的确没问题——既然搞不清楚对方的目标，那么就直接朝大里想准没错。 　　——不是皇帝，谁能让他们这么做？ 　　“行。” 　　伊恩明白，普德长老是来给自己交底的——估计是格兰特子爵也在得到消息后回过味来，也难怪昨天拉马尔亲自来找自己，对方指定是和那位小少爷与监护人见过面了。 　　不过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演戏的对象换了个更好糊弄的罢了。 　　两个人的交流，并没有太忌讳后面的银坊先生，偶尔伊恩转头看向对方，这位老爵士也会微微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格兰特子爵既然请他过来演戏，肯定告知了相关的猜测和信息。 　　毕竟，银坊先生从不逾矩，虽然他极其富有，又是升华者，还有爵士身份，但是面对那些真正掌有武力的血脉贵族都非常有礼有节，且有着绝佳的信誉。 　　在六年前的土著战争时期，也是他冒着商队被捣毁的风险，大批量地为哈里森港运输各类粮食补给，也在最近这些年的港口重建扩建过程中，提供了非常多的方便与帮助。 　　实际上，发生在安摩尔镇的那场极其关键的，剿灭土著主力的战役，安置在安摩尔镇中等待中转的货物，便是他提供的。 　　雪中送炭，锦上添花，银坊先生都做。 　　所以，即便他并不是子爵心腹，却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当然，如今的伊恩，其实也能算是格兰特子爵的核心圈预备役。 　　毕竟少年是普德长老的继承者，理论上的未来白之民长老。 　　而且在‘半年前’，他在普德长老的帮助下，服用魔药，成为了第一能级的‘咏浪者’。 　　如此年轻的第一能级升华者和灵能者，倘若正常发展的话，在三十岁前就有成为第一能级巅峰，准备筹备第二能级的魔药。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点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单单就是第一能级魔药的成本就超过四千五百塔勒，第二能级魔药单单是素材就超过这个数，更别说更加昂贵的配方，炼金术师的出售费，以及相关的各类情报。 　　“我倒是不用担心钱，只要想总是能赚到……反倒是渠道还是太少，只有哈里森港以及零星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商人。” 　　想到这里，伊恩对普德长老点点头，然后减缓步伐，与这位老爵士同行。 　　“恕我好奇，先生，这次您是从哪里得来的升华植物？也好让我在鉴定前有个心理准备。” 　　这不是演戏，伊恩是真的很感兴趣——虽然南岭群山与丛林间有的是各式各样的升华植物，但一种前所未见的全新种类却也是一个大发现，足够发现者吹嘘许久。 　　“是一种变异魔植。” 　　银坊先生比较常用民间对升华植物的称呼，他语调带着一丝兴奋：“我麾下的冒险者原本只是想要狩猎一些栖木羽蛇，故而攻破了一座巢穴，却未曾想，在那群羽蛇栖息的丛林中央，居然有一株散发光芒，类似长须草的植物。” 　　“受伤的羽蛇，在靠近它的时候，再生速度会急速增加，冒险者们废了比原先预估要大得多的力气才将它们剿灭，但却也得到了这株神奇的魔植！” 　　“仅仅是近距离接触，那些冒险者身上的伤就都痊愈，被迫切掉的被蛇咬过的地方，也长出了全新，白嫩的肉……” 　　银坊先生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听上去只是聊天，实际上把该说的信息全都说了。 　　特征，能力，特殊性，相似升华植物……该说的都说了。 　　“原来如此，当真是好运的收获。” 　　感慨了一句，伊恩微微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一个大致预估。 　　而就在此时，他们也来到了位于中央大道的哈里森药铺。 　　目前时间八点不到，但是来往的人流已经不少，店铺更是早早就已开门，坐馆的医师和学徒已经忙活起来，为哈里森港来往的诸多采药人与冒险者提供收购与贩卖服务。 　　店铺内甚至有一位精灵佣兵正在和学徒用带着迦南摩尔口音的通用语交流。 　　精灵之国迦南摩尔全民尚武，生育率也不像是前世幻想作品中那么低，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寿命相较于其他人种也没有特殊优势，仅仅是感知与反应速度异常敏锐迅捷。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在第一时间，伊恩就开启了预知视界。 　　在他的双眼中，整个药铺都化作由浓白色和极少量蓝色雾气构成的巨大整体，那位精灵佣兵身上身上正带着一个深蓝色的魔植，看样子有点像是哈里森港周边常见的凝神草，但显然药效绝佳，和一般的凝神草大不相同。 　　他和那位学徒正就这一旁摆放着的木板上的草药收购价格展开了争论，不过只是普通的砍价抬价，并不会爆发冲突。 　　然而，即便是深蓝色的魔植，也远远比不上伊恩如今看见的光辉。 　　璀璨…… 　　两道明显无比的紫色光雾，环绕着一道蓝色的光雾，就位于药铺的一旁，静静地站立着。 　　他们是如此不起眼，仿佛只是普通的，等医师配药的病人。 　　可他们身上的光，已经将他们的真实身份彻底暴露了！ 　　“草。” 　　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被自己面子惊到的白之民少年差点倒吸一口凉气：“两个第二能级——还有一个小家伙！感情子爵说的埃伦家族小少爷和他的监护人，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难怪提醒我‘全力以赴’……这个观戏阵容，也太豪华了吧！” ###第153章 再生魔植？ 　　一只海鸥扑打着双翅，顺着海风从港口上方掠过，笔直地朝着东北方向的沿海滩涂而去。 　　在南岭的人类聚居地附近，必然会有大量海鸥栖息，因为除却人类本身外，这里不会有可以狩猎它们的天敌。 　　而人类在有着丰富食物来源的情况下，也不会总是想着狩猎会飞行肉也少的它们，偶尔还会尝试驯化，作为信鸽的代替。 　　依照轨迹，海鸥本要越过那条人来人往的大街，直抵城市另一头的沙滩大快朵颐。 　　但是飞行至一半时，它却突然惊恐地嘎了一声，尾羽收拢，紧接着一个加速，以九十度火速绕开。 　　药铺位于大道的中央。 　　哈里森药铺在哈里森港建立时就已经建立，是老子爵为了集中回收采药人收集的药材所设，几十年过去，这家药铺已经成为南岭最大的药材集散中心。 　　专门的收购点，并不在中央大道的总店处。 　　XC区，新城区与DC区都有收购分部。 　　只有足够罕见珍稀，甚至到了升华植物级的魔植，才会被送到总店进行鉴定。 　　总店的人一般都很少，这里的药价相较于同城的其他医馆要昂贵两至三成，除了几十年来从未卖过假药外并无特殊之处，只有不在乎多花钱的人才会特意来这里求医问药。 　　但今日，总店的人意外的多——柜台后的几位学徒，难得从后馆中走出的医师，卖药的精灵佣兵，以及几位平日打下手的帮工…… 　　尤其是右边聚集着三位客人，都身披黑色的袍子，遮掩住面容，显得很是可疑。 　　三人中，一位是身材匀称的成年男人，一位是微微驼背，但却并不显得矮小的高大老者，他们中间的，则是一位年轻的少年。 　　此刻，他们都注视着正站在大门门口的一位白袍白发的少年。 　　“向导先生！” 　　在伊恩谦让了好几次，却始终让不过两位长辈后，他便率先步入了店铺内。 　　进店的第一时间，他便听见药铺学徒带着敬意的欢迎声：“已经等候许久了！” 　　在泰拉，除却真正的熟人亲人外，一般不会直呼其名，而是使用种种代号代替。 　　这个有着升华技艺的世界，容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甚至性别变起来也不难。 　　唯独真名代表的，真正的背景来历无法更替，只能使用假名伪装…… 　　但假名也有风险。既然都是一样的效果，那么更加简略的代号便成为了一种常见的选择，以至于在数百年的演化过程中，成为了一种文化习俗。 　　那些出门在外，亦或是抛头露面者，大多都以代名示人。 　　正如同哈里森港佣兵头子吕贝克，就被所有本地佣兵称呼为‘红刃’，而瑙曼城的那位富商也一向都以银坊之名行事。 　　鉴定师，自然也算是这样一种工作，而伊恩也因此被诸多客户称之为‘向导’——引领他们走向财富与真实之道的引路者。 　　“太大阵仗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对于学徒们的殷勤，伊恩坦然接受之余，也有些感觉无奈——格兰特子爵整的实在浮夸，他都是这里的老熟人了，本地人谁不认识他，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介绍？ 　　自然是有着外地人，才需要。 　　不过，他也听得出来，这些殷勤的赞美声音绝无敷衍，而是发自真心。 　　基本上，所有持证鉴定师，大多都是学识丰富的炼金术师，可用通过种种工具以及手段推测出未知事物的真实功效，有着极其丰富的学识和经验，并且大多都是本地极具威望的中年人或者老者，可以为自己的鉴定结果背书。 　　而还有一小部分，便是具备观察系灵能的灵能者。 　　伊恩是后者，但却朝着前者努力——他具备观察系灵能，也在学习炼金术知识，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也会成为这座城市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近万白之民的领袖。 　　再加上最近这些年无可指摘的履历，别说药铺学徒，哪怕是坐馆医师，都会对伊恩非常礼貌。 　　此刻，药店内还有几位真正的客人，他们听见这个阵势，不禁惊讶地回头看，其中几位本地人很快就发现了伊恩背后的普德长老与银坊先生。 　　他们立刻就察觉，这里马上就有大事发生。 　　“一大早这么刺激？” 　　“快快快，去叫上罗纳一伙，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公开鉴定？这次又挖出什么好东西了吗？”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里面还有托。 　　伊恩察觉到了一旁的异动，并且知道马上会有更多人跑过来围观。 　　这戏当真是从头到尾的全套，细节也一应俱全。 　　不过，药铺的公开鉴定环节，本来也就是保留节目——他们就是要告诉所有人，那些植物有什么药效，而自己这里又有什么好东西，如此一来，才能吸引人，吸引目光，打响名气。 　　而那些想要卖假药占便宜的人，也将会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下，被驱逐离开哈里森港，甚至是被吊死在码头旁。 　　“请跟我来。” 　　流程也是相当熟悉，学徒清空了药铺大门所对的地方，搬来后馆用来鉴定的炼金工具，与此同时，也有学徒和帮工前去门口，开始大声宣传。 　　人群慢慢汇聚起来。 　　等到人数差不多时，银坊先生便和自己的护卫低声说了几句话，这位一直提着一个黑色箱子，皮肤带着些许金属光泽的铁之民护卫便将箱子打开。 　　箱内置有萤石光源，温暖祥和，近乎早间的太阳，而箱内的是一盆用透明水晶笼罩住的浅青色植物。 　　慎重地将这盆升华植物置于鉴定台上，伊恩身前，银坊先生面带微笑地亲手将水晶罩揭开。 　　登时，一股温和的波动以这株青绿色的长须草为中心溢散而出。 　　波动涉及的范围极广，半径超过三十米，整个药铺连带街道口那些聚集在一起，隔着落地玻璃窗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笼罩。 　　无论是谁，都感应到了一丝丝源自于肌体内涌出的凉意，一种好似伤口正在愈合，但是却不知道伤口究竟在哪里，只有一种无名的舒适。 　　“这么厉害？” 　　“是不是错觉？我手上刚才切鱼切出来的口子愈合了？” 　　“这，这效果也太明显了吧，我采药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是真的魔植啊！” 　　无论是路过还是早就等着的围观群众都察觉到了这异常，不禁讶然欣喜，乃至于惊愕无比。 　　在过去，出现高等级魔植时，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 　　但，那大多都是令众人感觉到难受不适的异香，亦或是身体冰寒头晕，甚至是感觉被电击的麻痹感，哪里有这株魔植给人的温和治愈感来的舒适？ 　　就连店铺内，一直都在安静注视的三人组都微微一动，显然也被惊到。 　　“接近第二能级的魔植。” 　　驼背的老者轻声说道，他有一只眼是水晶义眼，和另一只眼睛同样闪动着蔚蓝色的光芒：“源质流动很奇特，我以前也未见过……” 　　“乡下地方还真的有好东西。”中年男人有些惊讶，但并不是特别在意，有类似效果的魔植他见过太多，区区再生魔植而已，并不值得关注。 　　“咦。” 　　而那个年轻的身影却是有些疑惑：“这么明显的魔植也需要鉴定吗？这不一看就是某种强效治愈魔植，应该就是书里面的某种再生魔植的变种？” 　　“这不是很简单吗？效果都一目了然。”他有些不明所以：“有什么可鉴定的？” 　　“没这么简单，依森。”驼背老者眯起眼，他认真地注视着，然后摇头道：“药理炼金没那么简单，有着同样效果的魔植，其原理却大不相同。” 　　“是通过消耗魔植自己的源质，治疗服用者，还是刺激使用者的生命力自我再生？” 　　“是单纯的增生血肉，造成近乎畸变的治愈，还是依照血脉根信息给你再造一条全新的肢体？” 　　“利用自己源质再生的魔植无法再生升华器官，催化你生命力，消耗寿命再生的却可以……而有些血脉真形传承，就需要几近于畸变的效果，达成自己传承的升华。” 　　“这些魔植的不同之处，单单看效果谁能知晓？” 　　如此说着，这位炼金学大师有些感慨：“魔植是药也是毒，用得不好，便可杀人——这种看似温和的魔植，鉴定起来最难，最容易催生出源自生命的毒，帝都的鉴定师也需要专业工具才能笃定。” 　　“如若随意下结论，不过贻笑大方，证明自己是乡下地方的外行鉴定师罢。” 　　“原来这么讲究……”有些懵懂，少年隐约有些明白鉴定师的重要性了。 　　但此刻，他却又升起另一个有些期待，也有些怀疑的疑惑。 　　“既然鉴定难度这么大。”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位于所有人目光中心的那位白袍少年，那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大的白之民鉴定师：“就算是帝都的鉴定师都很难分辨。” 　　“那……他真的能鉴定出那么多细节吗？” ###第154章 延寿魔植！ 　　伊恩何止是能鉴定出这么多细节。 　　他甚至没等银坊先生的护卫打开箱子，便已经知道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具体源质含量到源质种类，甚至是源质基本单位量都一清二楚。 　　而在魔植被摆放在身前的鉴定台时，他能看见的东西就更加清晰。 　　银青色的光辉在双眼中流转，伊恩凝神细看。 　　这株无人认识的全新魔植外表类似长须草，一种看起来像是微型柳树的小型植物，一条条须状叶片上有着细细的绒毛，呈现白绿色。 　　但是这株魔植又有所不同——它通体呈现半透明的质感，只有中心处有着极其艳丽的亮青色，而它的纯白色绒毛仿佛活着，会不断有节奏地收拢展开，搅动着天地间的自然灵能场域。 　　“深蓝，泛紫，距离第二能级升华植物只差一点点……看来我要建议银坊先生亦或是买家买来后，找个好地方继续养，这显然不是它的极限，甚至远远不是。” 　　“迷宫对周围魔植的活性化和加速成长当真是催生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心中评估了一番后，伊恩也没打算直接就这样靠银色芯片的鉴定能力直接把数据全都爆出来。 　　真的那样做，就不是天才，而是怪物了，预知未来也没办法这样预知啊。 　　起码得做点样子。 　　“银色芯片是很好的助手，所以也没必要什么事都用。” 　　伊恩戴好手套，然后便将这株魔植移动到一旁的密封仪器中。 　　名为‘悬雾皿’的炼金仪器，可以制造出一个小范围的自然灵能真空，其原理是使用微型闪电，将纯净度在99.95％以上的要素晶片升华为源质雾气，充斥整个器皿内部，如此便可隔离开自然灵能的影响。 　　这个时候，倘若将某个具备自发源质和灵能反应的事物置入其中，便可以清晰看见这事物的源质反应和流向，乃至于色彩和质感。 　　有经验的鉴定师单单是凭借观察源质的色彩，浓郁程度以及流动速率与质感，就可以将其效果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据说，在一些大规模的炼金实验室中，甚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悬雾室’，炼金术师就在那里研究世界的本质，与源质和灵能相关的真理。 　　伊恩别说悬雾室了，就连悬雾皿都买不起，需要的时候只能去新城区的炼金工房申请使用，亦或是像是现在，借用哈里森药铺的小型悬雾皿。 　　将魔植置入其中，启动器械。淡白近乎透明的要素雾气便充斥正方形的器皿内。 　　而一道道互相重叠交织，大致呈现圆环状的源质波动，便从那根透明长须草中释放而出。 　　“开始检测纯净源质。” 　　眯起眼，认真观察了一遍后，伊恩使用自己的源质，属于‘咏浪者真形’的源质开启鉴定。 　　淡蓝色的源质从少年的指尖涌出，顺着悬雾皿留给鉴定师的通道涌入器皿内，和魔植的纯净源质接触。 　　所有鉴定师，要不是升华者，要不就是灵能者，总而言之，无能级的炼金术士是极难成为鉴定师的，因为他们甚至无法准确感应到源质的波动，更别说观测到细微细节了。 　　伊恩原本只是依靠灵能观测，故而特意错漏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鉴定结果，表现出自己的稚嫩。 　　而在半年前，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升华者后，伊恩就再也没有失误过一次鉴定。 　　事到如今，少年其实已经知晓了这株未知魔植的正体和具体效果，但是他并不打算只是做个样子，而是真的认真鉴定，用自己实际的知识判断，和已经知晓的‘答案’互相印证。 　　这样倒推的过程，总结正确经验，判断自己失误所在的步骤，虽然看似毫无意义，浪费时间，但却能提升伊恩对那些无法使用银色芯片鉴定的人与事的处理方式。 　　“呵。” 　　药铺角落中，认真观察的金发中年发出嗤笑：“操作手法太生疏了，一看就知道没用过几次专业仪器。” 　　“这就是艾尔斯和我吹嘘的，哈里森港第一的鉴定师？能鉴定出灾兆的鉴定师？” 　　“碰运气的吧。”他微微摇头：“炼金术师可不是这么好培养的……” 　　“帕特，安静点。” 　　但就在金发中年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驼背的老者却淡淡道：“你的炼金术当初也只有六十五分。” 　　“更何况。”转过头，他看向伊恩的目光有些欣赏：“你也不看看对方多大，又成长在什么环境——即便是炼金协会中的那些从小接触炼金术的学徒，在他这个年纪，也不能如此娴熟的动用源质，在不干扰升华晶雾的情况下截取鉴定之物的纯净源质。” 　　“是，他操作起来是有点生疏，我也不觉得他能百分之百鉴定准确……但这可是个好苗子啊，如此冷静，一旦开始工作就可将周围的一切摒弃于外……真是可惜生在哈里森港，被艾尔斯那个臭小子培养。” 　　“咦，悬雾皿居然有这么小的吗？妈妈放宝石的柜子比这个大多了……不过效果倒是一样！” 　　至于金发少年吗，他没想太多，只是乐呵呵地观察悬雾皿中的源质，在心中推测其具体构成和效果。 　　但没等他乐太久，依森就被自己的老师轻轻地拍了一下脑袋：“观察错重点了，好好注意人家截取源质的过程，你什么时候能有这个精度，就可以进阶正式职介了！” 　　“哦！”摸了摸脑袋，少年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地应承下来。 　　三人聊的火热，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声音传出。 　　驼背老者手中的一枚戒指，此刻正流转着微不可查的浅灰色光晕。 　　而就在此时，伊恩的鉴定也得出结果。 　　“纯粹生命源能，以自身源质修复损伤，不具备畸变增生要素，具备近似光环的性质，潜质大约在第二能级中阶甚至是巅峰。” 　　他推断出的这些信息，都是银色芯片也没办法得出的：“不是长须草变异的，这是一种完全崭新的魔植，有畸变的痕迹，不过是良性畸变……就和魔兽自然进阶的几种可能性一样，是数量堆积出来的新魔植！” 　　银色芯片只能给出源质性质以及基础含量等信息，而效用需要持有者结合自身知识才能得出：“而且，不仅仅如此。” 　　少年抬起眉头，他察觉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银坊先生给错了情报，或者说，子爵他们也没有鉴定出这个升华植物真正的功效。” 　　“这不是再生肢体，修复体内暗伤的‘再生’用升华植物。” 　　“这是加强生命本质，增强肌体活跃，减缓衰老和修复细胞损伤的，‘延寿’用升华植物！” ###第155章 渴望之劫 　　“居然是延寿用升华植物！” 　　确定出这个结果时，即便是伊恩自己心中也是一怔。 　　泰拉大陆的升华之道，对寿命并没有特别大的增益。 　　第一能级的升华者，寿命相较于普通人并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甚至一样会衰老。 　　年老时源质流逝，升华器官无法全力运作，实力下降七成恐怕都是说少了，只剩下一成功力才是常见现象。 　　到了第二能级，这种现象会得到好转，升华者在死前的数年内才会开始衰老，在此之前，一直都能保持最低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实力。 　　而第三能级，随着灵魂与肉体的合一，觉醒而出的生命灵能以及心光体，令第三能级在死前一直都能保持全盛。 　　或者说，在他们‘心死’之前，他们就不可能死于纯粹的苍老——只要源质足够，他们就算是抵达极限寿命，也能通过消耗源质来维系生存。 　　只是，这样的延寿，需要耗费大量源质，而且随着肉体的逐渐朽坏，延续寿命所需的源质会持续性飞涨，直至第三能级绝不可能负担得起的地步。 　　至于第四第五能级，则是和第三能级完全不同。 　　倘若说，第三能级，是心灵与生命的融合，孕育出了名为心光体的超乎寻常之物的话。 　　那么从第四能级开始，心光体的蜕变，将会反馈至生命本身……将人类的生命本质，彻底地擢升为一种全新的，完全的超级生命。 　　神话形态，以太真身，源质之躯，完美躯体——这些名字，都是第四能级需要为自己铸就的神力。 　　以渴望的灵能与生命，塑造虚幻的心光之躯；再以心灵塑造而出的虚之形，反馈至真实的肉体，达成真实不虚的伟力，甚至孕育出独属于自己的，超乎于灵能之上的真正神力。 　　启灵，凝辉，心光，虚形，原躯与真形。 　　这就是如今泰拉人类在升华之道上，行走而出的五道天梯。 　　但是……或许是因为过于追求力量，过于求索‘渴望’的力量。 　　神话形态的存在本身，就会持续不断地燃烧持有者的生命。 　　或者说，遗漏。 　　是的，第四能级的升华者，已经开始重组体内升华器官的结构与形态，将自己转换为神话传说中，那些几近于永生不死的巍峨巨人，宏伟巨兽，甚至是传说中的半神之躯…… 　　但，他们并没有找到一条真正完美，没有缺漏的道路。 　　真形传承中，那些不同魔兽间升华器官的冲突。 　　血脉传承中，那些血脉源头巨兽带来的古老意志侵染。 　　疯狂，畸变，扭曲，乃至于灵能膨胀带来的渴望之劫——这些都是并不完美的传承带来的后患。 　　而且，他们的力量与生命融合的太过坚固，以至于只要战斗，只要出手，只要和真正的对手对决，全心全力地燃烧心魂，就必然会带来损耗。 　　可在这个充斥着战火天灾的泰拉大陆，又有谁能免于战祸，谁又能不败不死？ 　　哪怕是胜了，如若不是完胜，也不过是晚死一点。 　　时间太短了，升华之道大兴至今，也不过区区六百余年，不过是一两个朝代的兴衰——即便是第五能级，端坐于‘顶座’之上的钢之君王们也会死去，也会沉浸在疯狂与自我渴望带来的深渊中。 　　他们都会衰老。 　　而这个世界，却有着可以延续寿命的炼金药剂。 　　“现在，这魔植炼制成延寿药剂，大概能延寿第二能级升华者五年左右的寿命，第一能级十年起步，第三能级没有观测目标，无法推算。” 　　按捺住内心的惊讶，伊恩认真地估计：“然而，等到这个升华植物成长到第二能级的完整形态时……增加的寿命至少翻倍！” 　　第二能级升华者的五年和十年，可是不一样的概念……五年时间，他们未必能提升一个等阶，但是十年就不一定。 　　同阶延寿药剂的价格，价格是同阶魔药的五至十倍，而到了第四能级以上，说是无价之宝都是轻的。 　　甚至，第五能级的延寿药剂，可以令第五能级的强者再活一世！ 　　昔年发生在远岸岛与七城联盟之间，将两国打的近乎齐齐崩溃的静谧海大海战，就是为了争夺‘光界之明珠’这一第五能级的延寿药剂主材。 　　“……得说出来。” 　　如此想到，伊恩半真半假地作出了一个混杂着惊愕与欣喜的表情。 　　察觉到伊恩的神情不对，原本都微笑注视着的普德长老和银坊先生也有些奇怪。 　　甚至，就连在一旁观影的埃伦家族三人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银坊先生其实早就在获得这株魔植时，就已经在瑙曼城请人鉴定过了，实际上，他之前请伊恩鉴定过的许多东西，都是已经鉴定过的，就和少年想的一样，只是找个借口给他送钱，算是打好关系与投资的一种方法。 　　不过，每一次伊恩都没有犯错，他鉴定的结果甚至在某些方面，甚至比瑙曼城的那位老鉴定师更加详细，甚至偶尔也会有些老鉴定师都没有鉴定出来的效果。 　　一开始他还会将信将疑，但后来却确定，的确是伊恩的结果更加正确，也更加详细。 　　这也坚固了他投资伊恩这颗明日之星的心思。 　　但，即便是银坊先生，也绝对想不到伊恩面色古怪的真相。 　　“不应该啊，这只是普通接近第二能级的再生魔植而已……”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伊恩抬起的手势打断。 　　“普德长老，快叫守卫传讯给格兰特子爵！” 　　白之民少年抬起头，直接对已经有些了然的老者道：“虽然很像，但这并非是再生用的魔植。” 　　“这是，可以延寿的长生魔植！” 　　伊恩的话一出，首先却是一片寂静。 　　因为延寿和长生这个词太过罕见，以至于即便是普德长老也愣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嗒！ 　　没有丝毫犹豫，比相信自己还相信伊恩的老人即刻动身，没有呼叫守卫，而是自己亲自前往距离不远处的子爵府通知。 　　而就在白之民老者关上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后，缓缓响起的哗然声潮，才从反应过来的围观群众中响起。 　　“延寿魔植？！” 　　“南岭居然也出产这个吗，我还以为只有寂土和九寒山那边才出产这种东西的啊！” 　　“蠢货，怀光圣山不也有吗？！还有静谧海的那个……” 　　“对对对，但是南岭居然也有吗？！这怎么可能？！” 　　“延寿魔植？”三人组中的金发中年人不禁低声自语，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南岭也会出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 　　“这个小鬼，该不会是想要引起我们注意，所以故意朝大里说吧？” 　　他的语气非常不信任，而一旁的老者却眯起眼睛，注视着伊恩本人，以及手中的魔植，若有所思。 　　“确实不可思议……”他微微点头：“但那个孩子似乎并没有撒谎。” 　　“且看看吧。” 　　金发贵族有些不屑，但因为身侧还有老者以及自己侄子，所以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白之民少年的方向。 　　药铺周边的场面紊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讨论伊恩的发现。 　　无论是对药理学还是升华植物有一定了解的采药人，亦或是纯粹路过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他们都能理解延寿魔药的珍稀性——最少最少，他们也知道这玩意价值高的惊人。 　　南岭行省建立一百五十年来，从未有过延寿魔植出现。 　　但今天……却出现了！ 　　不。 　　对此，伊恩却持有否定意见。 　　延寿魔植，说珍稀也没有太珍稀，这种药剂吃多了效果也会衰减，主要是高等级的才真的举世罕见，不可能整个大陆就只有那么几个地方出产。 　　但是，正如同这次的延寿魔植被视作再生魔植那样…… 　　很可能，南岭中出产的延寿材料，大多都被误认了。 　　不仅仅是南岭，其他区域的魔植，很可能也被误认了！ ###第156章 你乐什么？ 　　“没有太过明显的特征，延寿灵植和再生魔药真的很难区分。” 　　虽然只是猜测，但伊恩却觉得很有可能。 　　很快，中央大道周边巡逻的城卫兵和子爵府护卫就陆陆续续地赶来，他们没有驱逐周边群众，但却将药铺护持地严严实实。 　　就在等待格兰特子爵的过程中，墙角的三人显然也是讶然了一番，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互相对视。 　　“南岭居然也有延寿魔植？” 　　帕特有些难以置信道，他眉头紧皱：“这也太离谱了，不会是艾尔斯这个家伙故意演我们吧？” 　　“就是故意让自己手下的这个年轻鉴定师露脸，让他加入咱们的任务，从陛下那里分一杯羹……假如是艾尔斯这个不要脸的乡下人，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虽然他猜的的确没错，但在关键的地方却截然不同。 　　“延寿灵植？” 　　因为很快，听见消息的格兰特子爵直接用飞的赶到现场。 　　降落在门前，他大步走进药铺，然后看向大厅中心，已经用水晶罩罩住灵植的伊恩。 　　少年对他点了点头，用手势比了一个二，又比了一个五，这位褐发蓝眸的贵族登时就了然。 　　“比我的剧本还要精彩……意外之喜，当真是意外之喜！” 　　心中喃喃道，中年贵族毫无迟疑地走上前，揭开水晶罩，然后小心翼翼地截下一根长须，放入口中。 　　闭目体会了一下，格兰特子爵睁开眼，露出了极端地喜悦：“对，虽然还是难以分辨……但的确，一般的再生药剂不会有这种细微的滋润感……” 　　“假如不是提前就有根据，最多只是觉得药性比较温和比较强——这是真正的延寿魔植！” 　　在这一瞬间，格兰特子爵想了许多，比如说借助延寿魔植之名，从帝国各地吸引冒险者，然后用收购到的延寿魔植炼制延寿药剂，大卖一笔建设领地，然后用相应的资源贿赂本地总督以及帝都高官，换取种种政策补助…… 　　太多太多，有太多事情，只要足够有钱，就不用为其烦恼。 　　但很快，他就收敛思虑，重新恢复正常。 　　自己简直就是看见块石头就想建城堡，属实是想多了，谁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个特例。 　　深呼吸一下，格兰特子爵对一旁的墙角三人组挥了挥手，然后示意学徒关上窗帘，让外面的护卫严加看守：“给外面围观的发点水果，让他们快点走。” 　　“这就没意思了啊！” 　　“好歹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效果啊！” 　　“真是，看个热闹都看不到最后，几个意思啊！” 　　外面的围观人群当即大嘘以对，不过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况反而代表真实——也是啊，其他魔植药剂也就罢了，延寿魔植这种东西，哪里是轮得到他们买的？ 　　宣传毫无必要，自然也就不会让他们继续看热闹。 　　等到店内店外的其他普通客人都被劝告离开后，格兰特子爵才笑着对三人组笑着展开双臂：“吾友帕特里克，歌塞大师，还有依森小友……你们的到来，实在是令我无比荣幸。” 　　“那里那里，也实在是见识了一幕令人大感意外的惊喜场景。” 　　帕特里克与格兰特子爵礼节性地握手，拥抱了一下，一旁旁观的伊恩眯起眼睛，察觉到对方简直是想要把对方握死，撞死。 　　他就算没有灵能，也看得出这两个人关系虽然算得上‘不错’，但这个不错，恐怕和‘友好’的不错没什么太大关系，而是‘损友’和‘对手’的那种不错。 　　也就现在是在众人面前，所以才要在小辈们面前维持表面上的好关系。 　　“不说这么多，艾尔斯。” 　　相较于一脸喜色的格兰特子爵，眉头紧皱的金发贵族侧过头，看向伊恩的方向，眼神是血脉贵族最经典的高高在上加上帝都人对乡下人的鄙夷：“你搞真的还是假的？这个乡下小……唔。” 　　“现在仔细一看，长的倒是不像是你这地方能出来的……” 　　噎了一下，显然，即便是傲慢的帝都佬也没办法在看着伊恩的时候，违心地说些什么场面烂话：“是那个家族的遗民啊，到底也是帝都人，不奇怪。” 　　挥了挥手，将之前的尴尬略去，他直接了当道：“鉴定的实力可是和长相无关的，那真的是延寿魔药吗？怕你不知道，哪怕是正式职称的炼金术师也得在专业器材检测下才能确定，别人家说句话你就全都信了！” 　　“你们埃伦家族祖籍也不是帝都吧？” 　　看见对方不怎么给面子，格兰特子爵面色微暗，然后呵呵冷笑：“非要按出生地算，那我也是帝都人，咱们还是同一个医师接生，同一所学院长大……别说这些废话，天天质疑来质疑去，你若是不信，就自己去试试。” 　　帕特里克嗤笑一声，作势就要向前走：“试试就……” 　　“别了。” 　　就在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厚的时候，驼背的老人顿了顿自己的拐杖：“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当初一样不着调！” 　　这位被称呼为歌塞大师的老者走上前，他直接用拐杖分开两者，就像是分开两只龇牙咧嘴互相恐吓的猫狗。 　　他看向金发贵族，平静地说道：“帕特，你的炼金术当年只有六十五分，还不如你侄子一半多——那可是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就你这水平，也能鉴定延寿魔植？你连补血草和生血藤的粉末都分不出！” 　　而就在格兰特子爵露出‘乐’的表情，甚至想要乐出声的时候，歌塞大师也瞪了他一眼：“得意什么？你这个臭小子旷课考试没来，是零分。难怪这么多年领地还这么穷！” 　　他顿了顿手杖，严格地斥责道：“但凡你认真学了我的炼金课，起码也会几手炼制药剂的手艺傍身，怎么会和一群土著纠缠不清几十年？” 　　歌塞大师的手杖仿佛顿在自己头上，格兰特子爵不乐了。 　　在老格兰特子爵还是巡监骑士的时候，现在的子爵曾经与埃伦家族留在帝都的一支，也就是帕特里克同时接受帝都的学院教育，两人的关系不能说如胶似漆吧，也只能说是互为敌寇了。 　　但话也说的好，一个人对小时候敌人的记忆，肯定比其他关系一般的‘熟人朋友’要清晰。 　　两人长大后，放弃家主竞争，选择支持自己大哥的帕特里克成为了铂铱工坊的南部总管事。 　　并且，他在自己昔日儿时‘玩’伴的请求下，大发慈悲地在哈里森港开设了一家铂铱工坊的分店，运输了不少关键药剂，帮助那时还在应对土著攻击的港口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格兰特子爵的确欠对方一个大人情。 　　而歌塞大师那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协会成员，恰好就是这两人的炼金术导师。 　　如今，这位已经成为大师的驼背老人缓缓来到伊恩身侧，和颜悦色地对白发少年问道：“我能再检测一下那株魔植的源质吗？” 　　理论上来说，这是想当失礼的要求，因为这等同于不相信前一位鉴定师的鉴定结果。 　　但伊恩显然无所谓这点小事，他只是看了眼格兰特子爵，得到对方点头首肯后，便笑着将其递给了这位老者。 　　至于这株魔植真正的主人，银坊先生……虽然看似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财产的主导权。 　　可他才是全场最乐的那位。 　　——反正也不可能留着自己用，而无论是谁拿走，都得承他人情。 　　无论是格兰特子爵还是埃伦家族，亦或是那位歌塞大师，哪个是他平时能随便扯上这个等级‘人情’的吗？ 　　歌塞大师的左眼是一颗水晶义眼，在拿到这株延寿魔植后，他严肃地闭上右眼，而左眼的淡蓝色水晶上浮现起层层叠叠的铭文，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光束照射在这株看似半透明长须草的魔植上。 　　“原来如此……是，的确很相似，但是在第七道源质结构上有根本性的不同，决定了是刺激再生还是温润修复……但这也太容易忽略了，倘若不是提前确认，想要发现必须非常细心……” 　　“我明白了，如果说，圣山那边的菇类延寿真菌是通过异类生命力代替本身的源质消耗，进而得到延寿效果，那么南岭的魔植就是凭借单纯的生命源质……这是一种无属性的纯粹源质，有着浓郁的纯净灵光，是因为本地土著供奉的图腾树海影响吗？有趣的课题……”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歌塞大师才若有所思地将延寿魔植还给伊恩。 　　以他的炼金术等级，这种级别的延寿魔药并不能让他有什么波澜。 　　与之相对的，他反而对眼前微笑着的少年很感兴趣。 　　“你……快有正式炼金术师的职介水准了……你的年龄……也就十四、十五吧？” 　　上下打量着伊恩，歌塞大师神情肃然，摸着胡子缓缓道：“艾尔斯这个家伙肯定是因为自己当年没好好学炼金术后悔了，才找出你这个好苗子精心培养。” 　　思索了一会，老人在沉默后再次开口，语调严肃：“孩子。” 　　“有没有考虑过，来皇家炼金协会进修一下？” ###第157章 学院路线？NO！ 　　“去帝都皇家炼金学院学习？” 　　闻言，伊恩认真地与眼前的歌塞大师对视，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大师，假如我真的答应了，您才会觉得头疼吧？” 　　“毕竟，让我这样的人进入学院，肯定要花费很多功夫。” 　　假如说伊恩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作为泰拉大陆最强盛的帝国，仅次于学识之都求索者学院的最高学府之一，瑟塔尔帝国皇家炼金学院毫无疑问是每一个想要深研炼金术者梦寐以求的学府。 　　但伊恩也不是傻子——在这个时代的社会，这个有着贵族和上等人的国家的帝都，一个乡下学员真的跑去帝都学院学习，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他若是真的去了，恐怕就要上演异世界学院流传统剧情：自己先是被绝大部分贵族学员看不起，鄙夷打压，然后凭借考试成绩将这份鄙夷转换成嫉恨，紧接着便要面对其他学员的雇佣的杀手，老师也有看不起他身份的，最后被他用学术成果打脸。 　　最后的结果要不就是杀了一大堆人叛出帝国，流落其他国家地区，辗转之余积累自己的力量，成为强者后再归来帝都复仇；要不就是成为真正的明日炼金之星，在体系内攀登，一边和贵族勾心斗角一边养成自己的学阀势力…… 　　总之多少有点麻。 　　当然，真正的原因，其实还是非常简单。 　　——人又没钱，去帝都干什么？有病找折磨受罪吗？ 　　就是这么简单朴素的理由。至于预知视界，伊恩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帝都捡漏赚到一大笔钱后还能不死于非命。 　　哪怕能，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才十四岁，有的是时间成长，现在去帝都装孙子，那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平白无故浪费时间，还恶了一直支持自己的格兰特子爵。 　　所以现在，伊恩不仅仅要拒绝，还必须正大光明地说出这背后的缘由与逻辑，顺便吹捧一波自己真正的支持者。 　　是的。格兰特子爵很聪明没错，但或许是因为常年居住在哈里森港这种乡下地方的原因，对于那些极具诚意的吹捧，他一向没有什么抗性。 　　“大师，不用担心我浪费天赋，格兰特子爵对我很好，仅仅只是因为炼金器械和专业书籍难以买到，亦或是太过昂贵而已。” 　　伊恩彬彬有礼地对眼前这位若有所思地驼背老者行礼，他平静道：“如果您真的认为我有潜力，那么不如给我一个可以购买当前最新炼金术典籍和论文的渠道……亦或是购买一些常用炼金药剂配方的渠道，我有信心学会。” 　　“对于现在的哈里森港，我的家乡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 　　沉吟了一会，歌塞·阿比德大师微微笑道：“的确，刚才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一位有天赋的年轻炼金术师沉沦于哈里森港这个边境之地……” 　　如此说着，他转过头，看向格兰特子爵，颇为慎重地低头致歉：“对不起，艾尔斯，这点却是我想差了。” 　　“这位年轻炼金术师，能在这个年龄就有远比你们当初更好的成就，足以证明你对他是绝对地支持，是真心想要为你的领地培养出一位自己的炼金大师。” 　　“哈哈，哪里的话。” 　　听见自己昔日老师真心实意地道歉和夸奖，即便是格兰特子爵也不可能真的有什么芥蒂——人家愿意挖角，岂不是说明他眼光好吗？ 　　虽然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他们在炼金术一道上的废物…… 　　但废物就废物！ 　　我就废！ 　　所以子爵哈哈一笑：“我是没有天赋，但伊恩的天赋的确是非同寻常的，这么些年来，我也一直为自己可能耽误了他的未来而忧虑。” 　　“这次听见歌塞老师的评价，实在是令我感到宽慰不已，足以证明伊恩的优秀实在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他看向伊恩，着实感慨道：“当真是全力以赴啊。” 　　伊恩和子爵互相对视笑了笑，话题便翻篇略过。 　　至于帕特里克的表情，实在是一脸晦气。 　　不过，他看向伊恩的表情，也多了慎重和考量。 　　歌塞大师的再次鉴定，确定了伊恩的鉴定结果为真，而且大加赞赏了少年的敏锐，这毫无疑问是一次巨大的口碑提升。 　　毕竟，作为帝都皇家协会的大师，歌塞长老虽然不是这个世界最顶端的炼金师，却也是一流的学者，更是创造出‘奥秘之眼’这种极其先进的辅助炼金义眼，得到过帝国嘉奖的知名学者。 　　如若不是他在升华之路上的天赋远没有自己炼金术上的天赋，他恐怕早就可以成就第二能级巅峰，将自己的灵魂凝聚至辉光之境，然后筹划第三能级的魔药，成为整个帝国都举足轻重的人物。 　　“拉文特。” 　　另一侧，格兰特子爵对正一脸微笑的银坊先生比划了一个手势，稍加思索后，这位商人登时就露出了惊喜，甚至感激的目光。 　　然后，他便干脆利落地起身，端起被伊恩放置在鉴定台上的延寿魔植，同格兰特子爵一齐向前，走向歌塞大师。 　　“好果断。” 　　伊恩看着这一幕，目露了然：“这一手厉害啊。” 　　哪怕他就算瞎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格兰特子爵直接用银坊先生的魔植，去讨好歌塞大师——而银坊先生还得感谢他！ 　　因为，格兰特子爵完全可以在鉴定结束后，以个人的名义买下延寿魔植，然后再以自己的名义去给自己昔日的导师送礼，这一切就和银坊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而倘若是银坊先生自己的话，他也没有任何理由给歌塞大师送礼，对方也没有任何接受的必要。 　　但格兰特子爵愿意带他，这就是情分，哪怕对方一分钱不出，能和歌塞大师这种级别的大人物牵扯上哪怕是一丝关系，一株延寿魔植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格兰特子爵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哪怕是歌塞大师不愿意接受，接下来的新城区建设工作，以及几个外港码头的建设建材供给……他还需要思索怎么再次和格兰特子爵提出这个要求吗？ 　　银坊先生百赚不亏，所以他才会露出那样的惊喜和感激的目光。 　　格兰特子爵借花献佛，谁亏他也不亏。 　　更不用说拿到全新延寿魔植的歌塞长老，简直赢麻了！ 　　所有人都在赢！ 　　“艾尔斯，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让我回帝都后宣传南岭也有了延寿魔植，让你在帝都的渠道更有筹码，也顺便记挂一下你，让我帮你提供一点协会方面的渠道。” 　　此刻，垂眸看了眼延寿魔植，歌塞大师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语重心长地拄杖捋须道：“不要脸的小家伙，聪明不用在正途上。” 　　“昔日无用功，今日遭苦劫。以你的聪明才智，但凡是当初认真学习炼金术，岂会像是现在这样需要讨好我？需要向帕特求情，让他在你的领地开设工坊店铺？” 　　歌塞大师的话，实在是非常不留情面的实话了。 　　伊恩却看见，子爵反而露出笑容。 　　果不其然，驼背老者收下了银坊先生递出的魔植，他继续道：“这种延寿魔植，和圣山以及静谧海中出产的并不一样，反而与九寒山那边的魔植有近似的纯净生命源质，这大概是土著和绿洲那边的国度都祭拜植物相关的自然灵有关，这是一个大课题。” 　　歌塞大师注视着手中魔植的目光颇为灼热，却并非是为了延寿，那是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做实验的渴望：“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看在你培养出了一位优秀炼金术师，以及这魔植的份上。” 　　抬起头，他板着一张脸，看向面露欣喜的格兰特子爵，斥责道：“嬉皮笑脸的，你仍然是我最糟糕的学生。” 　　“什么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 　　面无表情，伊恩心中却在吐槽，然后微微感慨：“观察人……也是一种观察啊。哪怕不靠灵能，单单就是靠肉眼观察，也能看出一个人大致的性格和行为习惯，达成几近于预言的预判了。” 　　格兰特子爵恐怕正擅长这点，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并不紧张，此刻更是哈哈笑着，对歌塞大师的斥责接连认错，完全不以为意。 　　而就在少年感慨时，他却察觉到有人正在从左侧朝着自己靠近。 　　转过头，他看见的却是一张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脸。 　　和一双带着好奇的，湖绿色的眸子。 ###第158章 你的铭文很好，现在我的了 　　就在格兰特子爵与歌塞大师交涉时。 　　被晾在一旁的金发贵族略微皱眉。 　　“这家伙还真会攀附，又给他找到了攀关系的机会。” 　　心中自语，帕特里克眯起眼睛。 　　艾尔斯·格兰特，当初在学院中，和他都是成绩不怎么样的学生。 　　但相较于那时并不善于交际的帕特里克而言，艾尔斯更加独立自主，也更受老师和同学的欢迎。 　　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好，但也没有坏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两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互相之间争强好胜的心。 　　两个少年相互比较家世，炼金，观星，生物，朋友，受欢迎的程度，升华天赋，以及运动类课程的成绩…… 　　他们比较的东西涵盖太多，甚至就连谁钓鱼钓的多这种屁事，在那时都要比一比。 　　而这些屁事有输有赢有平，但输的总是他。 　　或者说，除了家世，炼金和钓鱼外，帕特里克总是在输。 　　至于钓鱼，是因为这两个人根本钓不起哪怕是一条鱼，这才被迫平手。 　　老哈里森是那时先帝麾下新一辈巡监使的领头者，或者说，新巡监骑士的典范。 　　虽然实力并没有抵达第三能级，但因为有着家传的以太武装，故而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帕特里克原本以为，自己和艾尔斯的竞争，将会持续到双方在帝都受爵工作为止——那个时候，他们童年少年时的这些竞争，将会曾为他们之间互相调侃的谈资，而老哈里森也将会进阶第三能级，成为先帝麾下的一员大将，总而言之，足以和埃伦家族平等对话。 　　他们将会成为盟友……这样的想法，持续到老哈里森被派遣到南疆远岭，被无尽红杉碧海环绕的蛮荒之地。 　　并且，死于和本地土著的征战为止。 　　格兰特家族完了。 　　这是当时所有知晓老哈里森死讯，并与其相熟家族唯一的想法，埃伦家族也不例外。 　　倘若老哈里森能开辟南疆之域，击溃本地土著，为帝国戍土开疆成就第三能级，那么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被册封为一位全新的南岭侯爵，至少也是手握重权的边境子爵，成为新兴的开拓贵族之一。 　　但他死了——先帝垂怜，将哈里森港赐给了艾尔斯，只要他能继续父亲的事业，剿灭南岭土著，为帝国在世界极南之地扎下一个最为坚固的钉子并成为第三能级，陛下允诺给他们的尊荣仍然作数。 　　可那时还是第一能级的小格兰特子爵，或许就连哈里森港守不住。 　　果不其然，小格兰特的求援信几乎像是雪花一样寄向帝都……然而儿时的友谊，又怎么能帮助他呢？ 　　所有人都默然亦或是漠然地忽视了那封求援信。 　　唯独只有他，帕特里克·埃伦，伸出援手——他以自己的资金，提供了一批关键的治疗药剂和巨牛之力这种增幅药剂。 　　“朋友比我多又如何？天赋比我好又如何？艾尔斯……你终究没办法一直赢过我。” 　　收回目光，帕特眯起眼睛，看向另一侧，一直安静注视，微微笑着的白之民少年。 　　优秀——真的很优秀。 　　即便是他这种善嫉的人，有些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某些人是嫉妒也嫉妒不来的。 　　譬如说他的大哥，如今埃伦家族的家主。譬如说当年那几位骑士团的新秀，如今的戍疆大将。 　　又比如说眼前的这位炼金天才。 　　帕特里克可是清晰记住了歌塞大师所有的话……这个乡下小子，居然在十四岁就有了接近正式炼金术士的水准？ 　　学徒，初级，正式……哪怕是皇家炼金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也不过就是正式炼金术士的水平。 　　艾尔斯是个货真价实的炼金术废物，哈里森港也没有可以教导学徒的炼金术师，这证明对方完全就是靠基础读物自学——是，学院导师当年经常说，只要完全掌握基础读物中的所有知识并且融会贯通，足够他们以优异成绩毕业。 　　但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帕特里克当初不信，但现在却相信了。 　　难怪歌塞大师会起惜才之心，邀请对方。 　　“有没有机会招揽一下？反正之前我只是针对艾尔斯。” 　　帕特里克觉得可以试试，毕竟招揽这种事只要钱，埃伦家族别的可能不好说，钱是真的多，多少试试没关系。 　　“依森。过来。” 　　思索了一番，帕特里克侧过头，与自己身侧，一脸藏不住好奇和惊讶的侄子说了一些话，令自己的侄子连连点头。 　　然后，年轻的金发少年便轻咳一声，以非常正式的态度，朝着那位白之民少年走去。 　　伊恩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他转头看去。 　　“向导先生。” 　　最为正式的语气开口，他极其礼貌地抚掌称赞道：“你刚才的源质感应技巧实在是太精湛了，简直就像是艺术一样，令人赞叹不已。” 　　“感谢您的称赞。” 　　伊恩看着对方没比自己大多少，却这么一股故作正式成熟的礼节，不禁有点想笑。 　　——这大概就是帝都那边的贵族吧。 　　为这发自真心的赞赏，他也微微行礼，然后抬起头，平静地回复道：“叫我伊恩即可。” 　　“我名依森嘉德·埃伦。” 　　在对方正式送上名字时，伊恩也在打量对方的长相。 　　名为依森嘉德的少年身穿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探险服，材质看似普通，实料却应该是某种魔兽的精制皮革，一头齐肩的金色长发乱乱地扎在一起，微挑的眉下，湖绿色的清澈眸子正好奇地凝视着自己。 　　不过，少年左眼的下方，有着一条由细密铭文构成的条纹码，不知是何用意。 　　对方的确是实打实的贵族，皮肤是根本没有晒过太阳的雪白，只是手指却显得有些粗糙，甚至还带有些许杂乱的颜色，显然是长期的炼金实验与药剂浸润导致的情况。 　　就在伊恩打量时，依森嘉德大大方方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伊恩……你刚才的鉴定过程实在是太过流畅，我没有看的太清楚。能再为我演示一遍吗，鉴定方面我很不擅长，想要学习一下。” 　　“我会付费的。”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急忙追加了一句话，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矜持。 　　对于普通鉴定师来说，这是很失礼的要求。 　　每个人提取源质，鉴定细节的手法都是独有的，是足以传承给后代的看家绝技，怎么会展现给外人？这根本不是付不付钱的问题。 　　这种问题，其他人问都不会问，更不用说如此光明正大的要求‘学习’。 　　但伊恩却很清楚，对方其实根本没那么多心思。 　　他就是单纯的想看，想学……而且没有被拒绝过。 　　“没问题。” 　　挑起眉头，伊恩也没有拒绝他，因为毫无必要。 　　眼前的这个家伙看上去真的是在学院中呆的太久，已经和现实世界有了隔阂，但归根结底，对方是怀着善意而来，最多就是情商不足，不通人情而已。 　　贵族子弟嘛，差不多就这德行了，已算非常礼貌。 　　更何况，对方肯定没办法学会自己灵能和银色芯片鉴定术的精髓，而自己还别有技巧。 　　谁赚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恕我失礼，鉴定一事，不可能空手……请问，能不能给我一份可以用来鉴定的炼金造物，亦或是灵能饰品？” 　　双眸中水色的光晕闪动，伊恩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他微微一笑，指向依森嘉德手腕上的一条宝石手镯，平静地说道：“就这个如何？” 　　“嗯？没问题。” 　　依森嘉德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最昂贵的灵能饰品。 　　但这也正意味着眼前的年轻鉴定师，的确有自己如今还不懂的技巧！ 　　“请。” 　　所以金发少年相当痛快地摘下自己的手镯，递给眼前的伊恩。 　　注视着这一幕，帕特里克微微皱眉。 　　“这么巧？”他心中低语。 　　伊恩伸手接过手镯，他凝视着这个在他双眸中，弥漫着紫青交加雾气，绝对算是第二能级巅峰的灵能饰品，双眸中的光辉转换为银青色。 　　登时，在少年的视界内，原本模糊不清的紫青色雾气内侧，骤然浮现出一道道清晰无比，以银色显示的铭文痕迹！ 　　伊恩认真无比地注视着这些繁复而细密，严谨秩序到宛若艺术品的铭文阵路，似乎想要将其深深地刻录在脑海中…… 　　不。 　　他现在，就是在用银色芯片，刻录这些足足有第二能级巅峰水准的灵能铭文阵路！ ###第159章 第二层铭文结构 　　银色芯片的鉴定功能其实并不算是很强，只能说全面。 　　对于那些真正想要了解细节的人来说，它并没有细致到可以通览全部的各类条目，只有大而化之的整体描述。 　　最有用的，其实是它的那些详细数据——无论是重量，大小，内外温度，材质细节以及蕴含的源质单位等等信息。 　　倘若使用正常的测量器材来检测，能不能那么准确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需要花费许多时间。 　　伊恩的炼金效率之所以比寻常同僚高，正是因为这点。 　　除此之外，银色芯片也可以辅助行动，它可以直接在视野中画好辅助线，哪怕是对炼金术并不怎么熟悉的人，只要知道步骤，对自己的身体操控能力达标，在有着配方的情况下，也是可以轻松做出高质量的魔药与药剂的。 　　这大概也是当初为何希利亚德毫无炼金术基础，却也能轻松做出完美级别的沙铠学徒魔药的原因了——毕竟老师的底子在那里，他可以完美复刻自己所需要做的任何操作。 　　伊恩目前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最起码，他距离无器材炼金还有两个大门槛需要迈过。 　　不过，他也开发出了银色芯片的另一个全新用法。 　　那就是‘记录’。 　　银色芯片，可以拓印魔药的源质结构，并以自己为载体，代替伊恩的肉身施展各种升华技艺。 　　因为银色芯片如今已经和伊恩混为一体，不分彼此，所以说，本质上伊恩可以算是有两个躯体……甚至更多个。 　　银色芯片，也是会成长的。 　　四年来，原本顺应着伊恩神经衍生的银色芯片载质开始逐渐溶解，消失……但少年却知道，那并非是真的消失不见，而是化作更加微小的形态，融入自己的细胞乃至于基因深处。 　　而它的记录功能，也变得更强。 　　只要伊恩认真凝视，尝试去记忆的东西，银色芯片都会将其记录下来，储存进自己的资料库中。 　　而且，因为深度融合，即便是伊恩以预知视界观测到的种种雾气特征，它居然也可以辅助记录，将种种特殊的源质变动乃至于铭文结构都直接烙印！ 　　简直就和前世辅助记忆芯片一样，只是少了点亲切人性化的操作界面。 　　当初伊恩知晓这一点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把格兰特子爵炼金实验室里面的书，以及炼金火炮的铭文结构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是的，银色芯片自己没有扫描功能，只能伊恩自己去看，亦或是自己用灵能去分析……虽然说这点很不方便，可一旦记录下来，伊恩却可以通过芯片的指引，在符合基础条件的情况下，将这些记录下的铭文全部都复刻出来！ 　　“虽然这些帝都贵族一口一个乡下人的嘴脸实在是令人绷不住，但他们说的倒也没错，哈里森港的确不发达，也根本没有什么铭文可以给我抄录自学。” 　　此时此刻，伊恩端起依森嘉德的蓝宝石手镯，将其放在悬雾皿中，开启仪器。 　　他在对方睁大眼睛，极其认真的注视下，佯装认真地观察着手镯，心中却感慨道：“四年多时间，我也就铭刻了炼金火炮，炼金火铳，锋锐和固化等几个基础铭文结构。” 　　“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记录的必要，我自己就能学会。” 　　乡下地方的天才尴尬之处就在这里——太简单的不用学，适宜难度的又学不到，不上不下卡在这里了。 　　这也是为什么全世界各地的人才，都会朝着大城市大势力汇聚的原因。 　　随着悬雾皿的启动，手镯散发的源质波动开始呈现。 　　不得不说，不愧是侯爵家族小少爷身上最好的灵能饰品。 　　在认真用预知视界观察的瞬间，伊恩甚至一瞬间感觉到了眼酸，感觉就像是被人用铭文照着眼睛打了一拳。 　　“好复杂！” 　　揉了揉眼睛，伊恩继续认真观察。 　　依森嘉德的蓝宝石手镯，主体是一个完整的秘银基座，单单就是这么一个秘银圆环大家就价值近千塔勒，更不用说上面镶嵌的十二颗大小近乎相等，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厉害啊，是双重铭文结构。” 　　哪怕是不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伊恩也能看出这个蓝宝石手镯的特殊之处——每一颗宝石上都有一个完整的铭文阵路，而秘银手镯本身更是一个贯穿了所有宝石阵路的基座回路，将所有铭文阵路都汇总统辖的中枢。 　　在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中，深紫泛青的流光中，有着一个又一个铭文浮现，然后被记录。 　　而伊恩却并没有太在意这个，而是依照正常流程，用自己的源质去截取蓝宝石手镯散发的灵能场域。 　　“看清楚了，我把动作放慢一点。” 　　如此说着，他提醒着一旁已经弯下腰，认真观察悬雾皿中情况的依森嘉德，然后以慢动作展示自己源质变化，决断。 　　实际上，伊恩的操作手法，完全是依照银色芯片中的辅助线，自己用预知视界摸索推导优化出来的。 　　这的确是他独有的技巧，也非常优异，但如果没有极其敏锐的感知与精密度，是无法有和他一样效果的。 　　“太稳定了！”依森嘉德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他注视着伊恩的源质几乎就是行云流水般剖开蓝宝石手镯散发的灵能场域，并且从中截取了一个完整的拓面。 　　——他虽然完全看懂了伊恩的手法，但却很清楚，自己除非经过以年为单位的苦练，是不可能学会的。 　　“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啊……难怪老师总是和我说，除却帝都外，还有一整个世界呢！” 　　伊恩此时也没有太过在意金发少年的惊喜与些许沮丧，他正在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主体铭文结构，是由十二颗蓝宝石阵路形成的微型自然灵能场域……就像是蹉叹崖那般，可以制造出一个充斥着特定属性自然灵能的场域。” 　　“随身小灵地，辅助修行吗？这可比一般的灵能饰品要贵不止一个级别了！” 　　“嗯，是火属性……看来埃兰家族的血脉传承应该是与火有关？这个有机会可以问问格兰特子爵，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 　　白发少年认真地思索，根据自己截取的灵能拓面进行解析。 　　这时他开口，对一侧的依森嘉德道：“虽然样式看上去有点像是前文明造物，使用了很多宝石镶嵌结构，但实际上，大概是几十年前模仿前文明造物制作的仿制品吧？应该是大师之作。” 　　“咦，是吗？”对此，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他对此并不清楚：“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 　　“哦，没事了，那肯定是大师之作。” 　　和这些贵族说话真累。心中想到，伊恩表面上默默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分析：“这个秘银是使用了粉末压制技术，一体化铸造出来的，而宝石却都是纯天然的纯净蓝宝石，而第一层铭文回路，就是借助了宝石的天然铭文结构和秘银搭配，塑造成型。” 　　在泰拉世界，宝石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铭文回路载体——它们的结晶晶格本身，就具备引动一部分自然灵能的力量，换而言之，那就是一种最原始的微观铭文，是现代铭文学的基础起源之一。 　　据说，铭文学的创造者，那些深居于大地山川之下的山之民们，正是发现了三块巨大无比的纯净铭文宝石，这才被启迪，开辟出了铭文学这一门探索世界真理的学科。 　　总之，纯度越高的宝石，越具备纯粹的自然灵能，故而也就能被利用——人造宝石也具备同样的力量。 　　而要素结晶，便是人造宝石的技术应用在源质上的结果。 　　伊恩又洋洋洒洒分析了一大片，从蓝宝石手镯的秘银纯度，宝石晶格，第一层火元素场域的效果说起，一直到手镯本身的工艺，铸造这一灵能饰品的大师手艺之精湛，可拆分式阵路模式的优异性为止，令原本还想要插几句话，感慨一下伊恩坚定结果之准确的依森嘉德都愣住了。 　　——大家吹的都挺开心的，怎么突然开始讲课了？ 　　“……大概就是如此。” 　　此刻，伊恩颇有些意犹未尽。 　　说实话，对蓝宝石手镯的解析到这里，就已经足够，已经完全称得上是天才。 　　至于第二层铭文结构，反正已经拓印下来，也不着急分析，回家再细细琢磨。 　　至于现在，直接推脱说自己看不懂藏拙，也不会被人怀疑……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才正常。 　　所以，他只是有些遗憾地关闭悬雾皿，将蓝宝石手镯取出，送回给依森嘉德：“至于第二层铭文结构，我就完全无法解析出来了……它隐藏在十二颗蓝宝石的自然晶格内侧，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这样就很完美。 　　他如此想到，既表现出了自己的优异，但却也的确有办不到的，能力之外的事情——预知视界也告诉他，这样的选择会得到更多的好感。 　　但伊恩却还是忽视了一件事。 　　那就是，即便是贵族，也不会隔一段时间就重新检测一下自己身上的饰品效果。 　　“什么？” 　　依森嘉德抬起头，他有些茫然地和伊恩对视，两人大眼瞪大眼，令金发少年露出有些愣愣的表情：“妈妈送我的‘蓝焰’居然还有第二重铭文结构？” 　　“什么？” 　　听见这句话，药铺中的其他人也都齐齐转头，歌塞大师也露出错愕的表情：“那镯子还有第二层铭文结构？我四年前检测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东西！” 　　其他人大多也是类似的反应。 　　唯独帕特里克在惊愕之余，看向伊恩的神色却有一丝黯厉地变化。 ###第160章 潜伏的杀意 　　——原，原来你们不知道吗？！ 　　即便是伊恩，这下也有点绷不住了。 　　他此刻心中波涛起伏，但表面上的表情仍然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困惑：“那是我感应错了？可能是我将宝石的天然晶格误认为第二层铭文了……” 　　失算。他如此想。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这玩意是一个母亲送给自己孩子的十岁生日礼物，除了第一次鉴定，估计也不会有后续的再鉴定。 　　绝大部分时间也没人会想到它除却主要功能外，还会有一个第二重铭文铭刻——如果不是伊恩的感知敏锐到了能够察觉在表面火元素灵能场域的燥烈变动下，还有另外一个稳定运行的模型，他恐怕也只能靠预知视界来察觉了。 　　而且，随着依森嘉德愕然的表情，伊恩也在银色芯片的紧急查询下，察觉到，那第二重铭文结构的真正功能。 　　“增幅灵能烈度？到也不能算是一个坏功能，但是它已经有了一个制造火属性灵能场域，辅助修行的能力了，再加上这个，是想让人走火入魔吗？” 　　一个同属性的自然灵能场域，可以辅助升华者修行，调理自我源质的频率，并令身体更好地适应灵能与源质的冲刷，为未来第三能级生命与灵魂合一，构筑生命灵能有极大的助益。 　　就好比如说蹉叹崖，那个地方，对于修行极光泰坦这种真形传承的升华者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灵地，在那里修行，不用担心体内源质暴动，也不用忧虑感应不到自然灵能频率，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突破地。 　　名为‘蓝焰’的蓝宝石手镯，就是一个可以人工制造出这样环境的灵能饰品，它制造出的平缓火属性灵能场域将会帮助依森嘉德从小适应自然灵能，而当他要突破第三能级时，这份适应和熟悉，将会让他比一般的普通升华者要轻松许多倍，成功率更是要翻好几倍。 　　这就是大贵族的底蕴，也是为何贵族阶级的升华者，要远比那些幸运得到高等传承的‘幸运儿’要多得多的原因。 　　后者起码要经过好几代人连续出现升华者，才能勉强和贵族们比较——但倘若真的连续出了好几代升华者，那岂不就肯定会成为贵族吗？ 　　可是，倘若这份底蕴本身，就掺杂了‘毒’…… 　　伊恩此刻心中明悟。 　　“火属的灵能场域本来燥烈易变，再加上烈度增幅，这反而会导致隐患，并不能让持有者逐渐适应灵能，磨合灵能和肉体的共鸣度，甚至会造成关键时候无法把握自己身躯，降低源质操控精度，以至于突破失败。” 　　一瞬间，伊恩就想到了好几个可能性，譬如说原本就是设计失误，但是之前埃伦家族没有鉴定出来，亦或是家族内斗，有人暗算这位小少爷…… 　　至于有外人想要暗害……也算是一个可能吧。 　　前者说实话，不太可能。伊恩虽然自负自己天赋的确不错，还有银色芯片与预知视界，理论上无人可以与他比鉴定。 　　但真正的高阶鉴定师必然有自己的绝技和眼力，并不可能比他差，至少鉴定出一个双重铭文结构不是问题。 　　所以，第一个不可能发生，假如有这种走火入魔的可能性，这手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出现在依森嘉德面前。 　　“所以是第二个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伊恩心中不禁就想要躲远一点——还真不是他怕事，而是侯爵家族内斗这件事和他这个边疆小鉴定师有什么关系，不要把他扯入浑水啊！ 　　但可惜的是，现在似乎已经扯入了。 　　“依森，给我看看。” 　　此刻，歌塞大师一脸凝重地走过来，而金发少年也顺服地将镯子递出。 　　老人的义眼再次射出一道透明度极高的淡蓝色光柱，这光柱看上去就比之前查看延寿药剂的要来的高级，消耗也更大，显然是歌塞大师用出了真手段。 　　隐约间，伊恩也感应到了一阵明显的灵能波动……歌塞大师的这只义眼赫然也是一种特殊的灵能饰品，可以制造出堪比观察系灵能的解析光柱！ 　　“的确！有第二层结构隐藏在天然结晶晶格中，但……这是怎么发现的！？它完美融入在了自己制造的灵能场域中，哪怕是顶级的鉴定师，如果不深入分析，表面上看几眼，最多也就觉得灵能场域不太稳定，但不影响效果……” 　　观测完毕，独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驼背老人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伊恩一眼，白之民少年只是有些茫然地解释：“我的灵能能看见源质流动，我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自然结构……” 　　“……的确，你的灵能的确应该是很高强度的观测系灵能，这对你未来的鉴定和炼金术生涯有很大好处。” 　　歌塞与帕特里克和依森嘉德都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格兰特子爵，沉声道：“这次真的很惊喜，艾尔斯，无论是延寿魔药，还是这位名叫伊恩的年轻炼金术师都是如此……你的成长其实也颇为令我惊异，希望你未来能继承你父亲的事业，不让格兰特家族的荣誉蒙羞。” 　　“本来今天应该再聊聊之后有关于陛下任务的合作事宜，但如你所见，我们这里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 　　如此说道，他行了一个客礼，而格兰特子爵连忙回礼。 　　他虽然因为炼金术水平太低，根本没听懂伊恩和歌塞大师的分析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能知晓，依森嘉德身上的这个饰品绝对有大问题。 　　“过几天再商讨合作事宜吧，我们就住在铂铱工坊，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歌塞大师前面半句话是对着格兰特子爵，而后面半句话是看向伊恩。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金属卡片，递给伊恩：“很感谢你的敏锐，不然的话，恐怕会出现大问题。” 　　“我的荣幸。” 　　伊恩接过这张金属卡牌，入手的时候感觉意外的冰凉，但却并不外泄凉意。 　　很快，埃伦家族一行人便匆匆离开，格兰特子爵和普德长老等人与伊恩一同注视他们离开。 　　“倒也不奇怪。” 　　子爵喃喃自语，他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现在又恢复镇定。男人眉头微皱：“埃伦家族的私事和我无关，但假如会影响到任务的话，那就有些麻烦……” 　　“希望早点解决吧。” 　　子爵如此叹息。 　　——恐怕很难解决。 　　这是伊恩的评价。 　　因为，仍然开启预知视界的他，在刚才注视埃伦家族三人组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令他心中一沉的情况。 　　随着歌塞大师的鉴定，那位明明是一行人的主心骨，却从中途开始就沉默，一直到离开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帕特里克·埃伦…… 　　他身上的雾气，骤然染上了一层猩红的血色！ 　　那是，名为杀意的味道！ ###第161章 真正的任务 　　“大家做的都不错！” 　　随着格兰特子爵安排的这么一出‘戏’以相当优秀，甚至出乎预料之外的结局结束后，格兰特子爵便勉励了一番众人，紧接着将普德长老与伊恩请到子爵府继续商谈后续细节。 　　他将会为伊恩解释，为什么要安排他作为主角，在埃伦家族一众面前演出这么一场安排好的戏码。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路上，普德长老察觉到了伊恩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表情，关切地问道。 　　“还好，只是有些感慨贵族的关系。真难懂。” 　　伊恩的回答令长老误以为是在说格兰特子爵与帕特里克的关系，故而老人笑道：“他们过去的确有些许矛盾……但矛盾比什么关系都没有来得好，更何况那位帕特里克勋爵人其实不错，他当初的大力支持的确救了哈里森港一命。” 　　说到这里，长老露出了回忆的表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太过艰难的岁月实在是令老人无法忘怀。 　　“是的。” 　　伊恩原本对帕特里克的看法，和普德长老是一样的，对方的确就是嘴巴比较硬而已。 　　真的熟人遇难，不管是什么心态，他真的会去帮——这就已经算是好心肠。 　　但现在，他却眯起眼睛，心中疑惑。 　　“一个还算是‘不错’的贵族，会真的出手帮助朋友的好人，一个表面上看上去的确算是温和的叔叔……为什么会去暗害自己的侄子？” 　　是的。 　　凭借最后在帕特里克身上感知到的敌意，伊恩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 　　蓝焰手镯上的第二层铭文结构，正是这位埃伦家族好叔叔的手笔！ 　　对方一开始，或许只是想要让依森嘉德和自己多聊聊，套个近乎什么的，却没想到金发少年直爽到了直接开口询问技巧的地步，而后续自己又毫不犹豫地选择蓝焰手镯，更是令他感到意外。 　　但其实直到这里，一切都还好说……直到自己居然真的看出了点什么，对方才大感意外，并且对自己升腾起敌意……乃至于一瞬间深沉地杀意！ 　　“叔叔居然是暗害自己的侄子的黑手，而且居然没有被任何其他人发现……这又是为什么？真难理解。” 　　伊恩纠结了一番：“更何况杀意，更加没有理由了——我虽然揭穿了他的阴谋，但杀了我又不解决问题，他也不像是会因为泄愤而杀人的人……这背后肯定还有隐情！” 　　虽然说，直面一位第二能级帝国贵族的杀意。 　　但他却并没有太过忧虑。 　　因为杀意只是杀意，帕特里克还没莽撞，亦或是说愚蠢到明面上动手。 　　先不说他能不能杀了自己，单单从情绪上来看，对方的情绪更多的是惊愕与不可思议，恼怒和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这种事都能被揭穿，杀意虽然在淤积，但并没有半点计划。 　　甚至，这位贵族并不紧张，丝毫不担忧自己会被怀疑，也没有露出哪怕是半点破绽。 　　所以他即便真的要出手，也绝对不是现在，而是有个详细计划后再出手。 　　“帕特里克的铭文技艺肯定没好到可以做出第二重复合铭文结构的地步——他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疯狂，而是埃伦家族背后内部斗争的体现……哎，贵族的关系，真难懂。” 　　而伊恩也不禁心中感慨：“这位看上去只是有点傲慢的帝都老爷，居然也是个会扮猪吃虎的。” 　　“所有人都觉得他头脑简单，只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家伙，但实际上，却能隐藏自己真正的目的，让自己的目标都毫无怀疑。” 　　“不能小看任何人啊。” 　　怀着这样的感慨，他与普德长老来到子爵府，进入了二楼书房。 　　提前回来的格兰特子爵正在一张南岭大地图前等待着他们。 　　“埃伦家族和帝国皇家炼金协会联手，是为了当今陛下的任务而来。” 　　子爵注视着地图，他拿出笔，在贴近腾澜部周边的海域画了一个圈，他直截了当道：“烁光要素晶贝——大概八个月前，被一支无所属冒险者发现的新魔兽出现在了这片海域，靠近夜光海的地方。” 　　转过头，格兰特子爵示意伊恩和普德长老上前看地图：“那是一种特殊的，可以出产极高纯度天然要素结晶的‘战略生物’。” 　　“那支无所属冒险者小队被铂铱工坊收编，他们也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帝国，帝国高层相当重视这点，故而派出一支小队确定该信息的真实性。如若可以，捕获范种，带回帝都进行研究。” 　　“他们就是那只小队。” 　　伊恩点头道，这点他也早就有所猜测：“埃伦家族就是为了这个功劳而来。” 　　此刻，他也明白为什么赛楠会带着那一沓荧光藻跑过来找自己鉴定了——因为那一沓荧光藻正出自要素晶贝的出产地，腾澜部的夜光海领域。 　　而对方之所以想要鉴定，恐怕是为了获取本地荧光藻等晶贝伴生植物的数据，为后续养殖，培育要素晶贝做准备。 　　并且，无论是要素晶贝还是荧光藻，都是因为迷宫的异变而诞生……所以说，他们这支勘察小队是为了迷宫而来也没错！ 　　“确实如此。这是皇帝陛下的直接指令，埃伦侯爵的现任夫人正是陛下的次女，虽无血脉，但却颇受宠爱，她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取到了这次任务。” 　　点点头，格兰特子爵平静地说道：“这是很大的功劳——要素结晶是战略物资，帝国虽然已经有了原本的战略养殖生物获得稳定的要素结晶，但谁也不会嫌多。” 　　“这是大功一件，我们不可能不掺一手。” 　　要素结晶本质上是实体化，没有任何属性倾向和铭文结构的‘人造宝石’如果说宝石引动的是灵能的力量，那么要素结晶引动的就是源质的力量。 　　说这话时，子爵看的人是普德长老——白之民老者沉默地点了点头，但却眉头紧皱，似乎正在沉思。 　　伊恩也沉默着，他很清楚，这是子爵释放出的善意。 　　哈里森港的白之民是被流放的贬谪之民，他们昔日是帝都知名的迷宫研究者‘切哈洛尔沃家族’的最后遗民，只是如今还记得这个身份的，只剩下普德长老一人。 　　贬谪并非绝对，倘若说永不原谅，那么先帝大可将切哈洛尔沃家族的成员扔到真正的前线，譬如说飞焰地大荒漠……只要立下足够多的功劳，白之民未必不可取回自己的姓氏，再一次成为贵族，取回自己的荣耀。 　　这一次的任务，或许就是好机会……毕竟，贬谪切哈洛尔沃家族的是先帝，而现在的皇帝是守土者阿克塞尔。 　　只要有足够的功劳，对方并不介意赦免白之民的罪，这也是有许多先例的事。 　　“这需要你的力量。” 　　这一次，子爵是和伊恩说话。 　　格兰特子爵严肃地注视着伊恩，但语气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做的真的非常好，伊恩，你的表现……嗯，远超我的预计范围之外，不过我并不惊讶，因为你的确就是如此天才。” 　　“十四岁的第一能级升华者，虽然只是咏浪者这种低等传承，但也足够天赋奇才……倘若日后我进阶第三能级，有了更多资本，我会考虑给予你第二能级的海妖传承。” 　　听见这句话，无论是伊恩还是普德长老都为之一惊，然后齐声道谢。 　　“嗯。” 　　理所应当地接两人的感谢，缓缓地坐回自己书桌背后的位置，子爵两只手撑在在下巴上，他平静地说道：“伊恩，不出预料之外，下次我和帕特里克以及歌塞大师商议时，你就会成为他们探索队的随行鉴定师——以切哈洛尔沃家族遗民，以及我下属的身份。” 　　格兰特子爵很擅长借花献佛，空手套白狼……就如同他之前借用银坊先生的魔植给歌塞大师示好，而现在又用伊恩的能力和工作为自己在皇帝的任务中参合一笔。 　　但却没人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他正是链接着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如若没有他与歌塞大师的师徒情分，即便歌塞大师再怎么看好伊恩，也不会尝试将伊恩拉近自己的队伍。 　　没有背景的人，进入他们这个队伍，是绝对的有害无益。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人际交往上的天赋，格兰特子爵的消息才会额外灵通，并且带领哈里森港度过最危机的时机，办到了即便是老格兰特子爵都未必办得到的事情。 　　但这也是某种缺点吧……除却外交领域外，格兰特子爵虽然升华技艺还算是有天赋，可对于铭文和炼金却是一窍不通，以至于以太武装的维护，都需要借助普德长老和伊恩才能办到。 　　深知这一点，伊恩继续聆听格兰特子爵的提示：“别太担心，这不是一个危险的任务，腾澜部已经和山潮部几近于决裂，即便是大萨满仍然有号令图腾主的权柄，但他们再也不可能融洽合一，海上不会有太多危险。” 　　“唯一的问题在于魔兽，但是有帕特里克和歌塞大师在，即便是那两条腾澜巨鳗齐齐出现，也未必能真的伤害到你们。” 　　如此说道，这位褐发蓝眸的贵族认真地点头：“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安全回来，发挥出你的实力，让他们对你印象深刻，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是个优秀的鉴定师。” 　　“那么，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就会对你袒露出，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真正任务’！” 　　“咦。”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为之一愣。 　　他和子爵对视，有些不解地说道：“真正的任务？” ###第162章 极之域 　　“真正的任务？” 　　伊恩虽然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但并没有多加询问，而是等待子爵的解释。 　　果不其然，格兰特子爵并没有真的等一老一少两位白之民继续捧哏，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你们也应该有所察觉，倘若仅仅是要素晶贝，是不可能让那位溺爱孩子的侯爵夫人，送自己的儿子来咱们哈里森港这个乡下地方的。” 　　说乡下地方时，子爵没有半点自嘲，而是认真地阐述。 　　他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道：“埃伦家有三子二女，咱们这边的小少爷便是第三子，有同父异母的两位哥哥，一位姐姐与一位亲生妹妹。” 　　“那位看上去鼻子长在脑门上的金发中年人是他的叔叔，铂铱工坊南部地区总理事帕特里克·埃伦。” 　　“而稍微有些驼背的老人是皇家炼金协会十五位授勋皇室大师之一，也是如今还在协会内部进行教学事宜的两位大师中的一位，更是我当初的炼金术导师，歌塞·阿比德。” 　　说到这里，子爵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相信，在场的两个人都能明白他话的意思。 　　“的确。” 　　普德长老若有所思地点头：“战略生物虽然重要，但真的要划分级别，几位第一能级升华者就足够——要素晶贝本质上都算不上魔兽，一个普通的侦查小队就能完成素材回收任务。” 　　“最多最多，一位第二能级带队即可，这位小少爷倒也配得上这个配置，但两位实在是就有点大张旗鼓了。” 　　“帕特里克不一定会出手。”格兰特子爵道：“埃伦家族现在内部竞争非常激烈……小依森的两个哥哥和那位姐姐都不是省油的灯，帕特虽然不聪明，但可不会选边站——尤其是选依森。” 　　——不，他已经选了，但的确没选依森。 　　伊恩在心中吐槽一句，他知道子爵的推测是没错的，那位金发贵族来到此地的理由绝对不可能是要素晶贝，对方明显对这个任务不是很上心。 　　与之相对的，他心中有其他的事情，至于这个事情是子爵口中真正的任务，还是暗害自己的侄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 　　而格兰特子爵作出结论：“除却要素晶贝外，埃伦家族这帮人肯定别有所图，甚至可能要素晶贝都只是遮掩。” 　　子爵说这话时，语气斩钉截铁，无论是伊恩还是普德长老都很清楚，对方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情报，才敢于如此笃定。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凭借最近这些年的特产贸易，格兰特子爵在帝都很是有一批渠道，当然也可能是拉上了父亲过去的恩泽，他的消息来源大多都非常准确。 　　“普德，伊恩。” 　　男人目光炯炯地注视两位白之民：“对你们来说，这都是机会。” 　　“伊恩，你的天赋令我叹为观止，你也很聪明，并没有受到诱惑，知晓留在哈里森港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但歌塞大师说的并没有错，相较于你的潜力，我的确只会耽误你，所以你这次任务，一定要拉好与歌塞大师的关系。” 　　“他是如今炼金协会中，唯二还在教育后辈的大师，他的手里有着全套的炼金典籍，藏书之丰富学识之全面，整个帝国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位，只要他愿意帮助你，你根本不用担心自学的素材。” 　　他转过头，看向普德长老：“老家伙，你心心念念率领家族洗刷名誉的机会来了——先帝贬谪了你们，现在的陛下却不会太过在意，只要你们立下功劳，展现价值，取回姓氏指日可待。” 　　不得不说，格兰特子爵在画大饼和引导人方面做得相当好，这份能力和学习能力无关，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令伊恩也相当钦佩。 　　不过……伊恩却从对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急迫。 　　“哦……我大概理解了。” 　　白之民少年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倘若真的有所谓的真正的任务的话，那绝对和迷宫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可能是遗迹群！” 　　“格兰特子爵也是昔年开拓团的后裔，他应该也知道南海大遗迹群的存在，将其视作禁脔，故而想要密切关注这支勘察团的动向，把我们当钉子用，插入其中。” 　　“我们的确可以获得好处，肯定会尽心尽力，勘察团的任务会有我们这些本地人的帮助更加顺利，而他也可以成功获得信息，是多赢的局面。” 　　差不多嘱咐了这么一通后，伊恩就离开了子爵府，而普德长老留了下来，两人还有些政务和军务上的事情要商谈。 　　离开时，他看亚姆和拉马尔也都在子爵府一楼的大厅，两人间似乎在聊什么，都对伊恩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因为埃伦家族以及帝都的任务，哈里森港的高层再次开始运转……或许不仅仅如此。 　　但伊恩不太在意这个。 　　现在，他更加关注自己的实力。 　　“我的沙铠学徒，已经修成了三个源质器官，最近这四年一直都在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如今已经完全适应，可以说，即便是老师当年第一能级时，应该也就和我伯仲之间。” 　　在回家的路上，伊恩不禁开始思索自己的升华传承。 　　当年希利亚德就曾说过，因为伊恩超一流的源种，他凝聚源质的速度和质量远超寻常升华者，即便是大贵族的后裔，为了稳妥起见，也不会选择他这样的激进高效率源种。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优质源种的原因，伊恩才能在后续快速积累出自己构筑升华器官的源质，成为了正式升华者。 　　但，他那时年龄太小，即便是成为升华者，也无法完全发挥出那份超脱凡俗的力量。 　　直至现在为止。 　　现在的伊恩，在沉淀了四年后，已经抵达希利亚德所说的，理论上‘沙铠学徒’第一能级的极限。 　　他的三个升华器官，‘沃土之心’，‘净岩晶骨’，以及‘沙铠岩核’全部都已经快要完全成熟。 　　而他之所以没有将它们彻底固定成完全形态，仅仅是因为希利亚德当初对他说出的一个可能性。 　　——有关于第五能级以上，‘极之域’的猜测。 ###第163章 传承的意义 　　第五能级升华者，具备十五个高等升华器官。 　　当然，有些传承第一能级只有两个，有些第一能级有四个。它们各有各的强势期，核心升华器官融合晋升的时间点也不同，但在抵达最后境界时，都是十五个。 　　这并不是极限——偶尔会有一些天赋奇才的修行者，能修行出这十五个升华器官之外的额外器官……譬如说自己老师。 　　伊恩听希利亚德自述，知晓他昔年升华出了十九个升华器官，齐平了泰拉大陆的极限记录，虽然前有古人，但如今当真是后无来者。 　　而正是已经抵达理论上极限的希利亚德，在自己的巅峰期，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件事。 　　——路的尽头之后，仍然还有路。 　　十九个升华器官并非是极限，第五能级的真正极限，还在其之上！ 　　话虽如此，但还未等他正式尝试攀登更上一层的山岳，黯月动乱便降临了。 　　实际上，即便是这些尝试开拓道路的强者，将自己的传承修至前无古人之境后无来者之境，他们也很难总结出一套可行的方案传承下去。 　　因为他们能成功，是因为奇遇，好运，巧合，亦或是自己当真是天赋奇才，硬生生地用天赋跨过了沟渠。 　　换在地球上，那真的是你问‘为什么’，天才还要憋个半天，哼哧哼哧地来一句‘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种东西，可是没办法传承的，故而即便留下看似详细的修行方法，对于其后裔来说，本质上也和‘虽然知道攻略，但是手跟不上脑，脑跟不上计划’一样。 　　就像是有菜谱并不代表能学会做菜那样。 　　除此之外，伊恩其实也大概明白为何是十五这个数字。 　　不动坚城的升华器官极限，是‘3’‘3’‘3’‘3’‘3’这样的分布，每一能级额外多修行出三个全新的升华器官，每一能级都会额外擢升几个升华器官成为高等升华器官，直到第五能级达成圆满。 　　‘3’是稳固的数字，由三个升华器官构成的循环系统，是能令源质稳固运转，又不至于太过复杂的完美中间点，而不动坚城，也正是这样一个稳固的传承。 　　但，太过稳固，会丢失前进的力量。 　　“三个升华器官构成的源质循环脉络，的确稳固而坚定，相较于两个升华器官只能构成一条源质回路来说，只需要增加一个点，就可以构成三条。付出一个的精力，却能得到两倍的回馈，这也是高等传承的意义所在。” 　　“可是，倘若增添第四个点呢？” 　　“将三角形一样的源质回路，化作‘正四面体’……从平面化作立体，将三条回路增加至六条回路，而且也同样稳定，更加坚不可摧！” 　　第五能级之上的路，通向‘极之域’的路，需要身体，技巧，灵魂，源质与意志这五大方面全部都抵达巅峰，才有可能触及。 　　当年的希利亚德从头修起，将‘身体’‘技巧’‘灵魂’与‘源质’都升华至极巅，修成了十五个升华器官，四个灵态器官。 　　倘若，他凭借瑟塔尔帝国的全盛无敌之势，在帝国步入黄金时代，自己的梦想与渴望达成的瞬间，凝聚出第五个灵态器官，达成五大巅峰的话。 　　那么希利亚德认为，自己将会毫无疑问地步入‘极之域’，成就‘第六能级’，步入‘真知’的地上神祇之境！ 　　这就是希利亚德当初和伊恩所阐述的‘可能性’。 　　将‘3’‘3’‘3’‘3’‘3’的分布，更替成‘4’‘4’‘4’‘4’‘4’的分布！ 　　将所有三角形，都构筑成正四面体！ 　　一共修成二十个升华器官，并在最后凝聚出第二十一个升华结构‘极之域’……这样的传承，才有可能超越第五能级！ 　　只是可惜，希利亚德自己并没有成功。 　　帝国在中兴后再次衰败，而他也因冰狱劫灰，跌落境界，只能凭借伊奈迦大帝以灵能催动的银色芯片，压制住那没有任何实体的劫灭蛊毒，护住自己最后的‘不灭心核’。 　　但是没有关系。 　　伊恩还在。 　　老师走通了的路，他去践行。 　　老师没有完成的传承，他去完成。 　　老师没有见过的风景和前路，他去鉴赏和探求。 　　这就是传承的意义。 　　“沙铠学徒的第四个升华器官，目前我还没有头绪，但是依照老师留下的记录来看，应该是增强‘身体’方面的‘强化器官’……后续可以朝着这方面努力。” 　　原本伊恩想要平稳生活，慢慢发育，虽然这对想要见证泰拉大陆上各种风景的少年来说其实相当不愉快，但他也很清楚，在没有一个根据地和后勤组织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冒险并不能带来多么愉快的体验，甚至可以说是折磨。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废话，哪个太空工程师不害怕已经上轨道进行任务的时候，结果发现维修零件没带全啊？ 　　格兰特子爵的计划，不仅仅可以让伊恩搭上歌塞大师的渠道，更是可以加强白之民，进一步解除伊恩的后顾之忧，他自然非常重视。 　　不过，沙铠学徒的第四个升华器官是重中之重，哪怕伊恩有预知视界，可以预知成功完成度…… 　　但靠预知来暴力推算，需要花费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做实验。 　　比如说……用‘咏浪者传承’做实验！ 　　“咏浪者传承只有两个升华器官，而第一能级的妖精血脉需求是三个，这也是为什么从咏浪者转换妖精血脉会有畸变风险的原因，这等于要在短时间内急速生成出一个全新的器官，难度极大不说，对精神和肉体都有极大负荷。” 　　“但我却可以尝试，提前以妖精血脉为目的，优化咏浪者传承，修出‘理应不存在的第三个升华器官’——就如同我未来要做的，修出沙铠学徒‘理应不存在的第四个升华器官’！” 　　练手，自然是从容易的开始，尤其是伊恩的咏浪者传承还在银色芯片上。 　　哪怕是真的出了意外，大不了付出点代价切割了便是，不至于造成肉体畸变，是最为安全的实证之路……正开是完美的实验载体。 　　做好决定，伊恩打算趁着埃伦家族一行人‘解决’内部问题，开始出海前，先搞定自己的‘咏浪者传承Plus版’。 　　正好接下来的战斗和探索，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中，伊恩在不暴露沙铠学徒的情况下，也急需增加自己的水中战斗力。 　　“等普德长老回来的时候，向他要点材料做尝试吧。” 　　如此想着，已经来到家门口的伊恩打开了大门。 　　然后他微微一愣。 　　“埃兰？” 　　年幼的白之民男孩正趴在桌上，散乱的木板和炭笔收拾了一半，他原本白嫩的小脸通红，肉眼可见的热气正在淤积，小脸上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 　　与此同时。 　　子爵府会客厅中。 　　“特意留我下来干什么，艾尔斯？” 　　普德长老在格兰特子爵邀请自己坐下，并且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佳酿时，便知道正事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私人社交的场合。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客气地倒了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蜂菌酒酿，直接道出子爵的名讳：“好东西，这一瓶起码要一百二十塔勒吧？” 　　金色宛若液态黄金的蜜香酒酿乃是以一种寄宿在蜂巢中的升华真菌所制，这种名为蜂菌的真菌会寄宿蜂巢中的蜜蜂，操控它们的躯体，修筑更大的巢穴，采集更多的蜂蜜供养它。 　　蜂菌的本体营养价值极高，酿造的酒更是对身体极有滋养作用，据说多服用可以加强再生能力和对精神控制的抗性，算是半个炼金药剂，又极其珍贵，故而质量上佳的可以卖出天价。 　　“三百。这是珍品，用的是土著雾林圣地里面的大蜂巢做的，扔到帝都去卖，五百塔勒起价。” 　　格兰特子爵懒洋洋地抿了一口，而普德长老听到这价钱后不禁一愣，然后闭眼喝了一大口，沉吟许久后，睁目赞道：“果然，这味道香醇厚重，回甘仿佛源源不绝……赚了啊。” 　　回味完毕后，他有些好奇地看向子爵：“到底是什么好事，能让你这样庆祝？” 　　格兰特子爵缓缓地将酒瓶朝着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一下，确保自己的好酒不会被糟蹋，这才摇头晃脑地说道：“其实很简单……普德。” 　　“我有孩子了。” ###第164章 湛海结晶龙 　　“我有孩子了，普德。” 　　格兰特子爵微笑着和自己的老朋友说出喜讯：“是克伦黛尔的。” 　　“呵……” 　　呆愣地注视着微笑着的老友，普德下意识地又喝了一口酒，砸了砸嘴，有些难以置信道：“我还以为……你认真的？” 　　“我还以为你就玩玩……”他低声嘀咕。 　　“一开始是。我都喜欢。可能更喜欢拉马尔一点，不过克伦黛尔也很不错，她是个好女人。” 　　格兰特子爵并不因为普德的言语有什么心情波动，因为正常的帝国贵族就是会这样，他其实也不例外，在感情这方面是个实打实的人渣。 　　只是向来无子的他，突然有了子嗣，这种感觉……的确非常奇妙。 　　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奇妙。 　　“最近这些年，克伦黛尔一直都在努力修行，最终修成了第一能级的‘潜渊蜥鲸’血脉……你懂这涵义，普德，区区四年时间，我也没有投入额外的资源，她就完成了最基础的修持。她孕育的，是真正的，能继承格兰特家族之血的子嗣！” 　　如此感慨着，子爵摇头道：“也就比拉马尔要慢一点，他们兄妹……的确是我的得力臂助。” 　　“当然。”想到了什么，子爵笑着看向普德：“和伊恩是比不了的。” 　　“艾尔斯！”普德提高了点声线：“注意点。” 　　“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他又不是红头发，你担心什么。”子爵不以为意，他躺在沙发上，有些向往地自语道：“而且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奇妙，但我的确感觉到，我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 　　话至此处，他停顿了一会，然后又转换话题：“普德，当年我的父亲告诉我，说你是能辅助我安定哈里森港最大的臂助——当时我并不相信，但现在证明事实的确如此。” 　　“亚姆对我虽然忠心，也是我的好朋友，可他的能力不足，只能完成我给的任务，并没有自己的想法……这不坏，可如果更聪明点，就更好。” 　　“拉马尔能力很强，但还是太过年轻，有些方面会比较天真……现在自然不是坏事，但独当一面就可能出错。” 　　“唯独你……” 　　“哦，老爷……”拉长了语调，普德长老已经知晓子爵想说什么。 　　他也算是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留自己下来，故而笑着摇头道：“伊恩那家伙，我觉得，你的儿子是不可能压得住他的……我也压不住，你都说不定。” 　　他已知晓，现在的艾尔斯的确已经有所改变：“你看得出来吧？他……不像是咱们。” 　　老人轻声叹息，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他是要走出去的——自己就能得到荣耀的那种人啊！” 　　“是，压不住的……我头一次看见歌塞老师对一个年轻孩子露出那种眼神……简直就像是注视着稀世珍宝，想要触碰，但却又害怕自己老朽的手弄脏了他。” 　　眯起眼睛，格兰特子爵轻声自语：“就连歌塞老师都觉得自己可能把握不住，我又何德何能？” 　　“但那又如何呢？” 　　抬起头，看向窗外逐渐汇聚起来的雨云，子爵眯起自己蓝色的眸子。 　　他缓缓说道：“那个时候，他就会离开哈里森港了吧？但无论如何，哈里森港都是他的故乡……他不可能完全放弃这里，而我的孩子会是这里的领主。” 　　“过去，我可能会不想放手，消灭那些不受控制的‘要素’，但现在我却逐渐有些明白……总得留点余地。” 　　“总得留点。”男人重复道。 　　普德长老沉默了一会，他叹了口气：“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两次大风暴……” 　　“不说这么多，普德。” 　　子爵抬起手，他敲了敲桌子，平静地说到：“伊恩是我这里唯一一个能培养的天才，我现在肯定不会放手……但是老师说的对，哈里森港只会埋没他，这对我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 　　“倘若这次，他能在埃伦家族那群人中，成功混到功劳，我会动用父亲留下的关系，去帝都为他申请一个‘正式骑士’的身份。” 　　“加上他未来必定会有的正式炼金术师身份，之后便可在泰拉各地行走，贵族也不能小觑。” 　　因为过于惊愕，长老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该说谢谢了。”子爵提示道。 　　“确，确实……艾尔斯，谢谢。真的是麻烦你了。” 　　格兰特子爵哈哈一笑，他继续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上的流转的阴云：“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只是想要让这个港口，这个用父亲名字命名的港口，能够延续下去，变得更大更繁荣。” 　　“我只是想要让父亲的名字，和我们家族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留下印记——而终有一日，我也会留下我的印记，比如搜修建一座指引南海商船的‘艾尔斯灯塔’，你觉得如何？” 　　“好主意。” 　　普德长老又喝了一口蜂菌酒酿：“但现在可太花钱了，商船也不够多，土著的腾潮之灵更是还没解决……” 　　“等着吧，等你孩子长大，或许就能修好了。” 　　如此说着，他想要去抓酒瓶，但被一直盯着的子爵提前抢走：“我来给你倒！” 　　“不是，怎么能麻烦贵族老爷您来为我一个平民倒酒呢……” 　　“闭嘴，不然别喝。慢慢地抿，学会怎么喝高等级的酒吧！” 　　…… 　　铂铱工坊。 　　“……真的要带上那个孩子吗？一个咏浪者，刚刚修成没有半年，这样的实力……到时候还要分心保护他，有个依森就够麻烦。”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客房中响起，而一个苍老的声音平静地回应道：“当然。帕特里克，以你的水平根本理解不了，一个能察觉到蓝焰手镯中第二层铭文结构的鉴定师的含金量。” 　　歌塞大师的房间中，一张长桌上摆放着一系列的瓶瓶罐罐，老人坐在一侧，正在使用简单的工具解析手中的蓝焰手镯，而帕特里克站在老师的身后，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那又如何？”男人的语气似乎只是简单的不爽：“他仅仅只是发现了而已！” 　　“你为什么不说他只有十四岁呢？别在这方面和艾尔斯怄气，他的确找到了一个好材料，但你们埃伦家又不缺天才。” 　　老人没有停下手中的鉴定工作，但口中却沉吟了一会，然后才继续道：“假如一开始我还有点迟疑，不是因为那个叫做伊恩的孩子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他能力太足，我怕我们保护不了他，倘若出现什么意外，断了他的路，我会后悔无比。” 　　“瞧瞧这个。”他抬起手中的蓝焰手镯，义眼的光芒一瞬间照彻了这个秘银宝石饰品：“我都需要进行反复确认才能发现隐藏在宝石自然结构中的第二层铭文回路，这是和我同级的大师之作——可他却能凭借本能的敏锐察觉到那一丝不对！” 　　“真是天才啊。”歌塞大师感慨道：“如若不是我没有精力教导第二个真正的学徒，而且这样的招揽对艾尔斯也太不尊重，我当真想要立刻带他回帝都。” 　　“那究竟是什么让老师你改变了主意？咱们的任务可不简单，你就不怕他出意外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压抑着，老人坦诚道：“他的敏锐。帕特里克，我知道，你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现会分薄依森的功劳，而且对方是艾尔斯的人你无法挖角，所以才生气。” 　　“但他真的太合适了——无论艾尔斯的延寿魔植是不是演戏，蓝焰手镯的异常是绝对无法靠碰运气察觉的！”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带着一股深沉地愤怒：“依森嘉德是我这么多年来最看好的孩子，你们埃伦家族的内部竞争太过火了……帕特，记得稍后和侯爵大人与夫人汇报，你们必须严查，不然我就自己动手。” 　　“……是。” 　　金发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情愿，但老人并不以为意，因为自己昔日学生就是如此别扭：“好了，归根结底，伊恩算是救了依森一条命，分他一点功劳又如何？而且这也是需要冒着风险才能办好的事情，没有他那敏锐的源质感应，单单凭借我们，可能几个月都无法找到线索。” 　　“毕竟，我们真正的目的，可是寻找以‘烁光要素晶贝’为食的上位魔兽。” 　　“认定为‘湛海结晶龙’的高阶龙种！” ###第165章 涌动的暗流 　　“哦？” 　　帕特语气带着疑惑：“发现了这样的事，老师还打算继续完成任务？” 　　“那当然。” 　　歌塞大师的声音平静：“帕特里克，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现在越是远离帝都，远离埃伦领，依森就越安全——在这偏远的哈里森港，又有谁能突然发动力量，去威胁有着我们两保护的依森？” 　　“反倒是贸然回去，可能会遭遇意外，更不用说倘若不完成陛下的任务，夫人与陛下的情分也会减少吧？” 　　“倒不如说，我们必须完成任务才行。有着陛下欣赏的依森，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问题就在这。”男人若有所思道：“任务很难。” 　　“的确。” 　　放下手中的手镯，老者沉思了一会，紧接着起身，从一侧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张地图。 　　将地图铺开，摆在长桌上，能看见，这是一张甚至比格兰特子爵府邸中地图还要详细的海域地图。 　　而其中，在‘夜光海’处，用金色不一样的颜色标记。 　　“原本的要素晶贝，只能说是意外之喜，能丰富沿海地区的要素结晶收获渠道……但却不足以引起陛下如此重视。” 　　歌塞大师此刻凝视着眼前的地图，那上面划着一个个小点，上面标示着各种要素晶贝的出产点，以及周边其余升华生物的情况。 　　“但是，皇家炼金协会的鉴定师，却从那些要素晶贝的空壳上，察觉到了一种上位龙种的气息。” 　　老人的神情肃然，就连帕特里克也非常慎重。 　　结晶龙，一种罕见的奇特龙种，一般只会出现在海底矿脉周边，是辉石甲龙的海生近亲，多在星坠内海与鲸歌崖周边现身。 　　南岭沿海有结晶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更何况结晶龙的变种‘湛海结晶龙’——这种变种只会出现在成型的海中迷宫内，是结晶龙被强大的灵能场域侵染造成的突变个体。 　　非要说帝国缺一条结晶龙的素材，那是开玩笑……但迷宫种就可遇不可求了。 　　绝大部分迷宫种魔兽，都远比同类要强大，其素材更是某些特殊上位传承的必须之物。 　　“没办法。” 　　低声自语，歌塞大师叹息着自语：“黯月动乱后，帝国原本的海域迷宫在多方内斗中被摧毁，虽然已经在原址上重新建起，但生态还未恢复，结晶龙便是其中一个。” 　　“的确。” 　　帕特里克显然也明白这点的重要性，他眯起眼睛，凝视着地图上的金色标识区域：“几位皇子皇女还好说，储备还够用。” 　　“但如若再不恢复群族，那未来传承肯定要被他国拿捏。” 　　以帝国的实力，虽然不复全盛，但购得结晶龙的素材并不难。 　　问题在于，高等级的魔兽素材，本就是战略资源，偶尔交互算是一种战略交换，但倘若中央帝国长时间购入同一种魔兽素材，足以证明他们内部的魔药循环体系出现了极大的问题，高端战略材料受限于人。 　　可想要抓捕结晶龙，又怎么可能简单？ 　　不说常见的出产地都在他国领土，哪怕是真的捕获，又该怎么运输回帝都掌握的迷宫内？ 　　“甚至，还不能让他国间谍察觉到这一点，只能派遣我们行动。” 　　歌塞大师微微摇头：“这是陛下的信任，我们必不能辜负——幼年体的结晶龙以要素晶贝为食，想要找到结晶龙，就需要那位年轻鉴定师敏锐的感知。” 　　“我虽然也能办到同样的事情，但论起效率……毕竟是人造的灵能饰品，没有‘渴望’寄宿在其中，终究是比不过那位年轻人的。” 　　“算是白给艾尔斯和那个年轻人占了个便宜。” 　　双手抱在胸前，帕特里克有些不爽道：“他可真是好运，自家领地旁边就有一个中大型迷宫，也不知道他镇不镇的住……” 　　“这不就是当年黑王派遣老格兰特来这里的目的？” 　　歌塞大师微微摇头，他驼着背，顿了顿拐杖：“我要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明天说吧。” 　　“好。注意休养，老师。”金发男人叹气一声，然后转头离开。 　　而老人提示道：“记得通知侯爵大人和夫人，让他们尽早开始对内部人员的审查！这第二层铭文结构绝对是菁英铭文匠师才做得出来，有这种臂助的人……实力并不小！” 　　“我知道的。”帕特里克答应道。 　　他离开歌塞大师的房间，走出铂因工坊，来到街道上，然后身型一跃，悄无声息间就离开了哈里森港。 　　港口沿岸的河滨夜间无人行走，也没有什么野兽，周围是一片静谧的黑暗，只能听闻些许虫鸣。帕特里克于夜风中落在一颗松柏树的顶端，不远处哈里森港的灯火在黑暗中耀耀生辉，在夜间的南海中向外衍生出一轮朦胧的光晕。 　　男人凝视着这座城市，十五年前它只是初具雏形，高耸的城墙上满是战斗的痕迹，一入夜，整个城市就只有巡逻和塔楼的火光。 　　而如今，它已经成为了帝国于蛮荒黑暗之地点燃的一处星火，火种正在燃烧，他的经历和学识告诉自己，此地将会在未来成为一处繁荣的商贸中央，成为一颗在山岭与沧海间闪耀的明珠。 　　“真是……羡慕啊。” 　　轻叹一口气，帕特里克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 　　再次睁开时，他的神色变得坚定：“虽然我不是有着自己领地的贵族。” 　　“但这一次……艾尔斯，我不会输。”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晶板，然后又取出一支特制的笔，开始在其之上急速撰写。 　　南岭东侧。 　　永寂洋与南岸沿海交界处。 　　“哦……老板传讯过来了……让我看看大人又有什么指示……” 　　茂密的藻海旁，被阴云笼罩的漆黑海域中，一支由大大小小，数目不少的船只构成的船队停驻在原地。 　　其中最大的船只超过五十米长，而最小的只有不到二十米，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舰艇。 　　整个船队，都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荧光中，与藻海中隐隐约约亮起的荧光交映生辉。 　　“大半夜的传讯过来，咱们这位老板可比我们精灵那边的老爷都会使唤人呀。” 　　而在中央最大的那艘船上，有一个懒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虽然口中带着老板和大人，但却没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敬畏：“唔，计划加速？这么快就要突袭吗？可我还没召集齐这边的游散海盗……” 　　伴随着陷入沉思的声音，隐约能听见笔画在晶版上摩擦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年轻俊美‘人类’。 　　他的额头被黑色的长布束紧，而纯金近乎无瞳的双目与尖尖的长耳，都证明他纯血精灵的身份。 　　迦南摩尔近海的精灵海盗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地域特征，这群不服精灵王庭统治的散漫精灵与其说盗匪，倒不如说是一群自由职业者——他们承接所有类型的任务，包括武装运镖，商业护送，劫掠竞争者，探索迷宫，开拓孤岛以及种种种种譬如挖珍珠，赶贝壳，捉海螺以及当佣兵等特殊任务。 　　因为精灵独特的誓言文化，只要能让精灵立誓，基本不用担心对方的可信度问题。 　　至于突袭某国勘探船这种小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位精灵海盗此刻正在晶版上奋笔疾书，但另一边的回话速度赫然不逞多让，双方的交流一时间陷入激烈地沉默，只能听见晶笔划过晶板的沙沙声。 　　“船长，老板的任务要提前了？” 　　直到精灵海盗的身侧响起了大副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老板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现在有失了——老板那边遇到了厉害人物，隐藏手段被识破，只能用咱们这保险的武力手段二。而且现在咱们的目标警惕，很难对付。” 　　放下手中晶笔，精灵海盗眉头微皱：“我们要在五日后突袭目标乘坐的勘测船，那时老板没有理由在场，所以我们只需要面对一个第二能级高阶的炼金大师和几个第一能级……还行，至少这下咱们不需要分出兵力去假装对付老板，直接远程火炮轰沉，包围海域就行。” 　　“哦对了，他还要求我们增添一名必杀名单……一个年纪轻轻，十四五岁的白之民，好看的一眼就能认出来。我问有多好看，他说比咱们精灵都好看。” 　　“哈哈。”大副笑了起来：“那可还真的有些明显了，不过咱们餐风宿露的，和那些老爷比起来的确是粗糙了点。” 　　“不是贵族，是平民——老板是和年轻人有仇吗？他为什么总和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过不去？” 　　啧了一声，海盗船长摇摇头：“倒也不是大问题，就是咱们速度得快一点，没有老板暗中遮蔽信号，单单就咱们突袭勘测船的话，那位格兰特子爵可能就会开着以太武装过来了。” 　　精灵海盗墨绿色的头发晃荡着，他竖起手指：“好在大海庇护我们。” 　　如此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遥远黑暗的海平线。 　　在那里，有着隐约汇聚的浩荡云海，墨绿色长发的精灵微笑道：“我们继续等待……等勘测船勘探几天后再出手……或者说，等暴风雨时再说。” 　　“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的主场。” 　　与此同时，伊恩眉头紧皱地熬了一锅药剂，送入正在发高烧的埃兰口中。 ###第166章 畸变的可能性 　　“第一次看见泰拉人感冒发烧，没想到还是我自己弟弟。” 　　伊恩喂完药后，又伸出手，按在埃兰的额头处。 　　青金色的源质流动，少年双目中更是有银色的光晕流转：“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埃兰一直都很健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家时，伊恩第一时间就察觉埃兰的不对劲，他当即动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进行双重扫描，便得知对方发烧的事实。 　　取药，煮药，将药剂进行简单的炼制提纯。伊恩所有行动一气呵成，可以说展现了一位炼金术士绝佳的基本功底素养。 　　而几乎算是半个炼金药剂的纯化退烧药汤被埃兰喝下后，发烧状况也的确被遏制，最起码神色看上去没有那么难受了。 　　“哥哥？”中途，埃兰还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想要起身打招呼，但很快就被伊恩按回去，继续躺在床上。 　　“好好休息，别乱动。” 　　做完这些应急处理后，伊恩才开始进行一次深入检查。 　　源质，灵能和芯片三管齐下，很快，他便找到了问题所在。 　　结果令他喜忧参半。 　　“畸变……亦或是说，一部分的血脉返祖吗……” 　　伊恩父母这一支，出过升华者，也出过畸变者，总的来说，至少遗传天赋不能说是普通。 　　舅父奥森纳的‘畸骨’，便是升华器官‘钢骨’的畸变化，因为没有足够的养分故而无法成功发育，再加上本来源质结构就不全面，故而错误发育。 　　理论上来说，泰拉人这种完美基因的种族，哪怕是兄妹姐弟结合几百年，都不会有什么畸变现象，即便是辐射环境，伊恩也相当怀疑突变的可能性。 　　以他如今的体会来看，泰拉人倘若再加上一点点强化，肉身上太空恐怕不是什么问题，宇宙射线冲刷几十年也未必会有畸变。 　　所以说，他早期猜测的辐射基因病，其实并不可能发生在泰拉人身上。 　　那么问题来了，畸变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伊恩结合一些生物炼金的典籍，以及前世的一些经验，大胆推测，畸变可能是现代泰拉文明初期，在失落纪元时‘先民升华者’胡乱通婚的结果。 　　那时候，升华者中还没有那么多禁忌，众人对畸变也并不知晓，许多持有不同血脉的升华者间互相婚配，以至于生下了大量宛若奇美拉一般的畸变体。 　　这些早期的畸变体，兽化人，乃至于传说中茫茫多的怪物与异形，有些甚至具备极其强大的力量，甚至成为了那时真形之路最早的启发。 　　但绝大部分，他们都是扭曲孱弱的存在，可却有一对持有强大力量，可以保护他们不被自然淘汰的父母。 　　这些异变的血脉流传下去，又互相杂交融合，污染了整个人类初期的基因库。 　　众所周知——至少对升华者们众所周知——诸国的起源就是天坠之灾后的各大避难所，那个时候的人类数量稀少，一旦混入畸变血脉，过几代基本人人都沾点了。 　　如今，人类的基因已经不再完美无瑕，而是有着众多零散血脉基因碎片掺杂在其中……这可是足以导致人类再也无法触及升华之路高阶的基因灾难。 　　故而如今，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认为不同血脉间的通婚是极大的禁忌，贵族之间的生育也严格遵守相关守则，甚至不鼓励生出没有血脉特征的后代。 　　因为那样的话，具备一半未显化血脉特征的贵族后裔，继续和其他平民通婚，反而可能会导致隐性遗传因子错误显化，导致第二代乃至于多代的次生畸变。 　　奥森纳那种畸变，就是典型的多代次生畸变。 　　因为这些原因，不遵守血脉守则的贵族，会被视作蛮夷而被责罚甚至是除名。 　　而畸变者也绝对不允许结婚留下子嗣，避免进一步污染本就差点崩溃的人类基因库。 　　不过，归根结底，所谓的畸变，本质上就是一种升华血脉的碎片呈现，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育成功而已——它并非完全的诅咒，而是一种不完全的错误祝福。 　　“奥森纳那便宜舅舅的畸骨，就是因为年少时营养不充足，所以导致发育不完全，钢骨只局限于腿部，且压迫了正常腿部的成长，才会成为那种怪异的甲壳肿瘤形态。” 　　伊恩伸出手，按在埃兰的左肩处，他的目光深沉：“左肩，也是钢骨——看来我们白之民祖上，肯定有一位很强的先祖修行有和钢骨相关的血脉传承，在我们这一代陆陆续续出现返祖。” 　　泰拉大陆本质上和地球也没什么区别，千八百年来，谁家祖辈不是前纪元遗民幸存者，命硬运气好又身强体壮的那一批？ 　　这也是为什么全泰拉几乎所有族裔都有畸变的原因。 　　因为大家祖上，都是那么一批最初升华者，以及和他们联姻者的后裔。 　　“好在平时埃兰营养充足，至少不会像是奥森纳那样，因为营养不足无法完全发育导致畸变……最危险的一关过去了，后面只需要我注意一点，就不至于继续畸变。” 　　长吁一口气，伊恩这时便感觉到了吃好喝好睡好的重要性——健全且规律的饮食睡眠，甚至就连畸变都能压制！ 　　埃兰的发烧，本质上，是一种缓慢的自我改造带来的细胞能量释放……因为伊恩的源质安抚，男孩已经平静下来，估计明天早上就会彻底退烧。 　　“八岁，也的确是高速成长期——这应该是也是过去绝大部分人畸变的起因。” 　　站立起身，伊恩又去烧了一壶水放在埃兰身旁备用，他搬了把椅子和毯子过来，准备坐在弟弟旁边休息。 　　少年心中并不紧张，与之相反，他甚至有些好奇：“另外一个畸变高峰期，就是青春期。幼年期的畸变，我还能压制的住，但是青春期的大脑发育极其剧烈，我如若强行压制，恐怕会对埃兰的智力造成极大影响。” 　　“看来，要不让埃兰在十四岁前和我一样，修成一个和‘钢骨’‘晶骨’有关的传承，要不就得获得可以正常压制住畸变的炼金药剂。” 　　“在这过程中，即便是为了治疗埃兰，也得多研究研究相关课题。” 　　伊恩今天回家，本来是想要为咏浪者真形增添全新的升华器官初步拟一个尝试方案，顺便想一想明天要从普德长老那里要到多少研究经费和魔兽素材。 　　现在，他也不觉得照顾埃兰浪费了时间。 　　不谈对方是自己弟弟，畸变这点，也给予了他一点灵感。 　　“血脉和真形之间的转换，肯定会导致器官的余冗，这就会造成畸变……与之相对的，有没有可能，可控的定向畸变，也是一种可以增加升华器官的方法？” 　　毕竟，根据伊恩所知，很多强大升华传承后期的独特升华器官，都需要对生命本质进行擢升——而无论是利用高能辐射进行催生，亦或是彻底灵态化，增殖化，似乎都可以视作一种可控且强大的畸变特征？ 　　“更何况，我身上是否也会有些许畸变？” 　　“升华要进行，畸变也要研究，这才是健全。”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坐在椅子上，确认埃兰睡的深沉后，也缓缓入眠。 　　第二天早晨。 　　“哥哥，对不起，昨天好像，睡在桌上……” 　　早起正在煎蛋煎鱼的伊恩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噔噔噔的动静，然后便感觉到自家弟弟活力十足的冲锋撞在自己的后腿处——埃兰似乎没发现自己是急速高烧昏了过去，还以为自己只是犯困睡着了。 　　少年忍住笑意，然后吓唬埃兰道：“这就是平时不好好吃饭锻炼，结果晚上学习突然犯困的结果！” 　　“今天罚你多吃一颗鸡蛋，鱼骨头也得吃掉！” 　　“嗯嗯，好的……” 　　侧过头，伊恩伸手揉了揉一脸不好意思，可怜兮兮地埃兰小脸，然后拍了拍对方的头：“去锻炼吧，然后洗漱。中午我回来给你做饭，假如困了就去睡，最近多休息。” 　　“好的～” 　　埃兰乖乖去洗漱锻炼，随后兄弟两人吃完饭，埃兰继续自己学习玩耍，而伊恩出门，去长老厅找普德长老。 　　这一次，他得要点魔兽素材，告知对方自己在帕特里克身上看见的敌意和相关的猜测，以及询问一个有关于白之民先祖的问题。 　　或者说，他想要知道。 　　当年还在帝都时，他们这一支白之民修行的，究竟是什么传承。 ###第167章 永生的奥秘 　　中央大道，长老厅。 　　“你为什么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子爵？” 　　这是普德长老在知晓帕特里克对伊恩的敌意后，第一时间产生的疑惑：“哪怕他们两个关系很好，但已经牵扯到埃伦家族的内斗，这个时候就得告知子爵，把咱们摘出来的同时，然后用官方渠道立刻通告埃伦家族这一关键情报才对！” 　　“我没有证据。” 　　伊恩摇头，他有些无奈：“你知道我是先知，能相信我的话，但你要我暴露自己是先知吗？还是说赌格兰特子爵更相信谁？” 　　“说实话，我目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帕特里克又没有孩子，平日也没有倾向于任何一方家族继承人，他目前没有投向任何一方的理由——他是未来的家族族老，是埃伦家族在南境已经很有威望的产业主持人。” 　　说到这里，伊恩也眉头紧皱：“他有什么理由对依森嘉德出手？虽然我见得比较少，但是看表现也能看出来，那个少年很尊敬他的叔叔，双方关系其实相当不差！” 　　这点是事实——在伊恩的双目中，帕特里克其实是相当爱护依森嘉德的，双方的关系在贵族家庭已经算是非常亲密。 　　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伊恩现在还在寻找。 　　“也是。” 　　普德长老此时也头疼，尤其是这件事其实和伊恩息息相关：“我这里还有一个情报要告诉你，有关于格兰特子爵的打算……” 　　他将自己和格兰特子爵在之后私人聊天的内容都告诉给伊恩，令少年诧异地抬起头：“居然有孩子了？而且这么好心，愿意送我功劳，给我骑士身份，放我离开哈里森港？” 　　“那当然。” 　　普德长老捋了捋胡子，长叹一口气：“过去的他只是一心一意想要控制住哈里森港，然后让港口发展壮大——现在这两个目标都已经达成，艾尔斯自然就有别的打算。” 　　“他得思索自己的未来，以及子嗣的事情。子爵已经七十岁，他就算还有五十年好活，但超过百岁，即便战力还能维持全盛，但绝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什么事都亲手去做……权利会转移至他的孩子手中，那时你如若要发展白之民的话，他也没有力量去压制你。” 　　“既然如此。” 　　老人缓缓道：“便不如放手。” 　　“嗯……的确。” 　　伊恩微微点头，他听完这些情报后，心中的想法也换了一个：“现在不告诉子爵这件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虽然有些危险，但我的确需要这份功劳，去搭上歌塞大师这条线。” 　　“也好，敌人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却并不知晓我已经知道……他们更不知道，我的真实实力，并不仅仅只有一个咏浪者真形。” 　　敌在明，我在暗。对于伊恩来说，来自帕特里克的风险其实并不大。 　　别看对方是第二能级，但根据灵能预测显示，威胁度甚至还没有他去土著核心区转一圈来得高，显然是没怎么战斗过的那种文职人员。 　　他作为双重第一能级，面对这样的第二能级，哪怕是绝对力量无法正面抵抗，有戒备的情况下也是绝对不会输的。 　　与之相对的，倘若能在关键的任务上获得功劳，搭上埃伦家族与歌塞大师的线，他的收益却极高。 　　所以，反而不能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帝都和埃伦家族——倘若真的取消了任务，那下次来的人，估计就是一整个帝都的专业团队，用不着他这个乡下鉴定师了。 　　“这倒是的确，你的咏浪者传承只是你沙铠学徒的额外作用，你的真实实力，即便是格兰特子爵，只要不用以太武装，逃应该是能逃得掉的，更不用说帕特里克了。” 　　普德长老不知晓银色芯片。 　　他至今还认为，伊恩‘偏弱’的控水能力是沙铠学徒特殊构筑化的结果。 　　确定好思路，老人点点头，然后提醒道：“但是，伊恩。除非绝境，你不能暴露沙铠学徒——无论是歌塞大师还是帕特里克，他们都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沙铠学徒的力量他们都很熟悉，假如暴露，可就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整个哈里森港恐怕都会被夷为平地，只是为了找到你那导师的踪迹！” 　　普德长老同样也并不知道希利亚德已经去世这件事，还以为对方只是离开了这片地域前往其他地方隐居。 　　“还有。” 　　谈起这方面，普德长老露出笑容：“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想要用妖精的素材为自己打造一个减轻重量的炼金饰品吗？沙铠学徒的确太过沉重，不适合你在一些地方的发挥。” 　　“正好，前些日子……我收购到了一份有关于妖精的素材。” 　　如此说道，在伊恩颇为惊喜的目光中，老人起身，然后毫不遮掩地从长老厅的密室中取出了一个密封的大理石石盒。 　　他将这石盒递给伊恩，微笑道：“你鉴定拿到的分成，我是一点都不敢乱用啊……正好昨天银坊先生说自己有渠道购买妖精素材，我就用炼金这个借口买了下来。” 　　“对方本来说不想收钱，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是宁肯花钱，也不愿意欠下对方的人情。”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伊恩自然是一脸惊讶，带着欣喜。 　　他的确愿意花钱，但没想到普德长老居然这么上心他过去的只言片语。 　　他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普德长老，但大多只有那些的确不能透露半点的机密，可与之相对的，普德长老对他十分尽心尽力，绝无任何藏私。 　　少年接过石盒，还没有打开，灵能便告知了他内侧之物。 　　【妖精的蜕羽】 　　深蓝色的浓郁光晕正在流淌着。 　　谨慎地收下这份素材，伊恩准备留到去工作间之后，再进行更进一步的鉴定。 　　既然目的差不多都已达成，在离开前，伊恩想要问最后一个问题。 　　“长老，我们这一支白之民，当年修行的，究竟是什么血脉亦或是真形？” 　　为了搞清楚埃兰身上‘钢骨’的源头，伊恩直截了当地询问道：“而且，当年我们家族，为什么会被先帝放逐至哈里森港？” 　　“你终于问了啊。” 　　对于这个问题，普德长老不禁不惊讶，反而相当感慨：“我原本以为你四年前就会询问，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等到我们家族有机会重取荣耀时才问。” 　　捋了捋胡子，老人缓缓说道：“至于传承……我们家族传承的并非是血脉，而是真形‘银峰使者’。” 　　说出这句话时，长老的语气带着一丝缅怀。 　　他捋着胡须，低垂的目光带着复杂的神色：“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传承。” 　　“当年，我们切哈洛尔沃家族定居于怀光山脉边缘的‘银峰’周边，以采取银峰中的高质量矿石为生，而因为山地陡峭，而越是高质量的矿石越是在高处，我们的先祖便糅合了‘黑银巨鹰’与‘空羽鸟’的血脉，创造出了‘银峰使者’……一种既坚固，又极其轻盈，驾驭钢铁与疾风，可以在山峦中自由探索的真形。” 　　“因为可以在山峦间自如行动，宛若披挂着银羽的天之使者，故而被称之为银峰使者。” 　　“那时，我们的家族还称不上是家族，只是一群散落在山脉中的白之民部落，直到一位成为了知名迷宫探索者的先祖回到祖地，以绝对的力量和财富统合了所有部落，切哈洛尔沃家族才真正诞生。” 　　“在这期间……” 　　说起过往，那可就没完没了，但伊恩耐心地聆听着。 　　因为这或许是几十年来，普德长老第一次有机会，可以如此骄傲……又如此寂寥地阐述着家族的历史。 　　那曾经排斥他，又的的确确是他心之所在的，家族的过去。 　　“……大概是那位先祖的影响吧，即便是因为第一次黑暗山脉动乱，一族被迫迁移至帝国北方，但传统的迷宫探索与研究一直都没有丢下。数百年来，我们一直坚持冒险与探索的活动，并凭此逐渐在帝都发展影响力，成为了在这方面举足轻重的迷宫学士家族。” 　　在阐述了家族的初始，兴起，迁移，再兴和最终的鼎盛后，普德长老兴奋的面孔逐渐低沉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道：“紧接着，在数十年前，先帝鼎盛，威压泰拉大陆之时，我们家族因为一个有关于迷宫的重大发现，被贬谪流放。” 　　“究竟是什么重大发现？”已经得到了有关于家族传承的信息，伊恩继续耐心地聆听，然后恰到好处地捧哏：“难道说，是我们家族有了极其关键的发现，秘而不报，故而被皇帝责罚？”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但普德长老却摇摇头：“并不是——那时我们家族极其敬重……敬重那位先帝。甚至可以说是崇拜，因为对方对我们这种学者的支持力度，远大过于任何一位皇帝。” 　　“所以我们家族，甚至在第一时间，就将那有关于‘永生’的奥秘，告知给了他。” ###第168章 妖精素材 　　“说实话。” 　　轻轻地说着，老人直到如今，还怀有极大的疑惑：“那时的陛下，真的和后续的宣传完全不同，是一位既有手段，又不失温和的皇帝……他改革了迷宫产业，重新开启开拓运动，大力发展经济，培养商人，令一大批全新的开拓军功贵族以及工厂主团结在他麾下。” 　　“但在面对我们上交的遗迹遗物时，他却勃然大怒，宛若真正的黑王一般，不由分说地将我们家族统统抓捕，将所有修行有家族传承的升华者全部斩杀，亦或是废去升华器官流放。” 　　“唯独我……因为传承了父亲一系的部分血脉，也没有接触过家族的升华血脉，更是一直在外探索，所以才得以残存。” 　　伊恩皱起眉头。 　　“永生？” 　　他重复着这个词汇，心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银色芯片。 　　银色芯片和神经系统融合，可以读取记忆的能力，如果非要说的话，确实可能实现转移记忆的夺舍。 　　但很明显，银色芯片和永生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无论是那位伊奈迦大帝，亦或是自己老师，都没有这么做，而他也完全找不到将自己的思维转移至芯片中的方法，最多就是将自己的记忆以日记的形势刻录进去。 　　虽然很像，但是传承记忆和永生不是一回事。 　　“究竟是什么永生？即便不是真的永生，也不至于贬谪整个家族吧？” 　　伊恩开口问询，他主要是觉得，倘若真的是伊奈迦大帝发狂胡乱惩戒，那么自己的老师应该也会有所反应，希利亚德可不是会容忍无辜之人被迫害的骑士，即便迫害者是他的君王也不行。 　　倒不如说，伊奈迦大帝如果是这种人，希利亚德就不会效忠于他。 　　所以，伊恩疑惑道：“难不成，真的是家族的先辈们做错了什么事？” 　　“……母亲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们差点酿成大错，不要憎恨陛下。” 　　普德长老此刻闭着眼睛，他悠悠地叹息：“我那时并不在家族，而是在外界探险——而母亲显然不想让我知晓真相，或者不能说。” 　　“她在死前，唯一不断喃喃自语的话，是‘回声’。” 　　“我们释放了‘回声’，我们已是‘回声’……她是如此说的，但我始终听不明白。” 　　伊恩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咀嚼着这个词汇：“回声……” 　　“回声和永生……有什么关系吗？” 　　他没有太多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显然是一个‘谜语’——在得到相关的线索之前，谜语是无解的。 　　所以最后，少年只是缓缓点头，道：“我会注意。” 　　虽然普德长老并没有说什么，但他还是认真承诺：“这一切背后的缘由……我会去找到。” 　　“其实倒也不必……” 　　老人摇头，他开口：“我早就不在乎……” 　　“这是我想知道。” 　　伊恩打断了他的话语：“这和你无关，长老。和家族的荣耀也无关。” 　　“这就是我的渴望。” 　　如此说着，普德长老抬起头，与那双闪烁着水色光晕的眸子对视。 　　他怔然了一会，然后嘴角翘起。 　　“好吧。”普德长老缓缓起身，然后再次打开了长老的密库，从中取出了一本破旧不堪的笔记：“既然咱们的小先知都这么说了……那么就去做吧。” 　　转过身，将这本破旧的笔记递给伊恩。 　　老人平静地注视着伊恩接过他的笔记，然后才仿佛是终于放下了什么那般，舒缓地坐回椅子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家族传承……总之，我记忆中，银峰使者的大部分魔药配方都在里面。与之相关的，还有那时我们家族的许多项目和研究范围。” 　　“当年我日夜不眠，也想要知晓真相，故而一直都在尝试分析，寻找线索，只是时间久了，这念头也就淡了。” 　　“现在你想要接过，继续调查真相——那就去吧。” 　　喃喃地说着，普德长老的神色宽慰许多：“或许这就是宿命……” 　　“不是宿命，只是性格而已。” 　　伊恩沉稳地回应，然后欣喜地接过长老的笔记，道谢几声。 　　两人又聊了聊有关于最近白之民内部的事宜，譬如说谁家生了几口人，谁家和谁家闹矛盾，街坊矛盾怎么调理等问题，以及几个星期后的集会应该筹备一些什么样的酒水，需要花多少钱…… 　　这些事情，目前都是普德长老一手负责，但却在逐渐让伊恩插手，负责一些辅助方面。 　　并不是觉得伊恩办不好这些小事，而是觉得伊恩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只是作为未来白之民的长老亦或是领袖，伊恩现在必须多多露面，让所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你也得有些班底，负责为你处理这些事情，以及之后更加重要的一些任务。”长老如此说道：“现在还不着急，但我知道，你肯定明白。” 　　“我明白的，这我一直都在注意。” 　　伊恩神色镇定地说道，然后他就察觉到普德长老眼神犀利了起来。 　　“等等。” 　　白之民老者捋着胡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有些狐疑道：“你刚刚居然不是敷衍我？你说一直都在注意？” 　　因为和伊恩生活了很久，普德长老对少年堪称严谨的用词已经有了相当了解。 　　“你不会真的已经发展了一批班底……在我和子爵的眼皮底下？” 　　他谨慎地询问。 　　“倒也不至于。”伊恩哈哈一声，他端起手中的笔记本与大理石石盒，然后起身，将一支药剂放在桌上：“对了长老，这里是一支‘咏浪者魔药’，和一般的咏浪者魔药不太一样。” 　　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令长老神色惊愕：“我就直说吧，这是我用来实验的新配方魔药——但归根结底也是魔药，效果理论上半点也不会差，倘若有人愿意服用，记得让他记录观感，并来我这里做个检测。” 　　“长老你选个人吧，咱们……的确也该多积蓄一点力量。” 　　在普德长老神色复杂时，伊恩彬彬有礼地道了告辞。 　　“艾尔斯啊……” 　　注视着伊恩离开长老厅，长老吐出一口气。 　　老人的语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地复杂：“幸亏你打算放手……不然的话，牵扯到一位先知，事情就没这么简单。” 　　“的确。咱们，得留点余地。” 　　离开长老厅，伊恩其实已经知晓普德长老会将这份魔药给予谁。 　　毫无疑问，是和他相熟且也与白室船队的巴丹利船长相熟的那位船长，赛楠。 　　将魔药给他，不仅仅算是为伊恩培养班底，也是让巴丹利更加支持伊恩的一种方法——赛楠本人也是极其愿意追随伊恩的，也正因为他从小看着少年长大，故而更加明白伊恩的能力，不敢有任何轻视。 　　最重要的是，就赛楠那脑子，真的是太好掌控了……这不是贬义词，掌控也不是贬义，毕竟不脑控一下赛楠……那他实在是不太行。 　　至于实验魔药…… 　　无论是为了伊恩自己转换途径，还是为埃兰做打算，伊恩都需要一个小白鼠。 　　泰拉大陆没有小白鼠，只能用人类，他也没有办法，反正理论上绝对可以成功，对方反倒还要谢谢他。 　　至于现在…… 　　来到自己位于新城区工作间的伊恩，取出了怀中的大理石石盒。 　　少年凝视着在盒中都在闪耀着深蓝色雾气光晕的素材，不禁微笑着点头：“该对自己做实验了。” ###第169章 异族与异形 　　妖精的蜕羽。与妖精的残光一样，都是妖精系的第一能级素材。 　　而第二能级，便是妖精的飞羽与妖精的流光。 　　妖精是全员第二能级向上的天生升华物种，在前纪元时代就是传说，甚至有人觉得只是童话故事。 　　结果未曾想，在当今这个天坠之后的纪元，原本几乎已经快销声匿迹妖精反而再一次回到泰拉大舞台之上，甚至在遥远的坠星内海，或者说如今的‘盛怒海’周边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小城邦‘坠星城’。 　　人类的王国，将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魔兽的智慧生物称之为‘异族’与‘异形’。 　　说来可笑，人类和异族的关系大多亲密，譬如妖精这种居住在毫无任何利益的贫乏丘陵中的异族，以及像是树人这种定居在原始丛林中的异族都与多个大势力建交，他们的力量也极其强盛，纵然是帝国也不愿意与其交恶。 　　最重要的是无论怎么打都绝对不划算。 　　反倒是人类自己和自己的同族，却因为有着同一套生物链与生存空间，经常争斗不休。 　　至于异形，远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但更加讽刺的是，数量最多的异形族裔，其原身很可能就是人类。 　　那些初代升华者互相通婚，生出的具备强大力量的畸变体后代——它们畸形但却强大的血脉也伴随着智慧流传了下来，直至如今。 　　畸变巨人，多臂巨魔，双首食人魔，不定形者，蛇魔，红毛雪怪…… 　　这些巨大，畸形，甚至可以说是难以言喻的丑恶种族，最初是因为偏见，而后是因为可憎的天性彻底与人类分隔开，故而成为了现在的异形。 　　与人类有着直接血脉联系，甚至如今还不曾有生殖隔离的它们，相较于妖精与树人这种异族，反而更受人类憎恶。 　　描述异形的书籍并不多，反倒是描述异族风情的见闻录与游记层出不穷，伊恩正是凭借那些杂书去了解有关于妖精的一切，故而对这个种族愈发好奇。 　　而今天，算是他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妖精的一部分’的时候。 　　“妖精的素材，大多都是他们自己卖出来的……这一种族是一种纯粹的灵能生物，他们的外在形体，是实质化的灵能种子聚集了天地中的自然灵能场域以及一部分源质物质后凝结出的外在躯壳，亦或是说，一种用来影响外界的工具。” 　　心中回忆着妖精的种族信息，伊恩怀着期待的心打开石盒：“所以在一只妖精死后，灵能种子回归妖精乡孕育新妖精的同时，他们的躯壳反而就成为了纯粹的魔药素材——妖精售卖这些素材，金钱一部分收归共有，大部分留给新妖精作为人生起步资金。” 　　“真是奇妙的种族，如果有机会，真的想去看看。” 　　如此感慨着，石盒被开启。 　　然后，整个工作台，都被一抹青蓝色的灿烂光辉照亮。 　　伊恩自然不会被这光晃到眼睛，他甚至看的更加清晰。 　　所以才面露迟疑。 　　“这就是妖精的翅膀？” 　　伊恩一脸古怪地端起盒子，认真地端详着匣中之物：“是我对妖精有误解，还是这只妖精真的有点奇葩？” 　　赫然可见，位于大理石石盒中的妖精蜕羽，和一般情况下伊恩幻想中以及典籍描述中的妖精羽翼并不一样。 　　它并不像是什么绚丽的蝴蝶翅膀，亦或是柔软细密的绒羽……它甚至不是那种颇有幻想感的，由各色结晶和几何形状拼接而成的光翼…… 　　它，是一整块。 　　一整块踏踏实实，好似由不融冰凝结而成的……机翼。 　　是的，就是机翼。 　　伊恩作为火箭工程师，怎么可能不知道飞机翅膀长啥样？机翼这东西他可熟了，而且这妖精的翅膀还不仅仅是形状像，结构也非常层次分明，是几近于标准的整体壁板式机翼，两层看似脆弱实际上坚韧无比的半透明升华材料与一层薄薄的荧光薄膜嵌合而成，故而外表非常光滑。 　　翼内的空间有三角形结构的冰结柱支撑，看上去很脆弱，实际上坚固的吓人，完全违背伊恩对妖精翅膀软绵绵轻飘飘的固有印象，直接一转特种战斗机合金。 　　而它还在发光。 　　一对看上去就显然非常不对劲的妖精蜕羽就这样摆放在石盒中，在少年的工作台上闪烁着华光，令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是该感慨‘妖精可真与时俱进啊’还是‘这世界的妖精又究竟是什么鬼？！’。 　　不过好在伊恩本人也的确算是个心大的，他转念一想：“毕竟妖精天生就会飞，在空气动力学和飞翼设计上胜过同时代人类岂不是很正常吗？据说延疆那边有着翼人生活，但那边的翼人又不能自如改变自己的生理特征，在这方面的确是略逊于妖精一筹了。” 　　算是找到一个理由后，伊恩开始静下心研究这个马上就要被自己制作成‘半魔药’的妖精素材。 　　是的，半魔药。 　　伊恩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取这个‘水系妖精’羽翼中的源质结构，然后将其制成半魔药，接下来将其刻录进银色芯片中，与原本的咏浪者真形接驳，在固定的‘两个升华器官’外，再额外添加一个妖精的升华器官。 　　因为并非是真正转换人生命本质的魔药，只是在已经转换本质成功的前提下，再增添一个额外的升华器官，故而将其称之为半魔药。 　　实际上，半魔药的技术难度远比完整的魔药要大。 　　归根结底，这是介于从真形转换成血脉的中间模式，理论上极其容易畸变……但先不谈伊恩早就用预知视界做了许多次预言实验，有着银色芯片打底，他最多最多不过是浪费了这个素材。 　　“最好还是别浪费，普德长老找一个妖精素材不容易，我恐怕也得搭上歌塞大师的线后才有渠道，可那又太慢了。” 　　吐出一口气，伊恩双目中亮起银青色的光晕。 　　登时，眼前素材的资讯，就化作密密麻麻的小字数据，浮现在他眼前。 　　【妖精的蜕羽（冰岛种）】 　　【第一能级·无处理·精锐·可食用】 　　【生活在冰岛小镇的妖精，因蜕变而脱落的冰翼。以不融冰为主材，融合了一定悬海尘沙而成型，极其坚硬，但韧度较低】 　　【可以作为水属魔药素材，炼金素材与铭文光墨原材料】 　　【平日保存，应当置于阴凉干燥处静置，冰封最佳，如若没有条件，可以使用纯度90.75％纯度以上的净水浸泡封存，制作魔药时将封存水一同视作完整素材，可以保证98％以上的效果】 　　【蕴含源质：157.4093基准单位】 　　【……】 　　银色的光芒闪烁。 　　确定具体信息后，伊恩便开启了工作间内的真空蒸馏仪。 　　魔药的炼制，要开始了。 ###第170章 妖精之翼 　　妖精是一种纯灵能生物，其物质形态以各种源质素材以及属性物质构成——换而言之，妖精的素材对灵能的适应性极高。 　　这是优势，但也代表制造妖精魔药的素材比一般寻常魔兽魔药要困难，尤其是伊恩如今想要制作的半魔药需要与咏浪者真形的升华器官互相融合，这其中就需要用上一些灵能植物的材料。 　　出自南岭大红杉林中的红杉树芯液，就是这样一种灵能素材，纯粹的生命源质与树海天生的灵能共存性可以糅合绝大部分真形魔药间，不同魔兽素材的冲突，是第一能级素材中极其珍稀的素材。 　　只是红杉树芯液的有效成分，或者说，绝大部分植物系魔药的有效成分，不能使用热处理，一般是使用冷析亦或是真空低温蒸馏提炼。 　　当真空旋转蒸馏仪启动，开始萃取红杉树芯液时，伊恩正在解构整个妖精的蜕羽。 　　这枚水属性妖精的蜕羽解构伊恩极其熟悉，因为那就是一种飞机机翼，他很轻松地就将其分解成了上下夹板，蒙膜以及中间的支撑结构——作为核心材料的不融冰极其坚固，而作为反重力素材的悬海尘沙作为内部核心骨架，将本应该有点沉的蜕羽变得比蝉翼还要轻。 　　“其实还是很离谱，机翼需要机身才有其真正的效果，而且如果想要产生升力，更是需要特定的发动机以及喷流方向……” 　　一边用纯银器械在无尘操作台环境下分解素材，伊恩一边吐槽：“假如妖精的形象和图录上的一样，是那种可可爱爱的小人，那他怎么悬浮在空中？用机翼扑棱吗？这也太怪了……等等。” 　　自言自语时，他忽然想到了格兰特子爵飞行时的模样……对方操控蒸汽浮空的样子登时令伊恩恍然：“原来如此，水属性是用蒸汽或者细密水雾喷发作为推动力吗？以升华者的出力，让一个人飞起来真的是轻而易举，更何况妖精这么小的体型，恐怕轻易就能抵达亚音速……” 　　“这么说来，妖精也能在飞行时改变自己的身体形态，那样的话，以第一能级的出力和身体强度，达成常态亚音速巡航亦或是超音速也并非不可能！” 　　难怪整个泰拉大陆都没几个人类捕获到妖精的消息，第一能级就能亚音速巡航的小型灵能生物，想象一下就觉得很可怕了。 　　分解完素材后，伊恩开始精炼源质结构……这个其实反倒是最简单的部分，最难的是将素材完整拆解，这对于没有机械工程功底的炼金术师来说肯定会损坏一部分源质结构，导致之后的进阶有缺陷。 　　炼金术的提炼精粹方法常见的有四种，一种是使用高密度的土属性源质素材覆盖，等待其‘结晶’。 　　一种是使用纯净的火点燃，将素材进行‘扬弃’。 　　一种是操控温度和气压，将素材‘凝华’。 　　最后一种，便是使用纯净水辅助增压，令素材‘析出’。 　　除此之外，还有更高难度的‘升变’与‘融合’，通过特殊手段和灵能场域令原本素材升等，亦或是将其和其他素材融合成全新的高等素材。 　　水属性的素材，自然是使用纯净水令源质结构自然析出。 　　这也是最常用，也是最普世温和的提炼方法。 　　当年伊恩的魔药素材，有着水土双系的沼地鳄龙胸腺的源质结构，就是希利亚德使用纯净水析出后得到，并不影响其土属性结构完整。 　　伊恩的工作间内自然有储备的纯净水，虽然只是三蒸，但也足够，毕竟他还没有第二能级，就算是利用蹉叹崖的电能灵能场域，也没办法通过电解燃烧的方法得到纯净水。 　　将解体后的蜕羽置入纯净水器皿，然后设置‘旋转’——伊恩可没忘记蜕羽素材中还有一部分的悬海尘沙，那东西虽然量少，但也必须单独提取出来，在最后步骤用源质同化。 　　制作魔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红杉树芯液的提纯，伊恩提前准备好其他的辅料，譬如说西北冰藻溶液以及荧光藻的发光质后，便坐在一旁，运转‘咏浪者’真形的源质，为之后的服药做准备。 　　而在此之前，他先开启了一下预知视界。 　　“嗯，深蓝带紫，很成功。”少年微微点头。 　　伊恩的魔药炼制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他毕竟是已经单独制作，尝试过许多次魔药制作的人了，更何况还有银色芯片辅助。 　　实际上，他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以毫秒为单位进行精准操作——这是通过银色芯片绕过了人类神经才能抵达的神速。 　　等他未来实力提升，这个精度还能进一步提升。 　　时间流逝，随着所有基础素材都提炼完毕，成为‘基质’后。 　　伊恩便以纯净水为承载单位，将所有魔药素材置入瓶状器皿中，然后用自己的水属性源质将其搅拌。 　　登时，青色的红杉树芯液，冰蓝色的妖精源质结构，浅灰色的悬海尘沙，湛蓝色的西北冰藻溶液和青白色的荧光藻发光质便全部融为一体，在一个漩涡中急速旋转，最终在伊恩的源质催化下，逐渐混同为一种海蓝色的半透明溶液，带着一种冰冷与极其清澈纯净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冰海的菁华。 　　“就是现在。” 　　伊恩很清楚，半魔药并非完全的魔药，其结构并不稳定，并不能长时间储存——故而在炼制之后，必须在第一时间就服用，不然的话很快这些素材就会全部分离，解除如今这脆弱的融合形态。 　　烧瓶中的蓝色魔药旋转着，带着轻盈的腾飞感，星星点点灰蓝色的光流在器皿上半部分浮空流动，勾勒出隐约的源质结构与铭文的痕迹。 　　伊恩举起半魔药，喝下。 　　这是很熟悉的感觉，早已准备的好第二胃中，积蓄好源质的银色芯片神经网蓄势以待，等到这妖精半魔药抵达的瞬间，少年急速运转源质，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刻录在银色芯片上。 　　嗡！ 　　登时，工作间内，随着伊恩的呼吸，一股朦胧的水雾开始逐渐扩散，甚至可以看见空气间有星星点点的水蓝色光粒正在漂浮，旋转，引动雾气的升腾，紧接着又随着呼吸而隐没到他体内。 　　伊恩的身体中传来仿佛潮水翻腾的声音，但是却很轻微，并不像是南海翻腾时浩荡的大潮，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轻柔而舒缓，轻盈而流畅的……云雾之潮的声音！ 　　这声音自少年的胸腹处响起，然后随着源质的运转，顺着全身神经网络闪烁，最后凝结在伊恩的背部，菱形肌所在处。 　　不多时，随着伊恩背部源质凝聚，银色神经网络在此地凝结出了两个‘神经节’，原本散乱在整个工作间内的水雾便全部收纳而回，开始环绕着少年周身旋转，并且隐约带来一种向上的托举感。 　　睁开眼睛，伊恩露出微笑。 　　他的实验，成功了。 ###第171章 腾云驾雾 　　“接驳的非常成功，虽然有一点轻微的抵触，但是咏浪者归根结底是从妖精血脉中分化出的下级真形，只要把握好方法和度，转换起来的确轻松写意！” 　　感受着一股隐约托举着自己向上的‘水雾之力’，伊恩能感知到，自己的背后仿佛有了一双无形的翅膀。 　　在陆地上，它能催动空气中的水雾，托举伊恩上升；而在水中，它甚至能包裹伊恩全身，减少阻力的同时，提供足以让一艘船只急速前进的推动力。 　　能推动船只行动的力量，作用在一个人的身上，足以令伊恩追上游鱼，在海中破浪而行！ 　　哪怕是破浪者传承，最强最完美也不过如此，而这只不过是妖精之翼这升华器官的功能之一！ 　　什么叫做最弱传承啊.jpg。 　　当然，伊恩也很清楚，妖精之翼的力量全部源自于水，在寒冷的地方或许可以以冰雾行动，但灵动会略逊一筹，而在沙漠山岭地带，其效果就会大大减弱，而在地底干燥的熔岩湖身边，甚至会彻底失效，除非随身自带足够多的水作为短时间战斗的道具。 　　归根结底，第一能级还远没到可以逆转自然环境的地步。 　　“嗯，有了妖精之翼，我日后进阶第二能级时，转换成妖精血脉的难度和畸变率又降低许多。” 　　此刻，伊恩还在细细感受银色芯片中的种种微妙变化。 　　咏浪者传承中的两个升华器官，‘微潮之珠’与‘咏浪之喉’，一个是凝聚水属性源质的‘源质器官’一个是操控源质进行强化和使用的‘强化器官’。 　　源质器官不直接参与对升华者的强化，但它一般直接和‘源种’直接相连。 　　源种是升华者用来制造升华器官的起点，也是将食物和药剂转换成能被人体吸收之物的转换器和引擎——它是第一阶段的‘生产与粗加工’，是整个升华体系的核心基石。 　　而源质器官，就是负责将源种制造的种种‘钢铁，煤炭，塑料与木板’等原材料，精加工成‘零件，螺丝，高性能合金与齿轮’等更加高等的制造材料的。 　　强化器官，就负责将这些材料组装成种种‘能力’——譬如说，咏浪之喉就会将被加工后的水属性源质加工成‘可以影响水与液态物质’的‘水属声波形源质’。 　　简单来说，源种采矿并且提炼成粗陋的原始铁矿，源质器官加工成高碳钢，而强化器官将高碳钢塑形成高碳钢长剑亦或是长枪，升华者就用这些武装去击杀敌人。 　　一般情况，即便是沙铠学徒这种直通第五能级的传承，每一能级，最多也就增添一个源质器官，成型两种能力。 　　沃土之心提炼土属性源质，沙铠岩核赋予伊恩沙铠与肝脏强化能力，而净岩晶骨提供晶骨与身体强化能力。 　　妖精之翼，是一个强化器官，而伊恩也有所明悟，倘若自己服下的半魔药是源质器官相关的话，那么他这次实验有极大可能就会失败了……第一能级的源种，无法支持这么多源质器官的加工。 　　伊恩之所以能有两套传承，最直接的原因其实都不是因为银色芯片。 　　而是因为他有希利亚德的心核。 　　作为第五能级的古龙心核，这个强大的源质器官平日可以储存伊恩无法积累的多余源质，关键时刻，也可以作为伊恩的第二源种，对土属性源质进行大批量的加工。 　　换而言之，他是双核驱动，出力能级和出力方式都比一般升华者强一倍。 　　关闭运转的仪器，伊恩处理清洗了自己工作间内的所有炼金器械，然后便离开店铺，挂上‘今日暂停营业’的牌子，朝着城外走去。 　　现在差不多已经傍晚——早上和普德长老聊家族密辛与银翼使者的传承魔药配方，下午一直等魔药材料处理完毕和消化魔药。 　　迈步离开新城区，伊恩朝着哈里森港的西南沿海区走去。 　　沿途的守卫和白之民，以及认识他的人都会与他打招呼，而伊恩也会微笑着挥手回应——作为就在昨天还狠狠地露了一把脸的新一代升华者和灵能者，伊恩在哈里森港的名气甚至隐隐要与亚姆骑士等老一辈不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升华者齐平。 　　很快，他来到城外的无人丛林。 　　这里原本是土著的势力范围，有几个亲近哈里森港与几个被扔过来当缓冲区的部落定居在此地。 　　不过现在，这些土著都已经离开，有些前往东部官道周边的土著村，成为定居耕种的港口新居民，有些是被迫迁移，只能前往更南方的瘴气林区。 　　而哈里森港就连沿河地带都没有开发完毕，一时半没办法拓荒此地，故而森林反而更加茂盛。 　　不多时，伊恩已经深入丛林腹地，这里因为距离哈里森港和土著太近，已经找不到什么草药，所以即便是采药人与猎人都很少抵达，从林间空地仰头眺望，能看见拜森山脉灰白色的山崖峭壁屹立在幽绿色的巨木红杉之间，而哈里森港的踪影更是再难寻见。 　　唯有虫鸣和偶尔腾起的飞鸟才能打破这种仿佛独立于人世之外的疏离感。 　　伊恩正需要这种环境——没有任何人，不存在任何旁观者的环境。 　　来测试自己的能力。 　　“很好……就是这里，直通蹉叹崖，一条直线。” 　　凭借银色芯片中储存的地图，伊恩判断出自己所处的位置已和蹉叹崖以及南海呈现一条笔直的线，他嘴角翘起，眼神跃跃欲试：“上次我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抵达，虽然是因为沙铠学徒没有任何加速能力，丛林地带也很难自如行动的原因……但这次可以不一样。” 　　“让我看看，这妖精之翼，在第一能级能让我的速度增加多少！” 　　少年深吸一口气，然后调整姿势。 　　他起步，奔跑。 　　随即化作疾风。 　　足以踩碎一块大岩的巨力汹涌而出，将伊恩的身体向前急速推去，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就出现了深陷的土坑，而这个土坑也化作少年身后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这速度已经算是极快，常人被这宛若战车冲锋般的速度撞上，只怕是会当成筋断骨折，喷出漫天血雾而亡——但这仅仅只是沙铠学徒的身体素质带来的蛮速，相较于真正灵敏的传承，不过是蠢笨的直线行动而已。 　　所以下一瞬，伊恩又催动了妖精之翼。 　　登时，一切就都改变了。 　　伊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就轻了大半，周围丛林间浓密的水雾急速地朝着自己汇聚，托举着自己的身体……这源自于悬海尘沙的浮力，只要有水雾就能启动，更不用说无形的翅膀也在少年的身后施展着一股推动力。 　　简直就像是解开了封印——伊恩的速度瞬间就快了一倍！ 　　伊恩身侧两边的丛林树木在视野中急速后退，而前方的藤蔓与枝干被他坚固的躯体撞的粉碎，少年双目中的一切都变成一条绿色的廊道，不断涌出且不断退后的树木构成了这廊道的墙壁，而天空之上的浮云与夕阳，那些灿烂的霞光化作不断变换的廊顶。 　　伊恩一时间还来不及想太多，他的心中充满了急速奔跑的喜悦，这种几近于急速飙车，但一切却都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且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遭遇危险的解放感令年轻的升华者欲罢不能。 　　他重重地，亦或是轻盈地踏步，登时少年就感觉不断变幻的走廊消失不见。 　　一股强劲的升力引领伊恩向上，一时间甚至令他失去了对引力的感知。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宽广而清晰。 　　环伺周边，远方的云和太阳是如此的鲜艳，甚至有光芒照在他的脸颊。 　　伊恩睁大眼睛，他不禁屏住呼吸。 　　因为此刻他已经飞跃至丛林的顶部，三十多米高的半空。 　　仅仅是轻轻一跃。 　　宛若腾云驾雾。 ###第172章 深海潜行 　　“这感觉……” 　　半空中，妖精之力催动水雾带来的升力还未完全消失，伊恩感觉到自己还在不断地上升。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下的丛林——原本高大的树木变成了一个个绿色的小点，而远方的伊沃克河更是成了一条只有手指粗细的银色布条……这个视野极其新奇，相较于飞机而言太矮，相较于人来说又太高，相较于高楼来说太快，相较于登山俯瞰而言太自如。 　　伊恩甚至看见，有一只飞鸟因为自己的行动而鸣叫着起飞，这支蓝白的鸥鸽正带着恐惧振翅，可自己已经来到了比它更高的空中。 　　很快，伊恩的身躯开始下坠，他并没有任何慌乱，而是找到了一颗老树的树梢。 　　一脚踏下，树梢并没有被沙铠学徒沉重的踏步踩碎，与之相反，轻盈的水雾以少年的鞋面与树梢的接触处爆开，形成一层圆环状的雾波，朝着周围扩散。 　　而伊恩的身躯再次跃起。 　　就这样，伊恩于丛林之上急速跃进，那些飘荡的叶片，尖鸣的飞鸟，甚至扬起的尘埃都被他抛下，留在身后。 　　风的感觉此刻仿佛成为实质，拍打在少年的脸颊与身躯上，这力度原本应该越来越大，但随着他背部，那属于妖精的升华器官不断运转，一层薄薄的膜覆盖在他身上，削弱了那阻挡他前进的风，令伊恩可以轻易越过丛林与河谷，跨过土著遗弃的棚屋和祭场。 　　就像是打破了什么束缚。 　　一切的阻碍，一切的地势，一切能拦住凡人的步伐，令他们被封锁在大山深处，让他们与世隔绝的艰难险阻，全部都在伊恩的踏步向前中消失不见，被他轻易跨过翻越。 　　很快，很快，随着少年身影在林梢顶端的纵越起伏，蹉叹崖那高大深沉的黑色影子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伊恩见状，不仅没有减速，反而更是催动体内源质，整个人宛若一团被水雾包裹的虚影，朝着山崖驰去。 　　丛林消失，转而是嶙峋的山石，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伊恩只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从崖脚处登上崖顶。 　　蹉叹崖的最顶端是宛若钢铁般的黑岩，朝着斜上方不断向远方延伸，无尽雷霆正是被其所吸引所以才降临此地。 　　许多人，无论是帝国人还是土著都来到过此地，他们站立在那凸起处，感慨此地就是世界的尽头，蹉声叹息自己再无前路，只能于此止步。 　　而伊恩继续向前迈步。 　　一步踏出，水波绽放。他腾飞于空中，踩踏着不断扩散的云雾，在半空中划过一个长长地弧度——少年深深地呼吸着，呼吸着这种前所未有地，名为自由与畅快地味道。 　　“难怪，难怪那么多人，难怪泰拉大陆上的所有人，无论是谁，无论男女老少，痴傻聪慧，都想要成为升华者——哪怕是最蹩脚，最弱小的升华者……” 　　因为……这的的确确，是一种彻底的升华。 　　就连灵魂也不例外的解放。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做好姿势，趁着下坠的势头，一头扎向一望无际，波涛翻涌的碧色大海。 　　千米高空，直坠而下。 　　是的，千米的坠势足以令柔软的水面变成最坚固的钢铁，但且不谈伊恩的躯体本来就坚若磐石，咏浪者的力量催动，大海早就在少年坠入海中前就已经开始翻涌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柔和地将其接纳。 　　嘭！ 　　水波并不大，伊恩入水的姿势是如此完美，倘若回地球去参加跳水比赛必定是毫无悬念的冠军，他在入水后就再也没有浮起，而是趁着这股势头潜入深海。 　　当伊恩再次浮起时，他手中正抱着一条正惊慌失措，不断挣扎，足足有半个人大的大鱼。 　　大鱼奋力挣扎，身上甚至亮起了一道道青蓝色的电弧，但是这种级别的电击对于修行了沙铠学徒的年轻白之民来说，和被蚊子叮了一口也差不多。 　　“这条鱼……也是一条始生魔兽，比我当年捡漏看见的那条鱼发育的要好的很多！” 　　伊恩欣喜地注视着手中翻腾不休的海鱼，他的力气自然是死死地将它拿捏住了——不过伊恩也没打算杀了它，在细细感知了一下这条魔兽鱼体内的魔兽素材种类，然后就将其放走。 　　这种始生魔兽大鱼，体内的源质器官还在不断异变，优化，直到它们死去才会结束。 　　和那些弱势，很快就会死去的劣等始生魔兽不同，这种生龙活虎的大鱼会传下自己的子嗣，未来很可能就能在南海多衍生出一种全新的魔兽群族。 　　一种，可以给体内升华器官增压摩擦，进而释放雷电的魔鱼！ 　　要抓这种等级的魔兽鱼，如今有着妖精之翼的伊恩什么时候都能抓——可倘若从长远角度考虑，将哈里森港周边生态圈视作自己囊中之物的少年，自然不会损害南海的未来。 　　伊恩松开手，放开这条大鱼，这魔鱼还愣了一下，这才匆忙地晃荡身躯，朝着自己老巢急速游动。 　　少年悄无声地潜入海中，紧随这条魔鱼游动。 　　入水后，这水属的妖精之翼才算是真正地发挥威力。 　　伊恩感觉自己的身躯一凉，但一股温润的暖意便从周身传来，这是升华者身体的应激反应——他双目中亮起莹莹水光，锁定了眼前那条不断变幻轨迹的大鱼。 　　伊恩会各式各样的泳姿，毕竟当年训练太空行走就是在水中，同事们之间也经常一齐游泳休闲。 　　但升华者的水中行动却不需要那么麻烦——他仅仅是抬手轻轻一挥，便有无形的源质震荡，将力量传递至周边的水流，轻而易举地就令伊恩如离弦之箭般向前方急速射去。 　　不仅仅如此——随着伊恩轻声念诵着词汇，咏浪者的能力发动，一股激荡的水流配合妖精之力，令他背后就像是有两个马达般，将少年从离弦之箭变成了水中急行的鱼雷。 　　这样的速度，除却一部分本就擅长高速运动的魔兽外，即便是一般的魔鱼也无法比拟。 　　毕竟自然生物再怎么演化优化，也不可能和人造的武器比速度。 　　伊恩这次，除却想要实验半魔药为自己带来的妖精之翼效果如何外，也想要趁势检查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南海的生物族群情况。 　　迷宫带来的改变，已经非常明显，理论上来说，大概三四年后就会彻底成型，而那时，一个巨大的迷宫生态圈就会出现，而只能存在于迷宫环境中魔兽，便被称之为迷宫种。 　　迷宫种相较于同种更加娇贵，但也更加强大珍稀，有一部分魔药的素材必须使用迷宫种，甚至是特定迷宫中孕育的迷宫种魔兽，故而永远供不应求。 　　妖精之翼的情况自然是好的不能更好，尤其是伊恩修行的沙铠学徒没有半点移动方面的能力，骤然接触，强大的基础素质加上妖精之翼的加成，简直是如虎添翼，让他现在还忍不住想要再奔跑一次。 　　至于现在，他就打算跟随这只始生魔鱼，前往它的巢穴处，看看究竟是什么环境，才能催生出全新的雷系魔兽始祖。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迷宫有变，理论上发生在三四年后的异变，将会在一个月内发生。 　　“也不像是大风暴预兆，但既然迷宫生态变化如此剧烈，足以证明南海遗迹群肯定有所变化。” 　　心思闪烁间，伊恩已经跟随魔鱼前进了两三公里——南海水质异常清澈，可此刻已经入夜，蹉叹崖底部更并非是寻常的浅海斜坡，而是深沉无比，宛若昏暗深渊一般的深海，故而一点光线都已见不到。 　　或者说，蹉叹崖本来就是从海中翘起的陆地，所以崖底的海域地势才如此奇特。 　　此刻，世界变得寂静起来，数百米深的海域已经算是深海，在这只有零零散散波动和自己呼吸轻柔声的世界中，即便是升华者也会感觉自己孑然一身。 　　不过，伊恩有着灵能，更是有着银色芯片不断地汇报出各式各样的数据，以及热能视觉，故而他也并不担忧。 　　蓝色的雾气正在他眼前急速游动着，就像是路标般清晰。 　　很快，伊恩便来到这条全新魔鱼的老巢。 　　一处非常怪异，满是黑色树状怪石的深海石林原。 　　此地的深海是一片平坦到有些怪异的平原，灰色的砂石均匀地分布在四面八方，因为太深，故而没有水草也没有多少鱼虾。 　　只有在不远处的前方，能看见有一排密密麻麻，看上去均匀无比的‘石林’。 　　来到此地，伊恩的注意力就从魔鱼身上消失，而是专注地注视着那些看上去非常古怪的石质‘树木’——它们简直就像是一颗颗岩石形状的松树，笔直而规律。 　　这些石树虽然看上去嶙峋古怪，但却几乎一般无二地高，而且树身笔直，一看就知晓不是天然形成的。 　　“就是这里，孕育出了那只会放电的魔鱼吗？” 　　伊恩减慢速度，他缓缓靠近这些石树，细细端详。 　　然后，面露诧异之色。 　　“信号塔？”少年惊愕道：“还是说，高压电能无线传输塔？” 　　“怎么回事，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 ###第173章 离谱的泰拉大陆 　　毕竟也转世六年了，伊恩早就不会对泰拉大陆上那些画风不同的前纪元文明遗物大惊小怪。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就足以令任何觉得这里只是一个有着炼金术和铭文的剑与魔法世界者抛开偏见认知。 　　要知道，根据格兰特子爵自己透露出的些许情报，泰拉诸国的核心武装力量，根本就不是伊恩想象中的近现代火器部队，亦或是巨兽骑兵，钢铁坦克什么的东西。 　　诸国的核心武装力量，是名为‘铠装’的庞然巨物！ 　　简单点来说，就是全覆盖式外骨骼装甲，小型机械兵装。 　　第一第二能级的，名为‘炼金铠装’，列装于各大骑士团的核心骑士以及禁卫部队等核心部队中，普通军团中，只有高等军官可能拥有铠装作为功勋的奖赏。 　　第三第四能级的，名为‘以太武装’，专属于各大贵族家族，是荣誉的象征——拥有以太武装，证明这个家族曾经辉煌过，乃是有着古老荣耀的功勋一族，在贵族鄙视链里面仅次于帝都贵族，可以有幸不被视作彻底的乡下人。 　　格兰特子爵之所以能和埃伦家族以几乎平等的姿态商议，并且真的要得到援助，除却他的确和帕特里克有交情外，也是因为格兰特家族当年也是在雾纱港之北的帝国边疆，靠血淋淋的战功杀出来的帝国基石。 　　只是可惜，‘以太武装·征澜’因为长年失修，且武器模块损毁，核心动力炉更是大破过一次，故而降低到了第二能级巅峰的级别……不然的话，以格兰特子爵并不逊色于其父的实力，面对如今已经衰微的南岭土著，他驾驶着以太武装能把整个大红杉林区杀穿。 　　这也是为什么格兰特子爵下定决心，要培养出哈里森港自己的炼金铭文师的原因。 　　别的不多说，只要那位炼金铭文师能将征澜稍微修好那么一部分，他就有了镇压整个南岭的本钱。 　　至于第五能级的‘天启武装’以及不被列入对比范畴的‘寂古神物’…… 　　那都是能令高等级升华者以一人之力对抗大国之军的神兵奇物，是开辟一大势力的基础。 　　目前来说，少年猜不出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总不可能是什么最终决战机兵，亦或是战略级破坏武器什么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真有可能。 　　伊恩从来不敢小看泰拉大陆的离谱。 　　总而言之，哈里森港因为偏远，所以并不能展现泰拉大陆的全貌，伊恩深知这一点，所以明白，即便自己未来改变世界的基础就在哈里森港，就在这个地理优势极佳的天然靠山港，但他仍然会找个机会，外出冒险，见证这片天地的一切。 　　不过现在看来，这地方不愧是当年伊奈迦大帝特意指示亲信于此开辟新区港口的地方。 　　前文明遗迹，那是真的多。 　　“是高压电能无线传输塔。” 　　稍微减少妖精之翼的出力，伊恩凭借沙铠学徒的高密度身躯‘站立’在这大概近千米深的深海，然后伸手，触碰这些高大石树的表层。 　　他眉头紧皱：“但是，为什么？无线传输电力，这损耗很大，假如是在太空中或许还有价值。” 　　“可倘若在太空的话，为啥非要用无线电波传输，而不是直接用高能激光呢？” 　　无线传输电能是可行的，但是距离一远便衰减严重，损耗大的不可思议，在星球大气内部根本不存在实际使用价值。 　　但是……伊恩抬起头，他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的石林，那数以千计的无线传输塔，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建立在一个沿海地区……还如此密集，密集地根本毫无意义！ 　　不，不对。 　　说不定，并不是建设……而是存放。 　　伊恩突然想到了什么。 　　——哈里森港位于热带沿海地区，极其靠近赤道。 　　——此地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前文明遗迹群，重要程度甚至到了即便是希利亚德过去几十年依然记得，还会定期回来观察异常。 　　——南海大风暴疑似该遗迹群供能系统散热异常导致，老师曾说过，那里有着通向‘高天之上’的秘密。 　　种种线索汇聚起来，令伊恩想到了一个颇有可能的答案。 　　“难不成……南海遗迹群的本质……是赤道轨道加速器，亦或是轨道太空电梯？” 　　如此说来，一切都有的解释。 　　伊恩很清楚，无论是轨道加速器亦或是轨道太空电梯，都需要消耗堪称巨量的能源才能持续不断地运转，甚至需要一组超巨型核聚变发电站联组才足够供应。 　　海洋中有着充足的核聚变燃料，亦是天然的冷却库，当年的前纪元文明肯定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才将这些设施安置在此地。 　　而自己眼前的这些无线电能传输塔…… 　　正如他刚才所怀疑的——这些都是只有在太空中才有用的东西。 　　当年的前纪元文明，估计已经开始在建设大型太空设施了！但是他们还没有完成太空工业中心，故而还需要依靠轨道加速器和太空电梯将这些高精尖工业产品从星球上运输到太空轨道组装。 　　自己眼前的这片海底石树林……正是当年还没有来得及运输到天上，就被天坠之灾埋入深海的太空设施零件。 　　一片未尽的梦想。 　　想到这点后，伊恩不禁叹了口气。 　　不管大风暴是不是轨道加速器动力组散热造成的‘天灾’，他目前都会按照这个可能性去猜测——毕竟，倘若最近这段时间的怪物异变原因，其实是高浓度核燃料泄露的话…… 　　那可太合理了.jpg。 　　“之前那条鱼呢？” 　　收拾了一下想法，将猜测记载脑中，伊恩抬起头，环视周边。 　　他在一处石树的下方看见那头魔鱼的巢穴。 　　这颗石树已经倾倒破碎，一千多年前的金属造物早已腐朽的不成模样，而一头大鱼将其堆成了一个盖子般的巢穴，盘踞在其中，静静地蛰伏。 　　预知视界中，这头魔鱼的巢穴中，赫然也有着灵能场域存在。 　　而且…… 　　“和蹉叹崖的灵能场域很相似——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伊恩眯起眼睛，他抬起头注视着漆黑的深海，看向理论上就在自己头顶不远处的蹉叹崖方向：“难道蹉叹崖实际上和这里的海底是一体的吗？如此说来……蹉叹崖那奇特的雷电吸引能力，估计也是前纪元文明遗物的表现。” 　　“也难怪可以养出这样一种可以放电的魔鱼。” 　　搞清楚魔鱼巢穴，以及海底石树林的成因后，伊恩算是放松了心态。 　　今天测试妖精之翼和半魔药的计划已经算是全面成功，甚至远超预期。 　　理论上来说，此刻伊恩就算当场回去，也算是非常合理的。 　　但来都来了，肯定得带点东西回去。 　　“刚才也看见不少魔兽，魔鱼不抓，抓几个熟面孔应该没问题。” 　　如此想到，伊恩便催动妖精之翼，推动水流开始在周边深海巡视。 　　净岩晶骨可以分解水为氧气氢气，为伊恩提供氧气，不过他毕竟不是噬礁海獭，体内没有气囊，故而没办法像是海獭那样快速上浮，而且消耗的源质有点大。 　　事到如今，催动妖精之翼与晶骨，已经消耗了伊恩本体三分之一的源质……倘若要留下全力战斗的源质的话，那他最多再活动二十分钟就得回到岸上吃点东西并休息。 　　不过，古龙心核中，伊恩最近这么四年来储备的源质，却能保证伊恩在关键时刻，有着远超寻常第一能级十倍以上的巡航时间。 　　所以他也不是特别着急。 　　凭借预知视界，伊恩要找那种隐藏在砂砾礁石和深海中的隐蔽魔兽和宝物实在是不要太简单。 　　没多长时间，他便在一处凹陷处找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说是岩石，但从弧度来看，就知晓是一只巨大的砗磲，大小超过大半个人。 ###第174章 铁甲鲨！ 　　一般来说，即便是砗磲这样的巨贝，南瓜大小就已足够大，更大便需要特殊的滤食环境和魔兽化，亦或是漫长时间的累积。 　　这只超过一米长的巨贝正是一只魔兽，实力至少比之前那只放电魔鱼要强。 　　虽然可能有些反直觉，实际上，贝类魔兽一点也不弱。 　　根据船队的老水手说，他们曾经在远海海岛的岛架上，看见过足足有一层楼高的巨贝魔兽，它在浅海张开自己的壳，释放出了足以笼罩一个岛屿的迷雾，令沿海的鱼群和岛屿上的鹿自己走入它的‘口中’。 　　那是足以被称之为‘蜃’的巨兽，其腕足探出，甚至能扯翻渔船，贝壳开合间，亦可搅动海潮。 　　有些贝类甚至具备部分龙属魔兽的特性，是一些水属高等传承常见的辅助素材。 　　“收获不错。” 　　伊恩能看见，眼前的这只巨贝源质含量超过一百五十，步入了深蓝色雾气的领域，而它的腕足亦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升华器官，虽然有什么功效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肯定价值不菲。 　　少年没有轻易靠近。南海贝类魔兽对水流的操控，制造幻境的能力都相当不错，他自己的咏浪者真形中就有‘微光贝的凝珠’，那是一种会自体发光，引诱猎物过来，然后操控高压水流将猎物贯穿的设伏猎食者。 　　果不其然，察觉到伊恩停在原地，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靶子’时，那只好似礁石般纹丝不动的砗磲突然张开，淡色的蓝光溢出，而壳内的腕足收缩旋转，宛若一个正在蓄力的大炮。 　　嘭！在微光间能看见，一道淡蓝色的水流就像是离弦之箭般射出，携裹足以冲垮坚石之力朝着少年的躯体喷涌而来。 　　而伊恩抬起右手。 　　他的右手上亮起一层淡淡的浅金色微光，正对那淡蓝色水流，一时间，便只能听见一串接连不断的沉闷声音。 　　嘭嘭嘭嘭——简直就像是雨打落叶，这砗磲的水流赫然并非像是表面那样，只是普通的高压水流，它本质上是一颗颗接连不断的高压水弹，其渗透劲力和穿透力都绝不相同，如果是想要靠普通的护盾挡住，结果注定是被迥异的水弹连击击破。 　　但是，不动坚城一系的高基础素质，就专克这些花里胡哨。 　　密密麻麻的沉闷冲击声密集地响起，但是却根本无法击破伊恩的手掌心皮，甚至绝大部分水弹就连伊恩掌心处亮起的那一层淡金色源质微光都无法击破，只能令其泛起微微的涟漪。 　　反倒是那些水弹，在轰击在伊恩身上时，就被反震击溃崩散，化作海底星星点点的淡蓝色荧光。 　　不破防。完全不破防。 　　“源质，外置的防御沙铠，晶骨带来的净岩之躯……以及最后的，我本体皮肤血肉构成的真正沙铠。我的四层防御，寻常第一能级中高阶的魔兽，能击穿第一层源质都算是罕见。” 　　感受了一下这只砗磲水弹的力道后，伊恩也算是对自己如今的防御力有了一点实际认知。 　　作为最强的守护系真形，寻常魔兽没有点底牌，破他防都难，更别说让自己流血了——他的皮肤，血肉和骨骼的硬度甚至比他源质和沙铠加起来都强。 　　“某种意义上的十里坡剑神。” 　　如此想到，伊恩微微点头，他继续向前走着，走向那头还在蓄力，准备继续攻击的砗磲。 　　嗡！ 　　这一次，这头一米多大的砗磲应该是倾尽全力了，从它特异化的腕足中激射而出的水流从原本的拳头大小变成了手指粗细，淡蓝色的光晕也凝实了些许，里面还有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小颗粒。 　　细微砂砾加上高压水流冲击，这已是足以切割钢铁的水刀——但早已预见到的伊恩只是微微侧身，这锐不可当的水流便与他擦肩而过。 　　激射的水流轰击在一旁的石树上，登时外层坚固的岩壳便悄无声息地崩碎溶解，而内里的钢铁也仿佛融化了一般断裂，整个石树倾斜着倒下，将平静的海底溅起一层泥沙。 　　“这样啊……普通的钢铁铠甲就和纸糊的一样。也是，以我现在的力量，用拳头砸也能把铁甲墙壁砸的稀巴烂。”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伊恩伸出手，就像是好奇地想要截断水流的孩子，挡在了余势未消的砗磲水刀的前方。 　　于是水流应声而断。 　　少年体表的源质在一阵阵剧烈的涟漪中破碎，水流第一次撞击到真正的掌心——但这能冲碎岩石，令钢铁融折的水刀给伊恩的感觉，也就和当年的家用水龙头差不多。 　　“还是利用率太低了……水刀结构可以借鉴，但是低等魔兽本能的力量掌控不太行。” 　　伊恩继续向前走着，他硬顶着水流，将手插入了砗磲的壳内——仅仅是瞬间，还想要用腕足反击的巨贝就彻底瘫软，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拿回去做研究材料吧，也可以增加我咏浪者真形的攻击手段。” 　　抬起手，伊恩便将这硕大的巨贝从海底硬生生拔起，壳中流出些许淡蓝色的血液。 　　他将自己的猎物随手提着，向上漂浮而去。 　　不过，就在上浮的途中，伊恩突然转过头，看向通向远海的一侧。 　　水色的光晕在双眼中闪动着，他凝视着远方的一个亮点。 　　“什么东西，速度这么快，闻到血腥味来的吗？” 　　银色芯片显示的数据是海平面以下五百五十米，仍然是深海范畴，假如是地球的话这地方没多少生物生存，但倘若是泰拉的话……理论上也不会。 　　但能在这个水域自如活动的生物那可真的是数不胜数，恐怕随便一条鱼都能无视水压什么的玩意，暂时跑到这里来避难。 　　很快，干脆静止在原地等待的伊恩，便看见了一头几乎可以说是朝着自己飞速撞来的庞然大物。 　　那金属质地的表皮，满是尖牙的巨嘴，宝石一般闪耀的双眼，还有那结实有力，不断摆动的灰白二色身躯…… 　　“铁甲鲨？” 　　睁大眼睛，伊恩倒也不是惊奇——假如是鲨鱼的话，闻到血味就跑过来是基础操作了，人家专业能力了属于是。 　　但问题在于……他却并没有发现，这头铁甲鲨有什么‘敌意’。 　　超过四米多长的巨大鲨鱼，摇摆着硕大的身躯，从远海急速朝着伊恩冲锋而来，它的躯体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银色亮斑，给人一种坚固的金属感，而它的满口利齿更是锋锐无比，似乎就连水流都会被切割。 　　如此狰狞可怖的形象，本应该令所有人都感到畏惧，庞大的猎食者其存在本身，就是南海食物链的霸主——同为第一能级，几乎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对抗铁甲鲨的狩猎。 　　但就是这样的海洋顶尖猎食者，那双蓝宝石一样，锁定伊恩的双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一股奇妙的，绝非是敌意的光芒。 　　“怎么不像是攻击。” 　　伊恩将右手拿着的砗磲换到左手，他背后的妖精之翼再次启动。 　　少年面对直直冲锋而来的铁甲鲨，选择的并不是正面对抗，也不是闪避。 　　而是挪移。 　　铁甲鲨的巨躯已经近在眼前，澎湃的水流甚至在深海搅其一阵阵波纹，而就在巨鲨的顶端，那银色金属最为密集的区域，甚至隐约能看见一层淡白色的激波。 　　钢铁冲锋——攻城巨弩的急速，搭配无坚不摧的顶角，就是一击就能撞穿大船的巨力。 　　可伊恩的右手，就这样正面按在巨鲨的金属鼻侧方，然后猛地发力。 　　隐约能看见，少年的背、臂、肘、腕处依照顺序亮起金青色的源质光晕，妖精之翼与沙铠学徒同时勃发力量，登时便扭曲了铁甲鲨的冲击角度。 　　轰！ 　　巨兽被巨力猛击，登时就斜斜地朝着一旁飞离，而伊恩仍然站在原地，只是好奇地侧过头，看向那头一头扎入深海的巨鲨离开的方向。 　　“这……”他琢磨道：“这是想要和我打招呼，结果收不住速度了？” 　　对方没有敌意，没有食欲，与之相对的，是一种莫名的亲近。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那头鲨鱼身上的光晕……隐隐带着一丝绿意？ 　　友善单位吗？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这头铁甲鲨又跑了回来，而这次速度就正常得多。 　　“～” 　　巨大的鲨鱼环绕着伊恩游动着，甚至形成了一圈漩涡，令少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是大鲨鱼，你不停下来的话，我很难理解你想要干什么啊。” 　　听见这句话后，正在游动的铁甲鲨登时就乖乖停止动作，仿佛石头般缓缓朝着海底沉去。 　　“哎，什么石头脑袋……你还是动起来吧。” 　　伊恩无语后不禁有些失笑，既然知道对方能大致听懂自己的话，他就示意对方继续动：“真是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亲近啊？” 　　听见少年的话后，铁甲鲨继续开始游动，而这一次，它的速度又慢了许多。 　　或许是灵能，或许是银色芯片，隐约之间，伊恩稍微有些明白了这头铁甲鲨亲近自己的原因。 　　“原来如此……” 　　少年微微点头，露出了然表情：“是沙铠学徒吗？” ###第175章 捡到一头鲨，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是沙铠学徒的源质，让你感觉到亲切？”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手，金色的源质光辉在他手中凝聚。 　　见状，铁甲鲨游动的速度更快了一点，鲨眼中闪烁的光芒都更显灵动。 　　魔兽的智力比同类要高上许多，或者说，源质本身令它们可以不必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生存上，而是可以思考一些更有效率的狩猎方法，进而引动思维活跃，在源质的帮助下重新塑造脑区和思维模式，为未来进阶高等智慧魔兽打基础。 　　很显然，这头铁甲鲨听得懂伊恩说的话，至少能理解伊恩情绪代表的意义。 　　“看来你是老师当初探索海域的帮手，我就说老师又不会飞，怎么探索的海域……行，但这个贝壳不能给你，是我的研究材料。” 　　催动妖精之翼，伊恩跟随铁甲鲨游动，他摸摸对方带着磨砂感的表皮，思索道：“你喜欢吃金属对吧？的确，你这么一身金属质表皮，也难怪会喜欢吃噬礁海獭这种魔兽。” 　　“恰好我就记得，旁边有一群铁骨剑鱼，三只鱼群首领都是魔兽……我带你去抓那些魔兽！” 　　铁甲鲨本来也不是为贝壳和魔兽而来，它只是单纯的感应到了熟悉的源质气息，故而跑过来看看情况罢了。 　　——不过新老大带它去吃好吃的，它没意见！ 　　铁甲鲨在水中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就比使用妖精之翼的伊恩慢一些。 　　但铁甲鲨是长达四米多的庞然大物……虽然听上去，对于魔兽而言并不算大，但可别忘记铁甲鲨是标准的金属基生命，它的体重远超一般的海中生物，完全是依靠体内储存的氢氧气囊控制自己的悬浮沉降。 　　它的急速，和伊恩的急速可不是一个概念，那是足够把礁石冲碎，将大船撞沉的灾难！ 　　当年在远岸岛与七城联盟的大海战中，就有远岸海军驯养铁甲鲨冲击敌方船队的记录，虽然这种方法只是听上去很美，被放出去的铁甲鲨大多都回归大海属于是无偿放生积德了，但即便是一小部分胡乱冲撞的铁甲鲨仍然为七城联盟的海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只见海中，一道人影化作暗色的闪电，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越过五六十米的距离。 　　而一头庞大的巨鲨紧随其后。 　　虽然看上去，是鲨鱼追逐人……但实际上，却是人引领巨鲨前往目的地。 　　周围海域的铁骨剑鱼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既然有额外目标，伊恩干脆也就不思考源质的消耗，而是尽可能地在海中适应妖精之翼带来的高速移动和水中行动模式。 　　此前他与砗磲和铁甲鲨的交手，之所以只伸出一只手，站在原地硬抗，真的不是单纯的看不起对方，而是他想要‘发力’，就必须保持一个稳定的姿态。 　　那么，怎样的训练项目，能让人快速适应水中行动呢？ 　　自然就是抓鱼了。 　　铁骨剑鱼是一种身躯扁平，宛如利剑的带鱼，群居生活，它们的身躯坚硬，平日悬浮在浅海层头部朝上静止时，就像是一柄柄银光闪闪的利剑，狩猎时更是蜿蜒流淌，宛若剑光出鞘。 　　魔兽级的铁骨剑鱼身躯超过一米长，它们的躯体极其锋利，胸鳍背鳍都如利刃，只要炼金术师和铁匠稍加加工打造，便是一把上好的软剑，灌注源质的适应性也比绝大部分金属剑要好，故而有一些沿海骑士也会尝试捕获铁骨剑鱼作为武器使用。 　　伊恩却用不着——这玩意还没他手指甲硬。 　　如今是深夜，铁骨剑鱼群已经潜入深海休息，伊恩很快就在远处凭借银色芯片锁定鱼群位置，又在靠近后用预知视界确定了魔兽级的鱼王所在。 　　铁骨剑鱼的鱼王体型比一般的魔兽级剑鱼更大，非要说的话，就是巨剑和普通长剑的区别，它们的躯体也更加坚韧，携带有更多的金属质。 　　也是铁甲鲨最爱的食物之一。 　　接下来便是突袭。 　　倘若是原本的伊恩，就以他的游泳速度，别说抓鱼王了，普通的鱼都能在他眼前飞离——不动坚城可不是开玩笑，那可当真是传承如其名。 　　说不动，就不动！ 　　但现在，有着双重传承互相弥补，伊恩的战力当真可以说是如虎添翼，甚至一加一大于二！ 　　只见还未等铁骨剑鱼群反应过来，一道如电身影便已经冲入鱼群。 　　伊恩的游动最初还很直来直去，只能抓到一些迟钝的目标，会被一些反应灵敏的剑鱼躲开。 　　但很快，随着铁甲鲨也冲入鱼群，开始在食物群中开口纵横时，他的转折腾挪就变得灵巧起来，甚至就在短短十几秒内就不断地优化，变得至少能追上铁骨剑鱼的闪躲轨迹。 　　伊恩一直都善于学习，更何况有银色芯片为他规划行动轨迹，还有一整个模拟对象铁甲鲨在自己的身侧示范，他想学不快都难。 　　鲨意十足的游动技巧，更加灵巧娇小的体型，全力爆发的妖精之翼和源质令伊恩能在短时间爆发出比铁甲鲨还快许多的速度，而比铁甲鲨还要坚固的躯体更是能让他随心所欲地横冲直撞，霸道的就连铁骨剑鱼都感觉茫然。 　　——什么玩意，铁甲鲨也不敢对着我的刃撞过来，还把我撞散架的啊！ 　　情况便是如此，一开始铁甲鲨还会跟着伊恩美滋滋地狩猎铁骨剑鱼，但后面这头魔兽就愣住了，它眼睁睁地注视着伊恩横冲直撞将眼前的鱼群撞的稀碎，然后亲手抓住鱼王送到它面前。 　　甚至对方还是单手，另一只手还提着那只大砗磲！ 　　如此待遇，如此屈辱，如此投喂，实在是令鲨震惊地忘记了游泳，再次咕咚咚地朝着海底沉去。 　　——谁才是铁甲鲨啊！ 　　“谢谢你了，虽然你是无意的，不过没你，我还真学不会海中的身法。” 　　和这头铁甲鲨一同海中畅游，伊恩伸手拍了拍这头有些呆愣，但还是嘎吱嘎吱咀嚼口中食物的大鲨脑袋。 　　他也不在意对方一口就嘎掉了价值上百塔勒的魔兽铁骨剑鱼，只是因为学到了新知识而感觉由衷欣喜：“那咱们就此告别，下次有缘再见！” 　　“！” 　　而铁甲鲨也慎重地甩动尾巴，向着这位带领它狩猎的新头表示顺从。 　　当然顺从，不顺从，天知道被吃的会不会是自己啊…… 　　这位新老大，似乎比起当年的老大要凶恶许多！ 　　不过，就在伊恩微笑着注视这头铁甲鲨转头离开时，他却突然察觉到，这头身上原本萦绕着淡绿色，如今变成青绿色雾气的魔兽，通体上下突然亮起了一道黑红色的雾光！ 　　“怎么回事？” 　　眯起眼睛，漂浮在海中，伊恩眉头微皱：“一离开我就会遇到危险？” 　　“这片海域，除却图腾灵外，难道还有什么生物能威胁到一头第一能级巅峰的铁甲鲨？” ###第176章 活木船 　　“怪事，之前什么都没看出来，结果一离开我就有危机，还是几乎必死的危机？” 　　原本想要回家的伊恩停下脚步，他自然不可能忽视铁甲鲨身上出现的红黑色雾气，因为这毫无疑问与他的行动有关。 　　第一能级巅峰的铁甲鲨，在南海周边理论上是没有任何天敌的，即便是第二能级的图腾灵，那两条腾澜巨鳗也不会闲的没事干离开奥戴尔礁那个大型自然灵能场域，跑去抓一只小鲨鱼吃。 　　能威胁到一头成年铁甲鲨的危机，绝对非比寻常。 　　“是迷宫造成的异变吗？” 　　伊恩心念转动，身体已经动起来，悄然地追随在铁甲鲨之后，跟随对方的行动轨迹：“不像是——倘若是迷宫异变，影响范围反而不可能那么小，刚才陪我一起狩猎时，它就会遭遇危机。” 　　“仔细想想，倘若我没出现，那么这头铁甲鲨现在应该还是在寻找食物，也不可能因为我而饱餐一顿。” 　　“它得去狩猎，游荡，四处寻觅目标，所以反而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少年心中有些明白过来：“这头鲨鱼之所以会遭遇危险，是因为它如今已经吃饱喝足……所以反而没有多少行动的动力，会在熟悉的海域游荡……” 　　“应该是周边的海域出现异常。”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这头铁甲鲨去看看情况。 　　不仅仅是因为这头鲨鱼和老师有些许渊源，更是因为伊恩也的确需要这么一头可以配合自己监测南海情况的魔兽助手。 　　少年并不能分身，既然在岸上生活学习，水中的情况就不可能第一时间知晓，倘若出现什么大事件大情况，更是容易错失良机。 　　对方如此通人性又聪慧，证明其潜力极高，如果有些运气进阶第二能级，成为土著祭拜的图腾主预备役也不奇怪。 　　这般好助手，可不能任由其遭遇危险。 　　铁甲鲨没有注意到伊恩跟随着自己，因为妖精之翼可以制造出一层水膜，完全屏蔽掉少年和手中砗磲身上的气味。 　　这头饱餐一顿美食，还从铁骨剑鱼身上获得了大量优质生物金属素材与源质的魔兽巨鲨，此刻正着急回到自己的老巢，消化这些可以让它距离进阶更进一步的素材。 　　是的——理论上，因为鱼鳃的不同，鲨鱼必须不断游动，才能获得足够的氧气，而且鲨鱼体内没有鱼鳔，故而不运动就会沉下去。 　　可是，泰拉的鲨鱼又不是地球鲨鱼。 　　这地方的鲨鱼，除却长相外，和地球鲨鱼根本两物种，不仅仅鱼鳃可以扇动获取氧气。 　　铁甲鲨还能通过自己体内的‘铁铠脊骨’分解水来获得氧气与氢气，供氧的同时还能将氢气储存在体内气囊中提供极其巨大的浮力。 　　所以，铁甲鲨也是有巢穴的。 　　一般来说，铁甲鲨的巢穴是深海的海底矿脉周边，它们会使用自己坚固的金属冲角撞击岩层，撞碎岩石后吞食其中的金属矿物，消化并转化为自己身上的铁甲。 　　这样的撞击，会成为一个极其深邃的海底洞穴，也就是铁甲鲨的巢穴。 　　它们用于消化之前吞食的矿石和猎物，进阶时蛰伏的休息区。 　　——快了。 　　心情相当好的铁甲鲨摇晃着自己的尾巴，它有预感，自己再经历三到四次的成长，就可以为进阶第二能级，成为钢铠鲨做准备。 　　铁甲鲨最高能成长到第三能级的‘舰岛鲸鲨’，一种相当温顺的小岛级巨兽，以吞食海底火山周边的高热金属矿泉与熔岩为食，在沿海居民的传说中，鲸鲨的吼声是预示海啸与地震的征兆，并且从不伤人。 　　这是真实的，为了获取足够优质的合金，在鲸歌崖的外海岛屿中，甚至有些海裔与某些温顺的舰岛鲸鲨达成了协议——对方从深海获取优质矿脉送至人类的活动区域，而人类负责将一部分生产出的合金材料作为食物交付给这些巨鲨。 　　合作双赢。 　　第三能级还很遥远，但倘若成为第二能级，那么即便是那两条腾澜巨鳗也没什么可怕的。 　　铁甲鲨模糊的思维甚至有着明显的计划——等到了第二能级，它就去奥戴尔礁占个位置，然后多找几个配偶在那里也孕育一个群族。 　　那么好的一个自然灵能场域，这么多年一直都让那些鳗鱼占据，实在是太浪费了！倘若是它的话，占据这么久灵能场域，早就成为舰岛鲸鲨，成为这片海域当之无愧的巢穴之主！ 　　——等我成了巢穴之主，我就独占矿脉，吃一口铁，再吃一口镍，再去东边的海域裂缝那边喝点岩浆…… 　　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铁甲鲨的游动速度又快了几分。 　　直到一只手伸出，抓住它的尾巴，庞大的力量骤然发出，将它扯停。 　　“别向前了。” 　　刚刚熟悉没多久的声音响起，新老大平静的语气悄无声地在自己身后响起：“再向前，你就成别人的猎物了。” 　　模糊的声波与清晰的灵能意志传递而来，令巨兽乖乖地停下游动。 　　而看见巨兽身上赤红色雾气从浓厚到翻涌澎湃，开始逐渐降低成普通深蓝色时，伊恩就知道，那个能威胁到铁甲鲨威胁就在附近，而且因为自己出手的干预，无法再对铁甲鲨造成影响。 　　缓缓环视周边海域，伊恩双目中的银青色光晕愈发明亮，即便是环绕少年游动的巨鲨也感觉到有种‘自己仿佛被彻底看透’的强烈被视感。 　　也就是在此刻，通过自己灵能和银色芯片的双重扫描，伊恩找到了‘威胁’的源头。 　　那是一张张‘网’。 　　或者说，一根根飘荡在海中，随着海水的翻涌而不断流淌的‘根须’。 　　此地是海平面以下一百五十米左右，深夜的月光完全无法射入此地，故而一片寂静黑暗。 　　但黑暗中，却有一根根交织在一起，化作网络，在水中漂浮的奇特根须。 　　这些根须细密绵长，从海面处延伸而来，就像是渔网一般筛选着这片海域中的万物，伊恩看见有一条游荡的海鱼被这根须网络所触碰，然后这根须就像是自己有生命一般缠绕上去，令这条本应该可以擦边从网口中越过的海鱼被紧紧束缚住。 　　当然，也有一些海鱼触碰到网也不会被纠缠，但那些鱼的质量都相当低，在预知视界中只有灰色——能被捕捉的，最起码也是正常的白色。 　　“……精灵的活渔网？” 　　眯起眼睛，伊恩感觉这似乎是他曾经在本地渔民口中经常听见的一种奇妙升华渔具——一种有着自己生命，会自动遴选，分辨猎物的根须网络。 　　“有活渔网，就代表上面有一艘活树之船——为什么这里会有精灵的活树船？” 　　伊恩在海中抬起头，他的预知视界感知领域很快就跨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窥见到了海面上的情况：“让我看看，是不是迦南摩尔那边跑过来的精灵商船……也的确只有那边的官方商船，能对铁甲鲨这种魔兽造成足够的威胁吧。” 　　然后，随着预知视界的预示领域进一步的扩大，少年睁大了眼睛。 　　“草。”他情不自禁地道出感慨词：“什么玩意？” 　　“为什么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会有一整支精灵船队？！” ###第177章 海盗铠装 　　原本伊恩觉得，所谓的必死危险，应该是铁甲鲨老巢遭了迷宫，环境大变——别的不说，只是巢穴周边局部放热，正在休眠，尝试成长蜕变的鲨鱼肯定会被重创，身死也不奇怪。 　　归根结底，整个南海迷宫生态圈，都很有可能是依附于轨道加速器泄露的核辐射造成的异常突变与高能催化……既然如此，时不时放热一下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搭配上最近遗迹可能有大异变的情况，就非常合理。 　　结果没想到，铁甲鲨遭遇危险的理由很简单。 　　——这个地方，有人在捕鱼啊！ 　　拍了拍鲨鲨的脑袋，伊恩示意对方观察前方影影绰绰的木质根须，登时铁甲鲨就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差点闯入天罗地网。 　　是，即便是活树船的活渔网，也绝无可能挡得住一头铁甲鲨，当它全力冲撞时，哪怕是铁甲舰也会被撞出一个窟窿。 　　但，显而易见地，这支船队中擅长捕鱼猎鲨的强者定然很多，或许单独一人对付不了它，可几个人围殴它几近于必然。 　　那时候，可真是被人绝鲨，只能成为他人的口中美味。 　　想到这里，铁甲鲨登时就浑身一震，更显乖巧。 　　伊恩自是想不到这头鲨鱼居然还有如此复杂的心思，与之相比，他的想法就很简单了。 　　“让我看看，你这支船队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恩的预知视界，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虽然还做不到一定范围内的长时间维持，但预知范围也从直径两百多米，扩展到了五百多米。 　　但这并不是极限——依靠银色芯片屏蔽其他感知，只是单纯地专注凝视一条线上的所有目标，那么他的预知范围可以直接延伸到千米级。 　　此刻，伊恩就是这样，他缓缓环视前上方的所有海域，就如同雷达扫描一般，并不认真地观察，仅仅只是一扫而过，视界内泛起雾气的颜色和轮廓就立刻略过。 　　所以，十秒后，他便大致扫过这支船队的几艘核心舰船上的核心人员。 　　结果令少年十分吃惊。 　　“一个第一能级巅峰，两个第一能级，还有炼金火炮？” 　　伊恩不能说惊愕吧，只能说是十分惊奇——哪来的商队会有至少三位的升华者，而且还有炼金火炮这种东西？倘若算上其他没有扫描到的船，这个升华者的数量指不定还会上升！ 　　虽然听上去，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不到一手之数的升华者和炼金火炮而已……但是泰拉世界中，升华者的地位其实是非常尊贵的，尤其是第一能级巅峰的升华者，基本可以视作贵族的预备役。 　　是的，第二能级就是泰拉世界中贵族的底线，但也是绝大部分贵族的上限——即便是有强大的家族传承，但倘若天赋不好，资源不足，绝大部分贵族升华者这辈子也就第二能级，能像是格兰特子爵那样精进至巅峰的就更少了。 　　就以伊恩自己为例，他表面上只是第一能级的咏浪者，能级低等，传承也低级，理论上来说是处于升华者鄙视链底端的……可即便是这样的双低传承，也足以担任一艘大船的船长，即便是能纵横于无风带的大洋探索者，第一能级的咏浪者都是极其重要的成员，更不用说第二能级的咏浪大师，足以在帝国皇家海洋探索队中担任一次探索任务的主官。 　　至于免税，证件挂靠，减免入城费等小好处就更不用说…… 　　一般来说，即便是大商会的跨国商队，能有一个第一能级升华者顶天，驱逐驱逐沿岸魔兽即可，真遇到大事，也不是几个第一能级能顶得住的，而第二能级失心疯才去带商队跑商，除非是官方的国家级贸易商队……可那样的话，第二能级也撑不住场子。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还有一点…… 　　那就是，整个船队，都对自己有几近于‘必杀’的敌意！ 　　“有古怪！他们凭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就是个还没和他们见面的白之民诶！” 　　伊恩心中警钟长鸣，他嗅到危险的气息：“最近这段时间……和我结仇的，只有那位帝都来的帕特里克！” 　　“难道说，这船海盗和他有关系？不是不可能……” 　　心中了然，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少年下定决心继续探个分明：“鲨鲨，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我去看看情况回来。” 　　如此说道，伊恩便摒弃一切升华器官，只是凭借自己当年锻炼出来的游泳技巧，缓慢地朝着周边海域游去，并用预知视界探查整个船队的全貌。 　　银青色的光晕收束成线，他就像是雷达扫描一般地凝视着远方的情况。 　　结果令伊恩心惊。 　　这支船队中，一共有一位第一能级巅峰的升华者，两位第一能级高阶，两位中阶，一共五位升华者。 　　实话实说，一般的帝国贵族都没这个下属阵容，五位第一能级其中还有一位巅峰，正好可以组建一个小骑士团了，只要不是来南岭这种有好几头第二能级巅峰图腾主的地狱赛区，去一般的边疆，足够开出好几个开拓村镇。 　　格兰特子爵不一样，他父亲老格兰特当年是带了一支小型骑士团来南岭的，传承并不缺，故而仅仅是护卫队中，包含老骑士亚姆在内，就有七位升华者，而三支船队中也有四位升华者，实力相较于一般的子爵来说，是远远凌驾的。 　　归根结底，倘若老格兰特子爵不死，并且进阶第三能级，他就是一个新兴边疆侯爵的模板。 　　除此之外，船队上的炼金火炮，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多门……这才是真正惊悚的地方。 　　二十多门啊！整个哈里森港护卫队也就二十多门，整个城市大大小小加上随军的移动火炮，也就八十多门而已！ 　　这支船队什么来历，居然有一座边疆要塞城镇四分之一的火力？ 　　当然，这其实不能这么比，这些海盗船队的炮弹以火炮为主，也就旗舰上有些炼金火炮，和格兰特子爵咬牙构筑的炼金火炮阵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毕竟，海盗船队并不用担心周边好几头第二能级巅峰的魔兽围攻自己，自然也不需要那么高的火力。 　　可即便如此，这样也相当离谱。 　　不仅仅如此。 　　很快，伊恩又发现一个让他感觉到‘惊悚’的信息。 　　——那位第一能级巅峰的‘船长’旗舰的后舱……居然有紫色的雾气！ 　　虽然只是淡紫色，但那也是第二能级的气息！ 　　“究竟什么东西？！” 　　伊恩目光一悚，简直就想直接转头就润。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察觉，那并非是什么第二能级的升华者，而是一个相当庞大的，至少有三四米高的死物。 　　思索一番后，伊恩决定还是靠近一点仔细观察。 　　很快，凭借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的配合，便有银色的字体在眼前浮现。 　　【迦南摩尔第四代全覆盖式战斗铠装（冷叶部海战特化型）】 　　【第二能级·维护良好·精锐·有特殊外挂模块】 　　【由迦南摩尔联邦军工总局研发并投入实战的第四代标准战斗铠装，因为构筑经典，可加载多种战斗模块适应不同地带的战斗模式，由冷叶部开发的海战特化型号得到了迦南摩尔海军，永寂洋海盗与烦恼海海盗的认可】 　　【可持续战斗时间：2小时37分钟】 　　【特殊改装——抗侵蚀涂层，绝缘装甲，漩涡构装引擎，深潜舱室……】 　　【……】 ###第178章 喔喔喔喔喔！ 　　“果然！” 　　因为心中早有预感，故而伊恩反而在这里不怎么惊讶，他微微点头：“我就说，倘若单单以这支船队的力量，击败铁甲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想要百分之百杀死一头突袭不成立刻就会逃跑的第一能级巅峰魔兽……果然还是要有点底牌！” 　　“海战特殊型号？而且，大概率是海盗……为什么哈里森港的东北海域会突然出现这么一支就算是在永寂洋上也算是大海盗的船队？” 　　虽然哈里森港与迦南摩尔的商路收获不菲，但实际上，精灵海盗的本质，大部分其实是‘起义军’‘非法佣兵’和‘非官方探索者’。 　　迦南摩尔联邦内部权力结构颇为混乱，而且上位贵族精灵对平民精灵的压迫极重，各部之间的宿仇也始终没有彻底平息。 　　所谓的精灵海盗，大部分是不堪受贵族压迫的平民升华者带队反叛形成，而各部之间的骚扰和攻伐也少不了这些佣兵的影子。 　　再加上永寂洋周边的千岛海域中有着不少前纪元文明的遗迹碎片，所以还有不少想要发财的冒险者选择自己组建船队，前往远海淘金。 　　这么一支力量，怎么会专门去打劫商队？他们的敌人正是其他海盗，普通人收点过路费就完事了，甚至还会特意保障各路商队的安危，避免得不到稳定的资金来源。 　　尤其是有五位升华者，这躺着收保护费都行，日进斗金，怎么会需要打劫啊。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 　　“冲着埃伦家族的那位小少爷来的吧？果然，这就是帕特里克用来在计划失败后，强杀依森嘉德的队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因为帕特里克对我来说莫名其妙的杀意，也对我有极其极端的杀意！” 　　“那家伙肯定把我也认定为必杀目标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凝视着那套铠装的方向，伊恩双目灼热：“真有钱啊，寻常海盗肯定用不起这种高档货色……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提供资金和物资！” 　　观察那些猩红色与深蓝色夹杂的人影，少年已经知晓对方正是自己的敌人，并且得出真相：“那位帕特里克先生肯定不会出海，所以，理论上来说，就是海盗老大开铠装和同伙缠住歌塞大师，其他人解决勘探船上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小少爷。” 　　“难怪我说赛楠怎么一脸死气呢，如果不是我，大概明天后天勘探队就出发了，即便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能勉强逃出来，其他人都必死。” 　　一整支大型海盗船队，一个大概率现役的高等级海战铠装，这种配合，除非出航的是一支帝国海军分舰队，不然的话，就算是大商会的专业护航舰队，面对这样的阵容搭配也绝对讨不了好。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微微点头——如果不是他劝阻赛楠别出发，而且还发现了蓝焰手镯上的暗手，以埃伦家族的行动速度，肯定很快就会出发，然后完成任务。 　　但因为他的提示和预警，最起码也得等到四月中，得到了家族消息回馈的勘探队才有行动的可能。 　　而对方之所以放下活渔网捕鱼，估计也是因为潜伏时间太久，预估的食物补给不够用了，所以才开始就地捕鱼，补充粮食。 　　问题来了。 　　伊恩现在的确发现了这些阴谋，可他没有任何理由告诉其他人，他为什么会知道东北海域有一支海盗，而且还能知道这支海盗就是冲着依森嘉德和自己来的？ 　　而他作为未来勘探队的一员，又该如何准备反制措施，避免到时候被海盗杀上门来，不得不暴露出真实实力，亦或是只能选择潜逃遁走，狼狈的一个人跑回哈里森港呢？ 　　并且，现在的少年，没办法对那套铠装动手脚。 　　倘若只有伊恩一个人的话，他肯定会非常苦恼，亦或是现在就回哈里森港做准备，弄几个泛晶砂炸药准备去炸船吧。 　　但现在的伊恩，却并非孤身一人。 　　白之民少年转过头，看向还在自己身侧悄然游动的铁甲鲨。 　　“？” 　　察觉到伊恩的注视，大鲨露出了‘喔？’的表情。 　　好吧，它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伊恩却露出了颇为兴奋地笑意：“虽然可能有点危险……但我看你身上的雾气也就是淡红色，证明咱们只需要操作得当，就毫无危险！” 　　嗒！ 　　没有任何犹豫，伊恩反手就骑上了铁甲鲨。 　　还别说，感觉挺舒服！铁甲鲨的表皮是一种柔韧的半生物质半金属，一旦有源质供给，就坚固的堪比高强度合金，但平时也极具柔韧度，摸起来虽然有些粗糙，可手感非常不错。 　　当然，这也仅仅是沙铠学徒修行者能这么觉得了，但凡是其他防御力不够高的，摸到铁甲鲨的皮，手恐怕就会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尖锐凹凸小刺划的满手鲜血。 　　可对于伊恩来说，这种刺的感觉，本质上和摸一个人刚刚剃完土豆头后，那种舒爽的短发手感是一样的。 　　“接下来，我说撞哪，你就撞哪——我会用妖精之翼和咏浪者的力量帮助你加速，而你除却基础加速外，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加固自己的躯体！” 　　“别担心，不会受伤的，倘若真的受伤，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来养你！” 　　作出承诺，伊恩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这头铁甲鲨能不能理解，但他强烈进攻欲望和后续的亲近即便是不用言语也能清晰令这头巨鲨感应——所以原本还有点畏惧前方船队的铁甲鲨立刻就斗志勃勃。 　　——要欺负人了？这我可擅长！ 　　要知道，当年那个和这个年轻人有着同样源质的老人，带着它纵横南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输过！ 　　于是，巨鲨和鲨背上的少年，同时催动源质。 　　“嗡！” 　　青蓝色的源质，从少年的背后以及鲨鱼的背鳍翅鳍处亮起，伴随而来的，是海水剧烈搅动造成的喧哗，他们身上腾起了一层层水波光流，周围的海潮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催动，甚至在深海搅动起漩涡。 　　妖精之翼发动，咏浪模式展开，伊恩开口，严肃地发声：“准备……” 　　在少年开口的瞬间，仿佛能听见大潮一般的轰鸣，伴随着咏浪者与妖精之翼的全力施展，如今的伊恩甚至动用了古龙心核中的储备源质，进行双核运转。 　　全身所有的源质，都加持在了水属升华器官之上。 　　故而澎湃的浪潮因他的意志而搅动，因他的命令而沸腾。 　　此时此刻，他身下的铁甲鲨也通体亮起了银白色的光辉，那是钢铁冲锋即将施展，即将爆发的征兆。 　　而目标也清晰无比，正是眼前的海盗大船，储存有铠装的加密舱室！ 　　“撞穿它！铁甲鲨！” 　　伊恩下令。 　　紧接着便是爆炸与轰鸣！ 　　轰！！！ 　　宛若深海炸响闷雷，伴随少年的指令，巨鲨释放了自己狂暴的力量——它的冲锋划开了大海，伊恩为铁甲鲨加持的力量甚至令其周身的海水沸腾，化作雾气，然后更进一步地令其速度加快，推动巨鲨的前行。 　　——喔喔喔喔喔喔喔！ 　　铁甲鲨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快过，它甚至隐约感觉到了一层束缚……那正是束缚在它血脉之上的枷锁，这枷锁倘若是在过去，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一步步打开，但是伊恩为它加持的，最恰到好处也最是时机的力量，令它赫然提前感应到了那一丝束缚的存在。 　　以及，冲破它的方法。 　　不过现在，需要冲破的，并不是那层枷锁。 　　而是眼前的船只。 　　最初阻拦的，是自动反应的活渔网，感应到有急速目标靠近的活化根须缠绕在一起，想要阻拦飞驰而来的危险巨物……但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它们就皆数破碎，化作海中飘荡的残渣。 　　而之后阻拦的，便是活树船坚固的底仓船板——但坚固到足以挡住寻常火炮轰击的模板，此刻却轻而易举地被撞碎成好几大片，密密麻麻的裂缝蔓延。 　　然而冲击还没有结束，撞碎船底仓后，巨鲨赫然还在冲锋！ 　　它毫无犹豫，直接又一头撞去，从内至外，硬生生地在船的另一侧撞出了一个出口！ 　　轰！ 　　登时，伴随着剧烈的震颤，原本隐藏在东北藻海的精灵海盗船队旗舰，便在猝不及防之时，被人用最暴力的手段，强行开了两个口子！ 　　“发生什么事了？！”隐约能听见，船上传来一声声惊呼，而极巨量的海水正倒涌入船舱内。 　　剧烈的震荡传遍整个船身，无论是正在休息的，正在眺望的，正在喝酒吹牛逼的，正在对南瓜做些不可言状之事的……舰船上的所有水手，连带船长都被这剧烈的震荡震出自己原本安坐的座位，一脸莫名其妙地环视周边。 　　不仅仅如此…… 　　袭击旗舰的铁甲鲨已经遁走，回归深海，换句话说也就是撞完就溜。 　　但是，铁甲鲨撞出的入口旁边。 　　翻涌的海水间，白之民少年微笑着睁开自己的眼眸。 　　银青色的光晕照亮黑暗的船舱，照射在眼前沉默的‘铠装’之上。 ###第179章 喔完就溜 　　“这就是铠装吗？头一次见到，感觉真大。” 　　铁甲鲨用蛮力撞开船底仓然后脱离，简直就是‘喔完就溜’，但伊恩却没有只是单纯制造破坏和麻烦的打算。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去见识一下铠装的具体结构和铭文构造！ 　　于翻涌不断，涌入海水的船舱内，伊恩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庞然巨物。 　　这台出自迦南摩尔冷叶部的淡蓝色铠装有近两层楼高，上半身是人形，却有着蟹状的底盘与四足，一个巨大的轮盘结构令它的上半身可以自如旋转，应对前后左右方向的各种攻击。 　　它的装甲表层极其光滑，正如银色芯片侦测的那样，是一种抗光束与电击的特殊涂层，而装甲本身也极其坚固，伊恩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察觉到这铠装的防御力甚至能与自己运转升华能力的肉体比拟。 　　铠装并未启动，位于背后的炼金炉估计连燃料都没有填充，但伊恩已经能想象，当它启动时，那些位于钢铁包裹下的无数活塞循环往复地运动，规律地运转的模样。 　　“和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比起来的确简陋不少，但对我来说这样正好。” 　　少年双眸中的银青色光辉愈发闪耀，他轻笑一声，然后启动银色芯片的刻录功能：“毕竟，以太武装太过复杂，即便是学了这么多年，能用我现在的工具复刻并利用的结构也很少。” 　　“但铠装却不一样了。” 　　以太武装的铭文和以太炉心结构，每一个都是不同的，具备特殊的原理与功能，可以在特定的情境下，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个以太武装，都是一个高度复合的完整升华术式，集成了极多功能，是泰拉世界中，炼金术，铭文学以及升华技艺融汇的完美结晶。 　　甚至可以说，一台好的以太武装，就等同于一个家族实体的传承——哪怕是丢失了一切文字典籍，长辈都因为种种原因死去而来不及传授知识，但只要家传的以太武装还在，那么丢失的一切全部都能慢慢寻回。 　　而铠装，甚至算不太上以太武装的劣化版。 　　它只是一个搭载了诸多升华技艺和铭文的平台，铭刻有创造者为它赋予的诸多铭文能力，并且用炼金炉为它们供能而已。 　　“但就是这样简陋的设计，才能让现在的我学习。” 　　闭上眼，伊恩感受着银色芯片为自己传回的反馈。 　　【水中潜行铭文组】【冷叶三型水中动力组】【水用冷却散热回路】【喷射勾爪】【三百六十度全视野观察模块】【专注二型喷射动力增强结构】【声呐反馈】【蛛行者装甲增强回路】【海用巨型破甲龙枪】…… 　　几乎就是一瞬间。 　　就是一瞬间，伊恩便得到了远超过去四年，通过鉴定得到的所有铭文回路结构！ 　　如果说，每一个以太武装都是几近于艺术品的实体传承，那么铠装，便是一个强盛国度所能量产的最高技术结晶！ 　　这台第四代全覆盖战斗铠装，的确不是如今迦南摩尔最新型号，但这并不代表它的铭文结构就落后了多少。 　　而即便是最低劣的铠装，也等同于十几种铭文结构的组合，是一个帝国铭文工艺的结晶！ 　　“大丰收啊！” 　　不禁低声赞叹，此时此刻，伊恩在银色芯片的帮助下，已经在自己的脑海内对眼前这台海战铠装进行了一个完整的重构复现！ 　　每一个零件，每一块铭文版，每一个构装结构，全部都清晰无比。 　　倘若日后有足够的原材料，他甚至可以直接将这铠装手搓出来！ 　　即便是不复刻，单单是这些铭文回路和动力组结构，他就已经收获极多。 　　是，以他如今的条件，手搓铠装可能有点难，但是手搓一个铭文动力臂，亦或是一个水中无声潜行衣，都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只需将这些本应该是绝密的铭文组复制上去就行。 　　“有些可惜，这个铠装还没装载要素结晶，无法启动……不然的话，我就直接把这铠装开走了。” 　　少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毕竟高纯度的大块要素结晶也是很珍贵的东西，这些海盗肯定是搞不来的，只有帕特里克支援的一点，平时肯定是不会放在铠装里面的。” 　　此刻，伊恩已经听见船舱周边传来人声——他的铭文复刻很快，但船员也不可能是傻子，就任由自己行动。 　　不过，倘若就这么离开，其实并不能对这群海盗造成多少损害……对方的船是活木船，修复起来相当简单，自己必须要有些针对对方的应对措施。 　　“要大闹一场吗？” 　　伊恩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然后摇摇头。 　　以他的实力，其实根本不用怕在场这些海盗的围殴……可问题在于，他有必要在这里暴露沙铠学徒的力量吗？这群海盗归根结底是帝国贵族的黑手套，他并不能冒这个风险。 　　一个埃伦家族的秘密任务和一台已经被他复制完毕的铠装而已，并不能让他冒着被帝国发现沙铠学徒力量的风险去夺取。 　　反正这个铠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秘密，到时候有机会的话，他甚至能在对方装载了要素结晶后劫机。 　　这样风险就小了很多，甚至还能白嫖珍贵的战略燃料……只是如何定位海中铠装是个麻烦。 　　如此想到，少年有了一个想法。 　　“喷水。” 　　此刻，伊恩的左手处仍然单手提着那只砗磲，他不假思索，直接掐了一把贝肉，当即便令这头大贝壳活跃起来，本能地喷出一道水柱。 　　青蓝色的源质水流宛若利箭，冲击在铠装的表面……当然，一点凹陷都没打出来，特殊的铠甲对抵御水流冲击有极强的防御加成。 　　但伊恩要做的本来就不是破坏。 　　脑海中，银色芯片的反馈里，在被砗磲的源质浸染后，这台铠装就等同于被伊恩标识高亮了。 　　只要这台铠装上还有砗磲的源质残留，那么对于已经记载过砗磲源质波动的芯片而言，这台铠装一旦靠近至一定范围，芯片就会锁定它的所在并进行预警。 　　更何况，如今这台铠装的所有结构都被伊恩记在心中。 　　在预知视界里，那些看似坚固的铠甲和防护构筑，根本处处都是破绽。 　　别看它似乎堪比第二能级，但实际上真的打起来，这台弱点已经被完全窥破的铠装，恐怕会被动用全力的伊恩拆掉……只是他一般不会用全力，一旦全力就要冒着流亡的风险。 　　自己也就罢了，埃兰和长老，以及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可跑不掉。 　　“走了走了，就将铠装暂且留在这，待我日后来取。”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默认这铠装是自己东西的伊恩直接转头，朝着铁甲鲨撞出的豁口潜去。 　　他还顺手在活木船板上掰下来一块木板，研究之余，之后也可以作为汇报的线索……就说自己赶海的时候沙滩边捡到的吧。 　　而就在坏事做尽，属实是带恶人的伊恩离开后没有半分钟。 　　熙熙攘攘的人声抵达。 　　“怎么回事？！” 　　伴随着匆忙的步伐，有着墨绿色长发的精灵海盗一脸震惊地注视着船舱中的两个巨洞，不禁水中凌乱：“铁甲鲨的钢铁冲锋？但是为什么活木船没有预警？！” 　　“而且这个冲击力，这头铁甲鲨是快第二能级了吗？居然一击就能贯穿我船的两层护甲？开什么玩笑！” 　　虽然震惊，但精灵海盗还是很快恢复平静，他下令指示船员用各种备用木板修复漏洞，而自己双目中亮起一阵蓝光，登时就遏制住还在不断朝着船内涌来的水流，甚至令已经浸泡了大半船舱的积水全部倒涌回海。 　　与此同时，精灵海盗一脸肃然地来到铠装前，仔细地观察自己这次执行任务的底牌是否完好。 　　然后他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任何损坏——当真是好运气，但凡那只铁甲鲨的冲击撞实在了，装甲起码都换一半……炼金炉心还没启动，没有充能的甲片强度实在是不够高。” 　　“是本地土著操控魔兽袭击我们吗？但也不像……” 　　“等等，这个源质？” 　　半跪在铠装前，精灵海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俯下身，伸出手摸了摸一滩居然没有被他的能力排斥回大海的水滴，然后递入口中：“这个味道……嗯？” 　　精灵海盗忍不住张开口，隐约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贝类？贝类魔兽的高压切割水流？似乎是砗磲的源质味道？” 　　他露出惊愕的表情：“为什么铁甲鲨会和一只砗磲联手来袭击我的船？”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第180章 铁甲鲨get da☆ze！ 　　南海，奇妙的地方。 　　当半夜被惊醒，以为自己被哈里森港海军突袭了的海盗们匆忙准备迎战时，心都快升到嗓子眼的他们得知自己的船只是被一头路过的铁甲鲨无端创出两个洞而已。 　　顺便还有一只砗磲。 　　这种感觉，当真是非常奇妙。 　　不少海盗骂骂咧咧地修补船舱，加强预警，并为活树恢复渔网触须，而还有一部分人心怀忧虑，因为这可能是潜伏的他们被人发现的征兆。 　　但更多的感觉是自己被鱼玩了。 　　直到现在，船长安多尔·林叶仍然有点懵。 　　这位精灵海盗在指挥完修复工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仍在苦思琢磨着‘为什么砗磲会和铁甲鲨一齐协同行动’以及‘砗磲究竟是怎么和铁甲鲨一同行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头顶着，还是嘴巴叼着？都不对啊，难道是贝壳和铁甲鲨融合了不成？铁甲贝？贝壳鲨？” 　　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船长室，安多尔最终决定放弃：“算了，把我的通讯仪拿过来，得和老板汇报一下情况。” 　　很快，船员便将晶板形状的通讯仪取来，安多尔取笔。 　　“船被鲨撞，铠装与船都需检修，行动延迟可能，见谅。” 　　十几秒后，晶板上浮现出另一侧帕特里克的回话。 　　【？？？】 　　…… 　　与此同时，幻境礁群周边沿岸。 　　伊恩正在与铁甲鲨道别。 　　“做的真不错，鲨鲨。” 　　他摸着铁甲鲨银色的金属质撞角，笑着夸赞道：“这次多亏你了，不然的话，之前无论是留下源质追踪，还是复刻铭文，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次比较仓促，下次带你赶海，吃更多好吃的！” 　　倘若是其他人，所谓的赶海可能就单纯是在沙滩上挖捡一些海产品……但是对于有着预知视界的伊恩和铁甲鲨来说。 　　赶海，恐怕就真的就是‘赶’海了。 　　“！” 　　听见伊恩的话，铁甲鲨当即表示十分兴奋。 　　今天晚上的的确确是好日子——找到了新的老大！还和老大去狩猎！甚至还和老大撞了一波看上去就很厉害，名字叫做‘船’的大魔兽！ 　　刺激！太刺激了！ 　　不过，对于赶海这件事，大鲨觉得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给新老大。 　　所以伊恩就看见，一头四五米的大鲨，正急速在浅海周边来回游动旋转，甚至形成了宛如漩涡一般的场景。 　　“哦……” 　　倘若是其他人，肯定无法理解，但假如是有着灵能者级动态视力的伊恩的话，想必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吧！ 　　“你是想要告诉我，南海周边变得危险起来了，甚至还有一片区域不能进？” 　　缓缓点头，伊恩有些了然：“原来如此，你就是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一直都想找到希利亚德老师，让他帮你看看情况……结果感应到有相同源质的我，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这么说来，倒是合理——作为希利亚德当年侦测海域的助手，老师当初肯定帮了这头大鲨不少，或许也正是老师教会了这头鲨鱼和人沟通的方法，还为它铲除了一些竞争对手，所以鲨鲨一直念念不忘。 　　遇到自己后，对方这么容易和自己亲近起来也正是因为这点。 　　而鲨鲨所说的，南海变得危险起来，也的确与异变将至这一情报相吻合。 　　“具体是哪里？” 　　伊恩询问，而鲨鲨游动的方向就变成了来回两点折返，银色的背鳍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少年认真观察了一下，然后心中推测这方向上的：“蹉叹崖……奥戴尔礁？” 　　“咦？” 　　他有些愣了：“土著的腾潮之灵和鼓浪之灵出问题了？”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很奇怪——从蹉叹崖应该是当年南海遗迹群物流中心的一部分来看，奥戴尔礁恐怕也是当年南海遗迹群的一部分，所以它们才是南海两大自然灵能场域。 　　遗迹异变，自然会引动这两个区域的变化，而因为奥戴尔礁而孕育的两大腾澜海鳗，土著的这两头图腾灵肯定比其他魔兽更敏锐。 　　伊恩的猜测很合理，理论上来说，他分析的就是真实情况。 　　但问题就在这里。 　　听见少年的分析后，铁甲鲨的游动更加剧烈了。 　　“不对？” 　　伊恩大感惊异：“我猜错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他心中又涌现出一个猜测——一个联想到埃伦家族一行人的特殊任务，以及格兰特子爵推测的‘真正任务’后，便自然浮现出的猜测：“是一头全新的，强大的，正在争夺地盘的魔兽？” 　　“你从奥戴尔礁的方向，感应到了那头全新魔兽的与土著图腾灵争斗的信息，所以才害怕地不敢靠近，并且想要寻求帮助的？” 　　铁甲鲨的剧烈游动停止了下来，它看向伊恩，然后开始一上一下地沉浮沉浮。 　　鲨鲨点头.jpg。 　　“这样啊。” 　　此刻，伊恩心中已经有些了然。 　　他抬起头，看向哈里森港所在的方向，颦蹙思索：“果然，我就说一个要素晶贝，虽然的确很珍贵，但也不至于让大陆另一侧的埃伦家族派自家小少爷过来，还搭上一位炼金大师与一位家族长辈……” 　　“要素晶贝只是掩饰，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就是那头不知道为什么，被帝都察觉到踪迹的珍稀魔兽！” 　　当然，也可能是为遗迹群而来……但倘若目标真的是遗迹群，格兰特子爵恐怕早就不加颜色要赶人走了，哪里会像是前几天那样亲切祥和。 　　“很关键的消息，我明白了。” 　　拍了拍鲨鲨的头，伊恩真心实意地感谢道：“自己注意安全，假如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来岸边告诉我，我一般能感应到。” 　　银色芯片能侦测自己记录过的源质信息，范围不大，但是会有提示。 　　之前伊恩让砗磲留下源质信息，就是为了锁定那艘海盗船的位置。 　　伊恩又与大鲨约好了碰头地点——和银色芯片类似，铁甲鲨也是对金属和源质非常敏感的升华生物，只要伊恩释放出沙铠学徒的源质，它隔着很远就能清晰感应到，并且在第一时间赶来。 　　而就在伊恩与鲨鲨惜惜相别，准备回家研究手中砗磲的时候。 　　铂铱工坊，刚刚睡下去还没多久的帕特里克因为通讯仪的警示，被迫从睡梦中苏醒，还看见了一条古怪无比，让他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关系的信息。 　　“什么玩意，那群海盗被铁甲鲨袭击了？” 　　“还有砗磲？那玩意不是在海底趴着的吗，怎么会袭击活木船？” 　　“啊？和铁甲鲨合体？” 　　他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群精灵海盗……” 　　“是在搞笑吧？” ###第181章 伊·多啦X梦·恩 　　很显然，这并不是搞笑。 　　安多尔的汇报非常详实可靠，甚至用通讯仪传真了一幅实时图画——虽然已经快要修好，但的确能看出海盗旗舰‘暮叶号’底部被狠狠地撞出了两个大洞。 　　“艾尔斯的领地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和我不对付？” 　　看完这一幕后，帕特里克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他不禁有些后悔将计划实施地放在这里了。 　　前有蓝焰手镯中的暗手被揭发，后有伏击船队被铁甲鲨袭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过也正好……歌塞老师说勘探延迟，倒也正好对上了……虽然是意外，但问题不大。” 　　深呼吸了一次，中年贵族冷静下来。 　　在休息前，他刚刚和侯爵夫人远程通讯过一次。 　　正如歌塞大师所说，那位溺爱孩子的母亲，虽然很担心依森嘉德的安危，但还是没有选择让一行人返回——只有完成任务，得到皇帝关注的依森嘉德。才能算是有些保命的底牌。 　　当然，理由也不仅仅是如此……作为北方大墓地堡垒群的统领，埃伦家族的领头者，如今的埃伦侯爵，正在和峻岭堡协商来年黑暗山脉春季防御行动的合作协议。 　　他并不在自己的领地上，所以即便知晓消息，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整顿内鬼——而与之相对的，如今的埃伦家族内部可谓是暗潮汹涌，即便是侯爵夫人，也不太能保证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护住自己的独子。 　　反倒是位于世界边缘的哈里森港，倒是相对较为安全。 　　实际上，没有他帕特里克的话，这个决策的确是正确的。 　　“大家都很聪明……所以反而不可能猜到我身上。” 　　将手中的通讯仪置入怀中，贴身保存，金发贵族目光阴沉地叹了口气：“但等兄长回来，一轮新的内部清洗就要开始了……虽然我很安全，但行动毫无疑问又要迟上几年。” 　　他抬起头，看向远海：“南海啊……大红杉林土著……让哈里森叔叔也身陨于此的土著。” 　　低声感慨一句，帕特里克陷入沉默。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沉吟一声：“现在计划暴露了一部分，艾尔斯也成了个麻烦——他肯定也会加重对依森的保护，免得那孩子死在他的地盘上。” 　　“这样的话，就真的有些棘手。” 　　虽然说埃伦家族是侯爵，但这并不意味着埃伦家族就能对格兰特家族发号施令。 　　帝国贵族家族的实力并不能单纯看爵位，格兰特子爵有家传以太武装，本人也是第二能级巅峰的升华者，更是肩负扫灭蛮夷之任——这已经算是一方重臣，总督都不能对他摆谱。 　　倘若他能突破第三能级，并且令红杉林土著归顺，建设起大红杉林地自治区，他在南岭行省的地位，恐怕南岭总督都有所不如。 　　再夸张点，格兰特子爵能稳固第三能级的能级，彻底将整个南岭行省的土著都整合在自己麾下，甚至在南海远海的岛屿建设起远海贸易站，达成戍土开疆之伟业……他就是理所当然的格兰特侯爵大人，一方诸侯。 　　不过这也是极限了，毕竟格兰特家族家传的血脉传承，最高也就是第四能级。 　　第五能级的传承，只掌握在那些真正古老强大的势力世家手中，他们垄断了通向顶座的道路，也自然不会允许新的竞争对手出现。 　　就像是埃伦家族……虽然家传血脉并不完善，但史上也的确出过一位第五能级的强者。 　　这就是真正大贵族的底蕴——只要给予他们机会，他们就有着成为泰拉大陆顶端力量的可能。 　　“那个叫做伊恩的鉴定师也是个麻烦，有他在，很多阴招就很难施展。好就好在，他只有第一能级，还只是咏浪者这种下级传承，即便炼金术天才，但估计海盗和老师战斗的余波就碾死了。” 　　躺回床上，帕特里克摇了摇头，放弃思考：“算了。不过，这个地方土著倒也不是不可以利用一下。” 　　“得找人去联系一下他们。” 　　伊恩自然是早就知晓自己被帕特里克视作眼中钉——他又不傻，自己这种能力对于那些想要下阴招的人肯定是眼中钉肉中刺。 　　哪位阴谋家，会喜欢一位能一眼看出下毒，诅咒和各种潜移默化恶性影响的鉴定师呢？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对方刻意针对自己。 　　即便是刻意针对，他亦有底牌。 　　就好比现在。 　　新城区，工作室。 　　伊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趁着深夜，逆流伊沃克河，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对已经被他摧毁行动中枢的砗磲进行一个解剖。 　　虽然这只砗磲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也不是受迷宫场域影响而诞生的迷宫异种，但对方那颇为刚正朴实的水刀切割，对于急需一种攻击能力的伊恩来说，是非常值得学习的简单攻击手段。 　　或者说，任何一种依靠基础素质来进行攻击加成的手段，对于不动坚城的修行者来说，都是好手段！ 　　不动坚城这个体系吧，什么都好，甚至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是完美无缺的无敌传承。 　　但就是，在不满足条件的情况下，缺陷有点严重。 　　会飞是一个，没有多少强力攻击手段也是一个。 　　理论上来说，同等传承，一个会飞一个不会飞，会飞的那个肯定压着不会飞的打。 　　毕竟一个三维世界翱翔，一个二维生物只能在地面上打滚，被地心引力束缚，属于是狠狠地凌辱了。 　　但不动坚城的强大之处，就在于这点…… 　　它的基础素质，强大到了即便是不会飞，也不可能有人敢于轻视它。 　　毕竟，哪怕一方会飞，在天空转个半天打出几百套连招，最后也很可能会被不动坚城修行者看准时机，跳起来一击刚正朴实的陨石重剑直接打进地里。 　　什么花里胡哨的，还好我技高一筹.jpg。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了。 　　倘若没有陨石重剑，没有优质武器发挥出不动坚城一系修行者可怖的基本属性，那伊恩也没办法用拳头平A破人家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防御手段的防。 　　希利亚德有一整个帝国给他配备以太武装和神兵，伊恩可没有。 　　是，他的确有炼金重剑，可那玩意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巡监骑士团高层专用的炼金钢武器——他怎么解释武器的来历呢？ 　　他总不可能真的和一般的咏浪者一样，用唱歌激荡水流来把敌人唱死吧？ 　　他的肺活量和声域广度倒也的确比一般的咏浪者强得多……可也不是这样用的呀。 　　总之，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伊恩，就在分析砗磲的水刀喷射这种最为简单，伤害也极其不俗的水系攻击方法。 　　“原来如此，这家伙的水刀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源质结构，还搭配有内部的加压水囊！” 　　有着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伊恩在生物学方面也算是如鱼得水，毕竟他能在第一次动手时就清晰知道这些生物的哪些部分有什么功能，如何下手才能精准切割。 　　很快，他就搞清楚了眼前魔兽的底细：“这是一个基于肉体结构的攻击手段，难怪威力比一般的水炮鱼要来的强和凝实！” 　　虽然听上去，基于肉体的攻击手段，就等同于人类学习不了……毕竟一般人没办法在几天内就给自己身体内侧构筑出一个增压水囊。 　　但伊恩却露出笑容，双眼中亮起银色的光晕：“这下反倒是好办了。” 　　“手持小型增压仓是吧？简单，两小时就能搞定。”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正是因为人类会制造工具啊！ 　　更何况，银色芯片中还有全套结构图纸……这都造不出来，他也不用继续当炼金术师了！ 　　深夜，新城区的白室杂货二楼，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一个半小时后，伊·多啦X梦·恩造出了他的第一把升华武器。 　　——手持高压水流发射器！ ###第182章 奶酪焗贝肉与危机 　　说是升华武器，本质上就是一个简单的源质动力增压泵，一个足够坚固的增压舱以及一个喷口而已。 　　这种简单的结构，在有着完整图纸，材料和设计思路的情况下，两个小时已经很充裕了。 　　毕竟，最困难的小型动力系统，以及攻击引导，精确瞄准和增压功率这些东西……伊恩自己就能搞定。 　　这也是为什么泰拉大陆会出现一些看上去能力很超前，实际上设计很原始的器具的原因——因为技术含量最高的关键模块，很可能就是泰拉人自己本身。 　　更不用说理论上技术含量高的没边的源种与灵能了。 　　伊恩手中的高压水流发射器，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一个小炮筒，四十五厘米长，直径八厘米，呈现圆柱形，前端是圆锥形的收束喷口，后端是把手，充能端口以及发射扳机。 　　整个升华器具技术含量最高端的地方，其实是炮筒材料，这是伊恩自己模仿格兰特子爵以太武装防冲击甲片和炼金火炮，试手制作出来的小型炼金火炮炮管，虽然因为强度不够而被视作失败品置放。 　　但火炮的劣质，对于高压水流来说，却完全足够。 　　“该试试威力了。” 　　伊恩如此想到：“不过也不是很着急，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都没有反馈出缺陷劣质，证明实际运用理论上也不会有错漏——但还是因为找个时间测试一下威力和运用手感，这才能保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至于现在……该回家休息了。” 　　折腾了这么一天，制作和服用半魔药，测试妖精之翼的力量，和铁甲鲨骚扰海盗船队……刚刚又手工搓出一柄高压水炮。 　　也就是伊恩是升华者，还有古龙心核，不然早就累趴下，怎么可能做这么多事情。 　　“这些贝肉……” 　　收拾了一下工作室，伊恩看见那只被自己拆解的七七八八的砗磲，沉吟着思索应该如何将其毁尸灭迹。 　　很快，他就得出了一个正确结论：“明早煮点汤吧。” 　　吃进肚里子，当然就是最有效率的毁尸灭迹。 　　至于贝壳…… 　　伊恩伸出手，熟练地将其一点一点掰碎，手搓成粉，然后出门，扔进了伊沃克河中。 　　第二天。 　　早起准备锻炼的埃兰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小男孩便看见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盘菜。 　　奶酪焗贝肉，蒜蓉贝肉，海带汤以及烤苹果。 　　“好丰盛！？” 　　埃兰第一时间就震惊了，他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梦：“哇……今天，好多？！” 　　“醒了？” 　　而厨房中传来伊恩带着笑意的声音：“今天先吃饭，然后读书，觉得身体发热了再去锻炼。都是很有营养的食物。” 　　“洗漱去吧。”他如此说道，埃兰便说了声‘好～’后，乖乖去后屋洗脸漱口。 　　毕竟是魔兽的源质血肉，浪费可惜，正好埃兰最近这段时间也因为‘畸变’而有些不太舒服，多补充一点源质，至少不会出现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恶性变化。 　　不过，埃兰毕竟还没有源种，无法直接汲取食物中的源质，所以最好在吃完开始消化时活动，通过加速血液流动，减慢消化速度，提升源质在全身流动的时间。 　　伊恩清洗完厨具后，埃兰也正好洗漱完，兄弟二人开始吃早饭。 　　烤好的奶酪焗贝肉味道稍微有些清淡，主打的就是一个口感和贝肉的香甜，正适合早餐来一份。 　　魔兽砗磲的菁华源质血肉原本肉质偏硬，但对于泰拉人的牙口来说正好，一口咬下去劲道脆响，甚至能清晰听见肌肉纤维被牙齿切断的弹牙声，而焗奶酪的香味搭配贝肉的香甜，清爽的乳香满溢口中。 　　蒜蓉贝肉自然不用说，翻炒油泼过的蒜蓉有一股奇特的焦香，配上肥美香甜的贝肉，一口吞入口中，感受口感后食物滑入胃中的满足，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而烤苹果和海带汤较为普通，只是伊恩看见家里正好有剩下几个苹果，火还没灭，顺手就清洗了一下烤烤吃——说来也怪，埃兰喜欢吃熟的，说是有种温润的果香，非常香醇，伊恩不是很懂，但弟弟喜欢就行。 　　至于伊恩自己，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水果，或者说，那种需要削皮的水果。 　　橘子，橙子和香蕉这种他很喜欢，但是苹果和梨就稍微有些一般，他最不喜欢的是石榴，那玩意剥起来要半天，吃到嘴巴里又只有一小口，还有籽。 　　海带汤是早上出门顺手捡的，反正顺手煮个汤肯定没错，只是可惜没有排骨。 　　伊恩已经开始思考，等会外出狩猎去杀点什么带肋排的魔兽——买可太贵了，在这个世界，想要吃到可靠安全又便宜的优质食材，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吃饱喝足，伊恩又教了一会埃兰基础的数学知识，培养逻辑思维能力，然后就准备出门，测试一下自己水枪的杀伤力。 　　埃兰的教育，也不仅仅只有伊恩一个人操心，普德长老有时间也会为埃兰讲讲课，教文字。 　　这四年来，伊恩一直都在持续猎杀哈里森港周边的野兽和魔兽，算是练手，也算是补充养分，但更重要的还是一点。 　　魔兽很好吃。 　　魔兽并不是所有的部分都能吃的，有些太硬，有些没有可以入口的质地，但是能吃的部分，一定很好吃。 　　出门狩猎前，伊恩看了眼自家的工具鱼。 　　结果令他有些小惊讶。 　　“猩红色？” 　　他眉头翘起，心中有点想笑：“这是怎么回事，我出门狩猎，居然还能遇到会死的危险？” 　　但很快，这猩红色就淡化，乃至于消失不见。 　　当伊恩知晓自己会遭遇可能死亡的袭击时，这死亡的危机反而就不存在。 　　只要他不出城，什么事都没有。 　　“看来危机的绝对力度并不强，只要我知道有，就没有什么死亡威胁。” 　　确定这点后，伊恩反而打定主意，要去看看情况。 　　无论危机的来源是土著，是魔兽亦或是帕特里克，对方居然有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可以危急他生命的方法。 　　伊恩毕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带着自家工具鱼，更何况倘若一直带着，反而就失去了工具鱼预知的效果……所以在能预知的情况下，必须尽快搞明白敌人真正的手段。 　　如此想到，伊恩嘱咐埃兰记得自己锻炼完后记得烧水喝，然后便准备出门。 　　走出自家小屋前，他随手从门口的橱柜处拿出一把剑，也将刚刚造好的高压水枪带上。 　　该去狩猎了。 ###第183章 百般武艺，此乃火枪队！ 　　哈里森港以西的浩瀚林海，便是昔日红杉土著盘踞之地。 　　当年的土著遍布林海的每一个角落，看似无害的树林内部藏有千百种不同的瘴气与毒虫，即便同为土著，不是同个部落的人也会感觉步步维艰。 　　所以格兰特子爵选择用炮轰。 　　无论花多少钱，付出多少代价，格兰特子爵对付土著，一定会用普通火药的火炮犁地一次，然后再用炼金火炮定点打击几次，之后才会让护卫队开拨——对于这个很难有额外人口补充的边疆移民区来说，人远比钱重要的多。 　　几十年过去，哈里森港以西的丛林中，基本都是新一茬长出来的树木了，那些古老的瘴毒和蛊虫也全部都被扫荡干净。 　　当六年前土著战败，势力范围大大收缩后，这片被扫荡过许多次，但还没有被完全纳入哈里森港势力范围的林区，就被称之为‘内野’。 　　而土著已经撤走，可还有许多瘴气毒虫残留的林区，就被称之为‘外野’。 　　伊恩经常去外野狩猎，猎物从野猪、鹿、兔子、松鼠到看不懂究竟是什么的，脑袋像是蝙蝠四足小型兽类，应有尽有，基本上有什么，他就抓过什么，甚至连蚊子都不放过。 　　这些都是为了丰富银色芯片的资料库。 　　是的，丰富资料库。 　　伊恩发现，银色芯片并不认得所有种类的生物，它所谓的鉴定，其实是凭借伊恩的感知器官观察后，从它的资料库中提取知识进行解析分析，然后得出结果。 　　仔细想来也是，这芯片的年龄起码一千六百年以上，见证过朔月的崩坏，哪怕是当初的资料录入者再怎么事无巨细，也不可能提前把一千多年后自然淘汰进化出的各种动植物昆虫给记录进去。 　　越是让银色芯片鉴定，它的资料就越是丰富，给出的种种资讯也越是有效。 　　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伊恩觉得，这玩意应该不太可能是前纪元文明的造物。 　　它的功能太过强大，那绝对不是靠偏科就能制造出来的东西……迄今为止，伊恩见过的所有前纪元文明造物，都与它画风不符。 　　但伊恩也不是太在乎这些东西。 　　归根结底，有好东西该用就用，不需要太过思考其来历。 　　红杉林，外野。 　　将高压水枪挂在腰上，手中随意地拎着铁匠那边两塔勒一把的精铁长剑，伊恩行走在外野密不透风的林地中，环顾四周，寻觅猎物的踪迹。 　　他是来狩猎的。 　　内野中的野兽大多都是体型较小的獐兔飞鸟和不知道具体名称的啮齿动物，抓到倒也能填饱肚子，但想要真的有大收获，还得去外野中没有被摧残过的生态圈中寻觅。 　　伊恩现在，已经深入外野的深处。 　　林间挂着一层厚密的雾气，宛如带着些许脏污的纱衣，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隐藏在雾瘴之下的黑木，以及一些在雾气中根本看不见脉络的潜雾蛛的蛛网。 　　潜雾蛛是一种带有剧毒，有成为魔兽潜力的巨蛛，一般有人头大小，毒液带有腐蚀性，蛛网的韧性不强，但粘黏度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行动失调，翻滚在密林内，进而被更多蛛网包裹，导致后续的蛛咬中毒。 　　魔兽级的潜雾蛛再进一步，便是昔日栖息于土著圣地‘瘴雾山林’深处的腐影蛛，故而它们的素材也颇有价值，无论是魔药还是毒药和炼金药剂都是如此。 　　但伊恩的目标不是他们。 　　“果然，我一出城，就有土著的探子跟着我。” 　　此时此刻，已经开启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的伊恩，将整个雾瘴中的所有生物都尽收眼底——哪怕是那些悉悉索索不断移动的蜘蛛和土著，都没有他看的更清楚。 　　自伊恩出城后，他就察觉，有一队土著发现了自己，紧接着便有几个人第一时间折返，朝着老巢汇报消息。 　　显而易见，土著有针对伊恩的计划，但具体为何，他有些搞不明白。 　　“难不成又是帕特里克找事？假如是的话，他们的动作也太快了——而且居然能这么快的进行合作，足以证明土著对我也是恨之入骨呀。” 　　对于这点，伊恩倒是半点也不奇怪，毕竟当年击溃沼地鳄龙，让大萨满入侵计划功亏一篑的人就是他……格兰特子爵可以欺骗普通人，但是作为那时战场的亲历者，大萨满绝对很清楚，谁才是他真正的仇敌。 　　而且，对于土著来说，自己这样一位区区‘咏浪者’实在是很好杀的对象。 　　伊恩看他们也是如此。 　　“逛街这么久，土著再怎么自由散漫，现在也该到了。” 　　正如伊恩所想，很快，预知视界中，就涌入一批批赤红色的光影。 　　而且雾气光影的身上，都携带有一种可以给予伊恩‘危险感’的器物。 　　少年停下脚步，在这满溢着雾气的山林中，站立在一片林中空地的腐朽树根之上。 　　而逐渐环绕过来的土著猎手也越来越多。 　　一时间，整片外野雾林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风卷过群森令枝叶摇晃发出的喧哗，算是这片诡异环境中唯一的声响。 　　——人差不多到齐了。 　　确定这点后，伊恩微微点头，他向前踏出一步。 　　“散开。” 　　他道出字词，源质运转，周围的水雾瘴气登时都被震荡驱散，所有的液体都遵从少年的声音而弥散消退。 　　——咏浪者的力量，可以用声音控制水流……但只有推动船只时，才需要持续不断地歌颂。 　　平时，只需要几个词的音波，就足以办到许多事情。 　　伴随伊恩这一声清喝，水雾消退，林间的雾气肉眼可见地淡去，而隐匿在伊恩周边的诸多土著，以及他们培养的潜雾蛛都随着雾瘴的消散而全部显形。 　　他们并不因为失去隐蔽而恐慌，所有人看向伊恩的表情都充满憎恨，乃至于几近于狂热的坚定。 　　而当他们显形时，伊恩也不禁感到了惊讶。 　　“草。” 　　睁大眼睛，伊恩看见对方手中一排排制作显然非常精良的火铳，甚至是炼金火铳，不禁感觉到了一种匪夷所思地荒谬：“土著也用火器了？！还是这么精良的现役版炼金火器！” 　　“而且，不是帝国制式……是一种全新我未见过的样式！” 　　这下伊恩找到了究竟是什么能对没有防备的自己造成生命危机了……但一个问题被解答，又有一个甚至更多新的问题出现。 　　这些火器来自哪里？土著什么时候得到它们的？ 　　以及…… 　　“这些火器比哈里森港的新多了，似乎是飞焰地的样式——有研究价值。” 　　双目中亮起银青色的光晕，原本只是打算引蛇出洞看看情况的伊恩这下彻底有了动力。 　　土著瞄准在自己身上的火器，就像是实质化一般，令少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已经瞄准了自己的额头，心口，双臂双肩和双腿，没有一丝死角。 　　——这些人本就是最好的猎手，加上泰拉人天赋的能力，他们便是可以迅速转换成最好的枪手。 　　所以伊恩右手持剑，左手扣在腰间的高压水枪上，目光灼热地看向那些手已经按在扳机上的土著。 　　下一瞬，土著们扣下扳机。 　　而伊恩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第184章 时代变了，但又变回去了 　　普通火器的子弹，能与可以轻松贯穿礁石，粉碎接近半米粗细钢铁石树的砗磲水弹比拟吗？ 　　当然不行。 　　泰拉现役的普通火药武器，枪口初速三倍音速上下，动能四千焦上下，打人不成问题，打普通的钢铁铠甲也没问题，但是对上铠装那种显然跨越普通火药武器几个时代的前纪元技术遗留，确实无用。 　　甚至，就连因为泰拉人的优秀体质和材料学工艺，故而可以做的更加厚实，足足有两三百磅重的‘合金重铠’，都能轻松挡住一般的子弹弹头，只有加持了炼金充能模块的特殊枪械才能撬开这些用厘米算装甲厚度的真正铁罐头。 　　换而言之，普通的枪械就连伊恩皮肤外层的源质沙铠都打不破，让他破皮都难。 　　但少年这次并不打算对付这些土著，就用上‘底牌’。 　　所以他只是闪避。 　　嘭嘭嘭！！ 　　十几条枪械齐齐击发。 　　一般的人类，自然是无法闪躲子弹的——他们的动态视力看都看不见弹头，更别说控制身体闪躲。 　　但是，不谈伊恩有银色芯片加强他全方位感知，提供匪夷所思地神经讯号传递速度……单单凭借第一能级升华者的基础素质，躲开几把枪的火力压制并不困难。 　　甚至，因为当年希利亚德的训练，少年感觉自己闭着眼睛，依靠纯粹的源质感知都能躲开。 　　在伊恩的大脑中，所有瞄准自己的枪械枪口都延伸出一条条直线，其中还有可能的散布范围。十几把枪，构成了一张网，每条网丝线还会扩大，那是理论上枪口振动会带来的流弹误差。 　　而这张网，错漏百出。 　　在土著们抬起枪口对准自己的瞬间，少年就已经迈步，他的速度爆发可以达到每秒五十米，在瞬息间就已经突入左侧持枪土著的近身处。 　　那些隔着几十米瞄准他的土著，自以为已经很安全，实际上对升华者来说，根本近在咫尺！ 　　这种异常的距离感，正是普通人难以对抗升华者的原因之一。 　　子弹在他的身后交错，震荡的声音还在追赶弹头本身，可伊恩已经举起剑，斩下。 　　剑更适合戳刺，以极具侵略性的贯穿力杀敌，只有刀才劈砍……但对于没有装甲的普通人来说，即便是皮肤坚韧地就像是树皮的土著，也只会被钢铁造物轻松劈开。 　　更何况，伊恩挥剑的速度，带上你自己全身的力道，其速之迅捷，甚至令人只能看见一圈弥散开的剑光。 　　噗！ 　　只是一道圆弧般的剑光扫过，三个土著的头颅，肩膀和腰腹就被一条斜起的冷光斩断。 　　在他们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们的头颅和身体就已经与自己的下方的躯体分离。 　　一道血浪飞溅在其他周边土著的脸上时，他们甚至又过了一会，才惊愕地察觉到自己的目标已经突入他们之中。 　　“不要顾虑互相，射击！” 　　领头者立刻下达命令，避免他们这支精锐小队因为顾虑队友而导致伊恩逐一击破，但他下令的下场就是被伊恩盯上，白色的幻影以比锐爪虎还要迅猛的急速朝他扑来。 　　嘭嘭嘭！！！ 　　土著的小队全力射击，丝毫不顾忌自己的队长，开始持续不断地连续射击。 　　刹那间，就在伊恩一剑贯穿这队长的脑袋，巨大的力量彻底将其头颅炸碎时，数十颗子弹已在半空，朝着他浑身上下射去。 　　但这怎么可能伤的到一位已经磨砺了四年技艺的咏浪者？ 　　早就在挥剑前，伊恩就已经念诵词汇，雾林间流淌的水流与泥浆腾空而起，在他背后化作一面浑浊的泥盾，不断震荡旋转。 　　那如雨点般飞驰而来的子弹陷入泥盾中，登时就被一股庞大的旋转震荡之力扭曲了方向，虽然这临时制造的泥盾很快就被数目众多的子弹消耗溃散，但这也为伊恩争取到了腾挪的时间。 　　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伊恩的身影又消失在这些土著眼中。 　　“上面！他在树冠里面！” 　　有敏锐的猎手察觉到伊恩的动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挥动着剑刃的伊恩从丛林的枝干上扑下，他就像是一道携裹着无数刀片的疾风，吹向哪一方，哪一方就会被撕碎。 　　血液飞溅，却没有哀嚎和惨叫。 　　这些熟练使用火器的土著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倘若是无遮掩的平原区域进行正面对战，亦或是趁着伊恩不注意的时候进行远距离伏击，肯定能对他造成威胁……但这里是树林。 　　是‘土著’的优势地区，而不是‘枪手’的优势地区。 　　四年间接受的援助和训练，令一部分土著精锐迅速达成了火器战力，但他们仍然遵从先祖的教诲行动，这便产生冲突。 　　以及伊恩的机会。 　　“发射！” 　　有几位靠后的土著始终没有开枪，隐匿在一旁，他们手中的枪械远比一般的火药枪械要大且笨重。 　　可当他们终于锁定伊恩时，却看见伊恩将剑脱手扔出，锐利的剑光贯穿了一个，尸体又砸飞另一个。 　　第三个激发炼金火铳，登时，随着泛晶砂火药的点燃，缠绕着闪电的超高速子弹就如真正的闪电般撕碎空气，笔直地朝着少年的心口射去。 　　这是能击穿五厘米超重装甲的炼金子弹，就连一部分铠装薄弱点也能在近距离轰开，寻常第一能级的升华者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种小型炮弹。 　　但伊恩挡得住。只是他也不需要去挡。 　　虽然抛剑令他身形僵硬，可升华者本来也不需要遵守普通人的行动方式。 　　“左。” 　　在猎手扣下扳机前，伊恩已经念出词汇，而位于他腰间的高压水枪中的流水就听从咏浪者的号令，直接向左移动。 　　这股动力扯动一时僵硬的少年躯体，躲开了飞驰而出的炼金子弹——而这颗子弹飞驰至极远方，撞击在一颗合抱大树上，令木屑飞溅，洞口大开。 　　炼金火器没有命中这一点，令所有土著都陷入绝望……因为伊恩在缓过一口气后，从倒地的土著尸体上再次抽出剑，开始新一轮地杀戮。 　　剑光如残影，血溅如雨滴。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伊恩便已经将剩下来的几个还敢持枪反击的土著全部杀绝。 　　时代的确变了，但也没完全变——升华者的存在和泰拉前纪元的技，的确令枪械和铠甲的攻防进入了地球工艺和需求无法想象的领域。 　　但作为目前真正‘最高技术’的结晶，升华者的存在，即便是第一能级，还是比这些并没有太过超出想象的枪械要来的强大。 　　更何况…… 　　而已经逃远的土著猎手…… 　　伊恩从腰间取出高压水枪。 　　“增压，发射。” 　　他平静地说，灌输源质，然后水流便开始急速地运动，圆柱形的枪身增压，紧接着射出一道笔直的水流，劲如飞矢。 　　无色的水流贯穿人体，再次破体而出时，便变成了红色。 　　——更何况，谁说升华者不能用枪？ 　　来袭的土著小队全灭……可能还有远方观察的侦察兵，但那都是小事。 　　“剑坏了。我的技巧还不行，没办法砍人如庖丁解牛，不损耗刀剑的情况下就将人杀死。” 　　在一片四分五裂的残骸与血水间，少年抬起剑。 　　伊恩注视着已经损耗严重，剑身也有些弯曲的精铁长剑，他微微摇头，然后将其掰直，收回剑鞘：“改一改，留给埃兰做挥剑训练吧，能省就省。” 　　炼金和铭文实验已经足够花钱，他虽然有钱，但好钢需花在刀刃。 　　直至现在，伊恩仍然没有关闭预知视界。 　　原因很简单。 　　他抬起头，看向另一侧的树林：“看完了？可以出来了。我知道你们想帮我，但是不需要。” 　　而顺着伊恩的目光，便可看见，有几个人影从林间的阴影中走出。 　　为首的便是一脸不可思议注视表情，甚至有些茫然的金发绿眸少年。 ###第185章 送上门来的小肥羊 　　依森嘉德今日的确是特意来找伊恩的。 　　歌塞大师今日早上和他聊了许多任务相关，嘱咐了他不少事情，其中便有一项是联系伊恩，告知他已经被选入勘探队的同时，告知给他一些必须要知道的信息。 　　所以金发少年便带着两位护卫前来寻找伊恩，却发现，那位白之民鉴定师已经出门离开，前往城门外。 　　依森嘉德觉得自己找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直接问门卫伊恩的去向，顺便撒了不少塔勒——到也不能说门卫透露伊恩的去向，主要是伊恩自己也没隐藏，为了引来可能的敌人，甚至特意大大方方地和其他人说出了自己的去向。 　　所以依森嘉德一行人就一路跟了过来，甚至就连护卫自豪的寻踪手段都没用上，在雾林边上就听见了土著的枪声。 　　听见枪声时，依森嘉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难道说有护卫队在这周边和土著战斗吗？打的还挺激烈呢。 　　结果未曾想，护卫的神情登时严肃起来——这些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虽然在投效埃伦家族后已经很久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枪战，但他们还是非常了解各国火械的不同之处。 　　“这是飞焰地的第七代制式步枪……能打穿五毫米的合金铠，威力不小。” 　　一位皮肤黝黑的护卫低声道：“哈里森港没有这种火器，情况古怪，少爷，我们先回去？” 　　对于他们来说，依森嘉德的安全最重要。 　　“不行，得去看看伊恩先生的情况，他才是这次任务的要点！” 　　但依森嘉德显然是个死脑筋，他还搁这惦记自己的任务呢。 　　两位护卫无奈地对视一眼，然后便带着自家少爷向前行动，也从背后的武器盒中分别拿出了折叠盾与类似……不，就是霰弹枪的枪械。 　　他们的推进速度很快，可有些人的战斗速度更快。 　　当三人抵达战场时，伊恩已经杀完了。 　　此刻，依森嘉德呆愣愣地站在林间一隅，看着诸多尸体残骸和血水间的白发少年。 　　因为刚才的急速战斗，廉价的发绳断裂，他一头白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腰后。伊恩此刻正收剑归鞘，他的衣服和发丝末梢上沾染有不少飞溅的血液，但反衬出他的长发和皮肤更加白皙。 　　将遮住面颊的头发收拢至身后，少年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与三人对视，青色的眸子中，清澈的水色光晕正在逐渐消退。 　　“几位。” 　　他微笑着看向依森嘉德，平静道：“今天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伴随着他这句话，周围原本都快要合拢的雾瘴又被驱逐开，这骤然而起的源质变动令两位护卫都紧张一瞬——根据他们的情报，理论上只是成为咏浪者没多久的伊恩是不可能有这种掌控力的。 　　除非…… 　　对方是炼金，铭文与升华技艺方面的，三重天才！ 　　“这件事得报告给歌塞大师和帕特老爷。”护卫们咽了口口水，确定了这个想法。 　　但依森嘉德就没想这么多。 　　“好厉害！” 　　他惊呼赞叹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简直能和哥哥他们比了！但你比哥哥他们要小很多……” 　　说到这里，金发少年才发现自己慢了一拍，然后急忙道：“是，是的，我今天有事找你……所以跟了过来，没想到你遇到了袭击……” 　　他低头看了眼周围土著残缺不全的尸体，不禁摇摇头：“可能对你来说不是袭击。” 　　对于眼前的同龄人而言，这般危险的袭击，和打飞几只蚊子苍蝇并没有什么区别。 　　“还算是袭击的，今天已经是出乎预料之外的危险，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想杀我。” 　　伊恩微微摇头，他没有靠近依森嘉德，因为金发少年两侧的护卫显然对自己非常戒备……当然，不管他长得多好看，让一个刚刚杀了十几个人浑身是血的危险分子接触自己保护对象，这种事哪个护卫都不可能干得出来啊。 　　至于依森嘉德今天为什么来找自己，他虽然并不清楚，但觉得也正好。 　　——正好我也提示提示他可能遭遇的危机……我还没拿到足以成为骑士的功劳，老板可不能先死了。 　　无论埃伦家族，格兰特子爵还有帝都那边想的究竟是什么，伊恩的目标很简单：他要从埃伦家族的任务中蹭一点功劳，然后拿到骑士身份，接下来找个时机出去巡游求学。 　　哈里森港和南岭虽大，但却不足以作为他的舞台……至少，以他的身份，在这个属于格兰特家族的港口，他发挥不出全力。 　　埃伦家族就是他的第一个跳板，而相较于心怀鬼胎的帕特里克以及几乎不太可能糊弄的歌塞大师，依森嘉德正是一个可以稍微‘诱导’一下的目标。 　　不过伊恩并不至于轻视对方——作为歌塞大师看重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同样在炼金术上有相当造诣的天才，依森嘉德可能情商差了点，但智商绝对是够格的。 　　只是，伊恩识趣，不代表其他人识趣。 　　而且，智商足够，并不代表他会用。 　　伊恩停在原地，但金发少年自己跑了过来，身后的护卫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却又阻挡不及——依森嘉德的速度比他们都要快。 　　依森嘉德原本是打算看看伊恩身上有没有伤，他身上正好有带药……但上下打量一圈，他却发现眼前的白之民虽然满身是血，但身上没有哪怕半点伤口，血全都是其他人的。 　　而且，伊恩身上的源质波动非常平稳，这令在这方面非常敏锐的依森本能地觉得有些诡异……无论怎么说，依照寻常第一能级的出力，哪怕伊恩再怎么天才，在杀了十几人后，体内的源质都会因为运转而显得有些起伏。 　　除非……眼前之人的源质量和源质通道，已经锤炼至相当高的地步…… 　　在伊恩一声轻咳，注意到自己这样的行动很不礼貌后，依森嘉德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 　　“对不起……没有请示便冒昧前来寻访……” 　　他低头，致歉行礼：“呃……我应该叫你伊恩先生……还是叫向导……” 　　他显然心里还有事，话说到一半就有些卡壳，陷入了沉默。 　　“都可以。既然是私下拜访，叫我伊恩即可。” 　　将手背在身后，示意那两位一脸无奈的护卫自己的确没有敌意。 　　白之民少年眼眉微抬，恰到好处地接话：“请问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何事？” 　　听到伊恩的问题后，这才让依森嘉德慢慢调整过来，话语再次流畅：“好的，伊恩……虽然有些冒昧，但请允许我直呼你名。” 　　“我今日前来拜访，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要请您这位熟悉哈里森港周边情况的鉴定师，为我分析……” 　　“好说。酬金多少。” 　　伊恩抬起手，打断了依森嘉德的话，金发少年一时间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困惑地不解和生气，不懂为什么伊恩要打断他的话，并且如此直白地索要酬金。 　　但很快，注意到自家护卫的手势，以及察觉到周边一地尸体和残骸的情况时，他就明白自己又犯了什么错，登时耳朵红了起来：“啊，是，是的……酬金的问题，的确很重要……至于委托详情，我已经找了一个私密的地方可以细谈！” 　　“酬金都好说，你大可以相信埃伦家族的信誉和财力！” 　　深深呼吸了一下，大概是最近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离开长辈，自己主动去‘社交’的依森嘉德认真地向伊恩发出邀请：“不知您是否愿意聊聊？” 　　“当然。” 　　既然有肥羊在眼前，那伊恩欣然允诺。 　　在少年于护卫一同收拾了一下战场中的残骸，并且将所有炼金火器和火铳都带上，作为这次战斗的战利品和‘证据’后。 　　他便与依森嘉德一同回到哈里森港，前往长鸥酒屋。 ###第186章 泰坦魔兽 　　长鸥酒屋是长鸥酒馆的进化版本。 　　作为现在的子爵和亚姆骑士还在老格兰特子爵麾下当学徒时的战友兼厨子，长鸥酒屋的老板德利老伯是一位随和的哑巴。 　　他原本是渔夫的孩子，随父母加入开拓团来到南岭，在和土著的战争中，他的父母身亡，德利本人只能加入护卫队接受训练，加入和土著的战斗。 　　因为营养不良，他身体素质实在是不敢恭维，当不了枪兵也举不起盾，挂着铠甲能把他累死，哪怕是最后被发配去当厨子，他也只会一手炖鱼汤…… 　　的确，各式各样的炖鱼汤味道的确不错，可一旦回忆起吃了五年的那种腻味，每一位当年小队的成员都会露出痛苦且扭曲的表情。 　　只是，德利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他这个人有事真上，非常靠得住。 　　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已经没有太多人知道，德利本人也没办法吹嘘这个，可伊恩却从普德长老口中得知，当年格兰特子爵被土著精锐猎手埋伏，肩膀被那时新开发出的‘紫荆溃毒’毒箭刺中，随身携带的抗毒药剂根本不起效果。 　　眼见队伍中顶端战力的手臂就要被腐蚀掉一大块肉，小队濒临全灭，是德利第一时间冲上去吸出了毒液……其结果就是他的口腔和牙齿都被腐蚀的乱七八糟，这辈子都说不了话，也只能喝汤喝粥。 　　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故而即便是老德利那一手稀烂的厨艺，依然能在子爵府对面不远处，中央大道最菁华的大街上，有一家自己的门店，开着他一直梦想想要开的酒馆。 　　而如今，在哈里森港大发展的四年后，长鸥酒馆也成功进化成了长鸥酒屋……并且，也有了不少额外的功能。 　　譬如说，哈里森港领主指定的商贸会议场所。 　　二楼的包厢昏暗，不过点亮荧光灯后就显得相当明亮，淡黄色的光晕充斥隔音的包间，哈里森港有许多商业合作与机密协议都是在此地达成。 　　格兰特子爵自己背书此地的可靠性，宣传语是‘即便是巡监骑士也没办法从这里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漏洞与痕迹’……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知晓真相的伊恩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吃过早饭了，不用点菜，刚才的只能说是饭后运动。” 　　进入二楼包厢的第一时间，伊恩就提前告知道：“德利老伯的鱼汤可以试试，味道还行，不过毕竟是乡下小菜，要注意水土不服。” 　　而依森嘉德诚实的答复不禁令他侧目：“啊，不用担心，我之前已经吃过防毒药剂，而且我平时吃的很简单，一般是老师为我炼制的体力药剂。” 　　“你把体力药剂当饭吃？就是那个蕴含所有人类所需养分，但是味道和水加蛋白粉一样的体力药剂？” 　　用极其古怪的目光看了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一眼，伊恩很难说明自己心中的情绪：“只进食必须的蛋白质，脂肪，碳水，盐，维生素……以及纯粹的源质？” 　　——你人造人啊？ 　　“诶？”但依森嘉德反而是有些懵的一边：“为了避免平时进食造成的源质属性紊乱，以及意外吃到异种魔兽导致的畸变概率增加……大家在青春期结束前，不都是这么吃的吗？” 　　“这是经过皇家炼金协会研究证明过的，最健康安全的食谱！” 　　“真离谱。”对此，伊恩只是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这个世界的贵族啊……” 　　此时，包厢内只有伊恩和依森嘉德两人，两位人高马大的护卫留守在门口。 　　在这样的保密环境下，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道出了他来找伊恩的真正目的。 　　“请问，你能隔着盒子，感应到这片龙鳞上的源质气息吗？” 　　依森嘉德将银蓝色的金属盒摆放在伊恩身前，它中间有一块透明水晶做的嵌窗，做工非常精美，外侧还有极有规律美感的铭文刻痕。 　　而盒中置放的，乃是一片湛蓝色的半透明水晶鳞片。 　　鳞片此刻还在释放着明灭不定，宛如呼吸一般的光晕，虽然并不强大，可却透露出一股特殊的韵味，宛若潮汐。 　　“龙鳞？太快了吧？” 　　伊恩看了眼盒子，然后抬起头看了眼目露期待的金发少年。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埃伦家族一向这么有话直说吗？我还以为你会先询问一下哈里森港周边魔兽分布，土著情况以及最近几个月的异常现象，然后等到咱们喝完茶后，才会进入正题……” 　　“妈……我的母亲曾对我说过，对于聪明人，如果可以直接道出目的，就直接道出目的。” 　　依森嘉德差点又把话说岔了，但他最后的言语还是流畅起来：“原本我还有点迟疑，但是刚才看见你的实力后……我却完全相信了老师的话！” 　　“伊恩，你的确是真正的天才，面对你这样的天才，不需要那么弯弯绕绕！” 　　现在还沉浸在伊恩之前站立在尸骸血泊中一幕的金发少年严肃地点头，紧接着伸出手，将这盒子向伊恩推去。 　　他慎重地说道：“昨天晚上，老师和叔叔已经确定，邀请你成为我们勘探队的一员……是真正的勘探队，而不是表面上要素晶贝的勘探队。” 　　“伊恩，前天你鉴定后肯定也知晓，就连我的随身物品都被人暗中施以诅咒，而任务又不能因为这个意外取消，所以我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回到帝都向陛下汇报。”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速度，而不是保密导致的效率降低，大家互相猜忌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的情况。” 　　他直言不讳，半点也不介意伊恩知晓这些事。 　　本来也不需要介意，金发少年很清楚，单凭鉴定能力，对方成为勘探队的一员已是板上钉钉，更何况对方的实力这么强！ 　　如今，只差最后一道程序。 　　——那就是，搞明白伊恩的源质感应力，究竟有多强！ 　　只有知晓这点后，他们才能确定勘探的范围和时间，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他们原本也准备相应的勘探仪器，但一个死的仪器，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可以交流，可以准确指出方向和范围的人好用？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伊恩垂眸，凝视着身前金属盒中的鳞片。 　　【湛海结晶龙的龙鳞】 　　【第一能级巅峰·真空隔绝处理·基石·可食用】 　　【栖息于高灵能生态圈中的结晶龙深海特化种的鳞片，源自于一条幼龙，并没有多少特殊的功效。结晶龙的龙鳞是天然的源质储存结晶与检测器原材料，可以用来制造多种罕贵的辅助饰品与道具，亦能敏锐地感应到周边海域中的绝大部分源质和灵能波动】 　　【因为还未进入成熟体，结晶龙的龙鳞并不具备灵质化的能力，无法吸收水属源质进行高速自我再生，硬度也较为一般，储存不当会迅速自我溶解】 　　【蕴含源质：0.054】 　　【……】 　　——你能感应到什么？ 　　——答案是所有！ 　　和一位先知与芯片持有者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令人绷不住。 　　“有点像是奥戴尔礁那边的味道，纯度很高的水源质和自然灵能气息。” 　　他注视着眼前于他而言，已经实质化翻腾，给予人一种金属般坚固，又宛如大海般浩瀚感的深蓝色雾气，不禁沉吟道：“我想问问……你们的标准是什么？是能感应到源质的波动频率，还是说能追踪……” 　　“咦？” 　　而听到一半，依森嘉德就兴奋了起来，他睁大眼睛：“你果然能感应到！就算隔着寂银合金的盒子也能感应到它的源质波动！” 　　少年站立起身，激动地握拳道：“奥戴尔礁对吗？那应该就是它最近栖息的地方——没想到伊恩你连这个都能感应出来，真的是太厉害了！” 　　之后，依森嘉德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老师说你的感应力比我强得多，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不是嫉妒，主要是想不到乡下……啊，不是乡下，就是……哈里森港居然会有你这样这么厉害的人……’这种颇为低情商的话。 　　伊恩并不在意，童言无忌，他和十四岁的小孩子计较什么。 　　——其实远不止，我还能看出这片鳞片的主人是条龙种……而且还是非常珍稀的迷宫龙种。 　　伊恩沉默不语，他自是知晓寂银是什么，那是一种可以隔绝一切源质和灵能反应的特殊金属，因为高纯度的寂银甚至会损害靠近者的升华器官和灵能，故而想要安全使用，只能使用低掺入量的相关合金。 　　难怪他感觉刚才的源质感知透过了一层非常厚重的岩壳，本以为是龙种的特殊，没想到居然是寂银吗？ 　　“幸亏没暴露出我连目标大致形象都能看见这件事。” 　　心中感叹一声，因为有着先知的能力和银色芯片，伊恩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普通人在这方面的反应该是什么样。 　　扮猪也是很难的。 　　而且，凭借这片龙鳞的气息，伊恩结合深夜与铁甲鲨交流得知的情报，便已经推测出真相。 　　“看来，奥戴尔礁那边，出了一头迷宫种的海龙？还是一头第一能级，还未进阶第二能级的幼年期海龙？！” 　　他想到这点，心中不禁惊叹：“果然，就得是这种级别的猎物，才能引动帝都关注，让埃伦家族的小少爷不远千里来到此地，还有两位第二能级高阶的强者陪同！” 　　“倘若是为了一头水龙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无论是土著图腾灵的异变，还是铁甲鲨恐惧地不敢靠近的情况，全部都是因为这点！” 　　“因为一头有着第五能级潜力的泰坦魔兽幼仔，出现在了哈里森港周边！” ###第187章 风暴之始 　　依森嘉德在确定伊恩的感知能力完全达标后，便彻底放开。 　　根据这位金发少年所述，他们来到哈里森港的目标，正是为了捕获这条幼年体的‘湛海结晶龙’，将其送入帝国雾纱港周边的海域迷宫，进行保护养殖。 　　湛海结晶龙并不是纯种的源水真龙，除却突变种外，一般来说是抵达不了第五能级的……但倘若让其成为迷宫之主，用整个迷宫的超高强度灵能场域培养，却可以令它孕育出第五能级的素材。 　　甚至，亦有可能培育出第五能级的结晶真龙！ 　　这便是一个大势力用来稳定培养高等级魔兽素材的方法——用一座已经被完全掌控的迷宫，来进行魔兽养殖和催化！ 　　这本不该是伊恩能够被知道的信息，但依森嘉德却并不在意。 　　“虽然说是保密，但哪个贵族不知道呢？即便是普通的冒险者，也肯定知晓，各大势力用金山银海让他们用生命去探索迷宫，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迷宫中的素材和前纪元遗物。” 　　这的确算是众所周知的机密信息。 　　迷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国度和势力的最大可再生战略资源。 　　而此刻，伊恩也察觉到，依森嘉德怀中，有一个小巧的铭文饰品，正因为双方的交流声音而产生反馈。 　　这个饰品是深紫色，蕴含着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可以产生某种护盾结构……不用多说，是依森嘉德身上的又一件第二能级高阶的保命用铭文奇物。 　　经历过韦格斯的监听，他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很熟悉。 　　“看来，歌塞大师已经对帕特里克……不，是对除却自己外的所有人都起了疑心，这个饰品的气息我记得是歌塞大师自己身上的，但现在却给依森戴上。” 　　垂下双眸，伊恩若有所思：“而现在，知晓我的感应力后，勘探队很快就会确定计划并出发。” 　　“这是争分夺秒，不给任何可能潜伏者机会。” 　　埃伦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伊恩并不打算深入掺和，只要对方不要在自己的功劳没有套现前死掉即可。 　　不过，他也相当有职业道德。 　　当依森嘉德知晓伊恩急需一套专业铭文工具，并表示自己会立刻发信，让瑙曼城的铂铱工坊南岭总部送一套过来作为酬金时，伊恩就开始尽心尽力地为眼前这位小凯……这位小善人讲解哈里森港周边的海域情况了。 　　几乎整个上午，伊恩都在为依森嘉德讲解哈里森港与南海周边现况，包括魔兽分布，特殊地区，异常气候预兆，以及最关键的，奥戴尔礁周边情况与其和土著相关的联系。 　　“腾潮之灵和鼓浪之灵是两头第二能级的魔兽，它们在海中的强大堪称无可匹敌，尤其是作为接近第三能级，居住在自然灵能场域中的图腾灵，它们的体型和力量都比同类要大上许多。” 　　伊恩说到这里时，放下为依森嘉德解释地形绘制地图的纸笔。 　　他语气相当认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湛海结晶龙的气息的确有奥戴尔礁的味道——理论上来说，即便是真龙，也不可能越一整个能级去对抗敌人，而那两头巨鳗也绝不可能分享自己的领地。” 　　“这是危险和异常点，其之一。其之二，便是灾兆。” 　　顿了顿笔，然后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圆，伊恩的语气变得肃然：“南海迷宫还未成型，但在二十到三十天内必定会有一次大规模异变……与此同时，约莫三天后，整个南岭都会迎来早春的第一场暴风雨。” 　　“依森嘉德，你定然知晓，自己已被人盯上，这次来到哈里森港，便是消灭你的最好时机。我认为，即便是皇帝的任务，也应该等到异变结束，暴风雨消退后再做考虑，不然的话，现在越是急迫，你就越是危险。” 　　“死人没有功劳，也完不成任务。” 　　伊恩的话说的非常实在，他之前疑虑的也正是这一点——埃伦家族这群人仿佛就像是赶着死线一样疯狂加速，明明也没人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而依森嘉德接下来的话，算是为少年解答了疑惑。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我们当然知道怎么样更加安全。” 　　此刻，金发少年满脸无奈，他低下头，看向伊恩画的简略南岭地图，以及奥戴尔礁所在的位置。 　　他摇头道：“湛海结晶龙在风暴期间会活跃起来，激荡的浪潮和大潮汐是它最活跃的时间点……想要捕获到它，必须要在风暴期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需要你这样，即便是有着风暴干扰，依然能准确捕获到结晶龙气息的人！” 　　“至于异变……” 　　说着，依森嘉德伸出手，按在地图的一角，他叹息道：“根据皇家炼金术士们的鉴定，这头结晶龙已经快要抵达第二能级。” 　　“倘若异变后，它真的抵达第二能级，那就不是我能获取的功勋了……别的不说，除却那些海战专精的大骑士外，又有谁能在海中追上一条第二能级的海龙种魔兽呢？” 　　“就算真的能，甚至是请格兰特叔叔驾驶以太武装出手，难度也太高了，还要等到第二场风暴，拖太久一样危险。” 　　这就是这次任务的麻烦所在。 　　捕获湛海结晶龙，必须卡在异变之前，风暴之间——不然的话，要不是找不到龙，要不就是难度剧增。 　　情况就是如此。 　　在告知伊恩任务细节，以及相应的情报后，依森嘉德便打算离开。 　　“对了。” 　　在离开前，这位说聪明又有点朴实，说平易近人又有点地域歧视的金发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善意地提示伊恩道：“歌塞老师给了你名片对吧？” 　　他认真道：“一定要保存好！” 　　“歌塞老师的名片，可以用来在帝都大图书馆借书，还能在真知学院，皇家炼金学院与圣什哈格尔学院旁听，使用校方的实验室……总之就算是我，也是考了好几场很难的考试才得到的！”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甚至有些羡慕——他算是彻底明白伊恩的天赋和能力是什么级别，并为自己之前的嫉妒感到惭愧了：“它很罕见的，哪怕是在哈里森港，也可以在铂铱工坊买些打折药剂！” 　　“这话是歌塞大师让你说的吧？” 　　伊恩却在金发少年惊愕地表情中点点头。 　　他笑了笑，半点也不为这件事惊讶：“放心好了，我很清楚歌塞大师对我的看重。我的确非常喜欢炼金术，不会愧对自己的天赋。” 　　“假如有机会，我会在学业有成后，去帝都拜访他老人家的。” ###第188章 伊恩的班底 　　送离依森嘉德后，伊恩在包厢中又坐了一会。 　　他双目紧闭，思索着问题。 　　“土著……对，土著。” 　　伊恩喃喃自语：“是啊，我都差点忘记了——土著肯定比咱们更早察觉到湛海结晶龙的存在，他们的图腾主估计还在养当年被老师打伤的伤势，所以面对一头第一能级巅峰的龙种，都需要步步退让，甚至差点丢掉自家的老巢。” 　　“土著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他们不会坐视勘探队行动的。” 　　“而且，他们究竟是从哪里获得了那些飞焰地火械？虽然那些护卫没有明说，但我也能看出来，这件事非同寻常，背后的蕴意，恐怕和埃伦家族的任务有之过而无不及！” 　　毕竟，埃伦家族和他们的任务，捕获湛海结晶龙，只是额外之喜，锦上添花的玩意。 　　而土著的异动以及飞焰地可能的潜伏暗子，可是真的能威胁到哈里森港和伊恩平日安危的！ 　　——谁也不知道，沉寂了四五年的飞焰地，是不是已经派遣了一支特殊敌后行动部队，筹划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计划？ 　　这种事情，可真的不好说。 　　“现在的当务之急，确定好自己的计划，并且将这些消息汇报给长老和子爵——他们才是管事的。” 　　埃伦家族、帕特里克与海盗、格兰特子爵，土著以及土著背后可能存在的飞焰地暗子。 　　多方势力，因为湛海结晶龙以及一些隐秘的目的而汇聚于南海，他们的目标各不相同，计划互相交织，形成一张复杂的大网。 　　伊恩却能从这繁复的网络中，找到一条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可能性。 　　“的确得做点计划了。” 　　睁开眼睛，少年起身，离开长鸥酒屋。 　　他走向的方向，并不是新城区的工作室，也不是子爵府。 　　而是位于西北城区的护卫队驻扎地，靠近城墙的卫戍所。 　　卫戍所本质上是一座位于城内，扎根在伊沃克河岸边要点的小城堡，是当年哈里森港与土著战斗时修筑的前沿堡垒，常年驻扎有大量士兵，和想要攻城的土著部队进行二十四小时的交火。 　　随着时间推移，土著的进攻力量逐渐减弱，卫戍所就逐渐从城堡要塞变成了驻扎轮换士兵的中枢点，主要功能也转换成了调配物资，驻扎指挥官员进行军力调度。 　　而至如今，已经完全丧失主动出击权力的土著就连象骨山外的北部大红杉林都出不去，卫戍所也就彻底成为了警戒所，地位类似于城内巡警局。 　　伊恩带着兜帽，行走在前往城西的道路上。 　　城西的街道在当年的战争中也被摧毁大半，但早就重修完毕。相比起热闹的其他城区，当年就需要面对土著压力的XC区有些冷清，复杂的街道就像是网一般铺设开，显然是为可能的巷战做准备。 　　卫戍所就位于所有街道汇聚的重点，这座青灰色的六边形城堡有着高耸的塔楼尖顶，内置六门炼金火炮，防御力度甚至比子爵自己的府邸都要大上许多。 　　这也是人类开拓森林和荒野时经常会修筑的防御堡垒样式。 　　伊恩在来到卫戍所后摘下兜帽，登时原本想要拦下来者的护卫便放他前行，甚至还有一位护卫走出为他引路，询问这位港内有名的炼金术师想要找谁。 　　如果是找那位白之民队长雷利的话，他如今应该在内野巡逻。 　　“我想要找斯科特队长，向他询问一下北红杉林和土著的情况。” 　　伊恩微笑着问道，带路的护卫登时了然，不疑有他：“斯科特队长刚刚换勤回来，现在应该在器械库……需要我去传讯让队长来见您吗？” 　　少年摇头：“不用，我去找他就行。” 　　现在整个哈里森港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鉴定师鉴定出了一株延寿魔植……毫无疑问，有一株就有第二株，即便是伊恩还年轻，但作为一名炼金术师，研究延寿药剂也是提升自己水平的绝佳方法。 　　对方找负责外野的斯科特队长，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很快，伊恩就见到了斯科特。 　　六年前，土著大长老与沼地鳄龙入侵哈里森港，与格兰特子爵缠斗时，有几位英雄挺身而出，在最危机的时刻发射炼金火炮，准确地重创了鳄龙的旧伤，令对方落荒而逃，从而立下如今哈里森港和平发展的基础。 　　很遗憾，几位英雄都在后续的土著拼死袭击中身亡，只有最为年幼的两位，火炮装填手斯科特与将失修火炮修复完好的铭文天才，年仅八岁的伊恩从那场突袭中幸存。 　　死去的几位塔楼士兵甚至在哈里森港城东的塔楼遗址处有着自己的雕像，家人也都得到补偿，而活下来的伊恩更是被发掘出炼金和铭文的双重天赋，如今乃是整个哈里森港中唯一一个接近正式水准，未来还可以展望大师职称的炼金术师。 　　至于斯科特，也成为了哈里森港护卫队中，最年轻的队长。 　　虽然年轻，但斯科特平时遇到危险总是挺身而出，为人处世极有担当，有几次遇到土著猎手突袭，队员中毒，也总是他指挥防守反击击退敌人，并用随身携带的解毒药剂救人一命。 　　斯科特在年轻一辈的护卫队中极有人望，非要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变通，太过一板一眼，有错他真罚，在这点上半点也不像是年轻人，反而像是四五十岁的古板中年人。 　　伊恩与斯科特在器械库见面，库内本来还有两位整备检查武备的士兵，看见伊恩进来后便识趣地离开，摆满铠甲弓弩的仓库登时变得静悄悄。 　　“许久不见，伊恩，我还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到你。” 　　斯科特的外表相当俊朗，有着一头深褐色的头发，双眼宛如黯淡的琥珀，脸上有着一小条像是金属般的银色条纹。和宝石状的双眼相同，这是铁之民的象征。 　　他此刻刚刚卸下铠甲，从靠近土著势力范围的外野巡逻归来，似乎是害怕自己身上会残留有瘴气影响到伊恩，他甚至还略微后退了几步才开口与少年说话。 　　对于伊恩，斯科特的态度一向是尊敬又热情，毕竟只有他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自己不过是被队友们保护的幸存者，而伊恩才是真正拯救哈里森港的英雄，只是为了不想太受瞩目，才将功劳分给自己这个抬炮弹的助手，让那些死去的战友家人有了足够的抚恤金。 　　这是恩情……足以令他铭记一生的大恩。 　　他也是少数知道伊恩一部分天赋的人……至少知道伊恩的力量与学识远比其他人想象的要大。 　　伊恩与他寒暄了一会最近的工作和情况，斯科特认真地作答，就像是对上级的询问进行汇报。以前的伊恩还在怀疑这是不是斯科特是想要讨好自己，后来才发现这就是对方的性格，他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性格，而且对于作为恩人的自己怀有极大的敬意和崇拜。 　　甚至……可以说是忠诚。 　　或许铁之民大多如此？至少伊恩见过的几位铁之民，譬如说银坊先生的几位护卫都是这样的性格。 　　他们并不一定是一定要听从其他人的命令屈居人下，而是在确定一个人比自己强，而且对自己有恩的情况下，他们便愿意成为‘恩人’力量的一部分。 　　直至生命，亦或是恩义的终结。 　　“我的确有事需要你帮助。” 　　虽然斯科特似乎自动将自己视作他的上级和效忠对象，令伊恩平白无故多了一位位于护卫队的‘班底’，但伊恩一向都将斯科特视作友人：“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出海，会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不会回来。” 　　“埃兰有普德长老照顾，我不用担心，但根据我的推算，未来一个星期内，南海会有一场暴风雨，那个时候，我需要你帮助我，将这个木盒捏碎，扔到海中……” 　　聆听着伊恩的话语，斯科特神情非常认真，站姿也非常挺拔，就像是聆听首长训话的士兵，这姿态令少年不禁叹了口气：“放松点，这事情不难，你在外野沿海的时候随便就能办得到。” 　　“不能随便。” 　　听见伊恩的话，年轻士兵仰起头，他肃然道：“我坚信您简单的命令背后，肯定有更大的深意。” 　　“这些细节我不用知晓，但我一定要保证自己不会在这些‘随便’的地方出现任何差错。” ###第189章 图腾主以旧换新 　　“……假如我当年地球上的同僚有这家伙这么认真就好了。” 　　心中嘀咕了一句，伊恩有些无奈道：“总之，你捏碎木盒后，将里面的东西扔进海中，等待十几分钟，就会有一头铁甲鲨过来。” 　　“这头铁甲鲨听得懂人话，你告诉它，让它去蹉叹崖周边，那个时候肯定就能感应到我释放的信号，让它和我汇合。” 　　如此说道，伊恩注视斯科特的表情变化，然后有些颓丧地发现，眼前这位铁之民赫然是没有半点惊讶，愕然，不可思议的表情——好似伊恩说的能听懂人话的铁甲鲨以及后续的汇合等计划根本不值得半点惊讶和好奇那样。 　　“大致就是如此，你还有什么想问吗”伊恩说道，同时将怀中的木盒递给对方。 　　仿佛是得到许可，斯科特神情突然一震，然后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奇地问道：“铁甲鲨也能听懂人话吗？真厉害呀……假如它听不懂该怎么办？需要我带着诱饵一路引导它去蹉叹崖吗？” 　　“……不用，你哪怕是随便指一下大海，它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伊恩真的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太过一板一眼的人，感情斯科特刚才不震惊好奇是因为没得到许可——这种人当下属肯定是最放心的，也难怪他这么死板还能升职，但平时作为朋友交流真的是太会噎人了。 　　之后，伊恩又询问了一下斯科特最近土著的动向。 　　最近这段时间，土著仍然蛰伏，即便是在外野边缘的势力交界处，土著猎手大多也都非常隐忍，遇到护卫队都主动避让，从不发生冲突。 　　“这不正常。” 　　斯科特总结到，他的神情相当严肃：“倘若是山潮部如此还能解释，但是原本还会和我们主动打招呼的腾澜部也开始主动避让我们了……这说不定是山潮和腾澜部再次联合的预兆！” 　　“我将此事汇报给亚姆总队的时候，他却并不在意。” 　　“嗯。果然。”伊恩却并不惊讶，因为根据他得到的信息总结，如今的腾澜部，亦或是所有土著，恐怕也都在为了‘湛海结晶龙’这一全新的强大魔兽而暗中准备。 　　倘若，能将湛海结晶龙变成他们的‘图腾灵’……那潜力相较于什么海鳗鳄龙影蛛都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恐怕，也就仅仅只有大红杉林树海这一土著真正的根基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那样的话，哈里森港恐怕也会相当头疼。 　　而且，亚姆骑士并不在意吗…… 　　伊恩觉得并不可能。作为和土著打交道几十年的亚姆，绝不可能忽视土著相关的情报。 　　但倘若说，这是故意的呢？ 　　亚姆是格兰特子爵的左右臂膀，他的意志就是格兰特子爵的意志……倘若说，格兰特子爵放任土著的行动，就是为了凸显自己在这次勘察捕获计划中的重要性，更好地施恩于埃伦家族，并且在帝都那边获取更多功劳的话……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伊恩觉得，格兰特子爵的确是会这么干的人。 　　土著的动向，召唤鲨鲨的后手都已经保障，斯科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力地达成。 　　“对了。” 　　想到这里，伊恩又开口——这次少年双眸中亮起水色的光晕：“在暴风雨开始后，你去找铁甲鲨时，可以再去土著那边探查一下情况。” 　　“假如让你选的话，你会去哪里侦测土著异动？” 　　“异动的话……”是说起来，斯科特有些苦恼，他有些选择困难症，所以才喜欢别人为他下达任务。 　　想了半天，他才试探性地说道：“雾林周边？那边是两大部的交界地，想要探查情况，那里肯定相当重要。” 　　预知视界中，斯科特的雾气非常平稳，没有红黑征兆。 　　“还有呢。”伊恩不置可否：“再说几个。” 　　“荧光海？”斯科特又道。 　　“嗯，下一个。” 　　“南红杉滩涂……” 　　“哦，这个可以，还有呢？在这周边的？” 　　“那样的话，就只有蹉叹崖北边的克洛多尔河出海口了。” 　　被伊恩连续否定好几个可能，斯科特也思索了好一会，才得出答案：“那个地方是腾澜部的核心重地，是他们造船出海的所在，我平时也会远远地眺望一下，但不敢靠近……” 　　说到这里，他神情坚毅起来：“只是，如果你需要我去的话，我愿意冒险……” 　　“不需要。”伊恩迅速地摇头：“就这个地方，你绝对不好靠近。让铁甲鲨出发后，你就回来呆在哈里森港就行。” 　　“啊，好的，没问题。” 　　在少年的眼中，斯科特身上的雾气从浓郁的赤红变成了原本的绿色光晕，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思索：“看来，腾澜部也会在暴风雨期间去尝试捕获湛海结晶龙幼体。” 　　“果然，预知视界就需要一个观测中介才能发挥出这种获取情报的能力啊。” 　　普通人是没用的，只有斯科特这种会忠实履行自己要求，平时为人处世也极其一心一意的人，才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对了。” 　　而伊恩又想到一件事：“我家仓库中有一把炼金长剑，就位于第二层夹板中。暴风雨时，你去我家将剑取出，交给那只铁甲鲨，让它把剑交给我。” 　　这次伊恩能隐约看出，斯科特目光闪烁。他也相当好奇为什么伊恩会有一把炼金长剑，而为什么铁甲鲨居然连送剑这种事都办得到。 　　表面的严肃和古板下，这位铁之民护卫队队长其实也是一个二十岁出头，有着旺盛好奇心和求助欲的年轻人。 　　但这次伊恩就没有开口让他问了——在少年道别时，他甚至能看出斯科特的神情耷拉了下来，就像是一条有些垂头丧气的大狗狗。 　　倒也不是故意逗斯科特，而是炼金长剑的来历的确不能和对方说。 　　和有些垂头丧气的斯科特道别，离开卫戎所后，伊恩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决定去长老厅，和普德长老聊一下土著相关的事情。 　　虽然格兰特子爵可能的确早有腹稿，但是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 　　但是，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伊恩？来的正好，你来鉴定一下这茶味道怎么样！” 　　长老厅二楼办公室中，伊恩居然看见了格兰特子爵正在和普德长老喝茶，两人坐在兽皮沙发上神情轻松地聊侃，显然已经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我可不敢妄言啊，子爵大人。” 　　伊恩侧目看了眼桌上的茶叶，这是来自九寒山绿洲的珍品，清香宜人，一块茶砖就要一百多塔勒，普德长老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多喝：“我可不会喝茶，你也知道，我比较喜欢喝没味道的蒸馏水。” 　　“哈哈，的确，年轻人就该喝纯净点的水——帝都那边的贵族子弟，可是从小就吃最纯净的药剂和水，保证升华之路不会有影响。” 　　又是一口咕咚，格兰特子爵就在和伊恩说话这么几句话时间，就喝掉了一大杯……看普德长老那表情，简直就像是看牛嚼牡丹，不忍直视了！ 　　“想不到啊，普德，我还以为你就喜欢喝酒，没想到挺有那群精灵的闲情雅致的嘛。” 　　喝完，子爵还主动想要自己给自己倒茶，逼的普德长老夺过茶壶为他倒茶。 　　伊恩看得出来这是两个老头子互相揶揄呢——指定是普德长老不久之前狂喝了子爵的珍藏，所以今天子爵特意过来报复。 　　自从哈里森港有钱后，大家伙有闲情雅致的时间就多了不少，别的不说，就连当年吃不饱饭的几户白之民也可以思考早饭是吃全麦面饼还是烤面包了。 　　“子爵大人，普德长老，既然两位都在，那我就直接汇报吧。” 　　虽然伊恩自己也不太想打扰这种难得其乐融融地气氛，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少年的语气令沙发上的两人微微一愣，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坐直身子，认真听伊恩的汇报。 　　但他的第一句话，便令两人怔然：“我预感到了依森嘉德的死亡。” 　　“他这次出海，一定会遇到预料之外的危险……而具体是土著，还是海中意外，亦或是杀手暗杀，我就并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多加了一句话：“对了，还有。” 　　“我今天出门，和依森嘉德以及他的护卫，从土著的袭击中缴获了他们使用的火器。” 　　“听他们说，这个样式是飞焰地的武器，有些古怪。” ###第190章 飞焰地的阴谋 　　“你说什么？”“详细说说。” 　　知道伊恩是先知的普德长老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没想到伊恩居然会说出如此详细的预感……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一般的感知系灵能者很难有这种具体，敏锐的感知。 　　而格兰特子爵却并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他垂下眸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便直接让伊恩解释。 　　“我从依森嘉德身上感应到了针刺一般的危险，并不是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某种更大的事物。我只能感受到这些，就像是不想坐上即将遇到暴风雨而倾覆的大船那样，我的预感告诉我不要靠近他。” 　　伊恩却并不像是普德长老那样敏感，倘若是伪装成先知的人可能会对预感一说避之不及，因为这很可能暴露他们并没有真正预知能力的事实。 　　但真正的先知却并不会吝啬于展现出自己敏锐的感知，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真正的能力和预感来说，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 　　他们只要说出普通的预感，就已经足够，而且不会有人会因此怀疑他们是否是先知。 　　就像是现在这样，格兰特子爵并没有怀疑。 　　人类的预感本就是很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在乘坐大船前会突然感觉到心慌和不安，然后取消了出海的计划，紧接着这条船就真的遇到魔兽亦或是海难，倾覆失踪了。 　　这种事情，在沿海地区向来不会少，主角还大多是普通人。 　　既然如此，灵能者对自己的生死有敏锐的预感并不奇怪。 　　“的确。” 　　坐直了身躯，格兰特子爵已经进入工作状态，褐发蓝眸的贵族沉吟：“我也早就想过，假如是他们埃伦家族内部斗争的话，正是因为暗手被发现，所以肯定会选择直接强袭——既然没办法用蓝焰手镯让依森嘉德进阶失败，失去竞争家主的资格，那么他们肯定会选择强杀。” 　　“暴露都暴露了，以埃伦家族的力量，找出背后的出手者并不困难，所以要在自己被发现之前，先达成目标。” 　　“咦。” 　　这下轮到伊恩陷入沉思，他心中思索：“蓝焰手镯只是降低依森嘉德进阶成功率，让他失去潜力不能竞争家主吗？我还以为能突然引动爆炸把他炸死呢。” 　　“这么说来，帕特里克对依森嘉德的态度那么奇怪也就能解释了……那家伙并不想真的杀了自己的侄子，只是想要让他没有竞争力……但我这么一搞，他就不得不只能用杀的方法来尽快解决。”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当初直接对我就起了杀意——虽然我根本没错，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行动，逼迫他只能亲自动手杀了他侄子，所以他反而想要杀了我！”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觉得有些稀奇：“究竟是多大的利益才能让帕特里克作出这么别扭的事情？还有这群帝国贵族果然都有病。” 　　他能隐约预感到，这一切背后，有着他现在还没完全发现的真正细节和信息。 　　虽然可能有利益，但也绝不可能仅仅是利益——这种别扭的行动方式，证明背后还有更多的隐情。 　　帕特里克的动机，或许就是揭穿这一切的线索。 　　“至于这些火器……” 　　此刻，格兰特子爵也从伊恩手中接过了那把还沾血的炼金手铳，他浑不在意这点，而是认真地观察，笃定道：“的确是飞焰地的新型号炼金火铳……该死，他们没有发起直接攻击，但是已经开始安排特工渗透了吗？！” 　　此刻，格兰特子爵显然是真的严肃起来了。 　　六年前，飞焰地诸国打通了拜森山脉与阿巴萨罗姆山脉的交界地，与帝国西部平原联通。 　　原本大家都以为双方会爆发一场惨烈的堡垒－峡谷争夺战，却未曾想双方齐齐摆烂，飞焰地内部开始诸国血系联盟的主导权斗争，而帝都也与西部大公明争暗斗，属于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但是，既然通道已经打穿，那么双方都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帝国一方做了什么，格兰特子爵不知道，但是飞焰地一方做了什么，如今已经很明显了。 　　——派遣暗子来到南岭后方，鼓动土著山民，帮忙培训，提供武器物资…… 　　“说不定，已经派来了一整支升华者特工小队！” 　　如此沉思，记忆力还不坏的格兰特子爵又想到了几年前，拖住白雾主教的‘闪蚊症’：“这种瘟疫并不是土著一向的手笔，毕竟我们防疫简单，他们可是真的和一群蚊子生活在一起，更容易被感染！” 　　“难道说，那么早，飞焰地的间谍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想到这里，子爵反而冷静下来。 　　飞焰地对帝国的窥探是明显的，要开始行动也不可能这么快，最多就是从现在开始，要重新调整对土著的政策和态度了。 　　一群被打散的土著，和一群有着飞焰地训练和火器支持的土著可是两回事。 　　至于此时此刻…… 　　“伊恩你的情报很重要，我会记住的。” 　　中年贵族分出轻重缓急，他缓缓道：“先聊聊埃伦家族这边的事情吧。毕竟是陛下的外孙，我可不想被陛下斥责。”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伊恩开口道：“作为同行者，我肯定会被波及——子爵大人，我可不觉得我能从袭击依森嘉德的武力强袭下幸存。” 　　“我不能直接出手。” 　　格兰特子爵站立起身，他在办公室中渡步，然后缓缓道：“这些都是猜测，我没有插手的余地——埃伦家族不需要我保驾护航，他们自有其力量，帕特里克这次也带了他们家以太武装的分体作为最终底牌。虽然并不如原体那么强大，但在咱们这里绰绰有余。” 　　“有他在，恐怕不需要我也能保护好依森嘉德。” 　　——他才是最大的问题好么！ 　　伊恩忍不住睁大眼睛。好家伙，幸亏自己本来就打算和子爵与普德长老汇报消息，不然的话又有关键信息得不到！ 　　以太武装分体，他没问这个词汇的具体涵义，顾名思义，肯定就是以太武装的复制版吧。格兰特子爵也说了，没有原版那么强，但毕竟也是以太武装，没有铠装是不可能正面对敌的。 　　“问题还有土著。” 　　想着这点，伊恩再次道出自己的发现：“子爵，腾澜部的异变已经非常明显，我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看见腾澜部的商人过来售卖相关材料了……” 　　“依森嘉德已经告诉我他们真正的任务……大人你肯定也知晓，既然如此，那么腾澜部的异变和任务目标间，是否可能也有所关系？飞焰地的间谍是不是已经知晓‘湛海结晶龙’？” 　　“勘探队要面对的敌人，可能不仅仅只有针对依森嘉德的杀手……还有土著，以及土著背后的飞焰地！” ###第191章 出海之日 　　这的确是个问题，格兰特子爵眉头紧皱。 　　显然，伊恩说的没错，他的确早就知晓腾澜部最近的不安分，也的确思考过对方可能对湛海结晶龙的影响……但他本来就是打算留着这群土著作妖，好提升自己在这次任务中的关键比重。 　　土著袭击勘探队，本地领主奋力救援，虽然主要功劳都是埃伦家族的，但格兰特家族为最终的成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才是好剧本！ 　　但是，倘若夹杂上强袭依森嘉德的杀手，以及飞焰地可能存在的奇兵…… 　　“我明白了，的确，这次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危险。” 　　停下脚步，格兰特子爵肃然地点头，对伊恩和普德长老道：“普德，等会和我一起去检修一下征澜，我得保持随时随地都能出动的地步。” 　　“没问题。” 　　既然是对伊恩安全有帮助的事，普德长老毫无犹豫——格兰特子爵又对伊恩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夸他心思缜密，感知敏锐，然后便与普德一同离开。 　　他们行动一向雷厉风行……毕竟和帝国中部地区的贵族不一样。 　　哈里森港旁边，可是真的有土著的！ 　　没这种行动能力的家伙，早就死了。 　　而得到保障后的伊恩也没有歇息，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自己的工作间，开始准备调试一些有关的炼金药剂。 　　出海的时间就在这个星期内，暴风雨降临前。 　　他虽然之前有些药剂储备，但多准备一些肯定没有坏处……最多就是多花点钱。 　　“幸亏前几天有银坊先生给的一笔酬金，不然的话，这次肯定就破产了。” 　　工作间内，仿佛鱼缸般的要素析出池中亮起了幽幽蓝光。 　　伊恩凝视着池中逐渐转换的炼金基质，心中却并不感觉到恐惧，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探索而感觉到期待：“虽然说，最近这些天一直都在思索危险不危险，阴谋不阴谋之类的东西……” 　　“但是迷宫，还有龙种……这些都是从未见过的东西。” 　　幽蓝色的水光中，倒映着少年的眸子，能看见，伊恩正微微笑着：“真是……期待。” 　　时间很快，日子就这样在准备与等待中度过。 　　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筹备计划，准备预防可能的突袭。帕特里克还在谋划不知道什么的阴谋。 　　土著的异动已经明显到哈里森港的普通人也有所预感的地步，护卫队的巡逻路线也愈发前压，显而易见地正在寻觅破绽和机会。 　　格兰特子爵与普德长老几日未曾离开过子爵府地底的武备库，而亚姆骑士与拉马尔等人也在整备船队相关的后勤与资金。 　　大海也仿佛陷入了寂静，最近这段时间的南海称得上是风平浪静，令渔夫们都心中不安，因为在这个季节，越是平静的日子，就预示着之后台风的愈发猛烈。 　　至于海盗，伊恩不是很清楚情况，但银色芯片显示他们已经换了一个地方驻扎，那是超过芯片极限探测距离之外的区域。 　　不过鲨鲨一直都在远远地追踪他们，并且时不时过来和伊恩汇报情况，所以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帝都外来者，哈里森港，土著以及海盗。 　　倘若再加上被绝大部分势力都视作任务目标的‘湛海结晶龙’…… 　　可以说，整个南岭行省沿海，简直就是风雨欲来。 　　而就在今天——泰拉773年，4月16日。 　　风雨已至。 　　4月16日早晨。 　　闷热的晨间气氛令人无法安心躺在床上，许多老人早早地起床，看向外海的云山以及正在吹动林海的疾风。 　　在南海已经生活几十年的他们比谁都要清楚，一场罕见的暴风雨即将来临，降临在这个湿热无比，令人诸欲不振的日子。 　　但正如同暴风雨并不能影响铂铱工坊的勘探船出发前往外海，湿热的天气也不能影响白之民小男孩的食欲。 　　“哎，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早间锻炼之后，伊恩刚刚从厨房出来，端上一锅海带排骨汤的时候，便看见桌上的早饭已经被自己弟弟一扫而空。 　　面包，肉汤，鸡蛋还有精心准备的烤魔鱼鱼排——准确的说，是伊恩的手制鱼排汉堡，里面还加了优质的菜叶与西红柿和酸浆果碎，一口下去，满是健康的味道。 　　和这个时代的人说汉堡包是什么垃圾食品，属于低看配料的营养价值了，在这个有不少人油都很难吃的起的年代，伊恩能炸鱼排已经算是奢侈中的奢侈。 　　“嗯？” 　　听见伊恩的声音，埃兰有些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手中还抓着鱼排汉堡剩下的最后一点面包片和肉末。 　　男孩嘴巴鼓鼓囊囊的，吃的显然是香极了，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头红杉大松鼠。 　　弱小，可爱，且能吃.jpg 　　“算了，没噎住就行。” 　　微微摇头，虽然埃兰的食量远远比不过他，但伊恩很清楚，这大概就是他为埃兰压制住畸变的‘后遗症’。 　　或者说，合理的发展。 　　埃兰肩部的钢骨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停止发育，进而畸变，现在已经开始缓缓发育了……这种发育是非常缓慢的过程，基本随同男孩的正常骨骼一同成长，这有点像是第三能级以上的升华者后裔自发觉醒血脉种子的过程。 　　等到了埃兰青春期过后，钢骨就会逐渐发育成熟，成为一整个初等升华器官。 　　在这过程中，埃兰会在一些时候，摄入极多的养分，储备在钢骨过程中，为青春期时的正式升华做准备。 　　但也同样，倘若那个时候跨不过门槛，这些养分反而会成为畸变的燃料，燃尽埃兰的生命，制造出可怖的畸变组织。 　　“银峰使者的魔药已经有了些许头绪，主要是材料不好获得……而且说实话，银峰使者显然潜力不足，我最多汲取其中一部分的部件，作为妖精血脉的插件，而不是真的让埃兰成为银峰使者。” 　　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伊恩让对方自己端着盘子去洗碗——埃兰也要九岁了，做家务乃是理所应当的。 　　更何况，喜欢做饭的人都知道，做饭是一回事，吃完饭后的洗碗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192章 海裔长剑 　　“洗完碗后，去普德长老那里，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会回家，长老会照顾你的。” 　　嘱咐完埃兰后，得到一声乖乖的‘好～’后，伊恩便笑着去看了看自己用来预知未来的工具鱼。 　　嗯，结果不错，只是普通的红，居然没有黑色。 　　这点还是挺令伊恩惊讶的——必死的黑和危险的红经常一同出现，毕竟有些危险是无法规避的，就像是大风暴，你就算提前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离开南岭都需要大半个月，而在南岭中就都有可能被大风暴影响，最多就是直接被冰雹大浪弄死，亦或是被山洪泥石流搞死的区别。 　　而这次，只是单纯的红色危险……证明这次任务中，没有哪怕是一丝自然环境带来的要素。 　　纯纯的人祸了属于是。 　　“人果然比大自然恐怖多了。” 　　感慨了一句后，伊恩便又和冲过来告别的埃兰抱抱，感觉到对方体重的确变沉后，少年甚至有些感慨，当年轻盈的弟弟是的确回不来了。 　　——钢骨害人！ 　　告别过后，伊恩又去了一次自己的工作间，将准备的药剂全部整理好，放在腰包中，然后就去码头处集合。 　　早间的空气沉闷湿热，即便是远方的风已经开始卷动海潮，但热量还没有在第一时间散尽，更远方的云层薄弱处，暗红色的霞光漏出些许，但却不如港口处的藻油灯更引人瞩目。 　　今日没有多少人出海，毕竟都是老渔夫了，谁会在这种天气远行？但码头处还是有些工人渔夫坐在台边闲聊打牌，两三成群，聊侃吹逼些懂得都懂的话题。 　　码头管理处的大院内，聚集了不少身穿铂铱工坊工作服的人，其中有男有女，但大多都是有一手绝活，实力不弱的好手。 　　作为被铂铱工坊从整个南岭周边抽调来的成员，他们要不是资深探索者，要不是被招揽的菁英佣兵，亦或是被从小培养的冒险专家，亦或是学识丰富的鉴定师。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格兰特子爵加塞进来的哈里森港本地人，譬如说经验丰富的船员和领航者，甚至就连船长都是从红钩船队抽调来的一位靠得住的老船长。 　　他们大多数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展现过自己惊人的技艺，但还是有几位昨天才赶到哈里森港，如今正在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的面前展现自己。 　　一位沿海探索家展示了堪称惊人的鱼类辨别和分解能力，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十几种外表相近但种类不同的鱼类并说出它们的正式学名，倘若尝尝味道，就连这些鱼来自哪里都能追溯地一清二楚。 　　而另外一位第一能级的巡波浪人更是了不得，他能肉眼看见鱼类游动的水中痕迹，感应水中生命的能力也相当不错。 　　至于战斗力，反倒不是什么被看重的点，毕竟有歌塞大师坐镇，第一能级多一两个并不会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这些展示自己能力的人却想不到，上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想法。 　　“这些人中理论上来说肯定会有一两个安排进来的杀手。” 　　手指上的隔音戒指闪动灰色的光，歌塞大师眉头紧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群：“依森，记得不要和这些人独处，注意安全。我们唯一可以稍微信任的人，反倒是只有艾尔斯安排的那些‘外人’。” 　　“嗯，我懂的，老师。” 　　金发少年精神有些萎靡，前些日子和母亲的远程交流令他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他虽然被保护的很好，但还是知道权力斗争的复杂与残酷。 　　只是说实话，依森嘉德本来就没有多少权力欲望，可他的母亲是皇女，且是如今侯爵的正妻，哪怕他只是三子，也必须要与庶生子的大哥和嫡长子的二哥竞争家主之位。 　　如果不去争，那么他和母亲的未来都不会好过。 　　甚至，还可能像是现在这样，随时处于死亡的威胁中。 　　如此忧虑，自然不太可能让这位小少爷好受，不过想到马上就能前往从未去过的远海勘探，他的心情多少还是振奋了一点。 　　而伊恩的到来令他和歌塞大师都双目一亮，心情好转不少。 　　虽然在自己的工作室取了药剂耽误了一会，但伊恩到的并不算晚——勘探船中午才出海，他算是提早了好几小时。 　　可是真的抵达后，伊恩才发现自己来的居然是最慢的那一批……除却格兰特子爵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抵达，甚至就在刚才，帕特里克也刚刚从船上下来，正在和歌塞长老聊着些相关的安全问题。 　　伊恩到达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几位大概是来自南岭其他铂铱工坊的炼金术师和鉴定师看向伊恩的目光与表情大多带些怀疑和嫉妒，因为伊恩被任命为勘探船的首席随团鉴定师，这意味着倘若有功劳，伊恩无论如何都能分一杯羹。 　　这让这些并不是很熟悉伊恩名声的外地人觉得这个年轻的白之民是靠关系上来镀金的样子货……毕竟依照常理，哈里森港这种地方，哪来十四岁就有几近于正式炼金师水准的天才？ 　　而那些哈里森港的本地人与靠实力进来当护卫的人看向伊恩的目光没什么感想，大家都不是同一生态位，没啥竞争的。甚至有几位熟人还对伊恩露出讨好的笑容，毕竟他们以后都要在哈里森港混，能和炼金术师熟悉一点就熟悉一点，不然可能以后有药剂都买不到。 　　伊恩对所有人的看法都比较一般，这些人能力是有，但是想要对付精灵海盗和土著的突袭还是稍微有些力有未逮，更何况里面很可能有帕特里克藏的杀手，就更加不能信任了。 　　如果不是有第二能级的歌塞大师陪伴，即便功劳再怎么大，他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个任务，宁肯憋在哈里森港继续发育。 　　除却一位手持奇特长剑的战士。 　　那是一位巡波浪人。 　　他手中的长剑呈现出一种波浪般的形状，但仔细一看，却又笔直，之前的弯曲不过是有一层层水气扭曲了视线。 　　这是一柄炼金武器，鲸歌崖的海裔长剑，还是海裔长剑中质量极高的一种。 ###第193章 哈哈，你也知道我有孩子啦？ 　　因为昔年的鲸歌战役，海裔的武备技术一向是世界顶尖，可以与矮人相提并论，他们虽然源于大海，但对烈焰也没有排斥，而在炼金铭文结合一道上，他们走在世界前沿。 　　每一柄长剑都有奇特的能力，由铭文赋予，在高超的武士手中可以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力量。 　　这么一柄超品的海裔长剑，足够在哈里森港的新城区买一栋房屋，留给后裔做传家宝都不为过。 　　巡波浪人注意到了伊恩的目光，便露出满口尖牙，回以笑意——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鲸歌崖海裔，难怪有渠道获得这种武器。 　　“你到了。” 　　在伊恩准备去拜访歌塞大师的时候，这位拄拐的老人就已经提前找到他：“准备出发吧，就等你一个了。” 　　“咦？” 　　听见这话，伊恩不禁愣了一瞬——他得到的消息都是中午出海，怎么突然提前几个小时？ 　　这也太突然了。 　　甚至就连一旁的帕特里克也都愣了愣：“现在就出海吗？我前几日从周边行省抽调的人手还在路上……中午之前肯定能抵达的。” 　　“没必要。” 　　对此，歌塞大师显然有不同的意见：“他们本来就是障眼法，我让你多叫点人，就是为了让可能存在的杀手浪费时间在那些‘帮手’上的。” 　　“我们现在出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目标踪迹，让他们跟不上我们，远比多加十来个不知道有没有间谍在内的护卫有用的多。” 　　这话其实理由并不怎么扎实，但总的来说就是小心无大错。 　　更何况，虽然想法不同，但还真的给歌塞大师防到了——看帕特里克那副头疼的表情就知道。 　　虽然看上去只是因为歌塞大师突然改变计划而头疼，但实际上，伊恩想都不想用都能猜出，金发贵族肯定是为自己好不容易召集的一批内鬼没用上而觉得不爽。 　　“就这样吧。”帕特里克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遵从歌塞大师的建议。 　　于是伊恩等人便开始准备登船。 　　登船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帕特里克留在岸上注视着一行人有序搬运物资和仪器，然后看着勘探船离开。 　　他眉头紧皱，但后面却舒缓。 　　“几个小时而已。”男人心道：“要追肯定能追上……但是看这样子。” 　　“老师果然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 　　帕特里克对自己的隐藏非常自信，毕竟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学生，也不是一个很合格的优秀贵族，也向来不和任何族内斗争扯上关系，也是发自内心的不希望依森嘉德死。 　　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卷入同胞兄弟，卷入皇室和贵族间的争斗呢？ 　　“和我当年一样……乖乖认输不就好了吗？” 　　心中长叹一口气，帕特里克却没有迟疑，他准备前往一个隐秘的地方和雇佣的精灵海盗交流，口中喃喃自语：“奇怪，勘探船提早出发这件事，就连艾尔斯也不知道吗？” 　　“不，我知道。” 　　而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出现在金发贵族的身后，令帕特里克心中一惊。 　　“艾尔斯？” 　　帕特里克转过头，果不其然，子爵就站在他身后，带着平静的笑容：“帕特，你的心乱了，不然的话，以你的实力不应该察觉不到我才对。” 　　“你刚才用水雾隐身？” 　　金发贵族却有些明白，这地方位于海岸边，本身湿气就重，对于格兰特子爵这种水属升华者本身就自带遮掩，只要对方站在稍微隐蔽一点的地方，就很难被人发现。 　　子爵没有回答，默认了这点。 　　他抬起头，看向正朝着远方海岸线离去的勘探船，若有所思地自语：“依森嘉德……是阿芙丽娜的孩子吗？那小姑娘，以前就一直喜欢维尔德，在爱丽去世后也算是得偿所愿……” 　　阿芙丽娜·瑟塔尔。或者说，阿芙丽娜·埃伦。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的小女儿，也是现任的埃伦侯爵夫人。 　　维尔德·埃伦，正是当今的埃伦家族家主，帕特里克的大哥。 　　而爱丽，是前任侯爵夫人，一位小贵族的女儿，但也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即便是皇女，也不过是继任。 　　“哼……那个女人真是乱搞。” 　　帕特里克冷哼一声，对于格兰特子爵，他反而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情绪：“大哥他管不住下面，和表妹有了孩子，搞的老大的地位尴尬，明明有血脉，却只是庶子。” 　　“爱丽为他生育了嫡长子和长女，却也不扶持，反倒是让阿芙丽娜这个蠢女人起了野心。” 　　“依森这孩子就不适合当家主，心软又天真，虽然聪明，但也就是学者的聪颖与明晰，而不是家主所需的狡黠与狠辣。” 　　“有些事情，就该让孩子自己来选。” 　　他如此说道，显然是愤愤不平。 　　而格兰特子爵斜眼看了他一眼：“就和你当初一样，直接主动放弃竞争？” 　　“和大哥有什么好竞争的？你当初不也是很怕大哥吗？兄弟们间争个老大位置而已，他本来就是老大，我认输换个舒服的位置，无本万利。” 　　帕特里克耸耸肩：“你不知道我当南方总管事多惬意，以后成族老后更是连家主都不用太怕呀，反正我也没打算留下子嗣，地位超然的很。” 　　金发贵族表面功夫做的相当好，仿佛真的对此毫不在意，但子爵只用一句话就将其破防，露出惊愕目光：“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有了孩子这件事？” 　　此时此刻，一阵大风卷动云帆，令浪涛翻涌。 　　雨滴落下。紧接着便是一道撕裂黯云的闪光。 　　轰隆隆隆…… 　　早春的惊雷与大雨，终于降临哈里森港。 　　海上。 　　“一出海就有雨，这时间抓的真准。” 　　甲板，伊恩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中纵横的雷霆：“果然，风暴的气息浓郁，很多原本潜伏的魔兽如今都活跃了起来。” 　　“猎雷水母，之前遇到的放电魔鱼，还有奥戴尔礁的那些大海鳗，电鳗……倘若我的猜测属实，那么这片海域中的雷属性魔兽肯定不少。” 　　他又低下头，水色的灵能光晕扫视大海，然后对着碧色浪涛间的诸多蓝色光雾露出微笑：“而且。” 　　“这次出行，收获肯定不会小。” ###第194章 溯源滴露 　　‘近光号’勘探船由铂铱工坊麾下的一条中小型护卫舰改装而成，长二十三米，排水量五百吨，装备有四门炼金火炮，整体来说不适合远海航行，抗风能力不强，但因为有着一位第二能级坐镇，故而没人怀疑它会出什么风险。 　　格兰特子爵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大风暴中支撑一个数百米宽的无风带领域，更何况技巧比他更纯熟，专业也更加对口的歌塞大师？ 　　是的，歌塞大师所修行的真形，正是第二能级的【流云塑者】。 　　一种可以操控气压，风的流向的传承。 　　在一层淡白色的源质包裹下，两个不同的气压域成型，整个近光号明明是逆着海风，但却满帆前进，速度更是因为有一位咏浪者的加持而快的不可思议。 　　当然，这位咏浪者并不是伊恩，而是一位铂铱工坊找来的专业人士。 　　不到必要时刻，没人会让一位鉴定师去干这种活。 　　更何况人家歌唱的很好听，和只能勉强上调的某位白之民少年不能同日而语。 　　说实话，伊恩也是想要学过唱歌的，他的基础条件很好，声音很好听，不说其他，哪怕是学些发声技巧以待日后演讲煽动……引导人们思索未来道路的走向也是好事。 　　但可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天才，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学习炼金术和铭文就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精力，更不用说耗时比它们还多的升华技艺训练与磨砺——他甚至还需要使用预知视界逆时序做实验，当真是没有其他时间了。 　　“可惜了，银色芯片是完全从属于我，没有半点自我算力的辅助工具，但凡它有一点自己的算力，我就能把很多纯粹的水磨工夫实验交给它来挂机处理了。” 　　这就是银色芯片和当年地球的辅助智脑的区别……虽然前者各种功能远超过辅助智脑，但却没办法代替伊恩自己思考，搞定一些简单的事情。 　　或许日后，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情况，会随着银色芯片的成长会有所改变。 　　但现在，伊恩还是只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伊恩……感觉如何？你应该也是第一次出远海吧。” 　　而就在伊恩眺望海景，心中思索未来计划时，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两人的脚步声：“抱歉了，风暴时出行的确危险，但正如你所见，这个天气，才是魔兽们活跃的时刻……无论是烁光晶贝，还是其他的魔兽，都是如此。” 　　少年转头，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来到他身边。 　　“的确，纯粹的风与水的气息，以及雷霆活化一切的光辉，对于我们陆生生物来说可能有些不适，但海中的魔兽却格外喜欢。” 　　伊恩顺着对方的话应承，他知晓对方肯定还有后续的正题要说。 　　依森嘉德已经将少年和土著战斗的结果告诉了这位炼金大师，他自那之后算是对伊恩相当服气。毕竟，独自杀死十几位持有火器的土著猎手，这种事，就连他的护卫都不一定做得到。 　　这消息令歌塞在惊讶之余，更是对伊恩高看一筹——他觉得伊恩应该是那种天生便有宿慧的天选者，而这个结果的确大差不差。 　　所以才于现在过来提点两声。 　　“正如你所说，陆生的人类不会喜欢这种天气，所以我们才选择这个时机出行。” 　　驼背的老者抬头眺望远海，他的目光平静：“帕特里克召集的那批人手中，肯定潜伏有刺客。之前暗害失败，现在是他们唯一可以以较小代价除掉依森嘉德的时机。” 　　“不过，倘若那些人还有暗手，即便咱们在海上，他们肯定也能追上咱们……甚至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在海上消灭依森。” 　　歌塞大师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兴致缺缺，他对这种贵族的争权夺利已经品鉴地足够多了，但它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任务照常进行，倘若没有事，自然一切都好……但倘若有事，伊恩。” 　　如此说道，老人将自己手中的一枚灰色戒指交给伊恩：“这枚寂音戒指，就交给你……你是咏浪者，到那时，我会拦住敌人，而你带着依森嘉德回岸，寻找艾尔斯，也就是你的子爵求助。” 　　“帕特里克可能会选择中立，只有艾尔斯的欲望太过明显，所以值得信任。” 　　伊恩感觉有些突然，但是他还是接过这枚戒指，他有些困惑：“真的遇到危险，为什么不是由大师您隐匿行踪，带着依森离开？他们未必追的上您，而您也未必拦得住他们。” 　　“真的要追杀，我区区一位咏浪者，传承定然没有大家族那般完善有力，凭什么在大师你都需要苦战的敌人下保护自己，甚至是这位少爷呢。” 　　“最重要的是……虽然有些矫情，但大师，您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我肯定会被针对。”大师言简意赅：“无论我有多少底牌，早有准备，埋伏我的人肯定会有更多的容错率来准备……而且在这个帝国边陲之地，我能召集的力量，不可能有那些早有准备的人多。” 　　“相信你，简单来说，是艾尔斯全力做保，而且你倘若要对伊恩不利，上次他在树林里，带着两个护卫和你见面时，他大概率就已经没命了。” 　　“至于你的战斗力。” 　　低声说着，大师悄悄低头，降低音量，令伊恩也不由得靠了过去：“你不是简单的‘咏浪者’，对吧。” 　　“黑王当年还算是仁慈，切哈洛尔沃家族能留下一点底蕴并不奇怪……无论你是海妖还是妖精，亦或是巡海行者……都是出乎那些人预料之外的事情。” 　　老人的语气低沉，但蕴含的意味却令伊恩眼眉一挑：“拿着我的戒指，即便是第二能级巅峰也不可能发现你的气息。当敌人突袭勘探船时，带着依森回到岸上，等到艾尔斯平稳局势后再出来，那孩子的母亲绝对不会吝啬给予你一个远大前程。” 　　“那是比我这个表面上的老头能给出的最高报酬还要高出不知多少的感谢，甚至就是一套全新的高等传承与让你可以改换门庭的‘溯源滴露’……也并非没有可能。” ###第195章 烁光晶贝 　　“……那我可没办法说不了。” 　　伊恩眸光垂下，他不禁有些感觉讽刺——当年韦格斯所求的溯源滴露，令他冥思苦想也找不到立功的机会，甚至得把想法打到昔日的帝国第一骑士身上。 　　而现在……自己就是保护这么一位小少爷，便可以获得，甚至附带一套更高等阶的传承？ 　　难度等级也太天差地别，简直是格差社会了简直是……虽然这的确有招揽自己这位‘天才’的要素在内，但真的是很难让人绷得住。 　　少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既然知道这么危险，为什么不干脆呆在哈里森港？杀手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在三位第二能级的看护下对依森有什么危害。” 　　“主动出海，将自己置入险境，又准备逃离的后手，实在是太过冒险。” 　　歌塞大师并没有回答。 　　但也不需要回答。 　　伊恩已经知道，歌塞大师显然是已经对帕特里克有所怀疑……即便是没有任何理由，但是这位老人已经察觉到自己当初弟子的些许怪异之处。 　　呆在哈里森港？让依森和一位心怀敌意，他却相信敬爱的叔叔待在一起？ 　　这才是真的危险！还不如在南岭远海双方都没有多少准备的陌生区域正面对决呢！ 　　“我答应了。” 　　伊恩抬起头，他此刻能感知到自己和歌塞大师的话都被自己手中灰色戒指中的升华技艺局限于三尺之地，只有一旁安静的依森嘉德能听见。 　　可是外面咏浪者优美的歌谣却还能传入众人耳中，这赫然是单方面阻隔声音的精品铭文造物！ 　　少年抬起头，看向另一侧的金发少年——对方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勉强露出的笑容也满是忧虑，不知道是第一次出海的不适应，还是单纯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将你卷入其中，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事已至此，只能日后弥补。” 　　驼背的老者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他又侧头嘱咐依森：“倘若一切正常，我们就依照原计划勘探。出现意外，记得第一时间和伊恩靠拢。” 　　“记住，到时候不要动用任何升华技艺！全程战斗都让伊恩来，你最多使用道具和药剂辅助，不然就是添乱，害了伊恩也害你自己！” 　　嚯。 　　伊恩这下又明白了：“看来这位小少爷的传承也不一般，最起码是源质特殊到很容易被追踪的那种。” 　　情况已经逐渐明朗，各方行动都在进行。 　　在汹涌的波浪之下，还有更加汹涌澎湃的洋流正在涌动。 　　沉稳的歌塞大师，忧心忡忡的依森嘉德，以及微笑着眺望着远海的伊恩并肩而站，他们虽然同样看向前方，但思绪却各不相同。 　　咏浪者的歌谣下，勘探船已经乘风破浪，不多时，便已抵达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目标附近。 　　南岭亚兰，夜光海域。 　　如果不是这种非同寻常的情况，在泰拉世界出海，其实是颇为浪漫的一件事。 　　船只于风中穿过浪与雨的幕布，漫天水滴间，咏浪者的轻歌悠扬，令水花激荡。 　　碧色大海的深处，有众多鱼群游曳，深海之中亦有低沉回声，神秘且危险，挑拨人的好奇心。 　　约莫下午时，近光号就抵达了夜光海域。 　　这是一片常年被腾澜部控制的荧光藻产地，半夜时分，无数海藻的光芒甚至能隐隐照亮整片大海和沿岸，那涂抹在海面上的淡蓝色幽光，甚至像是雾气一般浓密，带着神秘的气息。 　　据说，盛夏时分，夜光海域的荧光物质会抵达巅峰，那时只要在夜间乘船驶入其中，整个船都会被一层淡淡的蓝色萤火包裹，正如圣艾尔摩之火般闪耀。 　　不过现在，暴雨期间，却没有那么梦幻的场景了。 　　“第一次出海？” 　　因为已经接近任务地区，歌塞大师正在调整周边的风向，而依森嘉德与伊恩在甲板上组装仪器。 　　白发少年随口询问，但金发少年却认真回答：“第一次离开帝都平原。” 　　“然后第一次任务就遇到这么大的事。” 　　伊恩总结道：“贵族的斗争都是这么可怕的吗？你父亲就不管管？” 　　依森嘉德有些艰涩地笑了笑，但伊恩的话令一直都有些郁郁的他放松了些许：“大哥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二哥是父亲第一任妻子的儿子，而我是现任埃伦夫人的儿子。” 　　“大姐是嫡长女，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说父亲能选谁呢？家里情况就是这么复杂，一般的贵族可没埃伦家族这样乱七八糟。” 　　苦笑一声，然后又叹了口气，依森有些出神地想到：“我其实也想要当家主，侯爵呢，谁不想呢？可我不想和我的亲人互相残杀……没有必要呀，大家像是叔叔和父亲他们那样和平竞争不好吗？” 　　伊恩的评价是想得美——依森嘉德的母亲是现任夫人，还是皇女，真的公平竞争，哪怕眼前的金发少年没有太大野心，还是幼子，侯爵之位都非他莫属。 　　依森嘉德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世事就是这么无奈，所以他也没有多说，只是更加认真地整备身前的仪器。 　　这个仪器，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竖起来的小风车，在如今南海强劲的暴风雨中转的飞快，风车底部的基座中，各种各样的数据读数宛如流水一般刷出。 　　这就是用来追踪特殊源质的追踪仪，水中也能使用，只是推动采集扇的就不是风而是水流，并且要放在特制的吊笼中避免被魔兽破坏。 　　“就是这里。” 　　此刻，勘探队上那些真正被招揽来干活的铂铱工坊队伍开始行动了。 　　为首的是一位身材枯瘦，但是目光极为有神的黑发男子，他正是当初发现烁光晶贝，被工坊招揽的探索队队长，深潜能力极强，据说可以一口气潜入两百米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上去狭瘦的胸腔骤然膨胀，简直就像是某种蟾类般高高鼓起——紧接着这位队长直接跳入海中，于水中开口。 　　登时，无形的声波扩散，在源质的帮助下甚至渗入深海，然后再反馈而出。 　　“没错，下面就是烁光晶贝的聚集地！” 　　从被歌塞大师抚平的海域中浮起，队长神色相当兴奋：“大人，这里风浪不是很大，也没有暗流，现在就能开始！” ###第196章 高明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有着某种声波相关传承的队长的确很适合水中探索，很快，近光号的甲板上便忙碌起来。 　　歌塞大师并没有下令，负责调度的实际上是依森嘉德——他的指挥能力其实相当不错，整个勘探队在他的指令下运转的秩序井然，有条有理。 　　很快，负责下水采集的四位专业人员便已经穿戴好全套潜水工具，服用下水下呼吸药剂，准备入海。 　　而伊恩呢？ 　　伊恩在愉快地摸鱼。 　　他此刻正和歌塞大师站在一起，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浓茶，一口口地抿。 　　作为全场炼金和鉴定水平理论第二，实际第一的专业人士，伊恩的任务是等待晶贝采集结束后，进行专业的分析，回收样本。 　　并且，找出‘湛海结晶龙’的信息。 　　歌塞大师虽然基础功底比伊恩强得多，但不依靠工具，还是没办法和有相关灵能的伊恩比敏锐度，这就是灵能者在某方面的优势——他们在相关领域方面的天赋可以跨越能级。 　　入海的四位专业人士，有两位是升华者，一位便是之前的那位队长，另一位便是那位海裔剑士。 　　其他两位，一位是专业的采贝人，一位是那位专业的沿海探索家，都有着极其丰富的海中行动经验。 　　他们手中都拿着专门的人造宝石刀，有着锋锐铭文，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水属源质的侵染，并且极其耐腐蚀，掌蹼间的薄膜更是非常轻盈，并不影响人在水中抓握什么东西。 　　得到依森嘉德的命令后，他们便依次入海，并没有争功的情况——这些人也知道海中不同岸上，相比起竞争，互帮互助和各自的命才是第一要务。 　　噗通，噗通。前两位入水者都依次入海且返回。 　　海裔剑士与探索家虽然没有找到队长所说的烁光晶贝聚集的那一处海底盆地，但是却确认了这方海域水中暗流的情况，并且摸清楚了晶贝可能所在的方位。 　　紧接着，第三位探索者，那位专业的采贝人带回了第一只要素晶贝——他已经摸到盆地周边，但一股暗流将其冲开，作为普通人的他挡不住那可能是贝群用来自我防御的手段，故而只能抓住一只边缘的晶贝，遗憾返回。 　　而当初就已经成功过一次的队长压轴出场……获得了所有队员回馈信息和情报的他沉稳入海。 　　十几分钟后，他带上了十几只肥硕的烁光晶贝。 　　勘探小队的任务圆满达成，接下来就是伊恩的领域。 　　开启预知视界，早就在舱室内准备好仪器的伊恩扫视一样眼前的贝群，然后挑选了一只颜色最混杂最浓郁的开始检测。 　　烁光晶贝是一种类似于大号白蛤，贝壳边缘处有着一颗颗微小透明晶体的新种贝类。那些晶体并不是珍珠，而是晶贝的‘眼睛’，用来感应周边环境源质，热量，水流用的多功能探测工具，还可以通过自发光进行光敏探测。 　　不过对于人类来说，烁光晶贝最大的价值，就在于那些作为眼睛的高纯度自然要素结晶了。 　　要素结晶是一种纯粹源质与物质有机结合的产物，与其说是宝石，不如说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塑料——它坚硬且韧度极高，强度远超一般的金属材料。 　　但并没有人将要素结晶作为武器材料，它的真正用途其实是燃料……要素结晶的等重量供能大的不可思议，虽然没有专门测试过，但即便是格兰特子爵损坏过一次的以太炉心，其比冲量也要用千来计，两块拳头大小的要素结晶，就能令以太武装急速行动很长一段时间。 　　“要素结晶很少啊，几百只贝的要素结晶加起来都未必能有指甲盖大小——但就算这样，也是一个渠道，而且倘若掌握好相关的培育方法，一代代优化结晶遗传性状，大概几十年后就是非常优秀的要素结晶来源了。” 　　心中将种种数据记下，伊恩又开启了银色芯片——很快，随着悬雾皿中的源质流动被他遴选截取，一点一点的分析，这只烁光晶贝几乎所有的信息都跃于他眼前。 　　【烁光晶贝（深礁海域种）】 　　【无能级·轻伤·普通·可食用】 　　【栖息于多种自然灵能场域交界地稳定区域的珍稀贝类，滤食海中微生物与藻类，会使用特殊的溶液分解岩石加固贝壳，最大异种成体‘迷宫种’可超过三米，是极具潜力的高等魔兽，只是巨型异种成体成形对灵能场域要求极其苛刻，只有在迷宫中才能见到】 　　【贝肉极其坚韧，近似于活金属，其目为高纯度要素结晶，难以食用，唯有闭壳肌质地爽脆】 　　【蕴含源质：12.4053基准单位】 　　【……】 　　种种数据和伊恩自己鉴定的结果并没有多少误差，而烁光晶贝是有迷宫种异种的种类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它的出现就是因为迷宫异变。 　　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深礁海域种，而并非夜光海域种这件事。 　　如此想到，伊恩又换了几只烁光晶贝，依次检测。 　　结果颇为耐人寻味。 　　“近海种，蹉叹崖种，奥戴尔礁种，幻境迷宫礁群种，远海剑林种……这些烁光贝，根本不是自然汇聚在这里的！” 　　确定这点后，伊恩反而有了一个猜测。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歌塞大师带着依森嘉德靠近，他察觉到伊恩频繁地更换鉴定的贝类，显然是察觉到什么。 　　而伊恩微微点头，他垂眸凝视着眼前的贝类，透澈的水色光辉逐渐从他双目消退，化作锐利的青：“结晶龙的确以要素晶贝为食，我感应到，这些贝上确有如龙鳞上的气息存在，它经常在这里觅食。” 　　“甚至，最近就吃过。” 　　老人有些惊异，更是欣喜，他未曾想居然如此快就找到目标，可伊恩接下来的话却又令他眉头微皱：“但是。” 　　这个词汇总是令人感觉不安。 　　少年抬起头，他与歌塞大师与依森依次对视，平静道：“这些烁光晶贝，不是自然在这里繁殖的。” 　　“有人将它们收集起来，进行‘养殖’。” 　　而养殖的人究竟是谁，这个结果已经不言自明，故而在场的一老两少都没有开口，反倒是抬起头，看向岸所在的方向。 　　风雨间，隐约传来几声远方海兽的嚎叫，这些声音几近于微不可闻，但却实际存在，并且不断靠近。 　　是土著。 　　土著和魔兽马上就要来了。 ###第197章 礼貌海獭：你吗？ 　　“烁光晶贝是被土著采集，集中在这片海域养殖的——它们是最高等的魔兽食材，无论是什么魔兽都喜欢食用它们，就连湛海结晶龙也不例外。” 　　远远眺望远方的海域，伊恩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仪器中的晶贝：“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魔兽也被土著驯服……它们是这片海域的守卫，也是土著看守的眼目。” 　　“显然，咱们采集要素晶贝的过程被发现了，土著已经知晓我们位于此地。” 　　这点倒是不奇怪。烁光晶贝这种升华生物，周边怎么可能会没有魔兽徘徊？ 　　无论是歌塞还是依森嘉德都早已做好准备，之前派去下海的探索者也有着战斗准备。 　　只是此地居然是土著的养殖厂，当真是有些出乎预料之外。 　　而这点也印证了伊恩之前的推测：土著可能比帝国一方更早发现湛海结晶龙的存在，所以早就开始准备引诱对方出现靠近，进而尝试将其‘祭拜’为图腾灵的准备。 　　和湛海结晶龙这种有着极大潜力的高等魔兽相比，什么鳄龙什么海鳗都是臭鱼烂虾——为了达成这一幕，原本早就几近于分裂的腾澜部和山潮部甚至可能会再次联手！ 　　舱室外，很快也传来大副镇定的汇报：“大人，夜光海的海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很多，它们似乎受过训练，正在朝着我们靠近，我们几乎被包围了。” 　　“除此之外，瞭望手察觉到远方的外围还有土著的小艇混在在海兽群中，我们有理由相信，正是他们在驱使海兽群对我们进行包围。” 　　虽然说的都是些很紧张的消息，但大副并不恐惧——先不谈普通海兽的合围对于他们这艘特制改装过的勘探船来说几乎没有威胁，哪怕里面掺杂有魔兽和土著，勘探船上也是有炮的。 　　即便歌塞大师不出手，难道他们中就没有升华者了吗？ 　　“没事，问题不大，我没有感受到那两头图腾灵的气息。” 　　果不其然，歌塞大师轻轻捋胡子，同样不慌不忙道：“做好战斗准备，敌人不强，但不能让他们损害到船只结构和仪器。” 　　“让炮手调试炼金火炮。伊恩，我们向哪个方向突围？” 　　说到最后，老人看向白发少年。伊恩略微思索，道：“西南。” 　　“嗯，我们朝西南突围。” 　　虽然歌塞大师有消灭全部海兽的能力，但那就太浪费时间，体力和能源了，而且凡事越拖越容易出现意外，他们可不能太浪费时间。 　　伊恩确定方向，老人定下基调，而依森嘉德上前领头分配工作，让之前入海的四位好手喝下体力药剂，补充之前的消耗。 　　勘探船上条理分明，大家都干的热火朝天。 　　伊恩倒是又闲了下来，这次战斗理论上仍然与他无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一个咏浪者大可不必加入战场，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要他去唱歌为船只加速呢。 　　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打算继续摸鱼——土著究竟计划了些什么，他也很感兴趣，很想知道。 　　而且，原本战后差点饿死不少人的土著，最近这段时间居然又能驯养这么多魔兽……飞焰地究竟给了多少援助，这件事他要自己亲眼去估算一下。 　　“除此之外，帕特里克这么几天就和土著达成协议，开始通风报信了吗？” 　　联想到土著如此快的出现速度，伊恩不禁心中嘀咕道：“也罢了，都是好事。” 　　有威胁有想法的几群人聚在一起，发挥出的可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倘若帕特里克和土著真的有合作，双方的效率必然是小于二的。 　　夜光海，风雨中，一艘差点被雨幕完全遮挡覆盖的小型护卫舰旁。 　　海兽近了。 　　伊恩取出自己的高压水枪，走出舱室。 　　即便是在舱室内，亦能感觉到气氛的凝重，而在走出舱室后远方的兽吼的确愈发清晰，其中甚至有不少伊恩自己相当熟悉的声音——噬礁海獭，海鳄，栖藻光鱼，巨海葵，束音海豚…… 　　仅仅是远远地扫视，伊恩便能看见这些熟悉的身影，其中有些是魔兽群族，有些是普通的海兽，但这个数量的确令人心惊。 　　“回去之后，得提醒一下子爵……唔，感觉不需要提醒，上次说过飞焰地后，他肯定很快就察觉到不正常了。” 　　对于格兰特子爵的能力，伊恩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对方虽然对专业领域一窍不通，但也不会下达一些外行指令，并且领主该会的全部都非常精通。 　　舰船外，所有人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他们手中拿着鱼叉和钢制的钩，那位海裔剑士正在擦拭自己的长剑，泛着水波的剑身在雨天变得更加强大，简直就像是呼吸一般吞吐着周边的水汽。 　　隐约可以看见，有一行肉眼可见的铭文在剑身上流淌。 　　而其他三位升华者都选择了弓箭。 　　“呜呜————” 　　声音很近了，靠近勘探船的海域已经传来一声声重叠在一起的低沉鸣叫，在波涛汹涌的海域中，隐约能看见，海面下有阴影在急速窜动，想要追上已经开始转向的船只。 　　“开始攻击。” 　　负责下达攻击指令的还是依森嘉德，听见这句话后，歌塞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凌空划了一个圈。 　　肉眼可见的白色激波在这个圈内汇聚成团，高速震荡流传的空气震荡水汽，将其化作了云雾一般的形态——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尖啸，一道长长的白色‘流云’就化作几条无形的长枪，朝着水中刺去。 　　嗡！只能听见震荡，随后，海域中最大的三个阴影便停滞了行动，紧接着，便是大团大团红色蓝色的血液疯狂涌出，染红了一片海面。 　　漩涡乌贼，束音海豚和无鳞铁蛇……这几头容易影响到船只和仪器的魔兽第一时间被点杀。 　　接下来的战斗，就只是纯粹的热身而已。 　　注意到这些细节，伊恩点点头，然后便继续拿着自己的高压水枪向前。 　　“向导……这次你不用战斗的。” 　　带队采贝的队长看见伊恩后，这位枯瘦的男人有些惊讶，他注意到少年手中的圆筒后，误以为是炼金火铳，便善意地笑着道：“炼金火铳虽然很强大，但是在雨天会比较难用，泛晶砂火药溢散的电力会让人受伤的。” 　　“没事。”伊恩也微笑着回应道：“我这不是火铳。” 　　队长有些奇道：“那是什么？” 　　海兽靠近了。 　　伊恩没有立刻回话，他的双目亮起水色光晕，轻而易举地锁定了那些熟悉的身影——石甲的巨鱼，巨大的乌贼，铁皮的海獭，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 　　他抬起枪，熟练地瞄准，然后输入源质。 　　增压舱急速运转，肉眼可见的水属源质幽光在高压水枪的圆柱体上凝聚。 　　紧接着，便是扣动扳机。 　　一道细微笔直的水柱破开雨幕海浪，直入海水之中，射向海面下的阴影，登时就能听见一声惨烈的痛嚎，一头噬礁海獭在还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被命中了下半身，剧烈的痛苦瞬间摧毁了这头接近魔兽的野兽的战斗意志。 　　“Aieeeeee——————” 　　不可名状地尖啸响彻整片海域，甚至就连周边的魔兽野兽都听见了，它们的速度开始减缓，举动开始迟疑，乃至于有一部分野兽骤然清醒了过来，它们看了看海獭的情况，然后看向勘探船所在的方向，紧接着敬畏地逆转角度。 　　与此同时，海獭逃跑了，没有回头，带起一条红色水浪。 　　因为没有预估海浪对水柱的影响，故而没有贯穿对方的心脏，伊恩也不恼，毕竟效果都一样。 　　少年转过头，看向目光有些呆滞，下意识并拢双腿的队长，笑着道：“这是水枪。” 　　“是。” 　　队长敬畏地看向伊恩手中释放着危险气息的圆柱体：“这是水枪。” ###第198章 鉴定就是双赢 　　海兽的确挡不住勘探船。 　　在伊恩用水枪射击，令众人震惊这奇怪铭文器械的威力后，他们也都不甘示弱，发挥出各自实力。 　　队长取出鱼叉，带绳的钢叉被他枯瘦的身体扔出，却携带有绝大的力道，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 　　鱼叉命中一头石甲鱼时，甚至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的岩鳞轰碎，直接将其贯穿。 　　根据队长所说，他其实相当健康，枯瘦的体型仅仅是因为服用魔药的配方有点差错，将他的肌肉转换成了高密度强力肌肉，却没有留下相关的脂肪和填充结构。 　　海裔剑士凌空挥动长剑，层层叠叠的水波便化作半透明的纹路，朝着海中斩去——一头蛇颈兽的脖子应声而断。 　　这柄长剑铭刻的分水铭文的确有其效果，他斩出的水刃与海浪泾渭分明，不像是伊恩的水枪一般被浪潮影响了方向和力度，保持有最完好的威力。 　　伊恩记下，之后有机会要去借对方的配剑一看，这据说是鲸歌崖特有的铭文技艺的确有其学习价值。 　　而依森嘉德的两位第一能级的护卫，他们都只是拿着长弓射击——没有杀很多魔兽，但他们的确将依森嘉德保护的很好。 　　其他的船员也都运用船上配置的鱼枪射击，那位咏浪者也放声高歌，加速海浪，零散的海兽包围圈很快就被突破。 　　五位升华者，算上自己和依森嘉德就是七位，外带一个第二能级的歌塞大师，哪怕是土著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完全挡住，更何况这些只是看门的海兽。 　　不多时，勘探船已经脱离夜光海域，来到远海。 　　这场成功的遭遇战令所有船员都颇具信心，队伍的气氛热烈了起来，原本有些不太熟悉的队员们也都面带笑意地互相聊侃——一同战斗是增强关系最快的方法之一，即便是这场战斗的难度并不大。 　　一齐虐菜也是战斗嘛。 　　伊恩自然也不例外，他趁势向海裔剑士借剑鉴定顺便拓印一番，对方也想要和这位能自己造出高压水枪的年轻天才打好关系，故而没有拒绝。 　　将这分水海裔长剑的铭文结构记下，伊恩还察觉到这柄长剑其实有第二个功能——它的铭文有两组，第一组是之前见过的‘分水’，能让持有者的升华技艺不受水环境影响，而第二组的效果便是‘催浪’，可以借助海浪的势头增强水中斩击的力道。 　　这是一柄第一能级巅峰的好武器，一开始海裔剑士还有点不太相信，但是听从伊恩的讲解，依照不同的顺序激发铭文后，的确展现出了‘摧浪’的力量。 　　他进入海中一剑斩出，笔直的白色浪波绵延了近百米才缓缓停下，威力之大，令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这固然也是暴风雨环境导致的结果，但倘若是平时，在海中斩出三十四米的剑波，也能极大地扩展这位剑士的打击范围。 　　根据海裔剑士所述，这是他父亲留下的宝剑，他父亲当年参与过三十五年前的那场三海之役，斩杀了超过十头海魔虫，得到鲸歌崖官方的嘉赏——这柄长剑就是赏赐。 　　只是可惜，他的父亲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因为旧伤复发死去，所以他也没完全搞明白这柄长剑的真正用法，即便是请教父亲的战友，他们也只会使用第一组铭文用法。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对伊恩的鉴定能力感觉到服气了。 　　不过，就在伊恩和所有人其乐融融地聊侃时。 　　他却察觉到，歌塞大师眉头紧皱地拉着依森嘉德前往一旁的船舱，不知道在聊什么。 　　而当依森嘉德出来时，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便为在场的所有人分发了好几份‘水下呼吸’与‘鱼皮药剂’。 　　“虽然大家水性都很好，但毕竟是在远海，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出意外——所以这些药剂大家贴身保管，必要时，绝对可以救一命。” 　　无论这话吉不吉利，药剂都是实打实的。 　　水下呼吸药剂相较于其他炼金药剂比较便宜，大概三塔勒一瓶。虽然这个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昂贵，但从事海中行业的人大多都会准备一瓶备在身上，关键时刻救一命绝对不是虚言。 　　而鱼皮药剂听上去土，实际上却非常有用——它能减少水中的阻力，甚至就连风浪的冲击都能减缓，和水下呼吸同时使用，即便是水性不好的人，也能在风雨中逆着浪潮努力回到岸上。 　　这么一瓶，就需要九塔勒，寻常船员半年的薪酬。 　　得到这瓶药剂后，所有人也都疑惑起来……即便是被土著追，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未雨绸缪，准备好战败后的逃跑吧？ 　　但归根结底都是白赚，这么一下就是几百塔勒撒出去，只能说是埃伦家族财大气粗了。 　　接下来，伊恩又被单独叫去船长室。 　　“这里是刚才仪器采取到的源质气息，伊恩你感应一下，你来决定我们接下来朝着哪个方向航行。” 　　歌塞大师神情严肃，伊恩有些明白，刚才的战斗中，对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线索。 　　别看对方对自己的鉴定能力非常推崇，但姜肯定还是老的辣，即便对方因为没有对应灵能无法敏锐察觉，但在细节方面肯定比自己要强。 　　没有多话，少年上前，接过仪器提取出的源质气瓶子。 　　他开启灵能，观察了一会，察觉的确有和龙鳞极其相似的气息，道：“西南。” 　　“咦。” 　　老人不禁有些疑惑，就连驼着的背都有些挺直：“你确定是西南吗？仪器显示的……” 　　“现在是暴风雨，海潮很大，南海近海还有一道环绕周边的暗流。” 　　伊恩没有停止灵能，他一边观察感应，一边解释道：“大师，你没在南海生活过，水下的暗流就是海中生物的官道，顺着暗流行动可以节省很多体力，但也同样因为如此，有很多来自其他方向的源质气息会被携裹进去，朝着西北方涌去，故而无法追踪目标。” 　　伊恩在地图上用手画出一道倾斜地，从南向西的虚线，站在一旁的依森嘉德好奇地问道：“那为什么不是从南方来的呢？” 　　而少年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南方是蹉叹崖，那里是猎雷水母的聚集地——这些年水母的数量越来越多了，别说这头结晶龙也就第一能级巅峰，哪怕是第二能级巅峰，遇到那群水母都得掉头走。” 　　“哦对，今天还是风暴日，这群水母活跃的要死，见东西就电。平时倒还挺温顺，能摸摸。” 　　——水母哪来的温顺，不就是没脑子吗。 　　——而且摸水母？你难道之前还真的去摸过那群猎雷水母吗？！ 　　懵懵懂懂的依森嘉德不开口了，而歌塞大师嘱咐船长：“听他的，朝西南航行。” ###第199章 血脉钢印 　　勘探船再次调整方向，朝着西南远海前进。 　　伊恩时不时开启预知视界，借助仪器的辅助，为船长微调前进的方向。 　　阴郁厚密的雨云被狂风搅动，漆黑的云雾开始层层下压，在云与烈风间，刺目的青色闪电交织成错综复杂的结构，浮现在西南海域的彼端，照亮了半个远海天穹。 　　暴风雨更大了。 　　勘探船朝着西南远海急速航行，但仍然有海兽跟在船后追击，令原本船员们疑惑之余也有些不安。 　　“是那些血迹。” 　　伊恩没有出手，依森嘉德便发现了原因，他察觉到船身上有些血迹居然没有被暴风雨清除，那显然是土著的某种暗手：“我们被本地的土著锁定位置了。” 　　这些血迹被清扫掉，但显然已经晚了。 　　“不仅仅是土著。” 　　在船长室，伊恩平静地对歌塞大师道：“我们内部一定有叛徒——他的身上有类似讯号的东西，不然的话，以我们的探测速度，土著不可能那么快察觉，又这么快展开包围和追击。” 　　船长有些不安，他当然不是叛徒，但除却那几位专业人士外，其他的船员都是他的伙计。 　　正是因为了解自己的船员，所以他才不安：那群好吃懒做狗娘养的玩意，被人收买了当真半点也不奇怪！ 　　他可不想被连坐啊！ 　　“发现什么了吗？” 　　因为歌塞大师的脸色意外的凝重，所以伊恩询问。 　　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沉声道：“这个暴风雨的雷……不对劲。伊恩你的观测能力范围肯定触及不到天上的云，但我可以。” 　　“正常的雷霆是一种自然放电现象，符合条件才会出现。” 　　仰起头，歌塞大师看向天空中纵横不断的雷霆，缓缓道：“可这些雷霆……全部都是被某个生物的特殊灵能场域引动的。” 　　伊恩睁大了眼睛，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 　　老人缓缓点头，接下来的话，根本不用说出来。 　　而伊恩抬头看向天空的神色，也变得凝重。 　　——毫无疑问，那头第一能级巅峰的湛海结晶龙，恐怕正在进阶！ 　　与此同时。 　　夜光海沿海。 　　庞大的鳄龙踩踏在礁石之上，六颗赤红色的龙瞳凝视着远海中那不可能看见的舰船方向。 　　暴雨与雷霆在夜光海域上方纵横。 　　大萨满阿尼穆……亦或是说，鳄龙阿尼穆，正在沉思。 　　传承在红杉土著中的秘法，可以通过最高等级的纯洁献祭，将第二能级的萨满与接收过祭祀的‘图腾主’合二为一，成为具备人类智慧与魔兽力量的‘兽萨满’，获得漫长的寿命以及强大的力量。 　　理论上，的确如此……萨满的确可以通过秘法，近乎于夺舍般掌控魔兽强大的肉体，但是他们的精神也会被野兽庞大的肉体影响，逐渐被野兽的本能吞噬，最终成为图腾主进阶第三能级，获得自我灵魂与智慧的资粮。 　　这是一种交换，一种更纯粹的仪式——萨满暂时控制魔兽的躯体几年十几年，而魔兽接纳他们的灵魂，以这些自愿献身的升华者作为燃料，塑造出自己的魂魄与精神。 　　现在的阿尼穆，既是大萨满，也是鳄龙……他的脑海中存在有过去几位同样将自己融入进沼地鳄龙中的萨满记忆，也有鳄龙强烈的本能。 　　他现在还能克制那种愚蠢的，野蛮的，毫无智慧可言的杀戮与狩猎本能。但是再过几年，他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全部躯体，而再过几年，他或许连名字都会遗忘。 　　但那并不重要。 　　“圣地……” 　　鳄龙发出低沉的吼叫，周围的泥浆与海浪顺应这头庞大野兽的低吟而翻腾。 　　而鳄龙体内的‘钥匙’，也在翻腾。 　　先祖圣地的四把钥匙，水之钥，林之钥，地之钥，雾之钥。 　　如今除却帝国人手中的水之钥外，所有的钥匙都已经齐聚。 　　三把钥匙在他的体内震荡着，那绝对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震荡，也是源自于血脉中的共鸣——古老的记忆正在从萨满的精魂中复苏，他感觉到了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仿佛就像是撕裂黑暗时代的光明正寄宿于他的魂魄深处。 　　那是……他们的使命。 　　“找到圣地，开启圣地……” 　　他轻声自语，复述着血脉中重现的词句：“圣地是至高的圣洁，是无尽的智慧，是我们一生渴望的归属与尽头……” 　　“圣地……是我们的救赎。” 　　但是，圣地正在逐渐化作迷宫。 　　这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是迷宫的成型，也意味着圣地的改变，他无法接受这点。 　　不因为任何原因，他的血在愤怒，肉体最深处的意志在怒吼，那古老先祖铭刻在他们灵魂和躯壳最底层的回路告诉他…… 　　——不行。 　　——绝对不行。 　　——你们，必须在‘异种生态圈’成型前，去将‘传承之地’中的‘核心设计图’取出。 　　——我们朝着自己的血脉中铭刻这样的记忆和思维钢印，就是为了保存‘火种’！ 　　——不允许失败……绝对不允许，倘若就连这个都办不到……那么红杉基地的所有后裔，乃至于红杉基地周边生态圈中的所有生物，就都不应该存在！ 　　“不允许失败，绝对不允许。” 　　重复着记忆中的词句，大萨满的神智逐渐重归清明：“先祖的精魂……我明白的。无论任何手段，我都会从帝国人手中夺回钥匙。” 　　“这一次……只要能抓到那艘船上的人……抓到那个贵族男孩，格兰特那个家伙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将钥匙还给我。” 　　红杉人和那外来的贵族并没有达成什么协议……对方只是告知了一些信息，并且愿意付出代价请他们出手。 　　但从一开始，红杉人就不需要代价。 　　这是他们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惜一切代价！ 　　“而且……不仅仅如此。” 　　闭上三对眼眸，大萨满沉浸在自己昔日的预知之中。 　　——那个男孩……当年那个白发的男孩，如今的白之民少年…… 　　预见之双叶带来的预示中，并没有那个男孩。从未有过，他从未出现，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但他却存在——能，且能不断地破坏他的计划！ 　　无论是六年前的那次炮击，亦或是不久之前的那次突袭……都是如此。 　　预见中，自己派出的部队谁都不会遇上，他们困惑但安全的回到了营地中。 　　但现实却是，那个再次出现的白之民少年，将所有战士都斩杀，破坏了自己与飞焰地的合作计划……令一切出现了差错。 　　大萨满原本无法理解这件事，他根本不清楚，圣物预见双叶为何会给出错误的预示……但是就在出海前，他想通了。 　　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事——两位大萨满互相争权夺利，他们同时吃下预见的双叶，却谁也无法预示对方的行动。 　　“那个孩子……或许，是一位先知。” 　　“只有真正的先知，真正得到了预示之庇护的预知未来者，才会无法被预示，无法被预言——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于未来中那样！” 　　“也只有真正的先知，才能做好所有准备，以第一能级的实力，就消灭整个火械猎队！” 　　展开猩红如血的眼眸，老人与鳄龙同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想要隐藏自己身份的先知？可笑……你的敌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的所有同胞！ 　　等着吧，先知……无论这次袭击能不能成功，你的身份都会被告知于哈里森港的所有人！ 　　是，他们未必会信……可是一位被人怀疑，被人猜测过是先知的先知，又该如何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而且，他倒是想要看看，先知又该如何对抗绝对的暴力——区区第一能级咏浪者，绝无可能战胜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 　　鳄龙不再操控泥石，它缓缓沉入水中。 　　深邃的阴影潜伏于海，开始朝着血液味道传来的远方急速游动。 　　不仅仅如此。 　　奥戴尔礁周边，两头庞大且修长的鳗影，也如同螺旋一般，交错着朝着西南飞速游去。 　　时隔六年，土著再一次倾巢而出。 　　与此同时。 　　哈里森港城西沿海。 　　斯科特来到海边，他听从伊恩的指示，打开了木盒，然后将其中内置之物投入海中。 　　木盒中摆放着的，是一缕白色的头发，蕴含着轻微地源质波动……他感觉手感意外的顺滑，就像是某种上好的丝绸。 　　而就在他投下头发后没多久，喧哗的水声便急速而来。 　　金属般的银色背鳍乘风破浪。 　　一头铁甲鲨出现在斯科特的眼前。 　　年轻的城卫兵，与铁甲鲨互相对视，双方似乎都有些熟悉的感觉……那是选择追随某人的气息。 　　——真了不得啊，伊恩什么时候收服了一头铁甲鲨？ 　　“虽然不知道可不可靠，但是拿着，把这把剑送给他吧。” 　　心中如此想，口中如此说，斯科特将用油布包裹着的长剑扔给铁甲鲨，而巨鲨也一个跃起，将长剑叼在口中。 　　噗通——在回到水下前，它甚至还摆了摆尾巴，仿佛说着告别。 　　在斯科特的注视下，铁甲鲨乘风破浪，追逐伊恩一路释放的气息而去——那是位于西南的远海，雷霆之网的中央。 　　同样的，大海的彼端，一支来自东方的海盗船队也已经启航……通过内应传递的消息，他们的航行目标同样准确无误。 　　而伊恩抬起头，颦蹙双眉，他预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 　　“要来了吗？看来无论是土著还是海盗都要出发了吧。” 　　虽然早就知晓这些消息，但因为少年只能预感到危机本身，而无法知晓危机的具体内容，所以有些忧虑。 　　但很快，他就松开眉头。 　　——无论如何，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即便是最糟糕，哪怕是先知都无法规避的未来，他也有信心凭借实力渡过。 　　狂风呼啸着。 　　多方都在汇聚，阴谋与使命的大网已经交织成型。 ###第200章 雷霆炮击 　　“海盗船正在靠近，速度很快。” 　　朝着西南方向行动的勘探船在沉默中航行，愈发炽密的雷光几乎都要将海浪的喧哗遮盖，就连舱室内两个面对面想要聊天的人，都必须要大声吼叫才能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 　　反倒是持有寂音戒指的伊恩，在微微调试后，可以将外界的声音屏蔽，只留下其作用范围内人的声音。 　　此刻，凭借银色芯片带来的反馈，他已经察觉到，远方的海盗船队已经开始行进。 　　而土著估计也差不多，最多就是稍微慢一点。 　　当然，鲨鲨也在靠近。 　　可以说，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之前的沉寂给了他错觉，如今所有人一同出手，登时就令南海局势波谲云诡。 　　原本他还以为歌塞大师这手提前出发，指不定真的能让帕特里克等人有些手忙脚乱，现在看来，也就延迟一点遭遇时间。 　　各方的行动都已经展开。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伊恩直接向歌塞汇报了‘可能存在有一个大型未知船队’的信息。 　　理由就用感应到了非同寻常的浓郁草木气息，和精灵过去来到哈里森港的商船十分类似，但却略有不同。 　　这倒也不是骗人，活木船什么都好，就是实在无法阻隔自己的源质波动。 　　这原本是好事，可以驱赶一些敏锐的强大海兽，也可以吸引一些本能亲近生命的小鱼，更是一个移动的海藻养殖厂，能让船队长时间不回岸也有补给。 　　但他们实在是难以掩盖自己的行踪，所以无论是提前预警还是追踪，活木船总是吃亏的那个。 　　至于为什么明明是需要遮掩行踪的海盗，却使用活木船这种事…… 　　迦南摩尔那边到处都是活木船，源质波动复杂的就像是五十年没有整备过的老旧电网连接线一样，那可真的是一团乱麻，无从下手……反倒是最好的隐匿方法了。 　　只是在帝国沿海，活木船比较少见，所以伊恩说自己感应到对方的源质气息固然夸张，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迦南摩尔那边的海盗……啧，这样的大手笔，一定是埃伦家族内的几个大人物才有这种财力和手段！” 　　歌塞大师倒并不怀疑伊恩的判断。 　　实际上，他早就有所猜测。 　　好就好在，如今南海暴风雨十分猛烈，即便是大船也无法全速航行——但对于有着流云塑者的近光号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它的速度根本不会降低。 　　除非…… 　　“我们正在步入异常灵能场域的中心。” 　　头顶的雷霆愈发密集，这样烈度的雷几乎可以被称之为雷雨。 　　哪怕是在南海居住了这么久的伊恩，也就在蹉叹崖周边，猎雷水母的舞蹈中见过类似密度的闪电弧光。 　　歌塞大师显然也注意到这点，他要求船长减速航行，并且召集所有升华者前来开会。 　　非要说这些升华者和船员不知道风险，那是假的。铂铱工坊开出了五倍薪酬和死亡保证书，谁都知道这次出海绝对不仅仅是采集一个晶贝那么简单的活计——大家都做好了和海兽殊死一搏的准备，甚至和土著火拼也在意料之中。 　　但和海盗在暴风雨中进行海战……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出乎预料了。 　　“我们呼叫本地领主过来清剿海盗不就行了吗？” 　　这是队长的意见，而他的意见得到了伊恩的肯定：“我刚才就发了讯号，不出意外，子爵大人已经动身出发。” 　　“但毕竟是暴风雨，他想要找到我们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而那时我们估计已经战斗有一段时间。” 　　官方力量总是会迟一步，这都是常理了。 　　而船长则忧心忡忡：“风浪太大了，倘若没有歌塞大师帮忙挡着，咱们的船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 　　这点也的确是所有人，包括伊恩在内的忧虑。 　　在歌塞大师控制的范围之外，外界的风浪已经可以拍打出七八米高的巨大浪头，近光号毕竟只是中小型护卫舰改装，面对这种大浪实在是难以掌控，只能听天由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近光号非常坚固，它最多是随风浪漂泊，倒也不至于倾覆。 　　其他人或许忧虑的是船只无法控制自己动向时，被敌人追赶上的后果，而伊恩忧虑的则是另外一回事。 　　“异变的前奏已经开始了。” 　　在预知视界中，整个南海的自然灵能场域都在微微变动——漫天的白色雾气正变得越来越浓郁，甚至在风暴的顶端，那无数雷霆交织的云层方向，已经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淡蓝色场域弧光。 　　那是和蹉叹崖类似，可是却比蹉叹崖庞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场域。 　　今天的暴风雨，就是异变的导火索。 　　这点在伊恩的预料之内。 　　可预料之外的是，湛海结晶龙，却是又这场异常暴风雨的导火索。 　　暴风雨是异变导火索，结晶龙是暴风雨的导火索……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结晶龙，赫然就是迷宫异变的导火索，核心的核心！ 　　“那条湛海结晶龙……居然和迷宫的关系如此亲近？” 　　因为一直以来关注的要点都不是它，而是类似土著帕特里克这种有着切身威胁的目标。 　　所以事到如今，伊恩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这条在迷宫中孕育而出的异种。 　　——迷宫会孕育出强大的魔兽，作为自己的‘守卫’，这是泰拉大陆中的常识。 　　但反过来说，迷宫守卫，应该也能牵动，或者说，催化迷宫力量的活性化。 　　而且…… 　　——水龙，也能引动雷霆的力量吗？ 　　伊恩本想要询问，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不是水属的结晶龙时，他却看见歌塞大师神色突变。 　　“糟糕。” 　　他急促地说道，驼背的老者以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敏锐行动迅速离开舱室，来到甲板。 　　环绕近光号的大风变得更加剧烈且急促。 　　而与此同时，沉重的轰鸣伴随着雷霆紧随而至—— 　　轰轰轰！ 　　近光号周边的海域，突兀地炸起一个个巨大的水花，可怕的爆炸发生在浅水区，居然一时间炸散了周围的浪头，令船只摇晃。 　　察觉到这点后，不仅仅是歌塞大师，在场的所有人都神色一变。 　　“这是炮击！” ###第201章 流云塑者 　　自远方而来的炮击覆盖了这片海域，令勘探船迅速陷入了极其糟糕的境地。 　　船长立刻操控船只转向，而其他人也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伊恩站在依森嘉德周边，他眉头微皱——载着铠装的活木船距离近光号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海盗船队的炮舰似乎已经找到了近光号。 　　这个速度真的不正常，近光号上绝对有间谍在通风报信。 　　不过，他在鉴定的时候，就已经用预知视界看过所有船员的信息——他们并没有任何恶意，虽然有少数几个身上死气弥漫，但这也是这场行动正常的危机。 　　“或许不是人，而是船只与仪器上被做了手脚。” 　　猜测这点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在风雨的彼端，海盗船队炮舰的影子已经隐约浮现在海域的另一端。 　　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愿。 　　它们继续开炮。 　　深沉的雨幕中，炮舰上的火炮焰光如同海上的雷霆，一颗颗高爆弹呼啸着掠过云雾，擦着近光号落在周边的海域。 　　这些炮弹并不是擦边随缘，而是歌塞大师的力量将它们偏移。 　　淡白色的疾风宛如利刃，有些炮弹还未靠近，就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快刀切碎——而那些原本就不是很准的，老人便将它们推远些。 　　与此同时，近光号的船员也将一门门炼金火炮推动出来，将幽邃的炮口对准远方。 　　在这种暴风雨环境下，想要打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假如中了呢？ 　　炮手熟练地启动铭文阵路，闪电收束着喷发，令炮弹轰穿大气雨幕，在敌人前方的海域炸开，令浪潮层层叠叠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炙热的闪电逼迫海盗炮艇不能继续靠近。 　　近光号左右船舷上下两层共有四门炼金火炮，射程远比一般的火炮来的远，威力也更大，即便是两艘炮艇的火力密度远比近光号高，但也无法在这个距离和勘探船对炮。 　　更不用说歌塞大师坐镇，近光号就像是开了闪避百分之百的增益状态，只有它单方面攻击的份，其他船只的炮弹别想近身。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察觉到敌人的强大后，海盗炮艇便干脆放弃贴近开炮，而是远远地摇摆在近光号的极限火力范围之外跟着，用炮弹骚扰的同时，引导后方的大船队靠近。 　　这下轮到众人拿海盗没有办法……即便歌塞大师有压倒性的武力，但他并不能离开舰船，只能防守。 　　近光号正在缓缓调整方向，前方的海域已经靠近当年大风暴的起始点，那深沉的海域群山所在地。 　　绝大部分人认为，那里深海中的是一座活跃的活火山，亦或是前纪元文明打通的熔岩通道，迷宫和遗迹都是依托那座海底火山而生。 　　这种说法并不算错，总之异变的源头就发生在那里，纵横无休的闪电在那里密密麻麻地交错，甚至堆积成了宛如鸟巢般的漩涡形状，肉眼可见的自然灵能场域正在天地间呼啸闪烁。 　　接连不断的闪电，甚至令整个海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明亮如白昼。 　　即便是有歌塞大师，也没有任何船只敢这样直勾勾地朝着这片异常区域的中心驶去，船长正一脸严肃地把控方向，他控制这艘小船在洪波中回转，避开最大的浪头，从侧面迂回插入风暴比较薄弱的区域。 　　炮艇正在被甩开——他们虽然也有升华者辅助抵抗风浪，但水平远远不及歌塞大师。 　　倘若敌人的强度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海盗被勘探船甩开是很快的事情。不需要多久，在愈发激荡的风浪中，海盗的升华者将会体力不支，必须后撤。 　　但没有人会觉得敌人这么好对付。 　　果不其然，因为炮艇的牵制，速度变慢的勘探船瞭望手便传来警讯：东北方有一艘没有悬挂旗帜的大船，船首处有可以平静风浪的庇护雕像，它的速度极快，正在从侧方直直插进近光号的前进路线。 　　“果然，是迦南摩尔那边的精灵海盗，还是一支大船队。” 　　歌塞大师眯起眼睛，他的义眼似乎自带望远镜的功能，在伊恩都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就已经观测到海盗船队的靠近。 　　“伊恩，告诉船长。”老人沉声道：“那艘船是迦南摩尔的大型护卫舰，经过改装可以搭载十四门甚至十八门炮——让他注意点，我虽然挡得住，但也不能任由对方用火炮消耗我的体力！” 　　第二能级巅峰的沼地鳄龙可以凭借地形与泥浆硬顶超过二十门炼金火炮的狂轰滥炸而仅仅是受轻伤，歌塞大师自然也能办得到一样的事情，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风。” 　　站立在甲板之上，驼背的老人抬起自己的拐杖，在半空中虚划一圈，然后又虚划一圈，登时一股仿佛无穷无尽奔流不息的浩荡狂风就从这两个圈中激荡而出，甚至在近光号周边形成了两道横着翻涌的龙卷。 　　两道龙卷以沛不可挡的势头扫过周边海域，登时十几枚轰然袭来的炮弹就被这些狂风龙卷卷入，紧接着被掐爆在其中——金红色的烈焰在白色的裂缝中闪耀又消逝，而周围的浪潮也被这股力量吹飞。 　　老人的驼背在狂风的吹拂下，隐约在袍子下露出刚硬的金属轮廓……那并不仅仅是单纯的驼背，而是某种还未完全展开的结构。 　　狂暴的暴风雨此刻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歌塞大师并没有受到半点环境的影响，他反倒像是这场暴风雨的支配者。 　　流云塑者……本就是塑造狂风与流云，风暴的掌控者。 　　第二能级的升华者，相较于第一能级，又是一次质变升华——他们除却能够操控自己体内的源质外，亦能将自我的源质外放，轻易影响整个外部世界。 　　虽然这种影响仅仅局限于他们周身的一小部分范围……可这相对于仅仅只能操控自身和周围些许自然的第一能级，便是天壤之别。 　　正如同鳄龙可以吸纳半个城市的泥浆为自己铸就护盾，而伊恩说不定还要自己携带砂砾那样，歌塞大师可以操控暴风雨中的风力为自己所用，令力量变得更强。 　　但老人的体力和源质数量却不能和鳄龙那种巨型怪物比，他还要留存体力为接下来可能的强者战斗做准备，不可能全部都花在挡炮弹上。 ###第202章 鲨头车开创！ 　　“我明白。” 　　就在歌塞大师抵挡炮弹时，得到伊恩的传话后，面色铁青的船长用力点头。 　　能让大师少消耗一点体力，他们活下来的概率就越大，他自然也清楚这点。 　　在嘈杂的雷暴间，船长沉默地驾船行驶，尽可能的让近光号的走位不被预料，亦或是让自己处于敌人的射击死角。 　　而敌人在短时间的退缩后，发现歌塞大师并不能在一边处理他们炮弹的同时攻击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为歌塞大师的力量而畏惧。 　　在短暂地暂停后，他们继续开炮。 　　天上雷霆纵横，撕裂阴云，海上的滚雷炸响，海盗旗舰的炮弹撕开浪涛。 　　炼金火炮的电光闪动间，急速飞驰的炮弹直接朝着近光号而去。 　　隔着几公里开炮，还是在起伏摇晃极大的风浪间攻击，炮弹基本不可能命中目标，但却也能逼迫近光号减缓速度亦或是改变方向——一整个船队从不同角度的进攻的确为歌塞大师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的确能挡住所有的攻击，但注视着一枚枚炮弹朝着自己所在的船只呼啸而来，对船上所有人都是一种折磨。 　　依森嘉德小脸煞白，伊恩倒是知道对方不是害怕炮弹……这位同龄人的升华技艺其实相当娴熟，体内的源质也相当多，虽然不能和他比，但也远超理论平均值。 　　他并不畏惧炮弹的攻击，少年能看出，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其实是在悲伤。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哪个家人居然如此想杀自己，甚至雇佣了一整个精灵海盗船队在这样的天气中袭击。 　　无论是谁，哪怕是原本关系就很差的那么几位，他都难以接受。 　　动摇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几分钟后，依森嘉德便抬起头，他语气坚定道：“这样下去不行。” 　　“他们现在就远远地用火炮消耗老师的体力，用火力彻底压死我们反击的体力——我们必须想办法还击。” 　　“我有一个想法，伊恩，我们可以联手，你的那把水枪……” 　　显然，这位小少爷并不仅仅是被人报复的那种人，看他的表情，他显而易见地是被海盗打的火气出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给敌人来一记狠的。 　　“你不能出手。” 　　但伊恩却摇头：“别忘记嘱咐——你不能透露出自己的源质和升华技艺。虽然我也很好奇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和我联手攻击几公里外的敌人……但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如此说着，伊恩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道：“实际上，我早就预感到了这种情况的到来，故而很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手段。” 　　此话一出，无论是依森嘉德还是歌塞大师，都齐齐转头看向他，目露困惑疑惑迷惑之色。 　　不是不相信伊恩，实在是大家都想涨涨见识.jpg 　　于是伊恩开口。 　　“撞！”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咏浪者的出力本来就和声音大小没有关系，要看调动源质的数量。 　　于是不远处的一方海域，一抹银色的背鳍在雷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紧接着，在所有海盗和勘探船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一头肥硕，健壮，通体银光闪闪的巨鲨，就在一股疾驰的波涛引领下乘风破浪…… 　　最后，狠狠地撞在了活木船的底仓处！ 　　“又来？！” 　　“咋回事啊这？！” 　　海盗们感觉自己的旗舰传来了熟悉无比的撞击感，紧接着便是剧烈的震荡传遍整个船身，船长安多尔差点被甩出自己的座位，他这次可以毫无疑问地确认——这次撞击他们的，还是那头该死的铁甲鲨！ 　　“没完没了了是吧？！”他好不容易坐稳，愤怒地扶正自己的帽子：“这次是意外，绝对不会出现第三次……” 　　“轰！！！！！” 　　还未等他赌咒发誓，很快，在伊恩的引导下，铁甲鲨愉快地绕了一个圈，再次全力撞穿了活木船后方的船舱。 　　这一次，就是一前一后两个大窟窿了。 　　还好活木船的防水能力的确够强，在船员们竭尽全力地抢修下，豁口很快就被堵住，但是旗舰大量积水还是影响了船队的整体速度。 　　在二次撞击后，大副便急忙在周围海域散布了蔓藤缠网，一种类似鱼雷，可以缠绕船只，侵蚀底仓的‘活体水雷’——用来对付魔兽也相当合适，只要那头铁甲鲨敢靠近，绝对会被蔓藤缠住。 　　可令他们狂怒的是，在海盗们散布了超过三十枚造价就超过5塔勒的昂贵蔓藤水雷后，那头铁甲鲨又不来了！ 　　在暴风雨的情况下，这些缠网并不能起效多久就会被吹开吹散，很难像是在近海那般回收再利用。 　　亏大了，这下彻底亏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铁甲鲨的突然撞击毫无疑问令海盗们大吃一惊，但归根结底，他们好歹之前就被撞过一次，现在非要说有多不可思议倒也不至于，更多是一种‘果然来了’的如释重负。 　　包括船长在内的许多海盗一直都在提防。 　　反倒是近光号上，无论是歌塞大师还是依森嘉德，是船长还是其他几位升华者，全部都可以说是睁大双目，震惊地看向伊恩的方向。 　　至于是文雅的惊异不已还是通俗的目瞪口呆亦或是普通人的‘卧槽’……那就是另一回事。 　　总之非常匪夷所思。 　　“一头铁甲鲨……” 　　歌塞大师用困惑地语气自语，然后缓缓转头，看向微笑着的白发少年。 　　他手指敲着自己的拐杖，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伊恩，刚才你说的撞……是在指引这头铁甲鲨进攻吗？” 　　“对的。” 　　伊恩毫无迟疑地撒谎：“这是我的动物伙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一同行动……那个时候我大概还只有八岁吧，遇到了这头鲨鲨，我帮助受伤的它拔出尾巴上伤口的毒牙，而它也帮助了我许多，探索这片海域。” 　　“早在我成为咏浪者之前，我就已经在它的带领下熟悉了这片海域和水中行动的方法，所以我在成为咏浪者后，很快就把握住了水中战斗的诀窍。” 　　伊恩侃侃而谈，寥寥几句话就道出了一个男孩和一头孤独铁甲鲨相依为命，在水中漫游的浪漫故事，他们一起探索海渊，在礁群狩猎，一人一鲨曾经击退过意图侵扰贝场的海獭群落，曾主动突袭潮汐鱼群，试图狩猎鱼王…… 　　总之，伊恩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愣一愣地，感觉很离谱之余，又觉得离谱的很。 　　——因为太过不合理，所以反而不像是编故事。 　　——只有现实才能这么离谱！ 　　总而言之，铁甲鲨的出现和二连撞，直接将整个海盗船队的速度拖慢——旗舰或许在准备好的情况下能够应对这头海中小霸王，但是这种正在追逐炮击的情况下，一头第一能级巅峰的魔兽足以搅乱整个战场。 ###第203章 海战铠装 　　“大鲨，过来。” 　　很快，铁甲鲨就脱离了海盗船队的范围，来到了勘探船的周边——伊恩下水抚摸这头大鲨，然后悄悄给它灌了一瓶药剂：“这是我精炼过的源质药剂以及银合金溶液……你倘若还想要增大体型，那么神经系统就必须进行改良，我读过许多典籍，巨型魔兽在成就灵态神经网络前大多行动迟缓，只有一些啃噬珍稀金属的巨兽意外的敏捷……其要点就是银与黄金。” 　　铁甲鲨作为海域中的天然霸主，除却幼年期外很少夭折，但即便它们源质抵达巅峰，体内升华器官也完全成熟，却只有极少部分的铁甲鲨能成为第二能级的钢铠鲨，更不用说几近于传说的舰岛鲸鲨了。 　　魔兽或许无法自己归纳总结出相应的关键，只有少部分铁甲鲨族裔传承有相关的记忆……但人类却有这种智慧。 　　答案是神经网络！ 　　铁甲鲨的上位体钢铠鲨是一种纯粹的金属基生命，它的反应速度极快，在海中就像是闪电一般迅捷，可以潜入数千米的海底寻觅矿脉与熔岩，也能一击就撞碎大船的装甲，甚至将铁甲战列舰都一撞两段。 　　它所需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源质，而是各种珍稀金属……各种合金的材料，金银乃至于‘稀土’！ 　　前者好说，后者太难，伊恩在这么几天内，只能为铁甲鲨搭配一些银合金溶剂。 　　至于效果…… 　　啪啪啪啪啪啪———— 　　在吞下那只有伊恩手掌大小的银溶液罐后，铁甲鲨兴奋地疯狂用尾巴拍打水面，巨大的水花甚至让周围的船员以为是海盗船队又追了上来，炮弹轰击在了此地。 　　很明显，这正是铁甲鲨所需要的。 　　“放心好了，只要你以后跟着我，我会为你思考未来进阶的路线——依照你们一族的潜力，我认为第三能级并不是极限……只是目前，所有的舰岛鲸鲨，都没有找到通向更上一层的道路。” 　　拍打着巨鲨的脑袋，伊恩认真地承诺：“我还需要你的力量，所以无须忧虑我会敷衍你……这次的银溶液比较仓促，等这次事件后，我会再为你搜寻更多的珍稀金属试剂。” 　　伊恩并不排斥撒谎，但他从不撒无意义的谎。 　　他深知自己的形象与信誉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所以如若要撒谎，要用在更加重要的地方……与一头铁甲鲨的约定，并不在其中。 　　感受到了伊恩话语中的真诚，兴奋的巨鲨也逐渐冷静下来，沉稳地开始游动，跟上前方的近光号。 　　然后，它突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扭动身躯，似乎是想要提醒伊恩一些事情。 　　“嗯？” 　　与铁甲鲨一同游动的伊恩微微抬头，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左方：“哦，我懂了……土著来了，那两头腾澜巨鳗已经出动，是吗？” 　　此时此刻，少年的双目中，亮起一道银色光辉——芯片的视界中，海盗船队内那高亮的铠装已经整备完毕，正在准备出动。 　　因为铁甲鲨的骚扰，海盗几乎不可能对近光号造成威胁，出动铠装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而与此同时，栖息在奥戴尔礁的两头腾澜巨鳗也已出动……它们的目标，显然只有一个。 　　勘探队。 　　“希望时间来得及吧——子爵老爷，你的速度可得快点。” 　　在水中摇摇头，伊恩心中微沉，但也不是特别担心：“海盗和土著终究不是一方，他们到来的时间会有时间差，而且也不会有配合……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拍了拍铁甲鲨，少年离开海中，回到近光号上。 　　“海盗有铠装。” 　　他第一时间便向歌塞大师汇报了这个消息，理由自然是铁甲鲨在撞击船舱时注意到了不对。 　　少年于驼背老人眉头紧皱时继续道：“本地土著似乎也被收买，两条第二能级巅峰的腾澜巨鳗也在朝着这边赶来。” 　　“好消息是，他们不是一伙的，不可能配合攻击我们，而那两条腾澜巨鳗在六年前的大风暴中受过重创，如今想要恢复，几近于不可能，它们的威胁并不高。” 　　“我也不担心魔兽。只有那铠装是威胁。”接过伊恩的话，老人神色肃然，显然知晓如今的形势相当严峻：“应该是海战专用的铠装吧……即便是我，想要在保护好近光号的情况下对战一台专业配装过的铠装，也是一个困难的任务……” 　　他毕竟是学者，不是专业战斗人员，纵然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但也不敢打包票。 　　伊恩却摇摇头。 　　“并不困难。” 　　白发的少年的双眸中亮起水色的光辉，他平静地说道：“大师，想必你已经听说过当年我使用灵能，找到了那头入侵哈里森港的沼地鳄龙弱点，配合塔楼守卫两炮将其轰退的事情。” 　　在老人有些恍然地点头后，伊恩轻笑着抬起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六年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学习了相当一部分以太武装的知识……铠装对我而言并不神秘。” 　　他道：“现在，我能做到和过去一样的事情……甚至更好。” 　　“不用担心，歌塞大师……在我的双眼中，那台铠装，绝对漏洞百出！” 　　凭借敏锐到不似凡人的听力，近光号上的所有升华者都感应到，有细微无比的规律嗡鸣声出现在远方的海域中。 　　嗡嗡嗡……这样的声音对于那些只是因为意外而成为升华者的人或许并不熟悉，但是那些曾经上过战场，亦或是家学渊源的人却都神色一变。 　　“是铠装！是铠装要素炉心的声音！” 　　海裔剑士第一个提高音量，这位父亲和自己都曾参加过鲸歌崖对海中异怪战争的升华者，首先就察觉到那曾经日夜听闻的要素炉心之声：“是海战型号——它的速度很快，是仅次于最新一代的现役铠装！” 　　他也是除却依森师徒和伊恩外，唯一一个能听出这点的升华者。 　　“为什么海盗会有铠装？！” 　　采贝队长也面色惊愕：“难道是迦南摩尔那边的大海盗船队吗？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自己的愚蠢……目标简直是显而易见，他也不看看自己是被谁雇来的。 　　歌塞大师自然早就察觉到水中的嗡鸣，但是能够操纵气压的他并不能通过气体的流动感应到水中铠装的游动，对方的铠甲表层甚至还有相应的抗性涂装，令他即便是将源质感应扩展至最大也无法捕捉。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但毫无疑问，这也是对方最后的底牌！ 　　只要击溃这个铠装，那么即便土著倾巢而出，连带三头可以出动的图腾灵全部出动，也绝对挡不住一位炼金大师！ 　　问题在于，要如何才能从深邃的海洋中，找到几乎可以于海水中隐身的铠装呢？ 　　答案很简单。 　　——那就是开透！ 　　“大师，敌人在十点钟方向！” ###第204章 小透不是挂 　　“大师，十点钟方向！” 　　毫不迟疑地开透，双目闪烁着灵能光辉的伊恩便为他报点：“水下七十五米，正在急速靠近中。” 　　的确，水中铠装确实可以规避掌控气压的歌塞大师感知，它的涂装更是可以令自己在水中近乎隐形……但是。 　　对于有着预知视界的伊恩来说，不管对方有什么涂装，有没有隐藏，全部都毫无意义——只要它存在于此，就会被发现。 　　甚至，显眼的就像是标识高亮且透视那般。 　　小透不是挂，自动瞄准可是天方夜谭.jpg 　　水中，正在疾驰的铠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驾驶着这座钢铁巨兽的安多尔心中还残存有对那头铁甲鲨的怨念与怒火——如果不是那头铁甲鲨，他完全有信心凭借船队的炮火配合，直接将勘探船逼进风暴中心减速，然后用几发特制的避风炮弹将其远远击沉。 　　是的，海盗船队中，配备了两枚昂贵无比，价值近千塔勒的附魔炼金炮弹，专门针对歌塞大师定制，第二能级在不注意的情况下不可能挡住。 　　只要近光号的速度一减慢，亦或是船长技术不怎么好，那么这两枚炮弹绝对可以给勘探队惊喜呀。 　　奈何，不仅仅近光号的船长技艺精湛，他们自己也遇到铁甲鲨，旗舰被创，速度拖慢，那两枚炮弹应当是用不上了。 　　害得他只能以身犯险。 　　淡蓝色的铠装散布着难以被定位的低沉嗡鸣，在水下鬼魅一般朝着近光号靠近。 　　安多尔打定主意，一旦靠近，就水下发射增压水钩，穿透船底仓，令勘探船减速后就立刻离开。 　　接下来，海盗船队就会赶到，继续之前的炮击计划。 　　驾驶铠装和第二能级全力进行生死战斗？开什么玩笑，老板给的钱虽然多，但再多也比不上命！ 　　这个想法很好，毕竟根据情报来看，整个勘探队中不存在可以越过百米深水的距离，准确找到自己位置的升华者……人类这种陆生生物就不存在这种功能。 　　但先不谈升华者是不是普通人类。 　　最起码伊恩是灵能者。 　　轰！ 　　就在铠装急速潜行时，一道超高热疾风收束成赤色红线，以足以将海水蒸发成气浪的高热高速没入浪潮中，直接将海面轰出一个七八米宽的巨洞，然后朝着海浪深处穿透而去。 　　“什么玩意？！” 　　察觉到攻击靠近，安多尔大惊失色，他立刻操控铠装转向，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那掺杂了某种高热炼金材料，杀伤力高的离谱的风束。 　　这位精灵海盗完全是因为自己是精灵才有这样敏锐的操作，换个人类升华者，刚才那毫无预兆又毫无戒备的一击，恐怕就已经被命中了某些关键节点，铠装出力受损！ 　　须知，他刚才是急速前进模式，可没有让要素炉心为防御模块输入能量！ 　　但还不等安多尔缓口气，又是一道细密的风束夹杂着某种粉末状的高热炼金尘穿透大海，朝着他所在的区域轰击而来。 　　轰轰！ 　　只能说这台铠装的性能的确好，海水在触及其外部甲片时就像是不存在般被轻柔荡开，令它可以用违背一般海洋生物常识的角度与速度躲开轰击——而为了紧急躲避，精灵海盗也没办法继续隐匿自己的行踪。 　　庞大的铠装在海底行进的路线被揭露了，那是一条不断震荡，在海面翻腾的白线，大量气泡冒出，令所有人都能清晰察觉。 　　“他们怎么发现我的？” 　　既然不考虑潜行，那么一台精锐水战铠装还不至于害怕歌塞大师的攻击，安多尔在拖延到铠装甲片充能完毕，支撑起覆盖在表层的无形护盾后，他才有余力看向近光号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但接下来，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歌塞大师赫然是直接脱离了近光号，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来！ 　　“凭什么！？没有这老头，这群人凭什么在这么大的风浪中保持速度？！” 　　实际上原因意外地简单。 　　“大师，那台铠装的右侧方手臂接驳处有缺陷，从接口处进行风压膨胀攻击可以废掉它一只手！” 　　伴随极具穿透力的清亮指示报点，咏浪者的力量发动，伊恩配合另外一位正在全力歌唱的咏浪者，居然堪堪压制住了暴风雨的洪威，令近光号能勉强平稳航行。 　　与此同时，不同于一般咏浪者的歌唱，伊恩即便是报点的声音，也能发挥出超越一般咏浪者的出力——而听见报点的歌塞大师微微点头，紧接着抬起手。 　　歌塞大师周身，飘荡着一根根五颜六色的炼金试剂瓶，被老者操控的就像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各种炼金基质在半空中被风混合，进而发挥出种种非同凡响的力量。 　　或是高热，或是急速膨胀，或是造成气压紊乱，或是令水的表面张力消失……而老者用自己的风操控这些危险的炼金物质攻击敌人，就像是一座巨型炼金火炮，还能急速装填。 　　展现全力，而且不用考虑钱财消耗的炼金术师……本来就是最强大的职业之一。 　　老者直接朝着铠装的右臂攻击而去。 　　“见鬼，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这铠装还有这个缺陷？！” 　　精灵海盗已经懒得吃惊，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莫名其妙的战斗，但今天遇到了。 　　安多尔下意识地控制铠装的护盾能量朝着右臂的防冲击甲片汇聚，而安塞大师操控的气压骤变已经到来——只见一阵电火狂闪，青蓝色的炼金源质溢散，肉眼可见的剧烈火花就在水下的铠装右臂接驳处亮起，然后开始急速膨胀，宛如炸弹。 　　嘭！虽然因为安多尔下意识的防御，铠装并没有直接报废掉右手，可它的确受损严重，一道道电弧窜动，右臂无法自如行动，只能抬起不到九十度。 　　“左侧腹部！那里有一处甲片漏洞！” 　　可是，还来不及为那个声音报点的准确而惊讶，海盗船长又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他凭什么能看见？！” 　　“有没有天理了！” ###第205章 叔侄 　　伊恩自然不知道精灵海盗安多尔的想法，哪怕知道，他的回答也只会是‘就凭灵能强！’。 　　不过这位海盗船长毕竟不是庸才，察觉到情况极端不利，绝对无法完成袭击近光号的任务后，他直接选择下潜。 　　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因为歌塞大师再怎么占尽优势，一位风属性的升华者也不会选择进入水中和海战铠装战斗。 　　可老者也没有放弃追击。 　　“七点钟方向的一百三十米水底，正在急速下潜！” 　　天空上，回应着伊恩的定位，老人抬起自己的拐杖。 　　他将其遥遥对准正在急速下潜的铠装，于是狂暴的疾风在半空中急速旋转，而好几根炼金试管被卷入其中，令红蓝紫三色的粉尘与液体在闪电与高热中融合，带起一阵劈啪作响的电弧火花。 　　【炼金术·融合】 　　将平平无奇的基质转换成更高等源质等级的手法，被大师信手拈来地用出，没有一丝凝滞。 　　近光号上的所有人都感应到，以歌塞大师为中心，空气中的所有雨滴都在一股明显的电离和臭氧味中被缓缓蒸发，而海底铠装中的安多尔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铠装操作面板上传来的危险能量读数和被高能武器瞄准的警示。 　　“电浆炮？！” 　　他惊呼到：“我%￥#￥%（迦南摩尔粗口），这是什么帝国人形重火力铠装！” 　　安多尔想要加速，但是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这位海盗船长甚至直接拉出铠装的要素炉心供能接口朝着自己的背部脊骨插入，用自己的第一能级高阶的源质额外为铠装的装甲充能。 　　但外层为蓝，内核为橙红色的耀眼炼金电浆球，已经被歌塞大师投入深海，腾起一片直冲云霄的白色水雾。 　　理论上，隔着数百米的深海，即便是歌塞大师全力以赴的炼金电浆球也不可能破坏一台铠装……但从一开始，老人想的就不是消灭铠装。 　　而是消灭驾驶员。 　　嗡！ 　　在炼金电浆球准确命中在淡蓝色铠装上时，密密麻麻电流登时就令铠装表层的所有防御甲片超负荷运转，一层细密的六边形护盾壁垒浮现在其体表，要素炉心和驾驶员的源质以最大功率输出，想要抵消这第二能级巅峰级的攻击。 　　显然，这差点意思。 　　瞬间，一股可怖的闪电冲击就以铠装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顿时周围海域的所有动物，魔兽，无论是被土著巡养前来追踪，亦或是原本就生活在这周边的生物，全部都仿佛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逃难般朝着远方飞奔。 　　“啊啊啊啊啊！！！” 　　铠装内部，倒霉的精灵海盗还来不及作任何事，就被伊恩配合歌塞大师一连串的连招给打的还不了手。 　　而现在，铠装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突破了护盾系统传导进内部的电流直接将他电成半熟——一股刻骨铭心的剧痛在全身上下皮肤内外乃至于每一个神经簇处闪动，让早就习惯了痛苦的海盗都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 　　紧接着，他晕了过去。 　　失去主人操控的铠装缓缓沉入海底，而歌塞大师也喘了口气，露出疲惫的神色：“真难对付……不愧是各国最高技术的结晶……假如不是我提前有所预见，带满了材料，这次恐怕当真不会有还手之力。” 　　“更何况，和铠装比续航，实在是太蠢了点。” 　　别看安多尔似乎被他完全压制，一次攻击都没来得及就被击溃，但倘若没有伊恩的报点，没有那么多炼金基质的挥霍，老人很清楚，凭借第二能级的力量，是很难在海中抵御一台海战铠装的。 　　对方甚至只需要凭借铠装的防御冲到近光号周边，将船击沉，那事情就糟糕透顶。 　　异变中的暴风雨可不是吃素的。 　　因为消耗太多源质抵挡炮弹以及和铠装对战，歌塞大师晃晃悠悠地飞向近光号，他已经喝下了一瓶精粹源质药剂，但想要起效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而伊恩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解决掉铠装，这次行动的危险就算是搞定大半，接下来，只要等到格兰特子爵驾驶以太武装…… 　　少年突然睁大眼睛。 　　他看见歌塞大师身上弥漫着猩红色的死气。 　　——虽然说之前和铠装战斗，甚至防御海盗船队炮弹袭击时，整个船队上所有人身上都弥漫着这样的死气……但是在船队被铁甲鲨骚扰，而铠装已经被击退的情况下，为什么歌塞大师身上还会有如此浓郁，几近于必死无疑的死气？！ 　　更何况，这死气，比战斗时还要浓郁！ 　　“防御！大师，全力防御！” 　　竭尽全力用最短的词汇告诫，伊恩看见歌塞大师在听见自己的声音后也猛地抬头，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故而看向天空。 　　在这瞬间，老人露出惊愕的神色，而环绕其周身的药剂也破碎了几瓶，令一层银白色的厚重晶格防御层成型浮现…… 　　但这世间，的确有某些东西，是比风还要迅捷的。 　　比如雷光。 　　轰！！！ 　　伴随着耀眼的青白色闪电在天空的顶端亮起，激荡的雷鸣自穹顶传出，一道曲折的霹雳仿佛携裹着苍天的烈怒，朝着老人悬浮在雨幕中的身影轰下！ 　　远比正常的雷光要耀眼，能量要密集，千丝万缕的雷电汇聚成一道，在晶格防御彻底成型前就将其劈碎，然后命中歌塞大师。 　　老人就像是块石头一样跌入浪潮中。 　　除却伊恩外，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脑袋转的最快的依森嘉德，此刻心中想的还可能是‘雷击？为什么这么巧……’这种错误的可能性。 　　但是白之民少年已经转过头，看向天际的彼端。 　　在那里，有一个微小的黑色人影。 　　他站立在黑色雨云的中央，青白色的电弧缠绕着他那被黑色甲壳铠甲包裹的躯体，仿佛是早已被早已驯服的猎犬般柔顺。 　　金发的男人一只手伸出，引导雷霆的电弧还在指尖缠绕，劈啪作响。 　　被所有人都视作‘庸才’的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师落入大海，然后转过头，看向近光号所在的方向。 　　自胸膛向脖颈，然后将脸颊也彻底覆盖的黑色甲壳装甲覆盖了他的全身，只有双目处的猩红色复眼结构观测镜凝视着这个方向。 　　凝视着那一个人。 　　冰冷的威压扩散，令几乎所有察觉到他存在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唯独伊恩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拦腰抱住已经呆愣在原地的依森嘉德，扛着这位呆立在原地不动，和对方遥遥对视的小少爷一头跃入已经惊涛骇浪的南海之中。 　　只剩下金发少年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被海风与雷鸣撕扯的支离破碎。 　　“帕特里克……” 　　“叔叔？” ###第206章 喜提海战铠装 　　暴风雨中的海水并不冰凉，甚至带着一丝温热。 　　因‘湛海结晶龙’导致的迷宫异变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异常天气，还有整个海域，乃至于南海遗迹群的异动。 　　在带着依森嘉德没入海中后，伊恩毫不犹豫地催动妖精之翼的力量，在周身控制出一层空泡，保证对方可以呼吸。 　　与此同时，他还催动了自己右手上的灰色戒指——寂声戒指将两人笼罩，彻底屏蔽了他和依森的一切声音信息。 　　此时此刻，白发少年的心仿佛正直沉深海。 　　“他居然亲自出手——失策，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不演了吗？” 　　心中满是困惑，伊恩说实话很难理解帕特里克的行动思路：“杀死依森，或者说，让依森失去埃伦家族继承者这一身份就这么重要？从利益角度上来看，他都绝对不会这么做才对。” 　　预知视界的缺陷就在这里，伊恩可以看见未来的趋势，这个趋势实时变化，甚至会随着他的念头，想要‘看见’的方向而变化，是非常智能也非常即时的先知能力。 　　但是，先知的能力不可能完美无缺，既然伊恩的预知能力在其他方面做到了极致，那么‘内容’的缺失就是必然。 　　他不可能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了‘糟糕’的情况。 　　或者说，多种致命危机汇聚在一处，不到最后关头，伊恩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看穿每一个阴谋。 　　就像是刚才，伊恩一直以为是和铠装的战斗，海盗船队的炮击以及土著可能的夹击才导致猩红色雾气的浮现——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倘若他和歌塞没有配合好，根本就用不着帕特里克出手，一个铠装就能让他们手忙脚乱，甚至败北。 　　那样的话，帕特里克也就不用暴露自己，以自己必然被埃伦侯爵的震怒催灭的代价，去袭击歌塞大师了。 　　是的。帕特里克必死无疑——他这次出手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因为格兰特子爵已经驾驶以太武装出发，对方又不是弱智，看一下源质反应就能知道究竟是谁做的。 　　而伊恩并不觉得帕特里克能战胜格兰特子爵。 　　或许，不穿戴以太武装的帕特里克正面战斗都无法战胜全力以赴的歌塞大师，所以才只能趁着老人最不设防的时候偷袭。 　　如此一来，他便必死无疑，无论是子爵将他斩杀，震怒的埃伦侯爵逼问出其他叛徒后，将他以家法处置，亦或是听见外孙遇害的皇帝阿克塞尔将其宣判死刑，结果都是如此。 　　他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依森的命……而这种交换，无论怎么想，都是绝对的不划算。 　　“依森，你们埃伦家族的家传血脉究竟是什么？还有那黑色的生物甲壳装甲又是什么？” 　　源质波动着，很快，大鲨便急速赶到——伊恩匍匐在鲨鲨的背部，一只手仍然夹着有些失神的金发少年。 　　好在对方没有修行类似钢骨这样的源质器官，不是很重，不会拖累鲨鲨的行动速度。 　　趁着鲨鲨加速游动摆脱可能的追兵，伊恩一边指引方向，一边疑惑地询问依森嘉德：“别着急，歌塞大师估计还没死，我正在让鲨鲨去找——而且我劝你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可以让你那叔叔竭尽全力，甚至不惜以命换命地要让你死。” 　　“……埃伦家族家传的，是名为‘天穹追猎者’……亦或是说，‘蚀光炼龙’的血脉……” 　　并没有因为过度震惊失去语言能力，依森虽然声音还在颤抖，但听见伊恩的问询，还是用带着茫然的语气缓缓说出该说出的信息：“这是一种多重属性的高等血脉传承，可以操控火焰，雷电与狂风，也是最适合当炼金术师的血脉之一……” 　　“至于那黑色甲壳……是家传以太武装‘黯华’的子株。这是我们埃伦家族生物炼金术的至高结晶，除却主体外，还能分裂出四颗子株，分配给除却家主外其他四位长老殖入，发挥出近乎于以太武装的战斗力……” 　　“至于我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到这里，依森有些失神地沉默，但伊恩已经来不及催问了。 　　“你们埃伦家族的以太武装是殖装？！”他惊异莫名道：“不可思议！泰拉大陆上的怪玩意当真是层出不穷，以太武装也就罢了，他们就连可分裂殖装都搞出来了！” 　　“那会不会有生物机械协同武装？亦或是将自己改造成以太武装的升华者？再夸张点……” 　　——会不会有具备自我意志与智能的以太武装，生物兵器？ 　　一边思考着，伊恩根本没有半点停顿，他早就做好准备逃跑的准备——如果说一位先知一心一意想要逃跑的话，那他的计划将会周密到难以想象。 　　帕特里克疯狂袭击的情况不能说早有预料，但少年的确已经做好准备。 　　但是，就在铁甲鲨带着两人急速航行时，悬浮在天上的帕特里克却并没有继续追击。 　　他甚至没有去破坏飘荡在海面上的近光号，而是抬起头，看向另一侧的天际远方。 　　在那里，天蓝色的流光掠过天空，划破云层，宛如一道锋锐的冰冷，将雷霆与暴雨一齐震散，降临于这片海域。 　　淡蓝色的钢铁巨兵与暗色的流畅甲壳隔着天空与闪电，遥遥对峙着。 　　【……为什么？】 　　从以太武装·征澜后发出的沉闷声音压抑着情绪，强行按捺住愤怒的平静语气中带着费解的困惑：【帕特……为什么？】 　　“……” 　　而被黯淡的生物铠甲包裹的男人沉默地抬起手，淡白色的秘银长剑被他握在掌心——下一瞬，蓝白色的雷霆以秘银为核心，凝聚成一道近乎于实质化的光剑。 　　他抬起剑，对准了数十年来的对手与好友。 　　以此作为最后的答复。 　　【我明白了】 　　而格兰特子爵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反倒是笑了起来，以太武装的鳞甲仿佛有生命一般起伏，喷薄出浓密的白色水雾：【帕特，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其他方面，我不敢打包票，但你从来没有在打架这件事上赢过我……】 　　如此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晶剑，将双刃对准自己，以及朋友。 　　【从未】 　　天上阴沉晦暗的云雾仿佛连接成一片，再也分不清彼此的间隔，密集到近乎于蛛网的雷霆就在不远处的海域翻腾不休，编织成涡流。 　　异种的结晶之龙正在经历自己生命第一次关键，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蜕变；古老图腾祭灵腾澜鼓浪，自礁石之海远渡至此；驾驭鳄龙之躯的兽祭祀正在深海潜行，寻觅着自己真正的目标；而与铁甲鲨共行的两位少年同样正在深海寻觅最为关键的破局要素。 　　“哈。” 　　随着水波在身侧飞一般地向后掠去，伊恩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位因为身上有着太多器械和炼金装备，故而沉入深海的重伤老者。 　　以及一具没有完全熄火的海战铠装。 　　而就是在这个时刻，天空之上，操控风火雷霆的蚀光之龙，与海渊的主宰者隔空对视，澎湃的风雷与水雾仿佛交织在一地。 　　一方是冰冷如极地般的寂静沉默，而一方是宛如要燃烧大海的炽热愤怒。 　　大战一触即发。 ###第207章 伊恩武装 　　发生在天空之上的以太武装大战，暂时影响不到海中众人的行动。 　　在驾驭铁甲鲨行动时，伊恩察觉到依森嘉德已经摆脱之前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后，便侧头询问道：“还好吗？怎么回事啊，你叔叔似乎一门心思就要你的命，你确定你之前没有得罪过他，譬如说小时候尿过他一身什么的？” 　　“怎么可能！？” 　　虽然简单，但有效，为了反驳伊恩的胡说八道，依森嘉德立刻抬起头反驳道：“帕特叔叔对我非常好，而且我从小就很乖，从来没有胡乱……没有……”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又低落下来：“他对我真的非常好……可是为什么……” 　　“是啊。” 　　眯起眼睛，伊恩已经用灵能锁定了不远处的歌塞大师以及铠装——这两个目标位置差不多，找起来还挺方便。 　　老人的身体意外的沉，就像是块石头一样向着深海沉去，伊恩催促鲨鲨加速，然后直接伸手一摘，便将昏迷过去的炼金大师夹在右手处。 　　接手的瞬间，少年便察觉到，老人的身体相当坚硬，那并不是什么内甲之类的坚硬，而是某种金属质地的皮肤这种感觉的坚硬。 　　回想到歌塞大师平日从不解开炼金长袍，而且常年驼着背的情况，他不禁有了一个猜测。 　　但现在不是验证的时候。 　　“伊恩，帮帮忙，把这个药剂给老师注射进去！” 　　依森嘉德察觉到自己的老师还有生命气息后，也立刻从怀中掏出一瓶带着针头的淡绿色药剂——白之民少年只有两只手，没办法帮忙喂药，他只能将两人贴的靠近一点，让依森嘉德自己将药剂扎在老人后颈处。 　　滋滋……药剂排空，歌塞大师那被雷电劈的满身焦黑的皮肤当即就好转不少，许多碳灰剥落，肉眼可见地再生出完好皮肤。 　　起码是第二能级的再生药剂……这群贵族身上，随随便便就掏出价值大几百塔勒甚至更贵的好玩意啊。 　　此时此刻，伊恩左手夹着依森嘉德，右手夹着歌塞大师，两条腿夹着铁甲鲨，属于是伊恩武装全模块搭载完毕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继续和舒了一口气依森嘉德说话。 　　“他的确对你很好。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那家伙真的挺喜欢你的，几乎可以说把你当儿子看了。” 　　伊恩的灵能能看得出人的情绪和诸多细节变动，他可以确定，帕特里克在和依森嘉德互动时，是的确将对方看得非常亲密，那种爱护也是发自内心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开始甚至并不打算取依森性命，只是打算让他失去潜力，仅此而已。 　　对于泰拉大陆上的贵族斗争而言，这已经非常温情脉脉。 　　只是因为伊恩的搅局，计划一个又一个的失控，他才不得不出动武力强杀，甚至像是现在这样，不惜自己性命，强行出手。 　　究竟有什么，能让一位老牌贵族家族的族老，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和一位与他关系非常好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同归于尽？ 　　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啊！倘若是依森嘉德当了埃伦家族家主，他帕特里克的荣华富贵指不定比现在还高呢！ 　　除非…… 　　“依森嘉德。” 　　伊恩若有所思地问道：“你那叔叔……有孩子吗？” 　　“啊？” 　　金发少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眨了眨湖绿色的眸子，双目中流露出的是浑然地不解：“帕特叔叔他……好像，甚至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清楚，但是至少，他从未关心过女人。” 　　说到这里，依森沉默了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们其实一直都在私下里说……说他喜欢男人，譬如说格兰特子爵这位老朋友什么的……” 　　——什么万人迷子爵？他难不成是泰拉大陆上很受欢迎的那种人吗？ 　　伊恩实在是想要吐槽，这群贵族平日都在私下八卦些什么东西，来点有价值的情报好不好？ 　　“格兰特子爵喜欢红头发的，假如是真的，那你叔叔看来是没机会了。” 　　他嘀咕了一句，然后皱起眉头：“没有孩子吗，那就真的怪了。” 　　算了。 　　一时半会找不到对方动手的理由也不是大事，反正该操心的是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他们。 　　而伊恩自己，如今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 　　“就是那里，前面！” 　　催促着鲨鲨，伊恩驱使妖精之翼的力量，他明确地指向前方弥散着紫色光辉的所在：“就是那个铠装！带我去那旁边！” 　　“喔喔！”铁甲鲨兴奋地加速——它倒是半点也不害怕这一群第二能级强者扎堆的情况，反而非常人来疯，非常喜欢这种危险的感觉。 　　……这可能是老师太强给这头鲨错误的安全感，伊恩觉得，得找机会治治对方的错误认知。 　　因为，接下来的战斗……肯定就不像是之前和海兽与海盗那样的小打小闹了…… 　　铁甲鲨靠近了铠装，伊恩将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放下，让他们服用，帮助注射水下呼吸药剂，委托鲨鲨照看这两位。 　　然后，他便靠近铠装。 　　水色的光辉亮起，伊恩发动预知视界。 　　“让我看看，你的门怎么打开……” 　　低声自语，很快，少年便知晓开关所在，他露出微笑：“果然，就是这里。” 　　此时此刻。 　　帕特里克与格兰特子爵对峙时，远方，属于土著的两条腾澜巨鳗也抵达此地。 　　——没想到，帕特来我这里没几天，就和土著扯上关系了吗……还是说他也与飞焰地的间谍有关？ 　　——不，飞焰地和他无关，土著这次过来估计也不是因为他的邀请，而是为了我手中的钥匙。 　　子爵心中意外的冷静，明明遇到了许多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因为早就有所预感……或者说，本能地感觉有一些不对，所以如今的他并不是非常惊讶，甚至可以清晰搞明白各方的目的与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他只是……非常的困惑与遗憾。 　　自己的老朋友居然要和自己战斗，偷袭了两人共同的老师，并且协同土著与自己对峙——倘若他要做的，是为了什么大计划也就罢了，比如说叛国，争夺埃伦家族家主之位什么的，格兰特子爵其实未必不能理解。 　　毕竟贵族这种生物，发癫属于是常态，为了权利，财富和力量发癫更是再也正常不过，大家都能体谅的。 　　可瞧瞧，帕特里克干的是什么？他居然只是为了杀自己的侄子，就对自己拔剑相对！ 　　“倘若提前和我商量……这种事又不是不能商量！” 　　一想到这件事，子爵就觉得满心烦闷——杀个后辈而已，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真的很需要躲躲藏藏吗？虽然依森嘉德的确乖巧，但又不是自己人，杀了又怎么样？当然，为了领地的发展和稳妥起见，他肯定不会答应，还会劝帕特里克收手。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经发生。 　　“带着黯华子株的帕特里克，外加两头腾澜巨鳗……还算能对付吧。” 　　低下头，格兰特子爵凝视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要素晶石正在涌动着令他舒适的凉意：“毕竟，大海……” 　　“就是我的主场。” 　　不过，就在格兰特子爵打算进行一场不公平的一对三战斗时。 　　他却惊讶地发现，两头连携而至的巨鳗，居然分开了。 　　一头继续朝着自己逼来。 　　而另一头……则是潜入深海。 　　朝着它们这次真正的目标而去！ ###第208章 铁甲鲨，我们走！ 　　与此同时。 　　伊恩已经打开了铠装的驾驶舱。 　　因为银色芯片的扫描，他对铠装的设计完全可以说是设计师级别的理解，甚至很多时候设计师都没他懂，因为设计师肯定有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设计师都能亲手搓出每一个铠装的零件，并且深刻理解每一块铭文回路对铠装整体的效果。 　　而伊恩可以。 　　银色芯片的扫描是微观级别的，它还原出的设计图，让伊恩完全可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点一点通过手搓零件，整出一个猴版铠装出来。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铠装的紧急外置手动开关，并且通过间接触发铭文回路，从外侧将其打开。 　　当驾驶舱被打开的瞬间，大片大片的气泡就从中腾出，伊恩将依森和歌塞大师从鲨鲨背部提起，塞入驾驶舱内，自己也直接坐了进去。 　　一个昏迷过去的紫发精灵休克在座位上，想都不用想，那就是驾驶座，伊恩将他拽开——他本打算直接将这位敌人扔出去，但是转念一想，他毕竟不是死人，多少能提供点情报价值，就扔到了脚旁边，充当歌塞大师的人肉垫子。 　　哒哒哒——他熟练地操控铠装的控制面板，登时打开的驾驶舱舱门就再次关闭，而后伴随着‘嘚’的一声，灌满了海水的舱室中就开始排水清空。 　　很快，整个驾驶舱内就充满可以呼吸的气体。 　　“伊，伊恩……你会操纵铠装？！” 　　终于能够正常说话，而不是依靠伊恩制造的水泡，依森嘉德一脸惊愕地看向如今在他眼中近乎无所不能的同龄人，他感觉自己可能并不像是自己老师和亲友们说的那样，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我一直都在学习以太武装相关的知识——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就由我和普德长老维修。” 　　伊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正在关注铠装驾驶舱中的那些形状有些熟悉的金属连接线，然后若有所思地询问道：“这些连接线，是插在脊骨上方的那些软骨组织上吗？” 　　依森嘉德扫了一眼，确定道：“是的，‘讯骨’是天生的脑电讯号传输结构，只需要将数据插口对准插入，即可与铠装进行神经同步操作。” 　　果然。伊恩点了点头——当初解剖奥森纳时就疑惑了，哪怕是为了稳定脊椎结构，也不用在整个脊椎上半部分构筑这么一套内置神经簇的软骨组织吧？现在看来，居然是为了可以直接用神经联入一些装备用的通用数据端口啊。 　　“我不会。”他简短地说道：“帮我安置一下。” 　　“没问题。” 　　依森嘉德也知晓情况紧急，故而没有废话。 　　他似乎就是这方面专业人士，立刻开始动手，准备为伊恩接驳讯号缆线。 　　白发少年撩开后颈的头发，白净的皮肤看上去相当细嫩柔软，依森嘉德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没有操控过铠装……只要接驳过讯号缆线，后脊处的软骨组织和皮肤就会硬化为接近珐琅质结构的坚固端口……诶？” 　　金发少年本想要用点力将缆线接驳，但他却没想到伊恩那白皙的肌肤坚硬程度超乎他想象，坚固的金属端口不仅仅没有刺破皮层，与讯骨的骨刺接驳，反而歪曲偏斜了一下。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砸在软嫩的奶油布丁上，却被奶油布丁反手来了一击左勾拳那样不可思议。 　　依森嘉德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中接驳用的缆线，然后又看了看伊恩后颈处半点痕迹都没有的光滑皮肤：“这……我身体还没恢复，手软了吗？” 　　“你现在试试。” 　　伊恩一时间也没想到自己被动的防御力居然都这么强，他主动撤去了一部分源质——这下依森嘉德能继续了。 　　三条讯号线依次接驳，铠装的讯号忠实地回馈。 　　缆线链接在伊恩脖颈处，他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无形的信息与电流涌遍他全身，然后反馈至一个更加庞大的躯体上。 　　轻轻抬起左手，驾驶舱外，金属的巨腕也同样抬起。 　　“六年了……没想到，是铠装重新给了我操控大型工程器械的感觉。” 　　此时此刻，伊恩睁开眼睛，他的虹膜内侧仿佛有光芒流转，那是铠装观测器反馈而来的景象，是双目之外的其他眼瞳看见的景色。 　　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纤细的少年坐在精密的金属驾驶座上，三条缆线从他脖颈之后延伸至铠装的深处，而伊恩的双眸中，银青色的光晕愈发明亮。 　　嗡……嗡嗡！ 　　突兀地引擎运转声响起，令有些怔然看着这一幕的依森嘉德骤然一惊，他听见要素炉心急速启动，能源灌输至铠装上下的嗡鸣……但是这怎么可能？ 　　一般人真的能在第一次驾驶铠装的时候，就忽视多出一个身体的不谐以及那额外的视讯号传入，直接如臂指使般地操控这庞大的机械？ 　　答案是并非第一次。 　　伊恩很熟悉这种感觉……这种，有着第二个庞大躯体的感觉。 　　深海之中，浅蓝色的海战铠装外装甲再次亮起微微的荧光，而头顶，一道暗红色的一字形观测口亮起光辉。 　　紧接着，它行动了起来，活动着双臂与蟹形推进器形状的腿部。 　　“早知道能俘虏，就不指挥歌塞大师瘫痪右臂了。” 　　感知到铠装受损，伊恩有些感慨，但世事难料，就算是先知也不可能完全预知所有：“鲨鲨，准备出发！” 　　“我们的身后，追兵马上就到！” 　　此时此刻，伊恩都不用凭借其他媒介，就能直接看见，有一条庞大的深紫色雾气，正从远方急速追逐而来。 　　那是土著的腾潮双灵其中之一，奥戴尔礁百年来的霸主，统治整个南海的巨兽——如若不是湛海结晶龙的出现，整个南境都不会有可以挑战它们的水生魔兽。 　　原本的少年亦或是铁甲鲨，都不可能在携带依森嘉德和歌塞的情况下，在这头巨鳗的追猎下逃出生天。 　　可现在的话…… 　　“鲨鲨，我们走！” ###第209章 蚀光炼龙 　　“鲨鲨，我们走！” 　　要素炉心燃烧着，伊恩也催动妖精之力，再一次为铠装加速——而在铠装之外，铁甲鲨也欢快地在水中旋转一圈，紧接着便与铠装一同急速破开海水，仿佛深海鱼雷般飞驰。 　　朝着正西方，也是雷霆漩涡所在的海域而去！ 　　而在铠装与铁甲鲨之后，一头百米多长的深海巨鳗反倒是愣了一下。 　　它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捕获自己的猎物……但谁能想到，煮熟的烤鱼居然都能游走？ 　　但是巨鳗并不恼怒，它也没有恼怒这种情绪。 　　它只是忠实地追逐，依照指令一般追逐。 　　就如同将猎物赶向陷阱的猎犬。 　　当安多尔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没有死，但却失去了对铠装的控制权，而且不算宽敞的驾驶舱中挤了整整四个人，而自己基本上是处于一个垫脚石的地位。 　　“铠装被人俘虏了？但他们没杀我？” 　　墨绿色长发的精灵海盗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但他是半点也不敢反抗亦或是‘夺机’逃跑…… 　　开什么玩笑！对方敢不杀自己，绝对就有本事瞬间解决掉自己，倘若还不识趣地反抗，不展现自己的价值，那才是真的等死！ 　　他毕竟是海盗，又不是什么贵族扈从守誓骑士，能活命当然选活命咯。 　　当然，最重要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口中有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那是炼金药剂的味道，一种颇为香甜，但却令人感觉到不适的甜味。 　　“醒了？” 　　安多尔听见，那位代替了他，正在操控铠装的白发年轻人虽然背对自己，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节奏变化：“不要想反抗，先保持沉默，接下来我们有问题的话，我们问，你答。” 　　他的声音柔和清晰，听上去非常好说话，可安多尔没有半点多话的勇气。 　　因为海盗看见，自己的对面，就是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 　　刚刚醒来没多久的歌塞大师正在闭眼为自己注射药剂，而埃伦家族的小少爷更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别乱动。” 　　这位小少爷的声音很冷淡，带着一种青涩却极具力度的威胁：“你刚刚已经喝下了我的血。现在我的血已经在你体内的各大升华器官周边，只要我心念一动，你就会成为废人，当场死亡。” 　　第一时间，安多尔的心中想的是‘哄人的吧？’，什么传承的血居然也能有炼金药剂那种古怪的味道，而且还能用来控制人？ 　　但是，他才刚刚露出这个心思，依森嘉德便摇摇头：“果然，得让你试试。” 　　霎时间，无尽的痛苦和麻痒，就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安多尔的感官。 　　安多尔很难解释自己的感知，他先是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周边突然像是有行军蚁在爬行骚动，痛痒交杂，然后便是极致的绞痛和抽搐感——简直就像是胃壁内有伤口的时候却喝了一大口浓盐水，内脏周边的血肉都在哀嚎着紧缩。 　　“咳咳……够了？！我完全……完全理解了！” 　　安多尔本想要咬牙忍住这种痛苦，但最后还是不禁惨嚎起来，涕泪横流。 　　——升华者对一般痛苦的忍耐程度远胜于普通人，但显而易见，这次的痛苦并不一般。 　　看着这一幕，依森嘉德有些心软，但在犹豫了一会后，他还是坚定道：“你惨叫的声音很大，看上去还有不少体力，就再多叫一会吧。” 　　他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然后继续缓缓加大力道。 　　这种痛苦持续了五分钟，精灵海盗差点彻底背过气，再次休克过去。 　　“我……本来就打算什么都说……没想过反抗的……” 　　安多尔趴在驾驶舱底部，满眼泪水地神情恍惚道：“没必要啊……” 　　但在场的三人都没有在意。 　　说实话，伊恩从一开始，心中其实是和安多尔一个想法。 　　血？血就能操控一个人吗？埃伦家族究竟是什么传承？ 　　但是当他看见，依森嘉德割破自己的手腕，从血管中流淌出奇异无比的黑色粘稠血液时，少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震惊到。 　　依森嘉德的血，是一种奇异的液体，它虽然外在看上去是黑色，但就像是石油沥青一般，会因为光的照射反射出五彩斑斓的亮点，一眼看去，就是五彩斑斓的黑，散发着有毒物质的怪异香甜。 　　毫无疑问，依森嘉德的血有毒，或者说，是有其特殊功能的……正如安多尔表现的那样，一位第一能级巅峰升华者，在服用了依森嘉德的血后，便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原来如此。” 　　伊恩若有所思道：“你之前想要借我的高压水枪，就是想要让我用水枪发射你的血进入那片海域……你的血可以侵蚀活木船的源质，是吧？” 　　“嗯。”微微点头，依森嘉德注视着自己的手，轻声答道：“虽然因为距离太远，效果不大，但应该可以让活木船减慢速度。” 　　“同样非常容易被追踪。” 　　伊恩总结到：“歌塞大师说的没错，你不能出手。现在是在铠装内部有阻隔，但一到外界，以你血的特质，很容易就被锁定。” 　　歌塞大师现在的伤势很重，他在接近力竭之时遭遇帕特里克的全力雷击，就算是在第一时间服用了再生药剂，也因为年龄太大而暂时失去作战能力。 　　不过他还有意识，在听见伊恩的话后，也微微点头，示意少年说的对。 　　“所以说。” 　　而伊恩继续好奇地问道：“埃伦家族的蚀光炼龙传承……究竟有什么效果？” 　　“虽然可能涉及到你们家族的机密，但你可以挑一些可以和我说的说说。” 　　伊恩是真的很好奇——除却格兰特子爵的潜渊蜥鲸外，他还没有见过什么正儿八经的高等血脉传承。 　　埃伦家族的蚀光炼龙比潜渊蜥鲸更上一筹，还是没有断过发展，一直都在持续优化的高等传承。 　　依照帕特里克的情况来看，它可以操控雷霆与狂风，而依森自己却有着火属性，血液还有特殊功能……这种血脉的奇特之处，当真是令他心痒无比，假如没有人答疑解惑，简直就是感觉有蚂蚁在背上爬。 ###第210章 依森嘉德的身世 　　“啊，对不起，其实早就该和你说的。” 　　但伊恩未曾想，依森嘉德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敏感性，他甚至有些歉意地说了一句后，就直接开始为伊恩讲解：“蚀光炼龙其实并不是‘龙’，而是一种生活在雷雨云中的奇特半气态生命。” 　　“它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团漆黑的浓郁水雾，以细微的电流维系自身的形态，通过吸收阳光，闪电以及大风的能量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金发的少年抬起一只手，他的手掌中流动起和歌塞大师差不多，但是微型的小小龙卷，隐约有光点在这小龙卷中浮现又隐没。 　　凝视着自己手心的源质，依森嘉德轻声道：“倘若仅仅是如此，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气态生命而已……但蚀光炼龙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可以与其他生命‘共生’……亦或是说‘寄生’。” 　　“最强大的蚀光炼龙，会尝试附体一些常年在空中行动的飞鸟乃至于巨龙……有些会失败，但也有一部分会成功，而那些成功被寄生亦或是共生的生物，就成为了真正完全体的‘蚀光炼龙’，它会强化共生体的身体素质，强化其提炼源质的能力，甚至获取操控火，风与雷的源质能力。” 　　“被附体的生物，会变得异常强大，即便是最普通的飞翼亚龙，也能提升一个能级左右……这种龙在古代被称为炼蚀龙，就是因为这个特点——它可以提炼出被附体生物最强大的潜力，但是却也会侵蚀对方的生命，导致其宿主在一段时间的超全盛后便死亡。” 　　“但实际上，蚀光炼龙并不会死——它只是变得更加庞大，然后分裂，亦或是再换一个宿主。” 　　叹了一口气，金发少年道：“听上去很强大，但实际上，蚀光炼龙最高也就是第四能级，再怎么提升，也无法突破第五能级的界限。” 　　“除非是有些个体天赋奇才，或是得到了一个重伤的第五能级的躯体，亦或是对方主动接纳。” 　　——奇妙的生物，简直就像是某种特殊的辅助生物兵器。 　　听见‘可以共生附体’这句话后，伊恩不禁微微点头，显得相当感兴趣。 　　与其他可能会恐惧蚀光炼龙特殊和恐怖之处的泰拉人不同，他反而有些恍然道：“所以说，你们家族的以太武装‘黯华’，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台你们自己通过生物技术创造的，可以更进一步与人共生辅助的‘人造蚀光炼龙生物铠’？” 　　“亦或是说，一头完全被你们控制的蚀光炼龙？” 　　“嗯，是的，不过是人造的。”依森嘉德肯定了伊恩的猜测：“实际上，之所以说以太武装是大贵族的象征，就是因为每一台以太武装本质上，都是相关家族倾尽全力打造的血脉与技术结晶。” 　　“它是我们人造的血脉载体，也是各大贵族家族推测如何让血脉更进一步的试验工具。” 　　——原来如此，用以太武装这种可重复改装装卸的‘实体虚拟机’做实验……的确，倒也合理。 　　伊恩认真地点头，他就说贵族也不可能放弃提升自己力量和血脉的渠道。 　　以太武装不仅仅是家族实力的最高象征，更是核心技术的浓缩结晶。 　　但他却不用太担忧这个——银色芯片可以完美替代以太武装作为实验体的功能，甚至远远超过。 　　至于那个精灵海盗…… 　　伊恩的脑海中，浮现出现在还蜷缩在一旁，涕泪齐出的精灵海盗：“依森嘉德的血，本质上就是他可以操控的手脚一部分。 　　这海盗等同于自己的器官被依森嘉德用手握住了，难怪会被牢牢制住。” 　　“只是，倘若在有提防的情况下，即便是刚刚凝聚了源种的普通学徒，都很难被这种方法暗算，依森嘉德的血归根结底是无源之水，很快就会被全力运作的自体源质抵消。” 　　“除非是彻底昏迷休克，体内源质基本不动弹。” 　　随着依森嘉德的讲述，蚀光炼龙的真实情况也逐渐被伊恩了解。 　　作为一种半气态半灵态生命体，蚀光炼龙最强大的，其实是就是对多种源质能量的转换和适应性——它可以汲取光风雷三系的能量并且自如操控，是所有血脉真形中，极少数可以操控三系源质的传承。 　　但是，除非能抵达第四能级，不然的话，升华者至多选择一系主修，其他的属性只能作为辅助。 　　依森嘉德选择的主系是‘火’与辅助的‘风’。 　　而帕特里克是‘雷’与‘风’。 　　“大家都觉得，叔叔并不精通战斗……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很强……” 　　依森嘉德有些萧索地低声自语：“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这有啥，七八年前，所有人都觉得格兰特子爵是个只会玩美人喝美酒的颓废贵族呢……虽然现在也没差多少，只是不装颓废了而已。 　　伊恩到不觉得奇怪，能被格兰特子爵认定为朋友，帕特里克再差也不可能是单纯的纨绔。 　　倒不如说，这两个人还真的有相似之处，都是颇有能力但是之前隐藏的极好，关键时刻却有其魄力行动。 　　“帕特里克……” 　　此刻，歌塞大师也算是大致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伤还是很重，无法动用源质，但起身说话却没什么问题。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声音疲惫，带着一丝失落：“当年我就看出，他并非不聪慧，只是凡事都只是追求‘过得去’……他不喜欢为收益很低的事情付出精力，就像是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也就是依森你父亲是炼金天才后，自己就懒得继续学习，因为即便是努力学习，在炼金术方面能够比拟侯爵大人，又有什么收益呢？” 　　“他并没有很强的竞争欲，除却年少是和艾尔斯玩闹一般，朋友间的‘竞争游戏’外，他基本不会为太过辛苦的事情付出代价。” 　　“所以当年埃伦家族的内部竞争很快就结束，起因正是因为帕特里克支持依森父亲，两个人联手轻易击败了其他所有竞争者，而埃伦侯爵也投桃报李，让这位弟弟成为了他的左右臂膀……甚至让他来培养你。” 　　“这正是侯爵对这位兄弟的认同。” 　　听着这些话，依森嘉德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他咬着下嘴唇，轻轻道：“叔叔的确很淡薄……是真的很淡薄。他平日不沉迷女色，也不喜欢男色，平时除却工作外也就看看书和戏剧……虽然叔叔性格有些苛刻甚至刻薄，总是怀疑其他人的成果，但他其实酬金给的很足，只要真的结果好，他也从不吝啬奖金。” 　　的确是个好人。伊恩微微点头，老板指手画脚不是事，工资给到位，奖金按时发，这点小事算什么？ 　　尤其是在泰拉大陆如今的这个时代背景下，这样的上司简直是几乎所有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啊。 　　“他节庆日时，也都会记得给我送礼，礼物不一定昂贵，但我都很喜欢，相当用心。” 　　明明是被对方偷袭重伤，歌塞大师仍然给出了客观的高评价：“至于为什么帕特里克会想要对依森，对我出手……” 　　他微微摇头：“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这和依森的身世有关。” ###第211章 谁被卷入谁的烂事还说不定呢！ 　　“哦？” 　　哪怕现在正处于逃亡时期，但听见八卦，尤其是有关于血脉传承的八卦，伊恩也登时有了劲头。 　　当然，精灵海盗并不这么想，他一脸惊恐地摇头，似乎是半点也不想要听这种密辛。 　　歌塞自然不管这些，他伸出手，拍了拍金发少年的脑袋：“伊恩你也知道，依森的母亲是一位皇女，他的外祖父正是阿克塞尔陛下……虽然皇女阿芙丽娜并没有继承皇室传承的血，但她的存在本身，却能为其他血脉的后裔提升对皇室血脉的适应度。” 　　“可反过来说，对于蚀光炼龙这样的共生，寄生，很少会有畸变反应的血脉而言，这也是能提升它们对第五能级适应性的方法——一种优化，且不会有太多畸变可能的实验。” 　　温柔地抚摸着将脸埋在自己膝盖中的少年头发，老人有些怜悯地说道：“依森嘉德……大概率就是那个实验的载体。一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实验的载体。” 　　“这可能是埃伦家族大兴的预兆，也可能是皇室吞并大贵族潜移默化的手段，亦或是一个阴谋，一个大计划的前置。” 　　“如果非要我去想帕特里克出手的可能性，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了——埃伦家族被皇室拉拢太过，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独立性……而依森嘉德在这种情况下，活着不如去死。”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依森嘉德的‘诞生’。” 　　“是这样吗？”伊恩听完后，心中隐约有了些头绪：“所以说，埃伦侯爵的第一任妻子真的是自然死亡吗？难怪他对庶长子和嫡长子都不怎么上心。” 　　“但帕特里克也不像是会为了家族做到这种地步的人。” 　　而且…… 　　伊恩想到帕特里克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死依森嘉德，只是打算中断他进阶可能性这点后，不禁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所以说，歌塞大师你，也是这个计划的一员？” 　　“嗯。这是一个大课题，陛下邀请我的时候我不可能拒绝。” 　　歌塞大师没有否认这点，老人安抚着依森的右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可别误会了，依森是我的学生，这才是第一位，无论是什么计划，都必须对我的学生有益才行。” 　　“毕竟，我的学生……”说着这句话，老者的语气有些落寞，但最后还是坚定起来。 　　他用绝不动摇的语气道：“我会去保护。” 　　伊恩没有多话，继续操控铠装前进。 　　这些都只是猜测，反正帕特里克已经出手，已经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分析对方出手的原因，也能让伊恩获取更多的资讯。 　　他的灵能预感告诉他，这些信息虽然暂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他来说，对他这位‘黑王与不动坚城’的继承者而言……或许别有其他意义。 　　将这些信息记下，伊恩也察觉到依森嘉德的情绪很不好。 　　“我也不想……” 　　这位贵族少年头埋在自己的双臂和膝盖之间，他低声，脆弱地哭泣着：“我也不想这样……假如我可以选，我也不想因为这样的目的被生出来……” 　　“叔叔……” 　　他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孩子……一个一直都在学习炼金术，住在象牙塔中的孩子。 　　被自己一直敬爱的叔叔背叛，甚至想要杀害，这种刺激，确实还是大了点。 　　“嗨。” 　　所以想了想，伊恩开口安慰道：“血脉贵族都是这样。依森，你想点好的，假如你不是这样的贵族出身，说不定小时候就被饿死，亦或是被土著抓走当祭品呢？要知道，我小时候就差点和我弟弟一起被抓走献祭了。” 　　“现在你不是还活着吗？看开点啦。” 　　虽然伊恩不会安慰人，但感情的确到位了。 　　依森嘉德毕竟也不是真的什么脆弱小男孩，他这个年龄的贵族理论上就应该出来经营家族产业，亦或是现在这样，为家族完成任务做贡献。 　　只是被亲近的人背叛，这种情况的确很难一时间就完全接受。 　　“我明白的。我很清楚，我不会辜负我的幸运。” 　　很快，金发少年深呼吸一口气，他擦掉泪水，重新振作起来：“对不起，伊恩，将你卷入了我们埃伦家族的内斗……实在是非常抱歉。” 　　“倒也不必。” 　　白发少年微微摇头，他隐约有种预感，与其说是自己被卷入了埃伦家族的内斗，倒不如说，是埃伦家族卷入了一场与他，或者说，与‘希利亚德’和‘伊奈迦二世’有关的更大阴谋。 　　——被卷入？那可不一定。 　　是谁被卷入谁的烂事，某种意义上还真的不好说。 　　所以，伊恩颇为认真地说道：“我不介意这种危险——只要日后记得给我足够的报酬就行。” 　　“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乡下地方的普通民众，冒风险可是得要有补偿的。” 　　“嗯！”依森嘉德同样认真地答复：“没有你，我和老师恐怕早就死了……倘若我们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向妈妈为你要准备一个最适宜的传承和魔药！” 　　“咏浪者对你的天赋而言，实在是太过狭隘了……你的潜力肯定比我还强！” 　　“那我就先谢谢了……不过现在，可能遇到了点麻烦。” 　　就在依森嘉德发自内心地保证时，伊恩察觉到，与铠装一同前进的铁甲鲨突然躁动了起来，他认真观察后，便开启预知视界，紧接着眉头紧皱：“咱们后有追兵，前面也被人堵住了。” 　　“糟糕了啊，没想到土著大萨满亲自出动，不去对付格兰特子爵，反而直接过来抓我们了吗？” 　　“他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难道真的和普德长老说的那样，土著手中有预见双叶这种能大致预知未来的奇物？” 　　此时此刻，在伊恩的双眸中。 　　无论是铁甲鲨，还他侧头观察中的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甚至就连那位精灵海盗在内。 　　所有的人，身上的雾气都漆黑如墨，猩红如血。 　　自六年前至今，这是他第二次遇到这种…… 　　几近于必死无疑的危机。 ###第212章 子爵！救我呀！ 　　当然，说是几近于必死无疑，伊恩也不是很慌。 　　几近于和真的必死是不一样的。先知存在的意义，就是从看似不可能的危机中，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嗡嗡……铠装的引擎平缓地运行着。 　　“海盗。” 　　伊恩开口，询问俘虏：“你们知道你们和土著有配合吗？” 　　“没有！” 　　早就等着回话，一直憋着一口气的精灵海盗立刻准确地回复：“我们的目标只有杀死依森嘉德……以及……呃……您。” 　　因为伊恩侧过头问话，所以安多尔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帕特里克说，‘只要你一看见对方，就知道谁才是任务目标’这句话了。 　　少年的双目眸光清亮，如水般温润，但倘若真的与其对视，却又感觉有种冰冷的恐惧。那是仿佛自身的一切都无法隐藏，自己所有丑恶与邪妄都被人直接窥破的畏惧。 　　与这种自惭形秽的畏惧相比，那俊丽白皙的面容反倒是其次……虽然的确非常好看，但精灵中却不是没有能与其比拟的。 　　自己的任务目标之一就是杀死他？老板他究竟要做什么大事啊，这种人都说杀就杀？ 　　本能地心生如此疑惑，很快，安多尔便听见下一个问题：“你们海盗船队的通讯台密码是什么？” 　　“1453156258。” 　　流畅地报出一串数字，海盗船长能有多痛快就多痛快：“各位大人，假如要杀我，恳请痛快点，刚才的折磨真的没必要……” 　　“轮不到你现在死。等会有时间，你得把你和帕特里克的关系和交流全部都说出来。” 　　打断对方的话，伊恩平静地摇头否定。 　　现在的确不是让这位精灵海盗死的时候，对方是帕特里克勾连海盗的证据，庞大阴谋的一部分，可以坐实对方的暗杀行为，而且说不定还能挖掘出更多的细节。 　　实在不行，也能扔出去当诱饵，现在杀了实在是没必要且浪费。 　　滴滴滴——少年用最快的速度输入密码，开启铠装的通讯台。 　　他直接公屏发送讯号：【紧急！子爵，我们在这里！我抢到了铠装，但是土著大萨满来拦我们了，打完了过来帮忙！】 　　这一串信息伊恩连续刷了十几遍，等到大几率正在专心战斗的子爵忙里偷闲，回了一句‘好’后才作罢。 　　“行了。” 　　做完这些后，伊恩吁出一口气道：“能做的都做了，最起码有人能帮咱们报仇。” 　　“啊？” 　　依森嘉德茫然道：“有格兰特叔叔，我们还需要被复仇吗？” 　　“你的帕特里克叔叔又不好解决，更何况还有土著的图腾主牵扯。” 　　伊恩倒是思路很清晰：“现在咱们背后有一条海鳗追——这倒不着急，它速度没咱们快。” 　　“主要是我们前面，我的灵能看见了有一团巨大的水土元素聚合体。” 　　眸光微凝，少年沉声道：“在整个南海，第二能级水土双系源质结构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土著大萨满操控的图腾主，山潮之灵，沼地鳄龙。” 　　“他似乎也能感应到我们的动向，所以已经在咱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我们了。” 　　与此同时。 　　南海远海，海底。 　　在深海海底行动的沼地鳄龙不断地改变自己的行进轨道，仿佛能预知到远方的情况，始终拦截在一行人的前方。 　　大萨满并不着急。 　　自从与鳄龙融为一体后，他的精神便与其他三位图腾主相连……树海，两头巨鳗，以及他自己，四个混沌散漫的意志被红杉人的‘祭祀’仪式所粘合。 　　它们的精魂在一次又一次地祭拜中被擢升，虽然逐渐失去了部分自我的主导权，但却因此而变得更加纯粹，崇高，几近于第三能级的纯粹生命与纯粹之灵的境界。 　　甚至，它们还可以感应到，那纯粹的‘自然灵能’。 　　这也是为何会有魔兽主动寻找这些土著，宁愿将自己与人类萨满融合，也要成为对方祭拜的图腾主的原因。 　　因为，这或许就是泰拉大陆上，除却纯粹的魔药体系外的第二种体系……一种将众生体内的生命灵能与自然灵能相合的道路。 　　一种‘万灵合一’的擢升。 　　但很可惜，这是一条困难无比，艰难重重的道路……大萨满自己因为天赋，感应到这条路的可行，但是他的继承者，乃至于继承人的继承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感悟半点。 　　没有系统的传承，也没有足够多有天赋的人投身其中，成为这条道路的基石……这便是土著的悲哀。 　　所以…… 　　“我们需要寻回圣地。” 　　体内的钥匙正在震动，大萨满的六颗眼瞳看向前方，他察觉格兰特子爵已经抵达这片海域。 　　这很好。 　　等到他抓住自己的目标，与对方交换时，他便可以直接在异变彻底发生之前，得到最后一把钥匙，开启圣地的门扉。 　　已经能看见了。 　　深海之中，急速运动的铠装已经出现在视界之内。 　　甚至，就连后方追赶的巨鳗也隐约能够看见，搅动潮汐的腾潮之灵已经封住了那小小铠装的所有退路。 　　于是庞大的鳄龙在海底发出沉闷的低吟——伴随着通体石刺的顶端亮起土黄色的光晕，深沉的大海底端，大片大片的岩块与泥沙腾浪而起。 　　浑浊的海底乌云，仿佛一面漆黑的云墙，朝着前方乌泱泱地压去。 　　而就在大萨满看见伊恩等人时。 　　伊恩也看见了大萨满。 　　时隔六年，对方的力量并没有多大提升，甚至还有所削弱——和有着充裕治疗资源和各种治疗方法的帝国方不同，土著的治疗最多就是凭借生命源质的转移加速愈合和再生。 　　这并不能让魔兽自我修复自己受创的源质结构，只能等待时间缓缓将缺失的部分弥补完毕。 　　六年还不够漫长，被伊恩操控炼金火炮轰入内脏的那一炮，真正意义地重伤了这头图腾主。 　　仅仅是力量略微降低，已经算是相当好的结果……归根结底，有着大萨满智慧的鳄龙，仍然是能与格兰特子爵匹敌的巨兽魔物。 　　至少，如今的伊恩，即便是驾驶着铠装，也不敢轻言‘胜利’。 　　甚至会是‘幸存’。 ###第213章 我是击鲨王！ 　　“一前一后，夹击啊……似乎是绝境。” 　　后有追兵，前有拦截，就连歌塞大师都有些紧张的时候，伊恩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凝视着前方漆黑的海沙乌云，预知视界看穿一切障目之物，锁定隐藏在泥浆背后的鳄龙。 　　但意义并不大。因为这些海沙泥浆，本来就是鳄龙用来堵截他的‘减速器’。 　　——只要他进入其中，就会被减速，缠绕，关键推进器上被附着上砂砾尘埃，被迫与鳄龙缠斗……可他倘若绕开，就会被直线冲来的巨鳗缠住。 　　简单而实用的方法，甚至可以说是凭真功夫的阳谋——这种情况下，比的就是硬实力，谁弱谁就死。 　　但有些时候，破解这种阳谋的方法也很简单。 　　那就是用最快最大的速度与力道，正面撞过去。 　　“鲨鲨！去侧面撞那头巨鳗！” 　　毫无迟疑地下令，伊恩半点也不觉得同一个招数用三次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很危险，但是你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你撞完就跑，千万不要停！” 　　一路随同铠装前进，明明早就可以中途脱离，摆脱巨鳗追击的铁甲鲨，此刻忽然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倘若它选择不冒险，直接离开的话，就的确能得到所谓的‘安全’。 　　只是，如此一来，它终其鲨生，恐怕也就仅仅是第一能级……也就仅仅是如此。 　　会被巨鳗驱赶，会被海龙追逐，也就欺负欺负一些普通的魔兽，但也会被更多的魔兽所窥探。 　　不上不下，卡在这里，尴尬的很。 　　反过来，倘若与身侧的这位新老大并肩作战的话……虽然危险无比，很可能会因此死去。 　　但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魅力。 　　一种吸引它，想要去选择的雀跃。 　　想要欺负别人，怎么可能不冒险？铁甲鲨蓝宝石一般的双眸闪动，逐渐变得赤红，它立刻划着弧线回头。 　　果不其然，腾澜之灵根本没有在乎这头铁甲鲨——它的目标是铠装，是大萨满的指令，这头区区第一能级的铁甲鲨怎么可能被放在它的眼中？ 　　所以，巨鲨有充裕的时间蓄力，加速。 　　然后宛如火车头般，携裹着足以撞穿大船的巨力，一头顶在了巨鳗的后段躯体之上！ 　　——————！！！ 　　霎时，毫无防备的巨鳗被直接撞歪了轨迹，发出无声地痛嚎。 　　它斜斜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海底，搅起大片泥沙，甚至整个身躯都盘缩成一团，一时半会失去了追击的能力。 　　就连大萨满都愣神了一瞬：“铁甲鲨？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头铁甲鲨敢于主动攻击腾澜之灵？！” 　　他却是不知道，当年希利亚德以一敌二直接将腾澜鼓浪双灵轰的齐齐重伤，退回老巢休养时……为老人牵船的，便是这头鲨。 　　害怕？ 　　虽然暂时不如，但这头铁甲鲨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创的就是你图腾主！ 　　与此同时。 　　就在铁甲鲨回头，拼命拖延腾澜之灵，而伊恩等人的身前也竖起一片鳄龙制造出的泥沙云墙的刹那。 　　伊恩开启了寂声戒指，将其屏蔽范围开到最大，令自己和铠装的存在短时间地消失在巨鳗与鳄龙的观测范围中。 　　紧接着，在少年操控下，铠装的要素引擎发出超负荷的轰鸣。 　　“冲锋。”他开口，源质的力量催动，爆发。 　　——嗡嗡！ 　　下半身的推进器早已吸入了大量海水，随即增压。紧接着，伊恩鼓动的咏浪者与妖精之翼的力量重重叠加——在这瞬间，铠装推进器内的海水在瞬间就膨胀雾化，与空气融合。 　　然后，从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推进端口中，火山般地喷涌爆发！ 　　铠装推进器，咏浪者与妖精之翼三重力量爆发，在第一秒，就让铠装的速度超过了每秒一百五十米，且持续不断地加速。 　　并不是顶着海水的阻力强行游动……而是急速奔涌的海浪带着铠装冲击！ 　　可怖的湍流环绕铠装全身，可是妖精之翼的力量柔和地将所有的阻力都转换成推进力——与此同时，这海战用铠装从身后取下一把尖锐的海用巨型破甲龙枪，粗大的钢制锥形枪头闪烁着锋锐的寒芒。 　　这本是用来轰击铁甲舰的武器，如今对准了隐藏在泥沙之中的第二能级魔兽。 　　在伊恩的驾驶下，铠装就好像将自己化作一颗炮弹，直接朝着敌人撞去！ 　　什么减速，什么结果，他一概不思考，反正自有敌人的血肉作为缓冲，有敌人的身躯作为减速垫！ 　　他只需要冲锋。 　　然后，于鳄龙惊愕震怒之时，举枪突刺！ 　　——今天，大萨满和他，必须在这里死一个！ 　　铠装的肩后，腰后以及下半身的蟹形底盘处全部都有着加速喷口，剧烈的白色水雾在其身后剧烈喷发着，赫然是在海中形成了近乎于翅膀般的形状，在妖精之翼的力量作用下，水的阻力几乎消失不见，而重达数吨的钢铁巨物就携裹着每小时五百四十公里的急速，顶着巨型龙枪，狠狠地与鳄龙撞击在一起。 　　在这瞬间，完全没想到敌人居然敢于向自己冲锋，没有反应过来的鳄龙低吼一声，贴近海底的它并不缺乏土元素的呼应，仅仅是瞬间，无数泥沙便汇聚在其身侧，宛如钢板一般凝实，土黄色的纹路在那些板结的灰色泥沙上方一闪而逝，仿佛坚不可摧。 　　但破甲龙枪本就是为了贯穿战舰的高强度装甲合金所铸，第二能级魔兽仓促之下凝结的防御……完全不够！ 　　轰！ 　　只见铠装结结实实地撞击在鳄龙的防御石板上，两只钢铁手臂就像是被揉碎的麻花一般在巨力挤压下扭曲变形，最终彻底破碎！ 　　但与之相对的，银色的龙枪却直没至柄，狠狠地插入鳄龙的下颚！ 　　登时，橙黄色的血液流出，弥散在海洋中，而随着清脆地骨裂声响起，鳄龙更是在水中发出低沉的痛嚎。 　　呼！ 　　因为寂声戒指影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铠装冲锋的情况，巨兽受创狂怒之下含怒一爪挥来，铠装被被拍飞。 　　可是，龙枪却留在原地——随着泥沙散去，鳄龙的下颚部被斜斜地插上了一根金属的巨刺，令它难以合拢巨口，只是稍微行动就痛苦不堪。 　　手臂换巨口，不亏！ ###第214章 快按下自爆按钮！ 　　“再来！” 　　即便铠装的手臂因为冲击而损坏，驾驶舱内的其他三人更是被超高速的冲击震荡的七荤八素，但有着沙铠学徒的底子打底，伊恩却觉得没有半点感觉。 　　就这种冲击力？他本体上都不用怕，更何况外面还有一层铠装？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沙铠学徒……或者说，不动坚城这一传承真正的意义，或许就是当泰拉大陆这个偏科世界的铠装和以太武装驾驶员。 　　什么加速力，什么机体冲击，什么意外抖颤和晕眩，这些问题对于不动坚城而言根本不存在。 　　可与之相对的，一个完善的以太武装乃至于天启武装，却可以完美补全不动坚城修行者缺少的机动力和攻击手段！ 　　就像是现在这样…… 　　“唔……” 　　此刻，鳄龙已经恢复过来，六枚眼瞳牢牢锁定那台已然残破的铠装，眼神中满是忌惮。 　　大萨满虽然猜出是自己的目标夺取了海盗的铠装，却未曾想对方居然有如此胆量，即便是驾驶陌生的铠装也敢于和自己正面对决——自己的确因为一时不察而吃了大亏，但是对方受损更加严重。 　　没有手臂，也没有了武器，这台海战铠装也没有携带深海鱼雷这种战争武备，已经对他无法产生威胁。 　　“垂死挣扎吗？” 　　如此想到，可大萨满却发现，那台已经没有双臂的铠装，却再次对自己展开了冲锋。 　　——可笑。 　　虽然心中根本不以为意，但大萨满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操控大地的力量应对。 　　只见鳄龙通体亮起一道道复杂的光纹阵路，无形的力量扩散，深入地底，海底地壳上骤然抬升起一道道粗大的石柱与棘刺，而悬浮在海底周边的尘雾也都纷纷凝聚，构成了像是海胆般的黑色圆球。 　　只要铠装还像是刚才那样蛮横地加速冲锋，撞击在这些石球棘刺上，那么这些蕴含着土元素的造物就会爆开，就如同水雷一般，彻底将这台铠装炸的稀巴烂。 　　假如操控这台铠装的，是原本的精灵海盗，或许就如大萨满所愿。 　　但这一次，操控铠装的是伊恩。 　　嗖嗖——海战铠装的腰侧，突然弹射出两道勾爪。 　　这原本是用来攀附在船底进行特种作业工作，亦或是约束敌方铠装的设备，威力并不大，仅仅只是抓的牢靠，并且可以辅助铠装进行行动。 　　但是，在伊恩的操控下，这些勾爪却牢牢抓在那些突兀竖起，拦截在铠装前方的石刺上。 　　紧接着，借力变向！ 　　凭借勾爪给予的支持，铠装的右侧的喷口停止，而左侧的喷口骤然加速，淡蓝色的金属巨人仿佛就像是将自己变成一块巨大的甩石，用钩索与石柱作为旋转和变向的借力点！ 　　轰！就在铠装变向之时，这根原本用来阻挡它的石刺，甚至被巨大的离心力从地壳从拔起，紧接着重重砸落在地，翻滚着引爆了一圈石刺水雷。 　　凭勾爪急速转向绕圈，仅仅是瞬间，铠装就以几乎没有损耗的速度，漂移到了鳄龙的侧面，避开前方密密麻麻的石刺与水雷！ 　　“还有这种钩锁机动！？” 　　大萨满一个乡下土著，哪里见过这种高端铠装操作？他原本想要锁定伊恩的目标所在，但却发现鳄龙的脑袋根本不支持超过九十度以上的转向。 　　当然，一切都不可能这么简单，随着鳄龙直接转身，它的六只赤瞳中亮起明黄色的光芒，登时眼前的海底大片大片的地刺再次腾起，甚至有的还腾空而起，宛若导弹一般追踪铠装行动。 　　倘若是在地面上，这样的攻击，已经算是小范围内的军队级进攻，足以摧毁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可伊恩再次如法炮制，以漩涡一般的轨迹不停绕圈，试图找出一个最无法防备的角度，朝着鳄龙冲刺！ 　　鳄龙想要转向跟上，但转头转身的速度居然跟不上伊恩机动的速度。 　　一时之间，那些密密麻麻，足以令常人叹息止步的屏障，全部都被少年驾驶的铠装所跨越。 　　“就是这个角度！” 　　此刻，驾驶舱内，精灵海盗已经被伊恩驾驶铠装后带来的急速变向和弧形机动动作给甩的快要昏迷过去——他虽然是第一能级，但之前被歌塞大师的电浆球余波已经打得半死不活，更是被依森嘉德的血制裁了一圈，现在当真是虚弱不堪。 　　而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也是面色极其难看……他们不是没有乘坐过铠装亦或是以太武装，但那都不是战斗形态。虽然他们自忖即便是战斗状态，以升华者的身体素质完全能够承受。 　　但像是伊恩这样的超高速变向和加速……违背人体本能的上下和漩涡机动……当真是要把脑子都给晃出来了！ 　　与这些孱弱的外行驾驶员相比，伊恩此刻状态正佳。 　　他发现自己只要愿意，居然可以控制住自己体内所有器官乃至于大脑都稳定固定在原地……不动坚城一系的传承，虽然的确不会飞，但是也可以抵御所有这种类似空间剧烈机动造成的晕眩！ 　　说不动，就不动！ 　　轰轰轰！鳄龙布置的水雷和石刺在铠装飞掠过后才依次引爆炸开，弥散出漫天尘雾，此时此刻，铠装已经抵达了距离鳄龙极近的一个距离。 　　——我倒要看看你能凭借一个半残铠装能做什么！ 　　此刻，大萨满也是强忍着被戏耍的怒火……他知道自己要冷静，但是鳄龙带来的意志侵蚀令他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那个冷静到近乎于石头的老人，他的心态不可避免地变得年轻……以及带着些许躁动。 　　所以，面对疾驰而来的铠装，鳄龙抬起了自己的前爪，淡金色的光辉凝聚，周围的无数海沙与泥岩全部都凝聚在其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型石爪——它赫然是要用最蛮横最直接的力量，将这台小小的铠装给彻底按碎！ 　　但它没想到的是，伊恩从来没有想过用这台铠装做到什么。 　　他只是用这个半残的‘工具’，载自己一程。 　　咔咔！ 　　在铠装迎面冲向鳄龙石爪的刹那，伊恩直接按下‘弹出键’。 　　瞬间，歌塞大师，依森嘉德连带精灵海盗全部都被弹出——深海的环境虽然混乱，但不至于对三位升华者造成什么影响……更何况依森嘉德他们都带有水中呼吸药剂。 　　而伊恩在弹出其他人后，又将炼金炉心的超载捋推至最大！ 　　——开铠装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种大型机械的最后归宿？ 　　虽然很不舍自己的第一台铠装，但是少年很清楚，这就是他唯一一种可以重创鳄龙，乃至于去击杀大萨满的方法！ 　　“炼金炉，超载百分之四百！” ###第215章 百般武艺，此乃超空泡鱼雷剑！ 　　咔嚓咔嚓……登时，位于铠装背后的炉心瞬间就发出了令人不安的破碎声，而铠装内部操控台上的内部能量指数也开始急速飙升！ 　　寻常的炼金炉支持百分之120～150％的超频，用以适应极限情况下的短时间内超水平战斗，但即便如此，也会对炉心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超过百分之两百，基本等同于战斗后要损失一台铠装。 　　至于四百…… 　　倘若一不小心，就连驾驶员都要搭上。 　　因为，这代表的，其实就是‘当场自爆’！ 　　“再见！” 　　一把将插入自己背后的数据缆线拔出，甚至带出些许电火花，伊恩毫无留恋地一脚踢在驾驶台上，脱出铠装。 　　他没有去看铠装与鳄龙石爪碰撞，炼金炉心超频爆炸产生的刺目焰火，少年在离开的瞬间，就将妖精之翼的力量推至极限，并拿出了铁甲鲨为他带来的炼金长剑。 　　沙铠学徒的源质注入其中，无锋长剑上的铭文一个接着一个亮起……‘重击’‘无锋钝击’‘坚固’与‘粉碎破甲’……数个铭文组合依次闪烁，令原本黑沉的重渊铁剑亮起一道浅金色的光晕。 　　——在有着鳄龙庞大土源质反应的情况下，他可以不用掩盖实力，动用自己沙铠学徒的力量！ 　　轰隆！自爆的铠装将鳄龙压下的石爪炸开，令它发出了凄厉的痛嚎——炼金炉带有腐蚀性的高温炼金溶液就连第二能级的魔兽也无法挡住，而与此同时，伊恩再次加速。 　　才刚刚生成没几天的妖精之翼推动力，自然是不如铠装的推进器来的功率大，但它要推动的东西，也不是铠装那样的庞然大物。 　　宛如一头在深海中狩猎的恶鲨，伊恩于深海尘雾中划着流畅的弧度，直接朝着吃痛鳄龙的上方游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鳄龙除却腰侧伤口外的第二个弱点…… 　　土著大萨满和鳄龙融合之地！ 　　伊恩虽然会用剑，也因为希利亚德的教导学会了不少剑术精要，但他并没有学过水中战斗的剑法，更别说在水中与巨兽战斗的剑法。 　　据说，在鲸歌崖周边海域定居的海裔们，就会一种在海中使用巨大武器，和难以想象的海中巨兽搏杀的剑法，那种剑法难以对陆地上的众生施展，大地之上无法承载那种需要在三维海洋中腾跃劈斩的技巧，但这并不影响鲸歌崖的剑士是泰拉大陆上最好的剑士，而他们使用的武器也是最好的武器。 　　如今，少年手中握着的剑并不逊色于任何一柄海裔长剑。 　　而他使用的技巧，也不逊色于任何海裔从数百年来搏杀中开发出的海中剑技。 　　——百般武艺，此乃超空泡鱼雷之剑！ 　　嗡！妖精之翼与咏浪者同时操控水流喷射，超高速的震荡甚至令海水气化成高温水蒸气，高压高温的气体空泡将伊恩彻底包裹，而少年以自己沙铠学徒提供的防御硬顶着这样足以在瞬间将人烤的熟透的高温高压，举剑斩向鳄龙的头部！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在铠装爆炸后居然还有人可以攻击自己，大萨满甚至来不及懊恼自己是不是有可能抓不到俘虏，一股尖锐的危险感便直直朝着它的头颅上方而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此刻的伊恩已经将自己加速到极限，他这一击直接在水中掀起一道笔直的空泡区，沿途所过之处，无论是海中漂浮的尘埃，土元素凝聚的水雷，亦或是深海中屹立的石刺，全部都被吹飞斩断。 　　这一击的威势，简直就像是一颗陨石当头砸下！ 　　“吼！” 　　伊恩的这一击超空泡鱼雷剑已经是极其惊人，莫说是寻常升华者，哪怕是一艘潜艇，一艘铁铸的船只，在这一剑下也会被劈做两段。 　　但是伴随着鳄龙一声狂吼，以这头数十米长的巨兽为核心，整个海底底层炸开一圈尘浪，大地岩壳破裂，碎石崩飞，漫漫尘雾几乎将巨兽彻底笼罩。 　　无穷尘埃泥浆就像是活着的生物一般，急速朝着鳄龙头顶汇聚，要凝聚成一块足以挡住炼金火炮的护盾盾牌！ 　　伊恩这一剑，的确比炼金火炮的炮弹威力要大，要重——重渊铁剑的一击足够轰碎它的护盾。 　　但，轰碎了又如何？只要不被砸中要害，不被偷袭成功，对方一个第一能级，就不可能还有第二次机会能对他造成威胁！ 　　只是伊恩早已预见到了这个情况。 　　“呼！” 　　少年松手，放开长剑，而咏浪者的力量震荡海浪，简直就像是二级火箭一般，令一股宛如大河奔涌又如深泉迸发沛不可挡的巨大力量从长剑后端激射而出，令这柄长剑的速度在瞬间翻倍！ 　　以伊恩双倍源质的输出和加速，这柄长剑的速度赫然是达到了亚音速——肉眼可见的激波震荡，其余波划过深海岩层，直接荡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噗！在鳄龙的泥盾成型之前，长剑便先发一步，直接撞散对方的源质，直接插在鳄龙头顶的人形印痕之上！ 　　那正是土著大萨满与鳄龙融为一体的所在……也是鳄龙身上，除却侧腹炮伤外，唯一一个没有坚韧皮层肌肉与坚骨保护的区域！ 　　那是为了让萨满和图腾主的意志完美融合，人造而出的‘囟门’！ 　　重渊铁剑没入血肉之中，狂暴的冲击轰入鳄龙脑中——在这瞬间，原本还算是镇定的鳄龙突然发出一声难以名状的狂吼，那是真实不虚的脑震荡，没有任何夸张说法的‘大脑在颤抖’！ 　　但仅仅是如此，还不能杀死这头巨兽……远远不能。第二能级魔兽的生命力何等可怖，即便是人类骑士韦格斯都是接连受到重创后才‘力竭而亡’，仅仅是大脑受损一部分，并不能彻底杀死这头沼地鳄龙。 　　但伊恩接下来的行动，才是真正的战术核心。 　　他将双手抱在头部，身形蜷缩，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紧接着，加速，突进！ 　　妖精之翼全力发动，伴随着咏浪者同时运转，令少年的身后，简直就像是多出了三个全力运转的火箭喷口—— 　　——他赫然是将自己当小型火箭炮，直接发射了出去！ 　　轰隆隆隆隆！好似一道雷霆在海底炸响，那是海水被排开又迅速并拢拍打而出的巨大震荡，而伊恩化作海中流光，直直地命中在之前重渊铁剑插入的伤口处。 　　原本就被击溃过一次的源质护盾和血肉，自然不可能挡得住第二次破甲攻击。 　　嘭。 　　在这瞬间，一道橙红色的血浪仿若怒泉，于海底骤然喷薄。 　　而正在朝着鳄龙头顶顶端汇聚的泥沙巨浪也突地一顿，紧接着全部消散。 ###第216章 大萨满之死！ 　　“什么……” 　　此时此刻，土著大萨满仍然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一个咏浪者，却爆发出任何一个第一能级咏浪者都不可能有的高速，除此之外，身躯也极其坚硬，力量更是大的不可思议。 　　这种超规格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是第一能级拥有的！即便是格兰特那个家伙驾驶着以太武装的轰击也不过如此，可他倘若知晓自己面对的是格兰特那个老对手，又怎么会不提前做好全部准备以逸待劳，反而是现在这样横渡漫长距离，浪费巨额体力来拦截？ 　　失策了——自己要面对的对手，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亦或是无法以常理评价的怪物。 　　如此想到，但是大萨满知道，自己还没有输……鳄龙也还没有输。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携裹着令他自己都感觉浑身筋骨欲碎的可怖冲击力，直直地轰入了鳄龙的脑门中央。 　　正如他预判的那样，鳄龙的血肉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坚硬，但对于沙铠学徒来说却是正好的缓冲垫子——在他将鳄龙头顶的血肉炸出一道巨大的血口，令肉末碎屑飞散时，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只需要再更进一步，就可以直接冲进鳄龙的大脑中，彻底摧毁这头魔兽的思维中枢。 　　既然还差一步，那就继续做。 　　从崩散的血肉中重新紧握重渊铁剑，伊恩反手握剑，就要插入鳄龙头顶的空隙，用源质重创对方大脑。 　　但这重若千钧一剑，却被一团血肉紧紧夹住。 　　这血肉有着隐约的人形，但却狰狞可怖至极，那是一团由肌肉，鳞片，血管和神经乱糟糟糅合成一团的怪异之物，粗大的手臂上有着紫色和橙色的液体正在急速流动，带起磅礴的力量。 　　双方对视——倘若这也叫对视的话，那么无论是伊恩还是对方，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就是战斗最后的环节。 　　在不断挣扎翻滚，痛苦不堪的鳄龙背部，血肉人形和伊恩要展开最后一场殊死搏杀。 　　手中剑被夹住，一时间攻势受阻，而周围的鳄龙血肉正如触手般席卷而来，要将少年捕获。 　　但伊恩却仿佛早有预料。 　　水中的战斗不像是陆地上需要支点，有着妖精之翼处处是支点——他当即一跃起身，然后驾驭妖精之翼推进，飞起一脚踢在剑柄处。 　　远胜于手臂的力量爆发，令血肉人形夹住长剑的手臂为之一松，长剑刺入其胸口。 　　而就在此刻，伊恩一个水中空翻，灵巧的水流喷射调整力道，却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反作用力脱离太远，而是停留在原地，再次正手重握长剑。 　　他将重渊铁剑拔出，带起一捧橙红色的血花，而后反手一斩，将几根想要靠近自己的血肉触手劈的粉碎。 　　这是不得已为之，因为那几根触手已经差点就要卷住少年的脚踝……而趁着这个空隙，被重创的血肉人形浑身源质汇聚，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浅黄色源质纹路从鳄龙身上传递，最终汇聚在其身上，浓郁的光芒甚至在其周身凝聚成一层实体的光盾。 　　周围的海沙也因此汇聚而来，覆盖在这人形的身躯上，它紧握右拳，被土源质强化到近乎于合金的锋锐石爪径直朝着少年心口抓去。 　　这一击轰出的瞬间，就连海水都被划破，肉眼可见的高速水流朝着四面八方横扫，急速的湍流与漩涡因这一击的力量而成型，誓要将眼前的目标彻底撕碎贯穿，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 　　但伊恩却不闪不避。 　　嘭！沉闷地撞击声响起，血肉人形显然是愣住了——他感觉自己足以将礁石穿透的石爪一击撞击到了一块厚密坚固的合金板上，巨大的反震力道甚至让它的躯体向后飘荡，身形不稳。 　　对方也是土系传承……是比它操控的鳄龙还要高等的土系守护传承！ 　　但他不是他妈的水系传承吗？！怎么打着打着就变成土了？！ 　　此时此刻，血肉人形即便是再怎么淡薄也想要骂出脏话了，但这还不是完毕，它惊愕地察觉，自己的攻击不仅没有贯穿对方的血肉，甚至就连对方的衬衫都没有抓碎。 　　而伊恩吐出一口血，露出笑容。 　　趁着对方一击未竞全功，受反震空门大开的刹那，少年双手握剑，高举于头顶。 　　古龙心核，自我源种，沃土之心，所有能催动源质和力量的升华器官都在剧烈运转，输送着远超第一能级的力量等待爆发。 　　此刻，他要挥出所有剑法中，威力最强，力量最浑厚，也是空挡最大的一招。 　　亦是可以被称之为‘处决’的一招。 　　嗡！ 　　水中没有狂风呼啸，亦没有声波震荡，只能听见低沉的水流嗡鸣，带起一道宛如流星般在深海闪过的一剑。 　　剑光一闪，宛若飞星破空。 　　血肉人形还想要挣扎，但是在这就连深海的水流都被撕碎化作蒸汽的一剑下，它整个身体都被一剑劈开。 　　然后，裂成两段。 　　在这之后，构成血肉人形的肌肉血管和神经全部都瘫软了下去，血肉触手也都不再活动——原本不断挣扎的鳄龙六颗眼瞳更是全部翻白，明明大脑没有受损，却仿佛遭遇了不可承受的巨大冲击。 　　“看来那就是大萨满在图腾主体内的化身——将其斩杀，就等同于暂时斩杀掉了这头巨兽的灵魂。” 　　虽然图腾主那庞大的躯体很快就会重新凝聚出一个凶残而野蛮，原始而毫无智慧的全新灵魂和思维核心……但伊恩已经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吐出一口气——或者说，吐出一口水流，伊恩双目中亮起银青色的光晕。 　　紫色的雾气翻腾间，他看见了鳄龙最为脆弱，也是青色雾气最后浓厚的一处区域。 　　就位于他身下的区域。 　　少年反手持剑，然后用力对准，插下！ 　　咔嚓咔嚓咔嚓——坚骨破碎的声音响起，伊恩整个人都落入了鳄龙的大脑之中。 　　外界，鳄龙剧烈地抽搐起来。 　　数十秒后，当伊恩再次出现在外界时，他的手中拿着一团硕大的脑髓结晶。 　　浅金色的脑髓结晶呈现出规律的正二十面体，紫青交杂的光雾萦绕其周边环绕。 ###第217章 鳄龙脑髓结晶 　　战斗全程不超过两分钟，海雾仍在翻腾，泥沙还未沉淀，而萨满与鳄龙便已经死去。 　　巨兽的身体还在抽搐，甚至是剧烈地挣扎。 　　但伊恩却没有回头，因为对方的死亡已经成为定局。 　　如若没有其他人干扰它的最后结局，就是成为这片深海的鲸落，成为此地的一个深海生态圈的起始。 　　但它最后可能的结局，就是在战斗之后，被哈里森港回收，成为伊恩授勋为骑士的功勋。 　　这并不轻松。 　　此次战斗非常惊险，生死只在转瞬之间，如若不是自己是双重传承，且防御力强到足够吃上一击血肉人形的直击，硬生生将对方反震出破绽，不然的话，胜负难料。 　　“多亏我当年一炮重创了这头巨兽，而且战场位于深海，属于我的主场，不然的话，以它当年全盛时期在大地上的力量，源质调动速度便不会慢上一拍，导致防御被我用重渊铁剑破开。” 　　此刻，手中抱着鳄龙巨大的脑髓结晶，伊恩感觉自己胸口发蒙，双眼冒金星，现在还没有从刚才的战斗缓过来：“而且鳄龙和大萨满间的合作也有了差错……如若大萨满还是六年前思路智慧最清晰的时刻，恐怕我也不可能取胜。” 　　这次和大萨满以及鳄龙的战斗，是正经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大萨满想要活捉依森嘉德，想要彻底解决掉自己，还不想要受重伤留下力量以应对之后的格兰特子爵，心中多出许多顾虑，反而不如他心思单纯，只是一心一意要杀了眼前的魔兽。 　　当然，复盘战斗过程，可以日后安全时，用银色芯片的记录复盘。 　　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 　　如今的伊恩抱着手中差不多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脑髓结晶，感应着浓郁无比的土元素源质波动，不禁长吁一口气：“虽然鳄龙还有一些素材很珍贵，但是只有这一个素材够格作为我第二能级‘岩铸骑士’的材料，其他的都差点意思。” 　　浅金色的脑髓结晶，是沼地鳄龙的神经中枢……遍布鳄龙全身的浅黄色元素纹路，以及鳞片甲壳间的要素结晶痕迹，其源头溯源至最顶端，都将汇聚回这颗脑髓结晶。 　　换而言之，它就是沼地鳄龙一身升华之力的源头——是真正意义上的中枢！ 　　也只有这种等级的魔兽素材，才能作为不动坚城系列传承的魔药主材。 　　“其他素材，浪费就浪费吧，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低声自语，抬起头，伊恩能看见不远处的海域，仍然有一个深紫色的庞大雾气正在翻腾。 　　铁甲鲨正在玩命逃窜，而一条比它大个二十多倍的腾澜巨鳗正恼羞成怒般地疯狂追逐鲨鲨，誓要将鲨一口吞了！ 　　而更近一点的地方，已经服下水下呼吸药剂的歌塞依森师徒两人，带着一个估计是什么水属性传承，也能水下呼吸的精灵海盗躲在一块海底裂谷的间隙中，刚刚才探出头来，观察情况。 　　“快走。” 　　伊恩朝着依森等人挥挥手，然后指向头顶，他的意思即便是不用说大家也都很明白：“我们浮去浅海！” 　　众人看见指示，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伊恩居然能驾驶着铠装在两分钟内解决掉一头第二能级的魔兽……但伊恩能解决总比不能解决要来的好！ 　　于是所有人都奋力向上浮起。 　　升华者的体重，大多都比正常人要重许多，他们身体内部许多原本轻盈的器官和血肉都逐渐被升华器官所取代，而集成了更多功能也更加坚韧的升华器官显然比正常的人体组织密度要大。 　　所以，想要浮起来，其实是颇为艰难的一件事。 　　也幸亏是刚才，歌塞大师早就考虑过这个情况，为精灵海盗注射了一管治疗药剂，这位水属性真形的修行者才有力量带着其他两人一同浮出水面。 　　不带？不浮？ 　　搞笑！ 　　安多尔又不是弱智，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好表现争取活命的机会，他可不是瞎子，还记得刚才那个白之民小子一个人就能把自己加速到堪比铠装的情况呢！ 　　对，还不能忘记那头铁甲鲨！ 　　对方只是暂时用得到自己，可不是说只有他才能把其他人带回岸上！ 　　所以即便是憋出吃奶的劲，明明也是重伤的安多尔冒着体内源质紊乱，沦为废人的风险，爆发出了最后的底力，将所有人安全送到海面。 　　不得不说，铁甲鲨已经做到了最好——凭借海中的速度比巨鳗略胜一筹，它成功拖延了腾澜巨鳗好几分钟的时间，令伊恩有足够的时间驾驶铠装进行了两次冲锋，抓到对方的弱点进行一击必杀。 　　趁着鲨鲨争取到的时间，所有人都成功撤回浅海……歌塞大师在上浮的中途，服用了超过五瓶应急药剂，拼着不久之后大病一场，强行提振源质，催动大风将众人带回天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一股温柔的风托举在数十米高的半空，暂时脱离危险无比的深海区域。 　　暴风雨还在继续。 　　南海上空的雷霆此刻已经逐渐稳定，这个稳定并不是说没有，而是层出不穷的雷光已经在天穹之上，构筑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法环——雷霆于无尽阴云之中，勾勒出一个时隐时现的青蓝色铭文之环。 　　这个法环三层同心圆镶套，一个‘人’形的分岔将其均分，最中央处是一团致密到近乎于纯青半透明的闪电核心。 　　法环溢散出的雷霆扫过天空，明耀了一时的黑暗，令层层叠叠的阴云宛若倒悬的山峰，压在所有人心头。 　　被歌塞大师呼唤的狂风托住，注视着头顶几乎已经实质化的异象，伊恩的眉头紧皱。 　　“迷宫……” 　　他困惑地想到：“迷宫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迷宫的诞生，会产生这样的天地异象？” 　　而就在所有人都悬浮在暴风中时，海面之上，突然浮现出一片银白色的鲨鱼背鳍。 　　紧接着，这鲨鱼背鳍便划着S形的轨迹，在大海上急速前进。 ###第218章 好似，开香槟咯！ 　　鲨鱼在前方急速行进着，如电光迅捷，如饿狼般凶厉，足以令所有南海渔民都为之胆寒。 　　倘若忽视鲨鱼的急速行动，仅仅是为了逃命的话，的确便有其凶悍气势。 　　可是，在鲨鱼后，一头巨大无比的海鳗浮现，它就像是一条漆黑的闪电般在海中急行而过，翻腾而出的水波涌出海面，带起一道雪白的浪花痕迹。 　　鲨逃，鳗追，它们都插翅难飞。 　　不过很快，在追逐了一会铁甲鲨后，这头海鳗才迟迟反应过来，它真正的目标并不是眼前的鲨鱼，而是天空上的那群人类。 　　“呜————” 　　昂起头，巨鳗展开巨口，这头可以操控海浪，令大海生出漩涡的魔兽愤怒地发出一声激昂的高鸣，令无形的海水环绕它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流。 　　伊恩毫不怀疑，下一刻，涡流中积蓄的力量将会化作喷泉和尖锐的水箭，宛若逆飞的暴雨般朝着他们涌来，覆盖整片天空。 　　不过，此时，他却并不感觉到有半点忧虑。 　　因为天边浮现出一颗淡蓝色的光点。 　　这光点自远方激射而来，云层都被其撕碎，露出背后寡星的夜空。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光点的正体便抵达这方海域的上空。 　　格兰特子爵与状态完好，仅仅是部分铠甲有雷电灼烧痕迹的以太武装·征澜已经抵达战场。 　　局势明朗起来。 　　在格兰特子爵未成就第二能级前时，哈里森港的安全全都仰赖白雾主教一人支持……当子爵成就第二能级后，老主教便退居二线，将哈里森港的城防大权不带一丝保留地全数归还给本地的领主。 　　而格兰特子爵也没有辜负这份信赖与希望，他虽然表面上只是固守港口原有的领域，抵御土著的一次次袭击，但暗中却联络帝都的友人励精图治暗中发育，最终省吃俭用，积攒出了一整个火炮大队，令大红杉林区域的攻守之势逆转。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有过图腾主出动骚扰的情况，但格兰特子爵总是能驾驶着以太武装，将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击退。 　　他从未败过。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正是如此，因为格兰特子爵赢的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很少有人会觉得，这位平日除却喝酒享乐外几乎啥事都不干的贵族老爷是一位正儿八经的武勋贵族。 　　可现在。 　　因为格兰特子爵的抵达，令腾澜巨鳗都不禁朝着海中潜入了一截，搅动的风雨浪潮也因此平缓些许。 　　这头巨兽显然是忌惮子爵极了，以至于对方一出现，就采取了守势。 　　子爵并不在乎巨鳗对他的态度，他扫视一眼如今的战场，看见伊恩，歌塞和依森嘉德等人都活的好好的时候，不禁松了一口气：【老师，你没事啊。】 　　以太武装的扩音器也不能让子爵的声音变得清晰，始终带着一种罐头中的沉闷感。 　　“不好。艾尔斯，现在可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歌塞大师虽然话语流畅清晰，但那种虚弱的无力感却是无法伪装的：“你没解决掉帕特里克？那咱们要先跑了。” 　　【他中了我一剑，现在估计还在努力不让自己的血变成高热蒸汽，几分钟内没工夫找我们麻烦】 　　听见歌塞大师还能说话，子爵微微点头，他看向身下的巨鳗，神态傲慢：【大海本就是我们格兰特家族的主场——不需要庇护军队，庇护城市，位于海中的潜渊蜥鲸，什么时候害怕过其他魔兽？】 　　仿佛感觉到了子爵的不屑，腾澜之灵庞大的躯体在海中翻腾，带着恼怒搅动着漩涡——一时间，周围海域数千米范围内，涌出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涡流。 　　而远方，鼓浪之灵的尖锐的鸣叫也响起，那头可以引动雷光的巨兽虽然一时被格兰特子爵击退，但却没有受什么重伤。 　　如今听见同伴的呼唤，两头巨鳗要汇聚于一处，一同对敌。 　　除此之外，子爵突然抬起头，环视周围的阴云……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可以确信，之前被他重创的帕特里克也正在赶过来的中途。 　　【啧，三打一，甚至是四打一，还是有些棘手……】 　　他慎重地自语，然后高声询问道：【鳄龙呢？我刚才感应到了它的源质波动？】 　　【报告一下它的方位！】 　　“已经死了。” 　　而伊恩没有任何犹豫，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鳄龙脑髓结晶：“我驾驶铠装，在歌塞大师他们的辅助下斩杀了山潮之灵！” 　　登时，不仅仅是以太武装的动作顿了顿，就连一侧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年身上。 　　他们目露疑惑，似乎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哪里辅助了伊恩。 　　不过精通人情世故的歌塞大师看见伊恩手中的浅金色晶核后，登时就明白过来，故而开口道：“是的，艾尔斯，那头鳄龙已经被我们联手斩杀，尸体就在海下，无需担心！” 　　这下懵逼的只剩下依森嘉德——海盗安多尔甚至明白的比歌塞大师还早，毕竟他们日常生活差不多就这样。 　　【这还真是……】 　　一时间，格兰特子爵除却震惊莫名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甚至茫然地重复了一次：【就这么死了？有这么简单吗？】 　　——和他缠斗几十年，互有优劣，对抗了这么久的土著共主……居然就这样死了？ 　　他的心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当然不是什么惋惜，而是他实在是太想开香槟庆贺一番，高呼‘好死！’，但现在严肃的情况不太支持。 　　对于子爵的话，少年不禁啧了一声——怎么可能，杀鳄龙当然不简单！ 　　但伊恩总不可能和对方解释自己是先知能看见弱点，而且还有双重传承这件事吧？ 　　说完这些话后，伊恩便用自己的袍子做成一个小包袱，将这枚脑髓结晶挂在自己腰侧——接下来说不定还要战斗亦或是跑路，带着这么个东西也不好行动。 　　他准备找个机会简单处理一下这枚脑髓晶体——不出意外，同为土系升华者的伊恩可以将其浓缩，变得差不多只有拳头大小。 ###第219章 想不到吧，我也带了人！ 　　现在这情况，也不是震惊的时候。 　　独自愕然嘀咕了一会，格兰特子爵摇摇头，再次集中精神。 　　毕竟，少了大萨满和鳄龙，还有两条巨鳗与潜伏的帕特里克……那位好友仅仅是被自己击退，但以铂因工坊南方总管事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服用多种药剂，随时都可以重回巅峰。 　　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难点。 　　如此想到，子爵抬起头，看向远方的雷云，露出忧虑的表情：“还有那条结晶龙……” 　　“让那头怪物到了第二能级，可就不好剿灭了啊……” 　　倘若伊恩提供的情报属实，埃伦家族来这里就是为了抓那条湛海结晶龙的话，那么当对方抵达第二能级时，这个任务基本可以宣告失败了——生擒一条第二能级的龙种魔兽，起码得有第三能级的强者过来。 　　问题是，第三能级‘心光阶’的强者，在不是瑟塔尔帝国这种大势力的地方，都能当小国主了！ 　　别的不说，倘若南岭这种地方，出了一个第三能级的仪祭主，大魔兽，那没几个军团根本别想剿灭，一般来说都是招安了事。 　　比如说雾纱港的迷雾海裔之王，招安后领地划分为自治区，世袭总督，待遇侯爵起步。 　　“这种级别的大人物，真来我这……别说功劳，就没我什么事了。” 　　摇摇头，子爵决定暂时不多想，反正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 　　不过，就当他打算催动能力，驾驭水雾，代替已经疲惫不堪的歌塞大师将众人托举至半空时。 　　突然地，远方亮起了一连串灼目耀眼的电弧火花。 　　与之随同而来的，还有一股令在场所有人都感觉毛发悚然，浑身上下噼啪作响的强大电压！ 　　半空中，伊恩睁大眼睛，他吐出一口气：“猎雷水母！” 　　“而且，数量居然这么多！？” 　　此时此刻，以众人视角的东北方向的大海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漂浮在如今阴沉的天幕与海面间，简直就像是一片活着的星空——超过一千只猎雷水母化作了壮丽的星空绘卷，在黑暗的世界中闪耀。 　　一道道腾起又消退的电弧链接在这群猎雷水母间，将原本离散的群落构筑成一个更加庞大的整体，这雷霆的‘星空’带着噼啪作响的炸裂声朝着雷海的中央漂浮而去。 　　不仅仅如此—— 　　众人惊愕之余，格兰特子爵还察觉到，自己身上，置放在心口胸前的‘钥匙’也在此刻变得灼热起来。 　　嗡嗡，嗡嗡…… 　　雷霆闪烁，狂风呼啸，格兰特子爵在驾驶舱内伸手，掏出了那淡蓝色的‘钥匙’。 　　它正在发光。 　　‘钥匙’是一张淡蓝色的金属卡片，带有磨砂手感，坚固且冰凉。 　　这张卡片来自十四年前的那场大风暴，一位幸存的护卫队成员自称从深海的溶洞巢穴，土著古老的邪恶祭坛中找到了这枚卡片。 　　他说，那个海底洞窟庞大到不可思议，古老的仿佛从未有过人类造访……但是就在洞窟的深处，有着如今南海土著无法想象的华丽祭坛与壁画，那里描绘着亵渎又令人恐惧的邪恶祭祀，将人投入炽热熔岩坑洞的血腥仪式。 　　而就在所有壁画的末端，在所有祭坛的中央，一个穿戴怪异服饰的人类雕像手中，有这么一张神秘的卡牌淡淡地发着光。 　　那个时候，这枚卡片就散发着淡淡的如水蓝光……但却远远比不上现在。 　　如若说，那时的光芒是夜幕中黯淡的月，现在的光就是白昼中刺目的阳。 　　与此同时。 　　海底。 　　鳄龙的尸体中，突然窜出三道流光。 　　金、绿与白三色流光拖拽着长长的轨迹，朝着海面之上飞驰而去。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随着格兰特子爵几近于狂喜地打开以太武装的驾驶舱，紧握着手中的‘水之钥’迎接这仿佛向他迎来的三把‘钥匙’，肉眼可见的荧光便开始环绕他开始旋转。 　　“这就是……所有的钥匙？！” 　　此时此刻，子爵当真不知道自己该说是震惊还是惊喜，他只感觉到一种恍然：“原来如此，这些钥匙早就知晓异变的发生……是了，异变就是因为遗迹群的变化而产生的！” 　　“这些钥匙，能感应到前纪元遗迹的变动而变化！” 　　十四年前的大风暴他还没有得到钥匙，而六年前的大风暴他又在外进攻土著——难怪土著可以预知到大风暴的降临，一切都是钥匙的启示！ 　　此时此刻，他也不忌讳这些钥匙被在场的众人看见——伊恩不必多说，自己人本来就瞒不住，而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却又离得太远。 　　埃伦家族是帝国另一头的贵族，所以反而可以合作。 　　什么？埃伦家族是帝国北境边疆实地侯爵，是皇帝心腹，现任侯爵夫人更还皇帝侄女？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单独越过他探索远古遗迹群？ 　　家族更是在炼金生物学与魔兽生物学方面享有崇高声誉，出过好几位业界知名大拿？ 　　对！是很厉害！ 　　但对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南疆装威风啊。 　　倘若真的能，那该担心的就不是伊恩甚至是格兰特子爵了，而是帝国皇帝阿克塞尔陛下。 　　而就在子爵因为集齐了四把钥匙而欣喜不已时。 　　骤然间，雷鸣炸响——而一道扭曲的青白色雷光便从雨云中迸发，朝着毫无防备，离开了以太武装，欣喜地似乎忘乎所以的褐发贵族炸去！ 　　帕特里克的确一直都潜伏在周边，此刻看准时机发起突袭！ 　　但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因为格兰特子爵脱离驾驶舱而停止行动的以太武装，突然抬起了手。 　　一层薄薄的水雾光墙竖起，将袭来的电荷与雷光全部都化解吸收，蒸腾为大片大片的带电蒸汽。 　　“果然。” 　　而格兰特子爵与以太武装一齐转头，看向雷光袭来的方向。 　　男人叹息道：“你就在这里——帕特里克。” 　　如此说着，他离开了以太武装，漂浮在半空。 　　而理论上失去驾驶者，就应该彻底停止运转的钢铁巨人，却还在运转，漂浮在半空。 　　子爵抬起手，指向那一片云层，于是漫天阴云水雾因此而退却，在操控雾气与潮汐的蜥鲸之力下消散——被漆黑血肉铠甲覆盖的帕特里克出现在原本的云雾中央。 　　表情虽然谁都看不见，但谁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肯定坏极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 　　沉闷的声音传来，帕特里克沉声道：“归根结底，你只有一个人，而我还有两头魔兽相助。” 　　“是吗。” 　　子爵并不否认这一点，微笑着说道，而体表浮现出一颗颗冰蓝色的晶体。 　　暴雨开始以他为中心旋转，甚至隐约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龙卷：“但，你还没有发现吗？亦或是说不愿意承认？” 　　“我并不是一个人。” 　　随着格兰特子爵的话语，一旁的以太武装从腰间抽出晶剑——其过程之流畅，简直就像是已经驾驶过这台武装不知多少次那样。 　　“从刚才开始，驾驶员就是我。” 　　此时此刻，以太武装中传出的苍老声音，伊恩简直可以说是熟悉无比：“可别小看维修员，这玩意我修了几十年，多少还是会操控的。” 　　那是普德长老的声音！ ###第220章 通向古老之门扉 　　此刻，形势再度逆转。 　　驾驶着以太武装的普德长老，即便实力不可能有格兰特子爵驾驶的那么强，但拖住巨鳗不成问题。 　　与之相对的，通体已经开始流淌宛若水流一般的源质回路，就连潜渊凝晶都开始闪烁光芒，进入完全全力状态的格兰特子爵……恐怕比穿着以太武装子株的帕特里克还要强。 　　在此时此刻的南岭，于暴风雨的天气下，位于大海中的潜渊蜥鲸……是无敌的！ 　　一个略微超越第二能级巅峰的战斗力，瞬间分成了一个第二能级，和一个第二能级巅峰的战斗力。 　　面对两头腾澜巨鳗和帕特里克，这样的战斗力分布刚刚好！ 　　此刻，伊恩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躺平了——不出意外，在普德长老驾驶以太武装和腾澜巨鳗纠缠的时候，格兰特子爵就能把帕特里克轰下，这次盛大的埃伦家族内斗，就将以南海异变的开端作为结尾而告终。 　　甚至，银色芯片告诉他，哈里森港的方向，亦有一个第二能级巅峰左右的强者正在行动……那是负责为格兰特子爵垫底，保护哈里森港安危的白雾主教。 　　本来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格兰特子爵出动时守护港口，避免土著和其他魔兽偷家换家……但在土著倾巢而出的时候，这位怀光主教肯定也不会坐视子爵孤军奋战。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就在子爵和土著身上携带的四把钥匙，彻底重合在一起时。 　　真正的意外状况，发生了。 　　轰隆！ 　　一声巨响，并非从天空，而是从大海与地壳的深处传来。 　　紧接着，整个南海，亦或是说，连带海洋与天空，都开始剧烈地颤动！ 　　轰隆隆隆隆！雷光忽然接连不断地炸裂，就连之前刚刚形成没多久的雷霆法环也猛地破碎，化作一串串在天空中散落的碎片——所有的魔兽，所有人，连带那些之前还在行进的猎雷水母更是齐齐开始颤抖停顿，停在原地摇晃不已。 　　甚至，就连伊恩也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双目前方闪烁大片大片怪异的，就像是极光一样的闪烁光弧。 　　不过，和所有惊疑不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与魔兽不同。 　　他很清楚，刚才发生的，根本不是单纯的物理上的震动，而是过于可怖的高能辐射贯穿了整片海域，极高浓度的磁场紊乱发生，令他们的人体微电流都被影响，一时间失去了对天地世界的感知稳定！ 　　“是海底地震！因为迷宫异变发生的地震！” 　　少年的身侧，歌塞大师惊呼道：“好大的自然灵能反应！这个迷宫根本不是中大型迷宫……这是超巨型迷宫的灵能征兆！” 　　——不，这不是地震！ 　　而伊恩倒吸一口凉气，他惊愕地看向海底，流转着水色光晕的双目令他看见了大地与沧海间正在发生的真实。 　　——门扉……打开了！ 　　在这瞬间，预知视界突然开始急速运转，在少年抬头，注视正在半空中飞舞的四把钥匙时，他看见了一连串闪烁的光影片段。 　　‘能源部’‘计划部’‘循环部’‘发展部’…… 　　古老的计划，千年的坚守，一群立誓的人，以及一个庞大的，屹立于大地，群山，沧海与天空中的宏伟巨构…… 　　那是…… 　　一座塔。 　　一座直通高天，直抵苍天之上的宏伟高塔！ 　　紧接着…… 　　高塔，倾覆了…… 　　这些几近于幻觉般的光影碎片只持续了一瞬，便立刻消逝，而伊恩也在刹那后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侧老师留下的剑，重渊铁剑也因为刚才剧烈无比的自然灵能场域变动而颤抖。 　　但真正在颤抖的，却是地壳本身。 　　就在此时此刻，泰拉773年，4月17日凌晨。 　　从蹉叹崖至瑙鲁城，从哈里森港至弗罗多自治区，甚至远至阿巴萨罗姆山脉，所有人都感应到了，一股宏大却又并不剧烈，并非地震但却远比寻常地震要清晰的振动传遍所有人足下的大地与碧海。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少年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地壳本身，正在他的眼前分开。 　　宛若整个世界都在开裂。 　　轰！轰！轰！ 　　在震撼天地的轰鸣巨响间，‘门扉’开启了。 　　千米的深海下，沉淀了千年之久的岩石与砂层因为一道道横平竖直的裂缝而陷入沟渠，深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深邃无比的漆黑峡谷，它幽深，庞大，仿佛有巨神用一把利剑切开南海。 　　天地摇晃着，整个大海都被吞入那黑暗无比的巨大峡谷，以及那峡谷底部，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地底空洞…… 　　甚至，就连天空都会被吞入。 　　凄厉地风暴正在成型，向下的狂风已经开始卷动周围的万事万物。伊恩抬头凝望，原本漆黑的阴云天幕都被剧烈的气流变动扯下来一块，卷入那正在海天间肆虐的涡流。 　　所有人都将被它席卷，谁也不能例外。 　　时间才刚刚过去几秒，无论是巨鳗还是帕特里克，是格兰特子爵还是歌塞大师，没有人知晓为何南海会出现这样可怖的异变，所有人都几近于呆愣地站在原地。 　　“不行……我控制不住了！” 　　身侧的歌塞大师发出惊恐的声音：“这片海域下面有一个巨大的低压空洞，它正将我们吞入其中！” 　　“我挡不住……” 　　“挡不住就不要挡！”打断老者的话，少年几近于狂热地说道：“大师，顺着这道风，我们进去！” 　　“好！”老人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便只能咬牙操控着狂风，护着众人，顺着那仿佛要将海天万物都卷入其中的狂风，冲入那幽深无比的深渊裂谷。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异变究竟代表着。 　　只有伊恩明白。 　　顺应着向下的狂风，即便双目所视都是一片赤红，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坠落。 　　因为。 　　这是赤道太空电梯和轨道加速器的能源核心，在紧急时刻置换海水冷却的流程！ 　　这是一条直通前纪元文明遗迹核心的路！ ###第221章 传说之下 　　一阵冷风呼地吹过半空，携裹着自遥远顶端落下的海水雨水拍打在礁岩，水花沿着倾斜的石面层层向下流淌，像是瀑布一般汇入一条奔流的地底岩河。 　　匍匐在地面上，白发的少年睫毛微动，睁开眼睛。清澈如水的流光亮起，随之而至的是银色的点点星辉，两者纠缠成一抹银青色的荧光，于瞳中流转。 　　伊恩迅速地从暂时的失神中苏醒，他站立起身，沉默地环视周边。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将周边彻底笼罩，令人仿佛置身于云端。 　　但少年很清楚，自己位于地底。 　　极深极深，乃至于在海渊之下的地底。 　　嗡嗡…… 　　一道明亮的浅蓝色电弧在头顶亮起，将周边的一切照亮，伊恩抬起头，浓郁无比的灵能场域就像是蹉叹崖，令小小的云雾摩擦都能造成放电现象，进而造成云雾中的闪电。 　　而这闪电带起的光，令他可以确认，自己正位于一处广阔的海底溶洞群中。 　　隐约能看见一面湿哒哒的溶洞石壁……而在远方的分叉处，隐约可以看见有好几条分岔洞口，其深不可测，不知通向何方。 　　“看来是离群了。” 　　认真地端详，用银色芯片收集周边的信息，伊恩并不忧虑，反而露出微笑：“问题不大，我已经位于遗迹之中。”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之前，南海异变，沧海与大地裂开裂谷，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入口出现在地壳之上，将半个海洋都鲸吞其中，其巨大的气压和气流变动，将其周边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倘若没有受伤，歌塞大师说不定能顶住这种气流变动，但先不谈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受伤的老人除却顺着气流直入地壳空洞中外，也没有其他选择。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 　　在狂暴的飓风中，歌塞大师实在是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这个时候反倒是依森嘉德站了出来，尝试接过接力棒，继续维持拖住众人的风。 　　“……还是差了点意思。” 　　伊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的确减速，但却没办法抵御乱流——我和鲨鲨，以及歌塞与依森嘉德分散了。” 　　“我被乱流卷入一同涌入的海潮中，顺着海潮涌动了相当长的时间……在这过程中我也因为之前和鳄龙的战斗太过疲惫，失神了一段时间，反应过来后，就在这里苏醒。” 　　“这里起码几千米深了吧？”回忆到这，少年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溶洞岩层，估算着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和过去的时间：“至于我失神了多久……一共四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说实话，随着海潮在溶洞中不停被冲刷冲击，并不能让一位沙铠学徒的修行者失神，伊恩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轮非常强烈的自然灵能场域变动正面扫中后，才迷糊了起来，‘睡’了过去。 　　换而言之，他其实是被迷宫异变造成的自然变化打晕的。 　　如果不是有银色芯片记时，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进入此地过去了多长时间。 　　“嗯，脑髓结晶还在。” 　　少年摸了摸身侧，被他保护的很好的脑髓结晶还在，土黄色的光芒透过白袍，简直就像是一盏老式油灯。 　　除此之外，重渊铁剑和高压水枪也都收拾的很妥帖，一个挂在腰间，用魔兽皮锁的很牢靠，一个就在药包中，和一些炼金药剂放在一起。 　　炼金药剂中，有些玻璃装的已经碎裂，药液在之前的冲刷中流逝的一干二净，但还有些比较重要的，使用的是钢晶储存，所以保存相当完好。 　　“源质补充，巨人之力，短时狂暴，感知提升……还有一小瓶歌塞大师给的再生药剂。寂声戒指也还完好。” 　　伊恩点数一下，心中更安：“不错，关键的都在。” 　　透过脑髓结晶散发的荧光，少年可以看清脚下的礁石，而身侧是一条奔流的地底河流，奔流的水声充斥耳畔。 　　伊恩没有在此地停留太久，他环视一番周围四通八达复杂无比的各种幽深洞口，然后命令银色芯片：“记录地图。”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但没必要用生命去作为相信的代价——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更何况芯片记录的地图胜过烂笔头万倍。 　　没有丝毫迟疑，恐惧乃至于忧虑，白发的少年面带微笑，甚至可以说，是欣喜地行走在这片全然未知，不知有何风险的溶洞中。 　　他向前探索，期待着未曾见过的景色，向往着不同往日的经历，渴望着非同凡响的展开。 　　故而充满喜悦。 　　白色的水雾充斥于溶洞中，地底的河流在足足有二十多米宽的岩石通道中流淌，本应该漆黑黯淡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却因为超高强度的灵能场域而泛着淡淡荧光，只是稍微挥手，就能带起星星点点的电弧。 　　地底河流因为这电流而闪烁着粼粼波光，而随着少年的步伐不断向前，原本宽大的溶洞通道开始逐渐变得狭隘，有着许多分岔……很快，随着地下河的流速愈发急促，一层层钙化沉淀物形成了仿佛阶梯一般的结构，闪烁着荧光的矿物质阶梯因为空中电弧的原因而显得格外醒目。 　　溶洞通向更深处。 　　伊恩面不改色地行走着，他能感应到风在吹拂——明明是位于地底极深处，但或许源自于海面之上的湿润潮风仍在朝着地底灌去。 　　这要不说明更深处的地底空间原本气压极低几近于真空，要不就是说明，整个地底前纪元文明遗迹群，仍然有气流交换设备正在运转。 　　他相信后者。 　　逐渐狭隘起来的溶洞变得幽邃昏暗，只有腰侧结晶以及少年的一双眸子闪耀着温润的光辉，他行走在仿佛通向地府的洞窟中，却没有半点畏惧。 　　甚至，还有心思分析。 　　——从整个溶洞结构来看，应该是经典的水蚀结构，但是在某些洞窟上，却类似于火山熔岩冷却的结构。 　　考虑到大风暴的成因，有可能是遗迹散热系统失常时的确造成了周边地质结构的熔融现象。 　　分析在缺乏足够证据的时候，是没有结果的，但是这个时候，伊恩就会愉快地开始想象。 　　他环视着周围的水流以及岩壁，想象这个位于地底至少千米深的深邃洞窟在古老过去的过往。 　　他想象，数千年前，有一条浩瀚的地底长河在这里奔流，无穷无尽的海水顺应着地势向下流淌汇聚，然后侵蚀掉岩层中那些脆弱的部分，逐渐形成了溶洞的雏形。 　　而前纪元文明看中这天然的庞大地底溶洞结构，选择在这里建造他们巨大的地底基地……一个虽然起步于地底极深处，但却最终要通向高天之上的宏伟巨构！ 　　一座塔……以及一个通向苍穹顶端的加速轨道。 ###第222章 红杉基地 　　“真有趣啊。” 　　如此感慨着，如今的伊恩，已经有了不小的力量，他已经可以战胜原本不可想象去面对的强敌，而一个古老的，神秘的前纪元遗迹就在他眼前。 　　而这个遗迹，甚至还是他的老师委托他去探索，去尝试中止其异变的目标。 　　——是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这就是，我渴望去经历的日子。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孤独但却并不寂寞的脚步声在地底深处的水塑岩洞中响起，少年双目中愈发闪耀的灵能光辉照亮了蜿蜒复杂，但却平整流畅的岩壁。 　　他就这样雀跃地，怀着期待，怀着喜悦乃至于感谢的心情，一直大步向前走。 　　直到最后。 　　小小的溶洞快要抵达自己的终点。 　　远比溶洞内部要明亮的光辉出现在洞口的尽头，令出口处就像是一面由光构成的门扉。 　　深深吸了一口气，伊恩凝视着眼前漫长甬道的终点，他向前大步走去。 　　然后迈过光的门扉。 　　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巨大的，足足有近千米高不知道多宽的超巨型半圆溶洞，就这样出现在这极深处的地底。 　　密密麻麻的溶洞洞口分布在这半圆形巨型溶洞的壁面上，仿佛瀑布一般流出源源不断的海水，发出了喧哗的潮声。 　　伊恩走出洞口，双目中的荧光没有因为倒映在光滑的钙化岩壁上而折射，那温润如水的灵能之光仿佛是冲破了什么束缚，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最终，与溶洞中的光交融，令少年可以清晰看见门扉之后的新世界。 　　眼前的，是一个开阔无比，几近于让他感觉重回地表般的宽阔的地底空腔，一排排岩柱矗立在深邃的黑暗中。 　　少年双目中的荧光只能照亮他周边一小部分的范围，真正令整个空腔都明亮的，是位于空腔穹顶顶端的一层发光云雾。 　　那是一团正在不断剧烈放电的水汽，溶洞中流出的海水拍打在地面上，激荡起大片大片的水雾，而这些水雾向上汇聚，搅动灵能场域，就形成了这么一片接连不断制造着小闪电的光云。 　　空腔的地面非常平整，甚至就连那些岩柱都仿佛是人造之物，它们的表面覆盖着一层仿佛钟乳石般的钙化物，令它们变得晶润原始起来。 　　但这只是错觉。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少年抬起头。 　　然后，屏住呼吸。 　　因为，他看见了，这个超巨型地底空腔结构究竟是由什么东西支撑的。 　　那是金属。 　　漆黑的金属网格穹顶，以及那些高耸的岩柱，支撑起了这个庞大无比的地底空腔没有崩塌。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地底空腔溶洞……这是一个壮丽无比的人造穹顶，一个歌颂着文明奇观的宏伟殿堂！ 　　“我的天啊……” 　　叹息着垂下目光，顺着岩柱向前蔓延的方向，伊恩看向这空腔中央。 　　那里有着一座方方正正，布满了裂纹和缺漏痕迹的黑色石碑。 　　上面用简化的铭文通用语，写着几个大字。 　　【红杉基地】 　　在庞大的地底空腔洞穴中，竖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它呈现标准的黄金比例长方形，漆黑且充满裂缝，古朴之余，也给予人一种庄严肃穆感。 　　【——谨以此碑，纪念三千四百年来所有的眺望者。】 　　【——自今日起，我们将无需眺望】 　　【——3472.5.27】 　　这就是石碑上的文字，以和如今泰拉一模一样的通用语铭刻，只要是识字之人，就必然能理解这石碑上文字的意义，而萦绕在其周边的发光云雾却又令这古老威严的石碑充斥一种虚幻朦胧的迷离感，注视着它，就仿佛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注视千百年前的另一个时代。 　　伊恩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垂下目光，看向石碑的后方……潺潺水流沿着石碑后的道路，通向一座巨大的石制拱桥，其彼端是一扇已经腐朽不堪，早就被打开的金属大门，门上斑驳的锈迹陈述着悠悠时光的流淌。 　　岁月有痕，时节如流。千年飞光，忽焉已逝。 　　“哪怕是前纪元文明的造物，过去一千六百年，也没办法保持完整啊。” 　　伊恩不禁有些感慨：“而且，三千四百年吗？前纪元文明可被记载的历史有三千四百年，也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了。” 　　他知道，自己大几率是依靠自己的灵能本能，选择了一条正好通向前纪元文明遗迹群大门的溶洞行走——当然也有可能是后花园，那个溶洞看上去还真的有点像是后院人造景区的。 　　总之，以这片区域复杂的地底结构来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溶洞甬道恐怕可以通向遗迹群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对于先知来说，从任何地方出发都不会浪费时间。 　　与之相反，伊恩觉得，这样才能更好地了解整个地底红杉遗迹群的全貌。 　　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伊恩细细打量着整个穹顶之下。 　　头顶的放电发光云暂且不多说，看上去神秘，实际上只是自然灵能的物理显化，并不值得稀奇。 　　真正值得稀奇的，还是那座拱桥下方的湛蓝色奇异河流。 　　海水汇入这河流中，腾起丝丝缕缕的半透明烟雾，将整个石桥笼罩，缥缈又神秘，却又带着一丝诡异。 　　河流的两侧有着大理石质的护栏，而这些护栏已经有许多倒塌。 　　伊恩能看得出来，这大概是一条观赏性的人造河，这种东西在地球亦或是任何文明中都会存在……智慧生命不可能永远保持绝对理智，他们有些时候就是会为了美观而弄出这种东西来。 　　但真正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倒塌护栏的周边，居然有着不少打斗的痕迹。 　　眯起眼睛，少年靠近，他观察地面上的打斗痕迹，发现大多都是一些动物争斗的抓痕和牙齿啃噬痕——有些很古老，有些很新，甚至就发生在最近。 　　“倒也不奇怪，毕竟这里几乎都是海水，倘若这条护城河中的是淡水，那么有野生动物为了争夺安全喝水的资格而争斗并不奇怪。” 　　伊恩也不能说是见多识广吧，但他最起码看过动物世界，野生动物之间争夺饮水位的斗争，就和近现代农村为了争夺水源一样，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生死殴斗和械斗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伊恩本打算继续前进，但他却突然听见身后的溶洞处传来响动。 　　啪嗒啪嗒啪嗒……并非是人的脚步，而是某种野兽步伐的声音。 　　伊恩思索了一会，便隐去身形，藏在一根石柱的阴影中，静谧地等待。 　　不多时，溶洞中走出好几头神态谨慎，行走起来非常小心的青甲蜥。 ###第223章 恶质寄生虫 　　青甲蜥是一种中大型类似鳄鱼的蜥蜴，但是躯壳被一块块坚固的骨甲包裹，这种骨甲主体由钙硅复合物组成，坚硬无比，仿若金属青岩，幼年期泛灰，而成年后便化作纯青。 　　这种蜥蜴平日脾气温和，主要以食草为生，它可以通过进食植物来获取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所以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也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眠生活。 　　青甲蜥的生态位并不高，很少有魔兽级的个体出现，但是它们毕竟是平均体重超过三百公斤的中大型生物，在愤怒时仍然可以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它们带着坚固尾锤的尾巴如果挥动起来，足以砸碎骑士的铠甲。 　　一般来说，青甲蜥栖息在红杉林沿海的浅水河流林区，不会太过深入海域……但偶尔这些巨兽也会入海换换口味，吃点海藻海带，弄点鱼肉蛋白质给自己补补身子。 　　眼前的这么几头，大概率就是一个青甲蜥群族聚团打野养身体的时候，被南海异变卷入，和海水一齐被卷入岩洞。 　　就和自己一样。 　　伊恩屏住呼吸，青甲蜥的感知其实相当敏锐，尤其是嗅觉，可以在很远距离分辨出来者，进而选择是规避还是停留在原地。 　　不过伊恩本来就没有体味，更何况作为沙铠学徒的修行者，他可以轻松遮蔽自己所有的外在气息。 　　倘若动用咏浪者的力量，他甚至可以让自己实际意义上地散发出‘大海’般的清新味道。 　　当然，也能使用寂声戒指。不过那就没什么必要了，伊恩感知到这枚戒指因为自己之前超负荷催动，用其来笼罩铠装偷袭大萨满，故而如今铭文结构已经有些受损，能少用就少用，免得关键时刻用不上。 　　察觉到周边没有其他生物后，这群青甲蜥中的领头者，也是‘族父’这样角色的大蜥便领头‘喔吁’一声，带着两头略小一圈的母蜥和三头小蜥向前。 　　这个时候，它们的步伐就显得有些急促和迫不及待。 　　长时间的溶洞跋涉以及海中浸泡，令它们口渴至极……是，青甲蜥的确可以通过渗透表皮汲取海水中的淡水，但那样补充的效率太低，只能作为应急之用。 　　很快，比伊恩思维更加简单的它们，比少年更快地发现了石碑背后潺潺流动着的蓝色小河。 　　说是小河，但倘若认真看的话，却也看不清楚深浅，河水因为矿物质亦或是其他原因并不透明，即便是有穹顶电光云的照耀，也只能看清一片蓝中带黑的颜色。 　　不管怎么说，这似乎的确是淡水，青甲蜥群戒备地靠近河流，然后依次饮水。 　　注视着青甲蜥痛饮河水，就连喉咙下方的喉囊都装满，伊恩觉得莫名解压之时，心中也有些许思虑：“地底遗迹群有光照，也有水源，看样子空气流通也相当好……换而言之，遗迹群中是否有其他生物生态？” 　　如此想着，他就更加期待起来。 　　少年没打算打扰青甲蜥群饮水，他甚至打定主意，打算看看这群青甲蜥之后准备去哪里，然后暗中留下一点源质来追踪，帮助他探索这个遗迹群。 　　依照他的分析，因为两次大风暴，遗迹群和外界其实已经有了相通的缝隙——结晶龙或许就是从那缝隙中走出，它可能并不是什么外来之物，而是原本就位于南海遗迹群中的霸主。 　　只是，伊恩的这个打算，可能有点不尽其意。 　　因为就在蜥群饮水完后，它们就停留在原地不再动作。 　　一开始，伊恩还在想，是不是这群蜥蜴太过疲惫，故而喝完水发现周边没有其他生物后就摆了，歇了，躺平了什么的……但仔细想想，野生动物应该也没这么没心没肺啊？ 　　青甲蜥又不是什么顶端掠食者，躺在饮水地周边休息，真当自己没被狩猎过吧？ 　　但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察觉到不对。 　　除却溶洞中持续不断流出的，网络瀑布般的海水潮声外，蓝色河流旁的蜥群简直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劲——青甲蜥又不是哑巴，喝完水怎么一点声音都不发？ 　　难道说……水中有毒？ 　　眯起眼睛，伊恩双目中再次亮起水色的灵能光晕，以及银色的芯片之光。 　　然后，他便叹了口气，不再隐藏身形，而是站立出来，直面那群陷入奇怪寂静的青甲蜥。 　　咔，咔，咔……察觉到有其他生物出现，原本沉寂的青甲蜥缓缓转过头颅，看向身后。 　　“哈……呷……” 　　怪异的嚎叫声响起，在空腔中回荡，这声音嘶哑且腔调短促，根本就不是正常青甲蜥能发出的声音，反倒像是一个满是漏风的布袋在风中急促鼓动时发出的短促翻腾声，嘶声力竭，又令人感觉毛骨悚然，宛若鬼怪。 　　但这声音又不像是死去之物——因为即便是幽魂女妖的嚎叫不会如此兴奋且充满生命的‘活力’。 　　伊恩直面这个蜥群，他的神情肃然，且带着一丝足以称得上是‘紧张’的戒备！ 　　因为，那些转过身来的巨蜥，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对方原本像是树皮般的粗糙表皮开始膨胀，变得光滑起来，但这种光滑并非是健康的那种顺滑，而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肿胀，将皮肤撑得光滑。 　　一个又一个肿胀的光滑脓疱出现在这些巨蜥的皮肤表面，甚至隐约能看见，这些脓疱的内部有什么蓝黑的斑点活物正在急速游动……但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这些巨蜥的眼睛。 　　青甲蜥的眼睛原本深陷于于它们深邃宽大的眼窝中，被一层厚厚的眼帘保护，毕竟它们并不靠良好的视力生活，只需要分辨的差不多就足够。 　　但是，现在，这些巨蜥的眼睛却奇异地凸起——就像是眼窝内部有什么东西膨胀了起来，将它们原本浅褐色的眼球全部挤出了眼眶，暴露出其内部不断蠕动的青红色肌肉。 　　以及……寄生之物。 　　一群浅蓝色的寄生虫在血肉中蠕动翻腾，钻进钻出，释放出令人感觉到恶心欲吐的生命活力……以及诡异的恐怖。 　　【红杉青甲蜥（南海两栖种）】 　　【无能级生物·普通】 　　【栖息在热带近海河流区域的咸淡两栖杂食生物，主要以绿色植物以及藻类为食，能以光合作用提供日常生活所需的能量，偶尔也会在交配期前后捕猎海鱼亦或是其他小型动物补充养分，魔兽化后的青甲巨蜥尾锤可以用来制作优质的重型钝器】 　　【警告！警告！警告！】 　　【该生物已被恶质寄生虫寄生，极度危险，不可食用！】 ###第224章 寄生虫之河 　　“这种形态。” 　　伊恩微微蹙眉。 　　他不禁想到一种名为‘彩蚴吸虫’的寄生虫。 　　那是一种会寄生蜗牛，令蜗牛的眼柄鼓胀突出，并且不断蠕动，吸引这些蜗牛被鸟类食用的寄生虫……它可以操控蜗牛的行动，让对方违背自己的夜行常态，在白天就前往树叶的高处，被其他生物狩猎。 　　虽然不知道巨蜥体内的寄生虫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种异常的行动的确不符合青甲蜥平日的行动模式。 　　这种恶质寄生虫，显然可以影响生物大脑。 　　“这才几分钟？就已经侵蚀到这个地步。虽然青甲蜥不是魔兽，没有体内源质循环的确容易被寄生，但速度实在是快的有些过分。” 　　从腰间取出重渊铁剑，伊恩慢步向前压去。 　　为首的蜥群首领发出了狂吼，这头三米多长，重达半吨以上的巨兽低头，将头顶凸起的撞角对准眼前的敌人。 　　然后便猛力冲锋。 　　轰轰轰，地面震荡着。即便不是魔兽，青甲蜥的冲锋也如蛮牛冲撞，搭配那一身坚固的铠甲带来的力量传导作用，即便是丛林中的霸主锐爪虎也会暂避锋芒。 　　但伴随着一声长剑震荡的铿锵嗡鸣，伊恩已经举剑，挥出。 　　剑还未至，一股肉眼可见的水属源质便已凝聚在剑刃之处，而后化作实质化的水刃破开空气，带着足以斩碎坚岩的力量直朝青甲蜥的头颅激射而去。 　　这水刃并不锋利，毕竟没有专门的收束结构，但其力量却浑厚至极，简直就像是无形的撞角巨锤。 　　它撞击在青甲蜥的头颅时，那原本坚固到可以顶碎礁石的头骨连带撞角都像是酥脆的饼干般崩解碎裂，甚至就连脊椎都被轰的结构变形，骨骼寸寸碎裂。 　　仅此一剑，伊恩甚至都没有动用真正搭配重渊铁剑的土属性源质，就将为首的青甲蜥斩杀。 　　——谁说水刃没有刃就不能杀人？ 　　感觉这种水刃重锤也有点发展潜力……至少对于重甲敌人来说是如此。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再次看向蜥群。 　　理论上，蜥群之父被击杀后，它的配偶和子嗣应该会四散而逃……就连领袖都打不过的敌人，它们上也是纯送，血脉中的传承本能不会让它们把生命送在这里。 　　但，其他五头大大小小的青甲蜥，在看见伊恩斩杀大蜥后，却并没有半点退缩。 　　或者说，它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之前的这场战斗——因为身体素质并不如大蜥，所以它们现在才开始嚎叫，然后将目光锁定伊恩。 　　紧接着，便像是之前的大蜥那样，一个接着一个，没有半点协同地依次冲了过来！ 　　一时间，空旷的溶洞中响起蜥群冲锋的轰鸣。 　　一头头巨蜥踩踏着蜥父的血，对着敌人进攻的步伐震荡大地，显得格外悲壮。 　　而伊恩只是出剑，出剑。 　　仅此而已，便将它们的头颅全部都轰碎，无首的躯体瘫软在地，时不时地抽搐着。 　　升华者对普通生物的优势是全方位且碾压的——伊恩一剑挥出的力道可能比青甲蜥整个体重都重，这战斗根本毫无悬念。 　　但他却并没有放松，而是在第一时间就来到蜥群尸体旁边，俯下身观察对方碎裂的头颅中，那些还在不断蠕动蓝黑色小虫。 　　这是一种肉眼很难看见的小虫，只是数量极多，聚集在一起，便形成了蓝黑色的蠕动小点——这些小虫其实正在不断地死亡和更新递代，蓝色的是活跃的，黑色的就是死去的尸体。 　　原本，青甲蜥的眼睛处，已经快被这种蓝色的寄生虫给占据。甚至开始释放淡淡的荧光，但随着宿主的死亡，这些寄生虫也都开始失去活性，令青甲蜥的眼瞳和表皮处都变得青黑。 　　银色的流光扫过这些小虫。 　　【恶质寄生虫·未命名（南海遗迹群种）】 　　【第一能级·卓越】 　　【栖息在南海地底遗迹生态圈中的恶性寄生虫，需要生活在适宜的流水和生物体内，主要袭击生物小脑，额叶与颞叶区，吞噬完后会取代其功能。如果宿主死去亦或是脱离适宜环境，将会很快死去】 　　【通过伤口接触寄生，虫卵无法突破黏膜，如若饮用，只要口腔胃部没有伤口就不会被视作终端宿主】 　　【……】 　　这次银色芯片的数据就不是很多，虽然具体的寄生虫大小，能级和微观建模也都有，但伊恩真正需要的信息很少。 　　“未命名吗？看来我是第一发现者。” 　　站立起身，伊恩若有所思：“蜥群被寄生，应该是它们的口腔和胃部有伤口——野生生物大多如此，故而大量饮水后，被水中的寄生虫侵入。” 　　“这是一个第一能级的寄生虫，换而言之，就是升华种，对付无能级的普通巨蜥的确是手到擒来……倘若是升华者的话，即便是体内源质的自发流动，都能遏制住寄生的趋势。” 　　流淌在升华者中的源质，是一种微观的纯能态结构，可以与细胞器耦合镶嵌，让人体进行‘升华’——即便是纳米机器人也不可能比它更微小，解决个寄生虫当真是轻而易举。 　　伊恩又耐心等待了十几分钟，用剑切开巨蜥的身体，确定血肉深处的绝大部分寄生虫都死亡后，他才微微点头：“生命力不是很强。主要寄生部分是大脑，但也有朝着全身扩散的趋势……有些鲁莽了，我应该再多等待一会，看看这些寄生虫成熟后是什么模样。” 　　此刻的少年神情淡漠，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寄生虫的恐怖恶心感觉到不适，反而有种浓郁的好奇。 　　伊恩抬起头，看向这条蓝色河流。 　　他靠近观察，发现正如同他所想——这条湛蓝色的河流中，所有蓝色的细微成分都是虫卵和小虫的尸体……虽然也有一些矿物成分，但那显然不是主要因素！ 　　这一整条河，都是一条寄生虫之河！ 　　“上游应该就是这些虫子的巢穴吧？” 　　抬头看向这条小河的上游，伊恩陷入沉思：“看来地底遗迹群不仅有生态，而且还是非常危险的生态。” 　　倘若仅仅是危险的话，其实并不能让伊恩停下脚步。别看这寄生虫看上去恐怖，实际上对他来说，下河洗澡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有着银色芯片和古龙心核的他，哪怕是和巨蜥一样喝满是寄生虫卵的水，也不会因此而被感染，反而可以将它们都变成优质的蛋白质。 　　但有一说一，也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奇心是好东西，大可不必用在这上面。 　　真正令伊恩陷入沉思的，其实是那些在巨蜥眼部徘徊，闪动的‘寄生虫’。 　　这让他想起了六年前，发生在南岭背部殖民地的一场‘瘟疫’。 　　“闪蚊症？” 　　少年轻声自语，他的语气带着提防戒备：“土著当年散布的闪蚊症，难道说和这种寄生虫有关系？” ###第225章 生活的痕迹 　　六年前，土著依靠在南岭北部殖民地散布瘟疫源，令摩尔多尔殖民地，奥多尔殖民地和米德拉自治区出现了名为‘闪蚊症’的广泛瘟疫。 　　虽然这个瘟疫，从最开始就被怀光教会的主教‘白雾’隔断感染源，并且治好了所有感染者而告终。 　　但在感染初期，诡异的症状和极高的传染性的确拖住这位第二能级苦修士的步伐，让他无法第一时间赶回哈里森港，协助子爵与图腾主战斗。 　　根据后来的分析和溯源，医师们发现，闪蚊症是一种依靠蚊子的幼虫传播的寄生虫病。 　　投疫者将装有大量带病孑孓的疫水投入水井和共用水罐中，导致了多个殖民地民众感染。 　　虽然以水作为媒介是许多寄生虫的共性，但伊恩仍然忍不住稍微联想一下。 　　——毕竟，南海遗迹群，就是土著的圣地。 　　既然如此，圣地里面的寄生虫，被土著留了一部分，作为某种瘟疫蛊毒来培养，岂不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伊恩又不禁多发散了一点：“当年的闪蚊症也就罢了——最近这段时间频繁出现的飞焰地特工，之所以和土著合作的目的……真的仅仅只是想要用土著牵制哈里森港亦或是说南岭行省吗？” 　　依照他的想法，强化土著的蛊毒，在南岭打生物战才是最符合飞焰地那边战略目标的方法。 　　毕竟他们那边干旱燥热，天然就阻隔绝大部分病毒和寄生虫，倒也不用担心反噬本土。 　　而帝国可就糟了，哪怕是能治好，也会造成本地极度不稳定。 　　将这些记下来，放在银色芯片的记事本中，伊恩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这种寄生虫是天然如此，还是被核辐射亦或是灵能场域扭曲进化成如今这个模样，但这种奇异的生物，足以说明遗迹群的危险。” 　　“倘若这种寄生虫被制作成生物兵器……” 　　——土著大萨满的确死了，鳄龙也随之而去。 　　可土著接受了飞焰地的火器援助，背后肯定还有特工支持……对方究竟有没有被削弱，当真是个未知数。 　　这种寄生虫如若被飞焰地发现，并制作成武器，危险的绝对不仅仅是一处南岭。 　　值得忧虑的事情当真不少，伊恩微微摇头：“希望，怀光教会的那位白雾主教，当年真的把闪蚊症彻底消灭了吧。” 　　“不然的话，事情可就难办许多。” 　　跨过蜥群的尸体，伊恩继续向前。 　　走过坚固的石桥，前面就是红杉基地黑黝黝深不可测的入口通道。 　　这通道相当宽大，左右宽有十几米，高约二十米，显然不是只给人类通行的门户，最起码一般的铠装进出毫无压力，哪怕是大型攻城器械也可以轻易出入。 　　地面和两侧的墙壁由大块大块的坚固白色岩石铺就，顶部呈现半圆形的穹顶结构，由某种合金骨架支撑，虽然历经千年之久，但仍然非常坚固。 　　不过因为前方的溶洞瀑布和旁边的蓝色小河，这里也非常潮湿，通道的地面都是缓缓涌动的水流，空气中也有一种怪异的腐朽锈味，应该是某种蚀铁菌代谢物的味道。 　　很难闻，但不是瘴气，故而也不影响呼吸。 　　走过通道，伊恩来到一片颇为明亮的大厅。 　　可以看出，这个大厅原本是一个天然洞穴，墙壁两侧的装饰性浮雕大多都是以洞窟原生的钙化岩壁略微雕琢改造而成，上面铭刻有许多奇异风格的星辰图画，以及一些飞天巨船…… 　　倘若是泰拉世界本地人来到此处，估计也就笼统地将其划分为‘前纪元文明的古老幻想壁画’，但伊恩却知道，这些浮雕壁画上的，不过是一些奇特形状的宇宙飞船飞向星空的景色。 　　略微叹了口气，伊恩如今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红杉基地，应该就是负责管控此地太空电梯和轨道加速器的中枢基地。而负责为这两个巨构供能的核聚变供能组，也应该是从属于此地管控。 　　当然，它肯定还有其他职能，不然的话，就不是笼统的‘基地’，而是‘太空工程调控中心’什么的名号了。 　　“难怪希利亚德老师一直都在寻找进入此地的门扉……南海的大风暴本质上就是散热问题导致的遗迹天灾，不在这里进行调整，谁也没办法从外部，无破坏地解决核聚变发电站的散热问题。” 　　伊恩微微点头，环视内部。 　　大厅内部并非空无一物，此地有许多乱七八糟的骸骨和光源。 　　骸骨有人类，也有野兽魔兽，它们全部都已经腐朽成骷髅，衣物成灰，只有骸骨底部的一些石质铁质器具还算是完好。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骸骨，乃至于野兽的骸骨也都非常异于常态，它们或是扭曲地卷缩成一团，亦或是骸骨散乱了一地，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活生生拆散。 　　甚至还有的骸骨看似平静的坐在一侧，可却将自己的头颅捧在怀中，双臂的姿态看上去非常用力，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已经掉下来的脑袋给彻底挤碎那般，显然死前都经历了非常极端的痛苦。 　　伊恩蹙眉看了这骸骨一眼，他敏锐地察觉，这骸骨上有许多不应该存在的增生骨刺。 　　而光源是石壁两侧的一些发光藻类，释放着没有温度的冷光，经历了千年仍然有着不弱亮度。 　　或者说，从设计最开始，这些藻光灯就已经考虑到了千年后的事情？ 　　而且看样子，似乎和荧光藻有点像，只是略有点原始…… 　　除此之外，大厅内还有许多竖起来的铁棺，上面有着透明的玻璃隔窗，能看见铁棺内装满了某种漆黑的液体。 　　只是这些液体太过浑浊，即便是以伊恩的眼力，一时半会都无法看清其中内置之物。 　　在预知视界中，大厅内没有其他生物，这也是伊恩能放下心来认真观察的原因。 　　而他也察觉到，此地是有生物生活的。 　　大厅一部分是骸骨，一部分是那些奇怪的铁棺，但另一一部分，位于大厅角落的，则是一些还没有熄灭的篝火，旁边摆放着一些散乱且被嚼碎的动物骨骼，根据一侧还没被啃干净的头骨来看，应该是某种巨鼠。 　　更内侧的避风处，还能看见几个用干燥苔藓堆叠成的草铺，旁边有着一些黑乎乎的痕迹。 　　似乎是血。 ###第226章 胎瘤畸变 　　“有会用火的智慧生物，是当年遗留在圣地中的土著吗？” 　　没有惊讶，伊恩看了眼铁棺。 　　铁棺内部的液体并不是禁止的，而是不断鼓动，涌动的，里面有很多模糊的东西正在翻腾，给予人一种恶心的粘稠油腻感。 　　伊恩向前走去，贴近铁棺的玻璃隔窗，观察上下。在最外侧铁棺的顶端，他看见了一行字有些难以辨认的铭文文字。 　　【临时培养仓】 　　下面还有一方大概是用工具手动铭刻的粗糙文字，很难辨认全貌。 　　【因为……缺乏生物质……各部门……遗体……原谅……未来……】 　　腐朽痕迹非常重，如果不是伊恩有银色芯片分析推测，恐怕就连这几个字都看不出来。 　　“培养仓……当年遗迹群的人在这里培养什么？这里不是太空开发基地吗？” 　　伊恩面不改色，他的双眼中亮起灵能光辉，银色芯片的辅助感知系统也在强化他的视觉，让他可以隔着培养仓中的黑水看清楚其中究竟有什么。 　　然后他看见了头发。 　　密密麻麻，细密如海藻，掺杂着大量指甲，牙齿，骨骼，怪异血肉聚合体以及畸形内脏的……头发！ 　　培养仓内，是一团厚密的各色毛发，以及各式各样的器官组织，角质层和钙化肢体组成的复杂成分。 　　这些成分大致拼凑出了一个人形，而这个人形中央，甚至还有心脏在跳动。 　　换而言之，这些乱七八糟的器官，其实都是活着的！ 　　倘若是泰拉本地人的话，肯定会因为这怪异的情况而感觉到恐惧甚至是不可思议吧。 　　但伊恩却只是眉头微皱：“畸胎瘤？” 　　“这么多头发和牙齿指甲，是皮样囊肿吗？” 　　畸胎瘤是一种奇特的肿瘤，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肿瘤中会长出许多仿佛正常的器官组织，不限于毛发，骨骼，腺体和牙齿等等。当然，纤维化的脂肪层，角质指甲和软骨也不少见，总之畸胎瘤中几乎什么都有，就连眼睛，手脚指头，甚至是微型的肢体都曾经在畸胎瘤中发现过，不过后者的几率比起毛发牙齿之类的东西来说要小许多。 　　皮样囊肿就是比较常见的症状了，就是一个囊肿中长满了头发。 　　而比较罕见的畸胎瘤甚至会生出脊髓和完整的器官系统，心脏血管，甚至是躯干肢体——那几乎等同于一个胚胎。 　　伊恩虽然是工程师，但在转世前的地球，因为赛博改造率实在是惊人，所以工程师大部分也会一点基础的医学知识，不然的话帮人进行调整赛博改装都会不明所以。 　　当人体成为机械工程的一部分时，医学和机械学就开始融为一体。 　　当然，一般来说，畸胎瘤是包裹在膜内的肿瘤组织，当然不是现在这样充满整个培养仓的身体零部件……但倘若将整个培养仓都视作一整个膜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种事吓不到伊恩，只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在培养仓里面培养一个畸胎瘤干什么？” 　　“还是说，他们培养基畸变了，之后又没有人管理……” 　　想到这里，少年又突然惊觉：“等等，畸变？当年那便宜舅舅奥森纳的腿部肿瘤，以及肿瘤中孕育出的畸形钢骨……” 　　“难道说，畸变就是一种奇特的畸胎瘤……” 　　——呼。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 　　猛地抬起头，伊恩转头看向身后，他刚才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身后有风声，但转头观察时却没有发现任何气息。 　　只是他隐约看见，不远处的蜥群尸体好像出现了一点变化。 　　有些血肉消失了？他之前没有特别在意，所以如今也没有办法确定。 　　“……可惜，没带上参照物。假如鲨鲨和依森嘉德都在身边的话，倒是能用灵能看看情况。” 　　伊恩右手提着重渊铁剑，这柄老师惯用的长剑虽然能级不高，但是最适合不动坚城一系的人使用，坚固，厚重，能承载高源质爆发，而且砸人手感很好。 　　他回头走向石桥，站在桥面上看向蜥群尸体。 　　尸体没有任何异常，血液还在流淌，汇入寄生虫河中，青甲蜥的淡红色血液进入河中后甚至令一片蓝色都变得更加浓郁一些，显然是有许多寄生虫前去汲取营养。 　　一阵阵冷风从溶洞中吹出，在空腔中回荡。 　　伊恩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问题。 　　他回到大厅内，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时间缓缓流逝。 　　在这过程中，伊恩逐渐屏住呼吸，控制源质，让自己逐渐变成宛若石头一样的形态。 　　沙铠学徒的修行者，在储备了足够的养分和水后，可以潜伏在一个区域一个星期不动而没有任何大碍。他们的屏息就像是真正的石头，根本不需要呼吸，就可以从自体储存的水与脂肪中获取自己需要的氧气。 　　哪怕是最为敏锐的人，最多也就感觉到伊恩似乎是在沉睡——一般感知根本不会将他视作生物。 　　很快，十几分钟过去了。 　　四壁周围的冷光依然稳定。 　　呼…… 　　桥的彼端忽然又传来一阵奇怪的风声，阴冷潮湿，夹杂着令人难受的摩擦音。 　　听上去，就像是指甲刮擦岩壁时的轻微声响。 　　伊恩悄无声地看向桥另外一端的空旷空腔，目光不再注视地面，而是抬起头，看向那些高耸的石柱间。 　　他看见在那里有着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被包裹在一团毛发中，因为隐藏在阴影里，所以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在石柱之间滑翔飞行，带着些许风属源质鼓动，所以才带起之前的阵阵冷风与声响。 　　这人非常谨慎小心，之前察觉到声响，就一直都蛰伏不出现。 　　而现在，没有感觉到其他声音，人影就逐渐开始活动起来，滑翔着朝大厅飞来。 　　对方的目标正是伊恩，再次闭上眼睛的少年此刻甚至都能感应到一股腐臭的恶风正在靠近，带着一股喜悦和贪婪的味道。 　　少年此刻就像是尸体，没有任何生命特征，只是一坨细嫩美味的肉——远比那些被寄生，吃掉了最精华生命的蜥蜴更加美味一百倍一千倍的肉。 　　人影还在靠近。 　　甚至，它抬起手，无声地抓向少年的脸。 ###第227章 成熟体 　　这怪异的人影行动起来悄无声息，风属源质让它只要不以超过一定速度行动，就不会造成多少气流波动。 　　它一爪抓来，虽然看似轻柔，但力度却足以抓碎一般生物的鳞甲和骨骼，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手。 　　可这一次，这曾经猎杀了许多猎物的无声之爪，却只能抓到一层坚固无比的源质虚影。 　　伊恩睁开眼睛，银青色的流光在瞬间就扫过眼前人影惊怒交加的躯体。 　　嗡！ 　　源质骤然流转全身，激活一个又一个器官，他手中长剑上甚至亮起浅金色的微光。 　　重渊铁剑全力斩出，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疾风，瞬间斩上了人影躯体。 　　但就在长剑斩中人影的瞬间，伊恩忽然感觉手中一空，他的剑并没有斩实在，而是斩在了一团乱麻败革中——人影轻飘飘地后退，就像是羽毛一般虚不受力，在他斩击的时候就已经顺势退下。 　　——是消力，还是很高的水准！ 　　伊恩想都没想，周围的水汽极其浓郁，他直接顺势切换水属源质，原本已经斩空的剑刃之上凭空又多出一道水刃，破空而出，进行了一个二连斩双重追击。 　　噗嗤！ 　　这一下，可就没办法消力了——人影登时被斩中，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胸口爆开一大团碎裂的毛发和骨骼碎片。 　　却没有血。 　　人影的身形却异常灵巧，趁着伊恩水刃的力量，它朝着后方飘荡，紧接着一个空翻便来到岩柱上方，隐匿在阴影中。 　　可在伊恩眼中，一切阴影都和白昼一般明亮，高悬的敌意红光就像是射击游戏开挂一般直接点出了对方的位置所在。 　　所以他吐出一口气，俯身抓向地面。 　　咔嚓！ 　　少年修长的手指看似白皙纤细，但触碰到白色岩石地面时，却仿佛白玉钻石铸就，简直就像是抓布丁一般抓下一块大石。 　　“锁定。” 　　双眸中银色光流闪动，伊恩积蓄力量，源质流转令血液加速，并锁定阴影中隐匿，自以为安全的人影，猛地将岩石投出。 　　轰！ 　　被全力投出，附着有源质的石头甚至泛起一层浅金，透露出些许金属质地。 　　急速飞驰的石头飞驰而过，带起一阵狂风，毫不留情地砸在人影的头部。 　　人影顿时又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就像是某种异常尖锐的猿猴啼哭，血液飞溅而出——但它还未死去，这一击将人影砸的晃晃悠悠，无法停留在空中，所以反而激发其凶性，借着高处的地势猛扑而下，要与伊恩一决生死。 　　但伊恩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危险感，更不用说以他的经验，猜都能猜出对方这是虚晃一枪，打算哄骗伊恩防守后一转逃跑。 　　所以他抽出高压水枪。 　　“发射。” 　　嗡！ 　　激射而出的水流划过空气，命中的确根本灭有继续前扑，而是一转向后滑翔，想要逃入溶洞中的人影——从身体中穿透而出的猩红水线将其最后一丝逃跑的力量剥夺。 　　“噫……噫？！” 　　从半空跌落在地的人影在一阵痛苦的打滚后，察觉到伊恩的接近，紧接着便跪伏在地发出嚎叫，似乎是在求饶——但伊恩根本不管，提剑便全力斩下。 　　哐当！ 　　果不其然，这人影是智慧生物，刚才的求饶也是伪装，在伊恩一刀斩来时，它已经抬手狂吼扑出，要与伊恩同归于尽。 　　人影的手臂上满是嶙峋的钙质结构，还被厚实的铁质毛发包裹，理论上来说，即便是硬抗炼金火械的攻击也未必能完全破防。 　　但这可是伊恩挥出的重渊铁剑。 　　一剑砸下，简直就是摧枯拉朽，伴随着骨骼破碎的声音，人影的手臂寸寸骨断，交叉扑出的手臂扭曲地向内折断，就连脊椎骨都发出了微妙的折断声。 　　它整个身体都被伊恩无锋的重剑砸矮了一寸。 　　而人影也彻底在地上翻滚，没有任何力气。 　　这下就不是伪装了——伊恩走上前，一剑将其胸膛砍碎，钉死了那条在预知视界中，真正散发着蓝色雾气的‘本体’。 　　一条缠绕在胸膛和脊椎之间，还在不断蠕动，企图逃窜离开的巨型绦虫。 　　“有意思，这就是成熟体的寄生生物吗？” 　　用长剑钉住这条不知道多长，但贯穿了整个人影躯体的红褐色寄生虫，伊恩兴趣盎然地俯下身，细细观察眼前之物。 　　在银色芯片的扫描中，这条巨大的红褐色绦虫的的确确是之前看见的浅蓝色寄生虫的成熟体——它们的描述都一模一样，除却大小和源质含量方面不同外，也就一个是‘幼生体’一个是‘完全体’了。 　　虽然听上去很像是某种数码X贝进化形态，但实际上不一样。 　　伊恩认为，这种寄生虫会根据宿主而进行自我改变……青甲蜥中的寄生虫还来不及与宿主进行更深度的融合进化，亦或是说‘变态’，故而还保留有原本的浅蓝色外表。 　　而这只已经完全成熟的成体寄生虫，却有着相当的智慧，应该是在取代原有宿主的大脑后，变得几近于真正的智慧生物。 　　少年凝视着眼前被自己击倒的人影尸体，他从腰间掏出鳄龙的脑髓结晶，用这结晶的土源质荧光照亮对方的躯体细节。 　　解析开始了。 　　意图袭击伊恩的人影，是一个浑身披满了深褐色增生毛发，腿脚全部都畸形的‘畸变人’。 　　它非常符合书籍中，对于那些畸变却没有得到足够多力量的低劣异形的描述，显得非常丑陋干枯。 　　这个人影的腿是类似鸟的反关节，而手臂和双腿间有一层薄薄的薄膜，近乎于飞鼠蝙蝠，再加上这人影操控风元素的力量，它才能在石柱间悄无声息地滑翔，并且熟练地躲过伊恩的第一次斩击。 　　而这畸变人的毛发之下，是层层叠叠凸起的硬化皮肤增生物，表层已经钙化，生出了牙齿般的结构，而某些部分类似于大型的指甲，透过那层半透明角质层，甚至可以看见畸变体身体内侧的褐红色肌肉。 　　这些都是外相。真正的要点，还是在于那条寄生虫。 ###第228章 噬脑虫与灵能进步 　　伊恩用剑挑开畸变人的胸腔，发现寄生虫并非是‘缠绕’在脊椎上，而是它就是脊椎脊髓的一部分——它包裹着畸变人的脊椎，宛如神经结构一般，令褐红色的虫体遍布畸变人的全身，包裹胃部深入肠道，接管消化系统。 　　而其顶端处，就是畸变人原本的大脑。 　　——这条寄生虫，已经完全取代了畸变人的神经结构，彻底掌控了这躯体！ 　　原本的畸变人，只剩下一个躯体，它的脊髓和所有神经系统都已经被寄生虫吞噬取代！ 　　眯起眼睛，伊恩嘴角抬起一丝弧度，他饶有兴趣地抬剑，揭开畸变人保存的还算是完好的头盖骨，露出了其内侧满是粘稠粘液，以及怪异脓疮的脑腔内部。 　　少年不禁惊叹一声。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一条蜿蜒盘旋，鼓鼓囊囊塞满了整个头骨，形状简直就像是一颗大脑的巨型绦虫！ 　　褐红色的巨型绦虫此刻还活着，不断地鼓胀收缩，它的外层布满粘液，形成了类似脑血屏障的薄膜……而根据那些复杂的脑沟和皮层，以及一个个看上去颇为熟悉的大脑结构。 　　伊恩几乎可以确定，这奇异的巨型寄生绦虫，已经完全取代了畸变人的大脑功能。 　　或者说，这个寄生虫，就是一个会吃掉寄主大脑并取而代之的‘寄生体大脑’！ 　　“命名为噬脑虫。” 　　伊恩在银色芯片中，为这种恶质寄生虫命名。 　　他并不感觉恶心，反倒是蹲下身，认真观察这条噬脑虫的结构。 　　银色芯片的扫描功能非常好用，而且会提供许多需要详细检测分析后才会有的具体结果，但是它并非是全知全能的，许多阐述的信息也并不完全。 　　伊恩一开始以为，这是芯片扫描了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两位当世强者，见多识广的皇帝和皇家骑士的记忆的原因，所以才能近乎全知。 　　但是后来他发现，芯片内部的许多评价都并不主观，反而非常中立……无论是什么数据，什么结论，全部都不像是这片泰拉大陆上的人能够得出的结果。 　　反而像是……某种超乎于整个文明之上的‘观测者’视角。 　　伊恩对此有许多猜测，不过这些猜测目前来说都不重要——日后有的是时间去证明那些东西，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奇特寄生生物。 　　“这个寄生虫，居然也算是魔药素材，也不知道靠这种血脉升华出来的升华者究竟会有什么能力。寄生吗？寄生谁啊，人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寄生……” 　　最初只是自言自语地自问自答，排解心中困惑，但是说着说着，伊恩不禁眉头紧皱：“等等？” 　　“土著大萨满和鳄龙融为一体的过程……出现在鳄龙血肉中的那个血肉人形……” 　　“难道说……” 　　停顿了一会，少年摇摇头：“说不定只是巧合，但先记下疑点。” 　　如此想着，一剑戳死大脑形状的寄生虫后，伊恩环视整个大厅，目光凝聚在那些漆黑的培养仓上：“很显然，这个畸变人，便是从那些临时培养仓中爬出来的——虽然大部分都是畸胎瘤，但只要培养的次数足够多，也能出几个仅仅只是重度畸变的家伙。” 　　“可惜的是，这些畸变人距离寄生虫之河太近了，他们一从培养仓出来喝水，就会被寄生，大脑被吞噬，成为噬脑虫的躯壳。” 　　虽然伊恩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土著的圣地，前纪元文明的地底遗迹群会出现这种诡异的魔兽级寄生虫，但此地的危险和诡异绝对超乎其他所有人想象之上。 　　他必须立刻找到其他的伙伴，尤其是在水中行动的鲨鲨，不能让他们被寄生虫所感染。 　　既然想，就开始行动。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找到大概是畸变人，或许是噬脑虫点燃的篝火，将其点燃后，伊恩稍稍休息了一下，再次开启预知视界。 　　这一次，周边再也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即便是头顶的石柱阴影也是如此。 　　整个空腔内部都一片灰白，只有培养仓本身算是一个淡蓝色物品，内部有着不少零散的源质。 　　不过此刻，伊恩有些意外地发现，预知视界开启需要的体力上升了。 　　原本是普通人打出一拳所需的体力，而现在骤然上升，变成打出好几拳需要的体力。 　　“是这里特殊灵能场域的影响吗？” 　　到了第一能级后，伊恩几乎从未因为预知视界的消耗而苦恼。 　　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支付的灵能代价，对于升华者而言不过是呼吸一般的事情。 　　只是消耗上升几倍这个讯号很危险，这代表极大的异常。 　　“不像。” 　　摇摇头，伊恩否定这个猜测。他想到另一个更加有可能的情况：“难道说……是我的灵能再次进步了？” 　　——因为亲眼见到了南海异变，前纪元遗迹群，自己因为‘好奇心’而进步的灵能……也因此而开始逐渐蜕变。 　　仔细想想，这反倒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他会议室自己在看见地底遗迹群门扉开启时，看见的那些仿佛来自于过去的幻象…… 　　“只要我继续探索遗迹群，我的灵能估计就能完成一次蜕变。” 　　“或许，之后的我，除却预知外，还能知晓过去的一些事宜？” 　　心中笃定，伊恩对之后的探索愈发期待。 　　预知视界是他在泰拉大陆安身立命的基础，也是他继续成长的必备之物——倘若这个灵能能变得更强，那他就不会放过任使它更强的契机。 　　更何况，他本来就想要那么做……想要去探索。 　　至于消耗增加，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代价。 　　总之。 　　在这个险恶的地底，伊恩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够获得食物……寄生虫算是最后选项吧。 　　他所有的体力补给，目前都只能依靠腰包中的药剂以及古龙心核中储备的源质。 　　当然，除却这些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外，少年还有一个意外得到的储备。 　　那就是鳄龙的脑髓结晶。 　　山潮之灵·沼地鳄龙的脑髓结晶。 ###第229章 修复古龙心核 　　这是一个正二十面体的浅金色结晶球，外侧是比较淡的半透明晶体，而随着深入程度，内核逐渐变得有点像是琥珀般的质感。 　　当初看见这脑髓晶体时，伊恩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反倒是斯科特的眼睛——铁之民小队长的眼睛差不多就是这种黄琥珀的颜色，不过显然没有结晶大。 　　此刻，在篝火前，伊恩捧起这颗硕大的结晶，思索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方法将其处理一番，变得方便携带。 　　噬脑虫点燃的篝火，证明大厅周边其实是有植物的，而且和地表相差并不大。火焰燃烧的比较稳定，烟雾也比较少。 　　倘若是炼金大师，有这么一团火，就足够他们对绝大部分素材进行处理。 　　伊恩还没到那个地步，必须要有一些专业仪器辅助才行。 　　但是，虽然他不是炼金大师，也没有仪器。 　　可他有银色芯片和古龙心核啊！ 　　此时，伊恩能感应到，自己心脏后方的古龙心核，在安稳环境中近距离接触脑髓结晶时，开始逐渐‘活性化’起来。 　　希利亚德老师留下的心核，是第五能级‘权柄级’的升华器官。 　　也是伊恩迄今为止，看见过的最高等级最高质量的升华器官。 　　以伊恩现在的源质量，别说使用心核了，就连将其启动都难。 　　唯一的利用方法，便是将其作为储存源质的仓库。 　　这么四年来，少年一直都在朝着古龙心核中传输自己提炼出的多余源质。 　　这也是能最大程度发挥出他超高质量源种优势的方法。 　　毕竟，对于一般第一能级来说，即便是伊恩的源质自然恢复和提炼速度都是他们的两三倍，但上限就是那么多，不是真的到生死搏杀的地步，双方的差距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尤其是那些大贵族的子嗣，他们吃的食物，就连有着预知视界的伊恩都无法比拟，天生就在这方面超过普通升华者不知道多少倍，源种利用率高那么几十个百分点都追不上。 　　可是，伊恩有一个可以几近于无限储存的器官，那说法可就太多了。 　　事到如今，伊恩甚至已经把自己塑造第二能级升华器官所需的所有源质都储存完毕，就等着配方和魔药。 　　不过，即便是伊恩在四年间，已经朝着心核中储存了数以万计的基础单位源质，古龙心核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温润地运转着，作为伊恩体力不支和缺乏源质时的后盾。 　　理论上，这不应该……因为当年希利亚德留存的实力，也不过就是第二能级巅峰左右，最初可能有第三。数万基础单位的源质，足以简单驱动心核发挥出最基础的功用。 　　然而心核还是沉寂。 　　直到现在。 　　“看来，希利亚德老师的心核，当年就有些受损……转移给我的时候，更是为了避免心核过于强大的力量一瞬间就将我抽干，所以老师压制住了心核的力量，令其损伤更加严重。” 　　闭上眼睛，伊恩通过银色芯片扫描自己的身体，虽然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是加上银色芯片也无法越过古龙心核的源质结构。 　　但凭借逐渐活性化的心核反馈，他还是能大致感应出这一升华器官如今的情况。 　　冰狱劫灰，大概率是一种和源质同等级的介观纯能态结构，甚至可以说，是由特殊源质构成的冯·诺依曼机，它的强度极高，且极其针对源质结构，所以对于没有防备的升华者来说，是几近于必杀的最恶之毒。 　　简单来说，便是源质态的攻性纳米机器人。 　　但希利亚德凭借自身极其高超的源质操控能力，在银色芯片的辅助下，赫然是硬生生地在所有源质器官被吞噬前，就压制住了冰狱劫灰，令自己不仅仅没有被彻底吞噬死去，反而可以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可即便如此，心核在猝不及防时，也受到了一定损伤——后续的转移更是加重了这种损伤。 　　这才是古龙心核四年来，一直都无法回应伊恩的原因。 　　它需要修复。 　　“鳄龙的脑髓结晶，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古龙心核吗？” 　　伊恩感应着心核的活性化，以及对结晶的渴求，他有所明悟：“这倒是不难抉择，一份第二能级的魔药素材而已，倘若能修复心核的一部分，这反倒是它的荣耀。” 　　“但问题在于……我怎么吸收脑髓结晶？难不成真的用口吃不成？” 　　少年皱着眉头，垂眸看去——脑髓结晶的颜色其实还有点像是麦芽糖，但这玩意又不是真的糖，硬度堪比金属。 　　虽然他牙口的确好到可以咀嚼金属……可这玩意这么大，他肚子根本装不下啊。 　　一时间想不到解决办法，伊恩只能在银色芯片中搜寻可能存在的解决方法……毕竟当年希利亚德那种门外汉，都能用银色芯片进行无器材炼金，他作为一个几近于正式职称的炼金术师，说不定就有更加简单的方法呢？ 　　结果还真有！ 　　银色芯片的资料库千奇百怪，从辣椒炒肉和海螺的十一种做法，到土法炼硝与插秧小窍门几乎应有尽有，但却并没有一个百科目录让伊恩搜寻。 　　只有他需要的时候，才能像是‘回忆’一般，从芯片中调动。 　　如今，伊恩从银色芯片中调动出的解决方法，就是名为‘血炼’的技巧。 　　那是一种可以使用生物自己的体液，对魔兽材料进行‘纯化压缩’的炼金技艺。 　　血炼，简单来说，就是用自己的血取代原本的魔兽素材，对源质结构进行储存，可以极大程度降低之后的吸收难度。 　　唯一的难点在于，这份技法操控起来非常复杂，需要一心多用，调整源质结构才能发挥出完美的功效。 　　但伊恩最不害怕的就是所谓的复杂。 　　先不说，他本就在这方面优于常人。 　　有着银色芯片的辅助，他可以完美重现血炼的最佳效果。 　　“……这似乎不是给人类用的炼金方法，反倒像是给海妖，水龙亦或是史莱姆那种，有很多体液的生物进行炼金的方法。” 　　沉吟了一会，伊恩在脑海中回顾银色芯片传递的技巧，将其牢牢记在心中后，便皱着眉头抬起手，用指甲朝着自己的手腕处划开一道血口。 　　在沙铠学徒的源质支持下，伊恩的指甲锋锐程度堪比单硅刀，而他的手腕收敛源质，硬度也不会太过夸张。 　　滴答，滴答。带着些许青金色光泽的血液滴落在脑髓结晶上。 　　看着血流的太慢，伊恩颦蹙，又切开一道口，并且控制体内血液流动。 　　登时，更多血液就浇在脑髓结晶上。 　　随着伊恩在在银色芯片的辅助下，操控自己源质进行形态转换，使其符合‘血炼’的要求，他的血就像是硫酸般，轻而易举地便将结晶‘腐蚀’，带起大片大片的金色雾气。 　　伊恩察觉，这些金色雾气，就是最纯粹的土属性源质，他深吸一口气，便将这些源质雾气吸入体内，转入心核储存。 　　味道有点绵密的甜……但更多的反而是他自己血的味道。 　　与此同时，他的血液仍然源源不断流出，将结晶‘腐蚀’的越来越小。 　　最后，头颅大小的脑髓结晶，只剩下一团大概只有两个指头宽的琥珀色结晶核，以及一团已经转换为金黄色的‘血冻’。 ###第230章 遗迹的石头会说话 　　“有点像是布丁？” 　　将手腕上的伤口止血，伊恩饶有兴趣地举起那团金色血冻，感受着接近于解压球般的Q弹质感：“不，比布丁结实多了，是绝大部分由土源质构成的高韧性材料啊。” 　　转移视线，伊恩看向另一侧的琥珀结晶核。 　　琥珀结晶，是沼地鳄龙精华的精华，也是以血炼之法都无法完全转换的‘坚固结构’。 　　同时，它也是‘古龙心核’自我修复所需要的原材料。 　　当然，不可能完全修复，但至少可以修好一部分结构。 　　而金色血冻，蕴含有沼地鳄龙绝大部分的魔药材料精华，是一团已经经过处理后的‘炼金基质’。 　　虽然因为琥珀结晶没有融入其中，所以它无法作为‘主材’，但是作为副材，已经被精粹过的它非常优秀。 　　伊恩分得清轻重，古龙心核的修复，远比一份第二能级的主材要重要，更何况，他如果真的要进阶岩铸骑士，也肯定要将沙铠学徒的‘第四个升华器官’铸就完毕才行。 　　正好，‘金色血冻’作为沼地鳄龙硬化躯体，操控泥沙护盾的主要源质结构菁华，似乎正好可以作为沙铠学徒第四器官半魔药材料。 　　张开口，伊恩直接将琥珀结晶核和金色血冻吞入胃中，储存在‘第二胃’内部。 　　感觉有点像是吞下一块铁，但总的来说并不难受。 　　古龙心核会缓缓汲取第二胃中的琥珀结晶核结构，进行自我修复，无需伊恩费神。 　　而金色血冻在伊恩不催动肌胃的情况下，可以保存很久……或者说，作为同属性的升华者，伊恩的体内，本来就是保存土属性源质材料最佳的保鲜柜。 　　再加上刚才吸收的，通过血炼之法提炼出的大量土属性源质…… 　　闭目消化了一会，再次睁开眼时，伊恩已是精神奕奕。 　　“虽然稍后还需要补充一些水和盐分，但至少一天之内，我不需要再进食任何食物，也能保证全盛体力。” 　　将沼地鳄龙的脑髓结晶核的关键价值该吸收的吸收，该储存的储存，伊恩已经处理掉自己身上价值最大的战利品之一，并且转换成自己的实力。 　　他提起长剑，站立起身。 　　然后，催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寻找‘生命的气息’。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生命的气息，只是凭借源质反应以及银色芯片从周围空气流动中，判断出的种种有关于生命活动的细微特征。 　　很快，伊恩略有所察：“右边有轻微的声音波动，有可能是水流，也有可能是远方有人在交流产生的回声。” 　　“靠近看看。” 　　隐匿气息，伊恩悄无声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甬道幽邃漫长，又有许多岔口分支和房间。伊恩顺着银色芯片的引导，直直朝着声音的起源地而去，没有被误导偏移。 　　一段时间后，他便远远发现了远方的一群人影。 　　“哦？” 　　略微调整双眼焦距，伊恩定神眺望。 　　几十号身披各色衣物的人，看上去只是普通海员商人的队伍正以一种极有秩序的方式，沿着宽阔的溶洞甬道向前探索。 　　几人打头阵，几人监督两侧，几人注意后方，而中间一批手持炼金火械和盾牌的着铠受训人士将队伍正中间的几位研究人员和升华者护的密不透风，火力更是始终瞄准几个有着极大风险的区域。 　　虽然一看就训练有素，甚至比哈里森港的护卫队看上去都装备精良，但他们的衣物的确只是普通的商人和渔夫。 　　倘若没有取出武器，穿上铠甲，拿起盾牌和火枪，他们的确就像是普通人。 　　甚至，一般人也只会将他们看做来自鲸歌崖那边的武装商人——虽然有些可疑，但并不是不能解释。 　　然而伊恩一眼就从对方手中的火器样式看穿了他们的身份。 　　“飞焰地的人？” 　　心中升起巨大的疑惑，伊恩眉头紧皱，神情严肃：“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连格兰特子爵组织的探索队和援救队都没进来，他们怎么就已经开始探索起来了？” 　　难道说……他们这支队伍一直都隐藏在周边海域，旁观者帕特里克和格兰特子爵与土著的战斗，然后就被骤然开启的遗迹门扉卷入了吗？ 　　但也不像。对方装备如此齐全，但人数却不多——如果是要协助土著偷家哈里森港，那么人数再翻一倍也就那样，而倘若是潜入协助土著训练，这个人数又有些多余，装备也不对劲，显得太过专业。 　　“看上去……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遗迹群的存在。” 　　“假如是大萨满告诉他们的，为土著圣地而来，倒是可以解释。” 　　怀着莫大的疑惑，伊恩想了想，开启了寂声戒指。 　　虽然寂声戒指如今铭文结构有些不太稳定，恐怕用不了几次，但此刻正是需要它发挥功用的时刻。 　　彻底将自己的所有声音消除，伊恩悄然跟上这支队伍。 　　并且，用银色芯片窃听对方队伍中的对话。 　　…… 　　在飞焰地东南战线的特战大队大队长眼中看来，这处深邃的地底溶洞寂静的有些诡异。 　　作为习惯于潜伏在黑暗和林间的前精锐斥候，他并不喜欢这种过于诡异的寂静，这让大队长回忆起自己当年在阿巴萨罗姆第二王属军团服役时，剿灭那群影叶魔异形时经历的血腥杀场。 　　那群可以伪装成树木的异形，只需在士兵经过时用叶刃轻轻滑动，就可以摘下一位久经锻炼的军士脑袋，令血液倾撒于树与灌木之间。 　　为了剿灭那一支异形魔物的的巢穴，第二王属军团和几个战友军团折损了接近一半的人手，更不用说仆从军了。 　　自那之后，整个阿巴萨罗姆诸国的士兵谈树林而色变，甚至有些退役老兵患上了精神恶疾，再也无法忍受在风中摇动的树木枝叶，甚至偶尔会狂性大发，举刀砍向那些在树木旁边戏耍玩乐的孩子。 　　大队长从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并且没有患病。 　　但他仍然不喜欢这种怪异的寂静，因为最为致命的危险，就潜伏在悄无声息的阴影中，宛如隐藏在林叶中的利刃，随时都能摘下他的脑袋。 　　就和现在一样。 　　一种一直被人窥探的错觉，始终在刺激他的神经。 ###第231章 灵械教会 　　“应该是错觉？” 　　数次因为似有目光窥探而警惕地回头，但大队长什么都没看见。 　　有些疑虑地转过头，男人不禁心中叹息：“看来我只是表面上没有疯，实际上那场战争的后遗症已经深入骨髓。” 　　“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居然又把我送回丛林，他妈的。” 　　因为曾经在影叶群森的优秀表现，原本已经在王属部队中养老的大队长在五年前被赋予重任。 　　他需要潜入至瑟塔尔帝国南岭的群森中，协助，帮助，辅助本地土著抗争帝国暴政，建设现代化的武装并且打击帝国官方在南岭群森间的统治。 　　说实话，大队长发自内心的不想来——他的确对丛林没有心理障碍，但类似的情况弱智才想要经历第二次。 　　大队长是一位赤之民，暗红色的头发和深红色的双眸都说明了这一点。 　　他的确精通潜伏技巧，整整五年时间，帝国人都没有发现他率领的小队在南岭各个殖民地和自治区的行动。 　　但现在的局面，显然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之外。 　　“小心戒备，注意岩壁上的裂缝，可能会有毒蛇毒虫。” 　　开口，下达指令，这位大队长的瞳孔呈现竖形，正如蛇一般。但他却并不依靠这双眼睛感知世界，而是依靠位于额角处的两个凸起，用来感知热量的热能侦查器官。 　　这才是他能在黑暗和丛林间纵横行走的本钱，敏锐到就算是连蚊子振翅都能看见的热能视觉。 　　他并没有在这片溶洞中看见什么蛇踪虫迹，但小心无大错，更何况在这种诡异深邃的远古地底溶洞群中，出来什么诡异恐怖的生物都是有可能的。 　　大队长谨慎的命令得到了贯彻——队员们的确都更加小心岩壁处的各种细节缝隙，以及一些小型溶洞。 　　但大队长身侧的几位身穿特殊教士长袍的人中，却有一位笑了出来。 　　“队长，毋庸担忧。” 　　一个带着些许机械化电音的女声响起，这个声音虽然听似温和柔媚，极有亲和力，但实际却令人略感不适，宛若一种伪装的音线：“仪器没有任何反应，以我们为中心方圆三百米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生命波动。” 　　“……好吧。修士们，我知道这样会拖慢队伍的速度。” 　　侧头看向这群穿着黑底银纹长袍的修士，大队长微不可查地蹙眉，然后用尽可能温和地语气道：“我的意思是，在这种你我都不清楚的未知遗迹中，不能太相信那些仪器。” 　　“别的不说，据我所知，就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屏蔽掉你那仪器的扫描——无论是魔兽还是人，亦或是一些特殊的野兽都能办得到。我们需要的百分之百的没有错误，而不是机械的‘保证’。” 　　——确实。 　　伊恩跟在他们一百多米后的一个拐角处，他不禁心中点头：“别说寂声戒指了，就算是沙铠学徒也能将自己伪装成会动的石头，这个仪器估计也就检查一些野兽和不善于隐藏的魔兽，局限比较大。” 　　此时此刻，少年已经跟着这支团队有一段时间。 　　通过队伍间的交流，士兵们的通告任务，汇报内容，职介称呼等信息，他已经大致搞清楚这是一支怎样的部队。 　　简单来说，他们就是潜伏在南岭中，暗地协助扶持土著，与哈里森港等帝国官方作对的‘飞焰地特工部队’。 　　这是一支极其强大的精锐部队。其中，大队长和三位小队长都是升华者，而一旁人数较少的修士队伍中，也有三位升华者——虽然没有第二能级，但全部都是第一能级中的强者，有铠甲，武器和其他各式各样的火器盾牌。 　　这只部队倘若用来强攻，估计一百秒内就被哈里森港的火炮部队给灭了——哈里森港的炼金火炮比普通的火药火炮都多，那都是用来对付第二能级的图腾主的，对付这些第一能级的普通部队，只要命中，就是重创。 　　但是，倘若用来潜伏破坏，那造成的危害，恐怕不逊色，甚至高于一位图腾主。 　　更不用说，这部队的指挥官，那位赤之民大队长，显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极其擅长丛林行动。 　　但最需要注意的并不是他。 　　而是他身侧的那三位，带领着修士小队的领头者。 　　“灵械教会……” 　　轻轻吐气，伊恩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泰拉大陆上，有着诸多教派，从乡间地方类似于土著图腾灵的小教派，到举国信奉的正教，其数量说过千可能有多，但说四五百肯定是严重低估。 　　而在诸多教派教团中，有四大教派在泰拉诸国间都享有崇高声誉，承认为正教。 　　那便是【怀光教会】【灵械教会】【溯冥教团】与【万灵殿】。 　　也唯有这四大正教，有着人工培养出灵能者的技术和先知的传承。它们也更是每一位正式修士人员都是升华者的‘超巨型升华者集团’。 　　四大正教都是泰拉上举足轻重的大势力，它们的发言即便是诸国都要尊重，乃至于接受调停。 　　当年七城联盟和远岸岛席卷整个静谧海的大海战，便是灵械教会协商和谈，停下战火。 　　而曾经发生在峻岭堡与帝国北侧，延疆西侧，侵染三国的黑暗山脉动乱，也是怀光教会主持联合进行压制反攻——怀光教会甚至将其教会核心从大墓地荒原转移到了如今的‘怀光圣山’，就是为了在一线压制住黑暗山脉中的可怖动乱。 　　其他教会暂且不谈，灵械教会，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正教。 　　它在飞焰地和学识之都广泛流传，得到诸多人民信奉，因为其崇尚机械，科学与灵性三位一体的教义，所以教会内部有极多机械工程师和科研者，是飞焰地诸国许多尖端技术的研发者。 　　实际上，最初的构装骑士的实装地，就是灵械教会两大圣骑士团‘守望之誓’与‘不眠之眼’。 　　在希利亚德的描述中，灵械教会崇拜前纪元文明的技术——他们认为，那个时候的文明已经几近于神，而天坠之灾并非是一场纯粹的灾难，而是一场盛大飞升后的结果。 　　地上的民众，应该追逐前纪元文明的步伐，贴近崇高的灵械机魂，如此才能在下一次的‘飞升契机’中得以飞升。 　　伊恩将其评价‘灵能装罐’以及‘离谱’。 　　他不相信灵械教会还能看不出来前纪元文明铁毁灭在天坠之灾中，根本就没有飞升这回事……对方这个教义看上去像是要前往宇宙星空，和他的目标有些相似，但…… 　　伊恩有点怀疑，灵械教会所谓的飞升，有可能是‘赛博飞升’和‘意识上传’。 　　那样的话，双方所谓的飞升，正可谓是两个绝不兼容的极端了。 　　一般来说，四大正教的修士会服务于教会所在的国度，但并不会派出己方的升华者参与进国度间的争端，保持几乎绝对的中立。 　　但是，这一次，伊恩却看见，三位升华者修士与一小队灵械修士与飞焰地的特攻队一齐行动。 　　“他们肯定所求非小。” 　　如此想到，伊恩继续紧随在这支队伍之后。 　　他感觉，只要继续跟下去，还有更多的秘密可以从这些飞焰人身上挖掘。 ###第232章 不眠之眼 　　漫长的甬道探索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飞焰地的队伍因为没有先知灵能，也没有银色芯片记录地图，面对甬道的不同分叉口需要使用各种侦测仪器进行检测，使用声波，水流染色等方面进行探测和铭刻记号，效率并不高，而且非常繁琐。 　　最恐怖的是，有很多看上去似乎通向远方的甬道，在七拐八拐之下，又会回到主甬道——那是一个巨型的‘U’形结构，一出现就十分打击人的热情。 　　一段时间下来，就连灵械教会的修士队伍中都出现了小声的议论，而原本有耐心在丛林间潜伏数日而不动弹的大队长也有些焦虑。 　　——这次的探索是纯粹的意外，而并非有计划之事。 　　对他而言，危险和无聊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此事偏离了计划。 　　而且……此地令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目前为止，咱们已经探索超过五小时，但却没有看见半点前纪元文明遗迹的情况。” 　　“遗迹肯定是存在的，但那群土著真的给了我们正确的路吗？” 　　他不禁侧过头看向修士队伍，皱眉问询道：“还是说他们的消息也失效了？毕竟他们离开‘圣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年，他们留下的记载当真可靠？” 　　“这里只是前纪元文明的入口周边而已，我们应该就在正式入口旁，甚至已经深入。” 　　为首的那位有着人造音线的女修士平静地解释道，他们正在记载地图路线：“本地的原住民并没有欺骗我们。实际上，队长，您也很清楚，地底居然有如此大的空腔溶洞群以及生态圈，和地上几乎一般无二，这种事情如若不是亲眼看见，您敢相信吗？” 　　这也的确是事实。大队长虽然心中仍有不安，但也只能承认。 　　说到底，这也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飞焰地特殊行动大队屡次受挫有关。 　　前几天，一群受过训练的土著越过他们的许可，在大萨满的指示下去袭击一个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少年……他们说对方是部落的死敌，他们六年前大败亏输的原因。 　　不管是不是真的，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多人？ 　　结果这群猎手正好撞上了埃伦家族的护卫，暴露他们的支援不说，还全都被剿灭！ 　　哈里森港的防御力度肉眼可见地严密许多，即便是他们也差点被抓到痕迹，只能带队来海上伪装成商船避避风头。 　　谁又能想到，这都能出意外……南海异变直接就将他们所有人都卷入。 　　也算是他们早就从土著口中知晓了他们‘圣地’的存在，并且回忆起了土著大萨满的指导，在遭遇‘门扉’时，顺着大豁口旁边的小漩涡进入了一个较为平稳的小豁口，进而才能保存了绝大部分完整仪器和装备进入地底遗迹群。 　　不然的话，从大豁口那边跌入，即便是人都能在水流的缓冲下安然无事，可船只与装备肯定要全灭。 　　大队长很清楚，他的任务，并不是什么探索土著圣地。 　　但是，灵械教会却并不一样。 　　这群来自飞焰地王属技术院的灵械修士，来到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土著圣地。 　　或者说，为了‘前纪元文明遗迹’！ 　　灵械教会是整个泰拉大陆上，对前纪元文明遗迹最为热衷，也是对遗迹探索最为活跃的正教，为了追逐所谓的‘飞升’，他们收集了大地之上几乎所有的前纪元文明记录和文献。 　　这一次，就是灵械教会在得到大队长等人汇报的‘土著圣地’后，从文献中找出了相关的前纪元文明记录——记录中表明，此地有一个即便是在前纪元文明时期也至关重要的超巨型基地，换成现在纪元的说法，就是‘超巨型遗迹群’。 　　因为只是疑似而不是确定，所以灵械教团并没有直接派遣修士团出动，但即便是一则‘传闻’，他们也派遣出了一位钢铁之眼修士和两位守望骑士，辅助大队长进行本地探索。 　　“现在，遗迹的确被证明存在，可大萨满死了。” 　　环视着周围四通八达，幽邃蜿蜒的各种洞口岔道，这位赤之民大队长不禁叹了口气：“没有向导，这样的探索太没有效率……也太过危险。” 　　但也就在大队长如此沉思时，突然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爆发出来。 　　飞焰地众人悚然一惊，立刻整顿队伍，展开防御阵型，而一部分机动力量看向惨叫发生的方向，队伍行动应极有条理。 　　而就在他们将目光投向惨叫发生地时，即便是早就见惯生死的大队长都觉得浑身一炸，头皮发麻。 　　一位正在左侧方溶洞中进行标记作业的斥候正在用刀在墙壁上划下痕迹，结果一旁的岩洞缝隙中探出一条细长粘稠的触须卷上，整个人都被用力朝着那一条小小的缝隙中挤压拉扯，眼看整条手臂就要被这样硬生生地拽下来，挤压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但真正令大队长惊愕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那条触须——只见那触须上满是怪异的坑洞与脓疱烂疮，粘稠的粘液下满是密密麻麻四处窜动的幽蓝色小虫，给予人一种极致反感又危险的感觉。 　　幽蓝色小虫蠕动，甚至带起源质反应。触须猛地发力，瞬间就将斥候的手臂扯下，带起大蓬大蓬的鲜血同时，幽蓝色的小虫也没入了斥候的伤口。 　　“开火！” 　　大队长严声下令，士兵随即开火——登时一道道携裹着狂暴力量的子弹破开空气，仿若冰雹般，朝着触须所在的岩壁激射而去。 　　轰轰轰！坚固的水塑岩壁登时就在可怖的子弹冲击力下土崩瓦解，暴露出岩壁背后的空腔——一只不算触须，体长超过三米的巨型黑色八爪鱼匍匐在空腔中，用口器大口蚕食着斥候的手臂。 　　八爪鱼硕大如灯泡的双眼中，幽蓝色的光芒无比明亮，但倘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那些光芒全部都是小虫聚集发出，正如幽幽萤火。 　　众多子弹朝着它激射而去，仿若激奏的暴雨。 　　嗖嗖嗖！ 　　诸多子弹击中在这头魔兽级的巨章身上，荡起涟漪，却没有击穿。所有冲击力都被那如水柔韧的肌肉接下，化解卸开。 　　察觉到攻击，巨章猛地跃起，撕开那些原本隐藏身形的岩块，向前猛冲。 　　这一冲，简直就像是导弹，直直朝着人群撞来，要飞溅出无数‘水花’。 　　但一位手持金属巨盾，一直注意着局势的全身铠骑士毫无犹豫地向前迎上——他举起盾牌同样开始冲锋，沉重的脚步震荡大地，令他仿佛就像是一台在地面上行军的战车。 　　轰！ 　　巨盾骑士和巨章迎面撞上，被撞飞的却是更加庞大的巨章，它虽然看似体型庞大，但全身大多都由空泡和水组成，反观骑士，修行的土属传承令他可以在地底发挥出远超平日的力量，浑身铠甲巨盾加起来也超过半吨重，且重心扎实无比。 　　然而巨章也没有受太重的伤，它通体柔韧无骨又湿滑无比根本毫不受力，见势不对立刻就打算飞窜入溶洞中逃命，并在身后喷出了大片大片幽蓝色的浓雾混淆视听。 　　这些手段对付一般人够了，但对于专业的飞焰地特战队成员来说，还是差了点意思。 　　大队长向前踏出一步，他抽剑隔空直刺，登时一道急速膨胀收缩互相纠缠旋转的风压刃已经扫开墨雾朝它笼罩而下，而一颗燃烧着烈焰的炼金子弹也从特制的枪械中激发而出，后发先至，命中了巨章。 　　嘭！一瞬间，原本根本不不受子弹影响的如水巨章便发出一声怪异的刮擦声，它的一小半都被化作火焰的炼金子弹击碎，剩下来的正在挣扎蠕动想要灭火，可此时大队长的风压剑命中了它，瞬间就将其撕扯成数百份大小不一血肉碎块。 　　“停下！” 　　看见魔兽已被击毙，一旁的医疗小组就想要去救助伤员，但大队长却面色极差地开口喝止：“不要靠近！注意地上的幽蓝色水流，全部隔绝挡住！” 　　“维查，能听见我的话吗？能听见就回答！” 　　队长的命令让所有人停下行动，但所有人都用忧虑的眼神看向那位斥候。 　　“咳咳……呼……呃……” 　　被呼唤名字，正躺在地上抽搐的斥候咳嗽着，缓缓起身。 　　就在大队长面色稍松时，这斥候转过头，再次令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在这短短的交火时间内，这位斥候已经满面蓝色斑点，他的双眼正以不对称方式急速旋转着，口舌也拼了命地伸出，整个脸都扭曲地不似人形。 　　他正在咳出血液，以及大量的组织分泌液，身体极端不正常地抽搐扭曲。 　　隐约可看见，斥候头皮内侧，有一团团‘东西’正鼓鼓囊囊地蠕动，仿佛蚯蚓在泥土中穿梭。 　　“是未知寄生虫！用火焚灭！” 　　握紧手中长剑，大队长的脸色铁青，而在他的指示下，一旁的修士队伍中走出一位手持喷口的灵械修女。 　　她沉默地开启器械，一道蓝白色的焰流横扫前方溶洞。 　　洁净的圣火将氧气彻底烧空，不远处的部队都感觉到有明显的缺氧。 　　十几秒后，她关闭喷口，回到队伍中，而眼前的溶洞已经烧干，无论是斥候的尸体还是巨章都被烧成一条焦炭，散发出一种怪异的烤肉味。 　　“请见谅，让我去检测一下情况。” 　　紧接着，跟随在大队长身侧的修士领头者，那位钢铁修女上前查看。 　　这位女修士的面容被特制的防毒面罩笼罩，而她的双眼则是极其明显的人造之物，有着宝石质感。 　　而现在，宝石般的双眼宛如花朵一般绽开，露出其内侧明亮的观测晶体。 　　两道光束射出，照射在还在不断蠕动，几乎化作焦炭的躯体上。 　　这宛如宝石一般的人造义眼，便是灵械教会两大派系中，‘不眠之眼’的专属特征。 　　灵械教会极其擅长，亦或是说崇尚使用人造器官取代自身的身体组织，只保留最关键的大脑与脑髓甚至仅仅是新皮质……但或许是因为缺少了身体的束缚，灵械教会中的灵能者数量极多，仅次于需要恪守誓言与信条的怀光教会。 　　此时此刻，这位不眠之眼的修女，正在使用自己的灵能和灵械器官进行检测观察。 ###第233章 遗迹·天启武装 　　“很旺盛的生命力，不过却又很脆弱，只有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也就是生物体内才能大量繁殖吗？” 　　若有所思地自语，这位修女神情严肃。 　　伸出手，她的手臂也被一层金属包裹，钢铁修女揭开斥候已经焦炭化的血肉，认真观察其头部，手臂尸体的血肉内侧，并摘下对方的眼睛，详细观察眼窝内侧的寄生虫尸体。 　　拍了拍头骨，她察觉到在大脑深处，仍然有一部分还未完全失活的寄生虫存在。 　　它们正在快速死去，但居然能短时间抵御数千度高温火焰的灼烧…… 　　“是魔兽级寄生虫，之前寄生在那头巨喙泡章上发育到接近成熟体，然后迅速转移到维查身上进行快速繁殖……倘若是幼生体的话，应该还有救，但这种二次转移感染就太迟了。” 　　从尸体前直立起身，不眠之眼的修女声音肃穆，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种模仿化的‘柔媚’。 　　她似乎换了一个声音插件，漠然地冷静分析道：“这是前所未见的恶质寄生虫，甚至比掠肠者与夺心虫更加狠毒，它主要入侵的区域是脑部，是经过长时间特化进化后的噬脑种！” 　　“弱点是火，靠水流体液传播。” 　　“警戒！第二等级生化危险，斥候全部收缩，进行全面检查！” 　　听见专业人士的汇报后，大队长举起剑，他没有任何迟疑，果决下令：“全员戴上防毒面具，在裸露皮肤上涂抹‘黏土涂层’，避免和异常水源接触！” 　　收到指令，所有特战队人员全部都戴上防毒面具，涂抹防接触涂层……至于灵械教会的修士，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全副武装。 　　他们全员都身穿全覆盖式衣物，而且每个人都带着可以独立供氧的防毒面具。 　　“我们应该撤退了，这地方太过危险，显然不是我们现在能探索的区域。” 　　等到全员自检，确定没有第二个人被感染后，大队长与修士首领来到一侧。 　　赤之民肃然道：“我们的任务不是这个，大型遗迹群出世，正是特战队搅动风雨的时机，我们应该迅速离开此地，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周围的所有势力，鲸歌崖和迦南摩尔都……” 　　“不。” 　　但钢铁修女打断道：“正因为这种超危级寄生虫，所以我才能确定，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任务目标。” 　　转过头，这位声音再次变得柔媚起来，修女宝石般的双眼不断地旋转聚焦。 　　她的语气充满期待与渴望：“在这次任务前，阿巴萨罗姆的荒海王肯定曾对你们说过。” 　　“倘若到了关键时刻，首先以我们灵械教会的目的优先——这是我们会协助你们任务的条件，也是我们违背中立原则，为你们和土著提供火械维修与制造的原因。” 　　“而现在，正是时候。” 　　抬起头，她看向深邃黑暗的溶洞深处，明明是人造的双眼却显得目光灼灼，仿佛有光正在从其内心中勃发而出，照亮眼前的黑暗：“异种生态圈——飞升试验地……没错，正如典籍所记载，这座位于南部沿海的古老遗迹群中，有着我们所渴求的至高造物！” 　　“其名为‘登神之天梯’与‘擢升之光路’，据说，是与至高擢升有关的最关键之要素！” 　　“此乃飞升最重要的条件，是吾等的圣物！” 　　“圣物！”教会的修士小队齐齐赞叹。 　　虽然灵械教会的人都显得十分狂热，但大队长却眉头一皱：“登神天梯和擢升光路？太假大空了。真有那种东西，恐怕王上自己都会亲自出征。” 　　他侧目看了一眼前方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斥候尸体，然后瞪视着眼前的修士，向前踏出一步。 　　大队长语气咄咄逼人：“说出实情，修士！我不可能为这种缥缈的虚言而让我的小伙子继续送命！” 　　钢铁之眼的女修士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队长，而因为两者的对峙，特战队和灵械教会的修士小队也隐约开始分化。 　　“好。” 　　一分钟过去，确定了眼前男人的决心后，修士平静道：“倘若这能促进我们的合作，那我会告诉你一部分资讯。” 　　“队长，请问你知道以太炉心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无论是大队长还是在后方窃听的伊恩都眉头一皱。 　　以太炉心……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以太武装的能源炉心，就是以太炉心。 　　它是要素炼金炉的进化版，能量利用率更高，上限也更高，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周边的灵能场域，构成一个环绕炉心为核心的优势场域…… 　　简单来说，一个完全体的以太武装，可以根据自身的属性和驾驶着的传承，制造出相当广阔的‘优势灵能场域’。 　　比如说格兰特子爵的座驾，以太武装·征澜，倘若修复好其以太炉心的损伤，只要被潜渊蜥鲸的传承者驾驶，就随时能制造出半径超过千米的水雾领域，而格兰特子爵可以随意在这个领域内凝聚水刃和水雾冲击波。 　　倘若是在海中，甚至可以制造出近乎海啸般的洋流领域。 　　这也是为什么最差的以太武装也胜过最好的铠装的原因——这种大规模影响自然领域的升华力量，是可以影响战场局势的‘战略级能力’！ 　　但，修士提起以太炉心，显然不是为了问这种简单的问题。 　　“最初的以太炉心，就是从遗迹中发掘出的前纪元文明引擎改造而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最有名的便是峻岭堡的镇国之物【天启武装·黎明】，其装载的真以太炉便由一个完整程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前纪元高等引擎改造而成。” 　　果不其然，修士的问题只是为了引出话题，她并没有等待大队长回答，而是停顿片刻后便继续说下去：“但你可知，就算是以太炉心，某种意义上也只是一种半成品？” 　　“所有我们能制造的，能够改装的以太炉心，全都是未完成的残缺之物，故而需要消耗大量的高纯度要素结晶才能持续与自然灵能场域接驳。” 　　伊恩认真地聆听着修士的话语，心中也在回忆。 　　作为学习过以太武装铭文组的铭文工匠，他自然也是知晓以太武装的各种模块与构筑的……所以，他也很清楚以太炉心的重要性。 　　炼金炉通过燃烧要素结晶，释放结晶中的能量，本质上，这和烧炭并没有任何区别，是对要素结晶最粗浅的利用。 　　而以太炉心却不同。 　　以太炉心，是使用纯度超过99％的战略级要素结晶，释放几近于‘绝对纯度’的源质作为联通炉心与大自然的‘管道’，虹吸无处不在又无穷无尽的自然灵能场域中的无限能量来为引擎和机体供能。 　　将‘小源’与‘大源’联通，达成短时间内超高出力的结果！ 　　因为原本就是直接联通自然灵能场域，也就是‘世界’本身的引擎，所以它自然而然就能令自然大源的能源‘潮汐’一般涌向自己，轻松影响万物，制造领域。 　　并且，在高纯度要素结晶消耗完毕前，可以肆意挥霍能源！ 　　简单来说，炼金炉是烧炭供暖，烧完了就没了，而且能烧多热取决于碳，炉和风的质量。 　　而以太炉心是限时供暖，只要机体能负荷，这段时间内能使用多少能量，就可以使用能量。 　　至于真以太炉…… 　　据说，那是能在持续时间内，无视机体负荷，几近于无限地累积力量，然后一口气放出的‘半永动炉心’…… 　　“而这里……就在此地的大型遗迹群中。” 　　抬起头，凝视着远方，修士的语气虽然平静，可神态却无限向往：“或许就存在一个完成率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甚至是几近于完成的真以太炉！” 　　“其名为【火种】！是或许能改变整个泰拉大陆各种炉心引擎结构的，全新以太炉心范例！” 　　“甚至就连天启武装，也不例外！” ###第234章 真以太炉 　　“真以太炉！？”大队长听了后，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天启武装？！” 　　就连伊恩也都微微怔然。 　　真以太炉与天启武装……他算是久仰大名，但却从未见过，也压根不知道对方的数据。 　　虽然在许多历史书和炼金典籍中都看见过有关于它们的描述，什么以一己之力镇压了一场战争，抹平了半个山脉的战略级出力……但他总是觉得，这些东西距离他暂时还很遥远，真的要见到，也起码是他抵达第五能级后的事情了。 　　“难道说，正如这位灵械教会修士所言，南海大遗迹群内，还有这种好东西不成？” 　　伊恩不禁心中自语，并且双眸逐渐明亮。 　　——或许，真有可能！ 　　在伊恩看来，普通的炼金要素炉堪比一般的能源站，倘若用在推动力上，能效等同火箭引擎，可以让一块几吨十几吨重的钢铁造物在天空中以超音速乱飞，可以让铁甲巨舰在海中以比魔兽还要快的速度疾驰。 　　这便是整个泰拉大陆的主要燃料——在这个几乎没有多少石油和煤炭的世界中，要素结晶带来的炼金炉体系，就是几近于唯一的高质量能量来源！ 　　而以太炉更甚一步。 　　它的出力，让仅仅只是知晓数据的伊恩都为之惊愕。 　　如果说，炼金炉是澎湃的海浪，通过燃烧要素结晶，得到汹涌浩荡的能量。 　　那么以太炉心，就是层层叠叠源源不断的潮汐！ 　　这种起码是宇宙飞船级的超高出力引擎，结果却装载于一个个单兵驾驶的战争工具上，所以才能发挥出几近于战略级的力量，在第三能级，就可以用高超音速行动。 　　如果不是升华者的强悍身体素质与适应性，一般的驾驶员恐怕在加速过程中就直接死了。 　　但是。 　　假如说，以太炉心是潮汐，那么真以太炉的出力，起码是星辰间的‘引力潮汐’。 　　倘若，真的如伊恩自己所猜测，所谓的以太炉心不过是泰拉大陆特色的高出力火箭，飞船引擎。 　　那么真以太炉，应当是地球殖民火箭那种，需要长时间续航和持续高出力的‘远航级’高等战舰引擎！ 　　而作为前纪元文明的地面－太空物流中转中心，红杉基地统辖太空电梯和轨道加速器，在这个基地的仓库中，保存有这样一个远航引擎的库存…… 　　“的确不奇怪！” 　　而就在伊恩思虑时，他却听见，银色芯片的监控中，传来大队长在震惊愕然后，下定决心的言语：“好……原来，你们身负如此重要的任务……难怪王上嘱咐我关键时刻一定要配合你们的行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队长看向不远处自己的队伍，他扫过那些神情坚毅的好小伙，沉声道“……嗯，倘若是真的如此，那我就配合你们的探索。” 　　“但是，修士！” 　　此刻，赤之民队长的语气坚定无比，不接受任何商议：“倘若出现意外，有帝国方面的人员介入，并且进度比我们快……那即便是我们所有人都死在此地，我也会将目标彻底摧毁！” 　　“得不到，就必须毁掉——拼掉我们的命，也绝不能让瑟塔尔帝国方，多出一台天启武装！” 　　此时此刻，这位特攻队大队的神色，比之前还要坚毅狂热。 　　灵械教会的确说服了他，但却将这位军人的意志推向了一个奇特的方向。 　　“好吧。” 　　眉头微皱，修士首领也察觉到对方的态度并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 　　作为四大正教之一，灵械教会并不拘泥于与一国合作——和阿巴萨罗姆血系合作，与和瑟塔尔帝国合作并无不同。 　　他们只是追逐前纪元文明神秘的‘飞升’而已。 　　但此刻，他们和飞焰地特战队还是同属一方的联合关系，既然对方做出妥协，那她也得后退一步：“所以为了更高的利益，我们必须加快行动速度。” 　　这位钢铁之眼女修士微微弯腰，作出退让的姿态：“不让对方得到的更好选择，显然是我方获得，不是吗？” 　　这也的确是正理。 　　领头的两人确定好行动方针和目标后，整个飞焰地队伍的行动速度就快上不少。 　　为了避免被哈里森港亦或是帝国人后发先至，他们就连探索策略都激进不少。 　　一旦遇到不对劲的情况，直接便开枪扫射，确定无危险后才继续向前。 　　还别说，这种快速粗暴的行动方法，还真的让他们规避了好几个隐藏在水坑，缝隙与溶洞中的毒蛇与被寄生的生物。 　　而伊恩紧随其后。 　　此刻的少年眉头竖起。 　　“真以太炉……倘若真的有这种近乎于孤本的东西，绝对不能让这群飞焰地的人破坏！” 　　心中打定主意，伊恩心中满是警惕：“这群泰拉人根本不在乎什么不可复现的人类共同遗产——倘若真的有完整的真以太炉，那必然是可以带领整个泰拉文明能源技术飞速发展，追上前纪元的珍贵宝物！” 　　“那可是，人类未来通向高天之上的希望！” 　　这不仅仅是少年一个人的梦想……也是老师与伊奈迦二世的梦想。 　　老师直到最后，也想要葬在南海，就是想要在未来，看见他的成功……看见他改变这个世界，带领众生能成功地前往星空。 　　“无聊的争斗，以泰拉诸国最先进的技术来看，明明只要各国联手，普及教育，不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这个世界就不再会有什么资源危机，所有人也都能安居乐业，结果还在这里玩无聊的战争游戏过家家。” 　　此刻，少年已经下定决心。 　　等到关键时期，无论是引来本地的寄生虫，亦或是其他的什么魔兽，他都一定会阻止这个飞焰地队伍。 　　——什么得不到就毁掉？你们这群人先死一死再说！ 　　“哪怕是真的要毁，也得让我用银色芯片记录结构之后再说！” 　　不过，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一段时间后，飞焰地特战队前方侦查的斥候回来汇报发现。 　　而伊恩，从中听见了他异常在意的情报。 　　“……前方发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和魔兽战斗……根据残留痕迹推测，应当是一个重伤瘫痪的老年人，一个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年轻人……还有许多其他凌乱的脚步……” 　　“根据推测，应该是意外被卷入遗迹群中的南岭帝国人。其中老人和年轻人是升华者，其他都是普通人。” 　　“他们就在前方不远处，很快就能追上。” 　　嗯？ 　　听见这些熟悉的描述，伊恩不禁讶然：“等等，一个无法行动的老年人升华者和一个年轻升华者，难道说……” 　　“他们发现了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 ###第235章 善意 　　溶洞隧道的一处干燥空旷地，好几位渔夫船员打扮的人躺在地面上，不断呻吟哀嚎，其中大部分都是壮年男人，神情扭曲痛苦，即便溶洞气温极低，但仍然满头大汗。 　　躺在地上的人中，只有一位略微弓腰的老人比较平静，但也能看出，这老人的双腿上有许多浮肿，其中隐隐预约有好几个黑蓝色的小点正在其中穿梭不休。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满怀忧虑地手捧药剂和小刀，为那些正在呻吟惨叫的普通人开刀涂抹药剂。 　　“诸位。” 　　偶尔，他会无奈地提醒一下：“请小声一点，这里是溶洞地带，声音能传出去很远，倘若引来其他魔兽，那就真的危险了。” 　　金发少年正是依森嘉德。 　　南海异变时，他，歌塞大师，伊恩，鲨鲨和那位海盗船长一同被遗迹开启时的大风卷入遗迹内部。 　　因为歌塞大师体力不支，只能由他顶上，催动升华技艺和护身饰品保护众人。 　　他成功了，但归根结底还是第一能级，无法尽善尽美，还是导致众人四散，只能护住已经昏迷的歌塞大师落入遗迹中。 　　因为有护身饰品保护，他很快就醒来，观察环境后，便开始尝试顺着风的方向寻找出口——虽然他主修火，但风方面也有一些造诣。 　　隧道四通八达，深邃幽暗，找了半天，依森嘉德还没来得及找到出口，便先遇到了一群被魔兽袭击的普通渔民和商船商人。 　　南海异变波及不仅仅只有远海。 　　在异变之时，奥戴尔礁，蹉叹崖周边，乃至于东北海域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涡流豁口，将许多船只外人拖入其中，卷入许多普通人。 　　浪潮只有主要入口比较汹涌澎湃，其他地方的小路口相当和缓，甚至有些渔民的渔船都没有坏。 　　依森嘉德虽然情商不足，也有些天真，但也没傻白甜到会不假思索地出手救人的地步——假如能找到那些比较和缓的小入口，肯定对他们目前的情况有极大的帮助。 　　他出手击退了那头情况有些诡异的无胄龙虾——一种没有甲壳，但体表有一层坚韧油脂的巨虾。这种巨虾是沿海大城市富豪顶级全虾宴的主菜，那层鲜美的虾油更是珍馐，但此刻谁是谁的佳肴比较难说。 　　一对一击杀了那头魔兽后，依森嘉德却愕然发现，几乎所有之前被龙虾喷出的水流泡沫波及到的普通人，乃至于歌塞大师都开始发高烧，身体上出现极其明显的鼓包和囊肿。 　　“这是一种寄生虫，普通的祛毒祛虫药剂并没有用处，反倒是减缓血液流动的镇定剂，一种麻醉神经感知的麻醉剂可以降低这些未知寄生虫的活动频率。” 　　少年手持药剂和小刀，灵巧地在呻吟的人群中穿梭，为他们挑破脓包，杀死活动减缓的寄生虫，然后用火烧灼伤口，再用药剂治愈烧伤。 　　他此刻进入专业状态，将一切视作一场生物炼金实验，反而镇定起来，进而坦然自若地分析和进行处理：“这些寄生虫顺着血液流动，其目的却并非是传遍全身，而是为了抵达‘脑血屏障’，进入大脑。” 　　“这是一种专攻神经系统的寄生虫，所以麻醉药剂最为有效。” 　　经过依森嘉德的处理，大部分被感染的病人都有所好转，只是无法根治。他短时间内找不到病灶位于何处，就算找到，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个全部治好。 　　来到一位虽然满头大汗，但呼吸却尽可能保持平缓的老人面前，少年半跪在其身前，掀开袍子，认真地观察已经浮肿成原本两倍大小的腿。 　　歌塞大师之前一直都在沉默地观察自己学生的一举一动。他看着依森嘉德分析情况，当场配置药剂治疗病人并进行药理与生物分析。 　　虽然痛苦，但他也露出欣慰地笑容。 　　他本以为依森会因为叔叔的背叛而消沉，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这孩子居然还能谨守本心，始终怀有怜悯，而且不丢半点炼金术的基本功。 　　——或许不是一个好贵族……但是个好学生。 　　直到少年来到自己身前，老人才恢复原本平静的模样。 　　“老师，调动源质，压制下半身的血流流动，我来进行处理。” 　　认真地对歌塞大师说道，依森嘉德自己是并不害怕感染的——蚀光炼龙传承者的血本就是一种特殊有毒炼金基质，再加上他们自己就是一种另类的附体寄生生物传承，几乎不可能被其他生物寄生。 　　所以他可以非常自如地处理所有人的病情。 　　“……不错，依森，你现在才有了点样子。” 　　老人微微点头，然后摇头道：“我的腿已经不行了，昏迷的过程中，这种魔兽级寄生虫已经腐蚀掉了我的腿部的所有神经系统，治好它，还不如把它砍掉，然后用再生药剂再长出一条。” 　　“这样吗……”怔然地停顿一下，依森嘉德反而坚定道：“……最起码，也得减缓一点老师你的痛苦。” 　　“这是我配置出的阻断药剂，大概可以让这种寄生虫停止活动一段时间，其他病人反应都很好，没有风险。” 　　“嗯。” 　　歌塞大师看了眼一旁惨叫声已经减缓，但四肢和自己的双腿般鼓胀生出囊肿的人群。 　　他先是眉头紧皱，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救下他们……可能会让他们更加痛苦。” 　　“什么？” 　　见识太少的依森嘉德有些茫然，而见过太多类似情况的老人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归根结底，也是你的善心……而且也不一定没救。” 　　抬起头，在少年为自己注射阻隔药剂时，歌塞大师抬起头，看向溶洞彼端，轻轻一叹：“也不知道这地底遗迹群究竟是什么情况，此地居然有如此多的可怖寄生虫，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维持群族，而其他生物群落又是什么情况……” 　　顿了顿，他又道：“依森，你还记得伊恩跌落在什么方向吗？” 　　“没有。” 　　依森嘉德思考了一会，微微摇头：“那时候风浪极大，我仅仅是减速保护大家就倾尽全力。” 　　“不过，看这些普通人也能活下来，我相信伊恩肯定不会有事。” ###第236章 本性 　　“重点是这个吗？” 　　看着自家学生一到这方面，思维就变得异常简单，甚至露出满怀信心的坚定表情，老人甚至无奈地笑了起来：“我哪里会担心他的安全？你就没注意到，那小子似乎早就知道这个南海遗迹的存在吗？” 　　“他之前要我直冲地底，虽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避免我脱力后大家都摔死……但那种兴奋，那种狂热，那种几乎换了一个人的喜悦，你就没看出来半点吗？” 　　“啊这……” 　　依森嘉德小脸茫然，但老师这么一说，他也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 　　的确……伊恩之前，的确不是这样的。 　　在金发少年看来，这位在哈里森港遇到的白之民同龄人，是一位远比自己冷静，成熟，敏锐，甚至可以说，是一位全面碾压自己的存在。 　　他聪慧过人，感知极其敏锐，在炼金术和升华技艺之道都有极高的天赋……除此之外，他的为人处世也非常令人舒适。 　　伊恩对所有话题都有自己的见解，也能顺着其他人的话展开讨论，不会让人感觉到无聊，也不会让人烦闷，无论是聊天还是讨论事情，都感觉非常顺畅——他大概就是那种绝对不会冷场，也绝对不会让人感觉难受的社交高手吧。 　　但，在依森嘉德的眼中，伊恩也是一位冷静淡然到几近于无情的人。 　　虽然情商不高，但少年观察能力其实相当敏锐，不然也当不了炼金术师。 　　他能看得出来，伊恩对绝大部分事情，看的都不是很重——他并不是很在乎名利，也不是很在乎财富，明明埃伦家族允诺的，足以让寻常升华者都为之疯狂的高等传承和溯源滴露，他也就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礼节性地惊讶了一下。 　　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伊恩可以杀死十几位土著后，流畅而优雅地擦掉剑上的血迹，然后和自己讨论之后的任务事宜……他更是能在勘探船遭受袭击后，就连哪怕十分之一秒犹豫都没有，直接带着自己潜入海中。 　　这样的人，可能会如此狂热，如此兴奋和喜悦吗？ 　　当然有可能。 　　因为伊恩需要遗迹中的某些东西。因为伊恩需要前纪元文明中的某些事物。亦或是说…… 　　伊恩就是一个，仅仅只是知晓未知，只是探索和开拓，就能感觉到莫大喜悦和成就的人…… 　　一位，因为渴望知晓未知，探索远方，所以觉醒了灵能的，灵能者。 　　灵能者就是这样。 　　看见依森嘉德的神色逐渐变得恍然，歌塞大师微微点头：“这应该是艾尔斯和土著间的斗争，却因为帕特里克而激化……如果我猜的没错，此地就是本地红杉土著的‘圣地’。” 　　“而伊恩，对此地的了解，肯定胜过许多人。他那样渴望知识的小家伙，肯定是很清楚这个地方有着他所渴求的事物，所以才会如此兴奋。” 　　“他对此地的了解，肯定比我们更加深入。” 　　“换而言之，如果我们想要离开此地，伊恩的帮助是必不可缺的。” 　　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歌塞大师疲惫地喘了口气，依森嘉德连忙送上净水，但老人微微摆手：“你喝吧，你得保持体力，我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他此刻心中有着一丝不安。 　　以伊恩的身份……理应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去向往土著圣地的才对。 　　——也不知道是艾尔斯告诉他的，还是其他渠道……算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是的，老师……又需要伊恩帮忙吗？” 　　依森嘉德本来有点不太好意思——他们出海一行，实在是被伊恩帮助了太多次，多到他自己都想不出该怎么报答对方的恩情了。 　　好在埃伦家族始终还是有家底的，只要他能活下来，一切报酬都好说。 　　“老师，你的状况已经稳定，我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而就在歌塞大师闭目养神，依森起身，打算继续去看看其他病人身上的寄生虫情况，分析案例优化药剂时。 　　手中端着药剂的金发少年突然愣住了一下，然后眉头紧皱。 　　“奇怪……” 　　他喃喃自语，看向一侧溶洞的甬道处：“怎么会有铠甲碰撞的声音？” 　　风源质带来远方的微鸣，依森听见了虽然轻微，但对他来说相当清晰的震动：“人数超过八个，有着火药和炼金药剂的味道……是炼金火器？！而且，这个炼金火药配置……” 　　少年露出惊愕的表情，怔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焰地？” 　　听见依森惊愕的声音，原本打算休息一会的歌塞大师登时眉头一皱，联想到依森嘉德之前叙述过的，伊恩被持有他国火器袭击的事件，不禁心中涌出一个猜测。 　　“难道说，他们帮助土著，就是为了土著圣地？原本可能只是想要索求艾尔斯手中的钥匙，结果遗迹意外开启……” 　　“机缘巧合下，居然是他们占了便宜！” 　　依森嘉德在不涉及到人际交往方面还是相当聪慧的，他心思转动，先看了眼一旁的已经大多都在镇定剂下昏睡过去的普通人，然后咬牙，便准备扛起老人：“走，老师，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溶洞幽深，只要躲得快一点，我用风屏蔽气息，他们想要找到我们也不容易！” 　　“这地方虽然有寄生虫，但寄生虫处理后也能作为食物，咱们躲起来可以坚持很长时间！” 　　“你走。” 　　但老人拍下少年伸出的手，他肃然看向自己的学生，沉声道：“就算是飞焰地的特工，抓住我也不会第一时间杀了我，还要照顾我，指不定比你这毛手毛脚的家伙还要专业。” 　　“而你带着我，肯定会两个都被抓住。别多话，快走！” 　　歌塞大师注意到自己学生在准备离开前还是为那些只是偶遇的南海渔夫迟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恐怕就留下来了。 　　这个傻孩子……这性子，一点也不像是他父母和他外祖父…… 　　但如果不是这个性子，自己也不会将依森视作自己最后的亲传学生了。 　　“……老师！” 　　依森呆立在原地一会，然后才咬牙转身。 　　他很清楚，平时两国特工俘虏重要人物，肯定是尝试审问关键情报亦或是索要赎金……但此刻真的是平时吗？死在谁也不知道情况的遗迹中，肯定不会有人知晓真实情况。 　　但他也很明白，自己绝不能辜负老师的心意。 　　依森嘉德的行动很快，临走时也在每个人身侧留下了一支药剂，可以继续镇定寄生虫。 　　虽然很可能毫无意义，可他的本心让他去这样做。 　　但就在少年准备从另一侧的洞口离开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因为，那个洞口的方向，也有声音。 　　哒，哒，哒。 　　脚步声在溶洞内部间回荡，不急不缓，只是正大光明地向前推进。 　　这是军阵中的步伐，是受过最专业训练的军人行动的声音。 　　他被包围了。 ###第237章 卧槽，滋崩！ 　　“老师……” 　　金发少年苦笑一声，退回了这片稍微干燥些的溶洞内：“看来是没办法跑啦。” 　　“一个主道，三个小分岔，都被人提前堵上……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居然还显得略松一口气——要依森自己一个人跑，他实在是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理智能接受，感情实在是不行。 　　“傻孩子，那就强行冲啊……” 　　同样听见声音，歌塞大师苦笑摇头：“唉，这么训练有素，估计也不是你能冲的出去的。” 　　“是埃伦家族的依森嘉德·埃伦与瑟塔尔炼金学院的歌塞·阿比德？” 　　从甬道的阴影处传来沉闷的声音，一位身穿全身铠，举着盾牌和长枪的魁梧骑士缓步走来。 　　通过灵械教会汇报的信息，他带队堵死溶洞，用不容回绝的语气道：“放下所有武器，接受我方收纳，只要配合，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此刻，骑士看见溶洞内侧的那些昏迷人群，注意到体表都有寄生虫侵蚀的痕迹后，先是厌恶地转过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师徒二人。 　　——他们居然帮这些贱民压制住了那种寄生虫的侵蚀？看来，比想象的还有点价值，可以晚点处理。 　　想到这点后，联想到自己兄弟惨死后又被焚尸，而这些该死的瑟塔尔人居然能苟延残喘地活着……这位骑士不禁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他抬起枪，指向人群，不耐道：“烧掉这些被寄生虫感染的垃圾。” 　　指令下达，手持喷火枪的士兵应声向前，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扳机。 　　蓝白色的火柱喷涌而出，即将席卷身前躺卧着的人群。 　　数千度的高温精准地导向地面，没有一丝一毫地余波散开——这特制的火焰喷射器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专门对付丛林地区的魔兽，对普通士兵杀伤力极大，甚至就连一般重铠骑士的铠甲都能烧融。 　　即便是无法烧穿，急剧抬升的高温仍然能杀死佩戴者。 　　但沉默的依森嘉德却在扳机扣下时突然抬起手，指尖指向刚刚喷涌而出的火柱。 　　他的指尖迸射出一道黑色血流，这血流接触到火柱的瞬间居然没有被灼烧蒸发，反而就像是个黑洞般，将所有火焰都吸收，不留半点痕迹。 　　嗖。 　　吸收所有火柱后，这一条黑色的血线反而开始悄然燃烧，它如闪电般在空中急速折返，甚至反过来窜入喷火枪中，在呼吸间就将足足有一米半长的大枪连枪管带枪身全部都融化成一团软趴趴的铁水。 　　也就是持枪的士兵眼疾手快，看见燃血之线急速飞窜时就已经放枪后退，不然的话，他恐怕也会被直接‘融化’，亦或是被点燃成为火炬。 　　嗡嗡…… 　　烧毁喷火枪后，赤红如血般的烈焰宛如一条长蛇回到金发少年身边，沉默地环绕对方，宛如庇护的焰灵。 　　依森嘉德深深吸了一口气，谨慎无比地看向眼前的骑士。 　　通过少年的血，火属性的源质剧烈地催化着，变成了极具侵蚀力与高温的‘蚀炎’，这就是埃伦家族家传的蚀光炼龙传承，专精于‘火’方面的力量。 　　但在第一能级，他只有以自己的血作为媒介才能施展这样的技艺，而一个人身上的血又有多少？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之余，施展后又太容易被追踪……故而依森的确不适合战斗。 　　他没有天真地询问对方为什么要杀那些被寄生的普通人。 　　安全起见，杀掉才是常理。 　　更何况飞焰地是以‘血系’统治的诸王之地，没有贵血的普通人，对他们来说，本就是可以随意打杀的‘贱民’罢了。 　　实际上，依森嘉德也很清楚老师的那句话的意思。 　　让这么一群普通人拖着残疾的，被寄生虫祸害的身体活下来，真的不是更大的折磨吗？倘若在这里被这群飞焰地的人杀死，如若他还能活着回哈里森港，将这件事告诉格兰特叔叔，指不定这些人的亲人还有抚恤金可以拿。 　　活着回去，是折磨所有人啊。 　　他并不傻。只是不愿意如此去思考，他想要尝试去治好所有人。 　　因为，总是如此思考，而不去思考更好的可能，这个世界就太恶心了。 　　“你要反抗吗？” 　　看见依森嘉德与自己等人对峙的举动，骑士不怒反笑，低沉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也是好事。” 　　他抬起手中长枪，作为讯号：“进攻。” 　　“俘虏打折四肢脊椎，一样能用。” 　　此刻，无论是依森还是沉默凝视着眼前飞焰地士兵的歌塞大师，都感应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而所有士兵更是早就举起枪，对准少年。 　　轰！ 　　子弹发射的声音在溶洞中，简直就像是来回循环重复的雷声，绵延不绝，轰鸣震荡。 　　几乎是瞬间，依森嘉德就伸手按在胸口中央，怀中的灵能饰品熠熠发光——一层八边形的淡银色网格护盾凭空浮现，挡在众人身前。 　　这第二能级的灵能饰品就连炼金火炮的轰击都能挡住，区区子弹更是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是，以现在这样的状况，单纯的防御早晚会被打破。 　　金发少年此刻知道不是迟疑的时候。他从腰间取出小刀，二话不说就要刺向自己的心脏……但就在依森嘉德打算全力以赴对敌时，他忽然愣了一下：“等等，刚才好像没有几发子弹撞在护盾上啊？” 　　护盾的剩余能量与他紧密相连，所以才能随心而动，依森嘉德很清楚，刚才最多只有四发子弹命中了护盾，而且稍稍计数，的确只有两把枪开火。 　　对面持械士兵明明有八个人……既然如此，那刚才的轰鸣雷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领头的骑士也猛地转身，举起盾牌，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身后气浪横飞，沙尘翻涌的溶洞：“是谁？！是谁把溶洞主道打塌了？！” 　　似乎是回应骑士的话，阴影中有沉稳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便有一道激射而出的水流穿透灰尘与阴影，破开空气与水雾，自远至近，朝着骑士头盔的缝隙间激射而来！ 　　滋——崩！ ###第238章 必可活用于下次 　　滋——崩！ 　　水枪刺破空气的嗡鸣伴随着溶洞齐齐崩塌的轰鸣同时响起，在地下回荡不休。 　　一时间，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水流飞驰而来的方向，却只能看见一抹一闪而逝地水光！ 　　铿当！ 　　骑士如临大敌，举起盾牌，登时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重物撞击之声！ 　　奇怪的是，这水枪明明相当平稳，但最后一段水流的力道之大，数倍于之前的冲击。 　　骑士略微后退半步，他那足以抵挡炼金火械齐发的坚铜盾牌赫然是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可那仅仅只是一道水流而已？！ 　　“是谁？！” 　　带队的骑士大吼出声，既是询问，也是想趁势将警讯传递给不远处的本部。 　　没有人回答他。 　　但是剑有话想说。 　　阴影之中，骤然亮起一抹淡蓝色的刃光，这刃光依森嘉德很熟悉，正是之前海裔武士那柄长剑发动铭文时的异象——紧接着，尖锐的空气撕裂声响起，一道如水刃光隔空辟来，在空气水雾间斩开一道漂亮的青弧。 　　持盾骑士本想要举盾持枪，向前冲锋，但这道青弧撞击在他的盾牌上，当即就令他刚刚冲锋到一半的势头打断，手中的盾牌也是哐当一震，差点脱手而出。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一个踉跄，差点后退一大步，骑士心中震撼无比：“这是什么怪物，用源质虚刃击退了我？！” 　　他明明是第一能级土属真形‘坚守卫士’，虽然放弃外显源质进攻的可能，但力量与耐力都是同阶中最为优异的一类……他怎么可能被水属升华者用外放源质的攻击击退？ 　　水属源质偏向于再生和生命韧性，力量绝对不是长处，能以绝对力量压人的，只有极高纯度的土属和处于爆发状态的火属……这当然不是绝对，源质的组合千遍万化，可以说自然现象有多少种，那么特定的源质种类就有多少。 　　但第一能级的水属升华者，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道。 　　即便是龙也不行！ 　　此刻，其他普通士兵也都反应过来，随着小队长骑士被击退，他们已经察觉到浓郁的死亡危机即将到来，故而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轰轰轰！ 　　这下，真实不虚的雷霆便在地底响起，一时间，阴影中全部都是子弹撞击岩壁飞溅而出的尘土水雾，哪怕有头披甲大象，都会被这恐怖的火力轰成筛子。 　　“死了吗？”有士兵紧张地看向水雾尘埃混杂的的洞口处。 　　答案是并没有。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尘雾阴影中伸出，他握着一把怪模怪样，却释放着危险气息的圆柱型水枪，扣下扳机。 　　滋——崩。 　　再次蓄力完毕的高压水流激射而出，贯穿了两个士兵的身体，疾驰的流水搅动他们的内脏，宛如重锤般将他们推翻在地。 　　然后再也无法起身。 　　纤细的白发少年走出尘埃，他右手持剑，周身环绕着一圈圈急速旋转的泥浆水流，刚才的子弹齐射，被他周身这些水流全部都给‘推开’至一旁，全部都被偏移挪开，没有一发能命中他的身体。 　　伊恩？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就是现在！ 　　依森嘉德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伊恩会突然出现在这支飞焰人小队后面，但他却比谁都清楚，此刻就是最好的反击时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被伊恩所吸引，都背对着自己，这还不出手，实在是说不过去！ 　　抬起手指向前方，登时血色炎流悄无声地贯穿空气，带起一道暗红色的灼痕。 　　依森嘉德根本没有去攻击那些士兵，而是操控那条蚀炎朝着正在戒备伊恩的骑士后心而去！ 　　炎流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沸腾，滚滚热浪熏人——但这都是表象，蚀炎其实根本不是火，而是依森嘉德那可以承受吸收大量热量，并自如操控的沸腾血液！ 　　只是无论蚀光炼龙的血液再怎么奇特，也会被高温逐渐蒸发，故而杀伤力越强，能操控的时间越短。 　　但支持一两分钟，还是没有问题的！ 　　骑士无法闪躲，不想也不能闪躲，因为此刻，他眼前那位白发的少年已经举起剑，波动的水光在其剑刃上流转。 　　拼了！ 　　向前踏出一步，足下土石开裂，骑士随手将自己的大盾向后抛去，稍稍挡住那条与其说是高温，不如说是极具腐蚀性的毒血。 　　他双手紧握长枪，直视前方，腰胯手臂全部糅为一体，与大地相连——骑士将全身力量都灌入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足下大地的力量。 　　嗡！空气都被这一击贯穿，原本就是用来刺穿魔兽甲壳与敌军重盾的破甲长枪，直指伊恩胸膛刺去！ 　　这一击，骑士自信，即便是构装骑士的护甲也无法承受！ 　　“咦？” 　　但他却听见那少年轻咦了一声。 　　——有意思。 　　——这是飞焰地的武技吗？通过源质共鸣，向大地求索力量，而并非是守护的铠甲。 　　——很有用，必可活用于下次。 　　心绪流淌，伊恩直面突刺而来的长枪，他眸光低垂，不闪不避，而是松开左手中的水枪，探臂前伸。 　　少年展开白净的五指，避开锋锐的枪头，直接握住随后而至的枪身。 　　紧接着压下！ 　　砰！ 　　超乎骑士想象的巨大力量直接将这一枪的方向偏移，令这一往无前的突刺猛地被压入土中——仅仅是瞬间，长枪便深深地没入岩洞地面深处，几乎半杆长枪都插入其中。 　　嗒，伊恩收手，紧接着一脚压在枪杆上，怒吼着想要起身的骑士此刻的姿势简直就像是将头伸到他身前那般。 　　所以伊恩双手握剑，朝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骑士脖颈斩下。 　　紧握长枪后半截的骑士早就在枪杆被压下时就感觉到不对，他果断地弃枪，双手一撑滚动，避开了伊恩的斩击。 　　噗，枪杆应声而断，而鲜血同样喷涌。 　　骑士的双手终究没有避开，在弧光闪动间断裂，而翻滚到一旁的骑士尚未察觉到这一点。 　　实际上，他也没有机会想了，因为一道炎流闪烁，穿透半空，从他头盔缝隙间刺入。 　　炽热的血雾从铠甲缝隙间升腾而起，而骑士的身躯陡然一软，就连惨叫都来不及，直接瘫倒在地。 　　伊恩眼眸微动，微微一笑，他没有停顿，而是举剑朝着剩下来的那些飞焰地士兵冲去。 　　一时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子弹雨点……但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用处。 　　“挺会抓时机的。” 　　剑刃砸碎肉体的声音响起。 　　等到在场能说话的人只剩下依森嘉德和自己后，伊恩才收回剑，微微点头。 　　“都是您的功劳。”金发少年极其认真地弯腰行礼，表示深深地谢意：“我只是偷袭而已……而这已经是第三次救命之恩。” 　　“嗯。” 　　伊恩轻应一声，然后看向歌塞大师和那些被寄生的渔夫海商，叹了口气。 　　飞焰地士兵发射的子弹对升华者来说效果不大，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流弹就足以致命。 　　依森嘉德的护盾饰品保护了一部分，但除却几人外，其他都死了。 　　“伊恩……” 　　走近，伊恩俯下身，观察歌塞大师的情况。而已经瘫痪的老人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 　　老人先是和铠装战斗，又被帕特里克偷袭，紧接着服用药剂保护众人在激荡的南海异变中不被狂风卷走……即便是伊恩也必须承认，如果没有这位老者，他这次行动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成功的可能，更别说在之后超乎意料之外的异变中保持如此完整的战斗力。 　　歌塞大师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他对少年表现出的战斗力感到无比震惊，甚至震惊的有些不太自然，但是他的体力已经不支持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放心好了，大师，你不会死。” 　　眯起眼睛，伊恩垂下眸光，银青色的光晕流转着，窥破对方体内正在不断尝试蔓延，却被药剂阻断在原地的寄生虫病灶。 　　抬起手，在歌塞大师身上亮起绿色的光晕时，他认真地保证道：“我保证。” ###第239章 不再回首 　　有些时候，伊恩感觉自己很适合当医生。 　　不仅仅是预知视界能够越过人的血肉直接看见病灶，也不仅仅是银色芯片可以像是一堆专业仪器那样实时提供各种专业信息……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他可以轻而易举知道自己选择的治疗方案的后果。 　　不太行的医生，选择一种药，结果随缘。 　　正常的医生，选择一个合理的治疗方案，等待疗效。 　　优秀的医生可以保证结果大部分时间如他所想，不至于有太大的偏差。 　　高明的医生知晓最好结果达成的方法，并在治疗过程中不断尝试将其实现。 　　而伊恩，可以预言每一个选择的结果趋势，然后选择一个最好结果。 　　就像是现在这样。 　　从冷静下来的依森嘉德手中接过小刀，伊恩从老人的大腿内侧剐出一团直径超过五厘米的血肉囊肿——一层薄薄的白膜中全部都是寄生虫的幼体在乱窜。 　　因为被依森的镇定剂压制，它们无法顺着血液抵达脑血屏障，所以只能汇聚成团，形成令局部组织坏死的病灶。 　　要不是老人被大剂量麻醉剂麻的神志不清，很难保证歌塞大师能在虚弱状态撑得住这种痛苦。 　　但不依靠手术，单纯依靠药剂去压制噬脑虫是不可能的。 　　这种寄生虫有别于伊恩过去见到过的所有寄生虫，它本身根本就不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单独存在于自然界中时，它大部分以卵鞘亦或是幼虫的形态存在，只有接触到生物血肉才会活性化，并且在侵蚀生物神经时大量进行一种诡异的‘自我复制’。 　　它可以直接接驳宿主的神经并将其夺为己用，在短时间内迅速令宿主失去自我意识。 　　甚至，迅速脑死亡。 　　紧接着，噬脑虫就会逐渐吞噬，取代宿主的大脑，接管全身上下所有器官的控制权，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而这个生命，赫然是一种可以操纵源质，具备第一能级，最起码是一部分第一能级特征战斗力的升华生命！ 　　“这玩意，该不会是前纪元文明弄出来的生物战兵器吧？” 　　少年心中喃喃自语。 　　——不是没有可能，以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弄出这种魔兽级寄生虫并不困难。 　　但伊恩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种寄生虫倘若不谈那种诡异的侵蚀神经与大脑的特征，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可以通过共生方法，令人直接拥有源质的方法。 　　比起无法控制的生物兵器，为什么不改造成可以增强己方的‘殖装武器’？这显然是更加合理的使用方法。 　　或者说，它本来就是生物兵器由千年来的变异改造转化而成？ 　　噬脑虫的本体，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兵器。它的存在背后肯定有许多秘密，甚至可能与土著为何退出南海遗迹群，前往大红杉林区定居有关。 　　当然，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伊恩以最快的速度，将歌塞大师身上的三个大型病灶全部挑出，然后要求依森嘉德用自己的血，就像是控制海盗船长那样，去侵入歌塞大师的身体。 　　“主要危害已经清楚，但还有一些未发育的虫卵残留在一些边边角角中……你为歌塞大师处理一下内脏周边的虫卵，我去看看其他人还有没有救。” 　　站立起身，伊恩嘱咐金发少年一句，然后便迅速查看了一下其他幸存渔民与海商的情况。 　　很不幸，他们不像是歌塞大师那样，是第二能级升华者，体内有源质自发抵御寄生虫，身体素质也差了点，故而如今都已经奄奄一息。 　　甚至，随着依森嘉德之前注射的镇定剂失效，他们都快陷入疯狂。 　　“杀，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幸存的三人中，只有一位渔民因为身体素质比较好，经历过飞焰地一行人的袭击后还持有一点清醒的意识。 　　看见拿着小刀的伊恩朝着自己靠近，他不仅不恐惧，反而猛地睁大已经开始出现一团团闪光‘飞蚊’的双眼，狂吼道：“快点，快点——有东西要出来了！” 　　“它还在动，还在动！！” 　　因为他尖锐又高昂的嚎叫，其他几位被寄生者也被惊醒，他们发出呻吟，缓缓苏醒——霎时间，整个溶洞内部，就变成充满尸体，血肉碎块，以及各种求死哀嚎的活地狱。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神经乃至于大脑都被缓缓吃掉的感觉。 　　“确实救不了，已经进入大脑了。” 　　与那一双双开始浮现出淡蓝色虫影的双眼对视，伊恩叹息着握住腰侧的长剑：“只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说实话，这些人居然能活到现在，已经令他相当惊讶。 　　依森嘉德作为炼金术师，当真天赋奇才，就算是伊恩自己，也得靠预知未来，才有可能配制出这种特效阻隔药剂。 　　那一定不仅仅是天赋和能力……也有拼尽全力后超常发挥的原因。 　　依森嘉德，肯定是非常非常想要救活那些无辜被卷入这场异变灾难的普通人吧。 　　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 　　“请等一等……” 　　就在伊恩准备给这些求死者一死时，依森嘉德伸出手，拦住了他。 　　“哦？”白发少年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位神情无比复杂，但却咬着嘴唇，坚定站在自己身前的同龄人的想法。 　　“让我来……伊恩。”依森轻轻说道：“是我让他们承受了更长时间的痛苦。” 　　“老师说的对，是我自以为是的帮助，让他们不得不忍耐这种痛苦至今……” 　　“的确，该你来。” 　　伊恩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但不要说什么痛苦不痛苦。他们是你救下来的，也应该由你来完成他们的愿望。” 　　依森没有回话，而是俯下身，用小刀切开自己的手指，为每个人的口中都滴入自己的血。 　　他闭上眼睛。 　　然后，丝丝缕缕的黑线在这些人的脸上蔓延。 　　“谢……谢谢……” 　　一种轻松的神情在那位渔夫，以及所有被寄生者脸上浮现——由蚀光炼龙之血给予的毫无痛苦之死亡，远比被寄生的现实更加美妙。 　　他们死了，而伊恩已经将歌塞大师背在背上。 　　“走吧。”他环视眼前剩下的三个溶洞出入口，平静道：“我虽然弄塌了通向飞焰地主队的甬道，但飞焰地的追兵可没那么好拦，我们得快点找到可以甩脱他们的区域。” 　　话毕，伊恩便看了一眼依森嘉德，微微点头，便朝着剩下的三条甬道中靠左的那条走去。 　　依森嘉德沉默地跟上。 　　只是在离开此地前，他还是最后一次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满地尸体。 　　金发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离开。 　　不再回首。 ###第240章 无辜者之血 　　“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一点，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傻乎乎的豪门小少爷，没想到多少有点骨气。” 　　看见依森嘉德追上自己，伊恩颇为真心地评价道：“也别太内疚，这个寄生虫非常不一般，我甚至怀疑这是一种灵能生物——不然的话，无法解释它能用如此快的速度接管人体……与其说是接管神经，不如说是某种幽魂附体。” 　　灵能生物，在泰拉大陆是存在的，虽然稀少，但并不神秘。 　　正如妖精与幽魂，就是一种特殊的灵能生物——妖精不必多说，有着灵能天赋的人在可以令他觉醒的剧烈情绪波动中惨死时，便有可能扰动周边灵能场域，成为寄宿于某块地域，徘徊在特殊之地的幽魂。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特殊的生物，比如说大红杉林树海，就能凭借自然灵能场域天生沟通其他同类，进而形成‘树海意志’这样的集群灵能体。 　　刚才在给歌塞大师排除病灶时，伊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是啊，倘若噬脑虫和土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土著和图腾主融合为一的方法就是一种另类的寄生，那树海意志是否在遗迹中有另外一种复现？ 　　譬如说，某种寄生虫集群意识？ 　　倒不如说，当年土著驯化野兽为战兽，甚至就连象兵都能批量驯化的技术，真的那么容易失传，又真的仅仅只是纯粹的‘手艺’，而不是一种特殊的‘血脉’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与推测，伊恩背着歌塞大师，步履轻盈。 　　虽然身后的老人胸腹处有着奇特的钢铁触感，重量也比一般的老人要重许多，但对于他而言，和块木板没啥区别。 　　“……不是内疚。” 　　疾步跟在伊恩身后，依森嘉德在沉默了一会后，有些低沉地说道：“这些渔民，商人，什么都没有干，却因为我们埃伦家族的内斗，而被波及，导致陷入此地，被怪虫寄生而死。” 　　“我不是内疚，我只是……我只是愤怒。” 　　捏紧了双拳，伊恩头一次听见，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傻乎乎，甚至有些乐天的依森嘉德，居然会有如此不甘，如此悲伤的情绪。 　　而依森嘉德的话语还在继续：“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仅仅是被我们，被围绕我的阴谋卷入就这样死掉……他们也不想的啊！他们什么错都没有……” 　　“你在同情你自己。”伊恩点点头，打断了依森嘉德悲愤的陈述：“因为本质上，这些人和你一样。” 　　他认真地说道：“你也很无辜，也没做错什么，却还是被阴谋卷入。” 　　“你和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你还没有死掉。” 　　这句话令金发少年闭口不言，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在伊恩第四次急速选择一个洞穴分叉，毫无迟疑地进入时，他才恍然大悟地自语：“是啊……” 　　“我还活着……我得搞清楚为什么……我一定得搞清楚真相！” 　　“倘若你真的对那些普通人感到共情，倘若你真的因为无辜者的死而愤怒。” 　　而白发少年再次浇冷水：“现在就别太激动，我们现在情况还很危险，这些东西等出去后再说。” 　　“无论是真相，愤慨，自责还是内疚，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寻找，背负。” 　　“嗯。”这次依森嘉德是真的冷静了下来，他甚至再次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伊恩，谢谢你的安慰。” 　　其实伊恩也没想安慰，他只是比较客观地说实话——这个时候说实话对大家都好。 　　除此之外，他还在全力运用预知视界，观察身侧依森嘉德身上的雾气变化，抉择自己应该如何在甬道中行走。 　　——一个可以暂时藏身，还能甩脱之后飞焰地追兵的地方。 　　虽然条件很苛刻，但是预知视界忠诚地发挥出了它的作用，伊恩一路飞驰，不带丝毫停顿地带着依森歌塞二人在‘正确’的道路上飞驰。 　　“对了，伊恩，有些冒昧。” 　　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依森嘉德此刻也有时间和经历回忆起之前的战斗。 　　他倒不是为伊恩的战斗力惊讶，毕竟他早就知道这位同龄人在这方面的确远比自己强。 　　他主要是为伊恩展现的技巧而感觉到好奇：“我好像看见，你用了‘水刃’？” 　　“那似乎是青潮那柄长剑的铭文效果？你遇到他了吗？他……还好吗？” 　　青潮是那位海裔巡波浪人的代号，他手中的海裔长剑正是伊恩用银色芯片复刻过铭文组的精锐铭文长剑。 　　依森嘉德很喜欢青潮讲述的那些冒险故事和作为佣兵的经历——虽然对方已经被铂铱工坊招募，但为了自己孩子也能成为升华者，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需要不停的出任务才行，所以也经常会接外面的活。 　　“不是，我只是铭文记的比较熟，所以用自己体内的源质模拟复刻了一下。” 　　话毕后，伊恩注意到依森嘉德睁大眼睛，一脸震撼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离谱。 　　的确，铭文也是各种升华技艺的基础。 　　很多升华者的特殊能力，就是因为源质在骨骼以及血肉中铭刻出了一些特殊的铭文结构。 　　但临时用记忆力将源质排列成铭文刻印来催动？简直就像是有人能将一本书倒着背那般不可思议！ 　　不过这都是小事，反正他是天才，这种事虽然匪夷所思，但又不是不可能，所以伊恩只是笑了笑：“老实说，我从小过目不忘，第一能级的铭文看一眼就能记住。” 　　“难怪……难怪那些铭文大师都说，他们的收徒标准，正常人是绝对不可能符合的。” 　　金发少年敬畏地看向伊恩，他显然是误解了什么。 　　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好奇了。 　　因为伊恩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地下河道。 　　“……真的要进去吗？这里可是地底极深处的地下暗河啊，一不小心就会永远迷失的！” 　　看着漆黑的水道，为自己和老人注射水中呼吸药剂，依森嘉德虽然早就知道这是唯一选择，但还是咽了口口水。 　　他对伊恩的确很有信心，但该怕还是会怕的：“真的不会迷路吗？” 　　“放心，我不是说过吗。” 　　而伊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依森嘉德扯下水：“我过目不忘。” 　　依森嘉德会游泳，但在前纪元文明遗迹周边的湍急地底暗流显然不是他能应付的领域——他只能紧紧地抓住伊恩的手臂，尽可能地不被甩开。 　　而就在几个呼吸间，伊恩就驾驭妖精之翼，穿过一段笔直的河道，进入一片更大的地底空腔。 　　空腔中已经储满水，在银色芯片的扫描中，其整体是一个有三四百米长宽，超过七十米深的巨大水池。 　　此地的水温远比其他地方要低，几近于零度，但在池底部仍然有一些奇特的苔藓形菌藻正在成长。 　　而在这个冰水池的菌藻群底部，有着一个三角形的出口，伊恩顺着水流流淌进入这个裂缝，有些惊讶地发现，前面居然是一条显然有过人工痕迹的直线水道。 　　——果然，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一般的地底水道会这么直吗？ 　　——难道说，这里也是前纪元文明遗迹的范围，而此地是一个大型蓄水池？ 　　怀着这样的疑惑，顺着直线的水道，伊恩很快就带着歌塞大师与依森来到这条水道的尽头——另一处被此起彼伏的朦胧荧光笼罩的巨大洞窟。 　　水道中流出的水和此地的积水潭相连，源源不断地为其输入活水。 　　洞窟中温度很低，而且异常潮湿，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奇怪的香味。 　　出水处离岸不远，伊恩带着两人上岸，然后观察周围。 　　“咳咳……”在金发少年的咳嗽声中，伊恩突然抬起手，示意对方不要发出声音。 　　少年皱眉，看向不远处山洞角落处。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颇为庞大的东西正在缓缓蠕动，朝着他们靠近。 　　“当心。”他握紧腰间长剑：“准备战斗，这里有原生生物。” 　　依森嘉德一愣，也来不及为歌塞大师检查情况，他急忙起身，手中拿着小刀和伊恩一同警戒备战。 　　而就在伊恩开口的刹那，山洞角落处悉悉索索的蠕动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团阴影从角落中走出。 　　那是一颗足足有一人高的巨蕈！ 　　当然，仅仅是一颗巨蕈是不会自己移动的。 　　它肯定长了脚。 　　伊恩与依森嘉德齐齐看向巨蕈的下侧，结果同时一愣。 　　“沼地鳄龙？” ###第241章 外星巨蕈 　　巨蕈下方有着一只沼地鳄龙作为行动载体，乍一看有点像是一只龟壳小一点的陆龟，只是龟壳是一颗大蘑菇。 　　这头洞窟沼地鳄龙和它们在红杉林中的同类并不同，算上尾巴也就三米多长，身躯也有些枯瘦，只是身上的鳞片却带着金属质地，反射着伊恩双目中的灵能光辉，显得幽暗而不祥。 　　背负巨蕈的洞窟鳄龙行动极其缓慢，也不像是陆地上的同类那样凶暴，注意到伊恩等人后也没有任何进攻或者警告的举动，而是继续缓缓朝着湖泊靠近。 　　伊恩没有出手，他带着依森嘉德让开身位，发现对方的确没有管他们，只是静静地来到湖边饮水。 　　“看来鳄龙处于低温休眠状态……共生还是寄生？这有点像是冬虫夏草……倒更像是宝X梦里面的派拉X特。” 　　伊恩有些好奇对方这种奇怪的生存形态：但现在显然也不是研究的时候。 　　避开鳄龙，伊恩和依森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将老人放下。 　　歌塞大师被保护的很好，也没出什么事情，就是之前做手术时依森嘉德麻药下太多，现在还没醒来而已。 　　伊恩环视洞窟，然后眉头紧皱。 　　和外侧有着灵能荧光笼罩的溶洞区不同，此地没有时不时在空气中闪烁的电弧提供光亮，虽然仍然有灵能场域，但偏向于水属，故而此地阴冷潮湿，几近于伸手不见五指。 　　但洞窟内有不少冷光源，是某种生物的荧光，一开始伊恩还没认真去看，如今一看，发现光源赫然是大大小小不一而同的巨蕈。 　　这些巨蕈是一种升华真菌，最大的巨蕈甚至超过五米高，伞盖处有着明显的凸起，而那些凸起点就是荧光源，里面流淌着发光的粘液。 　　弥漫在空气中的奇特香味就是从这些粘液中散发，带着一股令人颇为心旷神怡的甜气。 　　“这究竟是什么生物？” 　　眉头微皱，微微靠前，少年双目中亮起银色的光辉。 　　登时，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淌而出。 　　【奥伯拉巨金蕈（泰拉异种）】 　　【第一能级·成熟体·普通·共生亚智慧生物·奥伯拉星域次生低智能生物·灵能网络子株】 　　【身体材质……升华菌丝……金属基生命】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22.2491基础单位】 　　【奥伯拉第三生态行星的主要野生升华生物之一，奥伯拉星域生态循环必须单位。巨金蕈可通过与其他生物融合共生的方法进行移动，但在一段时间后，会使用特殊的酶逐渐将自己与共生体合二为一，再次变成无法移动的巨金蕈】 　　【奥伯拉星域毁灭后，经由‘火种’抵达泰拉星域后，被本土智慧生物改造，成功适应本地生态，并作为‘金属基生态圈’与‘灵能网络’的实验对象被保留】 　　【现已完全野生化，本地化】 　　【……】 　　“老师真的好转不少……可惜再生药剂不能连续使用，不然老师的伤大概就能直接治愈大半！” 　　此刻，依森嘉德已经为歌塞大师检查完毕——伊恩的手术很成功，在病灶全部都被切除挖去，并且由他的血经过进一步灭杀后，老人体内的寄生虫基本完全被消灭。 　　虽然现在歌塞大师还没醒，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向正在巨蕈旁发呆的伊恩报导一下喜讯：“伊恩……伊恩？” 　　然后，他就有些疑惑地看见，一路上都非常冷静的白发少年愣愣地直视着眼前的巨蕈，仿佛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他才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自语道：“什么玩意？” 　　——外星生物？！ 　　与此同时。 　　飞焰地队伍。 　　“……你的意思是说，有个白之民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紧随着先锋队的脚步，没被任何人发现，并在先锋队即将抓回埃伦家族的那个小少爷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坍塌了溶洞，紧接着将戈蒙达他们全部杀死，用你们根本无法追踪的速度深入溶洞深处……跑了？” 　　听见斥候汇报的大队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显然非常想要发火。 　　但他也很清楚，发火并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强行按捺住怒气，沉声道：“好。看来我们还是小觑了那群瑟塔尔杂种。” 　　他快步顺着溶洞行走，无形的狂风环绕他周身。 　　阻拦住飞焰地士兵步伐的塌方溶洞在他面前就和不存在一样，伴随着疾风震荡，尘土飞扬，一个人形的大洞就出现在石堆中央——而位于他身后的土属骑士连忙上前，催动源质，将这个洞穴通道固化。 　　大队长来到满地尸体的溶洞处，他环视着这片流淌着满地血液的地底洞窟，愤怒地就连额角处用来感知热量的凸起器官都在剧烈的颤动。 　　“很好。” 　　他咬着牙，从牙缝中一个一个地砸出字来：“没想到小瞧了那个白之民——本以为只是个咏浪者无需太在意，但现在看来，他居然是水妖传承，还是非常高等的血脉。” 　　转过身，他看向紧随而来的灵械教会小队。 　　大队长面沉如水地下令：“找出他们。” 　　女修士摇头道：“这不在合作范畴内。” 　　“他们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的探索任务。”大队长嗤笑道：“怕你不知道，那个白之民就是本地格兰特子爵最近这些年大力培养的新一代升华者……恐怕就是他徒弟或者私生子什么的。” 　　“他能如此轻易地甩脱我们的斥候，就说明他对此地熟悉无比——哈里森港的那位子爵手中也有钥匙的一部分，他或许已经破解了这个遗迹群的些许秘密。” 　　“抓到那个白之民和埃伦家族的小少爷，问出这些秘密。这绝对比我们胡乱在这片溶洞区四处乱走要快的多。” 　　女修士沉默了一会，她和两位一直紧随在自己身后的守望骑士互觑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好。” 　　转过头，与大队长对视，女修士继续用那合成般的声音道：“我们同意你的提议。但是我们提醒你，倘若遇到突发情况，一切以我们的任务优先。” 　　“【异种生态圈】，【飞升试验地】，【火种原型】亦或是【火种核心设计图】。” 　　如此说道，女修士的声音再次带上难以遏制的狂热：“与这三样事物有关的一切，优先听从我们的命令。” 　　大队长深呼吸了几次。 　　“没问题。”他平静下来，答应道：“那么现在？” 　　女修士点了点头。于是她身后的一位守望骑士走上前，摘下自己的头盔。 　　那是一个已经完全被机械化改造，整个头颅上只有一颗巨大水晶独眼，看上去就像是独眼巨人般的怪异头颅。 　　“开启足迹回溯模式。” 　　守望骑士乳白色半透明的水晶独眼释放出剧烈的强光，照射在溶洞中——登时，便能看见，一条清晰可见的光痕脚印从中衍生，一路飞驰至溶洞深处。 　　【人类少年体】【人类少年体－背负人类老年体】 　　咔嚓。独眼巨人般的守望骑士重新将密不透风的头盔戴回头上。 　　而女修士对大队长作出‘请’的手势。 　　“走。”没有丝毫迟疑，大队长立刻带队跟上。 　　同一时间。 　　海面之上。 　　驾驶着以太武装，从哈里森港处回来的普德长老，为格兰特子爵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 　　“白雾主教一个人进入地底遗迹群了？！” 　　手持四色卡牌钥匙，子爵眉头紧皱，凝视着已经关闭了的遗迹门扉，似乎正在思索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但是普德长老带来的坏消息，还是令他脑袋一阵发蒙，感觉到匪夷所思：“怎么回事？这地方是我家族看守的秘密任务，也是我集齐的四把钥匙！当年先帝亲自给我们家族下达的任务！” 　　“怎么他们好像全都对这个地底遗迹知之甚详，就我不清不楚，什么都不知道？！” ###第242章 味道有点甜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格兰特子爵此刻正在思考什么家族，荣誉，使命这种崇高的命题。 　　亦或是有关于遗迹的利益，迷宫的收益，未来与各方势力接触与抉择阵营这种颇为现实的选择。 　　但是实际上，男人的心中，思考的事情就非常简单。 　　“这里就是遗迹群的正门吗？不对，当年护卫队幸存者和我说的，取得水之钥的正门根本不在这里！” 　　手中拿着重叠起来的四色卡片沉思，这位贵族面色阴沉肃穆，任谁也不可能猜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倘若是这么大张旗鼓的开门，当年先帝也不可能委托给我们隐秘探索的任务！” 　　昔年黑王伊奈迦二世，委托给格兰特家族的任务，便是在这大陆极南之地，建设一个港口，作为日后探索南海大遗迹群的先头堡。 　　格兰特家族，正是因为忠诚与家族血脉适合进行水下探索勘探，故而被选中。 　　实际上，自十四年前的大风暴以来，看似忙碌的子爵，都一直在暗中潜入远海，观察遗迹群的外在情况。 　　他发现了很多趋势，譬如说有一块原本被认定为海底火山区的海域，实际上和火山没有任何关系——那里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坚固到不可思议的透明材质半圆空泡，里面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导热液体。 　　这些液体偶尔会突然加热至数千上万度，就连第二能级升华者都要稍稍退开，而这可怖的温度随着铭文阵路的辅助扩散至整片海域，瞬间就能将周边海域煮的沸腾。 　　大风暴，正是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散热口齐齐加热沸腾，将整个远海海区都蒸腾时，产生的‘遗迹天灾’。 　　虽然找到了遗迹存在的证据，手里也有着一把钥匙，可子爵却始终找不到进入其中的线索。 　　门扉……门扉究竟在何处？ 　　子爵可不觉得，之前开启的，几乎把半个海都吞进去，甚至造成巨大漩涡龙卷的海底大空洞，就是所谓的门扉。 　　那玩意，显然是一个遗迹物资吞吐口。 　　“所以，正门究竟在哪里？” 　　子爵一直都在思考这个简单的问题。倒也不是因为纠结哪里是正门，主要是因为在他迟疑的过程中，那些巨大的空洞门扉已经全部关闭。 　　无论是想要救出歌塞大师，伊恩还有依森嘉德，亦或是找到帕特里克逼问对方出真相，他都得找个方法进去。 　　哪怕他不进去，也得找个出口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普德却告诉他，哈里森港怀光教会的白雾主教，居然已经自己悄悄下去了？ 　　——那他走的究竟是哪个门，是那些海底豁口，还是真正的正门？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到底，男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可惜事情的进展却愈发复杂。 　　“难道说，白雾主教也是先帝留下的后手？先帝时期的确和怀光教会合作极多，甚至推动了怀光教会作为国教的行动。” 　　形势已经完全无法掌握，此刻的子爵面色黑沉，他仰头看向天穹上翻滚的云雾和大风，不禁喃喃：“但对遗迹最为熟悉的，不是灵械教会吗？他们不可能不出手——不，肯定已经出手，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背后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妈的，死的都这么早！” 　　他突然愤怒地拍击身侧以太武装的外装甲，力度之大，就连半透明的护盾都拍的显形，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咒骂谁：“一个个都死的这么早，什么消息都没留下，这要我怎么做？啊？他妈的怎么做？！”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为了几个短命混账的梦想和一个愚忠老头的忠义，最后让我来抗这些屁事！” 　　海风变得更加急骤，甚至就连方圆数千米内的所有云雾都开始震荡不休，但很快这异象就消退。 　　短暂失态后的艾尔斯·格兰特握紧了拳头。 　　虽然刚才说的好像很无辜，但他很清楚，他并不无辜。 　　因为他姓格兰特，是他口中愚忠老头哈里森·格兰特的儿子，所在的家族是短命混账伊奈迦二世的新军政策受益者……他正是蒙受这两个早死的混蛋的恩德才能成为贵族，成为哈里森港的统治者。 　　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只有活着的人需要受苦，他妈的，帕特里克这家伙把自己当死人，我又不行！” 　　打开驾驶舱，子爵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嘴上还在咬牙切齿：“要不是我有孩子了……” 　　“我也想骂人，艾尔斯，肯定比你更想。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 　　而以太武装中，普德长老已经让出位置，他此刻面无表情地看向外面大海，目光仿佛穿透海面，看向海地之下的遗迹：“我们得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确实。” 　　重新回到以太武装中，与神经数据缆线接驳，子爵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神情恢复平静：“但现在就算我进去，用处也不大。” 　　“看看吧，这是瑙鲁城那边和周边各国密探发给我的情报。” 　　抬起手，以太武装中的屏幕上就浮现出一道道急迅。 　　【警告－飞焰地王属第二军团风暴洋机动舰队结束南部海域巡逻任务，正朝我国拜森山脉沿海急行】 　　【警告－根据密探汇报，迦南摩尔半月舰队第三分舰队正在靠近永寂洋西部海域】 　　【警告－鲸歌崖……】 　　【……】 　　一连串的警告急迅令普德长老紧皱眉头，而子爵长叹一声：“遗迹启动的动静太大了——周围国家和探子全部都被惊动，现在简直就像是闻到尸体味道的苍蝇般汇聚过来。” 　　“只有我在这里，才能威慑他们……一位驾驶着以太武装的第二能级潜渊蜥鲸升华者，才能在海上威胁一支舰队。” 　　“只是说实话，一支也就罢了，倘若全来，我也不可能挡住。幸好之前我因为埃伦家族三子依森嘉德可能遇刺一事已与南岭总督巴敦侯爵商议过后续对策，如今剧变已生，驻扎在瑙鲁城的帝国十九军团的南岭舰队定然已在路上。” 　　格兰特子爵显然已经想好所有对策，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就再也无法掌控，所以他的表情并不见愉快。 　　“……我明白的。”闭上眼睛，普德其实并不担心伊恩的安危。 　　在他看来，一位先知，既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就证明他肯定有所准备。 　　亦或是说，不得不冒险。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绝对无法劝告他不去这么做……也就只能等待那孩子的回来。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担心无用。 　　老人还是忍不住忧虑。 　　——一定好好好斥责他，每次都这样毫无预示的冒险，实在是太过分了！ 　　——只要他能回来，一定要好好责骂他！哪怕是为了埃兰也要多骂几句！ 　　——只要能回来…… 　　而子爵也闭上眼睛。 　　“老师……帕特里克。” 　　即便是以升华者的标准，也早已进入中年的贵族有些茫然地自语：“有些时候，实在是搞不懂……” 　　怀着不同心思的两人都陷入沉默。 　　而地底，南海红杉遗迹群。 　　伊恩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巨蕈顶部的荧光溶液，然后送入口中。 　　闭上眼睛，少年认真地体会着这在银色芯片中，被认定为‘可食用’的外星巨金蕈。 　　“甜的。”睁开眼，伊恩认真地说道：“带点冬天铁栏杆味道的金属甜。” ###第243章 文明的墓碑 　　“是合成糖液，热量很高，适合补充体力……稍微带点迷幻剂和助眠的成分，看来这些巨金蕈就是用这些糖液吸引其他生物与它们‘共生’吗？” 　　经过最初的‘外星生物’信息震撼后，伊恩很快也就冷静下来。 　　前世地球，虽然智慧外星生物还未得到证实，但单纯的外星生命形态的存在已经得到证明——他当年想要去参与的光速飞船工程，就是为了进行移民以及宜居星球的外星勘探活动。 　　不过与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这种外星拓荒任务，基本上是没有人类搭乘的，过去的都是智能机器人。 　　仔细想想也能知道，空荡荡的宇宙，一穷二白的外星，真要把人类菁英花个几十年时间扔到几十光年外的外星，去干最基础的苦力建设，哪怕就是菁英自己同意，政府和科研部门也不让啊——几代人十几代人才能勉强将外星建设的差不多能供应人居住，而之后的配套产业和生产建筑基本也只能用AI进行控制。 　　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派菁英去干什么？ 　　反正建设起超空间通讯基站后，延迟就能降低在几个小时内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用机器人，等到开发的差不多，再让人过去。 　　虽然基本还是让人吃苦，但最起码不用做苦力，也能展开一些大规模的研究行动，调查一些生命行星的外星生命形态。 　　前纪元泰拉文明虽然和地球文明并不是同一个科研树，但技术本就是完成目标的工具，既然都抵达太空开发的地步，那么伊恩相信，对方肯定也会尝试去获取相关的外星生命信息。 　　但出乎他预料的事，前纪元泰拉人何止是勘探，他们就连‘外星异种生态圈’都搞出来了！ 　　毕竟白捡一个外星生态圈，实在是令人羡慕的要死！ 　　这个地底遗迹群，之所以建设地如此庞大，或许就有相关生态圈需求在内？譬如说这种巨蕈只能生活在地下什么的…… 　　而且…… 　　“依照银色芯片中的记录所说，这来自奥伯拉星域的金属基大蘑菇，并不是泰拉人主动勘探所得，而是因为某个代号为‘火种’，疑似为飞船的东西送抵至泰拉的。” 　　回味着口中荧光蕈液的金属腥甜，伊恩若有所思地想到：“火种……曾经地球也有名为火种的计划，那是在生态平衡几近于彻底崩溃时，百废待兴的联邦理事会作出的保险决定——倘若人类没办法修复战后崩溃的地球生态，就在移民太空城的同时，朝宇宙中发射几艘承载着地球生物基因库和历史的世代飞船，以十分之一光速朝着几个宜居可能的星球行驶，避免人类彻底灭绝。” 　　“换而言之，只是为了纪念人类曾经存在过，故而发送到宇宙中的墓碑。” 　　“虽然后续生态被成功修复，生态太空城建造的也很成功，火种计划被取消，甚至被后来的学者批判，认为是向可能存在的外星文明暴露地球文明基因库和文明的危险举动，但倘若真的遭遇灭族乃至于文明湮灭的大风险……火种却是绝望中的唯一希望了。” 　　——奥伯拉星域可能存在的文明，是否就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而他们选择的泰拉居然有一个原生的智慧文明这点，恐怕也是没有那些外星人想到的吧。 　　这已经并不重要，因为泰拉也遭遇了差点令他们灭族的‘天坠之灾’。 　　“金属基生命。” 　　伊恩听见一旁山洞角落又有动静，抬头一看，发现有时巨金蕈会和它们的宿主去水池旁喝水。 　　那些宿主，有沼地鳄龙，也有钢爪鼹鼠，类似蝼蛄的遁地巨甲虫也有不少。 　　这点让少年心中又有所明悟：“看来，红杉基地，当初就是主要研究奥伯拉这一异种生态圈的基地——这也是为什么南岭南海周边会有这么多金属基生命的原因！” 　　——铁甲鲨，噬礁海獭，钢爪鼹鼠，筑堡珊瑚，锐爪虎，遁地巨甲虫，铁骨剑鱼，沼地鳄龙，以及可能的结晶龙…… 　　所有的南岭常见魔兽，或多或少都有些金属要素在内。 　　甚至，猎雷水母这种对磁场有极其敏锐感知和操控能力的物种，或许也是因为此地的研究而形成！ 　　再加上金属基生命体温本来就很高，即便是热带南海的气温，对它们来说，也和清爽宜人没有什么区别……温度太低，反而会像是现在此地的洞窟一样，所有巨金蕈和魔兽都处于懒得活动的休眠状态！ 　　外星生物……嗯，看来泰拉文明就是得到了大量外星生物样本，所以才能开发出这么多‘魔兽’的原型。 　　而且…… 　　“绝对不止一个外星生态。” 　　心中笃定地想到，伊恩回忆起泰拉大陆上那些千奇百怪，甚至有些根本就不像是自然演化，或者说，即便是改造都很难找到基础原体的魔兽：“金属基生物或许是源自于奥伯拉星域的生态圈，那么其他的呢？那么多种类的魔兽，绝对不可能只由泰拉和奥伯拉生态系统繁衍出来。” 　　“而迷宫中与正常泰拉迥异的生态圈，或许……也是异种生态圈的一种类别？” 　　“或许，每一个迷宫中，都或多或少有‘不同于泰拉的生态’，所以才会孕育出迷宫种？” 　　这只是猜测，但少年相信这个猜测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除此之外，伊恩还确定了一点。 　　“也难怪在天坠之灾前，泰拉大陆的升华技艺并不强，甚至一点也不完善——是有许多外星生物，外星改造生物汇聚在泰拉上，这才导致了以‘复刻魔兽力量’为主的升华技艺爆炸性大发展！” 　　“那个时候的升华技艺，恐怕只是和健身术一般，只有少数人纯靠水磨工夫，以及基因改造带来的高身体素质去推进，并非像是现在这样的‘显学’。” 　　那么，问题来了。 　　——天坠之灾，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的打击？ 　　——这种打击，是否和导致奥伯拉生态系统中的智慧生物，选择使用火种运载生态圈的计划有所关系？ 　　伊恩抚摸着身前的巨金蕈，他眸光垂落，低声喃喃：“朔月……” 　　那轮碎裂的月亮……曾经名为‘眺望’，如今却破碎不堪的碎月…… 　　那里，当年肯定有泰拉文明观测星空的诸多月球太空基地。 　　所以…… 　　——是谁，击碎了泰拉人昔日眺望星空的眼睛？ 　　“外宇宙中逐渐消失的星空，其背后肯定有一场莫大的灾难。” 　　此时此刻，少年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部分隐藏在泰拉大陆中的真相：“正是那灾难，造成了天坠之灾，也是奥伯拉文明只能用火种运送生态圈信息的起因！” 　　“红杉基地中，一定有相关的信息数据留存！” 　　抬起头，此时此刻，伊恩便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振奋，都要坚定。 　　他环视整个被巨金蕈占据的寒冷洞窟，环视着这个‘小型异种生态圈’，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获得这个基地中的信息——哪怕是使用沙铠学徒的力量也无所谓！” 　　什么飞焰地的特工队，什么帕特里克，什么寄生虫和外星异种，谁都不可能拦住他！ 　　他一定要获得这个基地中，有关于奥伯拉生态系统以及所谓‘火种’的真相！ 　　“咳咳！” 　　而就在此时，伊恩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 　　是歌塞大师醒了。 ###第244章 虫巢灵能网络 　　依森嘉德一直都在照看自己老师的情况，他比专心于检测外星巨蕈的伊恩更早发现老人苏醒的预兆，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药剂，准备等对方恢复思维后让大师自己注射，配合源种吸收，尽快恢复体力。 　　埃伦家族的再生药剂和源质补充药剂，可以让人缓缓地恢复力量，即便是歌塞大师这种的重伤又超负荷运转源质，导致浑身源质失调的个体，也能慢慢调整过来。 　　最起码，第一能级的力量，还是能恢复的。 　　但结果出了点差错。 　　歌塞大师的情况不是很好，如今无法自主注射药剂。 　　倒不是伤势，而是记忆。 　　“大师这是……发生什么了？” 　　其实假如只是单纯的失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令伊恩和依森感到不安的，是他口中吐出的种种怪异词汇和句子。 　　“微磁场维修工具包涵盖多种工程问题的解决方案，其定位是通过多模块多部件以磁场接驳的方式，向维修工程师提供多样化，复杂且低延时的高质量维修工具，为天梯与飞升地的日常维护提供有力的维修保障……” 　　“在对异种生物进行备案时，如果备案生物主体与其衍生生物已与泰拉生态进行过接触，此时需要将该异种生物托管至纯净生态园中进行隔离处理，与此同时，需要在红杉主网备案系统中进行新增收纳操作。” 　　“第二代天梯运输系统是……” 　　苏醒后的歌塞大师，一脸恍惚地开始在口中持续不断地复述这些‘异常’的句子，这些句子对于依森嘉德来说根本就是无法理解的天书，他能理解每一个词汇，但是这些词汇组合到一起，就根本听不明白。 　　更何况，这些词汇还有很多是全新的，亦或是‘古泰拉文’专用。 　　但是伊恩仅仅是听了两句，就睁大双眼，立刻单膝跪在老人身前，认真聆听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因为此时此刻，歌塞大师口中所说的，和他当年本职工作‘随舰维修工程师’几乎一模一样的‘工程师守则’和‘职业手册’中的内容！ 　　——这是‘红杉基地维修工守则’以及‘红杉基地职业手册’的内容！ 　　“伊恩，歌塞老师变成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在短时间的慌乱后，此刻依森很快冷静下来：“老师这情况显然是被寄生虫影响到了大脑，导致记忆紊乱。” 　　在伊恩检查歌塞大师情况的时候，他来回渡步几次，紧接着停下脚步，决断道：“我这里有一瓶感知加强药剂，虽然不太对号，但也能加强意志，应该能唤醒一部分老师的理智！” 　　“不，感知药剂我也有，我认为没用。” 　　而伊恩翻看歌塞大师的眼瞳细节——当然不是义眼——他用预知视界扫描了一下后，点头道：“用感知药剂反而会出大问题，歌塞大师目前的情况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 　　“他被噬脑虫的幽魂附体了……或者说，他融合了一部分噬脑虫成体残留的灵能波动，被迫接触了噬脑虫的‘集体灵能网络’。” 　　这并非是无稽之谈，而是观测的结果。 　　在预知视界中，歌塞大师的大脑中，留有一层淡淡的蓝色灵能痕迹。 　　就和当年韦格斯留下的灵能痕迹一样，这个灵能痕迹一样会依附在某个个体上，不断地释放讯号——韦格斯可以凭借这个讯号聆听数百人的声音，隔着整个红杉林锁定伊恩的位置。 　　这个淡蓝色的灵能痕迹不仅仅能够输出坐标信息，还能输入网络信息，令歌塞大师意识模糊。 　　是，它没韦格斯那么强大，可以横跨整个红杉林接受，但是寄生虫的灵能网络无处不在，可以随时随地输入输出信息。 　　这样的痕迹，原本很快就会被人体自循环的源质驱散，但奈何老人身体虚弱，更是昏迷了过去，所以这灵能痕迹反而被身体源质接纳，导致伊恩不认真去看都看不清楚，并且也很难将其驱逐。 　　最开始，伊恩就猜测过噬脑虫是一种类灵能生物，如今发生在歌塞大师身上的意志联网导致的胡言乱语的确证明了这点，但这其实是一个极大的坏消息。 　　原本被寄于希望的第二能级顶梁柱，如今成了一个难以战斗的病弱。 　　更不用说，和噬脑虫联网后，说出来的却是各种维修手册内容这点，更是耐人寻味。 　　没有多话，伊恩和依森将歌塞大师办到了巨金蕈群后方的一个干燥角落，他空手操控水流，打磨出了几个石碗后，又去收集了一些巨金蕈分离的含糖荧光液，在水潭那边取了点水搅拌。 　　“拿去，自己喝一点，也给歌塞大师喝点，天然的营养剂，虽然金属含量比较高，但是升华者应该无所谓这个。” 　　将这些带着些许蓝色的搅拌液递给金发少年，伊恩自己是仰头痛饮了一碗——虽然味道只是普通的甜水，但蕴含的热量并不低，尤其是其中蕴含的大量金属质，对于他这种本质上是沙铠学徒的升华者来说正合适。 　　甚至，伊恩觉得，自己倘若在这里住久了，天天就吃这些巨金蕈液，恐怕进步的会比天天吃魔兽肉进步的都快！ 　　——看来以后也得和鲨鲨一样，时不时喝点金属溶液了，不然纯靠魔兽肉的话，会拖缓我青春期带来的急速发育。 　　“咦，好甜？” 　　正在思考自己日后食谱的伊恩，突然听见了依森嘉德惊讶的声音：“这个和叔叔以前给我买的糖味道很像，很好喝！” 　　“……你没吃过糖？” 　　——而且就这玩意你也觉得好味？ 　　伊恩有些难以理解地看向金发少年，而对方懵懵懂懂地点头：“糖的话，都是直接注射的——蚀光炼龙的血脉从小就需要习惯用‘血液’去进食，而且这样造成的畸变可能也会降低……” 　　伊恩微微摇头，他觉得依森嘉德从小遭遇的培养根本不正常……这哪里是培养升华者，根本就是培养一头人形的蚀光炼龙好么！ 　　等等。 　　伊恩突然眉头一挑：“掺杂了皇室血脉，人形的蚀光炼龙？” 　　“同样是是寄生共生系的蚀光炼龙血脉……埃伦家族和皇室想要做什么？” ###第245章 遗迹生物热情好客 　　白发少年侧过头，看向对方——依森嘉德因为吃到有甜味的东西，心情都好上不少，虽然还是忧虑老师的情况，但仍然尽力振奋自己的情绪，尽心尽力地为歌塞大师喂糖水。 　　这个天真到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只有帕特里克这个现在想要杀他的叔叔给他买过糖。 　　哪怕就算是和自己之前猜测的一样，帕特里克恐怕有一个拥有埃伦家族继承权的‘孩子’……可以帕特里克这种刀子嘴豆腐心，口上说看不起格兰特子爵，实际上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帮忙的‘好人’性格来说…… 　　他真的会为了这样的私欲，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位其实的确没什么竞争力的侄子的命吗？ 　　尤其是这个，哪怕真的成了家主，恐怕也会把他这个叔叔看的无比重要的依森嘉德？ 　　亲生儿子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好呀！ 　　深深地看了一眼现在的依森嘉德，伊恩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守土者阿克塞尔究竟想要干什么？” 　　“老师和先帝被背叛之后……帝国皇室究竟是什么情况？” 　　发生在埃伦家族以及依森嘉德身上的事情，这些看似和他毫无关系，但是却又与少年交织极深的事情，实在是令他不得不去在意。 　　守土者阿克塞尔特意制造依森嘉德这样的‘后裔’，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吞并收服埃伦家族这么简单。 　　伊恩的心中蹦出许多猜想，但大多无稽，需要证据才能正式些许。 　　少年不能不去想。 　　毕竟，他是希利亚德的弟子，伊奈迦遗产的继承者。 　　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宝就在他的身上，帝国一切的阴谋和深远的谋划，本质上都是因为他老师和老师效忠之主而存在。 　　他的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那些君王和统治者。 　　换而言之，至少瑟塔尔帝国中发生的一切最深邃的阴谋与计划，都有极大可能与他有关。 　　“还是实力太弱，必须要加快‘第四升华器官’和‘第二能级’的计划了。” 　　微微摇头，伊恩神色有些晦暗：“但也不能着急，凡事一步步来，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 　　少年伸出手，按在自己的胸腹处。 　　他闭上眼睛，感应着自己体内古龙心核汲取沼地鳄龙‘琥珀结晶核’自我修复的过程：“不会太久的……” 　　如此想着，伊恩有了一丝倦意。 　　——和海中魔兽战斗，驾驶铠装，与大萨满死斗，之后又和寄生生物的两场战斗，又与飞焰地小队战斗…… 　　一路从海上打倒遗迹群，多次长时间连续启动预知视界，又得知了外星生物和红杉基地的各种大消息…… 　　虽然伊恩还有很多源质储备，甚至通过沼地鳄龙的储备补充了不少，但精神和肉体上的疲惫还是不可避免。 　　“伊恩，你先休息，我还很精神。” 　　察觉到伊恩此刻的倦意，依森嘉德暗中为自己注射了一支提神药剂，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我的实力还不够，接下来的战斗肯定要以你为主。” 　　“你先休息，这样我们接下来的安全才有保障。” 　　“谢谢。”伊恩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他也没回绝对方的好意：“辛苦你了，依森。” 　　很快，随着呼吸引导术的运用，伊恩垂首，陷入睡眠。 　　少年双眸中的青色灵能光辉黯淡，整个洞窟中一片静谧，只剩下白发少年平缓悠长的呼吸，以及歌塞大师低声的喃喃自语。 　　依森嘉德注视着伊恩没有丝毫提防，也是因为自信而无需防备的睡颜，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但最终只是叹息。 　　低头凝视自己的手，他湖绿色的清澈双眸中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力量……” 　　此时此刻，他也开始渴求……渴求力量。 　　不是为了去支配其他人的人生，就如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父母叔伯。 　　亦或是说要达成一个明确的目标与梦想，行动起来从来没有犹豫与迷茫，就如自己身侧这位同龄人这样。 　　金发少年所想要的，只是一个说‘不’的权利。 　　可以拒绝某种‘可能性’的……权利！ 　　伊恩睡的很香，或者说，只要他需要睡，就能睡着，且一定是最优质的睡眠。 　　这是银色芯片调整神经感知和自律的结果，也能在危机时刻将其唤醒。 　　但这一次，伊恩可以说是睡饱了三小时后，才感知到‘危机’。 　　刚刚醒来，恰巧就遇到意外。 　　所以，当他醒来后，依森嘉德才刚刚起身，准备去同龄人身边唤醒他。 　　“是飞焰地的特攻队——他们追着我们来了，不过暂时还没找到我们。” 　　压低的紧张声音直接告知伊恩敌人的身份，依森嘉德指向洞窟另一侧的一个隐蔽洞口，那里有着影影绰绰的军人身影，令少年了然：“嗯，谢谢。” 　　他们位于巨金蕈区的深处，被各式各样凸起的蘑菇和金属岩遮挡，想要找到他们极难，而各种侦查仪器也是绝不可能在这种到处都是生命波动的地方找到他们的。 　　两个人都有控制自己生命体征的力量，甚至多庇护一个歌塞大师也绰绰有余。 　　不过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困难永远不是止步的理由。 　　轰。蓝白色的火光亮起。 　　伊恩抬起头，看向前方火光亮起的方向——炽热的风正在澎湃，照亮了大半个洞窟，而急促的火源质波动仿佛就像是一个信号，瞬间就令在场的所有巨金蕈都骤然发光，整个洞窟都被淡红色的荧光充斥。 　　“想要用火烧开一条路？不知道金属基生命日常所需的生活温度是多少，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如今是处于低温环境下的低功率休眠状态吧？” 　　少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静静地看着远方飞焰地大队企图放火在蕈林间烧出一条路的‘正确’选择，然后起身，将同样睡着的歌塞大师背在背上，然后对依森嘉德点头示意，准备离开。 　　——用火对付可以在熔岩旁旁边汲热的生物？ 　　外星生物学不谈，泰拉生物学也肯定没学好，单单是沼地鳄龙就不可能害怕这种无聊的攻击。 　　接下来，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这些会动的大蘑菇和它们的共生兽，自然会教育教育这些无知的外地人。 　　本地遗迹生命，是怎么热情好客的！ ###第246章 不要乱吃生的食物 　　南海遗迹群的确不愧是‘南海’之名，虽然地底溶洞四通八达，但只要向下探索，肯定都会遇到汹涌的地下暗河乃至于广阔的咸水湖，其中还有许多古怪的原始海生魔物游曳，更是有荧光藻群，雾气雷云，浮空水母等等奇景异种，气象万千。 　　但飞焰地一行人除却那些专业记录遗迹情况的斥候与灵械教会修士外，所有人都无心欣赏这些景色的美，他们只是一心一地寻觅可能存在的前纪元文明遗迹主体，并且想要追捕那杀死他们战友的帝国杂种。 　　不过，即便是被愤怒充斥内心，但大队长在沿途追寻时，依旧敏锐地观察出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那些巨大的地底湖海河流，为何有些炽热几近于沸腾，蒸腾出无数热气？而有些湖泊却阴寒如冰，在其中徘徊的生物也都不甚活跃，甚至搞不清楚为什么能活着？ 　　最重要的是，热泉和寒潭相隔甚至不到百米，它们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凭借昔日侦查王牌的敏锐直觉，大队长可以确定，这其中的差异原因，和大遗迹群如今的情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很快，他就将这些思绪压在心底。 　　因为随着几个小时的追踪后，他们终究还是追上了伊恩和依森。 　　位于地底深处的冰湖洞窟潮湿寒冷，对于来自飞焰地的士兵们来说实在是有些难熬，尤其是打开探照灯后，他们察觉眼前荧光的来源全都是一颗颗褐红色的巨大怪蕈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登时油然而生。 　　咔嚓，咔嚓，只见一颗颗巨蕈间，许多背部共生有巨金蕈的魔兽野兽抬起头，它们对光十分敏感，而其中最大的一头魔兽是一支无鳞铁蛇，它异常巨大，足足有超过二十米长，身上寄生的金属蕈也并不巨大，但全都银光闪闪，宛如巨龙的背脊锐刺，显然是一种特异种。 　　或者依照泰拉大陆的习惯来说，便是‘迷宫种’！ 　　黑体银鳍的无鳞铁蛇昂首盘旋地看向这群外来者，它虽然因为低温而行动迟缓，但也感觉到这群来客的来者不善，故而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警示声。 　　“这种怪蕈似乎也是寄生种……不要靠近，用火烧！” 　　大队长的判断并没有错，面对这种真菌类的寄生种，的确最好用火——再加上他们亲眼见过此地寄生虫的可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当飞焰地的喷火兵开始准备用他们的喷火枪来解决这些巨金蕈和共生兽时，意外的状况发生了。 　　足以将金属都融化的青白色火柱卷向为首的那条无鳞铁蛇时，巨蛇通体的银色金属蕈‘嘭’的一声释放出了大量微尘孢子，将火舌阻隔体表之外的同时，也瞬间将火柱的热量扩散，加热了周边的气温。 　　“嘶嘶——” 　　感觉到热量的传递，黑色大蛇仿佛是舒适地摇了摇头，而后，懒洋洋的金色竖瞳于瞬息转变为猎食者的凶暴，行动也在刹那间就变得比之前要迅捷数倍。 　　啪！一个甩尾，巨蛇蓦地刮起一片银色孢雾，急速朝着飞焰地队伍扑来，那巨大又流畅，被银色小蕈覆盖的身躯是如此坚硬，仅仅是行动就将经过出的地面刮擦成大片大片的岩石粉末。 　　巨蛇携裹着陆地上的浪潮，带着凶悍的气势扑击。 　　但是，一位守望骑士举盾上前，他与这条大蛇狠狠地正面对撞，其力道之大，甚至将巨蛇撞得头颅一歪——可巨蛇尾巴也于瞬间缠绕在骑士的腿上，以极快地速度拖拽着这个骑士一齐没入了一旁的水潭中。 　　“别担心他，一头迷宫种铁蛇还奈何不得一位守望骑士。” 　　女修士并不忧虑，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环视整个洞窟。 　　她也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但追踪显示，伊恩等人的确已经来到此地，而大队长立刻下令开始攻击：“烧出一条路来！”。 　　此刻，飞焰地士兵已经开始与这些巨蕈和魔兽展开全面战斗。 　　一时间，洞窟间满是枪响，子弹四面横扫弹跳，而先锋队的几位持刃士兵也组成阵势，上前砍杀，将不少还在缓慢恢复活动的魔兽连带巨蕈杀死砸碎，令空气中弥漫着莹莹微光，那是荧光液挥发后的结果。 　　而随着作为升华者的小队长骑士，他手持一柄长柄宽剑，宽剑上铭刻有增加强度和锋锐的铭文，挥舞之时，还有隐约的土黄色轨迹，力道更是沉重无比，每一剑斩下，都能斩下一头共生兽的头颅，甚至是拦腰斩断！ 　　大队长在喝令队伍列阵后，也拔出佩剑。 　　“跟着我上！”如此说道，他向前挥出一剑，斩向前方一头已经活化完毕，正目露凶光的巨蕈鳄龙。 　　大队长特意没有去斩鳄龙那看上去就无比坚硬的金属化鳞甲，而是斩向那看上去更像是‘主体’的巨金蕈。 　　这巨金蕈在感应到温度上升后，褐红色的外皮开始逐渐舒展，变得光滑起来，而凹陷的荧光液更是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甜香，令闻到的人有些熏熏然。 　　当！ 　　大队长一剑斩在巨蕈上，却感觉根本没有预想中热刀切黄油般的顺滑，反而像是用钝刀砍木头，很多时候并不是凭借锋锐切断，而是硬生生地将其砸的凹陷。 　　巨蕈凹陷后，破碎的硬质外壳内里就流出半透明的蕈液来，这蕈液没有任何腥味，可空气中的甜香骤然又浓郁了许多。 　　随着两侧喷火枪烧毁不少巨金蕈和那些小型魔兽，空气中的香味已经浓郁到令人难受的地步，过度的香味刺激已经开始使不少防毒面具没那么严密的士兵开始头晕脑胀。 　　“等等，停火！” 　　此刻，大队长也有些感觉到不对，随着他们的战斗，枪械和喷火枪的运用，洞窟气温上升，原本阴冷黯淡的洞窟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周围所有的巨金蕈都开始通体释放荧光，而空气中也弥漫着呛死人的孢子与分泌液香味。 　　虽然不懂生物学，也不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感觉到危险：“撤退！此地很危险！” 　　这又是一个正确的决策，可惜迟了。 　　原本想要用增压水枪混在蕈群中偷袭的伊恩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收起武器，然后带着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悄然后退。 　　而就在三人脱离之后。 　　轰！ 　　一处被大量巨金蕈盘踞的土堆猛地震荡，巨大的震波甚至令整个洞窟都摇晃了一下，即便是飞焰地士兵再怎么训练有素，阵势也不由得一散。 　　几位士兵站稳根脚，想要抬头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震荡大地时，却齐齐惊的失言后退，甚至下意识地转身逃跑。 　　只见震荡中，一个土堆猛地隆起，带起一连串埋在土中密密麻麻的野兽魔兽尸体，其中甚至不乏有人类的尸体，赫然是过去不知多少年来被巨金蕈们共生后吸取了所有营养的共生兽的尸体。 　　它们浑身都被菌丝包裹，躯体僵硬被腐蚀了许多，但如今却全都活动起来，无声地朝着飞焰地众士兵扑去。 　　与此同时，又是一次剧烈地震荡，土堆彻底崩散，显露出地底巨物的正体。 　　那是一只极其巨大的堡垒巨龟，十米长的龟甲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巨金蕈！ 　　这只巨龟并非尸体，还活着，只是之前都在休眠状态，被明火的热量惊醒。 　　大量菌丝从它的甲壳缝隙间流衍生出，缠绕在周围那些尸体上，隐约能看见这只巨龟的双目其实已经瞎了，有一叠类似木耳形状的蘑菇在其眼瞳处增生。 　　面对朝着它不断攻击的飞焰地队伍，巨龟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水潭中的冰冷流水登时腾起波澜，朝着士兵队伍卷去——如果不是女修士出手，凭空用无形的灵能击溃了那些仿佛海藻般卷来的浪潮，恐怕会有不少士兵被这巨龟操控的水浪卷入水潭。 　　“伊，伊恩……之前我们喝的那个蕈液真的没有问题吗？” 　　早就跟随伊恩来到一处出口的依森嘉德看着巨金蕈操控的魔兽和尸群与飞焰地队伍的战斗。 　　他在解气和幸灾乐祸之余，却突然想到自己等人也喝过这些同样具备寄生特征的真菌分泌液，不禁有些胆战心惊：“我还好，蚀光炼龙的血液可以消化几乎所有寄生虫和毒素，但是你和歌塞老师……” 　　他可不想因为胡乱食用遗迹生物，导致自己肚子里身体内外都长满那种巨金蕈啊！ ###第247章 不可名状的传承 　　“没事，那就是单纯的合成糖而已，需要进行催化才能变成让人迷幻的麻醉剂，咱们直接用水搅拌，便是纯粹的营养。” 　　伊恩自己有净岩之躯，本来就不怕一般的寄生虫和毒素，但他也有银色芯片。当然知道自己等人喝的糖水没有问题。 　　只是，他其实也有些感慨：“巨金蕈其实不会主动通过共生的方法杀死共生兽——它们会让共生兽的躯壳变得坚硬，力量也变大，宿主可以得到更强的力量，而巨金蕈也能前往更多的地方散布孢子，总的来说，是全方位的双赢。” 　　“但是，共生的时间久了，随着菌丝在体内的扩散，共生兽也会不可避免地变成半真菌生物，变得不喜动，乃至于最后干脆把自己埋起来，将自己视作一个巨大的巨金蕈。” 　　这是一种转化，而并不是单纯的寄生，两者间有很大差异。 　　那头堡垒巨龟显然就是这种情况，它已经不觉得自己是一头龟，而是一颗会动的蘑菇了。 　　非要从这种角度来解释的话，巨金蕈也的确会让人发疯。 　　不过，有些奇怪。 　　伊恩大概能猜到，巨金蕈所在的这个洞窟之所以冰寒，又全都是嗜热金属基生命，可能是因为遗迹群的散热系统问题——当遗迹群异常散热时，此地原本的冰寒就会转换为适宜它们活动生存的高热洞窟，还有源源不绝的水源，是个非常珍贵的定居地。 　　但，为什么所有巨金蕈都缩在这个小小的洞窟，而不朝着外侧扩散呢？ 　　很快伊恩就知道答案。 　　——那当然是不够强，被其他怪物压制在这的咯！ 　　随着整个洞窟中的巨金蕈和飞焰地士兵大打出手，异样的甜香开始扩散，远方的溶洞和地下河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伊恩的预知视界中，就飘出了十几头魔兽级的蓝色雾气！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被噬脑虫寄生的寄生兽！ 　　看见这一幕，伊恩差点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示意一旁不明所以的依森加速，自己也立刻扭转方向，朝着不通向地下河与地底湖泊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当遗迹异常散热时，巨金蕈就会活化，而它出产的香醇糖液便会吸引众多周边的魔兽异形，甚至是被寄生的感染兽过来！ 　　噬脑虫虽然恐怖，但是面对没有脑子的巨蕈和被没脑子巨蕈控制的共生兽却是被天克。 　　在这过程中，巨金蕈会被魔兽吃掉许多，令它们得到繁衍和进阶的资粮，毕竟那是就连伊恩都想要长时间服用的土属升华者专用营养品，价值的确极高。 　　而一部分巨金蕈也会凭借高浓度糖雾带来的迷醉性得到自己的共生兽，并用战斗后留下的尸体作为蕈群发育的养分。 　　寄生兽在被共生兽和其他魔兽消灭的同时，也会感染一部分魔兽和野兽。 　　三方的资源就这样互相循环。 　　每一次散热异常，都是一次大规模的资源交换，一次营养循环！ 　　遗迹的异常已经持续了许多年，甚至成为了这个地底生态循环的周期……构成了一整套地底生态系统。 　　而这次，飞焰地士兵的过来，便提前激活了蕈群的活性化。 　　依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也敏锐地感知到周围多出不少生命气息——多少也算是个炼金天才，他很快也想明白问题的关键，登时便和伊恩一样一言不发，埋头跑路。 　　但朝着巨蕈洞穴涌去的魔兽野兽实在是太多，即便是有着预知视界的伊恩，也没办法避开全部。 　　就在他准备转向前往上方溶洞时，突然一阵高热腥风从斜上方扑鼻而来！ 　　那正是一头被寄生已久的巨型赤爪洞熊，一种可以加热自己金属爪刃，可以轻易在任何岩壁中挖掘出洞窟的造洞者。 　　伊恩早有预料，身形一跃，便带着依森也朝着侧后方闪开一大步，躲过了这足以辟开钢甲的猛力爪劈。 　　“果然，感应到我和依森更加活跃的思维，便放弃巨蕈来追猎我们了吗？” 　　他早就知道前方有洞熊的行动轨迹与他们重叠，但因为之前有不少魔兽野兽注意到两人和两人的实力后反倒是避开，所以伊恩想要看看，寄生兽是否有不一样的行动模式。 　　果不其然，寄生兽的行动模式，是以思维活跃程度，亦或是说，以‘灵能’为标准遴选的。 　　最初洞熊对他们也只是意动，并无真的行动，但察觉到伊恩使用预知视界时的波动，这才立刻疯一般朝他扑来。 　　不仅仅如此，身后也传来隐隐预约的声响，赫然是之前不少朝着巨蕈洞窟而去的寄生兽反过来开始追踪伊恩等人了。 　　“难怪之前的寄生兽会主动攻击我，真是麻烦的地方，麻烦的虫子。” 　　虽然已经知道，但伊恩也不可能不用预知视界，此刻也只能突围。 　　洞熊又是合身扑来，这种熊和泰拉同类相比并不高大，却也平均有两米五左右，它的扑击势大力沉，足够将伊恩和依森嘉德一同压下。 　　但对付它，甚至不用伊恩出手。 　　依森嘉德伸手一指这巨熊的下半身。 　　虽然被寄生后，寄生兽基本用不到下面那玩意，但该有的神经反馈一样会有，寄生虫只是取代了大脑，并不是完全可以控制肉体每一丝一毫的举动。 　　故而瞬间，在依森嘉德制造的侵蚀性毒火灼烧下，洞熊便于一声不可名状，极其惨烈的哀嚎呼喊中倒在地上，而那扑击也变得软弱无力又缓慢，被两人轻松避过。 　　“果然很有用！”作出这样不可言喻的残忍之事后，依森嘉德反而非常兴奋，小脸通红，就连双眼中也有了不少神采：“谢谢你，伊恩，没想到攻击这里居然这么有用……” 　　“在战斗方面向你学习，果然没错！” 　　“学我？” 　　闻言，伊恩有些纳闷，他没有表现出对下半身的攻击嗜好，最多就是根据人体工程学攻击弱点罢了……唔，似乎这就是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伊恩背着歌塞大师，的确不太适合出手战斗，而依森嘉德能开窍学会战斗技巧，对于团队来说是个大好事。 ###第248章 冰渊龙吟 　　一路疾驰，一路突围。 　　伊恩发现，依森其实战斗天赋相当不错，虽然一开始就连攻击要害都不会，但很快就凭借攻击下半身以及自己过去学过的生物炼金知识举一反三，轻松让诸多魔兽和寄生兽痛苦不堪，无法追击一行人。 　　再加上伊恩也时不时掏出水枪，回头滋后面的魔兽一下，气氛登时更加热烈，咆哮和嘶鸣都更加真情实感了。 　　但是寄生兽的数量当真不少，伊恩粗略地估计，大概有三四十头——其中只有几只是魔兽，但它们都不畏惧依森嘉德的攻击，甚至能抵御蚀炎带来的腐蚀，威胁比其他所有野兽加起来都大。 　　伊恩觉得，自己在不使用沙铠学徒的力量下，大概需要十几分钟才能解决掉那些魔兽……倘若再加上大量野兽纠缠，被拖住半小时也相当正常。 　　但他不可能这样被拖，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谁知道周边还有没有其他魔兽？ 　　到那时，即便是发挥出沙铠学徒的力量，也难以脱身。 　　“不行，越向上，吸引到的魔兽就越多——产生连锁效应了！” 　　伊恩明白，自己最开始独自行动，再怎么折腾动静也不会太大，但之前飞焰地部队的战斗吸引了太多怪物汇聚，而自己又吸引走一批寄生兽，如今成了气候，自然越行动，就越有怪物想要凑热闹。 　　寄生兽想要吃自己，自然就有不怕噬脑虫，想要吃寄生兽的魔兽追着大批食物而来……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堵个正着，被迫加入这场混乱的大搏杀。 　　所以他又立刻一转角度，一边观察依森，一边朝着预示得出的洞窟飞奔。 　　越向下，越潮湿，温度也越低，几近于冰寒。 　　因为地热的原因，海底之下的地底其实很难会抵达‘冰寒’的地步，尤其是那些地壳较薄的地区，更是可能稍微挖挖就有熔岩溢出，很是灼热。 　　但遗迹群地底不同，虽然位于极深处，但却寒冷无比，令在热带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伊恩，此刻略微找回了一点真正冬天的感觉。 　　“好凉快——和老家好像！” 　　依森嘉德的感慨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的老家也就是埃伦家族的领地位于大陆北部，每年冬天都有暴风雪，他就很是适应如今的温度。 　　蚀光炼龙的血液在高温环境下会变得太过活跃，低温才能保持稳定，金发少年虽然主修火系源质，控制力稍好，但平日也喜欢稍微凉点的地方。 　　但很快，随着伊恩继续向下寻找溶洞和裂隙，地底的冰寒就不再仅仅是冰寒，而是真的能令流水结冰的‘酷寒’！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依森有些茫然地问，他本是不会质疑伊恩行动的，但这越来越向下的行动还是令他有些不安：“现在大概已经零下十度左右……咦，后面的跟着的寄生兽也少了！” 　　察觉到伊恩的眼神示意，回头看了看的依森顿时明白过来——作为依赖血液流动和流水进行传播的噬脑虫，它们必然是不喜欢寒冷环境的，之前巨金蕈所在的洞窟温度或许就是极限，再寒冷，只有那些有着魔兽身体的强大寄生兽才能抵御现在的温度。 　　只要下方更加寒冷，那他们就能不战而胜，甩拖所有追击的魔物！ 　　——但，为什么溶洞下方会如此寒冷？ 　　依森嘉德的疑惑，其实也是伊恩的疑惑，不过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的感应告诉他，这个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咔嚓！此刻，伊恩察觉到自己已经并非行走在岩壁上，而是几乎同样坚固的冰层。 　　这里的冰异常光滑，简直就和镜子一般，普通人走的稍微快点，恐怕就能把尾椎骨都给摔裂——但伊恩一脚踏出，地面全部均匀开裂，不仅仅自己走的无比顺畅，就连位于身后的依森也都因此受益。 　　“就是这里。” 　　突然，伊恩停下脚步，也就依森一直都关注着伊恩的一举一动，不然的话肯定会撞在他身上不可。 　　“可是，后面还有寄生兽在追啊？” 　　在冰面上缓缓止步，金发少年环视周边，有些不解道：“难道说，我们在这里把剩下来的那几头寄生兽干掉？可那样的话，后面紧跟着的其他怪物还是嗅到战斗的味道，会跟上来的！” 　　倘若仅仅是单纯的逃跑，可能会将这些怪物逐一甩开，但是一旦开始战斗，闻到血的气息，那么即便是原本不打算继续追击的怪物，也会狂性大发追上来。 　　“不，我说的不是在这里解决。” 　　伊恩蹬了蹬冰面，点头笃定道：“我说的，是路在这里。” 　　咚！ 　　一声巨响，伊恩一脚蹬出，踩碎了这一层厚厚的冰面。 　　然后，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裂缝朝着四面八方蔓延，以及依森嘉德逐渐瞪大，逐渐变得恐慌的表情。 　　哗啦！伴随整个冰面轰然破碎，伊恩便哈哈大笑着，和依森嘉德一同坠入厚重冰层下方的深邃洞口。 　　而从这洞口中，低于零下三十度的寒风，正如霜巨人的息吹一般喷薄而出！ 　　嗒嗒嗒…… 　　很快，就在伊恩，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三人坠入极寒洞口时。 　　几头寄生兽也接连追来此地。 　　它们分别是一个畸变人，一头食虫钢吻兽，一头棘刺穿山甲。 　　这三头被噬脑虫寄生的怪物，和一般的被寄生怪物不一样，它们显然都具备智慧，目光非常灵动，甚至双目中都流转着淡淡的，一模一样的荧光。 　　这些寄生兽追逐着灵能气息抵达此地，以贪婪的目光凝视着那个洞口。 　　但是它们不愿靠近那过于寒冷的环境……甚至可以说。 　　它们不敢靠近。 　　仿佛，那深邃的冰寒洞口中，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事物，威慑着它们这些真正的怪物那般。 　　与此同时。 　　啪！ 　　两个人影从冰悬洞口中直直落下。 　　满是冰霜雪屑的地面上，登时腾起一大片雪尘。 　　伊恩和依森嘉德都是升华者，都没有因为跌落而影响姿态，很快就站稳根脚。 　　呼—— 　　金发少年吐出一口白气，感受着不同于帝都与南岭，属于北境家乡的熟悉温度。 　　他环视周边，然后惊愕地发现，这个位于溶洞层下方的冰寒区域，居然并不仅仅是一个洞窟。 　　而是，一个巨大无比，乃至于说，几近于‘宏伟’的高耸裂谷！ 　　抬起头，隐约可以看见数百米之上，裂谷顶层的厚实冰盖与岩层。原来刚才伊恩就是带领他走在这条大裂谷的冰盖之上，而伊恩选择了一处冰层最为薄弱，距离地面也最近的区域进入。 　　远方，裂谷深处白茫茫的一片沉寂无比，向下沉降，或许已经深达数千米，只有远方隐隐预约的风雪声隐隐不绝。 　　依森嘉德此刻也发现，这位于地底极深处的遗迹裂谷冰渊，居然是有光的——极其遥远处的裂谷顶端，有几个明亮的光源，就像是小太阳般闪烁。 　　纯粹的冰雪折射着远方的光，令他与伊恩所在的边缘地带都显得十分明亮。 　　“伊恩……” 　　金发少年想要开口询问一下伊恩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但他却察觉到，自己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同龄人竖起一根手指，对他‘嘘’了一声。 　　——保持寂静。 　　依森安静了下来，只是睁着湖绿色的眼眸看向伊恩，等待着他后续的解释。 　　“听。” 　　遥遥眺望裂谷的远方，凝视着彼端尽头之所在，伊恩用最轻微地声音轻声说道，仿佛不想惊扰什么东西。 　　风雪落下，也令金发少年有些明悟……是啊，这里是起码几千米，甚至万米也不奇怪的地底，为何此处还是有风？甚至还有雪？ 　　这些风雪还有极寒，究竟从何而来？ 　　怀着这样的疑惑，依森嘉德受于周围环境以及气氛的感染，不禁也屏息聆听。 　　然后，他就听见。 　　听见了源自于远方，细微但是清晰，带着愤怒的…… 　　龙吟。 ###第249章 伊恩的愤怒 　　龙吟自悠远彼端传来，令两个年轻人不禁远眺冰雪的尽头。 　　他们此刻位于一片坚固的冰筑丘陵上方，再向前，便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冰川，参差不齐的冰棱悬谷与隆起的尖锐冰山交错融合，令地形变得无比复杂，而在另一侧看似平整的谷底冰原处，实际上暗藏许多冰漏洞穴，通向不知何方的极寒之处。 　　风雪在肆虐，前后都有堪称急促的风鼓动，此地显然与外侧相互连通，亦或是遗迹的空气交互系统在天坠之灾的千年后还在持续不断地运作。 　　摒除这些声音，遗迹冰渊中，有龙吟在回荡。 　　伊恩聆听许久，当他收回注意力，缓缓摇头时，依森还在尽可能地在风雪中听的更清楚一些。 　　“那头湛海结晶龙受伤了，但不是很重。它原本想要借助迷宫的灵能场域变动进阶第二能级，却因为迷宫下方的遗迹群变动而被打断，现在很是生气。” 　　伊恩分析自己听见的情报，与自己之前所看见的情报一一吻合：“看来遗迹冰渊与结晶龙的巢穴联通，亦或是说结晶龙偶尔会来到冰渊行动……倒也不奇怪，此地也算是一个大型的水冰灵能场域。” 　　“问题在于……这个位于遗迹群最下层的寒冰渊谷……究竟是什么？” 　　说实话，依森嘉德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歌塞大师哪怕是醒来恢复理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与之相反，反倒是提问的伊恩心中早就有着答案。 　　——一个超巨型核聚变发电站旁边的冰渊是什么？ 　　——那还用问，冷却循环系统啊！ 　　但这就是伊恩觉得古怪的地方。 　　寒风呼啸着穿过嶙峋锐利的山谷，此地的制冷系统显然运转的很好，甚至硬生生地在地下制造出了这种超乎想象的冰原盛景——伊恩觉得，哪怕是帝国北地的寒土，延疆联邦的冰原，九寒寂土的大雪山顶端都不会有此地如此奇妙的情景。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南海遗迹群，会因为异常散热，而导致大风暴？” 　　伊恩转世而来，他当然还记得自己正是在那场盛大的异常风暴中诞生，而这一世的父亲，哈里森港那时护卫队的队长也是在大风暴中失踪，死去。 　　大风暴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甚至可以说，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也不为过——原本希利亚德老师猜测，是遗迹群的冷却系统运转失灵，故而遗迹群只能通过蒸腾海水的方法对过度淤积的热量进行放热，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制冷系统运转良好。 　　好的过了头。 　　“伊恩？” 　　此刻，依森嘉德认真地注视着伊恩。 　　他原本也在观察周围的冰霜地貌，但很快，少年就被伊恩此刻的神情吸引。 　　白发的少年站在冰丘之上，长发翻飞，昏白的光穿过纷飞的冰霜照在他的身上，令原本肌肤就如同雪般的伊恩仿佛要融入此地，隐于风雪之间。 　　他的双眸亮起幽幽的水色光晕，原本从那双清澈眼瞳中流露出的，应当是好奇与求知。 　　但现在，虹膜深处，却隐隐涌动着一些依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注视了好一会，他才隐约明白过来，那种情绪的名字，叫做‘愤怒’。 　　伊恩正在愤怒。 　　白发少年愤怒地凝视着整个冰渊，他的心中充斥着许多疑问，情绪，但唯有愤怒最为炽烈。 　　——既然冷却系统正常，那大风暴究竟是为何而生？ 　　冰渊此地的情景显然不是区区几十年就能成型，就连百年都称得上是短暂……是谁？亦或是说，是什么异常，导致了冷却系统和散热系统无法互相协同？ 　　倘若是有人刻意为之……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不仅仅是在给周围的城镇制造天灾，让无数人身亡吗？ 　　他难道不知道，散热系统继续异常下去，位于遗迹下方的聚变能源站会逐渐趋于自毁，甚至彻底损坏，荼毒整个海域吗？ 　　他难道不知道，红杉基地，轨道太空电梯和加速器的遗址，是前纪元文明遗留给整个泰拉文明，乃至于所有智慧生命的瑰宝吗？！ 　　在这个愚昧的时代……倘若有一个文明能完全吃透这两个前纪元文明遗物中的技术——那么一个统一，和平且富足的时代，就将毫无疑问地降临啊！ 　　倘若不是人为，只是一场意外。 　　那么，伊恩认为。 　　“我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依森嘉德听见了，伊恩毫无任何犹豫地声音：“南海遗迹群正在走向自灭，迷宫的成型就是预兆——我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不仅仅是哈里森港会被遗迹的自灭摧毁……泰拉大陆也必然会因此而失去短时间内重回高天之上的希望！” 　　伊恩还记得，自己六年前，曾经短暂进入过的那个‘预言状态’。 　　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一位先知的预言，只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何为‘预言’……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那根本不是预言，而是确凿无疑的‘宿命之未来’！ 　　只要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改变，只要泰拉万物还顺着既有的轨迹行动，那么那样的未来，就是必然！ 　　因为能看见宿命，所以伊恩并不相信宿命。 　　因为他会扭转的未来。 　　能看见，就改变。 　　在黑暗中燃烧，于寂静中发声。 　　在这个群星都已经隐没的深夜中，唯有少年心中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走吧，依森。” 　　伊恩吐气，锐利的白雾穿透冰雪，他确定自己背上的歌塞大师情况还算好，便开始向前迈步：“时间不等人，我们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嗯。” 　　依森跟上，他还有些恍惚，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伊恩除却平静，好奇与思索外的表情。 　　愤怒…… 　　他因为遗迹的自灭，哈里森港的毁灭，乃至于泰拉大陆的未来而愤怒？ 　　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好像也没有这么复杂…… 　　伊恩并不知道依森嘉德的所思所想，倘若知道，他恐怕也难以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实际上，在前进的过程中，他已经在思考另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 　　——泰拉不是地球，这点他早就确定过。 　　泰拉世界存在源质，存在灵能，甚至有许多细微的数据都存在差异，两个世界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都很难说是同一个宇宙模型。 　　但正因为想到了‘宇宙’这个词，伊恩又回忆起银色芯片中，泰拉星域与奥伯拉星域这样的词汇。 　　很显然，前纪元泰拉文明已经接触了多个不同的外星智慧生物，至少是外星生态生物，而他们或许也有不少与外星种族相关的资料，甚至是……本地宇宙的星图！ 　　少年记忆中，那无星的夜空是如此黑暗静谧，令人感觉死亡般的寂静。 　　但是一千六百年前的星空，绝对不可能像是如今的泰拉一样。 　　那应该是和地球一般，能看见浩瀚星河的星图！ 　　——必须要得到红杉基地的数据库资料。 　　——绝不能让飞焰地那群人将资料库损毁。 　　——火种与异种生态圈的情况，也必须明了。 　　坚定信念与目标，伊恩便与依森一路向前沉默地行走，行走在这位于地底深渊的冰川之上。 　　直到他们听见，远方的风中传来人的哀嚎，吼叫与战斗的声音。 ###第250章 遗迹冰渊 　　在冰渊上行走的过程其实颇为艰难，即便是升华者也是如此，虽然说不上步履维艰，但也足以称得上是辛苦。 　　从山丘向下，走到平缓的冰原处，风雪仍然肆虐，但相较于高处却略显和缓不少。与周边的冰崖悬壁，无数沟壑深谷相比，冰原由纯粹的冰壳构成，地势较低且平坦，因为零下几十度的低温，普通的冰也坚硬如钢铁。 　　但奇怪的是，如此平坦坚固的冰原上，却时不时有一两个，乃至于许多巨大的冰漏冰洞，直通深邃黑暗的地底，初看还不觉得，但越是凝视其幽深之处，越是令人感觉目眩神迷。 　　谁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洞是如何形成的，又为何如此光滑平整。 　　如若落入其中，伊恩有妖精之翼还好说，但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肯定完蛋——伊恩可没办法背个人从如此光滑坚固的冰洞中爬出来。 　　但就在横渡这危险冰原的过程中，依森嘉德却向伊恩汇报了一个他都没有发现的意外情报。 　　“你是说，这些冰川之下，有什么巨大的钢铁结构正在释放着热量……那些冰原上的溶洞，就是钢铁结构释放的热气融化出来的？” 　　伊恩倒不是不相信依森。 　　对方一路走来，一路的成长也是肉眼可见，这个埃伦家族的小少爷现在已经足够坚强，也有足够的意志去推动他的力量去战斗，成为伊恩战斗时的战友，而不是被保护的累赘。 　　但是，等他认真地使用拉长预知视界的感知范围，并加上银色芯片感知后，他却惊讶的发现，在这冰川下方至少一千二百米深处……居然真的有依森嘉德口中所说的巨大结构！ 　　“我没骗人吧！就是那个钢铁结构都很古怪，一个个都像是大棺材一样方方正正的，释放着沸腾的热气，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一开始，依森嘉德还有些自豪，但后面的语气就越来越低，显得有些不安：“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古怪，伊恩，歌塞老师现在没有本能的源质护体，老靠药剂撑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依森嘉德是依靠自己血脉对热量本能地感知，察觉到冰川下方的些许细微温度变化，伊恩虽然也能感知到，但只有银色芯片上波动不大的数字，属于正常误差范围之内。 　　而预知视界的范围本来就不大，需要他用收束的方法主动感知才能勉强感应到冰川底层的巨大钢铁结构。 　　“散热传导器罢了，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又一次证明了我的猜测。” 　　心中思虑着，伊恩凝视着自己脚下的冰层——看样子，此地的遗迹冰渊，昔日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地底空腔，被前纪元文明改造成了巨大的冷却水库。 　　但是突然有一天，本应该从聚变电站运送来的冷却水却不再涌来，只有一次次海水倒灌而来的普通流水在此地凝结成冰，形成了冰渊……直至如今。 　　但即便如此，也有一部分散热结构还在运转，钢铁传导热量，导致冰层底部不断有热气涌出，传入冰渊中，形成冰雪与风，并令冰渊溶解又凝固，造成了那一个个深邃的冰洞冰窟。 　　想通这点后，伊恩不禁点头——依森嘉德的建议没错，无论是为了歌塞大师还是自己的安全，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倘若一切正如他所想，那么冰渊中奇特的断崖和嶙峋冰壁成型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此地的冰原会一次又一次地崩塌断裂，间歇性地融化又凝结。 　　或许有永冰地，但找到又如何？他们又不是打算在这定居。 　　而就在伊恩夸奖了依森嘉德几句，嘱咐对方倘若还有像是现在这样的异常情况发现，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给他时。 　　突然地，两人都听见了，远方的冰原深处，传来了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声。 　　“……炼金火炮的声音？” 　　两人都有些惊愕，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便齐齐下定决心，一言不发地向爆炸传来的方向快速行进。 　　炼金火炮之间的声音亦有差别，他们都能听出，这一连串的火炮声音有两种。 　　一种，是中央帝国最新制式炼金火炮……而另一种。 　　便是海盗们使用的迦南摩尔制式火炮！ 　　但是，还不等急速赶过去的伊恩和依森想明白，为什么帝国和迦南摩尔的火炮会协同击发，似乎是在联手对敌时。 　　伊恩率先看见，不远处的雪丘上，隐约有两个急行的黑点正在一路逃窜。 　　“你照顾一下歌塞大师，我去看看情况。” 　　伊恩将背上的歌塞大师交给依森嘉德，对方爽快答应：“小心一点。” 　　而当伊恩加速，催动妖精之翼凌空跨过漫长距离，直接降落在那两个黑点面前时，两个正在逃窜的人根本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只是一个翻滚，惊恐地看向眼前骤然降临的‘怪物’。 　　但是，等他们看见伊恩的容貌，确定不是什么幻觉后，又立刻上前，欣喜地高呼。 　　“向导！”“向导，你居然没死吗？” 　　会称呼伊恩为向导的，除却哈里森港和南岭诸城中的商人外，也就只有勘探队的众人了。 　　“蓝帆？还有你……不是依森的护卫吗？” 　　伊恩定晴一看，讶然察觉对方居然真的是熟人——对方一个是勘探船上那个身材枯瘦的采贝小队长，也是第一个发现烁光晶贝的探索者，而另一个就干脆是依森嘉德的两位升华者护卫之一。 　　两人身上都是冰凝的血迹，身上也有不少伤口，但好在没有被噬脑虫感染，这种小伤对升华者来说都是小意思。 　　“怎么回事，那边不是在战斗吗？” 　　伊恩没有放下武器，手中重渊铁剑仍然紧握，他眉头紧皱地询问两人，而两人虽然不知道伊恩带着依森嘉德离开勘探船后，驾驶铠装斩杀大萨满的战绩，但却知晓眼前的少年实力并不弱。 　　尤其是后者，依森嘉德的护卫可是很清楚，伊恩是可以在一整队火械部队中，凭借一把普通的精铁长剑就将所有土著全部斩杀的‘天才’。 　　所以为了避免这次行动的临时同伴犯傻，他率先开口，将现在的情况大致讲述。 ###第251章 猿兽与飞蛾 　　原来，在帕特里克出现，伊恩带着依森嘉德战略转移，遁入海中时，海盗就与勘探船停火了。 　　前者知道自己的目标是那两个逃跑的少年，后者巴不得在海域隐身，天知道这次出海不仅仅要在大风暴中折腾，还要被一整支海盗船队和第二能级强者盯上，实在是过于刺激。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暴风雨本身——失去自家船长的坐镇，以及歌塞大师与伊恩的庇护，海盗船队只是勉力支撑，只剩下一名咏浪者的勘探船也是仅仅保障着船只不在巨浪中倾覆。 　　但是，无论勘探船上那位咏浪者再怎么拼命，面对之后突然开启的遗迹门扉，都是毫无意义。 　　勘探船和海盗船队都被齐齐吞入了遗迹中，而且因为它们的目标太大，被自动调整的水流划分到了一个相同大小的入水口，在一阵波涛汹涌后，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着一个泛滥无比的洞窟，跌入冰渊之中。 　　“一开始，我们和海盗还在互相对峙……但结果，从冰川的上方的一个路口中，突然涌出好多恶心的寄生怪物和大虫子！” 　　“为了保命，我们和海盗不得不依靠船只作为掩体堡垒和那些寄生怪物战斗。” 　　“只是炮弹是有限的，我们必须找到出路，不然的话只会被怪物耗死在原地——恰好我们察觉到，向导你所在的方向传来了异常的振动，所以我们两人就派出来观察情况……其他方向也有人过去观察。” 　　蓝帆和铁手两人交错开口，很快就将事情大致复述完毕。 　　一开始，蓝帆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明明也算是精锐战士的铁手会对眼前的年轻人如此尊敬。 　　但很快，他也知道了原因。 　　“原来如此。铁手，依森和歌塞大师就在后面，你过去帮他引路。” 　　听完，伊恩点头，他对这位依森的护卫嘱咐了一句，然后又询问了一下船队所在的方位，紧接着纵身一跃。 　　仅仅是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令蓝帆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都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所在。 　　“这是第一能级？！” 　　过了好几秒，他才在冰渊的风雪中，看见那个已经飞跃至两三百米外的身影，不禁咽了口冰渣：“这速度……” 　　“别看了，看不懂的。” 　　并肩战斗过，铁手和蓝帆也熟络起来，他听见少爷和歌塞大师还在时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但细细品味伊恩的语气，却感觉到有一丝不安。 　　——倘若歌塞大师状态正常……还需要向导过来打头阵吗？ 　　这位高大的护卫骑士转过头，看向炮火阵地的方向，不由得摇摇头：“倘若歌塞大师出了意外，即便是向导的实力……恐怕也不能逆转局势。” 　　毕竟，那些怪异畸变生物和虫子的强度，他们深有体会——作为近乎于集群魔兽的魔兽集团，对方的战斗智慧简直就像是某种人造的生物兵器。 　　那绝对不是一个人，一把剑就能改变的劣势！ 　　与此同时。 　　遗迹冰渊，极寒之地。 　　狂风与冰雪呼啸着，席卷整个冰渊，苍白的黯淡光辉照射在一座座船只遗骸上，为其覆上一层淡淡的白芒。 　　而就在这样的光辉照耀下，手持长剑的海裔剑士青潮驻守在阵线的外围。 　　依托船只遗骸与冰墙作为阵地，一群海盗和船员正在操控被搬运下来的炼金火炮，紧张地与不远处正在等待时机的畸变怪物与虫群对峙。 　　双臂双足，直立行走，披挂着白色的绒毛，就连双眼都被绒毛所遮蔽的猿兽好似人形，但没有人会将这种通体都是崎岖钙化组织和坚固肉瘤的怪物称之为人，它们表皮上渗透而出的增生毛皮能够抵御冰渊的严寒。 　　而在这些畸变兽的后方，便是一群群巨大的白色飞蛾。 　　猿兽与飞蛾，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实际上，青潮很清楚，对方实乃一体。 　　“变了变了！那群畸变兽又开始孵化了！” 　　身后，海盗观测手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而勘探队观测手的声音也带着几近于一样的恐惧：“它们在吃了一部分同类血肉后……又开始孵化了！” 　　怪物躲藏在火炮无法直接攻击到的冰丘拐角和凹陷冰斗中，只有凭借桅杆高度眺望的观测手才能观察到它们的动向。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说。 　　随着白毛猿兽不断吞食上一次它们攻击阵地死去的同类尸体，以及海盗与勘探船队死去的战士尸体，它们的躯体开始逐渐变得坚固，干涸，紧接着迸裂出一道道裂缝。 　　裂缝中，隐约能看见，有一条条粉白色的绦虫正在表皮之下，血肉之中蠕动，这些细长的绦虫在猿兽的体内汲取营养，然后接触到寒风，迅速地开始转换形态，硬化为冰白色的骨质虫茧。 　　皮肤开裂，体内有虫茧孵化的猿兽恍然不觉，仍在大啖血肉，形貌狂热无比——它们很快就会彻底成为一个凝固不动的血肉茧包，而白色大蛾的幼虫就会从它们的尸体化作的茧中爬出。 　　但也并非所有猿兽都能孵化完毕，失败者大多在一场极其痛苦的嚎叫中浑身开裂，而众多蠕虫就从它的畸形腐烂的血肉中崩散而出，融化成白浆，在寒风吹拂下变成冰封的尸体。 　　紧接着又作为下一批，从远方洞口内涌出的怪物食物。 　　“啐。” 　　青潮很清楚，这就是下一次袭击的前兆，他吐的口水在冰风中迅速结冰，但这并不能冰封这位鲸歌崖武士心中的怒火和战意：“也不比海魔虫难对付……欺负我们人少而已！” 　　自从意外来到这个迷宫深处的冰渊后，勘探船的船员还来不及与一同抵达此地的海盗们火拼，就遇到了这群源源不断，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畸变猿兽和巨虫。 　　它们原本似乎别有目标，正在冰原中进军，但是看见众人后却狂性大发，展开了一次突袭，逼迫双方联手，运用船只残骸和火炮进行反击。 　　是的，每一次炮击，都会带走畸变兽与一头怪异飞蛾，但是炮弹是有限的，而怪物的数量……目前看来还在持续增加。 　　畸变猿兽还好说，也就是力气比较大的普通人级别，弱一点的甚至还稍有不如，只要有几位升华者挡在船骸和冰墙的缺口处，可以守的密不透风。 　　但是那些巨大的白色绒毛飞蛾，却能联手煽动翼翅，操控风雪和冰锥伤人，极难对付。 　　很快，怪物的攻势开始了。 　　冰雪因为大蛾的扑动而变得活跃，甚至风中的冰雪都变成拳头大小的冰雹，遥遥朝着阵地中的众人砸落——而地面上，成群的猿兽发出嘶哑刺耳的咆哮，朝着阵地冲锋而来，虽然毫无章法，但却疯狂蛮勇。 　　轰轰轰！ 　　火炮激发，一颗颗弹头划过半空，就连风也短暂地变得灼热，高爆弹头落在猿兽的群落中，登时就将其炸的血肉模糊，无论是猿兽自己还是潜伏在它们血肉中的绦虫全部都当即毙命。 　　但阵地的炮火已经不像是最初那么密集，在严寒和大蛾的针对下，已经有好几台火炮损毁失控，无法使用。 　　漏掉的猿兽已经冲到阵地前方，散发出在冰寒环境下不容易闻到的恶臭与血腥味。 　　青潮摇了摇头，他举起自己的剑。 　　是战斗的时候了。 ###第252章 烂掉了的世界 　　冒险者……冒险者并不是一个褒义词。那指的是脱离自己的家乡，无法安稳维生度日，需要‘冒险’才能求存的人——他们是领主忌惮的危险分子，是让官员皱眉的不安定要素。 　　他们是以蛮力和勇气维生，求取金钱和刺激的武力者，是明明可以有更好选择，去当士兵和护卫，却选择这样一条被人畏惧和歧视道路的怪胎。 　　冒险者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勉强合法的强盗，从事着其他渴望宁静生活的人不愿意去做，也不敢去做之事的疯子。 　　青潮正是一位冒险者，并以此为豪。 　　他追逐艰险的旅途，刺激的战斗，冒险后的财富与满足——正是这些，支持他与其他同为冒险者的同伴，在这片大陆上行走，令冒险者层出不穷地涌现。 　　而现在，在古老遗迹的冰渊中，和一群前所未见的畸变怪物和魔兽巨虫对战……岂不就是一场盛大的冒险？ 　　猿兽已经冲到身前，青潮已经可以闻到对方口中的腥臭和一股怪异的甜香，他没有多想，剑光一闪便已出手。 　　平平无奇地一剑横斩，猿兽的脖颈和左肩便如松软的麻布般被割裂，而青潮没有止步，他向前踏出一步，又是一道带着水光的半圆弧划过大气，三头还在奔跑的猿兽还来不及抬起利爪扑击，其被腰斩的身体和血就被那一剑的残余的力道击飞。 　　巡波浪人，亦或是说‘巡波者’是当年鲸歌崖军队专用的海军真形，虽然最近这几十年来已经开始在整个大陆扩散，但其强度仍然没有被淘汰，被许多海军船员和冒险者采用。 　　有着拥有操控水流与风双重能力的巡波者，最擅长使用长剑斩出足以断钢斩铁的破空水刃，昔年三海之战，面对宛如洪涛般席卷而来的海魔虫大军，正是五千位巡波者在领袖的带领下齐齐挥剑，斩出了令海啸也为之退避的辟海剑光，帮助被包围的先锋船队破开围堵，带来了海魔巢主的关键信息。 　　青潮童年时总是听说父亲讲述那一场大战，听退役的父亲自豪地指着胸口的伤疤与徽章，说他就是那时挥剑的五千巡波者之一。 　　父亲总是说，希望他也能成为一名受人崇敬的鲸歌崖剑士，成为就连大海都无法阻挡的踏波巡浪之人。 　　父亲教导他挥剑，教导他步伐，教导他感应大海的气息，教导他和魔兽与人战斗的技巧，并在他每一次进步后都兴奋地将他抱起，用硬硬的胡子刮擦他的脸。 　　然而那样的父亲却死了。 　　因为战后伤势的恶化，因为没有足够好的药，因为兵饷没有发齐，因为三海之战后退役的伤兵实在是太多，所以鲸歌崖已经发不出足够的玛拉，让那些本该得到他们饷银的士兵，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偿。 　　仅仅是三百玛拉，仅仅是九十枚塔勒，仅仅只是…… 　　一瓶药。 　　——为什么我要成为升华者，耗尽了家中所有的积蓄？ 　　——为什么不把剑卖掉，明明我根本就不配用这么好的剑啊！ 　　——为什么……还要对我有如此高的期望？ 　　青潮的剑挥动的更快了，那些只有蛮力的猿兽在他面前简直就和小孩子般可笑，他只是随手挥剑，便已是猿头滚滚。 　　第一能级高阶的实力在真正的强者面前的确不值一提，但在这些畸变兽面前却已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 　　以青潮为中心，畸变猿兽的攻势不仅仅是放缓，甚至是倒退——以他的前压开始，诸多猿兽纷纷后退，因为倘若不后退，等待它们的就是迅捷而毫不留情的死亡。 　　此时此刻，他手中的海裔长剑令大气中的冰雪也为之摇晃，因为冰也不过是水源质的一个性质变化。 　　只要他能抵达第二能级，成为‘潮汐剑客’，那不仅仅是实体的风雪，就连迷离的雾水和寒气都会成为他的剑光。 　　只是……仅仅只是这样的话…… 　　却不够。 　　猿兽的数量以千计算，这是一支足以发起战争的大军，而飞蛾也察觉到青潮这一额外显眼的目标，开始使用冰锥冰雹展开攻击——一时间，剑士不得不收敛斩杀猿兽的剑势，而是转而对抗那些飞来的冰矢。 　　他很熟练，在军队中的巡波者不需要这些技巧，但单独行动，不在军中，而是独自冒险的巡波浪人却放弃了可以合力斩出破浪剑气的技法，而是专注于一人冒险的各种战斗技艺。 　　但一个人岂能拦下所有？更何况这一次飞蛾的速度远比上次要快，其他战线也在战斗，前去寻找其他出口的小队成员还未归来，如今的青潮真的只是孤军奋战。 　　所以，并不是疏忽，而是真的无法挡住的一道冰锥，刺入了他的大腿和腰腹，令剑士闷哼一声，不得不停在原地。 　　他再次挥剑，只见两道雪白的剑光破空而出，横跨十几米，八头想要越过剑士的猿兽就干脆利落地被斩成两段，而发出冰锥的两头飞蛾也应声而断，爆浆跌落——巡波浪人不在海中都能斩出如此长距离的杀伤剑气，这已经不是第一能级高阶该有的实力，而是接近巅峰的力量！ 　　在场的所有人中，没有人的实力可以和青潮比拟。 　　轰轰轰！ 　　火炮的声音已经开始再次呼啸，因为青潮的诱导，大量飞蛾聚集到了一齐，对他进行攻击，所以反而也成为后续炮火的目标——超过二十头成体冰霜飞蛾被火炮轰碎，化作漫天飞舞的浆液和碎屑。 　　不小的战果——但谁都知道，它们只是借助船队的力量积蓄力量而已，这些怪物本来就是前来送死，然后以死去的同类为粮食进行蜕变。 　　等到真正足够数量的飞蛾蜕变完毕，无论火炮再怎么猛烈，也是被这些怪物淹没的下场。 　　所有人都看出这点，但他们还是只能在绝望中装填已经不多的弹药，并且派人将受到重创的青潮送回阵地内。 　　“剑士，你太强了，如果不是你冒险将那些大扑棱蛾子聚在一块，咱们指定就被它们掀起的暴风雪给冻了！” 　　说话的是位老家在奈安的精灵海盗，口音沾点苍天王庭那边的口音——这群海盗在好几次攻防中已经彻底对青潮服气。 　　也正是青潮自己提出的，以自己为饵，将那些真正危险的飞蛾一网打尽的计划。 　　“啐……数量还不够多，之前冰霜飞蛾就已经有五十多只，也就消灭了五分之二而已……” 　　被背回去安置的路上，青潮吐了口血水，还是有些不满：“假如能再多杀几只就好了。” 　　呼吸，缓了会气，青潮低声嘱咐道：“趁现在冰霜飞蛾数量减少，你们快走……这里的阵地已经守不住了……之前去寻找出口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逃走还是没找到，现在也不能等了……” 　　“把我留在这里吧，我还能战斗一会，拖住一点怪物……假如能活下来，给我家人寄点钱就行了。” 　　无论是海盗还是勘探船的船员都只能沉默以对……青潮能看得出来，他们怎么看不出呢？只是这样的现实太过绝望，离开阵地后又该何去何从，他们也半点不知。 　　“总会有办法的。”他们只能这样重复。 　　而青潮闭上眼睛，缓缓恢复体力。 　　直到他听见一道撕裂空气，却并非炮弹的呼啸从天上传来。 　　睁开眼睛，剑士看见，一道青白色的流光自半空一闪而过，一个白色的身影，手持黑铁之剑向前斩去，青蓝色的浪涛虚形随着源质的涌动而向前划出一道弧光。 　　“这是……” 　　登时，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伊恩一人一剑，带着浪涛一般的剑光杀入虫群之中。 　　“这是，摧浪之剑？！” 　　青潮看见，伊恩一剑斩出，妖精之翼的力量鼓动冰霜寒风，化作冻土中的大浪。 　　剑光所过之处，猿兽血肉纷飞，魔虫浆液四溅。 　　就像是冰渊中出现了一道令大海都会分开的剑光，只是这里的海并非是真正的海潮，而是魔虫和畸变兽的群落，以那道青蓝色的剑光为中心，怪物们纷纷避让退开——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伊恩的力量令它们强制倾倒。 　　甚至，因为伊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有些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他都已经越过兽群许久，血浪和浆液才爆散开来。 　　畸变猿兽的队伍当即就出现一个缺口，而天空中的飞蛾更是主动转头后退——它们直接放弃了这波攻势，准备再去积蓄一波力量。 　　怪物的阵群退却了。 　　而少年收剑，转身，朝着阵地走来——勘探船幸存的船员欢呼雀跃，海盗们神色复杂，但也有少部分人鼓掌庆贺。 　　没过多久，伊恩就来到了青潮的身前。 　　“多亏你，不然的话，在场的这些人恐怕都活不下来。” 　　他伸出手，按在对方已经冻硬的伤口处，水系源质灌注，令青潮的伤势逐渐好转——但因为冰锥贯穿脏腑，这位剑士还是没有摆脱濒危状态。 　　“为我自己罢了。” 　　因为伤口的逐渐好转，剑士反而感觉到了远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痛苦，他倒吸一口凉气，算是清晰感应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青潮抬起头，与伊恩对视，他苦笑着抬起手，紧握的长剑举起：“刚才那一剑……真的很厉害。” 　　“我不行了，这把剑，就给你了……倘若你能活着回去，记得让埃伦家族多给我点抚恤金……” 　　“这么早就交代后事？” 　　而伊恩只是用关爱傻子的眼光看了剑士一眼，然后摇摇头：“忘记我是炼金术师，而埃伦家族那边更是卖药剂的吗？” 　　“你能活的，别废话，想要钱，自己回家给就行。” 　　他从腰包中取出一根带着针头再生药剂，塞到愣住的海裔剑士手中：“注射完后好好养伤，新再生的内脏会有点脆弱，但足够你发挥第一能级的实力。” 　　少年如此说道，他站立起身，发自内心地称赞：“刚才的剑气很厉害，我是斩不出来的——别见我刚才一剑威力大，也就靠传承和武器好。” 　　“不需要看轻自己，你真的很强，不会死在这里的。” 　　青潮没有听清伊恩后面的那些话。 　　因为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剂。 　　一瓶精锐级，价值两三百塔勒，能够再生内脏的再生药剂。 　　只要当年父亲有这样一瓶再生药剂……不，半瓶。 　　只要有半瓶，他就不会死，甚至还能治好所有的暗伤……他根本就不用退役，自己也就不用为了偿还那些药费，不得不去成为冒险者，去出生入死，赚取那些危险无比的血钱。 　　一场荣耀的三海之战，不能让老兵流血后得到安家的饷银，但一次源于贵族亲人间卑劣谋杀的冒险，却可以轻易得到这样一瓶药剂。 　　拿着这支再生药剂，青潮想要流泪，却因为寒风无法流出。 　　“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如此讽刺的命运，男人又哭又笑，却情不自禁。 ###第253章 被识破的身份 　　注视着青潮突然地情绪失控，伊恩先是疑惑，然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若有所思，没有多说，只是悄悄退开，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的失态。 　　退开后，他才再次召集如今阵地中的其他话事者，询问如今的情况。 　　因为伊恩的实力，以及依森，铁手和蓝帆他们也陆续赶回，少年很快就取得了整个阵地的控制权。 　　“原来之前就已经有三位升华者战死，或者失踪了吗？” 　　伊恩眉头紧皱，他没想到形势如此严峻。 　　海盗一方最初原本有四位升华者，第五位也是最强的船长和鲨鲨一同失踪，目前不知去向。 　　而勘探船一方有着五位，两位是依森嘉德的护卫，两位是蓝帆和青潮被铂铱工坊召集的好手，还有一位铂铱工坊的随船咏浪者。 　　升华者方面，是勘探船占据优势，但人数还是海盗居多。 　　双方的确互相敌对，但双方都是打下手的。 　　船长和老板，乃至于海盗方的目标都不在，自然没有什么劲火拼——更何况没过多久，畸变猿兽和冰霜飞蛾就抵达，一番苦战后，海盗一方战死了一位升华者，勘探队这边的那位咏浪者也因为无法呼唤海潮，也被冰霜飞蛾集火击杀。 　　不过也是因为这场硬仗，直接把原本远比现在还要多的畸变兽大军打散，所以接下来袭击的烈度，都没有最开始第一场那么大，要守住并不难。 　　只是，这么守下去也不是办法，依森嘉德的另一位护卫野火自告奋勇，想要去探探路，结果一去不回，大几率不是失陷在冰漏中，就是被怪物杀死了。 　　剩下来的几位升华者聚集起来商议了一下，觉得不是办法，故而海盗一行以及勘探船这边各出两位升华者，去外面看看情况，最好能找到路。 　　海盗一方遇到了怪物的残兵，不得不退回来，帮助青潮防御阵地，而勘探船这边遇到了伊恩，解了这次围。 　　至于伊恩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这位自称是‘咏浪者’的鉴定师……对方这实力，实在是强的异常！ 　　前一位咏浪者在冰霜环境下堪称屁用没有，而伊恩的力量就连冰霜都能引动，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咏浪者……甚至根本就不是咏浪者！ 　　“的确没剩下多少炮弹。” 　　没有在意其他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眼神，伊恩汇总了一下炮弹数据，发现剩下来的两箱炮弹根本就连下次袭击都不一定应付的了。 　　“该撤退了。” 　　他抬起头，双目中闪动着灵能光辉，环视在场所有人道：“待在原地继续和源源不断的怪物硬碰硬是最危险的，现在我们汇总一下资源，然后准备朝西北方向离开，那边应该有出口亦或是转机。” 　　虽然伊恩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决定听从他的决定——不仅仅是实力强，而是伊恩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与自信，在这种危急关头的确能引领人前进。 　　“依森，你来和他们商议一下细节，我去看看勘探船那边的设备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转过头，伊恩本想要让依森去调度一下物资人手，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其实相当可以，但是金发少年却示意伊恩靠近，然后又神神秘秘地附耳告诉他一个消息。 　　“咦。” 　　伊恩抬起眉头，紧接着便跟着依森离开阵地中心。 　　歌塞大师醒了，而且是清醒了过来，且有非常机密的话想要和他说。 　　“老师说只想要见你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是啥事。” 　　虽然有些委屈和不理解，但依森嘉德乖巧地听从老师离开，走之前，还被伊恩嘱咐去整备队伍，颇为工具。 　　此时此刻，船舱内只有歌塞大师和伊恩两人。 　　“可算是醒了，大师。”少年走进船舱，立刻关上门，避免寒风漏进来。 　　他转过头，看向白发的老人，微微笑道：“没有您老人家，我们这一路当真辛苦。” 　　“再不醒，恐怕就要冻死了。” 　　在由勘探船改造而成的舱室内，老人烤着火，虚弱地环视四周。 　　然后对伊恩笑道：“做的真不错，小家伙，你这份能力，哪怕是那些真正的大贵族子嗣，亦或是知名骑士团的扈从学徒，都未必能有，这绝对不是什么天赋奇才亦或是天选者能解释的，你肯定有一个好老师。” 　　“之前你对付飞焰地那群人时，我看见了你的剑……让我猜猜……” 　　如此说着，老者闭上嘴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伊恩。 　　似乎想要从只是平静微笑的少年身上，看见什么昔日的影子。 　　那个他也曾经为之骄傲，为之奉献的……辉煌年代的影子。 　　对此，伊恩半点也不惊讶，他点点头，轻声道：“是吧？您老人家也不敢说出他们的名讳。” 　　“即便是在这隔着帝都不知多远的遥远南岭，即便是在这与世隔绝的远古遗迹。” 　　“……希利亚德·勒西。那家伙是你的老师。” 　　并不是被激将，只是单纯地笃定了这一点，歌塞大师说出这个名字，紧接着沉默许久。 　　他的神色无比复杂，但最后还是释然地笑了笑：“我当初也没对不起黑王和他，也轮不到我去良心不安——我也做不了什么。” 　　抬起头，歌塞大师凝视着眼前之人：“伊恩，不打算杀了我吗？” 　　伊恩不置可否，他只是轻嗯一声，然后来到老人身前，抬起剑。 　　这剑并不是冲着老人的脖子亦或是心脏而去，只是让对方更加清晰地看清楚这柄剑的材质。 　　“怎么遮掩这柄剑的材质？” 　　他问道：“这是老师留给我的武器，普通人还好，但对你们这样的老人来说恐怕有点显眼……怎么才能遮掩这点？我也没其他足够好的武器可用，但也不想那么简单地暴露身份。” 　　半点也不惧怕，歌塞大师伸出手，从伊恩手中接过这柄重渊铁剑。 　　他沉吟一会，缓缓道：“……果然，上一代巡监骑士团的佩剑。因为第一骑士有自己的武器，故而这柄仪式性的佩剑也没进行特殊处理，只是一柄普通的大骑士佩剑。” 　　“一整批长剑，都是由我和我的老师奉命督造，其他人不一定，我当然能认出来。” 　　抬起头，老人又认真地打量伊恩，他的神色有些黯淡：“看来传奇还是落幕，但留下了你。” 　　伊恩没有问歌塞大师如何看出老师已逝，这些老一辈的人当年或许一齐共事过很长时间，甚至私下把酒言欢，他不会明白究竟是哪个细节暴露。 　　所以他只是说：“怎么隐藏剑法也告诉我吧，我自觉自己的剑法已经独树一帜，应该看不出老师的痕迹才对。” 　　“的确很不错。” 　　歌塞大师也毫不犹豫地指点道：“但是，正是你的细节做的太好，剑法圆融无缺却又不乏厚重，进攻起来相当凌厉，可在防御方面却显得过于简单直接，只管护住要害——这可能吗？至少一个咏浪者不可能，我是因为这点心疑。” 　　“再加上你之前驾驶铠装时，依森居然没办法将数据缆线与你驳接……第一能级，这种身体强度，根本就没有几个传承能有。” 　　说到这里，老人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但过了一会，也知道如今情况紧迫，所以他叹了口气，还是继续道：“以及那把剑——说实话，我晕过去，还真不是因为战斗的震荡亦或是寄生虫。” 　　“我纯粹是被你的身份震惊到了，心情激荡之下，这才晕了过去。” ###第254章 黑暴君与第一骑士 　　“啊这……” 　　伊恩也是没想到，歌塞大师居然是被自己的身份惊晕的。 　　但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歌塞大师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带着自己小徒弟过来进行一次皇室任务，顺便保护一下徒弟避避风头，结果发现早已有人准备暗杀依森，而自己以前的学生，徒弟的叔叔就是这次暗杀的主谋，自己被他击至重伤，紧接着又看见本地的白之民年轻鉴定师以第一能级之力斩杀了土著大萨满…… 　　再之后，便是坠入遗迹，猜测出年轻鉴定师的真实身份。 　　这些屁事连在一起，老人家心情激荡，加上那时的确身体虚弱，吓晕当真不奇怪。 　　或许还要感谢老人精神坚韧身体也不错，不然当场昏死过去也正常。 　　至于歌塞大师所说的自己的几个破绽，反倒是让伊恩松了口气。 　　这些破绽，并不是真的破绽，只能说是歌塞大师也是从伊奈迦时代过来的人，当年也与希利亚德老师他们有过交流接触，甚至为巡监骑士团铸造炼金长剑，所以才能通过一连串的怀疑和线索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而且…… 　　“如若你真的会举报我，又何必说出来？” 　　伊恩凝视着对方身上散发的绿色光芒，不禁摇了摇头：“而且，倘若我真的知晓你对我有杀意敌意，我也肯定会第一时间看出来。” 　　“你的灵能就连情绪都能窥破吗？难怪第一骑士选你作为最后的继承人，不然的话，太容易被人欺骗，也太容易被人看穿身份。” 　　歌塞还在端详重渊铁剑，他眉头微皱，正在思索关键的技术问题，不是很在意伊恩的话语。 　　想完后，他才抬起头，严肃地说道：“你想要隐藏身份，就把剑法用的粗劣一点，十四岁乡下剑士，哪来这么好的剑法？这就会引起疑心，然后逐步增加对你的观测。” 　　“你是太天才了，所以很难理解一般的天才能抵达什么地步吧？不过现在倒也不需要担心，除了我外，哈里森港也没人能看的这么细，在艾尔斯面前稍微收敛一点就行，他父亲的剑技也是得授于第一骑士，你以后说从艾尔斯那里学的剑法，就不会有人怀疑那些许相似了。” 　　将剑还给伊恩，歌塞大师指着剑的边缘道：“这柄剑，是使用重渊铁为主材制作，那是足以作为以太武装外装甲的坚固材料，坚韧无比，对源质的适应性也相当不错，现在与其说是成型的剑，不如说是剑胚，只要稍加改造，这柄剑就有第三能级的改造。” 　　“第一骑士的战斗方法就不需要锋刃，剑胚和铁棍他一样用，而你却不行。” 　　“无论你修行的是什么传承，你现在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出这柄剑的力量，所以想要伪装，不如用一层瑟银为它作刃，关键部位也盖上，那样就是一柄很常见的精铁瑟银长剑，擅长对付魔兽的剑士都喜欢用这种能破开源质护盾的武器。” 　　如此说着，老人甚至从怀中取出一小袋瑟银，递给了伊恩，并挑眉示意：“你自己是炼金术师，找机会自己镀银吧，我暂时没有力量出手。” 　　伊恩点点头，收下这一小袋瑟银。 　　倒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作为可以增添武器和铠甲坚韧度的高等素材，这种东西正常市场根本买不到，最起码哈里森港有渠道的只有格兰特子爵一个，他不可能拒绝。 　　“差不多就这样吧。”凝视着伊恩，然后闭上眼睛，歌塞疲惫道：“让我再休息一会……这些虫子的声音真烦人，一时半会我还没办法去掉。” 　　“大师。” 　　伊恩本也打算直接转头离开，让歌塞大师好好休息，更早恢复。 　　但临走之时，他却又想到一个问题。 　　少年转过头，看向勉强打起精神的老人，问出一个不是很关键，但是却能满足他好奇心的问题。 　　“为什么你将先帝称之为‘黑王’……但对老师却似乎怀有尊敬？” 　　这是伊恩比较好奇的一个问题——格兰特子爵那种一直管伊奈迦二世叫先帝的才少见，大部分贵族和商人都将其称之为黑王，更不用说人云亦云的平民百姓了。 　　歌塞大师说伊奈迦二世是黑王并不奇怪，毕竟作为学士集团的一员，他们不愿意看见知识的扩散也是正常的事情，伊恩不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但他日后也的确会尝试去‘改良’。 　　“……第一骑士的人缘，可比黑……先帝好不少。” 　　沉默了一会，歌塞大师苦笑着摇着头：“怎么说，先帝的确很有能力，这从现在的陛下虽然表面上反对先帝的政策，但是暗中一直都在推行他的政策就能看的出来。当然，用的是比较和缓与妥协的方法。” 　　“至于态度……怎么说呢，先帝被称之为黑王，其实是并不奇怪的……” 　　“为了推行他的政策，他的意志，他从不吝于施展任何手段，包括全民劳役与对壮年男子的征召——如若说以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其他人之上，便是‘暴君’的话，那他的确是泰拉七百年来最大的暴君，无人能出其右。” 　　“当然，他的想法，政策和手段，都在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良好的，有长远价值的……是啊，他全都是对的！可是对的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他，假如辛勤一生就连自己创造出的美好世界都无法亲身体会，一点点个人享受都不能有，那凭什么又要我们去努力奉献？！” 　　说到这里，老人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但很快就被压抑住。 　　深呼吸了几次，歌塞大师闭上眼睛，这才自嘲地笑道：“当然。从帝国贵族现在的腐朽堕落程度来看，他又对了——我们其实就是一群不套着枷锁便肯定会跑偏，甚至倒着跑的疯马，哈哈，他真的好对啊，可对有什么用呢？” 　　“他没办法一个人完成他的梦想，又没办法管好贵族和学者的疯狂与私欲，只是一味地压抑和约束……那这样的结果和下场，也是‘对的’。” 　　似乎是要对伊恩这个希利亚德的继承者，对‘那两个人’的替身倾诉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抑郁，感慨和疑惑。 　　歌塞大师如今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智慧的老者，反而像是数十年前的那个满怀愤怒的年轻人。 　　只是终究，伊恩不是希利亚德，更不是黑王……不是伊奈迦二世。 　　沉默的白发少年无法回应对方的茫然。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教书育人，什么政治斗争我都懒得参与，因为只有教育孩子才是不会错的事情。” 　　抬起头，老人与沉默的少年对视，他肃然道：“伊恩，你问我为什么称呼伊奈迦二世为‘黑王’，那我就要告诉你，我们的先帝……或许的确想要缔造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国度。” 　　“但是，他只能看见百年后的那个辉煌世界，而看不见所有怨声载道的臣子……与人民。” 　　“更看不清，人性中的恶劣。” 　　“他被称之为黑王实至名归，暴君亦是如此，与之相比，第一骑士却是当之无愧的圣人——你是他的弟子，自然知晓我没有夸大其词，我与老师曾经在真知学院中学习授课过一段时间，正是第一骑士教导我们重新找回人性，走回正路。” 　　“放心好了。”说到这里，歌塞大师摇头，仿佛在否定伊恩的疑惑：“我不会向任何人说出你的身份，同情黑王的人少，同情第一骑士的人大有所在，毕竟现在的陛下又不是当时黯月动乱的一员，先帝归根结底是他的父亲，而第一骑士归根结底是他的老师。” 　　“你的身份的确不能暴露，但倘若日后你成为如你老师般的强者，那帝国也不会视你为敌人。” 　　“甚至，会尊敬有加。” ###第255章 星空的预告 　　——嚯，汉承秦制异界版啊。 　　一开始，伊恩听着歌塞大师的话语时，心中还有点轻松念头。 　　但是越听到后面，他的心就越是沉重，直到最后，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改天换地难啊。” 　　其实，相关的问题，在这四年来的日日夜夜，伊恩都曾思考过。 　　在这个有着极强个人武力的世界，统治的基础甚至可能不是人民，而是那些‘升华者’……这是根据生产力和客观规律来看的。 　　升华者的基础，是源自于自然生态亦或是迷宫中的魔兽材料，他们不需要普通的食物，甚至和依森嘉德那样，普通的食物甚至被他们视作‘增加畸变概率’的不纯物。 　　在已经达成迷宫改造，可以批量制造大量基础魔兽素材，甚至部分高等魔兽素材的现在，升华者甚至可以完全脱离普通人，塑造一个独立的全新生态。 　　他们之所以不放弃，只是因为血脉贵族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后代全都是升华者，能继承不代表能修行，更不用说血脉种子还有劣化的危机。 　　而普通人中诞生的新升华者，也是一个大型组织中极其重要的力量补充来源，唐突放弃，只会导致自己的组织被其他组织消灭。 　　归根结底，人多就是正义，相同实力的情况下，能击败一位升华者的，就只有两位升华者。 　　如何要求，教育，亦或是驯化这群升华者，让他们为社会，人民与文明所用，才是在泰拉大陆铸就大业，实现梦想的方法。 　　毕竟，升华者又不是傻子，甚至远比一般人更聪明，他们也能使用工具，开发技术，探求科学真理，并不是什么只会用神秘力量的蛮子——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探求真理的凝聚。 　　一味地注重普通人，却不将他们变成升华者，无法发挥出泰拉生产力最高的一面，别的不说，铠装都难驾驶。 　　但将他们全部人都变成升华者，不谈资源问题，集体就又要迎来被力量放大的，人类私欲的反噬……而这反噬就比地球要凶猛万倍！ 　　在地球上，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反抗体制，可泰拉就不一样…… 　　这是从根子上的不同，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明，很多历史经验无法借鉴，无法盲目遵从，不然就是教条主义。 　　真正的路需要他自己去寻找。 　　心中下定决心，伊恩其实也不是特别忧虑这些问题——这些问题最起码也是要等他征服世界，最少也是夺取了帝国后才需要思考的事情。 　　现在想，其实还太早了。 　　伊奈迦二世这么不受人待见，其实同样很好理解——谁会希望一个圣人用圣人的标准来管着大家呢？很简单的事情，圣人能吃糠咽菜，可皇帝，储君，大臣和各路贵族学士不行啊。 　　但是。 　　从希利亚德的讲述中了，伊恩认为，伊奈迦二世，应该不是一个如此急躁的家伙才对。 　　升华者的寿命并不长，但也不短，从登基到威压天下的暴君开始算，算他五十年吧，之后还有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伊奈迦二世和希利亚德两位第五能级强者徐徐图之，软刀子割肉，根本不用将整个帝国的升华者－贵族体系逼急眼，非要和他拼命不可。 　　他活着的时候，绝对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除非…… 　　“时间不够。” 　　心中闪过一道闪光，伊恩突然抬起头，在歌塞大师颇为不解的目光中凝视着船舱的天花板，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密的冰层与岩层，直抵海洋与苍穹之上的星空。 　　在那空寡黯淡的天幕上，有着泰拉大陆上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情况发生……只有观星术士，以及那些仰视苍穹的人才会去注意。 　　“星星，正在消失……通过火种而来的外星生物，迁移的诸多生态……泰拉人全力发展星际技术的原因……” 　　“倘若说，那是一个时间标准，亦或是一个预告的话……” 　　缓缓收回目光，伊恩压抑住自己陡然急切起来的心思，而是轻轻摇头，心中自语：“这下，去遗迹资料库查询前纪元文明星图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星空的异常，应该就是伊奈迦二世如此急迫的原因。” 　　至于自己老师居然人缘颇好这点……伊恩其实也能看出来。 　　希利亚德二十多年来其实也没怎么掩饰身份，挂着帝国第一通缉犯的名头，也没有一整个大骑士团随时待命准备去将其捉拿关押，这背后肯定有力量在运作。 　　上一代巡监骑士团的全灭，可能是因为对希利亚德的恶意，但更有可能是为了削除黑王的影响力，换一批忠于自己的‘禁军骑士团’。 　　但他还是不能暴露——歌塞大师并不知道‘伊奈迦的遗产’，所以才能如此乐观。 　　只要他暴露，仍然会引来许多大人物的目光。 　　想明白这些后，伊恩也没有多话，而是在歌塞大师的注视下转过身，打开门，离开。 　　“真没想到，现在那个帝国皇帝也算是我师兄吗？” 　　祛除心中那些颇为沉重的话题，伊恩尝试为自己逗乐：“那么说来，我是依森的小师祖？啊，这个辈分梗上次玩过了。” 　　他心情算是好上不少——伊恩一向乐观，也会为自己找乐趣。 　　和歌塞大师的交流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当少年走出船舱时，队伍正在从一艘艘搁浅在冰渊上的船只中遴选有用的物资，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炼金火炮，能用轮子推走的就推走，而火炮大多都废弃。 　　“感觉也不用如此浪费，那些炮管，稍微改造一下，应该能改造成无后坐力炮，亦或是大型的增压炮。” 　　伊恩苦读这么多年铭文和炼金，再加上银色芯片带来的加成与设计图，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废弃火炮并非全无价值，而以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几个水手扛一门小跑并无难度，在后勤压力上和地球并不相同。 　　不过，当他打算去趁着所有人都在整备物质时，将那些武器进行再利用改装时。 　　一场意外却发生了。 　　意外源自于天上——冰渊中的风雪骤然变大，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在那时冰霜飞蛾与畸变猿兽再次来袭的预兆，紧张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进行备战。 　　嘈杂的呼喊声在营地中交错，虽然很快就逐渐恢复有序的调度和规律，但足以证明众人的紧张。 　　而依森嘉德，在派遣斥候和观测手去观察情况后，也在第一时间来到船舱处，准备保护歌塞大师。 　　“伊恩，这次战斗……” 　　他似乎想要询问伊恩有关于接下来战斗安排的部署——不知不觉间，依森嘉德已经将这位同龄人视作真正可以依靠的人，甚至可以与歌塞大师等同。 　　但金发少年却看见，伊恩有些怔然地仰着头，看着半空。 　　他精致的容貌上，罕见地出现了‘难以置信’与‘惊愕’混杂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向来算无遗策的先知身上……甚至可以说，有些可爱。 　　纳闷的依森嘉德同样抬起头，看向天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伊恩却向着天空伸出手。 　　原本就几近于和风雪混同的年轻白之民，向着漫天风雪伸出手，仿佛想要触碰什么轻柔易碎之物。 　　紧接着…… 　　一只白色的，宛如雪花般的小小‘妖精’，就这样于风雪中显形。 　　亲昵地‘坐’在少年的手指之上。 ###第256章 龙之山 　　冰渊的风雪间，静静凝视着指尖的少年屏住呼吸，与那只小小的妖精对视。 　　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伊恩将这只散发着寒意的‘蝴蝶’贴近自己，想要抵近认真观察，结果这‘蝴蝶’却从指尖跃起，环绕他的头发翻飞，然后顺着少年两侧柔顺的鬓发爬到头顶，紧接着舒舒服服地趴着。 　　妖精之翼掀起的源质余波，仍然残留在伊恩的身上，萦绕少年的熟悉波动，正是这只妖精蝴蝶靠近他的理由。 　　就像是一缕微风会贴近另一缕风，它就是这样的存在。 　　伊恩眉头微挑，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看向另一侧的依森嘉德，却发现自己这位同龄人干脆是直接傻了，对方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头顶，然后惊异的目光才缓缓下垂，与他对视。 　　伊恩缓缓点头，示意他可以发声，这才传来依森惊叹的声音。 　　“妖精？！” 　　此时此刻，依森嘉德当真是被吓了一跳——南海遗迹群居然有一支妖精栖息？ 　　这种事情谁都没想过，要知道，整个泰拉大陆上，也就只有星坠内海那边有着完整的妖精群落，其他地方的妖精全部都是自坠星城那边游荡出去的。 　　但随后，他定晴看去，却又有些疑虑道：“不对，倒也不像……真的妖精没有这样不稳定……” 　　趴在伊恩头顶的白色‘妖精’约莫有七八厘米长，不大也不小，乍一看有点像是某种白色的霜蝶，很符合人们对妖精的普遍印象。 　　但认真观察，却能看见，这些细小的灵能生物浑身都是由不断转动游离的源质碎片构成，它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形状，就连那看似人形的躯体，也是一个颇为模糊的‘像素小人’。 　　真正的妖精，在诞生之时，就会由同伴帮忙构筑出可以遮蔽核心的完整身体，其做工之精细，并不亚于最高等的铠装。 　　环绕伊恩飞行的小家伙，主体仍然是小人中央处的一个‘灵能核心’，一颗璀璨的冰蓝色宝石，它半裸露在外，显得美丽又脆弱。 　　在一段时间的飞行后，像素版的不稳定‘妖精’选择在伊恩指尖跃动，就像是不断扑棱翅膀的蝴蝶，而伊恩凝神与对方对视，似乎是想要搞明白一些复杂难言，又简单无比的东西。 　　“原来如此……” 　　伸出手，捏住蝴蝶的翅膀放在眼前，少年与颇为安分的‘妖精’对视片刻，才缓缓垂下双眸：“是互相的呼唤……” 　　伊恩转过头，和依森嘉德道：“因为我刚才使用妖精之翼的力量，所以这小家伙来找我了。” 　　“它们在呼唤我，我也想去看看。” 　　“妖精之翼？伊恩你是妖精血脉？难怪操控水流的力量这么强……” 　　第一时间，依森嘉德的关注重点在其他的地方，他可算是找到为什么伊恩作为‘咏浪者’会那么强的理由了。 　　在此之后，他反应过来，露出诧异表情：“什么……我虽然不会阻拦你，但这会不会是陷阱？” 　　依森知道伊恩想要做什么肯定有其理由，且绝对比自己思虑更深，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提醒：“这个遗迹中的所有生物都不太对劲，你确定这些古怪的妖精……没有问题吗？” 　　“没事。去那里，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银青色的光晕在双眸中一闪而过，伊恩做出决定，表情变得舒缓起来：“最起码，这些‘妖精’不是什么寄生生物。” 　　【原始霜妖精（南海遗迹冰渊种）】 　　【无能级·初生体·普通·亚智慧灵能生物·高能衍生物·灵能衍生物】 　　【身体材质……灵质冰霜……无实体灵能生物】 　　【强度等级：脆弱】 　　【蕴含源质：20.4562】 　　【出现在南海遗迹冰渊中的原始近妖精生物，没有达成完整的灵能循环，亦没有核心主体记载记忆与个体灵魂要素，并不能算是真妖精，只能算是远古时期妖精种族的原始形态，是超等灵能场域变动产生的衍生物】 　　【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一种自然现象，一个完整灵能场域具现化为半实体的碎片】 　　【该个体具备一定自我意识】 　　【……】 　　伊恩从这些字幕中收回目光，他已经有些明白，所谓的妖精，就是某种‘天地精灵’。 　　按照泰拉大陆的分类，妖精的本质，是一个实体的灵能场域具现在现实世界的分身——所以妖精自古以来就与妖精乡等特殊的‘地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无法被普通人看见，因为祂们本质上就是一种自然现象。 　　只是，‘真妖精’作为自然现象，反过来控制住了自己源头的场域，让自己拥有了稳定的智慧和传承，变成了成年体就是第二能级的灵能生物，甚至能通过寄托记忆和灵魂，达成源源不断的转生…… 　　但也正因为如此，真妖精的数量极其稀少。 　　而这所谓的原始妖精…… 　　伊恩抬起头，他看向冰渊顶层，此刻风雪更加肆虐，原因却并不是冰霜飞蛾，而是风雪中那些闪烁变幻的小点。 　　——数百个原始妖精汇聚成团，就如同在云雾间闪动的萤火，释放出肉眼可见的冰蓝色亮光。 　　它们都在等待着自己……远远注视着自己。 　　“得去看看，在这冰渊中，究竟有什么，居然可以将灵能场域扭曲至如此地步，乃至于可以衍生出原始妖精来。” 　　他下定决心。 　　营地中的众人还在进行战斗准备，伊恩没有让他们停止，因为他正准备跟随自己掌心中的妖精去冰渊深处看看情况。 　　歌塞大师要休息，依森嘉德正在筹备整备，青潮蓝帆和铁手等升华者也在戒备远方可能的怪物袭击。 　　这次行动，只有伊恩一人。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被依森嘉德找去，私密地聊了一些问题。 　　“我有办法对抗叔叔的以太武装。” 　　金发少年递给伊恩一瓶黑色的液体，一眼看去，正是他的血，而依森冷静道：“黯华作为生物以太武装，只服从埃伦家族成员的血，而其中，主体只会服从当代家主，在适用性上较差。” 　　“作为弥补，子株便应运而生，任何一个有着我们埃伦家族血脉的人都能操控……叔叔可以，我也不例外。” 　　依森的血可以用来干扰帕特里克运用以太武装子株，这是非常珍贵的道具，因为对于蚀光炼龙血脉而言，血液就是他们的本地，他们的力量之源。 　　此时的少年脸色煞白，甚至可以与伊恩这个白之民比拟，足以证明他提炼出这么一瓶可以用来和自己叔叔争夺支柱控制权的精血是多么耗费力量。 　　“我不会辜负这好意的。” 　　伊恩知晓，这是依森嘉德害怕他之后一个人行动遇到帕特里克，被对方穿戴以太武装追赶，就连逃都逃不掉想出来的解决方法。 　　他承这个情。 　　有了这瓶血，很多事情都好办很多。 　　准备好一切后，伊恩便出发。 　　回头看了眼众人身上的雾气，确定短时间内大家都无大碍后，他便迈步。 　　嗖，妖精之翼催动，冰霜雪尘鼓动间，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勘探队和海盗阵地在他身后变得越来越小。 　　而原始的霜妖精匍匐在少年头顶，发出‘嗡嗡’的轻微振鸣。 　　冰渊说大不大，绝不至于像大海那样辽阔无比边。但说小，却远不至于，伊恩举目眺望，以他的目力，也不过是堪堪看见其两侧的边缘。 　　在冰渊的一些区域，有巨大的石柱屹立，那是支撑部位，他用银色芯片扫描，可以察觉那岩质内部的合金铁柱，一层坚固的冰霜附着在其上，千年来一直支撑着这个庞大的‘冷却区’。 　　伊恩在风雪中行进，踩踏着冰雪棱柱前进，他不是特别追求速度，所以反而可以将灵动发挥到极致，只要额外运用一点力量，就可以轻松穿过一个个看似狭隘的冰壁裂缝和冰孔。 　　冰渊的地貌显然是当年冷却区内还残留有大量积水没有排空，却发生了意外，令积水冰凝。 　　千年来，肯定也有几次遗迹异常散热，融化了冰层，但在完全溶解前又再次冰封，所以才能形成现在这种地势——看似坚固宽广的冰原早就被数次溶解造成的水流冲成了筛子，满地都是冰漏冰洞，有些地方甚至只有薄薄一层冰壳。 　　如果不是伊恩催动妖精之翼，而是正儿八经的在这上面行走，恐怕走到一半，就会因为冰壳碎裂，坠入千米深的冰渊底层。 　　但是，这种奇特的地势，随着伊恩的前进变得愈发稀少……甚至可以说，他所看见的冰层，已经厚实到宛如大陆，而且并无半点裂缝空洞等溶解迹象。 　　“寒意愈发浓郁，我或许正在走向冰渊的永冻区。” 　　头顶蝴蝶一般的原始妖精还在为伊恩指引前路，令他知晓自己已经非常靠近目标。 　　但是，突然地。 　　伊恩感觉到，自己胸膛中央的心核微微一震。 　　这登时就令他也怔然一瞬。 　　——那并非是，遇到可以修补自身之物而产生的震荡。 　　而是，遇到了值得注意的对手，而产生的‘示警’！ 　　伊恩减缓了速度。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他已经快要抵达目标。 　　并且……也看见了，那令古龙心核震动的‘正体’。 　　“我的天啊……”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足足有数百米高的高耸冰山。 　　然后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不可思议！” 　　那是一条龙，以及一只虫。 　　一条缠绕在冰山之上的结晶巨龙，与一头类似飞蛾般的巨型异虫纠缠在一起，构成了眼前这座冰山的主体，半透明的冰层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却无法遮这两头庞然大物的身形与阴影。 　　它们的龙爪与尾刺互相贯穿了对方身体，将对方硬生生地镶嵌在了这座永冻冰山之上！ ###第257章 原始妖精的起源 　　逼人的寒气袭来，古龙心核振动着，将伊恩从震惊中唤醒。 　　头顶宛若霜蝶的原始妖精环绕着少年的头颅旋转着，仿佛正在欢呼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做的真不错，假如令我震惊就是你的目的，那的确是达成啦。” 　　深呼吸了几次，冷静下来的伊恩笑着点了点在自己身前漂浮的霜妖精，在对方翻飞的时候抬起头，继续看向眼前的冰山。 　　【凛霜结晶龙尸体（生态实验种）】 　　【第四能级·冰封·核心·可食用】 　　【人造的异种魔兽，通过生物炼金术创造出的异种生态生命，本意是作为应对可能存在的冰霜星球移民困难以及寒霜生态圈的核心支持者而设计】 　　【未完成体】 　　【蕴含源质：5149.3452核心单位】 　　【……】 　　【寄霜迷诱蛾尸体（生态实验种）】 　　【第四能级·冰封·核心·可食用】 　　【人造的异种魔兽，通过复苏远古时期被冰封于冰川中的古老猎食者飞虫，再经由现代生物炼金术，搭配外星共生异虫改造而成的巨型泰坦魔兽，本意是作为适应宇宙空间的生物舰载机母体，以及寒霜生态圈的生物战兵器】 　　【畸变体】 　　【蕴含源质：5092.4495核心单位】 　　【……】 　　在银色芯片扫描期间，伊恩一直都在认真地观察这两只仿若小山般的巨兽和异虫。 　　凛霜结晶龙作为结晶龙的又一种迷宫种变体，和它的同类一样，有着一双锐利的前爪和退化到更像是尾鳍的后肢，它的躯体由锋锐的结晶刀剑组成，全身覆盖着闪亮的坚硬晶体鳞片。 　　在这头结晶龙的头顶，有着被称之为‘晶角’的巨大凸起龙角，令它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柄锋锐的利剑，晶角就是剑柄，而龙躯龙尾就是不断收拢的剑身。 　　故而结晶龙也有‘晶剑龙’的称呼，只是因为后来发现了像是棒槌一样的土系结晶龙和像是鞭子一样的火系结晶龙，这种称呼才逐渐被淡化。 　　而寄霜迷诱蛾显得更加奇特——它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之前那群冰霜飞蛾的放大版，但是它的双翼却并不像是冰霜飞蛾那样，布满了细密的绒毛……与之相反，它的双翼就像是一片片锋锐无比的刀刃，即便是被冰封，仍然在冰渊的微光中闪烁这锋锐的寒芒。 　　这只巨型冰霜迷诱蛾显然是之前那些迷诱蛾的母体，而且就像是由金属铸造那般，虽然是虫那样廋细的身体结构，却给予人一种像是战机的坚固感。 　　它们的造型都非常有攻击性，像是某种人造的战争兵器，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它们都寄托着前纪元文明的诸多功能，而战斗也在其中。 　　两只身前第四能级的巨型魔兽齐齐殒命于此，实在是令伊恩有些惊叹——显然，哪怕是用猜想就能看得出来，这是在天坠之灾后，建设在相关区域的异种生态园失控，结晶龙和飞蛾因为某种理由展开了战斗，并且同归于尽。 　　那头湛海结晶龙，或许就是这头凛霜结晶龙的不知道多少代后裔，因为结晶龙本来就是很容易转换属性的族裔，这并不是什么怪事。 　　而寄霜迷诱蛾的后裔……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吗？ 　　“难道说……那群飞蛾真正的目的是？” 　　想到之前那些控制着猿兽不断向前推进的飞蛾大队，伊恩抬起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他若有所思：“它们的目的，是为了夺回自己先祖的尸体……亦或是达成自己真正的进阶？” 　　伊恩施展妖精之翼，飞到冰渊的高空。 　　他眺望远方，然后，便看见了。 　　在巨兽尸体被冰封的冰山顶端，有着一条冰蓝色的藤蔓从结晶龙双眼和飞蛾心脏的部位处衍生而出，紧接着山巅展开了一朵宛若莲般的白净蓬花。 　　蓬花中有许多细密的孔洞，里面鼓动着几近于实质化的灵能场域，冰蓝色的藤蔓时时刻刻地汲取着结晶龙和飞蛾尸体中的能量，并汲取冰渊中的能量回传给尸体，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许许多多闪耀的光点就从蓬花中的孔洞中飞出，然后被冰霜赋予形体。 　　就这么一瞬间，便有数百只‘原始妖精’诞生了。 　　而它们的诞生，就令风雪更加澎湃。 　　灵能场域之事，说白了也就是一种奇特的能量循环结构，大多都是因为星球自然灵能运转产生，但足够强大的生物死去，配合奇特的自然情况，也能缔造出长久甚至可以说是永久的灵能场域变化。 　　遗迹冰渊虽然并非自然，而是源自于前纪元文明遗迹的冷却系统，但一个近乎星际文明的造物，本就可以胜过自然，在它的作用下，两头第四能级的超级生物尸体在此地构成了一个源源不断汲取周围自然灵能的奇特场域，在这个场域内，尸体虽死却不朽，甚至可以生成种种奇特的生态圈，构成迷宫的雏形。 　　是的，此地的冰山，在伊恩看来，已经符合小型迷宫雏形的标准——这是南海遗迹大迷宫中包裹的小迷宫，就像是大副本里面的小挑战房间一样，具备独特的生态系统。 　　冰蓝蔓藤上绽开的蓬花，遗迹蓬花中生出的原始霜妖精，正是妖精这一族裔的起源形态。 　　或许远古时，那些真妖精的起源也是这样，由特殊灵能场域中孕育的特殊灵能植物赋予实体，进而逐步进化为现在的高等智慧生物。 　　伊恩凝视着蓬花中涌出的那些妖精光点，注视着它们在寒风中旋转腾飞，凝聚着蕴含着极多自然灵能和源质的冰霜作为自己的躯体，然后便朝着某一个方向飞去。 　　顺着光点们飞去的方向，少年看见，除却却阵地所在的方向，整个冰渊中，还有许多地方正在发生战斗。 　　寒霜与冰风互相交错，闪烁的光点与飘荡在空中的飞蛾互相激突，霜刃与冰锥互相切割穿刺。 　　原始妖精和飞蛾的战斗，源源不绝，持续不断，几近于永不终止——原始妖精占据‘起源地’，有着蓬花，结晶龙和飞蛾的尸体作为来源，而飞蛾也不逞多让，从南海遗迹群中的各地掠夺资源，围攻冰渊中的起源地。 　　这些原本就作为生物兵器设计的飞蛾，甚至豢养了一群猿兽作为‘补给’单位，用以对抗有着起源地补充的原始妖精。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虽然原始妖精诞生的蓬花汲取了两种生物尸体中的源质，但其本质，更加近似于结晶龙。 　　而飞蛾不必多言，自然是寄霜蛾的后裔。 　　它们两者间的战争，正是结晶龙与寄霜蛾战斗的延续！ 　　这是一场即便是死后数百近千年，也没有动摇分毫，退缩分毫的死战！ 　　一场直至如今，还在延续的战争！ 　　“我身上有古龙心核，亦有妖精血脉，难怪这些原始妖精感应到我战斗的气息，就找上了我。” 　　伊恩缓缓降落回大地，根据刚才的眺望，他已经大致看见冰渊中的好几个出入口所在。 　　至于阵地中众人的安危，他也不担忧了——原始妖精能找到他，证明原始妖精的大队已经抵达那片区域，飞蛾真正的敌人正是这些原始妖精，它们打起来，根本就没有人类什么事情。 　　他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尽快找到出头，离开冰原。 　　但问题在于，伊恩胸口中央，古龙心核的微动…… 　　寄霜蛾自然不必说，凛霜结晶龙的尸体已经成为原始妖精的家园，先不谈他根本就用不了这种冰霜龙系的素材，真的要拿，估计要和这些已经挺亲近的小妖精打一场。 　　伊恩虽然很自信，但也不会傻到认为自己可以被几百数千的原始妖精围殴还不死。 　　就算能跑掉，但又何苦呢。 　　与其做这种颇为得不偿失的选择，他倒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养一养这群妖精……就是有些苦恼，他肯定是要重启冷却循环系统的，那时候这些妖精该怎么办？ 　　“可能会转变为水妖精吧。反正妖精这种生命比绝大部分人的坚韧多了。” 　　如此想到，伊恩认真观察眼前的结晶龙尸体，但却没什么贪婪。 　　毕竟，古龙心核的微动，并不是针对结晶龙尸体的，而是位于遗迹深处的，极其遥远彼方的某个事物。 　　结晶龙的尸体只是媒介，它的身上曾经有那个东西寄宿，但是现在消失……寄霜蛾估计也是为了争夺那个东西，所以才和这头凛霜结晶龙打了起来，几近于同归于尽。 　　如此说来…… 　　“那头湛海结晶龙！那声龙吟！” 　　伊恩抬起头，他看向自己刚刚抵达冰渊时，隐约听见的那声愤怒的龙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愤怒，但足以证明两者间的关系。 　　原始霜妖精算是结晶龙和飞蛾的联合产物，最多以结晶龙为主……但结晶龙真正的后裔，应该就是那头湛海结晶龙！ 　　倘若说，南海遗迹群中有什么东西，能令古龙心核振动的话，那么这个东西，有大几率就在那头湛海结晶龙身上！ ###第258章 妖精霜蝶，get da☆ze！ 　　伊恩并没有多做什么，便回到了阵地——原始妖精和冰霜飞蛾的战争显然不是他能参合的。 　　不过，收获却并不少。 　　不谈两头第四能级巨兽的尸体位置以及妖精起源地，单单就是‘古龙心核’的振动，就足以为伊恩挑明又一个的目标。 　　尤其是湛海结晶龙正好也是理论上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的目标，倘若能达成，可以说是多赢。 　　但是倘若以伊恩自己的角度来看，他最大的收获，其实是拐来了一只原始妖精。 　　“你的意思是说……这只原始妖精认为你是一只大妖精，觉得跟着你很有安全感，所以就放弃它们的起源地，决定跟着你了？” 　　对于依森嘉德的疑惑，伊恩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可能还多一个我是灵能者这点。” 　　“也算是缘分吧，它第一次找到我，也愿意跟我走，那我自然不会拒绝。” 　　“反正……也的确有用。” 　　“原始妖精……”依森嘉德欲言又止，他似乎有什么忧虑，不过还是没说。 　　在预知视界中，这只小小的原始霜妖精，会随着伊恩的各种想法和预测闪烁着雾气变幻……显然，这就是一只绝佳的，远胜过弟弟埃兰和其他误差较大观测体的‘绝佳命运媒介’啊！ 　　哪怕单单就是为了这个，伊恩也不会将这只小霜蝶放弃。 　　“也不知道埃兰现在如何……普德长老驾驶以太武装帮助子爵，估计也留了人照顾他吧。” 　　想到这里，伊恩其实还有点愧疚，但他并不会多想——自己的冒险，既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也是为了能给其他人自己关心的人更好的未来。 　　更何况，斯科特还在哈里森港内，对方有自己的委托，肯定会照顾埃兰的。 　　小妖精懒洋洋地匍匐在少年的头顶，乍一看上去有点像是白色的缎带亦或是丝绸头饰，不过也无人在意这点，甚至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伊恩头上多出了一片异常的凸起，毕竟在这片白茫茫的冰原中，白之民的白发实在是有点融入环境了。 　　回到阵地中，召集众人，伊恩宣布自己已经找到了离开冰渊的出口，众人可以准备离开此地。 　　这自然是一阵士气大振—— 　　虽然海盗们早就看出伊恩就是他们必杀目标之一，但现在这个时候，面对一个可以一人一剑冲破飞蛾和猿兽军阵的天才少年剑士还敢起歪心思，当真有点多少不知好歹。 　　实际上，还真的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在阐述具体行动细节时，伊恩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居然还真的有浅红色雾气，便没有任何解释地一剑将其斩杀。 　　于错愕中，那个精灵海盗便被一剑枭首，鲜血溅射在其他人的身上，凝固成血冰。 　　浅红色，说不上杀意，但足以称之为敌意亦或是说不轨的意图……少年也不觉得对方有胆袭击自己，当然，他也不会低估自己的容貌。 　　精灵在那方面本来就开放，更别说海盗，这海盗估计是对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了。 　　总之杀了没错。 　　“我不说第二次。” 　　环视着瑟瑟发抖的海盗群体，伊恩用缓慢，耐心，深怕这些精灵恶棍听不懂的语气，轻柔地说道：“不听话，就去死。你们的尸体正好可以作为吸引飞蛾的诱饵，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都杀了，在这种环境下，人越少，行动反而越方便。” 　　“听从指挥，不要像是这个人一样对我这个灵能者一样心生歹意，我感知你们的情绪就像是听你们大声自言自语一般清晰。” 　　在依森嘉德整备下，队伍整理物资的速度加快不少，大概半个小时内就能出发。 　　而伊恩被请到临时仓库处，视察一些关键物资。 　　所谓的关键物资，无非就是剩下来的一些炮弹，泛晶砂火药，一些武器和炼金药剂而已，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看头。 　　勘探船上的绝大部分仪器，都在坠入遗迹的过程中损毁亦或是出现偏差，虽然不是不能调试，但很困难，而且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什么帮助。 　　真的令伊恩觉得意外的，却是海盗一方提供出的两枚‘紫色雾气’，也就是第二能级的炮弹。 　　“这是迦南摩尔军方，针对源质护盾设计的炼金穿甲弹！” 　　依森嘉德半是兴奋，半是严肃地对伊恩解释这两枚有着奇特锥形头部的银白色炮弹，他有些后怕地摇头道：“这两枚炮弹，大概率是用来对付歌塞老师的狂风护盾的……幸好船长的驾驶技术很厉害，不然的话，老师恐怕等不到叔叔袭击就要重伤了。” 　　此刻，依森已经摆脱了被叔叔袭击的精神刺激，可以用坦然地语气说出这一事实。 　　“你来保管吧，它们肯定有用。” 　　伊恩确定这的确是好东西，是罕见的卓越级炮弹。 　　如今，他也从银色芯片的评定等级中，大致搞清楚了对方针对物品的五个评级，正好应对一致五能级。 　　普通，卓越，基石，核心，权柄。 　　重渊铁剑，虽然在预知视界中只是第二能级的紫色，但是依照歌塞大师所说，它只是剑胚，只需稍加打磨，铭刻更多的铭文，就能成为第三能级的炼金剑，故而被评价为基石。 　　倘若精细打磨强化，或许也有进阶为核心的机会。 　　除此之外，古龙心核也是权柄级，第五能级的升华器官。 　　炮弹作为消耗品，即便是价值数百塔勒，能够击穿要塞城墙的炎钢芯穿甲弹，也就是淡蓝色的雾气，因为其中装载的炼金火药与铭文勉强算是第一能级。 　　而这两枚紫色的炮弹，与其说是炮弹，不如说是一种一次性的升华道具，价格倒是其次，这种技术本身就是一种战略级的机密。 　　“单单是把这枚炮弹带回哈里森港，格兰特子爵都要喜不自禁，但该用还是得用。” 　　如此评价，伊恩又看了看双方整理出的‘珍稀物资’，发现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惊喜。 　　倒也是，假如真的有什么好东西，他们也不至于被冰霜飞蛾堵在阵地里面没办法走出去了。 　　很快，整备完毕，队伍开始出发。 　　伊恩为首，他在外的称呼便是‘向导’，这点实至名归，他的的确确是走在最前端，为众人引路之人。 　　而后的青潮与依森嘉德护住中断，并保护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歌塞大师。 　　其他升华者则是断后，时刻准备原地驻扎建立阵地，对抗可能的危机。 　　但并没有危机，原始妖精和飞蛾的战斗才是冰渊中的主旋律，凭借头顶被伊恩称呼为‘霜蝶’的小霜妖精，他选择了一条最快最安全的道路，来到了一处冰渊边缘处的裂隙，带领众人离开了这处极寒之地。 　　在离开前，伊恩不禁回首，看向身后那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奇特寒冰之地。 　　“后庭，培养仓，生态园，以及冷却区……”他喃喃自语：“接下来，又是哪个区域？越来越深入遗迹，危机也越来越大……” 　　“刚刚进入冰渊时听见的龙吟，证明湛海结晶龙刚才很接近冰渊，而现在它又在哪里，又为何会发出如此愤怒的吼声？” 　　微微摇头，少年不再多想一些没有意义的忧虑。 　　他是向导，是引路者——他从不为这种事情迷茫。 　　危险并不是他忧虑的真正原因，伊恩只是有些不太明白……有些悲哀。 　　——能制造出第四能级‘宇宙战生物舰载机’和‘异星生态核心生物’的前纪元文明，鼎盛之时是何等强大？ 　　灵械教会的某些教义的确没错，前纪元文明在某些方面，的确已经和神无异。 　　但，纵然是‘神’，也被天坠之灾，被那连眺望之月都崩碎的可怖力量摧毁。 　　——星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除却他之外，估计也无人在意这点吧。 　　怀着如此沉重的心绪，伊恩已经率领众人抵达裂缝的末端——在那条幽邃裂口的末端，有明亮的灯光闪烁。 　　伊恩看了看霜蝶，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都没有侦察到危险信息，便点点头，带领队伍继续向前进。 　　于是，跨过裂口，从黑暗进入光明。 　　伊恩从狭隘的冰寒裂缝中，踏入一处温暖的宽阔甬道。 　　紧接着，便被诸多‘眼睛’所环绕。 　　一开始，伊恩还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察觉，那些环绕自己的‘眼睛’，其实是通道两侧的照明灯。 　　有些反常识。在这远古地底遗迹中，灯光相当充裕，浅黄色的暖色灯光将所有角落都照耀。 　　伊恩环视周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地底大道。 　　在这宽约二十米，高约十五米的长方形大道中，有着不少稀稀落落的砖石残骸，也有一些人类骸骨的遗留，但并不给人阴森可怖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些骸骨并没有畸变，死时也很安详，基本上是端端正正地背靠着墙壁，仿佛沉思的模样。 　　通道中没有生物，伊恩引导后续的人员在这个显然温暖了不少的宽阔通道中安置。 　　暖和的温度，令不少普通人的脸色好转不少。 　　泰拉人的确是可以抵御极端环境的坚韧物种，但是遗迹冰渊这种和极地也差不了多少的冷却区还是超过了一般人的忍耐极限。 　　更何况，在这里的，无论是海盗还是南岭人，都是适应热带气候的人种，对于严寒既没有忍耐力，也没有携带足够的备用衣物。 　　如果不是船只中多少有点燃料，早就在伊恩带领他们离开冰原前，这群人便得冻死大半。 　　此刻，到了安全区域，因肾上激素与寒冷而被遗忘的痛苦就开始出现。 　　在和猿兽与飞蛾战斗的过程中，不仅仅只有青潮负伤，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伤势，最多就是不怎么重。 　　如今抵达温暖没有怪物袭击的地区，原本被冻伤的伤口逐渐恢复正常安置，队伍中的绝大部分人反倒是失去了战斗能力。 　　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都在尝试利用剩下来的物资配置药剂，至少也得处理一下伤口，也幸亏这群海盗都是精灵，活木船上多少也养了一点绿色植物和药剂原材料，倒也不至于发生明明脱离危险却因为伤势复发减员的情况。 　　“这个地底遗迹群明明没有日光照耀，却有着如此丰富的生态，真不可思议，它们哪来的能量？单纯依靠地热，绝不可能养育出如此高等丰富的生态圈！” 　　对于原始妖精和飞蛾间的战争，歌塞大师的确是非常感慨，南海遗迹群的一切都超乎他的尝试之外，尤其是魔兽间数以千计的群族战争这种情况，在过去只发生在最蛮荒原始的山脉群森中。 　　区区一个遗迹，哪怕是超巨型遗迹，又怎么能和一整个山脉的生态比拟？ 　　但在伊恩看来，这就是不了解前纪元文明能量源的误解——超巨型核聚变发电组本来就是藏身于地底的小太阳，养出生态圈根本就是轻轻松松。 　　歌塞依森师徒两人加班加点地制作药剂，伊恩本来也想要去帮忙。 　　但目前的局势，也没到需要三个炼金术师一齐赶工的地步，故而他就干脆巡视周围，检查可能存在的危险。 　　并没有危险。 　　这条通道应该是前纪元文明当年用来快速运输物资的地底货运通道，不过现在，能看见通道两侧有着许多抽象的图腾壁画。 　　之前没有认真看，现在有闲暇，伊恩便开始观看内容。 　　壁画的内容并非从头开始，从遗迹冰渊直通此地的大裂缝摧毁了前面的一部分。 　　而伊恩开始看的地方，却正好是他所熟悉的场景。 　　那是月亮。 　　一颗骤然破碎，碎片陨落向大地的……月亮！ ###第259章 红杉土著的先祖 　　“开启视觉录像。” 　　伊恩不玩什么虚的，现在也不是震惊感慨的时候，他直接要求芯片把他双眼看见的所有壁画用视频录下来！ 　　壁画简陋，但却又非常清晰有神韵，显然作画者是学习过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伊恩屏息，认真观察壁画中的一幕幕。 　　前面的壁画已经损毁，只能从破碎之月开始看起。 　　在月亮的碎片陨落大地之后，大地上的众生便被火焰包围，原本高耸入云的都市和建筑都于陨石雨中崩毁，而那些会飞行的车辆和空艇也都冒着黑烟坠落——这应该不是陨石造成的，而是一次大规模的机械失灵，强烈的电磁冲击亦或是灵能场域变化席卷了整个城市，街道上穿着长袍和各种服饰的居民们惶恐地四散。 　　他们的样貌和特点并不一样，伊恩一样就从中发现了人类，精灵和矮人等常见人种，有着各种兽耳和兽类特征的亚人也不在少数，海裔亦有出现。 　　而细细观看，也能从那些还未褪色的颜料中区分出白之民，铁之民，赤之民和金之民的差异。 　　看来，在前纪元时，现在的诸多人种已经出现，但人种之间并没有任何高低上下之分，有些人身上还有赛博改装的部件，他们平等的在街道上行走，却突遇毁灭性的灾难。 　　陨石的冲击只是前奏，随着月亮的崩碎，大地上光明不再，壁画上的一切都变成黑白，伊恩推测那可能是所有电子仪器都暂时无法使用的一种艺术性表现。 　　而后，画面就回到沿海——一座通天高塔正在崩塌倾覆。 　　海洋中似乎发生了更加恐怖的事情……虽然没有任何陨石坠入的描写，但是巨大的海啸，地震和地质变动正在发生，正是这些天灾摧毁了所有沿海的城市，通天塔同样不能幸免，它和繁荣的城市一同沉入大海。 　　但是，在地底深处，一座原本设计就是为了抵御天灾人祸的基地还在运转。 　　那正是红杉基地。 　　红杉基地中的人似乎正在争吵，因为地壳和海水的遮蔽，那似乎干扰了整个泰拉世界的电磁波亦或是其他什么的灵能场域影响并没有干扰到他们，基地内部还有着色彩。 　　但他们还是陷入恐慌，一群人环绕着一个发光的东西正在互相殴打和内战，基地内死去了许多人，直到四位领袖站了出来，达成协议。 　　他们制造了四把钥匙，分别代表‘能源’‘维持’‘循环’与‘未来’，锁定了基地中的许多危险已破损的区域，并对基地内部进行改造。 　　只有四枚钥匙齐聚，才能开启那些被封锁的危险区域，以及基地大门。 　　外面的天灾还在继续，但红杉基地内部已经稳定，四大领袖联手治理，他们成功在基地内部建设起了内部循环，借用无处不在的光进行耕种，养殖肉畜，维持住了足够的人数。 　　时间飞逝，在月亮破碎前就已经年长的领袖们一一逝去，后续接任的其他领袖也都非常优秀，带领着红杉基地内部人员继续维持生态圈，并维修基地内部的许多设施。 　　这一段壁画略过的很快，仅仅是几幅画就讲述了好几代领袖的更替，显然绘画者对这段历史也不是很清晰，亦或是觉得没有必要细细讲述——总之，好几代领袖更替，红杉基地内部始终维持稳定。 　　但，时间永远是最大的杀手。 　　很快，伊恩就明白，为什么壁画要特意绘画这一段领袖更替的过程了。 　　因为，在某个净水灌溉设施被肉畜破坏后，披挂着‘绿色’衣物，代表‘循环’的领袖却一展莫愁，其他人也都沉默。 　　很显然。 　　他们已经忘记了如何维修这个设施。 　　或许并不是遗忘。 　　伊恩沉默地注视这一段壁画，他很清楚，在高度分化的现代社会，许多职能都被极其专业的维修机械取代亦或是专业工人进行专门维护，一位机械工程师可能只对自己精通领域方面的机械熟悉，而维修工也不可能掌握维修所有攻城器械的技术。 　　除了尽可能要少带人的飞船和宇宙探索系外，基本不需要专业人员掌握多项技能。 　　越是庞大的文明，越是精密的部门，其职工划分就越是严格，也越是需要更多人口，去维持自身存在所需的‘知识’。 　　说的简单点——虽然大家都会点基础数学亦或是高等数学，但除却专门研究数学的数学家外，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平时究竟在研究什么啊。 　　其余技术同理。 　　天灾之后，红杉基地选择自封地底，规避天灾隔绝于世，他们建立了完整的生态体系，利用基地能源养殖动物栽培粮食，解决了生存问题。 　　但是，当所有第一代红杉基地工作人员都逐渐老去，甚至是死去时，技术的遗落就不可避免。 　　他们的子嗣并没有条件像他们一样接受完善的高等教育，即便掌握了不少技术，也绝不可能面面俱到，举一反三。 　　更不用说，这群人中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会修净水设施的专业人员。 　　依照伊恩自己的个人经验来说，这种事儿，一般都是外包的——廉价高效且专业，真的招人还得给编制。 　　所以，衰退开始了。 　　除却净水循环设备外，许多其他的设备也开始陆续出现问题。 　　当然，维修不了的只是少数，绝大部分关键设施都是重点中的重点，那些第一代红杉基地人早就预想过这个问题，他们的子嗣后代固然无法与他们这些最精英的父母相比，但水平其实也没有落下太多，在前纪元文明姑且也能算是完成了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然而，他们子嗣的子嗣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下去，不出三代，红杉人就会从前纪元遗民，变成彻彻底底的技术野蛮人——他们掌握了一些高端的技术，但却无法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与发展。 　　为了改变这点，蓝色和白色服饰的人，代表未来与维持的领袖，思考了了许多个解决方案。 　　——譬如说，使用巨大的机械，让人学习知识。 　　——亦或是人工培养出一种外置记忆器官，将关键的知识记载在其中，一代代手术移植，将记忆和技术传承下去。 　　——再比如说直接将知识铭刻在血脉中，随着成长，人类就能逐渐理解自己血脉中的知识。 　　这些都是前纪元文明早就在发展，已经有相当熟练度的方法。 　　最后，因为巨大的学习机器太过奢侈，容易损坏，也无法制造一些关键的零部件，他们选择了修改自己的血脉，以及一种外置记忆器官，作为帮助未来的红杉人维持技术水准的方法。 　　他们将新生儿甚至是受精卵，置放在类似培养仓的罐子里面，然后进行调制，将许多知识写入本能……红杉基地中有着大量基因工程的设备，这倒是与伊恩见到的诸多异星生态圈相符。 　　血脉传承对他们而言并不困难。 　　——现在，伊恩已经差不多明白了红杉土著的来源。 　　红杉土著，毫无疑问就是红杉基地工作人员的后裔！ 　　难怪绝大部分红杉土著都是金之民，因为昔日工作人员中，最适应环境的金之民基因优势最大，通婚后生育出的新生儿也大多都是金之民……其他人种都因为不适应，所以自我压制住了显状基因，保证族裔能够维续下去。 　　但问题来了…… 　　红杉基地，亦或是说南海遗迹群中，有充足的能源，极多的资源，完整的生态圈——在这里面的日子，绝对比去外界生活要来的舒服。 　　最起码，在基地内生活的土著祖先，从来没有为粮食而忧愁过，更没有因为缺少营养而全族‘适应性’地变成那种矮小的模样。 　　“他们为什么要出去？放弃基地成员的身份成为‘土著’？” 　　怀着这样的疑惑，伊恩逐渐朝着壁画的后面看去。 ###第260章 永生的回声 　　但接下来壁画的内容就颇为乏善可陈。 　　通过血脉记忆和一种位于后脑中的辅助记忆器官，不谈普通人，最起码历代的领袖和专业人员都能保持自己的专业能力，带领族人生活下去。 　　红杉基地原本就有末日堡垒的功能，内部设施一应俱全，只要没有忘记如何操作，生存绝对毫无问题。 　　又是好几代人的生死交替，逐渐地，四位领袖率领的不同职能的员工和专业能力，逐渐转变成了基地内部的四大部落，而四位领袖，就变成了代代传承的四大长老。 　　虽然社会结构随着时间推移，退化成了长老部落制，但因为人数的原因，这或许是效率最高也最稳定的统治方法。 　　四大部落之间互通有无，也有争权夺利，但因为遗迹内部资源的确丰富，各方都需要各方的技术来保证生活质量，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矛盾。 　　到了这里，壁画的色彩突然鲜艳起来，内容也有意思不少。 　　伊恩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刚毅的男人图像，他有着一头灰色的头发与天蓝色的眼眸，自信的笑容位于这一处壁画的中央。 　　这个男人看上去雄心勃勃，而四枚钥匙环绕他。 　　很显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壁画绘制时期的大长老——他聚齐了四枚钥匙，统一了四大部落，将红杉领袖们的权利聚集在一人身上。 　　壁画到此就戛然而止。 　　伊恩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吐出一口气：“看来，土著之所以会离开基地，就与这位大长老有关。” 　　想要出入红杉基地的大门，必须集齐四把钥匙，过去的红杉人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权利，许多危险和高技术含量的区域，红杉人都不能随意入内。 　　不需要预感，伊恩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所有的改变正是因为这个家伙而产生。 　　未完壁画的下方，就是一具尸骨。 　　尸骨的衣服和手中的工具仍然相当完整，它坐在自己绘制的壁画下方，安详地坐着死去。 　　伊恩一开始并没有打扰这位古代红杉人长眠的打算，对方没有完成接下来的壁画有很多种原因，但死因却很简单。 　　他通过银色芯片能看出，对方是服毒自尽，骨头上有着不少剧毒物质残留。 　　不过，也正是因为伊恩使用了银色芯片扫描，所以他才察觉到有些不对。 　　“咦，这位绘师的背后……” 　　轻咦一声，伊恩眉头微皱，他走上前，伸出手，将尸骨微微前倾，露出被尸体挡住的墙面。 　　墙面上有着一团仿佛烂麻一般的字迹，看得出来，写它时，字的主人情绪非常激动，甚至可以说是绝望，那颤抖的笔迹是如此地显而易见。 　　倘若是一般人的话，肯定没办法辨别这些字体。 　　但是伊恩能看得出来。 　　通过银色芯片的辅助修正，他轻声读出那些字。 　　“马达拉·群森，四钥的大长老。他疯了，开启禁忌之门，修改先祖的血之回声……” 　　越是看下去，伊恩越是眉头紧皱：“传承主脑被他取代，我们都将会变成他……我们都将会彻底死去，就连灵魂也不得安宁！” 　　“怪物，恶毒的疯子，想要永生的魔头！我诅咒你……” 　　字迹被血腐蚀，如今已经看不清楚，但后面本来就只是诅咒，倒也不需要在意。 　　而伊恩陷入沉默，他凝视着此地，不禁喃喃自语。 　　“回声？”少年颦蹙道：“永生？” 　　“是巧合吗？” 　　伊恩所在的这一支白之民，昔日是帝都知名的迷宫学者家族‘切哈洛尔沃家族’。 　　他们原本因为先帝伊奈迦二世掀起的新开拓运动以及‘迷宫开发学科’而兴盛，享受极多荣耀，但却因为一次极其隐秘的过错，举族都被流放，修行有银峰使者传承的升华者更是被一个不剩地废掉传承，乃至于全部处死。 　　外人不知道，也并不在意这点，因为在黑暴君统治的时期，有着类似结局的家族和组织并不少见……虽然切哈洛尔沃家族的确是所有被处理掉的家族中较大的那个，但最多也不过就是暴君累累血债下的又一个注脚罢了。 　　在外人看来，一切就是这样。 　　但是伊恩却知道，切哈洛尔沃家族之所以被处理的原因，是一个与‘回声’有关的‘永生奥秘’。 　　至于其他伊奈迦二世处理掉的家族，要不就是玩血祭，要不就是意图谋反，要不就是贪污腐败真的犯下大错——说实话，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伊恩这个没什么家族荣誉感的人都有些想为自己家族喊冤。 　　——与这些虫豸相提并论，实在是降低自己的格调！ 　　而就在这里，在距离帝都不知多么遥远的世界尽头，南岭遗迹群中。 　　伊恩再次看见了相同的词汇。 　　“回声……与永生。” 　　站在原地，伊恩有些难以理解：“是一回事，还是巧合？” 　　“难道说，当年家族，就是在类似红杉基地这样的大遗迹中，找到了‘回声’？” 　　有这种可能。红杉基地作为遗迹，几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别的不谈，同时聚集齐太空工程，外星生态，能源核心和有生物工程系的关键设施……即便是前纪元文明，恐怕也很难找到几个比红杉基地还要大，还要全面的基地了。 　　而且，正如同伊奈迦二世愤怒呵斥的那样。 　　同样与回声扯上关系的，远古的红杉大长老，被他的子民憎恨又畏惧地称之为‘想要永生的魔鬼’。 　　怀着这样的疑惑，伊恩回到人群中。 　　他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歌塞大师与依森，倒不是见外，而是也不知道如何说起——倘若被这两个家伙误以为他想要让他们帮忙恢复切哈洛尔沃家族的荣誉怎么办？ 　　恢复是肯定需要的，流放之民在南岭不受歧视，只是因为南岭就是个大流放地，百分之八十的居民先祖都是被流放者，搁这儿谁歧视谁还说不定呢。 　　但是，‘被放逐者’这身份，在其他地方却有很多不方便。 　　别的不说，没办法合法组织商会，购置土地，置办魔兽养殖业，就是很大的不方便。 　　埃伦家族和歌塞大师绝对有能力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帮助切哈洛尔沃家族家族恢复名誉。 　　但不能是现在。 　　现在，伊恩必须搞明白，‘回声’的正体，才能去预测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命运。 　　不然的话，伊奈迦二世能流放家族，守土者阿克塞尔一样能——就连忌讳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预测未来的吉凶？ 　　怀着这样的忧虑，伊恩本打算去找依森嘉德，询问一下队伍的情况。 　　但在过去的中途，却被青潮找到。 ###第261章 我只是个普通的鉴定师罢了 　　青潮的本名是‘艾·雷·奥纳西斯’，意思是奥纳西斯氏族，父名为雷，己名为艾。 　　这是一位有着青蓝色短发，双目有些狭长，眼神十分锐利的高大剑士。 　　说来有些巧，他的海裔倾向，也是‘鲨’——青潮在海中游动的速度比一般的海裔要快，皮肤粗糙坚硬，而且牙齿可以不断替换再生。 　　他平时为人豪爽，但不与人交谈时喜欢躲在角落中独处，明明五大三粗，平日却给人一种忧郁文学青年的感觉。 　　海裔算是亚人伴灵之民的一种，青潮就有着满口仿佛鲨鱼般的利齿，据说他父亲的兽化情况更加严重，双臂上甚至有骨质的鲨鳍。 　　此时，青潮已经注射了再生药剂，伤势好了大半。 　　他这次是过来道谢，亦或是说，前来‘投奔’的。 　　“您救了我一命，向导先生。” 　　海裔剑士对伊恩单膝跪地，行鲸歌崖的下属对主上的大礼，用低沉的声音坦然道：“我不会撒谎——我是极其看好您的未来。” 　　“您足够强，也足够年轻，如今却没有配得上您潜力的身份——我愿意向您效忠，成为您麾下的剑士，成为您的力量。” 　　倒也算是明人不说暗话。 　　青潮承恩于伊恩，也认为伊恩极有能力潜力，未来不可限量，故而干脆直接投奔。 　　“我救你一命的确没错，但只是为了护住阵线，药剂更是埃伦家族的，我转个手而已。” 　　伊恩没有让青潮起来，也没有回绝亦或是承认对方的‘效忠’。 　　他也很清楚，对方之所以不去投奔埃伦家族，就是因为埃伦家族太强，他想投奔还不一定能过政审呢。 　　反倒是他自己这边，手下真正的私人班底非要说，也就斯科特一人，的确需要一些好手才好方便行动。 　　而且，他也算是知道了青潮的过去。 　　当年，在鲸歌崖与海魔虫横跨澎湃洋，彷徨海，风暴洋的三海之战后，大量受伤老兵退役，甚至无法得到足够的退役酬金。 　　但从这批老兵中，也涌现出了一批新的武勋贵族。 　　虽然绝大部分新贵族，都是鲸歌崖各大海裔族群与人鱼鱼人部落选中的‘附庸’，可这个当附庸的权利，也有无数人抢夺。 　　青潮的父亲，便是有资格竞争者的一员。 　　只是，这位老兵有资格却没有什么背景，暗中受到不少打压，避免他真的去竞争席位。 　　再加上退役的士兵太多，他还有暗伤，本就难找工作，故而最终因为暗伤发作导致体内源种循环紊乱，心衰而亡。 　　第一能级升华者，虽然比普通人要地位高，但却够不上贵族的门槛，而且培养起来并不困难。 　　虽然说，培养出一位第一能级升华者，需要超过四千塔勒，但这是综合了‘魔药素材’‘魔药配方’‘雇佣炼金术师’‘老师的薪酬’‘适应性训练’与‘额外营养补充’等多方面的成本。 　　对于军方来说，无论是魔药配方，炼制还是老师，以及之后的适应性训练都几乎不需要成本，只有魔药素材和额外营养补充需要花钱。 　　可对于一个大组织来说，低等级魔兽的血肉与素材，本就是可以依靠迷宫进行大规模养殖的量产产物。 　　只有从零开始，之前从未有过传承者的家族，才需要花费几千塔勒来培养自己家中的第一个升华者。 　　之后培养第二位，就轻松许多。 　　这也是所谓‘底蕴’的重要性，最简单的效用，就是减少培养成本，可以更快地恢复荣耀。 　　譬如说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如果不是身为被流放者的身份，单单是普德长老掌握的银峰使者传承，炼金与铭文的秘要，就能帮助家族以最快速度恢复。 　　而大组织，更是随时可以批量制造出相当数量的第一能级升华者。 　　但后续的维持，反而是一个问题。 　　每一个升华者，都是高精度的源质机器，其消耗的源质食物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资金。 　　最恐怖的甚至不是资金，而是资源不够——魔兽血肉的产量是有限，资源的规划一向是大问题。 　　为了战争而培养出大量的第一能级升华者作为消耗战力，但是在大战后却又不需要这么多具备个体武力的存在……与其一直耗费整个势力的整体资源去豢养一批老兵相比，不如裁军，培养一群年轻的普通人士兵，等到需要时再去提升他们去消耗。 　　这也是为何泰拉世界会有如此多的升华者雇佣兵与冒险者的原因——他们的前身大部分都是老兵亦或是失势贵族。 　　就如青潮这般——他从小接受自己父亲的教育，并用家中最后一笔钱成为了升华者，不断磨砺自己的技艺，直至之前的那场和飞蛾的战斗，甚至突破了第一能级巅峰。 　　高阶和巅峰，是一道门槛。 　　如此年轻的第一能级巅峰剑士，即便是埃伦家族这样的大贵族，哪怕是不接受效忠，也是愿意给个食客的身份好吃好喝养起来的。 　　实际上，青潮原本就是铂铱工坊的长期合作对象，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哈里森港。 　　“不想为鲸歌崖卖命，所以一直想找个地方定居……如今选中哈里森港了吗。” 　　伊恩心中欣赏青潮这种既识时务，也懂的抓住机会行动的主观能动性，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直接地答应下来。 　　沉吟一会，伊恩缓缓道：“先等咱们活着出遗迹再说，也给你思考的时间——青潮，我只是个普通的哈里森港鉴定师，可没办法给你开多少薪酬，倘若你真的要追随我，之后的日子会很辛苦，你可要想好。” 　　而青潮眼角微动，显然有些绷不住。 　　普通的哈里森港鉴定师？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瞎的！ 　　伊恩这一手高超到他都觉得强悍的剑术，显然不是咏浪者的高等传承，以及关键时刻扛得住局势，能做决策的决断力……就足以证明他未来不可限量！ 　　更不用说，他已经与埃伦家族交好，亦是格兰特子爵看重的官方鉴定师，在之前和其他哈里森港水手交流的过程中，更是知道伊恩乃是哈里森港白之民未来的长老。 　　普通？ 　　如果不是青潮已经清晰感应到，自己已经迈入第一能级巅峰，伤好之后实力能更进一步，他甚至都不太好意思来找伊恩效忠！ 　　“别太看轻自己。” 　　仿佛能感应到剑士内心的活动，少年微微摇头道：“你这种剑术水平的第一能级巅峰，即便是埃伦家族也愿意请你当剑术教练。” 　　“愿意找我，反而是我的荣幸……起来吧。” 　　“所以我现在的加入，才有价值，不是吗？”顺着伊恩的声音，青潮笑了笑了，他站起身。 　　——在众人欢呼时跟着喝彩，岂有在微末之时便一同奋斗来的收获大？ 　　剑士凝视着伊恩的双目中，有的自然不可能是‘盲目的忠诚’。 　　他不是为了那种东西才下定决心，向一个年龄恐怕只有自己一半的少年效忠。 　　即便是他真的这样想，以伊恩的聪慧，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但是，剑士心中的感情……却比忠诚更加深邃沉重。 　　——那是希望。 　　青潮在伊恩身上，看见了他心中的希望。 　　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就连剑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那一剑吧。那撕裂了猿兽和飞蛾的阵列，一击便将围攻的阵势击溃的摧浪一剑。 　　如此惊艳且精炼的一剑，绝对是需要天赋与苦练数千个日夜才能小有成就……而以伊恩的年龄，想必是能握住木剑开始，就从未停止过练习。 　　一个能在十四岁，坚持苦练剑术，从未间断过的灵能者天才。 　　仅仅是凭借这点毅力与天赋，剑士便知道，对方的未来，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边疆城镇的鉴定师，也绝不可能仅仅是区区一地的白之民长老！ 　　这是源自于剑士的直觉。 　　与之相比，那支再生药剂，虽是救命之恩，但也不过是一个引子。 　　青潮已下定决心。 　　——他，不想再当一个死去也只能给亲人带来痛苦的，终其一生也只能贩卖自己武力的‘佣兵剑士’，当一个‘浪人’。 　　至少，这个年轻人，他的目标，肯定比自己的要大，要有价值。 　　要比……父亲投身的那场战役，更加值得。 　　同样能赚钱，那自己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更有未来的路？更让自己不会后悔的路。 　　向导。咀嚼着伊恩的代名，他不禁感觉无比贴切。 　　是的。 　　向导，的确是他未来的引路之人。 　　青潮的效忠，算是一个小插曲。 　　当伊恩在舱室内找到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时，两人似乎正在讨论一些有关于接下来行动的问题。 　　少年的声音带着疑惑：“老师，再向前，就深入遗迹腹心了，我们现在需要的难道不是先离开这个遗迹吗？” 　　老人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你啊，不是炼金术就犯糊涂了吗？像是这种超大型遗迹，哪怕没有迷宫化就已经是个迷宫，不进入遗迹深处搞明白具体的内部地图路径，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更何况，这种前纪元遗迹，核心设施一般都四通八达，可以前往任何一个区域，在那里寻找出入口，反而比现在一门心思地向外走更快！” 　　很经典的话题——误入遗迹迷宫时，是朝着迷宫中心而去比较好，还是直接脱离比较好？ 　　伊恩觉得都行，反正他有预知视界，没有任何迷宫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次，他肯定支持歌塞大师。 　　所以他敲了敲了敲门，得到许可，进入房中后便道：“我们肯定要前往遗迹中心，这里的古怪事情实在是太多，怪异的寄生生物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搞明白其中的隐秘，走到半路可能就会意外身陨。” 　　在师徒二人察觉到的敲门声，齐齐回头时，伊恩平静地插入话题。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二人，询问道：“怎么了，两位，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来？”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自然是歌塞大师先开口。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人摇头道：“有人从地上的尸骨中，找到了一张由前纪元晶化纸记载的地图。” 　　“地图上面标有不少地点，其中就包括有‘祭祀地’‘圣地’与‘出口’这几个标识。” ###第262章 秘银符文组 　　地图。 　　数分钟后，当伊恩与依森嘉德走在临时营地外沿时，他就一直认真注视着手中的地图。 　　营地中的众人正在养伤修整，他们已经战斗太长时间，如今急需休息。 　　实际上，就连依森嘉德都为自己注射了两针体力药剂，也就伊恩有着古龙心核，所以只是中途在巨金蕈洞窟中睡了几小时，但仍然精力十足。 　　当然，他也服用了一瓶体力药剂，利用其中的营养彻底治好了之前与土著大萨满战斗时留下的暗伤。 　　有地图，并不奇怪，红杉基地内部的确就像是一个迷宫，尤其是许多机密地区被封锁后，很多通道无法互相联通，构成了人为的死路。 　　“祭司地距离我们最近，或者说，就在这个‘昔日之道’壁画走廊尽头处，只要再拐几个弯和岔路就到了。” 　　指着地图上的点，伊恩对一脸认真依森嘉德讲解上面每一个标识的意义：“而出口距离我们非常远，甚至可以说……呃，这也太远了吧？” 　　就在白之民皱眉纠结为什么遗迹出口会这么远的时候，依森嘉德却抬起手，指向‘圣地’标识的所在：“为什么圣地距离出口这么近？理论上来说，圣地不应该是位于遗迹中央的吗？” 　　“反倒是祭祀地距离中心最近，我还以为它和圣地应该挨在一起呢。” 　　伊恩倒是知道为什么，因为红杉人通向外界的大门是封锁的，只有四个领袖一起同意，才能用四色的卡片钥匙解锁。 　　但谁也不知道外面的天灾和异变有没有结束，故而无论红杉人再怎么怀念外面的天地，他们也只能在出入口大门处徘徊。 　　久而久之，随着思绪的累积和仪式的继承，出入口周边变成红杉人祭祀的圣地并不奇怪。 　　不过，伊恩也不知，为何祭祀地最为接近遗迹中央。 　　依照当年的经验来看，难不成是物资中转中心？而中枢控制室应该在更下方的地方，保护的更加安全…… 　　“我打算去祭祀地看看情况。” 　　收起地图，还给依森嘉德，伊恩已经将整个地图都复刻进银色芯片中，他嘱咐道：“你就留下来照顾歌塞大师，关注营地内的情况。” 　　“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已经知道出口的位置，为什么不离开？” 　　依森嘉德的想法比较谨慎，他原本是颇为没心眼的人，但被叔叔背叛后就有些忧虑过甚：“现在这样的情况，早点离开应该不会有错。” 　　“帕特里克和土著有勾结，我就怕他在出口处等我们。不谈这个，出口距离太远，路途中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再说，我们没有钥匙，也打不开出遗迹的门。” 　　伊恩没有这么乐观，离开遗迹显然不是一个找到地图就能办到的简单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歌塞大师没有第一时间将地图公布的原因。 　　归根及底，谁知道这个史前地图现在还能不能作数？大几率是不能的，最多做个参考。 　　“祭祀地最近，而且四通八达，很可能联通遗迹中枢亦或是其他关键区域，那才是我的目标。” 　　如此说道，少年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既然都已经来了，总得去看看。我一个人过去反而方便点，倘若其他人想离开，你们就带领他们离开吧。” 　　思虑了一会，依森微微摇头：“老师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实力，照顾自己已经没有问题……我陪你去吧。” 　　——我独自一人发挥的实力可比你我联手要大。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伊恩思虑了一下，想到歌塞大师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整个营地中眼力最好的人本质上就已经不是威胁。 　　依森嘉德缺少战斗经验，未必看得出自己使用沙铠学徒技巧这件事……更何况，对方的实力的确不弱，如若真的遇到需要暴露沙铠学徒的危险，带上他确实能减少不少危机。 　　更不用说，倘若真的遇到帕特里克，对方起码还能干扰以太武装的运作呢。 　　“得听我指挥，我说什么，你得照做，不能犹豫。” 　　所以伊恩点了点头：“稍后我们对应几个手势，应对不同的处理方法——答应的话，那就出发吧。” 　　依森嘉德连忙点头答应。 　　两人去探索前方路段这件事，并没有引起营地中众人的异动，毕竟探索周围这件事的确需要有人去干，作为如今营地中最强者的伊恩愿意去探路，也是整个队伍安全的保障。 　　年久失修，加上最近遗迹散热异常造成的异动，壁画通道更前方的道路周边都是各式各样的裂缝，之前伊恩等人从遗迹冰渊中走出的那条裂缝就是诸多裂缝中最大，可以让不少人并排行走的那种。 　　幸好通道稳固，整体并没有什么问题，至少伊恩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塌方危险。 　　走过密布裂缝的区域，就是几条岔路拐口，一开始远看还不明显，但越走近就越是能察觉，此地的确是前纪元的先进基地遗迹。 　　墙壁两侧坚固的白色钢化建材直至如今也没有腐朽，而一个个房间的门户窗口设计更是极有未来极简美感，偶有镂空的花纹装饰，也精细无比，甚至本身就是一个高等铭文组，尽展前纪元文明高超的技术实力。 　　“这个铭文组的效果，似乎是防止大范围内的金属氧化？” 　　一路走来，伊恩算是将这个巨大的符文组合记录进银色芯片中，他不禁有些惊奇：“而且，似乎不需要光墨，就可以持续不断地运转？” 　　“不对。”但很快，他便摇头否定：“这些铭文组背后还有能量源——估计就是聚变发电组提供，只是不需要注入光墨这么原始的手段。” 　　对于铭文组来说，光墨是必须的，没有光墨就等于没有汽油的引擎。 　　但是，正如同燃烧汽油的汽车也会逐渐被电动汽车取代那样，在未来，伊恩相信绝对会有取代光墨效果的其他能源转换方式……而前纪元文明能直接用发电站取代光墨，并不是特别不可思议。 　　“这，这是秘银啊？！” 　　相比起关注铭文组的伊恩，作为炼金术师，依森嘉德在沿途检查的过程中，却惊愕地发现那些看似普通的镂空花纹涂层的材料有着非凡来头：“伊恩伊恩！你看，这些铭文组上的银色涂层——这些全部都是秘银啊！” 　　震撼地环视整个岔路口前前后后几十个房间，金发少年心中只感觉不可思议：“虽然只是薄薄一层，但是全部收集起来，起码也有几十千克重吧？这么多秘银，足够制造出好几个以太炉心了……” 　　以太炉心作为需要极高效率传导自然灵能能量的炉心，自然需要秘银这种几近于常态超导材料的高效率能量传递物质，但用料也不大，即便是整个炉心加上全身传导路线，也只需要二三十千克。 　　“别打这些材料的主意。” 　　而伊恩更加冷静一点：“这些防腐蚀铭文组极其关键，这或许就是整个遗迹群中的通道和建筑可以保存千年时间的原因——真的拔下来，这片区域恐怕都要塌掉。” 　　“不会的，我很清楚它们的重要性——但可惜这次不能拓印了，假如能拓印，带回去好好研究，对铭文学有极大帮助。” 　　冷静下来后，依森嘉德倒也明白其中关键，但前纪元文明的豪奢还是令他感慨无比：“话虽如此，秘银的确不是以太炉心中最重要的材料，但如此珍贵……却有余力做成花纹涂饰。” 　　“真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灾祸，才能将这样的强大文明摧毁。” 　　感慨并不影响两人继续前进，又拐了几个弯，他们在前方看见了一扇巨大的金属门。 　　这金属门应该是一种封锁隔断门，宛如铜墙铁壁，只要关上，就连重炮攻击都不能将其打开。 　　但伊恩却抬起手，示意依森嘉德不要上前。 　　“门被什么生物打开过。”少年低声道：“就在不久之前。” 　　眼前的金属巨门虽然看似关闭，但中间却有一条相对于整体而言微不可查的缝隙——对于人类来说，这个缝隙已经足够通过。 　　依森了然，他不再开口，而是谨慎地后退一步，确定刚才他们并没有暴露踪迹后才示意伊恩的戒指。 　　微微点头，伊恩开启寂声戒指，然后便小心向前，穿过缝隙。 　　隔断门后，内里的便是一个大殿，大殿的边缘被一条活水小河环绕，水质正常，没有寄生虫，而地面乃是由一层银白色的金属铺就，穹顶处闪耀着仿佛永恒不熄的荧灯。 　　大厅中摆放着诸多繁杂的东西，但大多都已经风化层沙，亦或是腐朽变形，体现出时光的力量。 　　但是大厅中央有着一台足足有两层楼高的球形金属装置，外表极其光滑，几近于镜子，构造有点像是核磁共振仪，但却庞大的多，在灯光的照耀下想的格外耀眼。 　　时光于它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千年时间过去，仍然熠熠生辉。 　　伊恩双目中的银光闪动，已经将这台机器的信息扫入眼中。 　　但无论是他还是依森嘉德，都没有时间去在意那台机器的信息。 　　因为两人的目光，锁定在那台机器前方的人影身上。 　　金发的男人怔然地注视着这台巨大的机器。 　　——是帕特里克。 ###第263章 前纪元学习机器 　　祭祀地大殿非常巨大，简直就像是巨人居住的皇宫，整个建筑的氛围宛若山岳般巍峨，而且有着非常适宜的光亮，一时间甚至会让人觉得自己位于地表的阳光中。 　　大殿四周，全部都是繁复无比的精致壁画，色彩鲜艳靓丽，维持了数百上千年也没有褪色。而穹顶之上，一颗颗仿佛星辰一般闪耀的萤石释放着璀璨但不灼目的光芒，配合穹顶其他部位那光滑如镜的顶面，令光源不是很多的情况下，也足以照亮整个宽阔的大殿。 　　但是，最令伊恩吃惊的，还是那些位于大殿中央的巨大金属仪器。 　　以及金属仪器前的那个人。 　　“叔叔……” 　　寂声戒指的笼罩范围内，依森嘉德语气复杂无比地自语：“他果然也进来……追杀我了。” 　　此刻，本应该惊愕恐惧的金发少年却显得格外平静，伊恩注意到对方握紧双拳，但却又缓缓松开，探向腰间的炼金试管，显然是已经有些释然，且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已经不再会因为帕特里克的身份而颤抖，而是敢于和对方进行战斗。 　　不过伊恩提示道：“你叔叔那眼神可不正常……他在看什么？” 　　如此说道，伊恩开始阅览银色芯片传来的资讯。 　　【第九代遐想型睡梦学习机】 　　【无能级·可运行·卓越·不可食用】 　　【由湛光之梦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开发，于3518年投入实用的智能学习机，可以通过迅骨链接，令人在潜意识中学习各种专业知识与艺术赏欣，提升使用者的专业技能等级与艺术审美，因对神经刺激较大，不建议对未成年人使用】 　　【虽然效果强大，但在推出时却颇受消费者微词——因为只有在深度睡眠状态才能学习，而且影响睡眠质量，所以学习效率并没有想象的高，用户如果想要快速掌握一门知识，更愿意使用电子脑搭配辅助智能进行快速调用】 　　【状态：未接通能源】 　　【……】 　　“学习机器？” 　　伊恩有些惊讶于这台机器的真正身份，但却又有些恍然，心中感慨道：“看来，这就是当年土著选择的‘继承知识的方法’之一。” 　　“不过因为这台机器只要使用就有消耗，而维护起来非常麻烦，所以除却不得不使用的关键情况下，恢复一些其他手段遗漏的知识外，基本从不开启，而是保存在这个重要的‘祭祀地’了。” 　　虽然珍稀且难以在如今的泰拉大陆复现，但是学习机器都需要学习母带才能运作，对于如今这个无法制作母带的时代来说，学习机器的效果的确大减。 　　但，即便是学习机器，也不至于令帕特里克怔然如此漫长时光呀。 　　怀着这样的疑惑，伊恩屏息，开启银色芯片的监控功能，强化他的视觉与听觉感知。 　　于是，他便听见了。 　　听见了帕特里克的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是阿芙丽娜，为什么是依森……阿克塞尔这条老狗，他妈的狗杂种，居然是打着这样的目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家族？仅仅是阿芙丽娜那个蠢女人对大哥的爱吗？” 　　金发男人声音带着恍然与愤怒，他似乎终于解开了一个困惑他已久的谜题，而那谜题的答案让他浑身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地难以自制：“不可能，那条老狗绝对不可能就为了这点屁事就贸然下决定，他肯定有更深的理由……更深的理由……” 　　他沉默了一会。 　　然后，在下一瞬，他便作出了令伊恩和依森嘉德齐齐震惊的举动。 　　哗啦！ 　　仅仅是刹那，肉眼可见的电弧便在帕特里克手中凝聚，这一次，可以清晰看见男人的五指间有漆黑的血液正在急速转动，宛如发电机一般摩擦，进而形成了被握住掌中的闪电雷枪。 　　下一瞬，雷光炸响，划破祭祀场的大气，凛冽锋锐的雷霆已经如同怒海浪涛一般向前涌动——进而轰击在学习机器之上！ 　　哗啦——轰！ 　　青蓝色的电流在学习机器上急速窜动，令镜面一般的金属外壳释放出白炽灯一般的惊人闪光，而这电流似乎点燃了仪器内部的一些关键部件，进而诱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轰的一声震鸣，浩大的冲击波携裹着学习机器的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抛射，将大殿中的其他物品壁画敲打的噼啪作响。 　　仅仅是眨眼间，原本光滑如镜，两层楼高的金属机器，就被帕特里克一击彻底摧毁。 　　“嗯？！” 　　而就在此时，随着一道道电流窜动，横扫整个大殿，金发男人惊疑不定地转过身：“是谁？” 　　他的生物磁场居然扫到了两个之前他没有发现的人！ 　　紧接着，帕特里克就看见，已经放弃隐藏，而是毅然举剑，大步向前的伊恩。 　　依森嘉德神情复杂地跟在少年身后，他凝视着自己叔叔的面孔，凝视着对方惊愕却又有些惊喜的面容。 　　“你在做什么？” 　　另一侧，白发少年的语气却无比冰寒，但谁也不可忽视那宛如冰渊下岩浆般的烈怒：“摧毁完好的前纪元机器——很可能是孤本的机器——帕特里克，你这个蠢货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但帕特里克却并没有在意伊恩的质问，他深深地看了白发少年身后的依森嘉德一眼，喃喃道：“你还好……那就好。” 　　“倘若你真的死在中途，那我肯定会后悔。” 　　随后，在依森嘉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才转过头，看向伊恩。 　　“伊恩。你做的真的很好，我能看出你的实力绝对不仅仅是第一能级巅峰。” 　　“你还有什么底牌，敢于对我这个第二能级出手？我相信你的胜率绝不会小，我不会轻视你，就像是我不会轻视艾尔斯那样。” 　　此刻帕特里克，看向伊恩的表情充满欣赏：“但是，别着急，艾尔斯一手挖掘出的小天才……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倘若不着急战斗的话，我稍后可以为你解释。” 　　此时此刻，帕特里克谈吐平静有序，哪里像是之前在哈里森港时的那个不学无术，脾气粗暴又擅嫉的‘典范贵族’？ 　　他简直就像是某个学院的知名教授，言谈举止无比冷静，且极有风度：“只是现在……” 　　他再次转过头，看向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金发少年：“我有句忠告要对我的侄子说。” 　　——有古怪。 　　紧握剑柄，伊恩也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进而皱起眉头。 　　他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与帕特里克的决战，所以已经示意依森嘉德做好准备，进而去‘反制’对方的以太武装子株……却没想到，在这不见半点他人人影的地底遗迹群，这位意图杀害侄子的金发贵族反而没有了原本的攻击性。 　　不，不对…… 　　伊恩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令他也为之愕然，乃至于有些不敢置信。 　　可接下来，侧过头，看向依森嘉德的帕特里克，却说出了证明他猜测的那句话。 　　帕特里克用和缓，发自内心且真诚的语气道：“依森。” 　　男人与少年四目相对，年长的一方对年轻的一方真切地叮嘱道：“听叔叔的一句劝。” 　　“‘死’在这里，死在哈里森港，死在南海吧。” 　　“这或许是你……也或许是我们埃伦家族，最后的机会。” ###第264章 永生之法 　　“死在……南海……” 　　和那双过去一直温柔注视自己的眸子对视，依森嘉德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话语的意思，只能喃喃重复：“最后的……机会？” 　　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傻，仅仅是瞬息，少年就明白过来：“叔叔你的意思……是让我假死？！” 　　“对。” 　　而帕特里克双手插在自己上衣的口袋中，似乎真的没有战斗的打算：“假如是在外界，你必须死……至少也得失去进阶的潜力。” 　　“但是在这里——依森，你可以死，但却不必真的死。” 　　“反而，却可以因死而获得自由。” 　　——果然。 　　此刻，伊恩已经有些搞明白了帕特里克，亦或是说，埃伦家族的想法。 　　帕特里克这样的行动，显然不可能是真的完全只是自己的想法……侯爵夫人可能不知道，但埃伦侯爵本人，绝对是知晓的！ 　　帕特里克不过是侯爵手中的一柄刀，一柄可以轻松摘出自己的刀——所以对方才会如此矛盾，看上去既不想杀依森，却又全力下死手，不留任何余地！ 　　帕特里克，肯定有无法拒绝的把柄掌握在埃伦侯爵手中！ 　　“叔叔，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对我不利吗？” 　　倘若是过去的依森嘉德，此刻听见帕特里克的话，指不定会大大的松一口气，为自己的叔叔并非是真心想要杀自己而感到欣喜——他就是有如此天真。 　　但是，经历了不少事后，他却是逐渐有些明白了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 　　依森嘉德并不是真的愚蠢，只是过去他的确无需去思考这些于他而言毫无意义的细枝末节。 　　所以，同样猜到了什么的金发少年，反倒是后退一步。 　　他有些苦涩地说道：“而那个人的身份，是我们埃伦家族……是，是爸爸也没有办法抵抗的？” 　　“能让爸爸也无法抵抗，只能用这种办法处理……难道说，是外公……” 　　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甚至干涩到难以继续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哈哈。” 　　帕特里克没有直接承认，他只是轻笑一声，然后与伊恩对视：“依森你或许没有听见，但我相信，伊恩你，肯定听见了我之前的喃喃自语吧。” 　　“的确。” 　　他干脆地承认道：“就是你的外公。依森，就是帝国皇帝，我们的守土者阿克塞尔陛下。” 　　“但是为什么？！” 　　依森嘉德突然提高音量，他的声音在颤抖，但已敢于发声：“不管什么理由，我一直都在帝都——无论外公想要对我做什么，他不是早就可以做了吗？！” 　　“假如外公真的想要对我不利，我岂能离开帝都，来到南海……” 　　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反而变小。 　　因为依森嘉德已经找到了原因。 　　“他需要我变强。”依森低声自语，他抬起手，凝视着自己被各种炼金材质染上了几种颜色的手指：“他需要我成长……真正意义上的成长，经历许多事情……变得更强，符合他的要求……” 　　只是靠堆资源，第三能级或许就是极限，想要进阶至第四能级，需要的乃是心光体的一次蜕变，自身心魂的一次凝结。 　　在有着歌塞老师和帕特里克叔叔的照顾下，自己来南海捕获一条结晶龙，理论上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最少也能抱住自己的命。 　　更不用说，失败也是一种成长…… 　　“外公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 　　抬起头，金发少年湖绿色的双目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焰光，他咬紧牙关，就连左眼下方的暗色金属铭文都开始变亮。 　　帕特里克什么话也没说。 　　他耐心地等待着依森嘉德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找到答案。 　　男人只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注视着自己的侄子。 　　甚至，怀有一点期待。 　　而就在依森嘉德咬牙却缓缓冷静下来的时候。 　　伊恩与转过头的帕特里克遥遥对视。 　　伊恩作出口型。 　　【回声】。 　　帕特里克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有想到伊恩居然能知道这个词汇。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甚至激动地向前踏出一步，令还在皱眉思索的依森都抬起头，戒备地看向自己的叔叔。 　　这只是瞬间的失态。下一瞬，他便意识到这是诈自己的伎俩。 　　冷静几个呼吸，帕特里克很快就想到可能性。 　　“白之民，对，是的，你是那一支白之民……” 　　他有些愕然，然后毫无笑意地笑了起来：“哈哈，是了，原来如此，黑王当年处理切哈洛尔沃家族是因为这个——因为回声！” 　　“是你们这些混账把回声从远古的遗迹中带出……让我猜猜，你们家族会不会以为那是通向永生的道路？！” 　　凝视着伊恩漠然的表情，帕特里克却对少年的敌意不以为意。 　　他抬起头，凝视着祭祀地顶端莹莹的光辉感慨道：“被世人唾弃为暴君的黑王，明明一生做了这么多善事，即便是发掘出‘回声’的切哈洛尔沃家族，居然还留下你们一脉在哈里森港……” 　　“他杀人都不会杀，和阿克塞尔这个狗杂种当真是父子吗？！” 　　“叔叔！” 　　依森嘉德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你难道就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吗？！” 　　“假如你真的想要我活下去，为何不告诉我具体的经过？倘若你真的想杀我，那为什么现在不出手？” 　　“很简单。” 　　对于依森嘉德的质问，伊恩的回应是向前走一步，将金发少年拦在身后。 　　他举起手中的重渊铁剑，平静地与帕特里克对峙：“他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杀你——刚才说的话，的确是真的，至少十秒前他不想杀你。” 　　“但现在，他就非常挣扎。” 　　“归根及底，帕特里克。”伊恩收在身后的一只手，对还在犹豫的依森嘉德比了一个‘逃’的手势。 　　眉头紧皱，但金发少年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头，朝着通道处急速奔跑离开。 　　他答应过伊恩，无论如何都会服从他的指令。 　　更何况，现在这样的对峙，反而危险，他要立刻去找援军。 　　至于伊恩自己一个人能否挡住帕特里克…… 　　他也只能去相信。 　　帕特里克注意力刚才全部都集中在伊恩身上，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还在和他交流的侄子居然直接转身逃跑，果决地不可思议。 　　他甚至身躯微动，产生了想要去追的冲动。 　　但是伊恩也向前踏出一步，无刃的剑光闪动，一股强烈的危险感令帕特里克止步。 　　“归根结底。”白发的少年淡淡道：“你也就是个半吊子而已。” 　　“无论是朋友，学生与上司；叔叔，贵族与臣子——你全部都是半吊子，而且都在犹豫不决，无法做出最终的决定。” 　　“现在，依森嘉德已经不在此地，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我说清楚。” 　　侧过头，伊恩的眼角的余光扫向地面上的学习机器。 　　他肃穆地说道：“你所说的‘回声’……和这台前纪元文明珍贵无比的‘学习机器’，究竟有什么联系？” 　　寂静在祭祀地持续了一段时间。 　　金发贵族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按捺下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庆幸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冷笑道，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悯：“学习机器？真的是好名字，或许在前纪元文明，它真的就只是一种用来学习知识的器械吧。” 　　“虽然它并非是回声的真正形态，但以你的聪明才智，伊恩，你难道就无法理解这种可以灌输‘某人记忆’给‘其他人’的邪恶设施，究竟可以用来做什么东西吗？” 　　伊恩眯起眼睛，握紧手中的剑。 　　——的确，他早就猜到，但是因为地球的记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人会这么做……亦或是居然可以这么去‘想’。 　　去将用来传承知识的神圣之物，用来去做……那等无聊又无趣的亵渎之事。 　　“我的确是半吊子，你又何尝不是？明明聪慧至这般地步，却不愿思考人性丑恶。” 　　话带讽刺，帕特里克的声音变得沉重而肃穆，他将手从上衣中抽出，电流窜动，将地面上学习机器宛如镜面一般的外壳捡起。 　　男人将这外壳当成镜子，映照自己的脸，然后又将其对准伊恩，令白发少年也能从这金属镜面上，看清自己略有些变形的容。 　　他哈哈笑道：“看啊，这是‘镜面’。” 　　“虽然有些扭曲变形，但这仅仅是‘镜子’的材质不够好。如果有一面完美的镜子，那镜内镜外岂不是一模一样？” 　　“而‘回声’，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就是声音的镜子吗？” 　　如此说着，他一把将手中的金属镜片捏碎，发出了刺耳的鸣啸，而这声音层层叠叠地在大殿中回荡。 　　金发贵族凝视着眼前的少年：“自然……” 　　“也就是记忆的镜子。” 　　注意着伊恩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帕特里克的语气也变得愈发狂放：“是的，‘回声’与‘镜面’，就是两种源自于前纪元文明的禁忌技术——一种复刻所有，将一个人所有的一切，连同思维与记忆于另一处回荡的……” 　　“永生之法！” ###第265章 残响，回声与镜面 　　永生是几乎所有生命最高的渴求。 　　因为永生本身代表几乎无尽的时间，他能做几乎所有的事情，寻求到几乎所有的意义——只要是有目标的人，都不会觉得永生是一件坏事，因为它是一切意义的实证，是一切渴望与梦想的集合。 　　在泰拉大陆，这片就算是升华者寿命也相当短暂的大地，更是没有几个人能不渴求永生。 　　越是强者，越是持有财富者，越是拥有一切且想要永远拥有一切者，就越是无法不去渴求。 　　不去渴求，追逐永生。 　　但是…… 　　现在的伊恩，却只想笑。 　　“永生之法？” 　　他的面色古怪极了，像是那种想要笑但却又觉得很恶心的表情，还混杂了一点点同情和厌恶——大概就像是看见一个年轻人为了拍短视频故意闯红灯，结果被大卡车碾成一团需要用铲子来铲的垃圾。 　　他就是这样，想要笑，又觉得悲哀，感觉到鄙夷，却又发自内心地怜悯他与他的家人。 　　白发少年怀着复杂的心情重复道：“就这？你们管这个叫做永生？” 　　“是啊。” 　　仿佛也被伊恩的情绪感染，帕特里克在一声叹息后便面无表情。 　　他闭上眼睛，过了会后嗤笑道：“他们觉得这就是永生。” 　　伊恩无言了一段时间。 　　学习机器，可以通过潜意识灌输知识，这是建立在泰拉人具备‘讯骨’这一可以直接联通电子设备的数据交互器官的技术，而且必须搭配适应了数据化信息传输的大脑……泰拉人的大脑结构显然也是被改造过，适配他们电子造物的结果。 　　学习机器，不仅仅能让人学习专业知识，更是连‘审美’‘礼仪情操’都能学习——除却思维模式不能学习外，它基本能学习几乎所有的知识。 　　它甚至能帮助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人，重新‘学习’自己过去备份的记忆！ 　　当年地球就有‘记忆与知识银行’这种东西，毕竟思维模式也是有适配率的，适配率越高，学习的效率和稳定度也更高，也更容易将其彻底掌握。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一个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半点自我思维的人，全盘学习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那是否可以说，学习者和被学习者，就是一个人了呢？ 　　那被学习者，是否可以用这种方法，达成‘永生’？ 　　答案是显然的不行。 　　先不说学习的只是记忆，大脑结构不同，神经结构也不同，即便是一片空白的人，学习了一个人的记忆，也不会将自己视作‘被学习者’——可能会产生身份认知紊乱，但学习者和被学习者不一定会产生同样的‘选择’。 　　这显然只是有同样记忆的另一个人，别说永生，就连有着相同的目标都办不到，更别说夺舍什么的了。 　　最多最多，只能算是‘残响’。 　　但是…… 　　“这并非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虽然表面上非常看不起，但是伊恩心中已经警钟大响：“学习机器只是最初级的‘记忆’和‘知识’的灌输——但是，进行‘赛博化’的意识上传机，倘若改写其输入输出的逻辑，却能达成‘意识复写’与‘思维算法复刻’！” 　　“一个空白的肉体，经过意识复写和思维算法复刻，在通过某种手术和药物催化，重置其神经结构，那基本上就可以算是‘世界上的第二个我’了！” 　　“而这，就已经可以算是‘回声’！” 　　回声与本体的思维逻辑是完全一致的，他们在遭遇相同的事情时会做出完全相同的判断，只有因为情报差异才会做出不同选择。 　　倘若满足所有条件，譬如说一模一样的神经网络，然后接受意识算法，灌输记忆，重构神经系统，的确能令一个人的意志和思维，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 　　甚至，就像是回声一样，想制造多少都可以。 　　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也能勉强说是‘永生’……对于那些不是很在乎自我认同，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目的’与‘梦想’，而无所谓是哪个自己的人来说，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能做出相同选择，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另一个我’能代替自己活下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那和自己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问题在于。 　　“他们不可能只接受‘回声’这种级别。” 　　伊恩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依森嘉德离开的方向，他凝重地说道：“这些具备强大力量与权柄的升华者，怎么可能接受另一个‘弱小的自己’接受自己的一切？” 　　“他们需要的不是回声，而是‘镜面’！” 　　——他们需要的，不是意识复刻，而是‘完全意识转移’！ 　　——将自己的思维，完完整整地上传到另外一个人的大脑中，进而达成等同于‘夺舍’的结果！ 　　“你居然聪慧至如此地步？” 　　这次，帕特里克是真的惊讶了，这位金发贵族原本还以为需要自己大致解释一下回声与镜面的差异，却没想到，伊恩居然如此轻松就能理解两者间的区别。 　　但这样更好。 　　所以他笑着摇头道：“当然，‘镜面’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单纯思维传输，还有‘灵魂的转移’……第三能级‘心光’阶之后，肉体和灵魂就互相纠缠绑定，即便是第五能级，也没办法在自己身体完好的情况下，将完好的灵脱离自己的躯体。” 　　“虽然理论上镜面与回声并没有本质上的技术差异，但因为灵魂的存在，所以反而增添了许多难度。” 　　确实。 　　伊恩若有所思地想到……意识复写与思维算法复刻，和意识上传下载并无本质区别，但是因为这是泰拉大陆，一个有着‘灵魂’这一自我证明的世界。 　　所以意识上传的难度，反而远远大于地球了。 　　地球人没灵魂，能证明自己是自己的只有思维算法和记忆，上传后就等于将自我转移。 　　但在泰拉还不行——除了记忆和算法，还得把灵魂也转移！ 　　残响，回声与镜面。 　　单纯的记忆；记忆与算法；记忆、算法与灵魂。 　　这的的确确，就是一条通过不断转移自我，而达成永生的道路。 　　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即便记忆算法灵魂都全部转移，但原本升华的力量却无法留给新的身体。 　　但这也并非不能解决。 　　少年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是依森嘉德了——他有皇室的血脉，而且有着‘蚀光炼龙’的血脉……倘若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守土者阿克塞尔，其目的应该是占据依森嘉德的肉体，然后再用改造过的蚀光炼龙之血，反过来‘吞噬’亦或是‘共生’自己过去的躯体！ 　　如此一来，他甚至不需要重新修行，就可以直接再次拥有第五能级的实力……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将蚀光炼龙的血脉和老朽的躯体逐渐切割，当他‘斩去旧我’之时，他就等同于活出了第二世！ 　　而在这过程中，他甚至还能顺便掌握吞并整个埃伦家族的所有财富和势力，让皇室的力量进一步增强！ 　　——玩的真花！ 　　伊恩也不能确定，这就是阿克塞尔的完整计划，但依照目前的情报推测，这大概就是那位守土者的目的，逻辑自洽，也能解释帕特里克的行动。 　　作为实验材料和日后的转移目标，依森嘉德至少要有第四能级的实力，才能去尝试附体第五能级的‘皇帝的尸体’，不然的话，他要不重修，要不就只能走蚀光炼龙血脉。 　　“真是……邪恶啊。” 　　此刻，即便是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的伊恩，也不禁理解，为何伊奈迦二世……会斥责自己家族先辈为‘邪恶至极’。 　　尤其是，得到这个技术的先辈，说不定已经私下使用过这个技术，甚至，被前纪元文明机械中留存的‘上古回声’给侵蚀了。 　　伊恩也没打算搞清楚伊奈迦二世和自家先辈究竟谁对谁错，反正他们都死了。 　　至于现在，他却是完全搞明白，为什么红杉基地人，会斥责大长老为恶魔。 　　因为，无论是残响，回声还是镜面，都需要以人作为材料。 　　在没有克隆人的情况下，这通常意味着，将一个人的思维抹杀，留存其肉体，作为另一个生命的载体。 　　这比单纯的毁灭，要不道德太多。 　　绝大部分疑惑都被解答，现在的伊恩，几乎只剩下一个问题。 　　“你呢？” 　　抬起头，与帕特里克对视，伊恩眯起眼，遮蔽自己目光中闪烁的银青色光辉：“你为什么不将这些告知依森嘉德？” 　　“帕特里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266章 属性变幻屡试不爽 　　“如你说言。” 　　金发的男人平静地回答道：“我只是个半吊子而已。” 　　“是的，阿克塞尔这条老狗想要用依森作为自己的回声乃至于镜面的载体，让自己的女儿去生自己未来的肉身——阿芙丽娜这个蠢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我大哥，还不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爱丽，自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 　　说这句话时，伊恩敏锐地察觉，帕特里克的情绪有极大的起伏，如果不是银色芯片，他甚至都要被对方骗过。 　　强忍着怒意，但表面依旧淡漠，帕特里克环视自己周身那些光滑的金属碎片，注视着碎片中自己扭曲碎裂的倒影：“伊恩，你肯定能理解，依森倘若活着，结果必然是比死还要凄惨的结局。” 　　“是，我是个半吊子。” 　　“我希望依森嘉德摆脱这可憎的命运，如果必须让那个老东西把依森做成‘回声’乃至于‘镜面’，我宁肯亲手杀了他。 　　“我希望能从阿克塞尔的阴谋中保全家族，可又无法舍弃家族现在的荣华富贵与皇帝的偏爱。” 　　“倘若依森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失去了进阶的潜力，那么阿克塞尔最多是寻找另一个实验目标——据我所知，二皇子的妻族血脉‘仿身夜影’有着近乎于我族蚀光炼龙的共生力量，甚至在复刻程度上比我们埃伦家族更强。” 　　“只是，二皇子一系符合条件的子嗣只有女性，而且年龄太小，不太符合回声的条件……比不上依森。”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不能用……倘若依森什么都不知道，不暴露破绽，那么阿克塞尔的目标就会转移到其他试验品的身上。” 　　说到这里，帕特里克自嘲地叹气，然后笑道：“当然，假死最好，这样就更加影响不到埃伦家族了。”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依森什么都不知最好。” 　　“你在撒谎。” 　　伊恩笃定道：“还隐瞒了许多信息。” 　　但他随后无所谓地摇头：“我不在乎你撒谎，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看得出来，你对我，对依森嘉德，仍然有着‘杀意’。” 　　“而且，你太天真了，果然只是个半吊子。” 　　发出嘲笑，伊恩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倘若真的有这样的计划，那么依森嘉德身上，难道不会有暗手吗？” 　　“即便此地位于遗迹深处，又被自然灵能场域阻隔，但也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帕特里克微微一愣。 　　“所以你才让他离开……” 　　金发贵族喃喃自语，他的确没想到。 　　经过韦格斯的洗礼后，伊恩早就培养出了这种警惕性——他当然也不相信哪来的灵能能穿透南海遗迹群足够更替天象的灵能场域变动，但这种事情，谨慎总比不谨慎好。 　　与此同时，伊恩再次举起剑，令帕特里克摆脱了‘我居然真的比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年轻人？’的那种微妙情绪。 　　他也伸手，握紧腰间的剑柄。 　　“即便我有杀意，但始终压制，没有出手……” 　　贵族耐人寻味地说道：“你真的要与我战斗？” 　　“不。” 　　而伊恩认真道：“是你要与我战斗。” 　　“帕特里克，你不会觉得，你在袭击了歌塞大师，格兰特子爵还有依森后，我们还能让你活着离开吧？” 　　“原话还给你。” 　　抬起剑，指向眼前的面沉如水的金发男人，白发少年平静地宣告：“帕特里克。” 　　“——如果你能死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伊恩的言语就像是利箭，他已经开始调动自己体内的源质，令纯白的发梢都带起一阵微蓝与浅金交杂的流光：“如果你不是半吊子，而是真正为依森嘉德着想的话，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 　　而帕特里克沉默地握住自己腰间的秘银长剑，似乎正在思索。 　　但伊恩知道，对方即便是将依森真的当成自己的子嗣来看，都绝无可能‘去死’。 　　勾连精灵海盗，联络土著，造成如此大的损失，甚至就连以太武装子株都用来袭击——帕特里克的决心，恐怕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事实也的确如伊恩所想。 　　“你说的对。” 　　帕特里克拔出剑来，秘银合金长剑细长又锐利，肉眼可见的青蓝色雷霆在其之上流转。 　　他的双目中突然升腾起肉眼可见的杀意，语气也变得冷冽：“我的确不能这样死掉，即便要死，也得是正大光明地被艾尔斯亦或是歌塞老师击杀，那样才有意义。” 　　“而我最少也必须废掉依森嘉德……以及杀掉你——聪明的小子，那些秘密虽然大多是你自己推断出来的，但有些时候，知道这些秘密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是埃伦侯爵吧？他手中有你的把柄，也有你所渴望的诱惑……” 　　伊恩双目中水色的光晕闪动，而瞳孔中央，银色的虹膜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铭文字符，他轻笑道：“你从一开始就毫无选择，只是愚蠢如你，却不知道。” 　　“是啊——我就是个愚蠢的半吊子。” 　　此时此刻，黑色的血肉之花，从帕特里克的肩头绽开，露出其内部灿烂的青蓝红三色内核。 　　男人有些黯然地自语：“你可真是能看穿人心，小家伙。我有点怀疑艾尔斯那家伙究竟知不知道你的这一面了。” 　　“如若知道，以他的性格，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自帕特里克肩头绽放的花朵在瞬息后枯萎，紧接着宛若流动的血液般朝着他全身蔓延——它看似血，但却比血更加粘稠厚重，在呼吸间就把金发贵族的躯体覆盖，并将他的身体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那是埃伦家族的以太武装·黯华的子株。 　　虽然不是真正的以太武装，却比一般的铠装更加强大，且符合埃伦家族成员的战斗习惯。 　　帕特里克虽然自称为半吊子，但他的天赋并不低，他能清晰地感应到，伊恩的战斗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强，而且灵能绝对不是少年表现出来的‘观测系灵能’。 　　假如只是将对方视作强大的第一能级加灵能者来对待，自己有极大可能会输，甚至死——所以他也毫不留力，直接启动以太武装子株，用绝对的暴力碾压对方。 　　但意外发生了。 　　伊恩抬起手，他举起自己手中的水枪。 　　“发射。” 　　道出咏浪之力，按下扳机，增压过后的水柱登时迸射而出！ 　　滋—— 　　水柱飞驰，但这水柱却并非无色透明的纯水……而是掺杂了一抹奇异的黑！ 　　帕特里克并没有太在意这道水流，随手将其拍散。 　　金发贵族本来还想要放点嘲讽，譬如说‘你就打算用这个对付我？’，但话未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对。 　　噼啪——电流开始不正常地跳动，原本安静覆盖在帕特里克身上的以太武装子株突然竖起一根根尖刺，就如同海胆一般，且不断地蠕动，而原本已经被盖住的脑袋也随着黯华的异常而褪下，露出对方惊愕的面孔。 　　“依森的血？！他居然连这种机密都告诉你了？” 　　——就连侯爵夫人都不知道这事！ 　　匪夷所思地抬起头，看向伊恩，帕特里克已经完全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他恐怕早就知晓黯华子株的缺点：在接触到有着相同蚀光炼龙之血时，子株无法像是本体一样自动服从穿戴者。 　　毕竟是专门分离出来的子株，本来就是给外人使用的，故而在鉴别指令方面有所缺陷。 　　这个时候，有自己生命的生物以太武装缺陷就暴露了！ 　　当然，伊恩不需要推测，他已经亲眼看见过以太武装·黯华，只需要用银色芯片调出相关资料就行。 　　帕特里克话音未落，少年的剑光已一闪而至。 　　即便是第二能级升华者，也只能在惊愕之余勉强看见，自己的视野中亮起一道浅金色的流光。 　　在这瞬间，帕特里克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等等，伊恩不是水属升华者吗？ 　　——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土系了？！ ###第267章 你以为是电克水，其实是土克电哒！ 　　虽然升华者间的克制并不像是伊恩前世的某款宠物养成游戏那样，是电克水，而地面克电……但帕特里克的确有应对水属升华者的特殊心得，也是他一直都从容自若的原因。 　　但伊恩这一剑挥出带起的浑厚土属源质，登时就把他整不会了——所有的战术预备都得推翻重来，所有的准备措施瞬间完全作废。 　　一时间，他只来得及抬起剑。 　　但如此简单的防御，怎么可能挡得住早就做好准备的伊恩？重渊铁剑虽然沉重，但在少年手中却像是树枝般轻盈，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不断变换的轨迹，倘若是普通人甚至无法看见伊恩同时调动手臂腰胯与大腿，以及借力于地的动作。 　　仅仅是瞬间，缠绕雷光的细剑就被荡开，无锋的重剑将要砸在帕特里克肩上，令他筋断骨折。 　　但金发贵族却不闪不避，甚至右脚前踏，正面迎上这剑——没有完全爆发的力量虽然还是砸碎了帕特里克的右肩，但却并没有像是伊恩想象的那样伤到对方的脊椎。 　　而与此同时，漆黑却带着青白色雷光的血液却攀附在重剑之上，急速朝着伊恩的手臂卷来。 　　虽然前期判断失误，但帕特里克能看出，伊恩手中的这把剑是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武器，没有它，仅仅依靠升华技艺和拳头，第一能级是绝不可能对他致命伤害。 　　但伊恩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他并没有松手放剑，反而口中轻吟一声曲调，登时水枪中的黑色液体就腾起，与帕特里克的黑血对冲。 　　虽然依森嘉德的血无法对帕特里克直接操控的血造成什么阻碍，但却也足以让对方攻势一滞。 　　伊恩收剑，后退一小步，紧接着呼唤周围的砂石，为自己身上覆盖一层细密坚固的砂砾。 　　可与此同时，帕特里克身上的伤势也急速自愈——骨骼粉碎对于蚀光炼龙血脉来说根本不是事，稍微黏在原地就行，他们只需要血就可以维系全部的战斗力。 　　而这一次，是帕特里克率先发起进攻，他身形一闪，电光般的刺击朴实无华，直取伊恩心口。 　　但少年仿佛未卜先知，居然提前抬剑架住了这一记刺击，令本以为最少能让伊恩见血的贵族有些惊愕——但他的攻势并没有结束，凭借胜过伊恩极多的反应能力与速度，他甚至直接又刺出五剑，分别攻向咽喉，左肩，肾脏，下腹与大腿。 　　这是最典型的决斗快剑，是贵族间常用的竞技技法，但帕特里克显然极其精通此道，已经将其化腐朽为神奇，这般攻势之快之疾，几近于战争中的万箭齐发之势。 　　即便是格兰特子爵看见这一剑，恐怕都要咋舌，如果不是靠着以太武装的压制，真的肉身对战，他能赢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但伊恩的剑法更是不能用神奇来形容，更像是某种奇迹—— 　　短短瞬息之间，攻防已经交错好几个回合，帕特里克直刺咽喉，伊恩竖剑格挡；贵族借力刺向左肩，他顺势后撤半步规避；男人斜剑划向肾脏与下腹，少年更是直接借着后撤的步伐一剑斩下，差点将角度不对的秘银细剑当场砸断。 　　如若不是帕特里克感觉到不对劲，第五刺留了七分余力，见状不对及时收剑，他这柄秘银决斗剑当真会被重剑直接砸弯甚至砸断！ 　　锵—— 　　而就在攻防全部结束时，才能听见两剑相交的清脆震鸣在祭祀地回荡。 　　溢散的雷光与缓缓消散的土源质对冲，虽然前者更胜一筹，但后者显然也没受什么伤。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惊疑不定地看向前方，帕特里克直接后退半步，采取守势——他其实并没有吃亏，甚至刚才那五剑的力道已经将伊恩击退三步，看上去步伐不稳。 　　但他又不是傻子，会被这种简单的战术骗到……伊恩可能的确被他击的后退，但整体剑势却圆融无缺，就像是个大铁球一般密不透风，他已经用上了闪电快剑的技巧，却仍然无法攻下。 　　而更加令帕特里克震惊的是伊恩的剑术境界……自己浸润了十几年的剑法居然没有一个年龄可能还没他剑术练习时间长的小年轻高？天赋这么高还当个屁鉴定师啊，直接去找个骑士团，不出五年直接就能被选入巡监骑士团当预备役了好么！ 　　——只要没办法看出伊恩的破绽，他再怎么尝试进攻都不会有用处。 　　这是帕特里克得到的答案。 　　但破绽这东西，对先知来说又不存在。 　　此时此刻，伊恩双目中光晕流转，而他的头上，还有一只小小的妖精蝴蝶正匍匐着看热闹。 　　正是凭借这支小妖精进行临时占卜，进行战术决策，再搭配上他原本就已经接近于大师级的剑技，别的不说，伊恩觉得挡住帕特里克的攻势并没有问题。 　　只是尴尬的问题也来了。 　　——不动坚城这个体系吧……假如是同级对拼还好，双核加成与双传承的伊恩普通攻击杀伤力恐怕就比得上其他人动用升华技艺了。 　　但在这种越级挑战的情况下，哪怕是搭配妖精之翼和咏浪者加速，伊恩觉得自己也追不上帕特里克的速度。 　　他其实根本没办法对对方造成致命伤害，最多像是最开始那样，打帕特里克一个措手不及，消耗一点对方的体力。 　　但他并不担忧。 　　因为站在时间这一方的，是他。 　　“呼。” 　　深深呼吸，伊恩感受着自己体内古龙心核流淌出充沛的源质，浅金色的光晕自心口而始，蔓延至肺部，内脏，手臂与下半身，坚韧的质感开始在他的皮肤表层出现，令少年的身躯宛若某种玉石，又宛若某种金属。 　　——如今的伊恩，即便是正面硬接帕特里克之前的五剑，也未必会受到重创。 　　这就是最强守护真形的力量。 　　虽然这种沙铠状态，消耗非常大，但少年四年来一直都在累积，他有远胜过第一能级，甚至第二能级也绝对无法比拟的储备。 　　在他的面前，最起码帕特里克这个等级的对手，不配和他打消耗战。 　　而帕特里克也彻底提起精神，思虑着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双方对峙，调整自己的状态，准备开始下一次的交锋。 　　不过，这一场本就很难有结果的战斗，最终还是因为意外而无疾而终。 　　轰隆隆—— 　　环绕整个祭祀地的人造河流突然翻腾了起来，而远方的河道深处，自远至近，传来了极其动荡的轰鸣。 　　以及，一声颇为熟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快点，快点，后面那个大家伙快追上了！” 　　听见这个声音，无论是伊恩还是帕特里克都睁大双眼，两人甚至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四目相对，都是无以伦比的震惊。 　　没过多久，这种无声的惊愕就被打破。 　　因为一个有着墨绿色长发的海盗，正大吼大叫着趴在一头肥硕的铁甲鲨身上，而鲨鲨正如闪电一般在人造河道中急速奔驰，飞速前进！ 　　“加速加速！可恶，已经是极限了吗？！” 　　而在其后方，庞大的水属性源质更是为两人带来惊喜呀！ 　　“腾澜巨鳗？！” 　　“土著的图腾主？！” 　　伊恩与帕特里克齐齐发出惊呼，而庞大无比的巨鳗，此刻就如同超高速列车一般，沉默地驾驭着水流，顺着堪堪装得下它的河道，一路朝着前方…… 　　蛮不讲理地创去！ ###第268章 洪涛之剑 　　“腾澜巨鳗在追鲨鲨？” 　　看见这一幕后，伊恩立刻回头，双目锁定帕特里克。 　　没有任何犹豫，少年此刻双手握剑。 　　四年来，他从未懈怠过练习，也从未遗忘过昔日的战斗，通过银色芯片不断读取自己过去的记忆，少年每个夜晚都在与当年所面对过的所有敌人战斗。 　　而其中最强大的，便是流音骑士韦格斯，一个真正意义上站在第二能级巅峰的骑士，被希利亚德评价为‘如若不是蹉跎这么些年，可以轻松进入第四能级’的‘天才’。 　　虽然说，他与希利亚德老师对拼数千剑，最后被轰成重伤，只是凭借拼死一搏才伤到老人。 　　但能与希利亚德同等级对招千次，这本质上就是对他天赋才情的一种最高肯定。 　　伊恩也曾与他交战，如若不是对方气力衰落，伤势累加令自己濒死，哪怕是少年进入先知之剑的状态，也未必能与他、韦格斯正面对敌几招。 　　但那是当年。 　　如今的伊恩，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单凭剑法就能对抗韦格斯那种可以持剑对抗铠装甚至是以太武装的第二能级巅峰，但他至少学会了敌人最强的剑招。 　　珐琅蝎蛛的‘叩打’。 　　伴随着白发的少年肃穆地举起手中的重渊铁剑，漆黑坚固的剑身上亮起浅金与青蓝两色的源质光辉，一种山岳般坚不可摧与大海般起伏磅礴的气息就像是涟漪一般以其身体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令伊恩仿佛化身于海啸中佁然不动的古老礁石。 　　沙铠学徒并没有自由控制重心的力量，只能将自己牢牢地扎根于大地之上，但是咏浪者有，妖精之翼更有，就如同控制水流一般将大地的力量向敌人倾轧而去。 　　不需要思考，早就练习过无数次的剑技流水一般施展，伊恩轻喝一声。 　　而后挥剑。 　　肌肉，流水和足下大地的力量齐齐爆发，他手中的长剑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爆鸣，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还在惊异腾澜巨鳗出现的金发贵族才刚刚将头转过来。 　　那一刻帕特里克脸上的讶色还未结束，他堪堪抬起剑，秘银长剑与双目亮起明亮的电光，肉眼可见的电流在其肌肉和空气中噼啪闪烁，汇聚着纯粹的破坏力。 　　但破坏力并不代表力量。 　　倘若从旁观者的角度砍去，伊恩就是双手握剑，然后向前踏出一步，流畅地斩出一击连大气都被彻底撕裂的猛击，而帕特里克似乎想要格挡，但却被这骤然爆发的狂猛大力给直接轰飞，朝着似乎已经陷入狂乱状态的巨鳗砸去—— 　　在那瞬间，帕特里克仿佛从伊恩身上看见了海潮与山峰，他挥剑，就如澎湃的巨浪，又如不可抵御的山崩，少年剑指何处，何处就将被这力量吞没。 　　“大骑士——” 　　在被打飞的刹那，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这个想法：“十四岁的大骑士剑技？！” 　　“而且，他调动源质的速度居然比我快？！” 　　论起纯粹的力量，金发贵族是胜过双第一能级巅峰的伊恩的，但是他从未用过以力压人的技法，雷霆快剑本就是以反应速度和武器之锋锐伤人的高效率杀人技，当敌人的技巧不逊色于使用者时，力量的多寡就不是关键要素。 　　更不用说，伊恩调用力量的流畅程度远胜过帕特里克。 　　但这也是极限了，少年深知自己这一击也不可能真的打伤对方，所以将帕特里克打飞向巨鳗后，他自己也毫无追击想法，而是转身一跃，朝着巨鳗前方的鲨鲨飞扑而去。 　　嗡——妖精之翼的力量同时作用在伊恩和铁甲鲨的身上，而鲨鲨似乎也察觉到伊恩的到来，它无声地欢呼着，配合少年的力量加速。 　　转瞬间，一人一鲨，外带一个还在惨叫的海盗船长，巨大的力量推动，瞬间就将铁甲鲨的速度加速到这个环境的巅峰，水流震荡起来，而后自然而然地在大鲨的前方分开，而后又在后方推动它的前进。 　　轰！一个呼吸，鲨鲨便已加速至极限，与巨鳗拉开了距离。 　　而帕特里克被轰在巨鳗的身上，激发起了这头第二能级魔兽的狂怒嘶鸣，但它还是继续向前，急速飞驰。 　　仅仅是三秒不到的刹那，原本还在激斗的土著祭祀地已经空无一人，只余巨兽回声。 　　“呋……输了一招啊。” 　　被轰入巨鳗身上的帕特里克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被巨兽带着向前穿过一个个洞口隧道的他基本上已经没可能迅速回到原本的祭祀地，更别说回头找依森嘉德了。 　　但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 　　“这些寄生虫……” 　　此刻位于河道中的巨鳗没办法回头对付自己身上的人类，帕特里克也不怕这头傻大个，但他却察觉，巨鳗的血肉间，居然有极巨量的蓝色寄生虫正在蔓延。 　　这些寄生虫，他也见过。本地原生的迷宫种野兽和生物大多都有对抗这种寄生虫的方法，或是超高亦或是超低的体温，或是坚固不留缝隙的外壳，亦或是找其他强势但是危害不大的其他寄生虫提前寄生亦或是共生自己。 　　但是，对于外来的野兽魔兽，以及那些被寄生虫豢养的生物，它的寄生速度就快的可怕。 　　原本帕特里克认为，这大概就是这种寄生虫极端的两种可能——一种完全无用无法寄生，一种直接夺取肉体吞噬大脑。 　　然而现在，他看见了第三种可能性…… 　　“强化？！” 　　以帕特里克蚀光炼龙血脉对生物电流的敏感性，他立刻敏锐察觉到，这种奇特的寄生虫，在寄生成功后，居然并没有吞噬巨鳗的神经系统，也没有尝试去取代大脑……与之相对的。 　　它们居然开始接驳，亦或是说，‘融合’在了巨鳗的神经系统中，帮助这头庞大的巨兽，可以更好更快捷地操控自己的身体，大大提升了这巨兽的反应以及速度！ 　　这也是为何原本应该追不上铁甲鲨的腾澜巨鳗，居然可以在地底遗迹溶洞群这种不利地形上，差点追上那头铁甲鲨的缘故！ 　　“……这种寄生虫，和红杉土著绝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中笃定这一点，他亦是想起之前与艾尔斯互通书信时，听说过的可以和魔兽融合的大萨满一系的传承：“这些土著的图腾主能够豁免寄生虫的寄生，反而将其转换成提升身体素质与反应能力的强化殖装。” 　　帕特里克若有所思道：“看来是和蚀光炼龙相同类型的传承吗？可惜……”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将这种寄生虫带回家族，绝对能更进一步地优化血脉。” 　　而与此同时，已经几乎快要甩脱巨鳗的伊恩，也同样察觉到鲨鲨身上的怪异囊肿。 　　他不禁皱起眉头：“坏了，难怪速度好像变慢了不少。” 　　“鲨鲨也被寄生了吗。” ###第269章 辅助记忆器官 　　此刻，湍急的地下河中，还能隐约听见后方传来的巨鳗嘶鸣。 　　腾澜巨鳗是南岭行省南海特有的魔兽品种，或者说，是和土著牢牢绑定的魔兽。 　　沼地鳄龙在其他多个区域都有着亚种，腐影蛛亦有类似的同类在迦南摩尔的雨林中徘徊，唯独大红杉林树海与腾澜巨鳗，是红杉土著特有的豢养种，被牢牢绑定在一起的魔兽。 　　这种巨鳗有两种晋升途径，一种是类似电鳗的放电，一种是操控水流——追击伊恩等人的是操控水流的那头，操控电流的是公鳗，不知道有没有一同进入遗迹。 　　“那头鳗鱼好像也被寄生了，但似乎速度反而变快了？难道说土著相关的魔兽可以免疫寄生虫的侵蚀，反而将其化作殖装？” 　　——什么血脉专属殖装！ 　　此刻，伊恩没办法为鲨鲨动手术取出寄生虫，他能感应到自己身下的铁甲鲨其实相当痛苦，只是被逼无奈，只能全力前进。 　　可越是全力向前，血液流动越快，寄生虫就越是容易抵达脑部，如果不是鲨鲨几乎完成了金属化，内部温度极高遏制了寄生虫活性，恐怕早就被吃掉大脑了。 　　但情况依旧不乐观。 　　伊恩无法判断巨鳗目前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至少对方如此凶暴的状态绝对不对——腾澜巨鳗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佛系的魔兽，这从它们甚至可以接受哈里森港的船队去奥戴尔礁旁边捕捞鳗群就能看得出来……没有土著的祭祀和指令，它们平时的状态就是什么事也不干。 　　哪怕是被鲨鲨撞了一下腰，以它们的智慧也记不了这么久！ 　　巨鳗追击凶猛，鲨鲨只是凭借本能加速躲避，只是运气好所以才没有被堵在死路。 　　现在有伊恩指挥，它很快就躲到一个稍微狭隘一点的分岔道中，那里有一块坚固的竖石能卡住河道。 　　但巨鳗毫不减速，直接一头撞来。 　　轰！！！ 　　登时，原本大概能卡住巨鳗的岩石在瞬间就被彻底粉碎，不过速度还是降低不少。 　　而接下来，伊恩就连续不断地选择狭隘的洞口，让似乎失去理智的巨鳗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洞口减速。 　　轰！轰！轰！轰！轰！ 　　登时，连续五次近乎于小地震般的震荡出现在溶洞群中，漫天水雾尘土弥散，而巨鳗也因此而受伤流血，巨鳗经过之处的河道全部都变成淡蓝色。 　　它还在发出狂怒的嘶鸣，虽然也搞不清楚它究竟为何而怒。 　　可惜没用，没过多久，伊恩就带着鲨鲨摆脱了巨鳗——逃跑的时候他还开启了寂声戒指，如此一来，哪怕是对方能听声辨位，也没办法知道他们究竟跑去哪个方向。 　　这就是先知逃跑和普通鲨逃跑的区别！ 　　一段时间后，伊恩确定巨鳗无法追上来时，他便安抚鲨鲨，让它停留在一处还算是宽敞，但也不是太深的河道边。 　　这里的河道似乎也经过人工修整，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小石台，上面的铭文经过千年河道满溢后的流水冲刷，已经难以辨别了，只能隐约看出【3……中央快速通道……】这些词汇。 　　应该是当年红杉基地内部的水道运输系统之一。 　　“喔……” 　　鲨鲨发出疲惫又痛苦的声音，伊恩没有多话，双目中亮起银青色光晕，准备直接进行透视手术。 　　鲨鲨的情况并不好，它受伤颇重，少了一侧的鱼鳍，难怪之前逃窜时动作并不灵便，而那里是寄生虫的重灾区，密密麻麻的小虫在这伤口中游动。 　　心中一沉，伊恩再次认真检查，却发现情况也没想象的那么差——鲨鲨体内的寄生虫反而不多，它伤口失血的同时也将寄生虫大量排出，加上金属基生命的高体温，内脏周边虽然的确有噬脑虫，但都被直接烫死了。 　　“有点疼，忍着。” 　　拍了拍鲨鱼皮，伊恩直接用手探入鲨鲨体内，挖出一把把满手的噬脑虫幼体……此刻他才发现，这些噬脑虫居然是可以像是管水母一样，多个个体组合成一个大的‘神经节’。 　　在鲨鲨的伤口处，因为无法进入体内，大量噬脑虫甚至组合成了一个小小的大脑形囊肿。 　　换而言之，他之前对噬脑虫的判断还是有所失误的——这个虫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吞噬大脑的虫，反而更像是某种软体动物。 　　它根本就是一个活着的，会自己找肉体的活神经！ 　　而当初歌塞大师体内的白色囊肿，仔细想来，应该也就是一个小型的噬脑虫大脑…… 　　挖出主要病灶后，伊恩又用自己的源质对鲨鲨体内深处的一些虫卵进行覆盖式杀虫，这对鲨鲨来说的确很痛苦，类似于最原始手段的化疗，但它也明白总比继续被寄生来得好。 　　“差不多就这样……可惜我这里的再生药剂不够你所需的份量……你受苦了。” 　　伊恩心中对鲨鲨是充满愧疚的，毕竟是他指挥鲨鲨去撞击巨鳗，导致它被一路追赶还被寄生，对方如今所有伤势他要负全部责任。 　　与此同时，伊恩头顶趴着的霜蝶突然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跑到了鲨鲨头顶，匍匐了一会。 　　但估计是鲨鱼皮太过粗糙，而且温度很高，和伊恩的感觉大不相同，故而小妖精又晃晃悠悠地飘了回来。 　　“喔～” 　　看见这只霜蝶，鲨鲨却突然精神了一下，似乎是因为那点凉意感觉到舒畅。 　　可惜这点凉意只是一时，看见霜蝶离开后，它有些遗憾地摆了摆身体，强行表现出自己‘还很精神！’的感觉后，便沉沉睡去。 　　铁甲鲨不是真的鲨鱼，即便是停留在河道中也能呼吸，而注视着鲨鲨迅速入睡休息后，伊恩又转过头，看向河道边的另一个几乎快没气的人影。 　　“……看在你也算是救了鲨鲨一命的份上。” 　　少年微微摇头，从腰包中抽出小刀：“没有麻醉剂，忍着吧。” 　　海盗船长安多尔自然还活着——他和鲨鲨一同坠入主河道后，就一直在和鲨鲨逃亡，摆脱后面巨鳗的追杀。 　　因为刚才伊恩使用妖精之翼并支付鲨鲨加速，他在剧烈的震动中半昏迷了过去，但即便如此，还是紧紧地扒拉在鲨鲨身上，居然没有被甩下。 　　他在之前的逃亡过程中失去了一条腿，应该是被寄生后当机立断斩下，再加上也是升华者，所以目前情况还好。 　　伊恩取出病灶后，甚至没发现对方体内有零散的虫卵，和昏迷后被寄生的歌塞大师完全不同。 　　事到如今，河道内昏迷有一人一鲨，而伊恩盘膝坐在地面上，颦眉凝视着眼前已经开始失去活性的噬脑虫聚集体。 　　就像是一坨没有壳的蜗牛，一个会动的，黏答答的大脑。 　　“这个寄生虫，究竟是什么玩意？” 　　他喃喃自语，猜测着可能性：“仔细想想，它能将人的大脑取代，然后联通灵能网络……歌塞大师在虚弱的时候，甚至被迫链入了灵能网络，还学会了奇怪的工程师手册。” 　　“难道说……”伊恩眉头一挑，他从地上捡起噬脑虫的尸体，认真端详：“这玩意，其实是某种辅助记忆器官不成？” 　　“只是因为某种改造而变得凶暴化，甚至会主动进行强制共生……最后反过来鸠占鹊巢？” ###第270章 中枢控制室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之前，伊恩就从壁画中知晓，红杉土著的先祖使用了不少方法，来让后代能够记住他们所需的那些知识。 　　效果最稳定最好的学习机器，因为维护困难，能耗过大而被淘汰，最终这个有着外星异种生态圈的实验室，选择去使用了一种生物插件去承载那些必须的记忆，同时也改造自我，将一部分最关键的知识和思维钢印打入后代的DNA中。 　　伊恩知道，泰拉人是一种DNA极其稳定，基本不会因为子嗣繁衍而发生异常突变的稳定种族，这个好处是他们即便是在各种极端情况下也能保持稳定不变异，而坏处……配合泰拉人的生物炼金术，没有坏处。 　　但倘若没有生物炼金术，坏处最多也就是畸变，以及难以通过突变来适应一些极其异常的特殊环境。 　　可是，泰拉人本来就对全部环境都具备适应性，这个坏处当真等于不存在。 　　同理，倘若将知识编写在泰拉技术的生物插件乃至于他们自己体内，那的确比什么都稳定的传承方法。 　　然而…… 　　一切技术不出问题，其前提是人不出问题。 　　某一代红杉大长老，就有了别样心思。 　　他想要永生。 　　“是改造辅助思维器官，让自己的记忆覆盖那些安装了思维器官的人吗？” 　　第一时间，伊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 　　很有可能。 　　当然，作为继承了前纪元文明技术的大长老，和已经劣化不知多少次的大萨满相比，他肯定很清楚残响，回声和镜面的不同。 　　仅仅是记忆覆盖的残响，根本算不得永生。 　　而即便是改造过后的寄生虫自带神经网络和思维算法，也不过是回声。 　　距离真正永生的镜面之法，仍然有着很长的距离。 　　但问题是…… 　　“这世界有灵能啊——这个辅助记忆插件的猜测倘若属实的话，它的快速链接和知识传导，估计也是一种思维共享的灵能。” 　　一把将手中的噬脑虫大脑捏碎，细细观察其中残留的一些灵能痕迹，伊恩到也不觉得恶心，只是感到兴趣盎然：“难道说，那位大长老将自己融入了噬脑虫的灵能网络，只需要不断更新换代噬脑虫的宿主，就可以保证自己的思维一直流传？” 　　“而歌塞大师之所以之前会表现出异常，就是接触到了噬脑虫灵能网络中储备的知识，亦或是一部分大长老的记忆？” 　　思考这些可能性，伊恩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红杉土著当年会离开红杉基地了。 　　某位掌握了几乎所有钥匙的大长老，为了永生，将其他族人作为复制自己意识的血肉工具，导致其他红杉族人起义——双方的战斗，导致了相当多生态工具的损毁，那些当年还在生态圈中的各种魔兽和生物都离开了生态圈，令原本稳定的基地局势劣化。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第四能级的凛霜结晶龙和寄霜蝶都能在冷却库打起来，当年的乱象绝对比现在要激烈几十倍。 　　大长老肯定失败了，这从四把钥匙都被土著保存就能知晓，但因为生态圈的毁灭，他们还是不得不离开了‘圣地’。 　　“那个大长老，未必就彻底死了——就和大萨满一样，鳄龙的死亡或许是他金蝉脱壳的一种方法，红杉土著内部未必没有他留下来的后手。” 　　“当然，鳄龙已死，即便大萨满还真的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肯定没有那么高的技术，最多就是备份一个记忆。” 　　用河水洗了洗手，伊恩站立起身，环视四周，他思索着：“至于当年的红杉人，应该是想要将噬脑虫全部销毁的，但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办到这点就匆匆撤离基地——看现在这情况，噬脑虫活的好好的呢，最多就是有些意识不太清醒，有些迷糊。” 　　综合多方情报，心中对红杉基地中昔日出现的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伊恩不禁有些感慨：“也幸亏当年伊奈迦二世忍住了诱惑。” 　　“作为那个年代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他想要转移自己的灵魂恐怕是轻而易举吧？得到回声的技术后，他更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将符合要求的人转化为镜面。” 　　“要知道，以那时伊奈迦二世的人望威望……就算是他想要永生，恐怕都会有崇拜他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献出自己的身体，成为他新一代行走于世间的肉身。” 　　“就像是当年我所在的家族那样，得到这种秘法，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让他永生一样。” 　　——或许，正是这种几近于视为神的崇拜，才让伊奈迦二世决意否决这种永生之法。 　　因为了解永生有多大的诱惑，所以伊恩才能明白，那个时候的伊奈迦二世，究竟是回绝了怎样大的利益与未来。 　　又等待了一会，伊恩察觉鲨鲨和安多尔想要醒来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便用预知视界观察了一下它们的未来。 　　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后，他前往周围探索。 　　巨鳗已经不见，帕特里克也没有追上，想必是失去目标后的巨鳗和他打起来了。 　　而依森嘉德现在也与歌塞大师在一起……伊恩也不知道听见自己暗示后的依森嘉德有没有准备好迎击帕特里克的手段，但有歌塞大师在，应该是没问题的。 　　顺着缓缓流淌的地下河，伊恩观察着周围四通八达的人造与自然支流。 　　预知视界也有一点不好，就是没有危险的时候，就算是有霜蝶这种媒介，也看不出哪个方向是否是自己想要去的方向……的确有危险的区别，但危不危险并不代表伊恩需不需要。 　　而这个时候，就只能随便选条道赌一赌了。 　　伊恩选择了一条向上的河道，因为他从河道彼端听见了轻微的运动声，不是水声，也不是魔兽的声音，相当规律，像是机械运转声，令少年有些好奇。 　　没走多久，他就看见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人。 　　咚，咚，咚。 　　经过修整的半天然洞窟中，应该是前纪元文明在这里修建的一个维修人员休息站，能看见一座腐朽的河边维修小屋残骸，而前方就是一扇密闭的金属门。 　　这扇金属门没有之前祭祀地周边房间的抗腐蚀铭文保护，如今已经几近于全锈，但它仍然坚固。 　　咚，咚，咚。 　　而一个人赤裸着身体，看上去与之前的畸变人极其相似的人形，正在用力捶打着这个门。 　　伊恩握紧手中的长剑，他本以为下一瞬畸变人就会转头攻击他，但却未曾想对方根本将他视作不存在，仍在用及其规律的节奏敲打着已经凹陷下去许多的金属门。 　　咚，咚，咚。 　　他还在敲打，口中喃喃自语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必须回到中枢控制室，必须回到中枢控制室，必须回到中枢控制室，必须回到中枢控制室……” 　　金属门前还有许多尸骨，有人，有野兽，也有魔兽，这些尸骨大多都已经白骨化，但还有一些仍在腐烂。 　　捡起一根长骨，这大概是某种野兽的脊椎骨，但却完全硬质化，与其说是脊椎，不如说是一根棍子。 　　类似的畸变发生在每一处，每一个尸体都被寄生过。 　　咚，咚，咚。 　　当伊恩走到这个畸变人身后时，他还在持续不断地敲门，少年眯起眼睛，银青色的光晕闪动，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啪，他挥剑，畸变人的头颅被击碎，但里面空无一物。 　　只有一截还在成长的粉红色绦虫正在蠕动。 　　动作仍然没有停止，他还在敲门。 　　“脑袋被吃空，依旧在敲门吗。” 　　淡淡地说道，伊恩又是一剑，将畸变人的肉体彻底打碎，他的肚腹被自己的脊椎骨撕裂，而随着内脏一同流出来的，是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红蓝相间的虫卵和蝌蚪形状的幼虫。 　　这些虫正在蚕食血肉，壮大自我，并互相融合，将自己体内的神经结构勾连至一齐，重新塑造被寄生者体内所有的感知结构。 　　可即便是已经如此，这个人形的肌肉，还拖拽着这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朝着大门攀爬而去。 　　“必须回到中枢控制室……守护第一生态实验室……不能……不能让大长老得逞……” 　　还算完好的口腔和喉部仍在挤出人类已经无法听懂的残破声音，只有有着银色芯片的少年能够通过解析理解。 　　而这话有为他带来了全新的疑惑。 　　“不能让大长老得逞？” 　　他有些疑惑地自语，然后看向自己剑下的寄生畸变人：“怪事，依照线索来看，寄生虫背后的，难道不是大长老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271章 幽萤水母 　　畸变人和噬脑虫已经死去，伊恩检查旁边的维修小屋。 　　维修小屋使用石头铸成，关键部位安置金属骨架稳固。 　　千年后，金属在水汽的侵蚀下逐渐腐朽，反倒是岩石仍然屹立。 　　小屋内储备的维修零件大多都已腐朽殆尽，精密的磁感器械早就失活，更不用说那些已经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一堆废渣了——遗迹内部的自然灵能场域也是一大推手，它们的存在令这些工具难以维持自己原本的形态。 　　但多少还是能剩下点东西的。 　　“精金？” 　　因为预知视界提示有紫色的气息，伊恩才能从一大片黑色废料中，遴出七粒还保存有完整结构的暗金色金属粒。 　　这些金属粒大多都是钻头亦或是微型刀片，应该是当年维修器械中的关键部位。 　　虽然工具的其他部位都已经腐朽，但它们经历千年仍然依旧如初。 　　别看少，精金一般来说只作为合金添加剂使用，只需要米粒大小一点点，就足以让一柄武器亦或是关键零部件脱胎换骨——而前纪元文明居然能在一个维修小屋中置放纯精金工具，这得豪奢至什么地步！ 　　不对。 　　感慨道一半，伊恩却转过头，看向身侧的金属。 　　他若有所思：“中枢控制室……倘若刚才那头噬脑虫说的话没有撒谎的话，那么这起码也是一条通向遗迹核心区块的便捷通道。” 　　“这个维修站，估计不一般。” 　　不管一般不一般，精金的收获是巨大的，搭配歌塞大师送出的瑟银，伊恩已经有了强化重渊铁剑的计划预案。 　　那绝对会是一柄杰作。 　　并没有立刻尝试去打开那扇生锈的金属门，现在的伊恩只是用银色芯片做好地图，然后回到河道周边。 　　此刻，海盗船长安多尔已经醒了，正盯着自己只剩下一条腿的下半身，有些发愁地揉着自己仅剩的那条腿。 　　“哎，就算是以我的再生能力，想要再长出一条腿也很难啊……只剩下一条腿，在这个遗迹里该怎么办？” 　　伊恩来的悄无声息，令安多尔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这个任务，到应该早点调查南海究竟有啥怪玩意；从迦南摩尔最近南方油水太少没钱赚，到兽人全都是群穷鬼。 　　他咒骂的对象从帕特里克到早饭的鱼刺太多，从伊恩开挂一般的透视和歌塞大师扔钱战斗的炼金师战法，甚至就连土著和自己手下都骂，一个疯狗见人就咬，一个废物的要死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身后，正认真学习迦南摩尔粗口该怎么说的伊恩时，安多尔的心瞬间就凉透了。 　　“对，对不起！我刚才……” 　　“看在你帮鲨鲨逃命——虽然也是帮你自己逃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 　　伊恩抬起剑，用剑脊拍了拍这位有着墨绿色长发精灵海盗的脸：“你为你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但机会仅仅是机会。说吧，海盗，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杀你？” 　　少年的语气很平静，但正因为这种平静，反而给予安多尔一种生死不由自己，存活全凭其一心的畏惧。 　　和依森嘉德那种傻白甜不一样，他当初在铠装内时就已经看出，眼前这个好看的白之民，本质上是不会把敌人当人，从骨子里就散发着冷漠与无情的疯子！ 　　“我，我目前身上只有魔药配方，其他的东西都不在身上……” 　　安多尔搜肠刮肚，也只能颓然地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少为自己赢得‘活下去机会’的东西。 　　至于魔药配方，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已经走上妖精血脉之路的天才来说，属实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东西拿出来只是垂死挣扎。 　　“好。” 　　但伊恩却眉头一抬，颇为感兴趣道：“说说你是什么传承？” 　　“幽萤水母……” 　　安多尔搞不太清楚状况，他完全想不到伊恩居然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迦南摩尔那边比较常见的水系传承……哦对了，我还会制造活木船的活渔网！” 　　说到自己的传承，这位海盗船长才想起来自己平日对座驾的改装了——他旗舰活木船的渔网就是由他根据自己的传承进行改造，可以释放出吸引鱼类的荧光，获得更多的猎物。 　　最开始他不觉得这种东西对于伊恩来说有何价值，但既然伊恩就连魔药配方都愿意接受，那他自然会垂死挣扎一下。 　　“不错。”果不其然，伊恩对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很感兴趣：“都详细说说。” 　　在安多尔的讲述下，伊恩大致了解了幽萤水母这一血脉传承的特点。 　　幽萤水母是一种水系的二阶传承，和猎雷水母是远亲，但并不像是猎雷水母那样具备极强的攻击性，而是比较佛系，在深海捕鱼为生。 　　它最大的特点，是能控制精细的水流编织成渔网，搭配能引诱海鱼的荧光，可以轻松捕获一整个鱼群。 　　当然，实际上它吃不了那么多，所以幽萤水母捕获鱼群后，会用鱼群作为诱饵，再去狩猎更大更强的猎物——那个时候，它就会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用带着剧毒的蜇刺将敌人彻底麻痹，从内至外地溶解。 　　“所以说，你其实会用毒。” 　　伊恩点了点头，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安多尔，然后失望地摇头：“可你明明不会用毒啊。” 　　“向导先生，我不是不会用，而是没必要——迦南摩尔那边谁怕毒啊……” 　　安多尔也有些无奈，他为自己辩解道：“我家乡那边林间生物有毒，水中生物有毒，虫子有毒，植物有毒，动物也有毒——会毒根本没意义，是个人，包括我都会一手快速解毒技巧，就幽萤水母那溶解毒素，就连十二岁常去海边的小孩子都知道怎么解！” 　　这当然是夸张了，不过幽萤水母的毒素的确不是很有杀伤力的那种，也能理解安多尔懒得钻研毒素，而是增强自己水属性源质操作的想法。 　　伊恩其实感觉自己也的确可以借鉴一下幽萤水母的一些精细操作能力——无论是咏浪者还是妖精之翼，对水属源质的利用都偏向于力大砖飞，谁声音大谁出力高，但伊恩却没办法像是格兰特子爵曾经展示过的那样，精细地操控水雾让自己平稳地悬浮在半空。 　　循规循距地遵循妖精之路前进，显然不是伊恩的性格，反正也是装在银色芯片虚拟机上的血脉，合该多做做实验。 　　但前提是，伊恩得收集足够的相关魔药配方，进行逐个尝试后，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安多尔除却幽萤水母的配方外，还把活木船渔网的制作技巧也交代了……这虽然不算是什么不传之秘，但相关的铭文技巧的确是精灵一系的传承用的比较熟练，和主流铭文重合的不多，很难被仿制。 　　伊恩不是很在乎这点，反正只要给他银色芯片扫描一下，回家后慢慢学就行。 　　“还有吗。” 　　虽然心中已经觉得比较满意，但伊恩还是顺口问了一下。 　　没想到还真有！ 　　“这个，是我和老板……和帕特里克交流用的通讯晶板！” 　　直接从怀中掏出这枚晶板，海盗船长有些庆幸道：“幸亏这玩意没坏，就是能量用光了——不过只要充能，就能从中提取出我和老板的聊天记录，应该能算是罪证吧？” ###第272章 水晶之梦 　　“哦……不错。” 　　接过晶板，伊恩双目中闪动着银色光晕。 　　他并不在乎什么罪证不罪证，反正真的需要在乎这些事的是依森嘉德他们，估计能从中得到不少线索。 　　但于他而言，少年却发现，这个晶板中，有着大量极其精密结构的铭文晶体构装……或者说，集成铭文组！ 　　“这个加工精细程度，已经很了不起来……” 　　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扫过通讯晶板的整体结构，再次睁开眼睛时，伊恩已经露出笑容：“好东西，虽然有点难复刻，但我已经完全理解其原理。” 　　“话说回来，泰拉大陆应该没有专利吧？很好，以后就方便许多。” 　　普通技术人员，基本上不可能拿起别家的产品，扫描一下就能得到其内部结构和设计信息，更不用说有些关键零部件根本不能拆，一拆就会自我崩解，想要分析只能旁敲侧击地慢慢磨和猜。 　　而材料也是大问题，合金的配方不知道，配比不清楚，即便是知道设计过程和具体设计图也没有意义。 　　这是硬实力，以及时间累积的问题。 　　但银色芯片这东西，当真是复制利器，伊恩拿上通讯晶板没多久，就已经对它的设计思路，集成铭文组和材料配比全部都一清二楚，一张详细的设计图纸已经出现在脑海中，剩下来的，就是一步一步，真的把前置的各种工业链条搓出来而已。 　　他甚至还能尝试去将其优化。 　　说简单也不简单，但相较于正常发展，伊恩的速度简直可以说是飞。 　　收下晶板后，伊恩就没有管安多尔，而是走向河边。 　　精灵海盗明白自己可以活下来，登时舒了口气，瘫软在地。 　　河道中，鲨鲨刚刚醒来。 　　“喔——” 　　虽然身体中的伤势依旧，之前被巨鳗追赶导致的各种超负荷消耗更是压榨了这头巨兽体内的几乎每一丝能量，但单纯的行动还是可以的。 　　不能指望鲨鲨继续去战斗，但单纯的行动的话还是没问题。 　　“做得很好，很厉害了。” 　　伊恩对鲨鲨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想想，他也没有为鲨鲨做什么，而对方却为了他的想法而几乎付出生命。 　　豪言壮语和允诺没必要说，他只是静静地抚摸着鲨鲨的头顶，输送着源质，调理对方体内有些紊乱的源质循环。 　　“走吧。” 　　等到鲨鲨也仿佛平静下来后，他便起身，扔给安多尔一根之前在尸骨堆中捡到的脊骨：“这个当拐杖，想要跟着我就跟着，但我不会保护你的死活。” 　　“是，是！” 　　海盗船长唯唯诺诺地答应，他是幽萤水母传承，伤残并不是特别在意，缺一条腿慢慢长总是能长出来，但问题是这个遗迹肯定不会给他时间。 　　能跟着伊恩，即便对方不会保护他，但也比一个人在这个远古遗迹中晃悠要强——指不定就被寄生虫吃掉脑子了！ 　　于是伊恩在前面行走，河道中有鲨跟随，岸上有残疾精灵一瘸一拐地跟随。 　　他们来到了腐朽的金属门处。 　　不等安多尔注意到地面上的畸变人尸体，伊恩看了眼对方，然后一掌按在金属门处。 　　轰！ 　　白皙纤细的五指居然直接按在了金属之中，形成了一个深深地凹陷。 　　而就在这样悄无声息地大力作用下，金属门轰然倒塌，重重地向后仰倒。 　　紧接着，露出其背后光明璀璨的水晶通道！ 　　金属大门之后，是一片光明璀璨的水晶群。 　　淡蓝色的水晶矿层交错重叠，明亮的荧光从大地深处的不明之地释放而出，最终在经历过千百万次折射与汇聚后，形成了一条仿佛由纯粹的光构成的长长通道。 　　一时间，就连伊恩都微微怔然一瞬，但很快，他就心怀期待地向前迈步。 　　鲨鲨抵达维修小屋周边就已经是极限，再向上就没有河道了，所以少年安抚对方在此地休息，而海盗安多尔也选择停留在此。 　　“有些东西，我宁肯不知道。” 　　苦着一张脸，这位精灵长吁短叹，他这种雇佣兵原本就不打算知道太多，就完成自己的任务当把刀就完事了——可现在，已经知道一部分埃伦家族内部隐秘消息的他，如果不死死地放弃所有妄想，跟在依森嘉德一方，那他无论如何都会被灭口。 　　至少，依森嘉德一方还需要他作证人，但其他人都巴不得他死啊！ 　　但伊恩却拒绝：“你得跟我一起上。” 　　小妖精霜蝶大部分时间都趴在他的头顶，在战斗时可以作为预测的媒介，但是倘若是这种可能性很多的探索，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可以关键时刻单独扔出去的媒介才能最大化预知的力量。 　　所以伊恩便带着拄着骨头拐杖的安多尔，在鲨鲨的注视下前进。 　　巨大的天然水晶矿脉甚至形成了一个足足有几百米长的超巨型水晶空腔，被前纪元文明修整后，成了一个仿若被宝石环绕的闪光通道。 　　通道两侧，有着一排排细密的铭文，是加固维持稳定以及发光的构筑，而在水晶通道的背后，还有着各种各样奇特的古生物化石和标本，它们依次陈列在水晶之中，被光芒环绕，栩栩如生，仿若自太古时被静滞在此地，直至如今。 　　而伊恩，甚至从这些古生物中，找到了些许如今魔兽的原型！ 　　【艾路格尔巨鳗——史前一亿四千万年前，曾活跃于极地周边的超巨型掠食者，是如今三种巨鳗分支共同的祖先，其后代有一部分进化为可以在陆地沙海中行动的沙海蛇鳗】 　　【古坚鳄——史前两亿年前，曾活跃于原始大陆所有沼泽地区湿润雨林地带的爬行动物，是最早的，会集群掘洞铸造集体巢穴的群居鳄类，其骨骼上的‘坚硬’铭文是古代矮人铭文学的起源之一，已知最大个体身长十二米，外鳞甲预计可以抵御火炮攻击】 　　【千水母——史前四亿五千万年前，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的水母，因为结构过于简单，千水母可以将数百上千个个体组合成一个巨型个体，拥有最初的集群生命特征，是极好的集群灵能研究对象】 　　墙壁上的铭刻字迹下方，还有密密麻麻的介绍与讲解，阐述这些生命的渊源与由来，以及它们为何会被选中，摆放在这。 　　巨鳗的躯体长度超过四十米，古坚鳄也超过十米，之后的千水母更是庞大到让伊恩抬起头，由不知多少个千水母组合构成的庞大集合体简直占据了整面墙壁，带着远古蛮荒的气息。 　　这些标本是如此庞大，在这宏伟地水晶博物馆下站立时，实在是觉得人渺小如蚂蚁，时光亦如流云，全然无损于这些巨物的巍峨与庄严。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因为红杉基地的生态研究，腾澜巨鳗，沼地鳄龙与猎雷水母，便是这些古老生物重生于这个时代的证据。 　　奇幻而瑰丽。 ###第273章 中枢控制区 　　“真美啊，云雾缭绕，晶光为道，当真宛若仙境。” 　　伊恩环视眼前的水晶生物博物馆，他收回目光，心中满是惊异与满足：“这些水晶都经过细致的雕琢以及祛除杂质，前纪元文明的艺术水准也很高！” 　　“卧槽！” 　　而以安多尔的文化水准，他只能如此感慨：“真他妈的大！” 　　伊恩并没有停下脚步，博物馆虽好，但也不能耽误时间，他只是用银色芯片，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都储存起来，用以日后有时间时欣赏。 　　但是，就在路途中，他突然止步。 　　一种熟悉无比，正如六年前的幻视感袭来。 　　“——果然来了吗？灵能进步时的幻视……” 　　伊恩并没有惊讶，他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起码不是和帕特里克战斗时出现。” 　　幻视闪动间，伊恩仿佛看见了诸多远古时代的幻象。 　　他看见，古老的大海中，翻腾巨浪，令海天鸣动的巨兽正在互相搏击，巨鳗缠绕在一头庞然的巨鲸身上，它们嘶鸣着厮杀，自深海的海渊至沿岸的礁群。 　　他看见，碧天之下，黄沙之间，古老鳄群正在沙地的深处挖掘自己的巢穴，它们在湿润的沙漠地底构筑自己的城市和交通通道，联合对阵剧毒的蝎蛛与磐蟹，并与史前的掘地巨虫争夺地下的主导权。 　　他还看见，海中无尽的水母群正在汇聚，化作一抹荧光构成的幽蓝色水中云雾，雷光正在每一个个体间流淌，带着璀璨，危险却又美丽的气息。 　　一个个，一个又一个来自‘过去’的影像涌入伊恩的脑中。 　　但今日的少年，也不是昔日的孩童。 　　他仅仅只是闭眼，身躯微微一晃，然后便将所有幻视都接纳。 　　“我的灵能升级条件，目前已知的是看见更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但是这次进步的方向，居然不是预言吗？” 　　伊恩表面上仍然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向前继续行走，即便是安多尔也最多以为对方是被如此恢弘壮丽的震撼，这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但他却嗅到了一丝不一般的味道。 　　他的灵能，是毫无疑问的先知系，能够预知未来的趋势，能够知晓可能性的走向，可以及时反馈并自我修正，这样的灵能即便是在先知中，也是极其罕见的。 　　但刚才，他看见的，似乎并不是先知？ 　　反倒是……过去的影像。 　　“过去未来……以及现在，我都能凝望吗？” 　　“向，向导先生……” 　　而此刻，伊恩听见了安多尔带着畏惧的声音：“你的眼睛……” 　　“嗯？”少年转过头，看向想要出声提醒的安多尔。 　　而在海盗船长的视角中，身高比他略低一筹的白发少年双目中，几近于实质化的水色光晕层层叠叠，幽邃无比，简直就像是两轮深不见底的幽光深潭。 　　而就在这清晰却又无法见底的眸光中，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轮转——那是齿轮，是轮转不休的环。 　　过去与未来衔尾而旋…… 　　在这瞬间，他甚至有种自己被彻底看透，无论是过去未来全部都映入对方双眸中的错觉。 　　甚至不是错觉。 　　就在伊恩转头，看向安多尔的瞬间，他便已经知晓眼前之人的过去。 　　墨绿色长发的精灵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白之民少年，而少年凝视着对方的双眸，脑海中却逐一浮现出对方几近于所有的过去。 　　——沿海渔村的诞生，安静祥和的童年。 　　被迦南摩尔征召，再未归来的父亲；独自支持家庭，却在一场瘟疫中和妹妹一同死去的母亲。 　　因为前线和缓而失去政策倾斜的家乡；穷困到只能前往大城市卖身的乡亲。 　　捕鱼时被劫掠，被迫成为海盗后委曲求全地挣扎求生；意外能吃饱饭，而老老实实在家乡劳作的朋友死于重税与剥削。 　　以及最后……杀死了前一任船长，自己成为船长后面对的招安。 　　“他妈的，我成了海盗天天打劫商船和迦南摩尔官方作对，却能被重金招安，我最好的朋友听联邦的话，呆在老家安安分分地捕鱼，结果就只能活生生地被饿死？！他是渔夫啊，怎么可能会被饿死？！”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这样恶贯满盈的海盗反而能吃饱饭，凭什么一生正直的爸爸和妈妈就只能死的不明不白？！” 　　伊恩还能听见，安多尔心中这最为深沉的情绪，无法遗忘的愤怒。 　　他没有接受招安，还是在南海当自己的海盗，偶尔也接联邦议员和有钱贵族的私活——在那一夜的狂怒后，他也懒得愤怒了。 　　反正他也没其他亲属其他孩子，一个人活得自在就行，其他……也懒得思考了。 　　这个世界，不值得去愤怒，多享受享受不好吗？ 　　“……看来还不止是帝国。” 　　收回目光，结束预知视界后，伊恩双目中的灵能光辉逐渐黯淡，他已经能大致控制住自己逐渐进步的灵能。 　　少年微微摇头，颇为无奈：“整个泰拉大陆，看来都是一般烂。” 　　“就以泰拉普通人的生产力，以及资源丰富程度，这都能让人饿死，迦南摩尔和苍天王庭当初打的有这么激烈吗？真的不是前线吃紧后方紧吃？” 　　“即便是有超凡力量，人类的欲望，还是一般无二，甚至被力量所放大。” 　　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方面的问题，因为漫长的水晶通道已经走到终点。 　　前方又是一扇金属门。 　　伊恩原本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需要用物理开门法，但却未曾想，一道荧光闪动，金属门自动打开。 　　少年水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一片金属银光，略显冰寒的风从门的彼端吹来，令他两鬓的长发飘飞。 　　源自水晶通道的光芒涌入门口的大殿，将其照射的一片通明。 　　明亮的色彩淌入一个个还在运转的仪器与屏幕之上，令一切都显得有些失真，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 　　但这是真实的。 　　“终于……” 　　深深地呼吸，伊恩不知是自己的灵能，亦或是单纯的运气指引自己抵达此地。 　　但是他的确已经来到。 　　已经来到‘中枢控制区’。 ###第274章 过去的幻影 　　大殿呈现半圆形，有两层，第二层由两根坚固的金属支架支撑，构成一个可以俯瞰整个大殿所有屏幕的平台。 　　而平台之下，便是宽阔而明亮的工作区，半圆形的无死角屏幕中闪烁着许多区域的情况，虽然已经有大部分黑屏，但总的来说，依稀能体会到这个控制区当年的盛况。 　　整个大殿中有八个出入口，伊恩有些恍然，他所走的水晶通道是直通地下河运输系统的一个，用来快速往来一个个生态园的快速通道。 　　但是在大殿中心，却有一个与大殿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甚至显得十分粗糙的岩石雕像。 　　一个通体鼓鼓囊囊，仿佛浮肿一般的巨人雕像。 　　“这是……” 　　伊恩眉头紧皱，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雕像，然后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防辐射服？” 　　的确是穿着防辐射服的人形雕像，虽然细节方面很差劲，但因为防辐射服这东西他以前检测维修时经常穿，所以非常熟悉其样式。 　　披挂着防辐射服的简陋手工雕像静静地屹立在先进无比的银色中枢控制大殿中，显得异常神秘而朴素，伊恩一时半会也搞不太清楚为什么。 　　他只能向前走去，认真观察四周。 　　而这么一看，就看见许多细节。 　　大殿的四壁处，有着许多淡淡的铭文划痕——与其说是划痕，倒不如说是某种油笔留在金属壁上的残留，金属璧本身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密密麻麻的笔痕和图腾布满了大厅的四周，除却那些屏幕外，就连地面上都遍布这些痕迹。 　　“停下。” 　　虽然无论是自己还是安多尔都没有进入大殿，但伊恩依旧制止了海盗船长的行动。 　　他俯下身，认真观察墙壁地面上的痕迹，并且让银色芯片记录。 　　“第三动力模组联组序列通过统一熔炉模型，可以实现兼容‘火种’与‘飞光’两种炉心结构，但不可替代‘潮汐’与‘狂岚’的联组序列。如若需要将前后组合中的任意两者接驳，为维修某一方提供机会，需搭广域灵能平抑器，稳定自然灵能间不同的波长，避免造成场域啸变。” 　　“管理员－长老可以通过统一信息平台同时对基地与生态园进行远程维修操作，但不可对‘动力源区’，‘生物实验室’等禁止区域进行远程操作，但管理员可以通过‘核心管理平台’搭配‘远程投视设备’进行遥控维修。” 　　“非管理员－长老用户，可以通过申请维修资格，进入维修装备区，由特殊出口进入禁区，进行4～8小时的维修工作。如若需要延长时间，请继续申请资格。” 　　阅读这些痕迹中的意思，伊恩先是茫然，然后明白了过来：“这是关键维修手册？而且写得非常直白，普通人也能看懂……” 　　“这是专门留给后人的学习手册！？” 　　直起身，伊恩再次环视眼前的大殿。 　　而这一次，他看见，在屏幕前的五个座位上，有着五架已经彻底干尸化的尸骨。 　　而就在此刻，又是一阵阵幻视袭来，令少年双目中闪过一连串的光影片段。 　　五个身材各异，男女皆有的人影正聚集在雕像之下，进行激烈的讨论。 　　【没有办法了，为了对冲，这是我们如今唯一的手段！】身材最为高大的男人声若洪钟，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坦然：【我作为第一个锋芒，如果失败，大家请从我的牺牲中取得教训！】 　　【是的，这是唯一可以战胜那家伙的可能】一位女子平静道：【实验室那里有意识上传仪，且已被摧毁，但他却不知，中枢控制室当年的管理员座位本身就是需要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至基地控制平台的——只要稍微改装，这里的每一个座位都是上传仪】 　　【一个人的思维和记忆是一份，就算他有先发优势，我们也完全可以靠人数把他撞散】一个看上去有些阴沉的男人缓缓道，他的头顶有一处巨大的伤疤，似乎做过脑部手术：【他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制造回声，虽然有数量，但是质量仍然没有凝聚】 　　【确实】另一位语气火辣的女子点头道：【大家都是人，他虽然是我们中最强的那个，但还能比我们加起来更强不成？！】 　　而余下年龄最老的那位叹了口气，他忧虑地转过头，看向控制室的门户：【问题是，击溃了之后，虫巢怎么办？那东西已经开始野蛮扩张，小辈失去了附脑插件，根本无法使用基地工具进行清除……】 　　【即便是清除了，被他改造成那样的附脑蛞蝓，真的能被完全消灭吗？那已经够得上是过去的军方生物兵器标准，即便是驾驶铠装……他们也未必会操作啊】 　　会议室中出现了一阵沉默，但很快就有声音再次响起。 　　高大的男人打气道：【没关系，其中有几个聪明的，不需要附脑也能学会操作手册】 　　【只是人口不够，无论如何都无法维持基地生态和知识传承……他们肯定会衰退】平静的女子有些遗憾：【无法传承泰拉的荣耀……是我们的失职】 　　【我早就想过】阴沉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最后还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我之前嘱咐博纳启动克隆仓，应该可以补充一部分人口，虽然基因库已经被污染过，但最多只是躯体畸变，不影响智力】 　　【必要的时候，也能将克隆人作为炮灰，虽然不人权，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牺牲克隆人，总比牺牲正常人好】 　　【真肮脏啊，我们大概是最后一代的联盟泰拉人，却仍然无法保持荣耀】火辣女子叹息一声：【不谈这个，没有附脑的灵能网络，只剩下基因中记载以及口口相传的碎片知识，我们的后代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们……】 　　而老人环视眼前的后辈一眼，他虽然心情沉重无比，但最后还是露出微笑：【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只能相信】 　　去相信…… 　　相信未来。 　　未来…… 　　五个古老的过去幻影在伊恩面前消散，最终凝聚为他眼前的尸骨。 　　一切都只是一瞬，少年缓缓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如今，已经抵达他们口中的未来。 ###第275章 红杉基地最高权限 　　“……这就是当年发生在这个中枢控制室中的事情吗。” 　　融汇着自己所看见的过去幻象信息，以及自己之前就已经猜测过的有关于噬脑虫的情报。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总结出有关于红杉遗迹群中，埋藏了近千年的真相，并知晓其幕后主使者的真正身份。 　　毫无疑问，红杉土著，乃是一千六百年前，前纪元文明红杉基地研究人员的后裔。 　　在天坠之灾时，因为完善的防灾准备，红杉基地并没有像是地表的前纪元文明城市那样遭遇灭顶之灾，反而保存的极其完好。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也是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决定规避地表的灾害余波，潜伏在基地内部构筑生态圈，延续自己拥有的知识，维护整个基地。 　　但是，在没有足够人口的情况下，知识是会劣化的。 　　即便是将完好无损的知识手册，全部都保存在电子设备中，亦或是打印成书籍，铭刻成石板，但是只要有一个老师理解出错，只要任何一代后裔中，有一位没有理解他所需要继承的知识，那么知识就会劣化。 　　红杉基地中的所有研究人员都是天才与菁英，但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裔每一代都是菁英——只要有一个普通人，他们的知识都将遗失。 　　有太多太多的知识，是没办法看教材自学的……甚至有老师手把手的教导，也不一定能教会的。 　　所以，为了保存知识，至少，不能让知识失真。 　　红杉人决定，使用‘附脑’与‘基因记忆’来进行双重保障。 　　附脑蛞蝓是一种源自于外星，基因无比稳定的脑蛞蝓，可以寄宿在脊椎动物脑干上，增强宿主记忆力和计算力，也可以将自己储备的知识记忆一代代完美流传下去——因为这群脑蛞蝓有着一种内部的灵能网络，它们所有的知识记忆，甚至自己的基因信息都留存在灵能中。 　　只要群族不灭，知识就将永存。 　　但是……某一代红杉人的领袖，他们的‘大长老’，心中有了邪念。 　　他想要，永生。 　　于是，那个男人，便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思维算法，甚至是自己的灵魂，强行投入进脑蛞蝓的灵能网络中。 　　甚至，他应该还修饰了脑蛞蝓的基因，让其返祖，变成了远古时凶恶的脑部寄生虫，并创造出虫巢，用最原始最野蛮最血腥的方法，不断侵占自己同胞的肉体，将他们化作没有自我的回声。 　　但除却他之外，还有五位有着极高智慧的长老，他们联手上传自己的意识，五人接连合力，撞碎了企图掌管脑蛞蝓灵能网络的大长老灵魂。 　　至此，虫巢失去主宰，陷入混乱——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看见的那个寄生虫为何不来袭击自己，只是持续不断地想要回到中枢控制室的原因。 　　因为寄生虫内部的灵能网络已经一片紊乱，一部分是原始本能，一部分是大长老，还有其他五位牺牲自己的长老的遗留片段。 　　只是…… 　　“千年之后，土著还是撤离了红杉基地，他们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知识传承，甚至比其他避难所的人类更慢一步，真正的变成了土著。” 　　“茹毛饮血，食人的土著。” 　　伊恩喃喃自语，他抬起头，目光仿佛贯穿了整个中枢控制室，看向整个红杉基地群：“而噬脑虫群落始终没有灭绝，甚至在最近这些年重新壮大——那条寄生虫之河就是明证。” 　　“虽然大长老的意识被撞碎，但那五位长老的灵魂也消逝，如今的寄生虫，恐怕就是一个凶暴又可怖的人造生物兵器，还有着他们的智慧碎片。” 　　“但是，在噬脑虫演变的过程中，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土著的献祭传统，食人传统，都有漫长的历史传承，这绝对不是他们离开红杉基地后养成的习惯。而且畸变人的克隆无人控制也是一个谜题，土著在离开红杉基地前，定然还发生了什么危机，亦或是失落了什么知识。” 　　不过，这些危机，就不是很重要了。 　　因为那一切，都是丧失了荣耀后，红杉人不断挣扎的过程。 　　在安多尔不解却又充满敬畏的注视下，伊恩走上前。 　　他一个纵越，来到第二层的主控座旁。 　　然后坐在座位上。 　　咔嚓，咔嚓，咔嚓。 　　自动延伸出的数据缆线准确无误地接驳在了少年的脖颈处，无形的数据流淌着，令伊恩的双眸中亮起一道道微光。 　　【进行身份检测……北部纽－卡尔多区白之民，无数据记录，进行联网检索……无法联网……启用基地危机自决协议】 　　【确定为无威胁少年个体/符合基地白名单标准】 　　【红杉基地以及其附属生态园区处于长时间无人操控自动维护状态，已检测到67％的区块出现损坏/缺失/变化/毁灭等状况】 　　【第一至十三生态园全数毁灭，第五至十二动力源区出现损坏状况，冷却水库出现异常，主通道大面积坍塌损毁，运输通道发生危险变化……经此判断，红杉基地处于‘极端危险’状态】 　　【呼叫中央管理员权限用户……呼叫失败】 　　【呼叫次级管理员权限用户……呼叫失败】 　　【呼叫注册用户……呼叫失败】 　　呼叫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伊恩耐心地等待。 　　直到那一刻。 　　【确定已无危急处理员，开始进行维修权限转移】 　　一道巨大的，红杉形的logo，出现在了伊恩的双眼前，闪烁着温和的字幕：【欢迎您，临时管理员阁下，您已注册成为第九十七位危急维修工程师】 　　【请……】 　　咔，咔咔…… 　　就在中枢控制室的自动AI进行权限转移时。 　　突然地，伊恩体内的银色芯片出现了异动。 　　而早就等待已久伊恩立刻聚精会神地感应芯片的异动。 　　但很可惜，芯片只是因为中控室对伊恩的神经驳接起了反应，传输了一瞬的信息，紧接着便又恢复沉寂。 　　可就是这么一瞬，红杉基地主控室的AI就立刻换了一套说辞。 　　【欢迎您，联邦异种研究院院长，代号‘先行者’】 　　【您已获得红杉基地最高权限】 ###第276章 银色芯片，给我记录！ 　　“……果然。” 　　伊恩睁开眼，静静地凝视眼前已经黯淡大半的天球屏幕：“银色芯片……并不是只有我，老师以及伊奈迦二世这三个持有者。” 　　“星坠历，在老师和伊奈迦二世之前的持有者，我并不知道。而当年前纪元文明中，也有人持有这芯片？” 　　伊恩一开始，只是打算联入红杉基地内网，看看有什么可以查询的资料——以他对这种研究基地的了解，游客权限虽然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了解一下红杉基地本身的介绍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没想到，红杉基地经过了多年自动运行，却没有维修人员的危机情况后，居然饥不择食到了见到一个人就直接送维修员权限的地步……这是抓人去维修背锅吗？还蛮怀念的。 　　反倒是后面，银色芯片的异动，在伊恩的预料之内。 　　虽然直至如今，伊恩也没有搞清楚，银色芯片究竟是前纪元文明造物，亦或是可能的‘外星来物’……但是根据当年希利亚德老师留下的遗言，它的真正功能，其实是‘永恒迷宫’的钥匙。 　　永恒迷宫究竟是什么，伊恩暂且还不知晓，但是根据红杉基地会迷宫化，而外星异种生态园和迷宫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完全可以想象猜测，所谓的永恒迷宫，应该也是一个类似于红杉基地，但是比红杉基地更大更重要的研究实验室。 　　甚至是，一艘陨落在泰拉上的外星飞船。 　　就算不是，应该也像相差不远。 　　既然如此，那银色芯片中，会不会也有其他遗迹的权限？ 　　伊恩怀有这种猜测与期待，而银色芯片便给了他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 　　“联邦异种研究院院长，代号‘先行者’……” 　　伊恩陷入沉思：“倘若，这个人就是前纪元时代，得到银色芯片的持有者……那么或许，银色芯片的‘成长’，应该是换一个宿主，就会完全重置的。” 　　倘若银色芯片只有伊奈迦二世，希利亚德与伊恩三代持有者，那么银色芯片没有多少能继承的成长，倒还在情理之中。 　　但倘若它其实是在历史循环中，时不时就被人发现并持有的钥匙，那千百年来再怎么慢，芯片本身肯定也是会积累起不小的成长进度。 　　就像是伊恩持有的这么六年，已经将芯片扩散至全身，可以承载第二甚至第三能级的源质结构了，功能也愈发繁多。 　　除此之外，当年前纪元时代，持有银色芯片的人身份，也非常耐人寻味。 　　“看来，银色芯片说不定真的是外星造物——至少也是外星技术制造。不然的话，异种研究院院长，也就是外星生物研究院，和制造芯片的技术与其功能搭不上太大的边。”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沉下心，开始浏览最高权限中，红杉基地资料库的讯息。 　　果不其然。 　　红杉基地，的确就是用来研究外星生态圈的生态园——所以除却支持轨道太空电梯和轨道加速器的能量炉外，它还额外装载了许多用来进行地下生态圈维持的能源炉。 　　当然，也可能是反过来，最开始他就是个普通的轨道控制中心，但因为优越的地理位置，所以在后来逐渐变成了外星生态研究中心。 　　而正是因为，前纪元文明在月球上发现了外星‘火种’飞船，并得知了火种中的奥伯拉文明生态圈后，原本只是普通地进行太空研究的泰拉文明，才下定决心，加大对星际工程和远航的研究投入。 　　而基地内部的异种生态圈，如今已经全部损毁，其他的各种研究设备亦大多损坏。 　　伊恩最为关注的火种…… 　　它的原型，其实是一艘飞船。 　　【3432年，联盟月面探索队的十五名妖精队员，于眺望之月厄瑞波纳尔环形山中，找到了一艘应该是最近百年内坠落于此的外星飞船……根据后续检测，被命名为‘奥伯拉火种’的飞船，正是在3319年第三次全阵营战争（统一战争）中期坠落，那时的确有观星术士提出，月面上出现异常，但大多被简略归于陨石撞击】 　　【‘火种’飞船大体结构完整，飞船外壳较为‘干净’，并没有长时间星际旅行产生的种种撞击痕迹与星际物质沉淀，反倒是有大量月面物质附着，初步推测，它应该不是采用亚光速推进设计】 　　【经由各方研究证明，‘奥伯拉火种’采用的推进引擎，是只处于理论上的‘曲速引擎’，而其能源炉‘核心火种’，采用了泰拉联邦技术难以复现的未知技术与未知物质】 　　【联邦中央研究院将未知物质命名为‘以太’，将能源炉命名为‘以太炉’】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通过对‘奥伯拉火种’以及‘奥伯拉生态圈’的研究，联盟逐步提升的生物技术显示，‘以太’并非独存于外星的特殊物质——泰拉中存在相当数量的以太，而在泰拉文化中的‘升华技艺’，正是一种原始的，利用以太进行自我擢升的方法】 　　【在升华技艺中，以太被称之为源质，是‘生命之源’‘本源物质’的简称。不知是巧合亦或是的确有所联系，研究人员发现，以太，亦或是说‘源质’的存在，源自于光】 　　【准确的说，源自于太阳】 　　【以太是由太阳散发，最终汇聚在生态圈中的自然产物】 　　“啊？” 　　看到这里时，伊恩一脸茫然：“太阳？” 　　源质和以太是一回事，他其实早就知道。 　　从以太炉心需要用要素结晶，也就是高浓度源质结晶作为燃料才能运转就能清楚两者间的关系。 　　一个东西有好几种不同的名字才正常，问题在于…… 　　源质来自太阳？ 　　“不，不奇怪，这很正常。” 　　虽然一开始有些出乎预料，但仔细想想，源质这种存在于万物之间，但只有高生态位的物种才能汇聚的东西，本质上就和生物对太阳能的利用和汇总并无不同。 　　伊恩唯一惊讶的就是，源质这种显而易见的介观立场态能量结构……居然是自然产生的？ 　　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前纪元文明，亦或是外星文明弄出来的能量微光机器人什么的呢！结果是自然产生的…… 　　简直就像是老家苹果树上长出了满树冠的量子超算核心。 　　“难怪，有源质这种全宇宙一样的东西，难怪外星生态和泰拉生态能这么简单地就融合在一起了……老师当年和我说的那个古泰拉神话或许还真的不无道理。” 　　“万物众生，都是太阳的子嗣……都是兄弟姐妹吗？” 　　现在想来，泰拉也是的确存在原生灵能生物妖精，以及原生魔兽的……只是估计泰拉人对这方面不太敏感，在利用源质的升华技艺发展前，科技就已经相当发达。 　　“火种已经失联……嗯，倒也不奇怪。” 　　伊恩看了看红杉基地中的情报，微微点头，到也不觉得多惋惜——一千多年的时间，东西还在原地才是真的奇怪。 　　他比较关心的，其实还是资料库中所说的‘曲速引擎’与‘火种设计图’。 　　值得庆幸的是，资料库中，的确存有这两个前纪元泰拉文明通过解构外星飞船，得到的最高等级技术结晶。 　　但比较可惜的是，伊恩看不懂。 　　归根结底，伊恩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妖孽，他虽然专业知识非常充足，让他去修聚变组他都不带眨眼，但这种异世界外星科技，哪怕是放原本的地球，估计也要整个文明所有研究人员加班加点联合研究以年计算的时间，才能搞懂其中的部分原理。 　　哪怕是红杉基地里面本来就记载有大部分研究过程和数据，但想要看懂，即便是以伊恩的智慧，也只有靠时间自学了。 　　“银色芯片，记录。” 　　如此说道，即便是看不懂，伊恩也毫无停顿。 　　——看不懂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能抄啊！ ###第277章 曲速航行与以太引擎 　　当然，在银色芯片记录资料时，少年还是稍微看了看一下曲速引擎和火种设计图的相关。 　　紧接着，他就微微一怔。 　　“咦，果然和以太炉心是一个设计思路的。” 　　以太炉心和真以太炉，的确是一脉相承的设计思路，都是利用超高纯度的，甚至干脆就是100％绝对纯度的源质，制造出独立于自然灵能场域的以太空泡，将周围的自然灵能自然而然地吸引过来。 　　打个比方，倘若说，整个宇宙的自然灵能场域，是一张大致均匀分布在所有时空中的膜，那么以太炉心，就是在这个膜上制造一个深陷的‘井’。 　　井口自然会汇聚周围的自然灵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以太炉和真以太炉的区别，就在于前者设计有缺陷，以太空泡不稳定，在吸收自然灵能时还会对炉心和机体造成负荷，需要源源不断地输入资源维持，不能长时间维持空泡存在。 　　而后者不仅不需要，甚至还能将自然灵能的负荷转移至完美的以太空泡上，用自然的力量负荷自然本身，所以才能几近于无限的积蓄力量。 　　火种炉心，相较于天启武装的真以太炉，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异。 　　只是它能对‘以太空泡’进行更多的影响，进而构筑出类似‘零惯性机动’‘相转移护盾’与‘超空间通讯’等超乎寻常的能力。 　　以及最重要的。 　　‘曲速航行’。 　　是的，曲速航行，正是奥伯拉文明利用以太空泡积蓄的超巨量自然灵能扭曲时空进而衍生出的技术——曲速引擎会在飞船周边，制造出一层独立于原本宇宙的时空泡，它不与宇宙进行任何资讯交互，然后借助对于‘以太空泡’进行间接操作，令前方时空收缩，后方时空膨胀，进而产生‘非对称蠕动场’推动飞船。 　　简单来说，就是超光速引擎，而且无需什么亚空间超空间通道这种比较危险和局限的东西。 　　这和以太炉的技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发展出了以太炉，所以才能掌握曲速引擎的技术。 　　“这么说来，泰拉有着天启武装的各国……只要能独立制造出一台全新的，不是用遗迹中以太炉改装而成的天启武装……那他们距离超光速航行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察觉到这点后，伊恩很难绷得住——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关键技术进步所谓的一步之遥，很多时候就是整个文明不知多少年的灵感燃烧。 　　但从技术树的角度来说，前纪元泰拉文明，距离可以超光速航行的真星际文明，真的差的就是一点点薄膜的距离！ 　　而现在的泰拉文明，距离星际文明也不远。 　　只是可惜，他们大多都只会用，不会制造。 　　虽然也有国家想要研究，但相互之间的战争让他们互相扯对方后腿，无法汇聚整个星球的人口和科研人员的智慧进行研究。 　　当然，假如是原本地球的话，假如原本地球那里也有源质和以太，那估计地球早就成真星际文明了——那边地球可没以太源质这种超乎寻常的东西。 　　可惜了。 　　心中这么想，伊恩在满足自己好奇心后，继续调阅资料库。 　　而这一次，他调阅的，是泰拉星图。 　　一千六百年前，黑暗尚未蒙蔽群星之时的，原始星图！ 　　原始星图，是伊恩一直以来心中的疑点。 　　自他诞生以来，无论是没有觉醒前世记忆前，还是觉醒前世记忆后，在泰拉大地上，都看不见璀璨的星空。 　　和光污染太严重看不见星星不一样，泰拉的看不见，就是单纯的‘没有’。 　　星辰消逝了，徒留一片苍凉的黯淡。 　　当然，没有璀璨星空，不代表一个都看不见。 　　最近这几年来，伊恩还是找到过几颗能看见的，非泰拉行星外的星星的。 　　但，正如少年位于自己炼金工作间的星图上所描绘的那样，这些星星，也有一部分正在接连不断地消失。 　　这些星星其实早就消失了，自己不过是看见它们的光彻底消散。 　　“倘若真的有什么宇宙天灾，不断地消灭远方的星辰，那么奥伯拉星域派出火种舰就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伊恩吐出一口气，他冷静片刻，打开遗迹星图。 　　伴随着少年的指令，他眼前的黯幕就像是突然点燃了一捧耀眼的灿烂焰火。 　　无尽星光闪烁着，一颗颗璀璨星辰在他眼前逐一亮起。 　　在这瞬间，伊恩仿佛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文明顺着倒流的时光，再次从无尽瞢闇苍茫的宇宙中复归星海，在一千六百年前的星图上，它们仍然燃烧着带着生命热量的烈焰，编织着属于一个个世界，充满希望与未来的梦。 　　或许不是错觉……先知不会有错觉。 　　闭上眼，默然了一会，伊恩仿佛是不愿意去看这些过于璀璨的星空。 　　然后他再次睁开眼，凝视眼前的星图。 　　一段时间后，他从这些过于繁密的群星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就是这里。” 　　目光转移，伊恩看向这片星空中的一片不自然的黑暗空洞，他轻声道：“果然，一千六百年前的前纪元，就已经有星辰熄灭，甚至形成了一片大空洞区。” 　　“让我看看……嗯，还有星辰逐一消失的时间记录……果然。” 　　“是逐一依照距离，均匀光速消失的啊。” 　　伊恩的声音冷静的不像是他自己，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看见期待已久的昔日群星图景时，居然可以如此淡然。 　　是早就幻想过无数次的原因？亦或是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激动和期待？ 　　伊恩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有一种冰冷……一种漆黑的冰冷正在逼近自己脊骨，肺腑乃至于心，令少年不得不去冷静，不得不去定下心神。 　　然后，才能呼吸。 　　大空洞区早就被泰拉科研人员发现，但是因为太难解释，故而被认定为这片区域被‘星间尘埃’遮蔽。 　　这能勉强解释这个方向的星辰为何会一个接着一个黯淡，但却不能解释究竟要多大的星间尘埃区，才能遮蔽数以万光年计算的辽远星河。 　　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一片漆黑不透光的云雾，依照光速均匀运动，将所有的星辰的光辉全部隔断。 　　所以也有人提出，可能是某种宇宙天灾正在逐渐逼近……但这方面的资料非常不齐全，似乎有人刻意删除过。 　　“不是泰拉被什么东西遮蔽了——而是真的，是一颗颗远方的星逐渐消失，从少到多，从有至无，原本重叠在一起的星座依次黯淡……而不是同时消失不见。” 　　“而且，有人刻意删除？这又是为什么？即便是真的有什么宇宙天灾正在逐一摧毁恒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多需要向大众隐瞒罢了。” 　　将这些结论铭记于心，伊恩眉头紧皱，他继续观测完整的球形星图：“不管怎么样，暂且不能排除泰拉也被某种东西遮蔽的可能，毕竟一千六百年的空白，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于宇宙来说，一千六百光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但周围的星辰全部黯淡后，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泰拉。” 　　“或许……” 　　想到这里，伊恩才有些恍然，为何伊奈迦二世会如此的急迫。 　　是啊，倘若伊奈迦二世，也看见过前纪元文明的星图，然后将其与如今的星空进行对比…… 　　无论是谁，都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吧？ 　　一个人几十上百年的寿命，已经算是漫长，但在宇宙尺度，这仅仅只是一瞬。 　　也正是因为几十年几百年对于宇宙来说也都是一瞬，所以人类才会对此感觉到焦虑。 　　——无论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几千年，亦或是下一瞬间，毁灭都有可能降临。 　　普通人可以安慰自己说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而知晓真相的人则明白，每一秒都可能是世界末日的前一瞬。 　　故而，无法忍耐，无法止步，无法缓慢地进行改革。 　　只能不断地迈步，不断地前进，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 　　才能安慰自己……在毁灭来临前，自己至少努力过。 　　此时此刻，伊恩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他上一次仰望天穹时的场景。 　　那漆黑的宇宙，几近于毫无光芒的夜空，碎裂的朔月，以及唯一的月光……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对泰拉大陆上的众生宣告一个事实。 　　——下一个，就是你们。 ###第278章 噬脑虫母体虫巢 　　“向导先生？您没事吧？” 　　此刻，安多尔的声音响起。 　　海盗船长原本看见伊恩居然敢直接接驳遗迹的数据缆线，心中闪过的其实是‘他居然这么大胆？！’以及‘咦，居然不是抓我去做实验吗？’这种复杂的想法。 　　虽然安多尔是个海盗，但他其实也是颇为关注迷宫的信息，毕竟在泰拉大陆，因为迷宫而一夜暴富变成强者的消息实在是太多，已经成为所有非正式传承的升华者拼搏的机会。 　　而在那些流传于冒险者中的传说里，就有不少升华者自以为已经可以掌握迷宫时，却被迷宫内部的自律设施干掉的情况。 　　甚至，还有传说，有些强大的冒险者一路击败魔兽与守护傀儡，最终抵达迷宫中枢，企图联通中枢将其掌控时，却被迷宫控制洗脑，彻底遗忘了自己冒险者的身份，成为了新一任的迷宫主，生生世世守护迷宫。 　　当然，这个传说太夸张了，别的不说，生生世世显然不可能呀。 　　安多尔还以为伊恩把自己带过来，就是为了用来测试如何连接这种遗迹交互系统的呢！ 　　而实际上，伊恩的确已经做过了，不过是在预知未来的未来里面。 　　正因为没有什么危险，还有很多好处，所以他才会自己上。 　　——先知不需要实际操作，就能进行逆时序实验试错！ 　　总而言之，安多尔一直都在忐忑地凝视着少年的表情。 　　但是随后，他便看见伊恩的表情逐渐从振奋与期待，逐渐变成了如今宛若寒冰一般的表情。 　　这种差异，便令他恐惧——究竟是看见了什么不可言喻的事物，才能让这个强的过分的白之民天才，露出如此这般，甚至透露出一丝淡淡绝望的表情？ 　　难道说……他们再也无法离开这个遗迹，前往地表了？！ 　　安多尔的声音便将伊恩从沉思中惊醒。 　　他反应了过来，知晓自己之前的表情透露出了真实情绪，也能明白安多尔的忧虑，故而少年叹了口气，回答道：“没什么，别担心。” 　　“我只是……感觉这个遗迹太压抑，太漆黑无光而已。” 　　将之前的一丝绝望抛在脑后，伊恩决定不再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无论星空中的毁灭是不是马上就要降临在泰拉之上——无论他的猜测是对是错，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人所能做的，只有坚定信心，然后去直面这一切。 　　而且，说实话，无论是星间尘埃还是宇宙天灾，其实都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依照他们的说法，泰拉应该是这个尘埃区和毁灭区的正中央。 　　不然的话，不会整个星域的球形星图以相同节奏逐步黯淡……然而泰拉又凭什么是中心了？ 　　人类最应当忌讳的，就是无端的傲慢自大，宇宙中的毁灭从来和谁是谁毫无关系，这背后肯定有缘由。 　　这也是伊恩直到最后，也没有否认可能是某种屏障将整个星域封锁的原因。 　　就如同囚天的牢狱。 　　但这个猜想，亦有漏洞，因为倘若真的是有什么东西从奥尔特云处将整个星域包裹，那么星空的消失应该是极有规律和顺序的，而事实并非如此。 　　星辰的消失是左一个，又一个，显然是远方的星星先消失，然后光芒无法照耀在泰拉。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个事件同时发生……整个泰拉星域正在被包裹，而与此同时，远方的星辰也被囚星天狱给囚禁，所以才能造成如今这样的情况。 　　只是……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有能力制造出这种宇宙奇景的存在，又岂是任何人与文明能抵挡了的？” 　　微微摇头，满足完好奇心后，伊恩也该直面现实的问题。 　　“检测基地动力源散热情况以及冷却系统。” 　　对中枢控制室下达指令，伊恩很快就得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 　　【基地动力源散热情况：极危！编号1～7炉心无法正常散热，编号11～15炉心濒临溶解，燃料棒已与冷却水接触！请立刻清空周边海域的所有人员与生物，开启紧急自然散热流程，并派遣维修工程器械进行紧急维修！】 　　【冷却系统情况：运转良好，空置率73％】 　　【——警告，警告！——】 　　【检测到散热数据与冷却系统运转数据无法匹配，进行系统自检……检测成功！】 　　【无异常】 　　“？” 　　伊恩眨了眨眼，他确定自己看见的是无异常而不是危险警告，当即大奇：“这也能无异常？开什么玩笑，几个道理？” 　　“空置率73％的冷却系统外加散热异常，这正常什么了？还有这满地寄生虫的基地，根本就是被蟑螂爬满了的机箱，你那冷却库里面还有一头龙和一只大蛾子的尸体，这还无异常？！” 　　“更不用说炉心濒临溶解了，燃料棒与冷却水接触，这不就是污染性辐射物质扩散吗？！这凭什么无异常啊？！” 　　“详细自检！” 　　伊恩严声下令，他算是被无异常这三个字气到了——当维修工程师最讨厌的就是明明知道工程本身有一大堆问题，然后系统自检告诉你无异常……这多少沾点了属于是。 　　可这种情况却经常发生！ 　　不过伊恩也很清楚，这肯定是大长老当初搞的事……他肯定是在系统中进行了什么篡改破坏，不然的话，不会出现这种无异常的结论。 　　很快，详细自检的结果出来。 　　【冷却系统无法联通炉心进行散热——警告——冷却系统无法联通炉心进行散热】 　　【请授予强制连接权限】 　　这样的巨大红字警告在伊恩眼前闪动了三次，但却让少年舒了口气：“果然，我就说有问题。” 　　“授予强制连接权限，开始核心能源炉降温散热流程。” 　　下达这个指令后，伊恩等待了一会。 　　然后，果不其然。 　　【联通异常——11～15动力组二三回路水冷包层交互口被未知结构堵塞！无法进行强制连接！】 　　“果然。”少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真要这么简单，基地自控系统早就处理完了。” 　　“水冷层的交互口被堵住了，所以导致固态包层和液态包层以及其他增殖结构无法冷却，只能启动紧急强制散热，不进行换热流程利用热量发电，而是直接将热量暴露在大海中……这才是南海大风暴的真相。” 　　“再加上炉心已经溶解了一部分，冷却水被污染，却没有人去维修，系统被卡住，既无法开启，也无法关闭，甚至无法冷却！” 　　“其实对于这种超大型无人基地来说，几个炉心溶解并不影响其他动力组继续运转，有污染的冷却水依然能冷却啊，反正也没人……但流程卡住了，以至于热量持续累积，甚至波及到了其他动力组，造成异常。” 　　“这才是大风暴，遗迹异常的起源！” 　　伊恩又用最高管理权限查看了一下基地在冷却系统方面的工作日志，他的确看见了红杉基地早就自启动进行应急处理了好几次，但却始终无法运转成功——交互口那边的设施以及镜头已经完全被破坏，看不见半点情况，也完全无法进行处理。 　　很可能，自动维修处理工具也被破坏，故而根本无法进行自我维修。 　　而前世作为维修工程师，伊恩便知晓，这就是为什么当年的殖民火箭上明明有为数众多的辅助维修AI，却仍需要他这种重要程度根本不高的工程师的原因了。 　　因为，有些问题，的确是只有人才能处理的。 　　不过，究竟是什么堵住了水冷交互口？ 　　缓缓思索着之后的行动计划，伊恩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问题：“水冷层的水一般来说是需要循环利用的，毕竟海水杂质太多，不能用来直接发电，真正利用海水，肯定还有一套蒸馏净化流程……” 　　“等等……” 　　伊恩突然想到了环绕祭祀地的人工河流……以及自己进入溶洞区时，看见的那条寄生虫之河。 　　金属基生命需要高热……噬脑虫需要流水才能大量繁殖……红杉基地本就是以金属基生命为主的外星生态圈研究基地……噬脑虫的原体是一种共生脑蛞蝓经由红杉大长老人工返祖改造而成的灵能生命，可以通过神经电讯号与灵能与绝大部分生物进行交流与侵蚀…… 　　利用神经电讯号最强的猎雷水母，也是红杉基地的研究成果之一…… 　　倘若说，当年的红杉大长老，为了让噬脑虫有着独立生存的能力，尽可能低维持自己的永生，所以用红杉基地的技术对噬脑虫进行了相关的生命形态改造…… 　　“对啊……” 　　所有信息都在汇总，伊恩喃喃自语：“我知道是什么堵住换水口了……” 　　他抬起头，眸光闪动：“是虫巢！” 　　“是噬脑虫的母体虫巢！” 　　“基地地图！”没有丝毫犹豫，伊恩立刻从基地系统中调出基地地图。 　　一千六百年过去，许多通道和区域都出现变动，但只要有原本的地图存在，伊恩就能通过自己如今已经记录过的部分遗迹地图进行对比，判断哪里可以走，哪里不能走。 　　很快，使用银色芯片将所有地图都记录下来的伊恩，便从中找到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中枢控制室’以及依森与歌塞大师他们之前所在的位置‘快速转移通道’。 　　而祭祀地原本的名字‘临时中转中心’，也显示在伊恩眼中。 　　基本上，红杉基地主控中心，还把握着整个遗迹群的系统，伊恩甚至看见了一些感应装置还存在，但已经被魔兽侵占的区域，被标识为‘第三级生化污染’。 　　不过…… 　　伊恩还看见了一个特殊的红色标识。 　　【侦察到不知名身份入侵者】 　　伊恩凝聚精神，调动讯息，观察情况，然后了然：“是那群飞焰地的探索队啊。” 　　飞焰地的探索队自从在巨蕈洞窟那里，企图追击伊恩等人失败后，就一路撤退——他们损失了几位士兵，以及一位灵械教会的修士，如今情况看上去颇为凄惨。 　　但总的来说，作为主体的升华者却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故而核心战斗力还是保持的。 　　此刻，这队人马正在一点一点朝着中央区广场前进，那里的下面两层，就是直通祭祀地的一条主干道之一。 　　伊恩想了想，决定为他们指一条路。 　　“封闭B－32通道，打开H－17出入口，清空H－55水下通道的积水，将管道上浮。” 　　如此下令，伊恩心中毫无怜悯：“为他们准备一条直通水冷交互口区域的通道——既然是来调查遗迹的，还放言得不到就破坏……就给你们一个破坏遗迹虫巢的机会。” 　　“希望你们不要死的太快，有实现自己豪言壮语的力量。” 　　伊恩难得能对一群人产生这么大的恶意，也算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在水晶之路的门口，安多尔耐心地等待了很长时间。 　　直到伊恩起身，将数据缆线从脖颈后拔开。 　　少年的双目中，沉浮着极巨量的数据光流，使用银色芯片记录了红杉基地中绝大部分有价值信息的伊恩闭目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体会着大量信息汇总的感觉。 　　然后，他睁开眼睛，平静地开口：“走吧，去找鲨鲨，我的目的已经完成。” 　　“现在该回去，彻底解决掉所有问题了。” 　　海盗船长自然点头称是，而伊恩也准备离开主控室。 　　而在离开前，少年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五具长老尸骨。 　　千年的时光飞逝，无论过去此地激荡起再怎么大的风波，又有多少人慷慨激昂地奉献牺牲，对抗前所未有的大敌，这个遗迹终究还是归于寂静，正如潮水的起伏。 　　而现在，不过是时代轮转的齿轮，正好降临在他身上。 　　“我会将一切收尾的。” 　　伊恩平静地开口，对着千年前的幻影，也是对着自己说道：“不是为了你们，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只是因为，我也相信未来。” 　　话毕，少年便转过头，身形隐没在水晶通道的光芒中，而身后主控室的大门也缓缓关闭。 　　他迈向新的征途。 ###第279章 鲨口大开 　　话分两头，依森嘉德这边其实颇为平静。 　　得到伊恩的提示，果断去找援军的依森嘉德其实并没有想到，伊恩只是单纯的想要让他离开，方便和帕特里克交流一些隐秘的情报。 　　他回到队伍中后，便立刻与歌塞大师商议对自己叔叔的应对方法。 　　一个第二能级强者，即便无法使用殖装，也是所有人的威胁——但这支队伍真的要挡，也不是挡不住，所以也不用太过惊慌。 　　毕竟，就算歌塞大师如今实力衰退，但他还有一些后备手段，再加上队伍有炼金火炮，守住狭隘区域并不是问题。 　　反倒是海盗们打完虫子和猿兽后，又要对付自家以前的老板，属于是有点日常变幻过快……但他们也习惯老板赖账亦或是想要处理掉他们这批黑手套的情况，没差了。 　　之后，两人便召集队伍，并派遣斥候观察前方的情况。 　　依森嘉德并没有选择停留在壁画通道中，而是选择了一条易守难攻的狭隘岔道架设阵地和炼金火炮，准备应对自家叔叔接下来的进攻。 　　相较于依森嘉德的忐忑，反倒是歌塞大师对伊恩的信心十足，他的确不觉得伊恩能战胜帕特里克，但也同样不觉得帕特里克能把伊恩怎么样，双方的缠斗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而且伊恩想要走，帕特里克肯定留不住。 　　作为曾经见识过第一骑士战斗的老一辈人，歌塞大师便是对希利亚德的弟子有如此信心。 　　但斥候送回的情报，却让严阵以待的众人颇为茫然。 　　他们的确看见了战斗的痕迹，但也发现祭祀地中有巨大魔兽经过的痕迹……之前正在战斗的两人，似乎被那巨大魔兽给带走了。 　　可能不是带走，而是主动换了战场。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失去了追踪伊恩与帕特里克踪迹的机会。 　　为了防备可能的巨大魔兽冲击，依森嘉德不得不带领整个队伍来到一处有着一大一小两个出入口的洞窟中修整。 　　这洞窟的岩层非常坚硬，中央有着一片地下湖，看上去宽阔，但实际上却很浅，假如那巨型魔物想要从大洞口处进入袭击此处，将会被束缚的非常严重，而一行人可以从小洞口撤离。 　　不过等了半天，他们也没等到可能的任何袭击。 　　地下湖中有不少纯白色的无眼盲鱼，质地相当坚硬，抓起来看，体表有一层小小的珐琅质钙甲，就像是鱼形的玉佩。 　　经由歌塞大师辨认，他确定，这种无眼盲鱼应该与南海较为常见的‘石铠鱼’有相当近的亲缘关系，而其表层珐琅质鳞甲的部分，却又与铁骨剑鱼非常相似。 　　因为众人早就饥肠辘辘，所以在确定盲鱼无毒后，便立刻开始生火处理——盲鱼数量比想象的要多许多，供给整个队伍的人吃上一餐绰绰有余。 　　剥去岩甲后，盲鱼的肉质非常有劲道，烤熟后一口咬下，有股弹牙的口感，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咀嚼久了便有非常明显的回甘。 　　众人饱餐一顿，只有依森嘉德还是不太适应吃这种‘真正的食物’，所以还是服用了一瓶体力药剂。 　　“没有伊恩，我们其实很难找到通向外界的道路。” 　　在临时营地的一侧，金发少年与自己的老师交谈，他的神色有些急迫：“而且无论伊恩的实力再怎么强，他也不可能真的击败叔叔——我们得尽快找到他，合力才有战胜叔叔的机会！” 　　他的推测并没有错，即便是伊恩自己也不会否认，帕特里克的确不是简单就能战胜的对手。 　　“还是有点急了，依森。” 　　歌塞大师捋着自己的胡子，他沉吟道：“伊恩来到这个遗迹，显然有其目的，而这个目的他并不想让我们知晓……或者说，并不想让我们这些他‘无法掌控’的人知晓。” 　　“孩子，我知道你是担忧伊恩的安危，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和我们在一起，反而要照顾这么一大群人的安危，会更加危险呢？” 　　抬起头，老人拍了拍懵懂少年的头，他笑道：“依照我的猜测……如果想，伊恩随时都能找到我们。反之却不能。” 　　“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对方，也不用找什么对团队有益的借口，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 　　歌塞大师对伊恩的自信，源自于希利亚德。 　　他相信希利亚德肯定知道南海遗迹群的情况，所以也相信伊恩知晓，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伊恩一路走来，都能选择正确的道路。 　　那绝对不仅仅是运气……应该是当年先帝与第一骑士留下的资料。 　　而对方不想让他们知道的目的，或许就是伊恩身上传承的使命。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但结果却意外的贴切。 　　而就在此时，外围的队伍传来一阵喧哗。 　　“等等，大家起来！看看这些鱼！” 　　勘探员和海盗们听见前方警戒者的提示，都纷纷结束修整，紧张地顺着警告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一幅不可思议的情景。 　　原本有着大量白色盲鱼的地下湖中，突然多出了一群不速之客，密密麻麻的黑色怪鱼顺着河道涌来，其声势之浩大，简直就像是一支军队。 　　这种怪鱼头顶有着长长的凸起，似乎是金属质的长枪，而面对入侵者，白色盲鱼也立刻开始结阵，与这群黑色怪鱼展开对冲。 　　别看之前这些白色盲鱼被捕捞时没掀起什么风浪，毕竟无论是勘探员还是海盗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中的老手，比它们凶猛好几倍的鱼都抓过，自然无惧。 　　但倘若是面对其他同类，这些白色盲鱼却意外的强劲，在结成鱼阵时，鱼群珐琅质的甲壳上甚至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白色荧光，让它们的鳞甲更加坚硬。 　　黑色角鱼也不逞多让，它们结成鱼阵后，头顶的金属独角也闪耀着源质的光晕。 　　一时间，黑白两色的鱼阵同时亮起荧光，让黯淡洞窟中的小小地下湖仿佛变成了璀璨的银河，无数星辰流转。 　　而就在这令人屏息的盛景中，两大鱼群展开旁若无人地厮杀。 　　包括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在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观察着这难以想象的一幕——两个可以通过结阵，令群体可以暂时利用体内源质的鱼群互相冲撞，有些时候是黑色角鱼贯穿了白色盲鱼的鳞甲，有些时候是白色盲鱼咬碎了黑色角鱼的鳞片。 　　鲜血溢满湖泊，淡黄色的鱼血充斥原本清澈的地下湖，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铁腥味。 　　而就在此时，眼尖的人却发现，厮杀的鱼群正在蜕变。 　　鱼群中，一部分强壮的大鱼在食用了对方的肉后，其躯体开始逐渐变成黑白相交的灰白色，而原本的甲壳也开始逐渐脱落，露出其底部散发着星星点点荧光的奇异血肉。 　　这种大鱼被鱼阵保护在最中央，而等到它们结束蜕变时，那看似晶莹剔透，释放着荧光的血肉也彻底硬化，变成了一层散发着银光的金属镀层——银色的大鱼通体仿佛由某种高质量合金铸就，无论是坚硬度还是力量都大大增加。 　　无论是黑白两方，最终蜕变出的，都是一模一样，有着一根银色独角的巨大金属鱼。 　　“这是一种魔兽啊！” 　　某位精灵海盗惊呼道：“虽然不是全部都是魔兽，但这种银色大鱼的鱼王绝对是能抵达第一能级的魔兽——它看上去很像是银鳞枪鱼，但是却又比较原始，也比一般的银鳞枪鱼大不少……” 　　“这是迷宫种吗？”依森嘉德也感觉非常神奇，他已经看出，黑白二色的鱼群本质上是一种鱼的分化，各自持有不同的能力，但都并不完整，只有互相食用对方的血肉后，才能促进双方原本沉寂的血脉苏醒，最终蜕变成他们所看见的银鳞枪鱼。 　　或许，银鳞枪鱼就是这种银色大鱼的后代，只是在漫长的时光中，有一个分支变异，不需要互相吞噬血肉也能觉醒血脉，只是这样的血脉没有完成蜕变的过程，所以体型也会比起这种银鳞大鱼要小一些。 　　黑白二色的鱼阵已经稀疏了不少，在双方蜕变出的银色大鱼对峙下，黑色鱼群的一方不甘地退下了——它们没有攻下这个地下湖，只能继续让白色鱼群占据这片优越的繁衍地。 　　“自然界的竞争真残酷啊。” 　　金发少年本想要这样感慨，他心中其实有些抑郁，因为同类相残相食的场景，令他想起了自家和帝国贵族之间的内部争斗……但很快，这种郁郁的想法就被驱散。 　　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洞口处响起。 　　“咦？银鳞鱼？居然还有送上门来的食物。” 　　那个声音听上去相当惊喜，笑着嘱咐道：“鲨鲨，快去吃，这些鱼对你来说都是大补。” 　　“吃掉这些鱼后，你的伤势不仅能恢复，且对你未来进阶第二能级有极大帮助。” 　　话毕，伴随一阵十分振奋的‘喔喔！’声，一条同样通体闪烁银光的巨大阴影，就这样从河道处急速奔驰而来！ ###第280章 巨兽的胃 　　哗啦！ 　　众人看见，一头失去了一侧鱼鳍的铁甲鲨张开大口，在黑白二色鱼群惊慌无比的逃窜中，开始逐一猎杀那些银色大鱼——虽然那些银色大鱼的确有魔兽潜质，可这与几近于第一能级巅峰的铁甲鲨，南海食物链最上层的铁甲鲨有什么关系呢？ 　　无非就是，非常爽口的食物罢了！ 　　此刻的鲨鲨，当真可以说是风卷残云，鲨口大开，它早就饿的不行，却始终找不到能够安心吃的事物。 　　如果不是伊恩阻止，它差点就要去啃那些足够把它牙齿崩掉的前纪元合金墙了。 　　鲨鲨的狩猎能力还是很强的，不多时，湖中的银色大鱼就被它吃了个精光。 　　肉眼可见地，鲨鲨身上的诸多小伤口和缺损都开始修复——这些银鱼对它来说当真是大补之物。 　　穿过鲨鲨疾驰腾起的水雾中，白之民少年与海盗船长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惊喜的众人身前。 　　伊恩没有半点废话和浪费时间的意思，他环视在场所有人，用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朗声道：“诸位，我找到了通向外界的道路。”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故而不会与你们同行。” 　　随着鲨鲨入驻地下湖，将银色大鱼都吞入鲨口后，原本的白色盲鱼基本全都跑路，整个地下湖都显得极其空阔。 　　而就在鲨鲨满足地在空荡荡的湖中面转圈时，刚刚拿了几颗炮弹，以及海盗持有的两枚高等炼金炮弹随身携带的伊恩，正与依森和歌塞大师在入口处交谈。 　　此刻，伊恩正在尝试修改海盗火炮的结构，将其变成可以背在背上的简易炸药包抛射筒，俗称没良心炮——难倒是不难，威力也不会低，只要炼金充能模块还在，它就绝对能发射炮弹。 　　问题在于，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可不容易，伊恩虽然有轻易将其举起的力量，但受限于体型，他找不到可以牢固捆住炮管的绳子。 　　最后还是依森嘉德默默切下了一缕自己的头发，作为材料混在绳子中，才让伊恩大功告成。 　　升华者的身体素质增长是全方位的，而蚀光炼龙血脉对身体强度的强化不高，就代表它在坚韧性，柔韧性和灵巧方面有极大的加成，哪怕是头发也是如此。 　　伊恩自己的头发偏向硬质，就像是金属材质般太过光滑，除非用高温加热，不然很难和其他材料熔铸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事情？” 　　注视着伊恩改造手中炮管的炼金充能基座结构，歌塞大师直截了当道：“你想要隐瞒什么事情都可以，即便是艾尔斯问我也会帮你，整个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能为你作证——但假如你不说清楚，你为何在明明知道遗迹出口的时候却不跟随队伍出去，艾尔斯肯定会有所察觉。” 　　歌塞大师很清楚，伊恩表现在勘探队与海盗面前的实力，无非就是剑术很好的水系传承持有者。 　　剑术好可以用天赋来解释，水系传承也能用切哈洛尔沃家族的遗产解释，总的来说，卓越固然卓越，但也没到会让人起疑心的地步，最多就是让格兰特子爵感慨一句普德长老藏得真好。 　　但单独行动这件事，却是无法隐瞒，也很难解释的。 　　“借口好说，就说我被飞焰地的特种队追踪，我打算带他们去一个魔兽巢穴那里摆脱追兵。” 　　还在修改炼金铭文的伊恩侧过头，看向已经开始准备出发的队伍，他缓缓地说道：“而实际上，我打算去处理掉遗迹冷却换水口那边的噬脑虫巢穴。” 　　“太危险了。”老人皱眉：“出遗迹后，等艾尔斯派兵，我也恢复实力后清除比较安全可行。” 　　这的确是理智的处理方法，但伊恩只是反问了一句话：“这种寄生虫流入生态圈，真的是能清剿的吗？” 　　歌塞大师默然，而少年继续询问：“就算能，短时间内，子爵也肯定没时间解决遗迹内部的问题……我敢说，咱们头顶的南海，现在估计有四个国家以上的舰队正在互相对峙。” 　　“更不用说恐怕已经在港内凑齐一个大队的他国间谍和探子了，咱们回去，最起码一个月内都不可能有机会重回遗迹。” 　　“要我说，真正的战斗，从咱们回到哈里森港时才真的开始。” 　　这是事实。 　　尤其是飞焰地的特动队的存在，更是证明他们早就潜伏在此，谁也不能否定哈里森港中会有其他国家的暗子。 　　“说好听点，哈里森港是我的家乡，我可不想到时候整个港口都是嘴巴眼睛朝外冒绦虫的寄生人。” 　　转回头，伊恩语气仍然和缓：“说难听点……大师，你也知道原因，我怎么能容许它还存在？” 　　一旁的依森嘉德听的似懂非懂，安多尔脸色难看地恨不得自己是聋子，但歌塞大师却是知晓，哈里森港究竟是因为谁的计划才存在。 　　假如这一切和先帝和第一骑士有关…… 　　“好吧，你说的对。”老人自己说服了自己，他肃然地点头：“我得跟着你，噬脑虫，这种遗迹寄生虫的确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可能会重蹈当年曙光城覆辙。” 　　曙光城是二百二十五年前，位于雾纱港后方的一座迷宫城镇，原本因为探索迷宫的特殊植物而兴旺发达，常驻人口超过十五万，那时算得上是一座中大型城市。 　　但突然有一天清晨，曙光城的所有通讯都静默，前去观察情况的斥候小队也无一人归来，等到察觉不对的帝国官方派遣军方特殊行动部队侦查情况后，他们才愕然察觉，曙光城已经化作一座死城。 　　从迷宫攀爬而出的无数同化藤蔓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将整个当时曙光城的十九万人口全部都化作养分与活尸，从在街道上与父母一同游玩的小女孩，到最精锐的精英探索者，全部都不得幸免，化作藤蔓上悬挂的枯骨。 　　而之后，自大地中隆起的第四能级泰坦魔植‘亚利洛百臂巨藤’，更是将整个曙光城连带周围的三座城镇村庄摧毁，并意图在曙光城遗址上扎根，修筑属于自己的‘巢穴’。 　　如果不是那时驻守静谧海堡垒群的拉苏尔侯爵率领堡垒驻军紧急出动，付出以太武装损毁，本人几乎同归于尽的代价，将百臂巨藤连带它的巢穴都一同冰封，恐怕后续火炮部队的炮击根本无法对这株泰坦植物造成任何损伤，更别说将巢穴粉碎了。 　　后续经过复原曙光城的情况，帝国一方才知晓，百臂巨藤早就在迷宫成型时就苏醒，并借助死在迷宫内部冒险者的血肉不断成长——等到它出手时，曙光城已经彻底被它的心光体，完全由蔓藤与花叶形成的百臂巨人‘巨神亚利洛’所包裹。 　　就像是整个城市都位于巨兽的胃中。 ###第281章 终战序幕 　　第一第二能级的魔兽，是这片大地上常见的威胁，并不会有什么独特的称呼。 　　但是从第三能级开始，即便是魔兽也会拥有与人相同甚至远超于普通人的智慧——祂们也将开始学会何为修行，理解如何锤炼自己的技艺，如何吞噬那些对自己有益的魔兽，汲取自己进阶所需的力量。 　　这个能级的魔兽，被称之为大魔兽，兽王与仪祭主，祂们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名字，巢穴，乃至于自己的传说。 　　而第四能级的魔兽，已经足够被称之为‘泰坦’，其意为在遥远历史之前，曾经统治过世界的那些巨人与巨兽。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巨兽，已经开始接近半神的领域。 　　作为有着灵能网络互相联通的噬脑虫，无论是歌塞大师，依森嘉德还是伊恩都很清楚，这种寄生魔兽保底拥有第三能级的潜力，极大可能可以进阶第四能级。 　　尤其是依森，蚀光炼龙也是近似的第四能级血脉传承，而噬脑虫甚至可以为蚀光炼龙带来补全，足以证明它的潜力。 　　倘若不在现在出手遏制，噬脑虫集群在进入外生态圈后究竟会变成怎样的怪物，可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用谜语搪塞完歌塞大师，炼金基座也修改完毕，少年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炮管和炼金基座挂在身后，看上去就像是要去猎龙的巨剑剑士。 　　只是猎龙剑士背的是门板巨剑，而他背的是炼金炮管——但问题也不大，新时代屠龙早就该换换武器模式了！ 　　伊恩察觉到依森嘉德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头顶，故而好奇地问道：“怎么，我头上有什么吗？” 　　话刚说完，他就想起自己头上的确有东西——那只原始妖精霜蝶现在还在呢。 　　因为是由冰晶和灵能构成的生物，所以半点重量都没有，很难察觉其存在。 　　“它就打算这样一直跟着你吗？” 　　依森嘉德的语气有些微妙，似乎是在说自己当年的经验：“但是这种原始妖精，一旦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就会很快消亡……”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将我视作大妖精了吧。” 　　伊恩摇摇头，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对方会跟着自己走。 　　妖精是一种很奇特的种族，祂们是自然的精灵，并没有什么父母亲人的关系，小妖精会自然跟随大妖精，就像是微风会顺着大风的方向吹拂。 　　非要说的话，妖精其实是一个不断自我降生，自我消亡的轮回物种，死亡后的灵核在被‘妖精乡’等妖精聚集地核心处理后，孕育出新的妖精。 　　但是原始妖精没有灵核，随生随灭，既没有自我意志，也称不上完整的生命，只能算是一片活着的雪花，一缕会笑的轻风。 　　不过选择跟随伊恩的这一只原始妖精，却已经有了‘倾向与喜好’，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已经开始朝着真妖精进化的那一类，伊恩觉得，凭借自己身上溢散的水系源质，足够对方活下去了。 　　——这次出门，当真捡了不少‘小’家伙。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看向一旁正在翻肚仰泳促进消化的鲨鲨，假如鲨鲨不动的话，铁定让人觉得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嗝了。 　　他的心情也和依森嘉德一样微妙起来：“铁甲鲨吃什么我知道，但妖精吃什么呢？活下去是没问题，但妖精应该也要吃东西的吧？” 　　既然歌塞大师要与伊恩一同行动，那么依森嘉德也得一起跟着——帕特里克的殖装还是需要他的血来解决。 　　对此，青潮本也表示自己要跟随伊恩行动，但却被拒绝。 　　“你不行。” 　　打量着这位主动向自己效忠的海裔剑士，伊恩虽然点头，但口中却是回绝：“除却歌塞大师与我外，你就是队伍中的最强者——所以你得带领他们活下来。” 　　“地图在这里，我已经标识好位置和路线，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大门就会打开。” 　　跟在伊恩身后的海盗船长本想表示自己实力也不差，也能带领大家活下来……但作为少年的俘虏，而且知道太多秘密的他很清楚，自己基本不可能有单独行动的机会，故而只能垂头丧气地摇头。 　　至于伊恩所说的‘时间’，说白了就是他遥控基地中枢控制室开门，通过银色芯片，他能随时观察到队伍的行进进度。 　　“……我明白。” 　　虽然遗憾，但青潮并没有反驳伊恩的决定。 　　他认真地点头：“等将他们送出去后，倘若还没有等到先生你，在下会回来接应的。” 　　少年有些无奈，如果说鲨鲨和霜蝶是捡到的小家伙，那这位就是捡到的大家伙了。 　　他其实有些苦恼如何支付对方的薪酬。 　　青潮年轻且有潜力，想要赚两三百塔勒，出一两个任务，一个多月左右就能赚得到。 　　就好比这次的大任务，铂铱工坊给的底薪就是三百八十塔勒，各种奖金绩效和补助都没算。 　　当然，这次任务也不正常，给的是两倍溢价，而且时间周期也比较长，平均下来，一个第一本级高阶的剑士，只要出任务的时候不受重伤，一年到头都在出任务，多少还是能赚一千多两千多塔勒的。 　　只是算上武器消耗，源质食物补充以及可能遭遇的危险，也不算是特别赚。 　　伊恩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些。 　　事已至此，总不是坏事。 　　青潮带领着队伍，依照伊恩为他们规划的路线图朝着‘迷宫的出口’走去。 　　这一路虽然曲折，但不会有魔兽巢穴，也不会有可能会有寄生虫的水域，总的来说，是一条相当安全的路线。 　　而伊恩，依森嘉德，歌塞大师，安多尔以及鲨鲨，便是留下来准备去清剿噬脑虫虫巢的队伍。 　　伊恩带领众人朝着河道的上游走去，越向上水汽越重，甚至到了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迷雾的地步。 　　但和依森嘉德他们自己找的路不同，伊恩带着走的河道一侧有着非常明显的人造痕迹，石质的栅栏与盲道应有尽有，在千年前应当是一条红杉基地员工的赏景路。 　　“虫巢的实力暂且不谈，但那里绝对有大量被寄生的魔兽聚集。” 　　歌塞大师很好奇这些栏杆和道路千年不朽的原因，低头抚摸后，才发现这些人造建筑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硬质膜，隔绝了外部的所有影响。 　　直起身，他继续对伊恩道：“一般的魔兽，数量再多我们也能应付，但那样肯定就没有机会去消灭虫巢本身。” 　　“说吧，你肯定有所计划。” 　　“很简单，飞焰地的人会为我们打头阵。”伊恩笃定道，他显然已经想好接下来的战斗流程：“虫巢位于冷却交互口处，汲取那里的热源作为自己成长的能量，飞焰地的人抵达周边很快会被虫巢调动魔兽袭击。” 　　“他们的实力不弱，尤其是为首的大队长和灵械教会修女给我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他们肯定有底牌，不会被虫巢轻易拿下。” 　　“最少，应该也能拖住大部分寄生兽，为我们吸引火力。” 　　与此同时。 　　一场剧烈的爆炸，在遗迹底层处响起，令众人抬起头。 　　“看来战斗已经开始了。”伊恩微微一笑，然后率先向前走去：“希望他们能撑得久一点。” 　　“该出发了，各位。” ###第282章 迎击虫群 　　同时。 　　－遗迹底层交互区－ 　　“你们确定这条路是正确的？” 　　率队走在最前方，却突然止步，大队长凝视眼前的长长甬道，不禁疑惑地说道：“太顺畅了，不太对劲。一路走来，我们居然没有遇到魔兽，寄生兽与怪异异种。” 　　飞焰地队伍的脚步声在宽阔的甬道中回荡，随着他们的步伐向前延伸，这声音听上去层层叠叠好不喧嚣，但整个甬道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而这声音却也会被前方幽邃的黑暗所吞噬。 　　在巨金蕈洞窟中，飞焰地特战队在看见大量魔兽和寄生兽汇聚后，便察觉到自己等人可能犯下大忌，故而果断付出一定代价，动用底牌后撤退——汇聚的魔兽和寄生兽看见‘竞争者’离开，没有太过在意，而是继续自己数百年来的厮杀习惯。 　　毕竟，人类的队伍远比不同种族的魔兽来的团结，哪怕是寄生兽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力量，去猎杀这些明显没有多少肉却很硬的新敌人。 　　而在之后，他们便一直都在寻找一条前往遗迹中心的路。 　　“放心好了，就是这条路。” 　　面对大队长的疑问，不眠之眼的修女此刻手中拿着一台自己巴掌大的水晶屏幕，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然后点头道：“我们灵械教会精通遗迹学，在探索未知遗迹这方面还是有点心得的。” 　　“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的确是所有路径中最接近‘直通中央’的。” 　　“有何依据？” 　　大队长眉头紧皱，他一直都相当不安，时不时环视四周。 　　他是风羽翼蛇的血脉传承者，感知惊人，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在当年的密林战场夺取胜利。 　　一路走来，队伍斩杀了不少栖息在洞穴和甬道拐角的魔兽，那时他并不感觉到危险，带头出手解决掉敌人时也都是快意。 　　但现在，他却从安静中感知到一阵令人恶寒的危机。 　　这种寂静于他而言，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看见对方的确十分疑虑，修女干脆地蹲下身，金属化的手指变形成镊子，从地面上取出一点透明物质：“你瞧，这条路很有讲究。” 　　“前纪元文明，会在特殊的道路上使用一种几近于没有重量的透明薄膜，保证他们想要保存的事物不朽不毁——你再看此地，蜿蜒曲折，确保从开头处无法一眼看到尽头，中间还有一些失控的阻隔门，足以证明这条路背后的终点，对于前纪元文明来说也是需要保密的地方。” 　　“未必是给人走的。”大队长犹在反驳，只是语气已经弱了许多。 　　“那至少也是关键区域。”修女如此说道，便继续向前探索。 　　不多时，整个队伍便突然止步。 　　因为修女的说法得到证实——前方的确有前纪元文明的重要设施，以及……遗产。 　　“这是？！” 　　在最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甚至就连一同侦查的灵械教会骑士也发出一声尖锐的噪鸣：“……嘶……重要发现！”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不是真的忍不住绝对不会发出声音，尤其是灵械骑士，他们摆脱了绝大部分血肉之躯的本能，很难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他们震撼。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队长和修女更是率先一步向前迈进，然后便震住了。 　　在前方甬道拐角处，黑暗逐渐被特战队的灯光驱散，湿润的水汽中，一台坐落于阴影中的钢铁造物正在浮现。 　　大队长睁大自己赤色的双眸，他无法形容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事物，反倒是一旁的灵械修女声音突然充满喜悦与兴奋：“是铠装！” 　　“是前纪元文明的铠装！” 　　随着光芒逐渐明亮，一台足足有五米高的钢铁巨人从黑暗中显出身影，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高大的金属铠甲设计思路与如今泰拉的铠装与以太武装完全不同，它显得更加厚重，装甲也并非以甲片构筑，而是一整块塑形而出的流畅金属层，银色的外壳表层有浅白色的荧光闪动，那是一种特殊涂层，居然可以偏移一部分攻击性灵能的作用。 　　这铠装已经损毁，背靠墙壁躺卧在地，手中的枪械已经腐朽，而其驾驶舱和动力源更是都被彻底摧毁，内部也没有任何尸骨。 　　但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对于特战队与灵械教会来说，就是莫大收获。 　　“为何此地会有铠装？还是损毁状态？！” 　　大队长看着这铠装，危险的预感愈发刺激他神经，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后退。 　　因为这的确证明，前方确实有极其重要的‘目标’存在。 　　不然的话，不会有战争兵器在此地被破坏！ 　　“可能是内战……也可能是是异种生态圈……” 　　遇到目标后，反倒是灵械教会一方谨慎起来，修女与骑士目光闪烁，他们正在以目光中闪烁的红外线进行数据传输。 　　虽然效率不理想，但日常交流足够。 　　表面上，沉默了一会的灵械修女用谨慎的声线道：“前面有足够消灭前纪元铠装的强敌，虽然应该早就死去，但我们必须继续探索。” 　　“怎么，继续侦查？” 　　大队长没有发现这点，他也认为越是危险，越是需要前进……但凡能获得一个完整的前纪元文明铠装模型，对于现在的飞焰地来说，都可以继续完善他们的铠装和构装骑士团，进而足以保证对瑟塔尔帝国的压制。 　　当然，这话有点大，但哪怕是对于个人而言，这也是足以让他成为世袭贵族的大功劳！ 　　即便是手下的这群兄弟，也足够都更进一步，即便是成为升华者也不是不可能呀。 　　“不。” 　　但一向比特战队更加急迫的灵械教会却否定这提议，她道：“我们在这里制造陷阱和诱饵，然后放出动静，引后面可能有的东西出来。” 　　这显然是灵械教会过去探索遗迹的经验，的确令人信服。 　　制造陷阱没用多少功夫，特战队携带的武器装备极多，他们自信，即便是第二能级的魔兽在面对好几个炼金炮弹级的装药量陷阱下，也必然讨不了好。 　　毕竟，不是每一个第二能级魔兽，都是红杉土著的图腾主。 　　接下来，灵械教会释放了两种诱饵——一种是含有剧毒的纯粹源质聚合体，散发着奇异甜香，任何魔兽闻到就会被吸引。 　　而另外一种是带着充裕灵能波动的饰品，可以随时被引爆，制造出一次广域精神爆破，杀伤力非常强劲。 　　做完这些后，他们便等待。 　　“嗡嗡嗡……” 　　不多时，远方的甬道中果然传出动静，令严阵以待的飞焰地众人振奋精神，准备应对强敌。 　　但，嗡鸣声愈来愈大，乃至于最后，甚至千军万马奔腾，又如海啸暴风息吹，令人惊骇莫名，不知来者究竟是何物。 　　紧接着，一道道刺耳地鸣叫传来，甚至带着攻击性灵能的刺激，令所除却灵械教会的所有人都感觉大脑刺痛。 　　“轰！” 　　还不等众人作出反应，滚滚黑雾从远方奔腾而来，遗迹深处的黑气瘴气一瞬就将整个甬道充斥，吞噬光明，伸手不见五指！ 　　“糟糕！是虫群！所有人启用内部供氧！” 　　大队长露出惊骇的表情，他不需要使用眼睛观察情况，所以面对瘴气时，他第一个作出反应：“这是灵能虫群，数量极多，背后还有一些更加强大的气息！” 　　“启动陷阱，然后开火！” ###第283章 遗迹巨兵 　　虫群被剧毒源质和灵能吸引而来，它们的振翅声刺耳无比，直入人心，令人无法安心思考，而它们携裹而来的诸多黑气更是剧毒无比，可以轻易就让人皮肤溃烂。 　　如若不是特战队和灵械教会早就佩戴防毒面具，涂抹皮肤涂层，就这么一次冲击，队伍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死去。 　　“什么虫子？” 　　大队长伸手抓住一只虫，那是一种类似飞蛾与蜻蜓合体的怪虫，其外表覆盖有凹凸不平的灰黑色金属鳞甲，正是羽翼摩擦鳞甲才能发出与灵能共鸣的刺耳振翅声，而除却鳞甲外，它的头部却是青红，带着油腻的光泽，尾部和杀人蜂那样有着可以重复利用的剧毒尾针。 　　一把将这怪虫捏碎，大队长惊愕地发现它还未死——怪虫内部的是一种古怪的腐蚀性胶质体，里面有着虫的内脏漂浮，捏碎躯壳并不能第一时间杀死这怪虫，还得用火亦或是碱，盐进行处理。 　　“轰嗡嗡……” 　　虫群不断冲击而来，震荡着甬道，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它们鳞甲闪耀光华，尾针锋锐逼人，声音也刺耳震慑人心，简直就是一种完美的战争工具，所过之处，就像是洪水席卷，令所有人只想退让避开。 　　最开始接触的飞焰地士兵已经开火，火光闪耀。 　　“啊啊！！” 　　“救命！” 　　但效果并不大，火光的声音和闪耀反而吸引了虫群，最开始开枪的两名士兵被汇聚的虫群淹没，等到虫子散开时，已经浑身都是孔洞，满目疮痍的肉身中甚至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小虫。 　　——虫群会在它们杀死的生物体内筑巢，作为幼体成长的养分！ 　　不得已，大队长只能使用冷兵器迎战，他抽出佩剑，催动风压，在铿锵震鸣声中斩向虫群。 　　几道不断旋转，仿佛切割刀片般的风刃向前横扫而去，切碎压碎一大片怪虫——鳞甲蜻蛾并不坚韧，以泰拉人的力量，一剑斩去，就能摧毁不少。 　　这指点了其他士兵，登时能看见黑雾中刀剑劈砍之声不绝，各种武技被用出，击向虫群。气浪翻涌间，令尸体纷纷而落。 　　而与此同时，陷阱也被引爆。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响雷一般在甬道中回荡，碎石和冲击波在相对较为狭隘的区域来回奔腾，定向爆破的炸药形成了一面高热气浪，直接就将还在奔涌的剧毒黑雾截断，甚至倒卷而回。 　　而灵能震爆也发挥作用，即便不是被主要攻击的飞焰地士兵也在一阵蓝光闪烁后，登时感觉自己大脑被人重拳出击，五感消失一瞬，满耳都是嗡嗡震鸣，什么也无法听见。 　　倘若是在广阔地表，虫群还能散开阵型避开冲击波和灵能震爆，但在地下遗迹，它们避无可避，只能被烧成灰烬，亦或是如同雨点般落下——仅仅是瞬间，原本密密麻麻的虫群就消亡大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因此淡薄许多。 　　“嗡嗡嗡……” 　　但还未等飞焰地众人松一口气，远方甬道处又是一阵刺耳的振翅声，黑雾再次浓郁，令所有人面色突变。 　　“前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不完吗？” 　　对此，灵械教会也不得不拿出底牌——修女从自己的胸膛中央取出一个匣子，将其打开，一道红光激射在地上，紧接着迅速凝结成足足有一人大的巨型机枪。 　　轻松将这巨型机枪单手抬起，修女的体重赫然是比这机枪更重。 　　——灵械教会钢铁修女的身体改造度，全部都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她们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搭载了人类大脑的铠装！ 　　嗡…… 　　巨大机枪开始转动，预热，而修女也开始展现自己的传承能力——高热的火红色尘埃汇入机枪中，凝聚成半虚半实的子弹。 　　灵械教会特有的真形传承‘重装攻坚手’可以随时随地凝聚高爆子弹，即便是没有后勤，也能一人攻下敌方阵地。 　　而她之前拿出的小匣，正是灵械教会最近十年才从前纪元生命遗迹中发掘出的技术‘以太物质转换器’——可以通过特定的铭文，将特定的物品以太化，源质化，储存在相应的储存匣中。 　　据说，这一技术，乃是前纪元文明进行‘飞升计划’的核心……换而言之，可以将人的肉体也转化成以太，进而令飞升的压力减少，一次性地飞升更多的人。 　　巨型机枪预热完毕，然后瞬间喷薄出一道席卷整个甬道的火焰风暴——烈焰息吹，刹那就焚尽了几乎所有鳞甲蜻蛾。 　　虽然还有一部分虫群转去围攻修女，但这些虫在蜇刺撕咬后才发现，修女那宽松神职人员长袍下，并不是什么柔软的躯体，而是坚固的钢铁……不眠之眼的修女，亦或是说，灵械教团的核心成员，全部都需要使用特殊技术进行身体改造，除却留着进行装载源质结构的血肉组织外，几乎所有的躯壳都会替换成钢铁。 　　区区针刺，根本无法贯穿修女的外装甲，甚至只能被对方躯体排热中激射而出的散热流烧灼成灰。 　　【向前】 　　此刻，进入战斗状态，修女真正的声线响起，那是没有任何感情，平淡无起伏的电子音：【前面应该有这群怪虫的巢穴，想要继续探索，就必须将巢穴剿灭！】 　　巨型机枪持续转动射击，直到赤红色的烈焰将一切都吞没后才缓缓停下。 　　“走！” 　　几乎所有虫都被消灭，而众人在短暂地整备后，便立刻在大队长的命令下向前。 　　甬道再向前，就逐渐失去人类的痕迹……前方是一条裂谷，有从裂谷上方的水流化成小瀑布在此地喧哗，不知道是当年就是如此，还是千年来的地质变动改变，但此地的确有大量宛如蜂巢一般的黑色金属巢穴，有许多下半身还没有完全硬化的鳞甲蜻蛾还在从巢口中爬出，而瀑布激起的水雾也被巢穴流出的毒水孵化成黑雾。 　　修士们开始采样，而在采样后，这些巢穴很快就被摧毁，黑雾也被火焰烧尽。 　　“这里真的是遗迹中心吗？” 　　大队长心中愈发不安，因为虫群都被消灭，整个洞窟中除却他们队伍的声音外异常安静，他听见远方传来潺潺水声，应该有一条从裂谷上方渗透出的流水汇聚成的小河。 　　这本应该是潮湿冰寒的环境，但热能视觉却告诉他前面的环境将会越来越热，而那条小河更是仿佛烧开了一般，释放着通红的光谱。 　　“的确是，你瞧，这里有很多前纪元文明战斗兵器的遗骸。” 　　修女站立起身，她刚才一直都在调查地面上被虫子分泌物和各种毒水浸透的泥土，此刻她毫不顾忌地伸手，从毒泥中抽出一块至今为止还没有腐朽的银灰色甲片，用几近于痴迷的语调道：“看啊，这个合金的材质……即便是在高腐蚀性环境中也能保持完美的稳定，却又不是精金——虽然硬度稍有不如，但这是一种在稳定程度方面堪比精金的合金！” 　　“材料大概是重渊铁，恒钢与明光铱……可惜，设备不够，检测不出更加精确的数据。” 　　——技术疯子。 　　大队长露出了一瞬的厌恶，他很清楚灵械教会就是一群为了技术而不会在乎性命的狂人，之前还有点理智，现在看见目标后，对方的行动绝对会马上转为极度激进。 　　不过，就在此时，突然地。 　　大地震荡了起来。 　　轰！轰！轰！ 　　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跌跌撞撞地靠近。 　　因为之前的巨金蕈堡垒龟而早有准备，众人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但为首的大队长和修女脸色周边，甚至露出惊惧的表情。 　　“这个气息，是第二能级——” 　　前方的斥候惊呼道，但话音未落，便突然看见一道黑影掠过，而斥候身体消失不见，只剩下骨茬森然的双腿留在原地，大蓬大蓬的鲜血从裂谷的高空中滴落。 　　“快退，退回甬道！” 　　大队长拔剑迎上，他发出厉呼：“架设炼金火炮！” 　　而裂谷的阴影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而一轮比阴影更加漆黑的巨物正在半空中高速移动。 　　大队长喉结滚动着，原本想要拔剑迎上前的他说不出话来，脚步也无法挪动，因为随着特战队纷乱的话语声和枪械开火的火光，那悬挂在裂谷中上端的庞然巨物显露出身形。 　　那是怎样怪异又巍峨的巨兽啊？ 　　超过百米的巨大体型，仿佛由钢铁刀刃组成的锐利甲壳，而那千百双不断蠕动的刃足牢牢地插在裂谷嶙峋的石壁上，将它巨大的躯体悬挂在半空。 　　这是一条超巨型的金属蜈蚣，通体漆黑不反光，但却并非真正的生物——它的躯体前端有着两根巨大的钻头前肢，而背部有着三个涡轮般的巨大动力装置正在不断地喷出发出尖啸的高热蒸汽，甚至能隐约看见一种苍白色的粒子不断从涡轮中释放而出，为这金属巨兽提供可怕的破坏力量。 　　巨金蜈蚣的‘头颅处’有一个猩红色的独眼，这独眼正锁定在飞焰地士兵面前，而它手中的钻头上还有着之前被搅碎的士兵血迹与血肉碎块。 　　它显然极有敌意，且没有任何谈判的打算。 　　“咕叽……咕叽……” 　　恶心的粘液蠕动声响起，灵械修女立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源自于巨金蜈蚣腰部中央的一个半球形凸起点，那里有着极多怪异的血肉增生。 　　倘若伊恩在此的话，他肯定第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血肉增生，与鳄龙头顶大萨满融合时极其相似！而且也与寄生虫侵占大脑时战胜的增生息肉也非常类似！ 　　“这是魔兽还是遗迹巨兵？！” 　　在这声音响起前，巨金蜈蚣已经展开攻击，它直接冲锋，千百刃足不断往复运动，规律地行动着，带动着庞大的躯体以高速向前冲锋，这些锋锐无比的足将它接触到的一切都全部毫不留情地碾碎。 　　“是遗迹巨兵！” 　　而紧张无比，也用狂热迷醉无比的眼神注视着眼前遗迹巨兵的修女高声回答道，她的声音都在战栗，完全分辨不出是恐惧还是喜悦：“完整的遗迹巨兵，而且，还有‘驾驶者’在操纵！” 　　轰！ 　　就在修女高声回答的同时，两米多长的带电焰舌喷吐着，炼金火炮发射了。 　　雷霆般的轰鸣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层层叠叠，混杂着狂风的呼啸，爆炸气浪携裹着碎石与高热水雾朝着四面八方冲击，其势头足以让最庞大的巨兽也暂时退避。 　　但是，飞焰地最新式反铠装炮和爆燃弹头合力的一击，却没有令它的目标产生半点动摇，只是让对方的外装甲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凹陷，并被一层无害的火焰覆盖。 　　漆黑的阴影仍在一步步迫近。 　　与此同时，伊恩一行人已经抵达寄生虫之河附近。 ###第284章 噬脑虫母虫 　　淡蓝色的寄生虫之河散发着点点荧光，那是一种活性化的生物质发光现象。 　　鲨鲨与安多尔并没有同行，倒不是害怕噬脑虫，有准备的第一能级魔兽可以将其轻易排出体内，只有濒死昏迷，亦或是真的有大出血伤口的魔兽才有可能会被寄生。 　　伊恩派遣鲨鲨和安多尔走了一条更加安全的远路，也是为之后的行动准备退路——通向水冷交互口区的河流不止一条，如果接下来行动出现差错需要逃跑，有一条从上方经过交互区的地下河比寄生虫之河更安全。 　　至于海盗船长，伊恩并不担心对方会逃跑，先不说少了一条腿，少年很确定对方根本不认识路，想要出遗迹，只能等他们一起。 　　而且，哪怕真的是侥幸逃出去，也要面对多方追杀，还不如乖乖听从指令，这样还能作为埃伦家族的污点证人。 　　除却这两位外，可以沿岸行走的人类，伊恩，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他们还是得从这条最近的直通道过去。 　　这一次，三人当真算得上是准备万全。 　　为了防备帕特里克可能的突袭，歌塞大师当场用沿途捡到的材料配置了几瓶抗雷药剂，每个人手中常备两瓶。 　　除此之外，还有体质增强与力量强化药剂，每一瓶都是精品，令伊恩不禁感慨，也明白了自己与真正炼金大师的差距。 　　——对方就连这种情况下都能调配出精锐药剂，看来自己以后不能再用‘没有工具’来作为借口了呀。 　　然后他就用银色芯片录像，把歌塞大师所有的技巧都毛了下来。 　　——都很好，都是我的！ 　　有了歌塞大师一路上展现出的炼金技艺，伊恩觉得，等自己回到哈里森港后，成一个正式炼金术师当真是轻轻松松！ 　　“这条河应该就是从水冷交互口那边，经过‘净化’后流过遗迹后院，进行自然冷却后再送回去的循环用水。” 　　行走在沿岸，注视着河水中密密麻麻的微型虫卵卵鞘，伊恩的语气有些感慨：“但谁知道，交互口那边大概率被虫巢堵住，而净化设施也变成了不断排放虫卵的腐化设施……千年已降，事物变化太多。” 　　河水温热，释放着水汽，这的确是冷却水的特征，伊恩一开始没有想到，主要是地热源实在是太多，很难联系在一起。 　　“前方有火炮声。” 　　歌塞大师抬起头，他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流云塑者的高感知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河道间涌动的风为他带来消息，令老人眉头紧蹙：“枪械，火炮，剧毒的腐臭，还有巨物的震荡——战斗非常激烈！” 　　“那却正好。” 　　伊恩反而加速。 　　沿着寄生虫之河河道向上行走一段时间，便拐入另一条大河，腐臭的气息从河中涌出，令人心悸。 　　寄生虫之河就是从这条大河中分流而出，而腐臭的味道削减后，便是一种怪异的甜腻香味。 　　仔细观察，能看见河中有不少魔兽与野兽的尸体，已经成为噬脑虫的巢穴，正在不断抽动，而这些怪物身上有着明显的火械痕迹。 　　随后，伊恩等人看见大河的上游有着诸多腐朽的尸骨堆，有不定形的蛞蝓状生物在其中攀爬，进进出出，还有巨大的甲壳巨虫在水中沉浮。它们注意到伊恩一行人后，却并没有靠近，而是蜷缩进自己的巢穴中。 　　“当心。” 　　但伊恩却发出警示，他提剑朝着一旁斩去，登时听见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以及骨骼折断的破碎声。 　　那是一只巨螳螂，通体黄铜色泽，面目狰狞，双手前方的大刀镰锋锐无比，锋刃上还有锯齿。 　　它刚才潜伏在阴影中企图突袭，也正是它的到来令其他怪虫蜷缩。 　　黄铜巨螳的右边刀镰已被伊恩一剑斩断，但它却并不退缩，而是振翅再次扑来，双臂狂乱地劈砍。 　　伊恩还是第一次在南岭看见这种据说只有迦南摩尔才有的巨型异虫，他观察到这支异虫已经有了第一能级的实力，那双刀镰更是魔药素材级，可惜很难提炼成魔药，最多打磨成升华武器。 　　他毫不在意，稍稍凝聚力量，一剑砸出，仿若巨石从天陨落，‘哐’的一声便将黄铜螳螂打的通体散架。 　　螳螂死后，一条黑色的长虫从对方的尸体中爬出，想要潜入水中，依森嘉德伸手一点，一团黑红色的蚀炎便将其烧得蜷缩起来，紧接着溶解成一团生物质。 　　“铁线虫？居然也是噬脑虫？这种寄生虫究竟有多少种形态。” 　　伊恩有些吃惊，因为银色芯片显示的是噬脑虫异种——这种寄生虫居然会因为不同的寄生对象而变换自己的形态。 　　这种当年红杉人使用的记忆附脑，如今已经在大长老的改造下变成了极其凶猛怪异的灵能虫族，且千变万化，难以抵挡。 　　前方的交火声更加激烈了，位于下方，也能听见喧哗的瀑布声和巨物急速行动的震荡。 　　众人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大河的流速并不快，但是它有几个支流流向侧方一个裂谷，垂落成瀑布，战斗声音正是从裂谷中传来。 　　来到裂谷旁，居高临下地俯瞰，伊恩等人便看见，在狭隘的裂谷底端，有一场大战正在展开。 　　可怖的巨金蜈蚣冲锋，崖壁隆隆作响，令正在结阵倾泻火力防御的飞焰地士兵变了脸色，他们正在用三门便携式炼金火炮交替开火，压制巨金蜈蚣的前进势头——但效果并不大，巨金蜈蚣的体重和装甲都太过厚重，实在是难以阻挡。 　　真正令巨金蜈蚣无法前进的，是两位升华者的联手攻势。 　　一位赤之民升华者手中握着一把正在不断旋转的增压长剑，正在针对巨金蜈蚣的刃足关节处不断进攻，阻碍对方前进的步伐，如今已经敲下好几根刃足。 　　但刃足之多，于所有进攻者来说都是悲剧般的数字，巨金蜈蚣只要稍微针对，这位赤之民升华者便险象环生。 　　而另一位灵械教会的修女正操控着一柄巨大的炼金机枪，发射着火焰风暴般的源质子弹弹幕。 　　超高热的爆弹热流始终锁定巨金蜈蚣的头顶独眼，令这台钢铁巨手不断地规避。 　　“居然是疏通用维修机器？” 　　看见这头巨金蜈蚣，无论是歌塞大师还是依森嘉德都面色凝重，唯独伊恩面色一奇：“看手臂的钻头构装，应该是想要派遣过来，疏通冷却交互口通道的吧？背部的是驾驶舱……果然，驾驶员已经被噬脑虫寄生了。” 　　巨金蜈蚣那些充满杀伤力的刃足和锋锐鳞甲，以及那充满破坏性的钻头，本质上是用来疏通山体坍塌以及大型管道堵塞的工具，它能将自己化作钻头乃至于微型盾构机，在各种泥沙亦或是生物质垃圾中打通一条道路，就如同蚯蚓一般疏通各种难以解决的堵塞起因。 　　但很显然，这个昔日的维修工具已经被变成如今的战争机器，而面对这足以贯穿山体的巨型蜈蚣，即便是对方不存在任何其他的武装，飞焰地的士兵应付起来也极其艰难。 　　“是谁？！” 　　全力与巨金蜈蚣搏杀，大队长突有所感，他抬起头，看向裂谷上方，热感视觉令他能清晰看见伊恩的脸庞。 　　“居然是你？！瑟塔尔帝国的小崽子，杀了我副手的家伙！” 　　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咬牙恨道：“你居然敢尾随我们来到此地？！该死，早就该在一开始全力把你杀了的！” 　　别看眼前的巨金蜈蚣有第二能级的实力，但却并没有其他武装，只是足够坚固又力气大，面对准备齐全的飞焰地特战队，虽然是一个极其棘手的敌人，但并不是不能解决。 　　而伊恩等人，不仅仅是敌国之人，更是他们这次探索的竞争对手——焦虑紧张之下，他已经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 　　对于这种威胁，伊恩当然很在意，他直接拿出水枪，远远地对大队长和后方的阵滋去。 　　嗡！ 　　高压水流居高临下地贯穿大气，它并没有朝着大队长而去，而是贯穿了后方一位正在操控炼金火炮的飞焰地士兵，令他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带有侵蚀性的水流先是穿透了他的铠甲，然后在其铠甲内部变成携裹有巨大力道的水流钝击，将他的骨骼粉碎，鲜红的血和内脏从这士兵的口中喷出，他的胸腹整个地被压碎了。 　　伊恩没有言语，又是射出一击，这一次它命中了一台炼金火炮内部，依森嘉德带有腐蚀性的蚀光炼龙血液将炮口内部腐蚀了一部分，虽然不多，但也能降低这门火炮的效率和准确度。 　　之后，他便收手，不发一言一语。 　　此刻，伊恩已经感应到，远方已经有许多寄生兽正在朝着此地靠近，那头巨金蜈蚣应该是虫巢的守门大将，是通向冷却交互口必经裂谷的守护者，它一旦将入侵者拖住，虫巢中的其他守护寄生兽就会出动，前来此地对敌人进行围攻。 　　“现在你们的火力就差不多了，好好拖住这台维修机器和之后的寄生兽吧。” 　　微微点头，伊恩便带着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在大队长几欲喷火的目光中继续前进。 　　在他们前进时，裂谷的下凡传来群兽奔腾的声音，发出饥渴与凶恶嘶吼的寄生兽们正朝着自己的目标奔驰而去，这个数量远超伊恩等人在巨金蕈洞窟周边见过的魔兽寄生兽之总和。 　　“好家伙，这个数量，砍也得手酸。” 　　歌塞大师感慨了一声，语气带着显而易见地幸灾乐祸——他当年年轻时正好是瑟塔尔帝国和飞焰诸国打十四年静默战争的时候，老人对飞焰地诸国不说有好感吧，最起码也是个不当人看。 　　反正这不是他们的烦恼，他们继续向前。 　　不多时，裂谷的尽头。 　　一片绚烂的光辉正在闪动。 　　这是一片极其空旷的地底空洞区，一条荧蓝色的大河正在此地奔涌澎湃，沿河两岸的土地已经结晶化，一簇一簇明亮结晶正释放着明灭不定的幽荧荧光。 　　裂谷的两侧，一条条河流汇聚于此，化作瀑布，飞溅其水雾。 　　强烈的辐射弥漫在此地，就连空洞的石壁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结晶簇，而一部分结晶簇被构筑成了类似巢穴的形状，密密麻麻地遍布沿河两岸。 　　那就是用来守护虫巢的寄生兽居住地，它们以富含营养的寄生虫之河河水为食，并沐浴此地的高浓度辐射。 　　大河极热，升腾出极其浓密的水雾，将这个明亮璀璨又遍布各色辐射结晶的区域笼罩。 　　抬起头，三人齐齐发出一声轻微地惊呼。 　　因为在浓密水雾的背后，有着一座宏伟的巨大巢穴，这通体泛着金属光泽的巢穴看上去类似白蚁的土窝，可却足足有两百米高，简直就是一座小山。 　　它上下两端隐没在雾气之中，大河就从这巢穴下半部分的一个水轮结构中喷涌而出，似乎正在带动几个水轮发电机组发电，让虫巢通体闪烁着青蓝色的电光。 　　而在这巢穴正中间，有着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棱柱直插虫巢中央，汇聚着源源不断的电力积蓄。 　　——不，不是水晶。 　　伊恩神情肃然地抬起手，启动寂声戒指，然后带着两人隐入阴影中。 　　——那是虫壳。 　　巨大的水晶微微一颤，看上去像是棱柱棱角的部分开始松动，露出底层散发着星星点点辐射荧光的软体血肉，肉眼可见的电弧正在其上闪动。 　　——这是噬脑虫虫巢母虫的壳。 ###第285章 活金属摩瑞恩钢 　　【噬脑虫虫巢母虫（良性畸变种）】 　　【第二能级·幼虫·基石·可食用】 　　【经过多重人工改造的异星共生生命，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不复原本形态。其原体是可以与亚智慧生物共生，令其拥有智慧的脑干蛞蝓，进化后可以令共生者联通脑蛞蝓灵能网络】 　　【返祖畸变后，会通过强行接驳神经网络达成吞噬同化，母虫会根据巢穴所在地进行自适应性畸变变态】 　　【目前形态：雷，火】 　　【蕴含源质：3209.5531精锐单位】 　　【……】 　　在预知视界中，宛如蓝色水晶棱柱一般的母虫甲壳泛着深紫色带着淡青的雾气——这是第二能级高阶及以上特有的特征。 　　而对方居然只是幼虫，这说明母虫的完全体有着第四能级的潜力！ 　　如果不是害怕暴露，伊恩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母虫的强大，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按理来说这种寄生虫不应该是没有寄生体就没什么实力的吗？怎么母虫本体就这么强？ 　　不，不对…… 　　在所有人都屏息藏在裂谷上方通道时，伊恩继续认真观察，双眸内，银青色的流光闪动。 　　他隐约看见了些许过去的幻象…… 　　一个疯狂的男人，一只无害的软体蛞蝓。 　　一个先进明亮的实验室，一排强大生物的基因样本。 　　“这个生命，必然需要具备可以适应所有恶劣极端环境的能力……无论是海底还是熔岩，无论是高空还是极地，是雷霆的中央亦或是高天之上的虚空——它就必须要有这种能力！” 　　“演化太慢，基因修饰难度太高，既然如此，那就去畸变！” 　　“用最快的畸变，数以千万计子体的死亡遴选良性畸变的特征，然后汇总回灵能网络……如此一来，终有一日，就可以达成最终的变态，蜕变为究极的生命！” 　　“无论接下来，你会迎接怎样的天灾与末日……可以抵达至未来的生命啊，你必将永生！” 　　于疯狂的笑声中，柔弱的蛞蝓的形态开始了迅猛的改变。 　　不，是畸变。 　　因为简单，所以可以承载几乎所有的异变——无害的软体蛞蝓，在一次又一次畸变递代中，化作了凶猛的寄生猎食者。 　　而这一切，被五个联袂而至的意志粉碎。 　　灵能网络破碎，噬脑虫陷入沉寂。 　　直到数十年前，因为不知名原因，再一次重组灵能网络的虫群复苏，并重新修建起虫巢，导致遗迹散热异常，于几十年后令大风暴出现。 　　而这便是一切的开端。 　　“伊恩？你还好吗？！” 　　从幻象中苏醒，伊恩听见依森嘉德压低声线的关切：“你在流血……快止住！” 　　摇摇头，少年清醒过来，他察觉到自己的眼鼻又开始流血，幸亏依森一开始就察觉到这点，并用自己的风系源质压制住了周围的空气流动。 　　不然的话，伊恩的血味道扩散，指不定就会引起周围噬脑虫的关注。 　　心念一动，伊恩便用源种控制住了自己体内的血液，他感觉到心神一阵疲惫，仿佛刚刚和人大战一场：“呼……看来以后也得小心一点了，预知视界虽然强大，但是进阶后的消耗也不容小觑。” 　　如果说一个正常的第一能级高阶升华者，体内的源质储存是在1500基础单位以上的话，那么伊恩大概就有2000上下，是第一能级巅峰级的源质储备。 　　这已经是第一能级的上限了。 　　当然，远不是他全部的底牌。倘若动用古龙核心，加上银色芯片协调，伊恩就可以将自己的源质上限提升至接近3000基础源质单位，并且源源不断地进行高速恢复。 　　再加上沙铠学徒的高身体素质加成，这才是他敢于挑战帕特里克的底气。 　　可就在刚才，他用预知视界去观测噬脑虫母虫时，一瞬间就消耗了超过200基础单位的体力。 　　一瞬间，消耗十分之一的体力，什么运动消耗都远远比不上，故而令伊恩肉体刹那超负荷。 　　“之前看安多尔时，消耗最多只有几个单位的基础源质……看来是观测目标同样具备灵能，而且实力远超我的原因吧，假如我进阶第二能级，基础源质蜕变为精锐源质，那消耗估计就少得多了。” 　　收敛精神，压制住小伤，伊恩继续观测眼前的噬脑虫母虫，目光好奇：“良性畸变体……看来就是和之前的畸变人差不多，只是全部都是良性畸变特征的存在？” 　　经过这么一次风波，三人也算是冷静下来，可以认真观测这头显而易见非常不好惹的异怪了。 　　“这母虫与鲸歌崖那边的海魔虫有些相似，表层甲壳也有一些结晶龙的特征。” 　　这是歌塞大师的观测结果，老人眉头微皱，认真用小型望远镜观察：“这个虫巢背后是什么？居然能为母虫提供如此庞大的能量……看它甲壳下方的荧光血肉，它正在急速发育……等等，这是只幼虫？！” 　　很快，歌塞大师便得出结论，他感到惊愕无比：“虽然还没到第二能级巅峰……但这也足以说明它有着第四能级的潜力！” 　　第四能级的魔兽，哪个都是有着名号与巢穴的巨兽，是一个帝国都需要头疼的存在。 　　这个遗迹里面有结晶龙和寄霜蛾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个第四能级潜力的寄生虫？ 　　“老师，你注意到了吗？” 　　依森嘉德也在使用望远镜，少年将镜片转动，聚焦，令他可以清晰看见更多细节：“瞧，蓝色水晶甲壳和巢穴的接触之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不太清楚那种好像是金属又好像是水晶胶质体的东西是什么。” 　　“哦？” 　　歌塞大师也调整方位，紧接着一愣。 　　刹那后，他这位老者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怀光之光啊，这是，这是活金属？！” 　　“这是摩瑞恩钢！是高等级以太武装所需的必要材料，摩瑞恩活钢！” 　　“哦？” 　　因为刚才伊恩在休养眼睛，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进观察，而他虽然没有望远镜，但灵能和银色芯片就比望远镜更强。 　　他也注意到了那蠕动的金属胶质，察觉到那深紫色带着青色的光晕，心中不由得一动：“为什么这里会有摩瑞恩钢？看来母虫体表的那层水晶镀层应该就是活钢的作用。” 　　摩瑞恩钢又称活钢，是一种半透明的金属晶体，质地非常坚硬，但在灵能的作用下却有着惊人的可塑性。 　　泰拉世界最大的活钢产地，正是位于大陆东北沿海的坠星城和矮人的寻天之域，妖精们作为天生的灵能生物，对活钢有着天然的敏感性，而矮人就是单纯的历史遗留，他们的先祖圣地就是泰拉世界上最大的活钢矿脉。 　　据说，在妖精中，有一批极其富有且有工艺技巧的妖精，会使用纯粹的摩瑞恩钢作为自己的躯体，他们自称‘钢妖精’亦或是‘银妖精’，是妖精中极其特殊的一系高阶传承。 　　而在矮人中，亦有‘钢铁大师’的传承，不动坚城的第三能级石之领主就借鉴了它，故而同样需要高度纯化的摩瑞恩钢作为不可取代的魔药辅材。 　　——这个地方，居然有摩瑞恩钢吗……原本还以为要去其他地方找亦或是重金收购，没想到这次居然就有机会入手。 　　如此想到，伊恩微微点头。 　　今天，应该是他最容易得到这个珍稀素材的一天了！ ###第286章 怀光圣职者 　　“任何迷宫和遗迹中都会有摩瑞恩钢……多少而已。” 　　歌塞大师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眼伊恩，他显然也是想到伊恩的妖精血脉，所以在思考了一会后缓缓道：“摩瑞恩钢为何会出现，迄今为止也是一个谜题，但是在各种高能级灵能场域的核心处，以及各种迷宫化的地区中央，都可以找到一部分。” 　　“它不是真的金属，而是一种极高密度的源质聚合物，与要素结晶类似，但却远比要素结晶坚固。在皇家炼金协会中，人工合成摩瑞恩钢一直都是一个有不断经费投入的大课题。” 　　“不是真的金属吗……”伊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灵能预感令他本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但他却抓不住关键。 　　但最后，少年还是摇摇头：“不干掉母虫，东西再好也没用。” 　　“确实。” 　　实际上，就连歌塞大师也显而易见地心动了，这个数量的摩瑞恩钢虽然没有到极其富集的地步，却也相当充裕，非常吸引人。 　　老人遗憾地叹息：“活钢的应用范畴太广泛了，从魔药、炼金、铭文，到工业、生物与观星术，它全部都能派的上用处，故而相较于精金秘银来说产量并不算低也相当稳定，但还是供不应求。” 　　“对了，歌塞大师。” 　　听到这里，伊恩突然想到老人之前的惊叹，他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才感慨说的是怀光之光……你难道是怀光教会的信徒？” 　　反正现在暂时也找不到机会，远方的飞焰地正在和巨金蜈蚣和寄生兽战斗，真的决出胜负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在等待机会的过程中，他正好问问这个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事情。 　　“怎么说……” 　　这个问题显然令歌塞大师有些迟疑，他眉头皱起，看了眼一侧的依森嘉德，然后缓缓点头：“当年先帝与怀光教会合作，清剿了黑暗山脉与圣山间的所有魔兽巢穴，我的家乡正好就在那片区域……所以也不能说是信仰，只是家乡习俗。” 　　“怀光教会究竟是什么教义？” 　　伊恩也有点好奇，虽然在帝国国教就是怀光，哈里森港也有怀光教会，但因为希利亚德老师对白雾主教一直都颇为戒备，以至于伊恩这么几年来也习惯成自然，没有怎么去接触对方。 　　当然，伊恩自己也对白雾主教非常戒备……对方……根本就不太像是正常的人类，无论是思维还是情绪都稳定的像是机器，可他却又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也没有像是灵械教会那样对自己的肉体和大脑进行改造。 　　即便是预知视界也没办法看出对方真正的情绪，或者那死一般的平静就是他真正的情绪。 　　伊恩觉得，老师之所以对怀光教会颇有微词，应该是因为对方明明是伊奈迦二世的盟友，却没有对黯月动乱作出任何反应。 　　要知道，正是伊奈迦二世一手支持怀光教会成为帝国国教，也是他引入怀光教会清肃了帝国内部千千百百的小教异教，让怀光教会成为了泰拉大陆上最大的正教。 　　但对方却在黯月动乱中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最后守土者阿克塞尔继承帝位后，才再次与帝国皇室交流。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就是已经算是背叛——但奇怪的是，伊恩如此询问希利亚德老师时，对方却从未表示过对怀光教会的‘恨意’。 　　“我不喜欢他们这群怪胎……但他们也的确不是坏人。”老骑士如此说道，他不愿意多谈：“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助，那么怀光一定会帮助你——问题是，他们评断的标准向来无法令人理解。” 　　“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怪胎，一群……无法理喻的善人。” 　　奇特的是，歌塞大师也作出了相同的评价：“只要你和他们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虽然他们很让人不舒服，而且根本不讲究任何情谊，但是他们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群能够百分之百相信的家伙。” 　　“至于怀光教会的教义，就很简单。” 　　“第一，脚踏实地，不说诳语。第二，帮助无辜，守护弱小。第三，无畏艰难，永不言弃。第四，自食其力，不谋私利。以及最后的，第五……” 　　“庇佑众生，存续文明。” 　　说完这五大教义后，歌塞大师又叹了口气：“很简单吧？普通的小孩也能背出来。但问题在于，越简单的教义，遵守起来就越难，甚至没怎么在大众间流传——所有人都说怀光教会的教义就是当好人做好事，不撒谎不为恶，但谁也不会深究这背后的起源。” 　　“说来惭愧，我这一生，五大教义，或许一条都没有做到……但怀光教会的圣职者，却全部都能实践。” 　　注意到伊恩不可思议的眼神，老人笑了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但就是这种不可思议，缔造了怀光的奇迹。” 　　“他们的所有正式圣职者，都是‘灵能者’……而他们的灵能，就与一般意义上的灵能有极大的不同。” 　　“他们的灵能，正是由‘守誓’而成。如果说普通人觉醒灵能需要的是有天赋者的极端之心来唤醒，那么他们就是从一开始便将自己置于极端的誓言中，反过来获取力量。” 　　伊恩有些震撼地点了点头，他是真的被惊到了。 　　“这么苛刻？不行，单单是撒谎这条我就做不到了，怀光教会究竟是怎么培养圣职者的？从小收养从婴儿培养吗？” 　　伊恩自认为自己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圣人，他太聪明了，故而习惯用言语来误导，欺骗他人来为自己谋取私利，他是肯定当不了怀光圣职者的。 　　但他还是对这样的圣职者很好奇，故而询问。 　　“这个我知道！” 　　依森嘉德压低声音，有些高兴地回答道：“不是的，怀光教会不是靠收养小孩培养圣职者——他们是去战场，亦或是从各种犯罪案件的受害人中，去救助那些‘濒死的伤员’与‘奄奄一息的受害者’，然后从其中发展圣职者！” 　　“他们认为，这样的人已经死过一次，已经对人世间的罪恶与美德有所觉悟，是胜过新生儿的新生者……但就算这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怀光的圣职者，只有能够前往圣山，接受洗礼的人，才能自称为圣职者，觉醒灵能！” 　　依森嘉德知道这件事，正是因为他曾经有一位熟悉的护卫在回到老家后，为了抵御袭击城镇的魔兽身受重伤，紧接着从周边大城市赶到的怀光圣职者驱逐了剩下来的魔兽，然后救助了这位护卫，想要将其感召。 　　这位护卫也很愿意，可惜的是他并不符合要求，所以只是在伤愈后回到家乡，并没有前往圣山受洗。 　　——需要死过一次才行？这个感觉…… 　　伊恩听见这点后，反而有些怔然。 　　因为，这似乎与他取回前世记忆后觉醒灵能的过程有些类似。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因为，随着时间流逝，机会开始出现。 　　裂谷另一侧，突然传来异常喧哗的水声和极其明显的拖拽声，嘈杂的虫鸣响彻整个虫巢峡谷，令众人抬头，看向彼端。 　　嗡嗡嗡…… 　　然后，他们便看见，一头巨大的魔兽‘尸体’，正在被数十头各类寄生兽缓缓地从河道另一端拖拽而来。 　　“腾澜巨鳗？！” ###第287章 结晶龙龙蛋 　　“腾澜巨鳗？！” 　　伊恩不禁睁大眼睛，甚至就连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都对这条追了他们一路的巨兽极其熟悉，一眼便将其认出。 　　腾澜巨鳗并未死，身体仍在抽搐，但的确已经丧失反抗能力，正在被一群形态各异的寄生兽，拖拽推搡着从河道中缓缓而来。 　　巨鳗的身体是如此庞大，甚至堵塞了河道，如若不是寄生兽中也有力量极大的种类，恐怕根本推不动。 　　随着昏迷巨鳗逐渐被推下裂谷，原本静静蛰伏在巢穴上汲取电流的噬脑虫母虫也有了反应。 　　嗡嗡——巢穴振动，母虫终于展现出它的本体。 　　噬脑母虫外形近乎于一种巨大的贝类，棱柱形的结晶就是它的壳，而内部的血肉呈现纺锤状流线型，平时并不呆在壳内，而是深入虫巢内部，不断地汲取能量与寄生兽供奉来的血肉，然后源源不断地产卵，释放到遗迹水系循环中。 　　它的外壳有着摩瑞恩钢的成分，对源质和灵能适应性都极好，且异常坚韧，而当这巨虫想要移动时，它就像是蜗牛般背着自己的壳缓缓蠕动，一路留下银蓝色的粘液，令嶙峋的结晶土层上释放着肉眼可见的电弧。 　　当然，同为第二能级，噬脑母虫的体型并不大，只有十几米长，而这才是第二能级魔兽的常态，像是腾澜巨鳗和图腾主沼地鳄龙那种动不动就几十米上百米长的巨兽其实是少数，只有等到了第四能级，魔兽才会普遍增大体型。 　　而这也是泰坦巨兽这一称呼的由来。 　　“不好，它要寄生腾澜巨鳗！” 　　噬脑母虫靠近巨鳗，令伊恩心中一凛，他一眼就看出对方的目的——这头腾澜巨鳗显然就是之前追鲨鲨，打断他和帕特里克战斗的那条，也是被噬脑虫强化了体质和反应速度的那条。 　　噬脑虫已经为它们的母虫打好基础，如今只要母虫一过去，就可以立刻掌控巨鳗强大的肉身……而等这母虫吞噬了这头第二能级巅峰的巨鳗精华后，它能不能进第三能级不好说，但第二能级巅峰是肯定有的！ 　　这点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也看了出来，三人显然都想要打断母虫的行动。 　　伊恩已经将自己背部背着的炼金火炮取了下来，而歌塞大师动用自己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源质，开始调制特殊的爆破火药，也准备为炮弹进行校准，而依森嘉德也掏出他携带的精锐级炼金炮弹。 　　这些东西，原本是打算用来破坏虫巢所用，但现在也正是时候。 　　专门用来击杀第二能级巅峰歌塞大师的炮弹，威力完全足够，而他们偷袭轰击火炮，命中率自然也不用说。 　　这么一炮轰过去，理论上是能重创母虫的。 　　“等等！” 　　但是就在伊恩快要调试好火炮架设的时候，歌塞大师却突然开口，有些恨恨道：“这母虫好谨慎，它一直都在维持电磁力场，我们的炮弹未必轰的过去！” 　　伊恩抬头一看，登时一惊。 　　那头母虫何止是谨慎，简直就是苟命大师！它原本就如同蜗牛一般蠕动，时时刻刻架设着自己坚固的结晶外壳，这本来就已经相当难对付。 　　谁想到，它一边行走，还一边借助与结晶巢穴周边的晶簇共鸣，在自己身体周边制造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浅蓝色电弧屏障，一道又一道璀璨的磁光垂落，将其护的严严实实。 　　炼金炮弹能突破风属性源质，对雷也有一定针对性，但肯定会被这电磁屏障削弱，甚至是偏转，如此一来，能不能命中母虫就不好说了。 　　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打出，就要直面这头可怖的寄生母虫，以及诸多寄生兽。 　　即便是伊恩使用预知视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机会——母虫并没有弱点，非要说的话，它蠕动时露出的血肉算是，但是时机非常难找，即便命中也很难是致命伤。 　　“不愧是融汇了大长老和其他五位长老智慧的母虫……虽然只剩下碎片，但是这个谨慎程度，一般的野兽和虫子绝不可能有。” 　　伊恩甚至怀疑这只母虫已经把怕死和永生写在灵能网络底层了，不然的话，解释不了对方这种莫名其妙的谨慎。 　　“只能等对方寄生，看看会不会有破绽。” 　　伊恩耐心地等待时机，反正他们现在没有办法，除却等外也并无其他选择。 　　不过，就在等待时，他却察觉到，就在运输巨鳗过来的那条河道旁，又有几头寄生兽在运输一些奇怪的东西过来。 　　“依森，借我一下望远镜。” 　　听见伊恩的要求，依森自然是痛快递出，少年调整了一下焦距，便观察远方河道处的细节。 　　结果令他又一次微惊。 　　“蛋？” 　　他轻声自语，带着困惑，然后声调陡然上扬：“龙蛋！” 　　【结晶龙龙蛋（遗迹种）】 　　【第一能级·蛋·普通·可食用】 　　【结晶龙的蛋。结晶龙是一种极易被环境影响的龙类，会在蛋时期就汲取周边环境的源质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结晶龙蛋极其坚固，甚至可以像乌贼般自动变色伪装】 　　【但仍然有许多猎食者贪求龙蛋，因为结晶龙对各种环境的适应性是所有生物都渴望得到的能力】 　　【推荐在蛋发育变成胚胎前食用，可以有效增加全方位各属性源质的适应力】 　　【蕴含源质：150.9125基准单位】 　　【……】 　　这下彻底确定。 　　“这群寄生兽，把结晶龙的蛋偷来了！” 　　这下，伊恩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湛海结晶龙会在冰渊周边发出如此愤怒的龙吟了……废话，自家蛋被偷走，这岂不是天下所有龙最耻的耻辱，最怒的怒事？ 　　那接下来…… 　　“两位，等等！” 　　一只手拿着望远镜，伊恩竖起另一只手，示意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停下手中装弹动作：“我想，我们的机会要来了！” 　　伊恩将望远镜交还，随后，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也凭借望远镜看见了远方的细节，老人恍然，故而也笑道：“确实，等吧。” ###第288章 以太结晶龙 　　显然，噬脑母虫那一层水晶甲壳，与结晶龙一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遗迹冰渊中的那头寄霜蛾也与噬脑虫有些许联系？ 　　当年红杉基地人的内战，五位长老和大长老的对抗绝对不仅仅是在噬脑虫灵能网络中的惨烈搏杀，应该也有针对遗迹内部重要设施和各种人造源质生物控制权的争斗。 　　总而言之，龙与虫的争斗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直至如今还在持续。 　　而这场绵延长久的战争，也正是伊恩等人的机会。 　　毫无疑问，之前结晶龙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蛋被偷走，它应该正在追踪，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到此地。 　　而巨金蜈蚣与大量寄生兽被飞焰地众人缠住，即便结晶龙进阶失败，但也有第一能级巅峰，应该能缠住母虫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无论我们是趁势偷袭母虫，亦或是破坏虫巢都是好机会。” 　　如此说道，三人便继续潜伏在裂谷的另一侧静静地等待。 　　轰！ 　　果不其然，在一段时间后，就连飞焰地一方的战斗声音都逐渐变得节奏缓慢时，不远处的河道中，突然传来了极其剧烈的能量冲击。 　　剧烈的爆炸声在彼端炸响，将一条河从中掀飞，各种腐臭的寄生兽尸体与虫群分泌物被点燃，化作浓厚的污秽雾气，但也正是它吸收了大量能量，所以裂谷才没有崩塌。 　　一声狂怒的龙吟传来，大地震荡，一处裂谷边缘的晶体悬崖直接迸裂了，砸落在寄生虫之河沿岸，溅起漫天蓝雾。 　　噬脑母虫也注意到这一点，它屹立不动，但是躯体却开始急速变形。 　　怪物从坚固的甲壳中探出多重触手，原本的蓝色水晶壳也变幻颜色，变成辐射般的荧绿——如果说之前是仿若蜗牛的防御形态，那么现在就是类似海星的战斗形态。 　　带着肉眼可见辐射荧光的绿焰行动，母虫简直就像是一团行走的烈焰，但彼端又传来一声龙吟！ 　　这声龙吟悠扬铿锵，就像是剧烈震动的铁片，在清脆的鸣响后还有长长余韵，嗡鸣的震荡令周边的诸多寄生兽都陷入痛苦之色，甚至干脆地瘫倒在地。 　　嗡！ 　　低沉而强烈的电磁嗡鸣响起，就连潜伏的三人也感应到了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电磁波正在从远方扩散而来，登时，他们感觉浑身汗毛一立，心慌心悸，大脑和浑身神经都微微刺痛。 　　“这个气息，真的没有进阶成功吗？！” 　　歌塞大师面色一变，这头结晶龙的气势显而易见地强大，而这龙吟中更是蕴含某种强大的电磁波：“居然有龙威，但这不是第三能级才会有的力量吗？” 　　这当然不是龙威，伊恩在一瞬的恍惚和头疼后，登时回忆起了自己进入遗迹群时遭遇的那次超大范围灵能场域冲击——那时他也像是现在一样，直接精神恍惚，甚至昏迷了一段时间。 　　“这是能直接干扰脑部微电流的物理精神冲击！”伊恩恍然：“这是龙威的真相？不对，这应该是强大魔兽都具备的自体灵能场域效果！” 　　“但它只有第一能级，为什么会具备第三能级魔兽才有的特征？！” 　　即便是图腾主，也是因为土著特有的技术才能在第二能级巅峰令其具备操控周边灵能场域的能力，一般的魔兽，即便是高等魔兽也不可能提前太多，更别说两个能级！ 　　“这不是湛海结晶龙，这是一种全新的异种，快后退！” 　　歌塞大师毕竟见多识广，在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立刻便要求阵地后撤——伊恩和依森嘉德又不是弱智，在第一时间便直接撤退。 　　这是明智的举动，因为下一瞬，一股仿佛可以焚山煮海，令周边天地化作火狱的暴烈凶气宛若火山爆发，带着冲天的狂怒从裂谷另一侧的上端，带着无以伦比的压迫感直冲而来！ 　　一时间，整个虫巢周边的所有寄生兽都发出痛苦哀嚎，它们原本只是拖拽巨鳗的身体和龙蛋而来，实力并不强劲，被这急速抬高至接近火山周边的热气侵袭，自然无法承受。 　　但噬脑母虫通体莹绿色的光芒闪动，这些寄生兽周身就亮起一层护盾，为它们抵御热气，并且直接控制其精神，加速将龙蛋朝着虫巢拖去。 　　与此同时，母虫周身的辐射荧光愈发闪耀，甚至凝聚出一层肉眼可见的‘光焰’滚滚燃烧，将其浑身遮掩，它猛地向前一冲，正面迎上了另一个宛若超高速动力车头般轰鸣而来的巨大身影！ 　　轰！！！ 　　母虫与结晶龙撞击的声势何等威猛浩荡，登时便将之前弥散的高热瘴气与光焰全部都一荡而空，并令交战的双方显露真形。 　　那是一头通体荧蓝色的结晶巨龙，但却和一般的结晶龙截然不同，它没有一般结晶龙那样的前肢与锋锐的独角，取而代之的是头颅前端十几对闪耀着刺目白光的‘晶眼’，这些晶瞳中逸散着肉眼可见的苍白粒子，那是极高纯度的源质光粒。 　　这头结晶龙全身实际上是透明的，荧蓝色的光芒是它体内明暗交错循环的源质光芒，而在这巨龙的身体前半段，有着一个仿佛光之漩涡般极其明亮的结构，而环绕着这个漩涡晶体结构，层层叠叠的扇刃形翼鳍与胸壳将保护的严严实实，令其散发着不祥的荧光。 　　但是通体同样闪烁着刺目辐射光的噬脑母虫却伸出自己的五根触角，牢牢地缠绕在结晶巨龙的身上。 　　双方剧烈地缠斗，令大地震荡，整个裂谷剧烈地摇晃崩塌，辐射光焰与源质之炎熊熊燃烧，一瞬间就令那片区域彻底被强光和烟尘笼罩。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明明有如此庞大的源质，却不是第二能级？！” 　　伊恩等人之前所在的区域也受到波及，之前他们所在的区域垮塌跌入寄生虫之河中，溅起大片水浪。 　　而歌塞大师在撤退时看见了这头结晶龙的全貌，当即失神惊呼道：“除却结晶外壳外，没有任何我们见过的结晶龙特质……这究竟是什么异种？！” 　　——这就是结晶龙。 　　而另一侧，伊恩双目中银光闪动，而胸腔内，古龙心核正如同真正的心脏一般剧烈震动着。 　　感受着远方巨兽嘶吼搏斗的可怖威势，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什么玩意？” 　　“以太结晶龙？！” ###第289章 给它一炮！ 　　【以太结晶龙（超越种）】 　　【第一能级·幼生体·核心·可食用】 　　【经由多重人工改造而成的生物战争兵器，虽然需要极其漫长的成长时间，但在搭载‘火种’后，却可以突飞猛进地进行蜕变。本意是作为应对可能存在的异星生态威胁以及太空战护航单位而设计，但只有雏形，许多关键模块并未完成】 　　【沐浴辐射，经由漫长时间的自然蜕变进化后，可以容纳‘火种’，达成了自我优化】 　　【由泰拉星域文明获得濒危保护宇宙物种‘以太巨龙’（又名以太星尘龙）的相关信息后复刻而出的战争生命，虽然并无原体那般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同样具备相当的潜力】 　　【蕴含源质：25239.9425基础单位】 　　【……】 　　“感情结晶龙一系全都是人造生物工具，就连战争兵器都有？！” 　　伊恩心中震撼无比，这应该是算是他得到银色芯片以来，见过的最高等级的评价——无论是那个‘超越种’还是只有第一能级就有‘核心’的等阶划分，都开辟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领域。 　　而之后的‘以太巨龙’亦或是什么‘以太星尘龙’，显然就又是一种异星生命……甚至可以说是宇宙生命。 　　伊恩并不知道以太巨龙具体有什么等级，但是本能告诉他，假如一个物种能凭借自己就在宇宙中生存，那它的能级打底第四……不，第五能级起步。 　　而就算是这样的以太巨龙，在芯片的介绍中，却是所谓的‘濒危保护’…… 　　“这也算是我第一次看见第一能级就有过万基础单位源质的生物……母虫虽然是精锐单位，但也只有三千多……果然，‘火种’在它身上！” 　　伊恩现在仍然不是很清楚源质究竟应该怎么算，因为在银色芯片中，以太结晶龙的源质还在狂增，劲增，爆增，显然是进入了‘超载模式’，开始提取火种引擎中的能量战斗。 　　结晶龙一系，昔日大概就是用来承载火种的生物兵器……但为什么非得是生物？ 　　“难道说，奥伯拉文明的火种星舰，就是一台生物宇宙飞船？！” 　　假设可以以后再假设，因为如今没有闲暇时间。 　　“偷袭可以暂停了。” 　　伊恩从携带的炼金火药包中取出四组，然后肃然道：“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得去把虫巢炸掉。” 　　“为什么一定要炸掉虫巢？” 　　依森嘉德不解地问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想要消灭噬脑虫巢穴，避免生态灾害，但是现在既然有这头结晶龙和母虫交战，我们找个机会重创母虫然后离开不就行了吗？” 　　“没有母虫，这群噬脑虫肯定都会消亡的！结晶龙估计就能帮我们把他们全干掉了。” 　　他并不知道虫巢的存在本身就是卡住水冷区交互口罪魁祸首，所以不知道伊恩想要解决虫巢的真正目的。 　　当然，依森嘉德说的没错，解决掉噬脑虫母虫后，想要做什么都行，虫巢的确可以延后处理。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这两个怪物打起来，伊恩根本不能确定自己能命中谁。 　　噬脑母虫现在宛如章鱼，攀附在结晶龙身上，且通体释放辐射高热，令结晶龙本身的高热热量没有太多作用，它们纠缠在一起，哪怕是用预知视界也没辙。 　　更何况，观测十几秒还好，一旦观察久了，他肯定会灵能超负荷的。 　　“主要是虫巢这么大，就这么四组炸药，并没有太大用处。” 　　歌塞大师也皱眉，他似乎正在思考方法：“我倒是有个方法能增加炸药的烈性……” 　　“不用。”对此，伊恩倒是摇摇头。 　　别看虫巢很大，宛若小山，实际上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中满是破绽，有着各种承重隐患，它只是卡住了交互口，如果不是母虫时时刻刻地修补，恐怕过个几十年就会崩毁。 　　在通体淡蓝色虫巢的中心，甚至有一个灰色的点，这应该是弱点所在。 　　有炸药的话，只需要在关键区域弄出几条裂缝，就能令它很快自我崩解。 　　但是，就在此时，巨鳗却动了起来。 　　原本昏迷的巨鳗睁开眼瞳，蓝绿色的灵能光晕在它虹膜深处流转，它身上伤口很多，显然是之前与寄生兽群战斗留下的痕迹。 　　但现在，它却极沉默，温顺，半点也不像是之前追逐伊恩和鲨鲨时那般狂怒，巨鳗将身体盘起，黑蓝色的躯体绷紧，就像是由钢铁打磨而成的长城，无坚不摧，充满强大的力量感。 　　不过相较于这不可撼动的躯体，它的神态却非常懵懂，就像是刚刚才学会操控这具躯体一样，舒展了好一会，才学会游动。 　　这庞然大物朝着母虫与结晶龙的战场而去，似乎是想要加入战局。 　　“母虫控制了巨鳗的躯体？” 　　伊恩眼神一凛，他看出了这点，虽然没有完全寄生，但是凭借之前噬脑虫联通的神经网络，对方还是将巨鳗强行联通了灵能网络，压制住了巨鳗的原生意识。 　　这情况可比歌塞大师当初严重多，因歌塞大师只是被一丝灵能余波影响，在恢复自我意志后很快就将其他人的灵能排斥，这是任何生命的本能。 　　但噬脑虫已经与巨鳗不分你我，它距离寄生兽只差最后一步……真正接受一个足够强大的主体取代它的大脑。 　　不过现在，灵能控制也够用。 　　巨鳗冲入结晶龙与母虫交战的战场，局势更加混乱——原本结晶龙就是依靠体内‘火种’提供源源不断的强大力量，以及作为战争兵器的优良设计可以与母虫正面交战，但第二能级与第一能级的差距始终存在，别的不说，体内更多更强的升华器官与更高质量的源质就足以扭转双方间的天生差距。 　　这下再加入巨鳗，便将结晶龙压制。 　　凭借远比结晶龙庞大的提醒，这庞然巨兽直接就将母虫与结晶龙缠绕——母虫是软体生物，结晶龙却不是，在巨鳗极其巨大的力量压制下，结晶龙发出一声痛嚎。 　　它快被巨鳗绞断外壳与骨骼，即便是再怎么喷吐夹杂雷霆与焰光的超高温蒸汽喷流，将巨鳗的躯体轰出一个个血肉大洞，露出其下的骨骼，对方仍然佁然不动。 　　反正那不是母虫的身体，而这种软体生物有没有痛觉还是两说。 　　但如此一来，反而给了伊恩机会。 　　巨鳗，母虫和结晶龙全部都固定在了一处，不像是之前那样翻腾缠斗。 　　“快！就是现在！” 　　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已经将火炮架设完毕，而伊恩直接开启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强忍着同时观测三头比他都要强的魔兽带来的体力流逝，为炮口校准。 　　等到银色芯片轨迹计算完毕后，他才开口：“就是这里——开炮！” 　　轰隆！ 　　一声炮鸣，雷霆炸响，虽然在这纷乱嘈杂的局势中，区区炼金火炮发射的声响当真微不足道，但火炮的威力仍然不容小觑。 　　轰！缠绕在一起的巨鳗头颅巨震，它庞大的躯体痉挛般战栗了起来，然后又开始剧烈地抽搐，连连摆动，就像是一条被钓起来的巨大咸鱼想要挣扎着回到海中那般。 　　伊恩看破了它的弱点，知晓只要震荡巨鳗的头部就能让它暂时摆脱母虫的控制，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巨鳗痛苦挣扎时，结晶龙与母虫都脱离了束缚。 　　这下，是母虫失策了。 ###第290章 白雾主教 　　“不错，就是这样，继续，我们攻击母虫，就算是攻击到那条结晶龙也无所谓！” 　　歌塞大师精神大振，虽然主要目标是母虫，但实际上，他很清楚所有的魔兽都是他们这些人类的敌人——别看结晶龙暂时过来攻击母虫似乎是帮了他们，但这不代表他们是友方。 　　等到时候母虫被击败，就看着结晶龙会不会顺尾把他们的骨灰给扬了吧。 　　“等等！” 　　但是伊恩突然开口警示，他预感到了极端的危险，少年侧过头看向之前飞焰地人所在的方向，心中警铃大响：“那里……那里有人正在过来！很强，非常强！” 　　“不止一个！是两个——帕特里克正在和谁战斗？他启动以太武装居然还被压制？！” 　　在预知视界中，飞焰地特战队所在的方向，是两个深蓝色的雾气率领一群浓白色的雾气大战一个黯淡的浅紫色与一群灰白蓝掺杂的雾气。 　　总的来说，还算是势均力敌。 　　但是就在刚才，突然有一个深紫色的雾气冒出，另一个深紫色的雾气与其重叠……这显然就是帕特里克与以太武装·黯华子株。 　　他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战斗，一路来到此地，被压制，有些狼狈。 　　而紧随其后而至的雾气青紫夹杂，显而易见地第二能级巅峰，距离第三能级，当真就是一瓶魔药的事情！ 　　“这个感觉……” 　　伊恩睁大眼睛，而他身侧的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也面色肃然地抬起头，老人也感应到了远方的不对劲，而少年只是单纯的血脉预警令他警惕。 　　“是白雾？” 　　“是白雾主教！” 　　与此同时。 　　“可恶……艾尔斯发什么癫，自己不进来，居然让你这个怀光主教来遗迹？！” 　　一片烟尘中，本以为自己在遗迹中不会有太大危险和其他对手的帕特里克遇到了一位足以完全压制他的对手，一位须发皆白，造型朴素到堪称贫穷的老人。 　　之前摆脱巨鳗后，金发贵族就一直尝试追踪噬脑虫的源头。 　　正如同依森嘉德能看出噬脑虫对蚀光炼龙有所增益那样，他也看得出来，所以打算前往其母巢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培养出了这种奇妙又恶毒的怪物。 　　但才刚刚探索没多长时间，帕特里克就遇到了也在一路追踪噬脑虫，甚至一路净化的白雾主教。 　　双方短暂地交流了一会，而交流的结果显而易见。 　　他被打的节节败退。 　　当然，说是节节败退其实是有些夸张了，开启黯华子株后，帕特里克其实是可以与白雾主教正面对抗的，甚至凭借能力的多样性小小地压制对方的，但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和这位怀光主教在地下遗迹中拼的同归于尽。 　　归根结底，他的目的还是找到依森……无论是废掉对方的潜力，让对方只能呆在这个南岭小镇，还是将其杀死，然后自己也被艾尔斯亦或是歌塞老师杀死……他总得去选择一个去做。 　　伊恩说的对，他早就别无选择，只是因为半吊子的决心才瞻前顾后。 　　想到这里，帕特里克眼神一凝，被黑色甲壳覆盖的男人突然一剑闪动，势若奔雷，朝着烟尘中的朦胧人影咽喉刺去。 　　“和格兰特子爵无关。” 　　但是那个人影只是抬起手，只听‘当’的一声金属颤鸣，帕特里克的细剑居然被震开。 　　白发的老者从烟尘中走出，他的双手被一双黑色的金属手甲覆盖，苍老淡漠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各方资讯表明，南海前纪元遗迹有着足以威胁整个南海南岭的巨大生态威胁，其威胁等级甚至超过昔日曙光城的‘灾变’，逼近‘天启’。” 　　“我来到此地，不是为格兰特子爵服务，而是此地的确需要怀光之光去祛除恶毒，也的确有弱小需要我去保护。” 　　老人话不停，手中也不停，一套精妙的拳法配合坚硬的手甲，居然硬生生将持剑的帕特里克逼退半步，然后贴身一靠将其撞飞：“帕特里克，你涉嫌谋杀亲侄，我作为瑟塔尔帝国，具备执法权的一员，应当遵守当地法律，将你缉拿归案。” 　　老人的身高并不如帕特里克，更别说对方还穿戴了黯华子株。 　　但他只是站立在原地，就有肉眼可见的生命源质扭曲其周身的空气，宛如火炉一般，用纯净的生命热量炙烤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制造出半透明的波动。 　　“怀光教会的人都是一群难缠的，认死理的家伙……” 　　重新站立起身，帕特里克虽然没有受伤，但他却明白眼前的老头战斗技艺之高深，远比他要强。 　　男人忌惮地说道：“那边的魔兽打的正火热，你确定不去处理那些问题，而是专注找我麻烦？” 　　“不是认死理，而是遵守信条。” 　　白雾主教的语气很平淡，他并不因为帕特里克的言论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却仍然有股不怒而威，令人畏惧的气势：“你说的对，前方缠斗的魔兽中，有一头应当就是我这次行动的目标，等我见到它后，我会出手处理。” 　　“但我现在还在与你战斗……” 　　话未说完，只见帕特里克转过身一个加速，朝着魔兽大战的区域闪电般飞驰而去。 　　——现在还在与我战斗是吧？那我直接不打了！ 　　白雾主教只能暂停，路上还顺手给了巨金蜈蚣一拳，细微的震荡没入巨械内部，令这遗迹巨兵瘫在原地好几秒才缓缓起身。 　　至于飞焰地特战队，更是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接下来恢复后，更加凶暴的巨金蜈蚣解决了他们这个问题。 　　对于伊恩等人来说，帕特里克与白雾主教来到战场，的确令事情复杂了不止一筹。 　　他们的出现，甚至令正在鏖战的结晶龙，巨鳗与噬脑虫母虫都迟疑了片刻，但结果相当惊奇——两人相当顺畅地融入了战场。 　　白雾主教此次前来，似乎就是为了剿灭噬脑虫母虫，镇压结晶龙而来，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两个巨兽的存在，亦或是说，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两个极其强大的生物存在。 　　虽然完全看不出这位老人是什么属性有什么血脉真形传承，但他就是可以凭借单纯的体术和纯粹源质爆发，同时对所有魔兽展开进攻。 　　非要说的话，他的传承潜力，起码也是第四能级起步。 　　一时间，包括帕特里克在内，在场的所有第二能级强者都感觉自己仿佛被他一个人压制……当然，这并不可能，随着结晶龙发出怒吼，硬生生分出一部分力量对白雾主教展开进攻后，巨鳗与母虫也同样操控水流，散发出辐射焰光与雷霆，去压制这个突如其来的外来强敌。 　　即便是以白雾主教的实力，也必须收回力量防守。 　　形势并没有改变，还在僵持，只是战斗场面更加混乱。 　　“为什么？” 　　就连伊恩都懵了，他有些不解道：“白雾主教为什么不先把母虫解决了，再去对付其他魔兽，而是非要同时针对结晶龙和母虫，甚至还要加上帕特里克？” 　　“反过来也是一样，先把帕特里克解决了再去和魔兽交战，岂不是更加合理？” 　　“不！” 　　歌塞大师却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岩石，不禁压低声音道：“白雾主教是在将战场压制离开此处裂谷！” 　　“伊恩，看，岩壳要溃塌了！” ###第291章 怀光预言者 　　正如歌塞大师所说，岩壳要崩塌了。 　　伊恩抬起头，他看见密密麻麻的裂缝正在头顶的结晶状的岩壳上蔓延，宛若树木枝桠，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嘎声。 　　但是，从崩溃的结晶岩壳背后，却露出了一部分钢铁质的巨型结构，以及巨型结构周边的脆弱岩层。 　　——结晶岩壳是后天覆盖上去的结构……这个地方不是完全的天然岩层！ 　　“原来如此！” 　　少年恍然，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裂谷究竟怎么回事：“整个裂谷区都是冷却交互口！这些四通八达密密麻麻的河道，都是当年的冷却管道！” 　　从一开始，伊恩就觉得这个地方的地势不正常，一点也不像是被后天侵蚀而出的裂谷。 　　理论上来说，此地应该只有一条净化过的观赏活水河通道，也就是之前飞焰地众人走过的通道，其他的都是冷却管道。 　　但结果后续却被人工扩宽，还建起了巨大的虫巢。 　　虫巢所在的部分，原本应该是一台小型净化装置，将一小部分热水净化后，传输出去作为观赏性的活水环绕整个基地，而其他的绝大部分发热水都将顺着‘ψ’形的管道转去冷却区，也即是遗迹冰渊所在，再由遗迹冰渊的管道传输至基地周边的所有能源组作为冷却水，如此往复循环。 　　但正如遗迹系统所说，有一部分动力组已经损坏，令冷却水被污染，如今被母虫视作能量源吸收……现在已经没有人的红杉基地根本无所谓这种被污染的水，该冷却就去冷却呗，AI应该也能做出这种判断。 　　可系统被大长老篡改过，始终无法对这个事件做出反应。 　　虫巢将净化装置拆除，并卡住底层的巨型闸口，紧接着再汲取冷却水中的能量与辐射。 　　而被卡住的红杉基地冷却阀门出了BUG，它应该是处于‘既没有开也没有关’的特殊情况，无法由远程操控系统控制，只能由人工继续流程。 　　可是谁能在虫巢的袭击下完成流程？之前的巨金蜈蚣应该就是某一任维修者，但还是被噬脑虫寄生，多年来一直都在遗迹中徘徊，虫巢恢复后，反而成为了母虫的工具。 　　整个遗迹的散热系统因此异常，就像是BUG的原意一样——仅仅是一点点小虫子，就导致庞大的基地无法运作，再加上内部有人修改，所以造成了整个系统的停摆。 　　裂谷本质上，就是没有完全合拢的冷却口，整个虫巢本身，应该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控制装置’，是一台生物电脑，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骇入系统’，影响红杉基地自控系统对此地的判断。 　　此刻，伊恩看向巨兽战斗的方向。 　　结晶龙，巨鳗和母虫的搏杀打的惊天动地，这些巨兽在这里即便是互相撞击，都能对地质结构造成一定影响，更何况本来就是人工塑造的区域——裂谷两侧已经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不断地崩塌，而头顶的岩壳也持续不断地跌落。 　　岩壳崩塌，并不会对散热交互阀门和虫巢造成任何损伤，就像是撒一把沙子最多就只能把它们盖住盖住那样。 　　但问题在于，如此一来，就没办法爆破虫巢，令交互口继续运作了！ 　　噬脑虫母虫毕竟是几十年前，因为种种巧合重新孕育出来的，这个虫巢并不大，很容易被破坏，也很容易被掩盖。 　　伊恩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白雾主教会攻击所有怪物，逼迫它们后退。 　　因为他要做的就是避免对此处的底层造成任何影响，免得虫巢被众多泥沙岩石覆盖，得到保护。 　　“我现在就去破坏虫巢。” 　　立刻起身，伊恩知道现在没时间犹豫，他拿起炸药包背起，便准备立刻前往虫巢。 　　反正现在有白雾主教和结晶龙缠住母虫，局势还算是安全。 　　“好。” 　　而依森嘉德也没有犹豫，他又给了伊恩一瓶自己的血，虽然脸色煞白，但神色坚定：“小心安全，我们会在这里用火炮给你支援……” 　　“记得喝药剂。”歌塞大师还在调试火炮的炼金模组，这个关键时刻，他也没有废话：“我刚才想到了，在使用那些炸药的时候，你可以用你的‘那个’传承制作一个锥形结构，炸药的破坏力聚能，这样更有贯通性！” 　　那个传承自然是沙铠学徒，歌塞大师自然没将伊恩的身份告诉给他，那不是好事，反而会害了对方。 　　“嗯。”伊恩认真地点头，他当然知道穿甲弹的结构是如何聚能炸药能力的。 　　他迈步出发，朝着裂谷下方一跃而下，催动着妖精之翼，宛如闪电般朝着虫巢前进。 　　但这行动，却也被帕特里克所发现。 　　“你们居然在这里！” 　　察觉到自己的目标，金发贵族一时愕然，但紧随而至的便是狂喜——他本以为自己这次任务绝对会失败，却未曾想伊恩等人居然也在此地。 　　他转过头，也察觉到了另一侧的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男人的目光复杂，但却已经下定决心。 　　帕特里克自然是想要前来阻拦伊恩等人行动的……无论对方要做什么，他都要阻拦。 　　即便自己肯定无法活下去，那最少也要一起去死。 　　但，就在帕特里克准备前来袭击伊恩等人时，白雾主教却始终挡在他身前，而伊恩看见金发贵族的举动后，更是加速奔跑。 　　甚至就连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也开始取出各种炼金药剂服用，当着他的面开始刷增益状态。 　　“不要拦我，老东西！” 　　接连被白雾主教阻拦，帕特里克恼怒大吼，但他情绪激动归激动，却展现出了之前从未展现过的战斗技巧。 　　或者说，是学习于他的好友，格兰特子爵为了阻拦他而展现出的技巧。 　　刷！ 　　他浑身电流闪烁，于半空中冲锋，手中的秘银细剑雷霆般朝着白雾主教袭来，令老人不得不避让——但这位怀光主教战斗技艺极其精深，他艺高人胆大，在侧身闪避时仍然伸手探出，按在帕特里克的侧腰处。 　　下一瞬，磅礴的生命源质将会形成一次爆发，将帕特里克击退，这虽然伤不到有黯华子株保护的对方，却足以让伊恩有机会继续自己的行动。 　　但谁也没预料到的是，白雾主教的一掌发劲击出，居然直接将黑色的血肉殖装击穿。 　　——里面是空的。 　　直到这时，老人才露出微微愕然的表情，他定晴一看，发现帕特里克刚才移动的速度之快，甚至形成了一道幻影，朝着另一侧飞去。 　　他命中的的确是以太武装·黯华子株，但也仅只是以太武装，其中的‘穿戴者’已经从侧面脱离，朝着伊恩飞驰。 　　简直就像是脱壳的虫一般。 　　哗！ 　　失去穿戴者，并且进入侵蚀形态的黯华缠绕上了白雾主教击穿它的右臂，虽然在它准备侵入血肉前，老人很快就用自身源质将其隔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但他也的的确确是被缠住。 　　甚至因为相性问题，这以太武装子株，感觉好像比帕特里克穿着它的时候还难缠一点。 　　——没办法帮忙了吗？居然如此果决。 　　白雾主教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放弃以太武装，他却是不知道黯华子株无法对伊恩和依森嘉德产生威胁，故而对帕特里克的果决有极高评价：“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怀光之光——申请使用灵能——【念动力】与【心灵沟通】。” 　　瞬间，他的双目中亮起一蓝一金两重同心圆光芒。 　　蓝光闪动，帕特里克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凝滞起来，无形的念力束缚住他的身体。 　　而就在同一时间，伊恩的心中，传来了一个淡薄的老者声音：【伊恩，我是哈里森港怀光教会的主教白雾，知晓此地有着在未来会导致南岭局势糜烂，甚至对整个世界造成巨大危机的‘灾难之源’，故而一直都在寻找进入该遗迹的方法。】 　　【在经过实地勘察后，我确定，你我眼前的巨大巢穴便是教会预言书中的‘天地灾难之源’所在。我察觉到你也想要将其破坏，但我必须提示你，真正的灾祸之源并非是这个巢穴本身，而是这个巢穴中的一个意志。】 　　因为是意识交流，一切都只是一瞬。 　　——白雾主教所说的预言书？教会果然有先知灵能者。 　　伊恩感应到有人正在和自己灵能对话，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当年他就与韦格斯进行过一次，所以立刻回复道：“意志不就是虫母吗？” 　　“更何况，倘若真的是如此可怖的天地灾祸之源，那为什么不派遣更多的圣职者前来剿灭？” 　　【不，虫母只是那个意志的工具，是它恶意的衍生，我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我收到的消息是如此告诉我的。】 　　而白雾主教冷静地回答道：【必须摧毁那个意志，才能完全摧毁虫巢，不然的话，它的回响会徘徊在遗迹的控制系统中，需要漫长的时光才会消散，这古老的遗迹，将会持续这种制造天灾的循环。】 　　【可是，倘若我们就连虫巢与虫母都没有消灭的话，可怖的灾难将会降临在泰拉大陆，那是万物众生的灾难……当然，也可能并不会有那么恐怖，预言给出了两种可能，一种无害，一种足以毁灭世界，但我们不知道原因，这是罕见的，我们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至于为何不派遣更多的圣职者，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毁灭之因，此地并非是最重要的一处，怀光的使徒散布在这片大地各处，行走停留，都有着各自的使命。】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现在的力量足够制止这一切，只要处理方法得当。】 　　白雾主教的声音带着明确的否认，并且意外地自信——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伊恩非常熟悉。 　　那就是显而易见的，源自于预言者的自信。 　　猜都不用猜，正是怀光教会中的预言灵能传承者，预示了南岭的灾害，并告知白雾主教，如今的众人可以阻止未来的灾难。 　　至于对方为何会无法预知原因，可能是因为伊恩也是先知，并且掺和进这件事有关……先知和先知之间是无法互相预言的，即便能，也会多出许多模糊的要素，令先知也无法通过自己的能力看见未来的景象。 　　而且，怀光教会这种预示和伊恩的预知视界不同，它居然能直接揭示灾害之源的源头和解决它所需的力量等级，但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每一位预言者预言的方法和倾向都不相同，怀光这边显然就是只有结果没有过程的那种，想必觉醒出这种预言能力的人，就是单纯的想要知晓这个世界未来会遇到怎样的灾难，并且尽早结束这些灾祸。 　　所以白雾主教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收集线索，抵达遗迹内部勘察，才能知晓原因。 　　而老人的话也令伊恩陷入沉思：“母虫只是那个意志的工具？让我想想，噬脑虫原本是附脑蛞蝓……附脑……” 　　“难道说？！” 　　伊恩悚然一惊，他看向虫巢，目光怔然：“大长老的意志还活着？” 　　“不，不可能……他的灵魂已经消亡！” 　　“但是，倘若是回声的话……有大长老记忆回声的一个生物的话！” 　　此刻，预知视界扫过整个巢穴。 　　伊恩的的确确看见了一个生命的气息。 　　一个深蓝色的雾气，静静地位于巢穴的正中央！ ###第292章 我人多！ 　　的确有什么东西还活着，位于巢穴中央，之前一直都被母虫的光雾遮掩，以至于伊恩都未曾注意到。 　　而此时，帕特里克也挣脱了白雾主教的灵能束缚。 　　白雾主教也没办法继续追逐帕特里克——以太结晶龙和母虫的猛攻横扫整个战场，他必须压制这两头巨兽的攻击，避免地底岩壳的崩塌。 　　金发贵族同样没有浪费时间去抱怨什么，他抬剑，割开手腕，流淌下夹杂着雷光的漆黑之血。 　　嗡嗡……肉眼可见的电弧缠绕在这些血液上，紧接着环绕帕特里克旋转。 　　“说到底。” 　　凝视着眼前已经严阵以待的白发少年，他低声自语：“我除却杀你们之外，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黑色的血液在急速旋转的电光中缓缓蒸发，变成青灰色的云雾，时不时朝着外界释放出青蓝色的微型闪电，不断转动的电弧在其周身闪耀，形成了一层仿佛雷铸的铠甲。 　　金发贵族的身形被隐藏在这雾气之后，唯有双目所在之处闪动着两个耀眼的闪电光流：“谢谢你，伊恩，你让我明白，我这一生的确一直都在犹犹豫豫，从未下定决心。” 　　“而现在，我便来全力杀你。” 　　——作为尊重。 　　后面这句话还未说完，全力以赴的帕特里克便已经出剑——青蓝色的闪电剑光仿佛像是在地底炸响的一条雷霆长鞭，绵延几十米距离，急速朝着伊恩的所在抽打而来。 　　这一次，他没有蠢到和伊恩比剑术，那稍微有点自取其辱，风险也实在是太大。 　　所以这一次他完全依靠纯粹的源质转换进行攻击。 　　这的确是个问题。 　　无论是沙铠学徒，还是咏浪者亦或是妖精，都没有什么针对纯粹源质冲击的防御手段，无形无质的闪电又不像是刀剑能用同样的刀剑挡住——或许下次他应该在自己常备武库中加上一面盾牌，但现在盾牌并不存在。 　　所以伊恩想都没想，他直接不管！ 　　正如帕特里克之前管都不管直接转身就走那样，他也管都不管，转身就朝着虫巢急急而奔！ 　　啪！闪耀的电光冲击在少年身上，将他电了一个踉跄。 　　然后伊恩甩了甩头，继续跑。 　　“什么！？” 　　这下不仅仅是帕特里克惊愕的表情都扭曲了，就连白雾主教都忙里偷闲看了一眼——他一时间好似不是看一个十四岁的大男孩，而是端详一头皮糙肉厚的铁甲龙。 　　但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却并不怎么惊讶，最多就是有些疑惑。 　　“怪事？”老人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我的药剂效果有这么好吗？居然连帕特的雷光剑都能几乎免疫？” 　　是的，虽然有很大关系，但也不仅仅是伊恩沙铠学徒的带来的全属性高抗性。 　　真正能让少年几近于无视这道雷霆剑光的，其实是歌塞大师提前给他的抗雷药剂，以及配套的源质药剂，强化药剂和体质药剂。 　　有歌塞大师辅助后勤，谁战斗会不提前刷满状态啊？ 　　早就在看见帕特里克出现的瞬间，伊恩就已经灌了一肚子药水。 　　再加上净岩之核带来的钢化肌肉，沙铠岩核带来的皮肤硬化，沃土之心覆盖在全身的土属性源质！ 　　现在，正是他这么几年来的全盛时期！什么雷光剑，和被蚊子叮一口没什么区别，根本不用管！ 　　“可恶——” 　　作为歌塞大师的学生，帕特里克自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他只得咬牙向前冲刺，改换剑法，接连对伊恩刺出雷光。 　　登时，便能看见，一道道尖锐的闪电流如同雨点一般朝着伊恩袭来，虽然这些电流杀伤力不如之前的雷霆剑光，但穿透力却更强，能带来更多的麻痹。 　　纵然是伊恩的体质，也会脚步微微一滞。 　　如此一来，伊恩也不得不转过头，挥动无锋重剑将这些电弧一一打散。 　　一时间，战斗又变成了在祭祀大厅的翻版——帕特里克之前就奈何不得伊恩，服用药剂后自然更是如此。 　　尤其是在药剂的加持下，伊恩浑身上下虽然看似柔嫩，但实际上即便是用破甲锥敲击都未必能破防！ 　　但伊恩同样也没办法真的伤害到对方，更何况如今帕特里克已经对眼前的少年有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与高看，已经没办法用大骑士的剑技来暗算。 　　砰砰砰——两人交错的剑光在裂谷间交错，剑光交错间，铿锵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溢散的气劲与源质波动甚至碾碎了两者战斗范围内的所有水晶。 　　此时此刻，就连互相厮杀的巨兽们也察觉到此地的战斗。 　　有着强大灵能的母虫瞬间意识到，伊恩的目标是它的巢穴，故而浑身光芒以高频闪耀，发出无声的怒吼，意图动用自己的灵能去干扰对方。 　　而以太结晶龙固然不清楚那边实力不低，但体型很小的小人们为何要战斗，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它很清楚，母虫想要做什么，它就要绝对阻止。 　　所以，它甚至放弃挣脱母虫的纠缠，而是张开口，令白色的光在自己的喉管深处闪耀。 　　嗡，嗡，嗡—— 　　结晶龙半透明的晶体表层开始逐层蓄能，最终汇聚在口腔处。 　　紧接着，正如怒泉爆发，光柱喷薄而出！ 　　轰！ 　　一道耀眼无比，瞬间就照亮了整个裂谷区的强光爆射，从以太结晶龙的口中倾泻，瞬间就贯穿母虫缠绕在它自己身上的身躯，也将自己的躯体击穿！ 　　它的吐息威力之强大，甚至就连自己也无法抵御——这么一次吐息，同时重创了母虫和它自己！ 　　龙与虫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千年，它们互相厮杀，从鼎盛至濒危，从沉寂至复苏，从未结束，这一次来看，如若没有外人，估计还是一样两败俱伤的结局。 　　但正如同伊恩说过的那句话那样。 　　升华者的战斗，在力量差不多的情况下。 　　——主要看谁人多！ 　　就在压制巨鳗和黯华子株的白雾主教本也打算付出一点代价，逼退缠住自己的敌人，尝试去帮助伊恩对付帕特里克的时候。 　　轰地炸鸣，他听见了一声远比想象还要更加响亮的炮弹发射音。 ###第293章 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轰——嗖——！！！ 　　一颗淡青色的光点在大气中划过一道直线，以数倍音速的急速，在漫天结晶水雾间拉出一条真空走廊，朝着帕特里克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 　　“什……” 　　但毕竟帕特里克是第二能级的雷系升华者，他还是察觉到了这一发从自己身后袭来的特殊炼金炮弹，甚至非常熟悉——这就是那两枚用来偷袭歌塞大师的精锐炼金炮弹之一！ 　　一报还一报，这炮弹现在用在他头上了。 　　他侧过头，看见在裂谷的另一端上方，歌塞大师从自己的腹部拉出一条接口，链接在炼金火炮之上。 　　正如伊恩所想，老人的胸腹部早就不是正常的血肉之躯，而是经由过生物炼金术改造的金属器械。 　　正是这器械，令他面对帕特里克的雷光偷袭时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但也正是这内藏于体内的小型炼金炉心，他才能在几乎丧失升华力量的时候，制造大量炼金药剂。 　　甚至像是现在这样，为炼金模块加速充能，在短短一个刹那，激发出这迅捷如雷的一炮！ 　　金发贵族想要闪避，并以环绕在自己周身的闪电云雾去将炮弹偏移。 　　以他的速度和力量，他就是能做到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与伊恩缠斗时分神了。 　　机会。 　　浅金色的流光亮起，伊恩双目流转水色光晕，他找准时机，一剑刺向帕特里克心口中央，男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措，急忙举剑一挡，但却在锵地一声巨响后，双方手中的剑都齐齐荡开，而伊恩趁势欺身贴近。 　　这本来也不算是什么，真的肉搏，帕特里克亦有自信。 　　但绝非是现在这种危急关头。 　　更何况伊恩的举动，并非贴身短打，而是飞身前扑，牢牢地将金发贵族抱住，锁定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 　　这下帕特里克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了——他只有纯粹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理解。 　　甚至不仅仅是他，就连另一侧的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都睁大眼睛，发出惊呼。 　　——难道伊恩不要命了吗，他想要让两人一起都被这发显而易见的炼金炮弹贯穿？！ 　　倘若让伊恩知道的话，他必然会嘲笑帕特里克终于理解他当时在南海上看见驾驶着以太武装的对方不要命地袭击歌塞大师时的感觉了。 　　这种举动对于敌人和友方来说都是无法预测，令人震撼无比的。 　　但他是沙铠学徒，又不是什么会被炮弹炸死的脆皮传承。 　　“我有队友，你有什么！” 　　如此开口嘲讽，虽然队友也被伊恩的举动震撼的说不出话，但在这瞬间，青色的炼金炮弹的确轰碎了帕特里克仓促间构筑的雷电护盾，就像是穿过一层果冻。 　　炮弹划过大气，半透明的波纹震荡半空，将周边的荧光水晶全部都碾城碎末，而炮弹本身更是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长长深坑，携裹着剧烈摩擦产生的刺眼火光，结结实实地撞击在了帕特里克的腹部。 　　轰！ 　　谁也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炼金炮弹爆炸了。 　　而帕特里克与伊恩就这样，在急速扩张的爆炸光尘中，在漫天扩散的血肉碎屑中，宛若倒飞的陨石般，重重地朝着…… 　　虫巢的方向砸去！ 　　——这就是伊恩的前进路线！ 　　“好痛！” 　　说是这么说，在被炼金炮弹轰中时，这是伊恩心中唯一的想法。 　　当然，其实也有‘恶心’‘晕眩’‘麻痹’‘想吐’和‘身体快散架’这样的想法，但这些其实都是额外的附赠品。 　　真正一瞬间传导全身的感知，就是从胸腹处传来的，钻心剔骨，贯彻天灵的痛！ 　　痛！太痛了！ 　　不过，能感知到痛，本身就意味着伊恩的身体足够坚韧……一般来说，遭遇过重伤势，人体是无法传导出‘痛苦’的，它直接就被摧毁，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从残存的躯体部分中反应过来。 　　能痛，说明这伤势就还能接受。 　　还能咬牙忍住。 　　而与还能胡思乱想些痛不痛话题转移注意力的伊恩不同，帕特里克可能就没这种想法了。 　　因为他被命中的背部脊骨都已经被特制炼金炮弹彻底轰碎，整个人的源质运转更是直接停滞，显而易见地昏死过去。 　　轰！ 　　就在思绪的一闪间，伊恩便与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帕特里克被这发炮弹轰入虫巢。 　　哗啦啦啦，巨大的巢穴上登时多出一个大洞，蛛网裂缝以洞口为中心辐射状扩散。 　　某种角度来说，无论这一炮能不能击败杀死帕特里克，都能将两人带向虫巢…… 　　从这点来看，伊恩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看见这一幕，噬脑母虫即便也同样被以太结晶龙重创，但还是通体交替着银蓝与荧绿二色的光波，并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虽然没丝毫声音，但完全能看得出它在愤怒的咆哮。 　　但它却始终无法回到自己的巢穴周边，无论是以太结晶龙还是白雾主教都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幸亏没伤到脊椎。” 　　从虫巢崩塌部分中挣扎着站起身，伊恩拄剑而立，他知道，自己这次又是靠希利亚德老师送的龙皮背心救了一命。 　　这龙皮背心轻柔顺滑，坚韧无比，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效果，但迄今为止，伊恩没有见过有什么攻击来了彻底穿透它。 　　既然无法穿透，力就会传导至全身，而恰好伊恩的身体异常坚固，再加上还有帕特里克全力以赴的阻挡，所以他才没有被那一发炼金炮弹同时带走。 　　“还真惨啊。” 　　抬起头，少年一眼就看样不远处破破烂烂的帕特里克的身体。 　　对方的胸腹部已经被打断，下半身根本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整个人昏迷在虫巢外壳的晶体和部分生物质中。 　　在进入遗迹前就被格兰特子爵击溃过一次，又在祭祀地被伊恩打伤，甚至还被白雾主教消耗过的中年贵族，这下是真的被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轰出的炮弹彻底打的半死不活。 　　但归根结底，还是没有真的死。 　　那正好作为预知视界的检测对象。 ###第294章 升华者谁还走门啊！ 　　“居然还没死，蚀光炼龙生命力当真了不得……唔，看来下面的怪物还挺强的，居然是彻底的黑红，必死无疑吗？” 　　站起来的时候伊恩步伐有些摇摇晃晃，他毕竟还是第一能级，肋骨骨板肯定已经裂开了很多，甚至向内凹陷了。 　　不过问题不大，他正在调整源质控制肌肉缓缓将其恢复原本形状。 　　虫巢内部类似由晶体和金属构筑而成的蜂巢，非常坚固，不过里面没有幼虫，只有各种奇怪的机械结构——伊恩用银色芯片扫描一下，发现居然是一部分维修设备和净水装置的部件，如今居然还在运转。 　　虫巢内部的晶体分为两种，一种是银蓝色，一种是莹绿色的，但都释放着强烈的辐射，伊恩直视自己眼前的一个晶面，上面倒映出少年满是血的脸。 　　“唔……呕！” 　　就在这瞬间，伊恩干呕一声，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头晕目眩，如果不是手中还紧握着重渊铁剑作为拐杖，恐怕就一个踉跄倒下了。 　　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非常急迫的口干舌燥感，一种自身体内部涌出的干渴让他非常想要喝水，荧光闪烁着，令人心烦意乱。 　　“是辐射吗？居然这么强？” 　　伊恩感觉到有点不妙，虽然如今解决掉了帕特里克，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BOSS，真正的目标还是虫巢中的那个‘意志’。 　　自己现在的状态这么差，面对这种高强度辐射都已经出现了明显不适，到时候打不过怎么办？ 　　虽然也没有别的办法，无论打不打得过都得试试，但他还是忍不住叹息：“这要不是我，换个其他第一能级巅峰，早就死的骨灰都不剩了好么。” 　　“话又说回来，沙铠学徒这个传承还真是刚正朴实，坚韧耐草，我这么折腾都没缺胳膊少腿，基础素质硬的夸张了。” 　　而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许许多多的杂音。 　　【弹性负荷网络与支撑穹顶绑定后，可以为大规模地质变动提供转移震荡的功能，如若要维修，需将其与支撑穹顶支柱解耦，并在负载均衡的情况下对网络进行整体处理……】 　　【第五物资吞吐口是支持大规模物资运输的巨型吞吐口，其采取了抬升转运塔的方式，将运输通道从地壳中升起，抵达海面接受物资。维修时，需将抬升转运塔收回基地内部，且注意水密护层，并保证支撑架构为集群版双层结构……】 　　【活金属全自动维修机械支持基地进行大规模构筑修复，创建新区块，挂载生态穹顶，初始化目标区域与自动生成副本等全功能，但不支持除却‘主管理员’外的一切操作……】 　　一道道灼目刺眼的辐射光在伊恩眼前闪烁，令除却这些光外的所有事物都为之黯淡，少年强制忍耐住昏眩欲呕的躁郁感，但耳畔仍在源源不断地响起那些震耳欲聋的怪异呢喃与回声，令他感觉头昏目眩。 　　“这不是声音……这是灵能？！” 　　此刻，伊恩已经完全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并不是辐射！ 　　白之民本来就是对辐射耐受度极高的人群，如果非要说的话，白之民就是专门耐受高辐射极端环境的人种，虫巢的荧光固然强烈，但还不至于让他一个第一能级如此难受。 　　真正令他感觉到极端不适的，是虫巢！ 　　是虫巢灵能网络溢散而出的余波！ 　　整个虫巢，都是一个虫群灵能增幅器……而这个巢穴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他疯狂地灌入垃圾信息，想要操控他！ 　　“红杉生态园的基本模板适用于金属基生态圈，冰寒生态圈，熔炉生态圈与虫巢生态圈，但需要不同的核心模块进行替换，亦或是使用生态核心生物取代……” 　　此刻，帕特里克也苏醒了，被重创的贵族还未死，但却也失去神志，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干涩的嘴巴喃喃地说着各种各样的维修术语：“维修时，需要注意不能将多个生态圈的零部件互换，造成生态污染，且保证生态圈本身具备灵活弹性的纠错能力，留下容错率……” 　　被炼金炮弹重创的他，赫然是与之前的歌塞大师那样，被虫巢灵能网络暂时侵占了神志，嘴巴中念叨起来一个个维修注意点，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词汇和杂音。 　　“有……有趣……” 　　但此刻，伊恩一手提间，一手按在头顶，他就连说话都有些卡顿，但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了生硬却又真挚的笑意：“那个意志……究竟是谁？” 　　“这种能控制人，直接将自己的精神覆盖其他人的精神的灵能，简直就像是‘夺舍重生’啊……” 　　“一种精神方面的……寄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向前踏步。 　　他足下的水晶金属混合体其实相当坚固，乃是由活金属不断吸附周边岩层形成的超自然结构，它内蕴相当程度的生物质，大大增加了它的坚韧度，远比真正的岩层与混凝土水泥更加坚固。 　　但伊恩行走在其之上，却感觉足下的大地宛若起伏不断的海浪波涛，根本无法站稳，直接刺激神经的灵能攻击令他甚至无法把握距离和力度。 　　只是，这又如何呢？ 　　伊恩双目中亮起了越来越明亮的水色光芒，深邃的幽光熠熠生辉。 　　他放弃用神经去传导自己的动作命令，而是用自己的灵能与银色芯片，就像是操控一台机械那般，操控一台铠装那般，驾驶着自己的肉体前进。 　　此时此刻，他已经锁定了，在虫巢内部核心处，那个深蓝色的雾气所在。 　　就在于他身下大概二十米处所在，隔着四五层虫巢隔板。 　　“比灵能？” 　　露出微笑，伊恩举剑，然后狠狠地朝着地面砸下：“我的灵能，可比我的升华技艺强多了！” 　　轰！密密麻麻的裂缝以无锋重剑为源点绽放，令晶块龟裂如花瓣。 　　紧接着，地面垮塌，无数粉尘与灰雾带着少年进入下一层的虫巢。 　　距离瞬间拉近。 　　——沿路走？好逊哦，升华者谁有那么傻走门走路啊。 　　——大家都直接走墙的！ ###第295章 我就是我的驾驶员！ 　　轰！轰！轰！ 　　伊恩接连不断地破坏足下的岩块与晶板，以直线拉近自己和蓝色雾气源的距离。 　　虫巢内部结构非常复杂，通道扭曲盘旋，且还有灵能阻碍，作为墙壁的晶铁复合材料更是坚固无比，足以承受炮火轰击。 　　但这一切对于沙铠学徒传承，且持有预知视界的伊恩来说，并无意义。 　　仅仅是凭借自己对土系源质的感应，他就能知晓哪块晶铁板比较脆弱，而预知视界更是令他每一剑都能敲击在目标最容易被破坏的点上。 　　不到五秒，他便打通了通向蓝色雾气源头的通道。 　　哗啦，一个人影带着晶屑与石末降落在地面。 　　伊恩一手持剑，扫视眼前的环境。 　　此地已经是虫巢的中央，最核心之地。 　　这是一个被晶体与金属包裹的腔室，氤氲的蓝绿色雾气在半透明的晶簇间萦绕，于深邃的虫巢中央徘徊。 　　能听见血肉蠕动的‘咕叽’声，亦能听见窸窸窣窣的细微事物挪动声，以及仿佛什么东西呼吸的悠长风声。 　　第一时间，即便是伊恩也没办法凭借眼睛去看清前方的一切，他只能听见这些声音，闻到一种不知道是腥臭还是檀香的怪异味道。 　　但令人紧张的是，进入此地时，幻象更加严重了。 　　“灵能增幅了三倍？比想象的还要强一点……” 　　一只手按在额头处，在一阵阵仿佛实质化的灵能波动中，眉头紧皱地伊恩听见了，看见了什么。 　　然后，露出错愕无比的表情。 　　少年青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璀璨的金色光辉。 　　紧接着…… 　　他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听见众人喧嚣的庆贺与欢欣。 　　他看见一只手温柔地向他摸来，带着慈爱与疼惜。 　　【孩子……可惜让你诞生在这样的世界，诞生在这个囚笼一般的世界】 　　女人的声音虚弱且温和，带着浓浓地爱意：【但我却又庆幸你能诞生，诞生在这个如此瑰丽的世界】 　　这是比起之前更加强烈的灵能影响，感觉就像是有一条湿滑冰冷的触手探入大脑，强行插入伊恩的思维，要将他人的记忆和思绪，直接硬生生地‘刻录’在少年的大脑中。 　　“灵能还真强……如果不是我的灵能也足够强，还有银色芯片辅助操控，它恐怕能直接越过我的大脑，通过神经遥控我的躯体。” 　　缓缓吐出一口气，伊恩此刻紧握手中长剑。 　　在预知视界中，他已经被一团团实质化的深蓝色雾气环绕，缠绕住双手双脚与脖颈。 　　人类的视觉无法看见这奇诡的一幕，但是灵能者却能看见，双方于无形世界中交锋的模样。 　　虫巢意志……伊恩如此称呼那个被母虫保护在巢穴正中央，于虫巢中心蛰伏的那个‘意志与生命’。 　　它的灵能非常可怕，可以说是灵能层面上的‘噬魂虫’。 　　就在刚才，他感应到超过十七次针对自己灵魂，精神和神经微电流的袭击，每一次都足以瞬间将一个普通人亦或是一般的魔兽洗脑成‘自己’。 　　是的，自己。 　　虫巢意志的灵能有着‘电磁’‘精神隶属’‘记忆撰写’‘灵魂转录’‘肉体支配’与‘自我复制’等大量功能，是和伊恩的预知视界一般，集成了大量下级能力的高能灵能。 　　对于普通人，它能直接篡改神经电讯号操控身体，并且通过记忆撰写与灵魂转录将自我意志复刻在他人身上。 　　对于升华者，在击败后，它也能通过灵能慢慢转换。 　　只要有足够多的‘肉体’，虫巢意志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自己的分身……如果给它一个全员普通人的文明，伊恩绝对相信，它能缔造出一个格式塔意志，一个蜂群文明。 　　“我说呢，怎么作为虫巢领袖的母虫居然没有自己独特的灵能，好像只能借助虫巢灵能网络的力量去操控被寄生的生物那样……感情它也就是一个普通的BOSS，隐藏的敌人还在虫巢内部！” 　　伊恩的灵能正在与对方的灵能进行攻防，这深入到精神领域，虫巢意志的灵能在自己的巢穴内得到了极大的强化，源源不绝，且韧性十足，誓要撕碎伊恩的防线，将这具最高等级的肉体夺取。 　　是的，虫巢非常贪婪……它一直都在窥探以太结晶龙的肉体，那是它梦寐以求的完美肉身，强大而又坚韧，富有潜力，且能完美搭载它的意志。 　　但对方实力强劲且行动机敏，很难捕获，所以便趁着对方外出进阶时夺取龙蛋，从零开始培养。 　　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但它又注意到了伊恩……注意到了这个同样强大且坚韧，且有着超绝灵能天赋的人类个体。 　　它昔日的同族。 　　如此卓绝的条件，源自于内心的渴求瞬间就令虫巢意志下定决心，要让伊恩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不惜一切代价。 　　但伊恩可没那么容易被洗脑。 　　他向前踏步，虫巢核心处的地面潮湿滑腻，满是粘液与各式各样的未知血肉组织，再加上晶簇释放的荧光，令人仿佛置身于异界亦或是野兽的胃中。 　　但少年行动带起的风却吹薄了前方萦绕的浓厚雾气，隐约展现出‘虫巢意志’所在。 　　在这过程中，虫巢意志的进攻没有半点用处，甚至令它也困惑起来——它的灵能即便无法完全寄生，至少也能尝试去撰写一些虚假的记忆，让人陷入幻觉，但为什么这次遇到这个白之民时，却一点效果也无？ 　　答案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早就在虫巢意志寄生少年前，伊恩自己就寄生了自己。 　　如若说一个人和他躯体的关系，是一台机甲和驾驶AI那样的话，那么精神操控系灵能者，就像是一个空降的驾驶员。 　　灵能者能用自己的权限压制住了AI，然后自己去驾驶机体。 　　说白了，虫巢意志的灵能无论再怎么神奇，也无非就是将一个躯体的AI压制住换自己来，然后在控制过程中，重新为躯体撰写控制程序与本能反应，用这种方法，慢慢地将一个躯体变成自己模样。 　　但伊恩直接放弃还未升华成灵态神经网络的落后血肉神经系统，转而用银色芯片掌控自己的所有行动——他甚至让银色芯片备份自己的记忆，每过一秒就检测是否出现不同。 　　而体内的三个升华器官芯片中的三个升华源质结构全部都全力运转，构成了两个三角形的源质结构，两者交替循环，令虫巢意志的灵能难度瞬间倍增，甚至是乘增！ 　　伊恩不再是被自己躯体本能掌控的AI。 　　他也成了驾驶员。 　　如此一来，同为驾驶员的虫巢意志没办法把伊恩的意志改写，它除却制造点幻觉外，其他什么都办不到。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恐怖。 　　风吹散浓雾，令盘旋在虫巢中央处的檀腥雾气荡开，令一切都在辐射的光芒中变得清晰。 　　出现在伊恩面前的，是一个茧。 　　一个巨大的茧。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个茧中响起，这是一个悬浮在虫巢最中央的白色大茧，足足有五米高，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 　　隐约可以看见半透明大茧内部有一个不定形的阴影正在蠕动纠缠，上面正在长出无数肉芽，重复着纠缠融合又再次浮现的循环。 　　那是一颗大脑。 ###第296章 内心的渴望 　　而就在看见这个大脑之茧的瞬间，伊恩的眼耳鼻处便开始流血，钻心剔骨般的疼痛直接从神经末梢刺痛他的大脑和肉体，并且令他下意识地后撤一步，避免躯体失态地痉挛扭曲。 　　即便是伊恩的意志已经在一次次战斗中磨砺变得十分坚强，肉体更是坚固无比，但这相当于自己攻击自己，很难依靠肉体强度抵挡。 　　“……使用微电流刺激我的大脑影响神经，令我的躯体自我损毁，真是小看你了。” 　　抬起手，擦去眼鼻处的血迹，伊恩双目中的灵能光芒更盛，淡淡的水色流转，甚至覆盖他全身：“真的不能让你离开此地，不然的话，你带来的破坏在一小时内就能让哈里森港全灭。” 　　就像是曙光城那样，这些高等魔兽和灵能魔物的危害就是这么大。 　　即便虫巢意志还没有抵达当年百臂巨藤的第四能级，可它的能力却更加危险，只要抓准时机，所有没有源种源质的人都会被它洗脑成自己的一部分。 　　甚至，就算是升华者，在直面它的时候也会像是伊恩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甚至失控。 　　抬起手，这次伊恩没有举剑靠近，而是拿起水枪。 　　滋——崩！ 　　没有任何迟疑，他瞄准后直接开枪，带着依森嘉德腐蚀性血液的水弹在空气中划过一条直线，朝着包裹着虫巢大脑的茧膜射去。 　　嗖嗖嗖—— 　　似乎是察觉到这水线的危险，不得不出手，几道漆黑的阴影骤然窜出，挡在了水流前，将其打散。 　　侵蚀性的血液让这些阴影的前端融化，但却无法真正的破坏它们。 　　果然。伊恩眯起眼，他刚才的灵能预感告诉他，绝对不能贸然接近那个看似无害的虫巢大脑。 　　而他观察了一下自己头顶，藏在自己头发里面的霜蝶，果不其然，小妖精浑身披挂着黑红色。 　　那里有埋伏。 　　说来也是有意思，霜蝶这种没有太多自我意志的妖精反而不受虫巢意志的影响，如今有些显得萎靡，只是因为不喜欢虫巢湿热滑腻的环境。 　　或许这就是迷宫的生态，当虫巢意志壮大时，另一侧的原始妖精也在愈发强盛，当虫巢想要占据整个遗迹群时，这群没头脑的小妖精就会成为它成功的最大阻碍。 　　挡在虫巢大脑前的是几个由怪异血肉纠缠组合而成的畸变人影，而这个人影伊恩非常熟悉，正是他在攻击沼地鳄龙大脑时，从沼地鳄龙血肉中出来阻止他的血肉人形。 　　它们的躯体由一根根血管，结缔组织与神经触手等血肉根须构成，而源头来自于虫巢的生物质部分。 　　这些扭曲的生物没有五官和正常的躯体，它们的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一根根凸起的锐利尖爪，丑恶又危险，而在这些细长锐爪的指尖，还有一滴滴剧毒液体滴落。 　　它们就是看守虫巢意志的最后防线。 　　脆弱不堪的防线。 　　既然敌人已经出现，那么最危险的时机就已经过去，伊恩放下水枪，反手紧握重渊铁剑。 　　紧接着，他踏步签押，剑锋横扫，向着前方三个正准备扑来的血肉人形荡去。 　　轰！随着伊恩挥剑，巢穴中央荡起尘埃，那是地面上的晶屑与岩石碎屑因为土系源质的剧烈震荡而被吸引的迹象，血肉人形嘶吼着冲上前，想要挡住少年的攻势，但却只能看见一道浅金色的剑光劈开弥散的尘雾，朝着它们堪比金属的躯体砸落。 　　嘭咔！一声沉闷的巨响，为首的血肉触须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伊恩全力一击给打飞了上半身，就像是一颗西瓜被职业棒球手用球棍全力猛击那般爆散开来。 　　说实话，伊恩头一次遇到这种靶子，手感很好。 　　而就在为首的血肉人形被砸飞的同一刻，少年又是流畅地扭腰，他返身一剑，准确地一记袈裟斩在已经绕到他身后的怪物身上，将那血肉人形当场斜斜劈开。 　　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血肉人形护卫，伊恩吐出一口气，他已经有些疲惫，胸口的粉碎性痛苦正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倘若是普通的第一能级，此刻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呃，不，应该是早就死了。 　　毕竟他之前还和帕特里克战斗了一段时间，又被炼金火炮命中，现在还能两剑砍死两个第一能级的血肉人形，完全是沙铠学徒的基础素质强到离谱，再加上还有古龙核心源源不断地提供源质恢复，不然，也不可能连续砍出两击猛攻。 　　说到底，不动坚城的弱点就是不会飞和移动速度不快而已，而这个世界所有的遗迹和迷宫，都是位于大地深处亦或是封闭环境，甚至还是和眼前虫巢意志一样的固定目标。 　　那样的话，不动坚城一系还有什么弱点？ 　　横推过去就完事了！ 　　“嗯，问题不大，肺部没被骨渣刺穿，毕竟我的肺也强化到近乎于坚韧橡皮的地步，寻常伤势伤不到我的内脏。” 　　感知了一下体内情况，伊恩准备提起精神，去干掉最后一只血肉人形。 　　但是当他看向另一侧正准备偷袭自己的血肉人形时，他却微微愣住了一瞬。 　　因为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汇聚了希利亚德，普德长老，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等人部分特征的脸……这脸还在不断变幻，随着伊恩的情绪和动摇而转换。 　　铛！ 　　一剑将对方斩开，伊恩并没有任何留手，甚至还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直接就将这血肉人形的头颅连带半个胸膛斩下。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动摇，别说只有一部分，就算和老师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他反而只会斩的更猛更凶！ 　　连他一剑都接不住，好意思伪装成老师？！ 　　但他的确惊愕了一瞬间。 　　这就是机会。 　　等待已久的虫巢意志将灵能触须探入裂隙，与伊恩的精神接触。 　　……那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就好似在午后与喜欢的人静静地坐在靠窗的小桌旁聊天，就好像是与要好的朋友半夜在大街上闲逛……就好像是与家人一同度过的每一天。 　　在一瞬间的刺痛中，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层层叠叠的幻象，而周围的景色于刹那回溯至千年之前。 　　漂泊的梦火中，记忆剧烈地燃烧，幻化成清晰又执着的幻象。 　　登时，歌声悠扬。 　　少年看见，听见。 　　一次盛大的聚会中，在地底的生态圈内，穿着四色服饰的红杉部落民正在齐声合唱一首歌。 　　所有人都在唱着歌，四大部落融洽宛如一家人，他们怀念着从未见过，只在先祖资讯库中留存的广阔世界，思念着封闭的大门之外，始终求而不得，可能已经大变模样的真正故乡。 　　一个金发的男孩在母亲的带领下坐在草地的一隅，微笑着注视着半空中的大荧屏。 　　上面有蓝天绿海，有群星双月，有海潮翻腾，有冰雪飘洒。 　　他也唱着歌，凝视着绿色的草原，葱郁的森林，在枝头吱吱喳喳的鸟儿，在海中长吟的巨鲸，他天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些景象，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渴望。 　　——蓝天，绿海，虫鸣，鲸歌，飞翔的鸟，白色的沙滩，明亮的太阳…… 　　以及…… 　　那漫天的群星。 　　渴望，渴望这一切，恨不得将一切都拥入怀中，恨不得将一切都亲眼见证。 ###第297章 昔日的群星 　　渴望…… 　　“这是……记忆？！” 　　伊恩反应过来，他刚才的精神状态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缝，没有保持圆融无暇的心境，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假如一个人真的什么情绪都不会翻腾，那他实在是活的没什么滋味。 　　虫巢意志的灵能攻击的确抓的很准，这是对方厉害。 　　但并不能真的让少年失陷。他谨守本心，开始排斥这些源自于其他灵魂的记忆碎片。 　　只是过程需要时间。 　　光影还在轮转。 　　聚会结束了，昏暗的光芒照耀在狭隘的地下居住区中，而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成年人，他来到了一个满是冰霜的生态圈中，头顶悬挂着一轮昏暗的人造光源。 　　就连视频中的月亮都比这光源要来的明亮，他踩踏在积雪上，早已被压实的冰霜地面倒映着天上的光，飘荡的雪尘也反射着这些光，就像是被风从天上吹落，环绕他旋转的星星。 　　但这终究不是真的星星，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星星，他甚至没有见过真的雪，没有见过真的草地绿茵，没有见过真的海潮拍打礁石与听闻叶海翻腾的喧哗，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见过。 　　伊恩此刻有些明白过来，自己眼前的这些记忆应该就是当年那个红杉大长老的记忆碎片，这些都是他童年时间记忆深刻的碎片，甚至还掺杂有其他人的记忆——虫巢不是红杉大长老，不谈大长老制造出噬脑虫后已经吞噬了多少红杉人，单单就是那五个撞碎他的长老意志，就令他不可能还是他。 　　既然如此，虫巢意志究竟想要干什么？ 　　光影还在变幻。 　　年轻的男人在转瞬间就变成了成熟的领袖，他与几位下属注视着眼前位于地底深处的工厂流水线，在钢铁鸣动的声音中，他凝视着部族所需的工具和货物不断地在自动AI的装配下成型。 　　红杉人从未因为生活物资忧虑过，他们居住在这洞窟囚笼中怡然自得，就像是居住在一个世外桃源。 　　外界太过危险了，天坠之灾的余波还未消散，那些纪录片中的景色早就被摧毁，红杉人守护着泰拉联邦最后的荣光，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保存自己，维持知识，于必要之时出世，为泰拉世界再次带来文明的火花与昔日的传承。 　　他们不会出去，不能出去，不想出去。和还在翻腾的海啸，不断沉降的山脉，重复着暴雪暴雨与暴风的外界相比，红杉基地内部有着远比一切避难所都要优越的条件，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维持近乎于前纪元时的充沛物资。 　　如若出去，和受难没有区别。 　　男人的鬓发已经发灰，他昔日璀璨如黄金的金发正在逐渐黯淡，只有那一双天蓝色的眸子仍然晶莹，他凝视着眼前的流水线，回忆着之前会议的内容，他第十五次开启遗迹大门观测外界情况的提议又被否决了，没有人能想象，倘若外界还在肆虐天灾的话，打开出入口会对红杉基地造成多大破坏。 　　他们要维护整个生态系统的安全。 　　【但是】 　　男人询问道：【究竟要过多久，我们才可以重回大地？】 　　【大长老，我们也和你一样想要回到大地，亲眼注视湛蓝的天空与清澈的大海，我们也想听见飞鸟的鸣叫，呼吸丛林的清新】 　　会议室中，那些面目模糊的人说着模糊的话：【或许一百年后，或许两百年后，那是我们子孙才能看见的景色】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未来的到来】 　　——胡说。 　　伊恩能感应到，一股发自内心，源自于灵魂的愤怒正在燃烧，这愤怒仿佛是由他自己产生的那样，与他的意志开始一同震荡。 　　因为，这愤怒的起因就是有如此共鸣，倘若伊恩与这愤怒的主人处于同样的处境，肯定也会愤怒。 　　——胡说八道。 　　愤怒就如同漆黑的烈火，灼烧着男人的灵魂，他通过测算地壳稳定度与海潮起伏，深知外界的风浪已经平稳，最多就是有些许灵能辐射残余，而这些灵能辐射对优化过血脉的红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们现在出去，最多就是前期吃吃苦，绝对不像是那些人说的如此可怖，仿佛会造成红杉基地彻底毁灭。 　　说什么安全起见，根本就是贪恋基地内部的稳定！倘若离开这里，长老会毫无疑问地会改组，那些腐朽的老人想要握住权利，将知识和权限都传承给自己的后裔，他们才不会支持探索，开辟全新领域，令一个又一个新秀涌出，与他们争权夺利……这些腐朽的家伙！ 　　男人深深地憎恨自己，他将红杉基地建设的太好，以至于此地变成了一个地下天堂，所有人都安居乐业，故而不希望改变。 　　——早知道就不把自动生产线修复了，所有人都会被这些科技养成废人的。 　　怀着这样的遗憾，但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只是大长老，并没有越过长老会指派四大部族去做任何事的权利，他只能倡议，在大部分人支持的情况下去做领袖。 　　譬如说修复自动生产线这种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好事的事情。 　　怀着愤怒的烈火，男人回到家中，这是一个和其他部族民一般无二的双人房间。 　　大长老在资源上并没有特权，他们都是吃着一样的食物，住着一样的屋子，红杉人的内部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平等合理，但是长老一系却有学习更多知识，控制更多仪器机器的机会。 　　小屋内，有一位老妇人，她穿着有些破旧的棉袄，在一个小火炉前烤着火，地底溶洞环境的确潮湿阴冷，老人的身体不好，只能多烤烤火。 　　老妇人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有些老旧的保温水杯，水杯旁放着一面小屏幕，上面播放着已经不知道播放过多少次的景象。 　　那是前纪元时期的巍峨都市与完美生态，那些美丽的景色，宏伟的山脉，宛若宝石般的湖泊无一不说明那时的前纪元文明已经做到了文明与自然的完美融合。 　　他们的前进，就是世间万物的前进。 　　屏幕还在播放着音乐，男人手脚轻缓地走上前，不想打扰自己母亲的休息，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 　　没有呼吸声。 　　“妈妈？！” 　　他急忙地走上前，跪在自己母亲身前，握住了对方的手，但是老妇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脸上还有着一丝带着遗憾的笑意。 　　她已经在梦中走了。 　　男人想要握紧拳头，但却舍不得放开母亲的手，不敢用力。 　　他只是仰视着自己母亲的睡颜，双目中翻腾着难以用任何言语来阐述的复杂情绪。 　　一旁的屏幕中，仍在播放着昔日前纪元文明与泰拉世界的纪录片。 　　在那里，鸟语花香；在那里，风声悠长。 　　在那里，碧海泛波；在那里，群山环绕。 　　在那里，有未来的路。 　　在那里，有群星闪耀。 ###第298章 虫群道途 　　——想要仰视蓝天。 　　——想要眺望星星。 　　——想要触碰云朵。 　　——想要用手去捕捉风。 　　一个又一个的渴望正在翻腾，一个又一个的愿望正在呼喊。 　　不同的人，不同的愿望，不同的渴求与彷徨。 　　带着哀愁，带着愤怒，带着希冀，带着决然。 　　一切的情绪都在与伊恩共鸣，他此时此刻对着一切的情绪感同身受，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渴求与他多么相似。 　　被囚禁在这片大地上，周围都是些被重力束缚的灵魂，那些明明坐拥了强大科技却半点不想迈出脚步，而是对其他国家发动战争的诸国……每一个都令他又是哀伤，又是愤怒。 　　但是…… 　　‘他’看不到了。 　　一头金发变成黯淡的灰，有着天蓝色眼眸的健壮男人变成了苍老的老人，但他还是不能打开前往外界的门，红杉基地就像是一个囚笼，将他锁在了这安逸却又逐渐腐烂的地下空间。 　　是的，这里安逸又舒适。 　　是的，他在这里身居高位。 　　是的，他有着巨大的权利和人民的崇敬。 　　是的，他已经登上了人生的巅峰——他什么都能做得到。 　　除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而且…… 　　他快要死了。 　　【等我死后，将我的尸体送出遗迹群都不行吗？】 　　【大长老……您的身体本身就是我们最重要的遗产，倘若有外界的变异生物吞噬了您的身体，得到了血脉秘钥该怎么办？别的不说，您的附脑肯定是要回收的】 　　尸体本身也是财产，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实，红杉人的肉体是需要经过特殊处理过才能埋藏的，因为他们体内的各种纳米疫苗，特殊免疫病毒与光素共生菌都是前纪元时期留存下来的科技，一旦流露至外界，虽然说不上什么生态灾难，但绝对会有不良影响。 　　而传承记忆的附脑，更是要在死后取下，进行记忆上传。 　　可对于红杉人来说，取下附脑等于取下了自己灵魂的一半，要那残缺的身体做什么呢？ 　　【好的，我明白了……】 　　没有人能听出大长老语气中淡淡的绝望。 　　以及决然。 　　于是，两年后，自动生产线突然因为一场意外损毁。 　　紧接着，便是生态园拘束锁被破坏。 　　两个异常危机令整个红杉基地中的所有人都焦头烂额，自动生产线还好说，毕竟附脑中有技艺，无论是重新制造还是修复都不难，最多就是浪费时间，需要去采矿冶炼金属。 　　但生态园被破坏，里面的异种生物混杂，足以在这里制造出一场第二级的生态危机！ 　　处理这场巨大的动乱时，没有人注意到，生态园中深处实验室中，有一些机密无比的基因样本被取走了。 　　紧接着，好像是坏事还不够那样，陆陆续续地，有些红杉人失踪了。 　　他们在某一夜突然不见，悄无声息，令所有人都紧张无比，以为是生态园中的异星异形还有遗落在外的个体，如今正在袭击他们。 　　驾驶着铠装的护卫队成员日夜巡逻，但仍然有人持续不断的失踪。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在离开过程中被护卫队发现，可这个人已经失去自我意志，他的精神已经完全紊乱，口中说着乱七八糟的词汇，就像是彻底疯了那样。 　　经过详细的医疗检测，所有人惊愕地发现，位于此人脑干后的附脑已经产生了变异，这原本应该稳定无比的半灵能蛞蝓居然开始吞噬人类的大脑，并企图将这大脑取而代之。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源头，经过缜密的调查，红杉人悚然地发现，所有失踪的人都消失在了H－55水下通道的彼端，也即是观赏河的源头，动力组冷却通道的一条小小支流。 　　在那里的净水厂中，有着由尸骸构成的小山，以及一个建立了许久的小型生物实验室。 　　其中，有许多仪器都是最高机密等级，只存在于需要钥匙卡才能通过的前纪元实验室中，而能未经申请就打开实验室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的领袖，红杉大长老。 　　【你在干什么？！马达拉·群森，你为何要这么做！？】 　　【永生】 　　【你疯了？！这根本就不是永生，你只是将自己化作回声，哪怕你真的能将自己的灵魂刻录进附脑的灵能网络，成为镜面……你也就成为了附脑的意志集合体，而不是现在的你啊！】 　　【我不在乎】 　　【什……什么？】 　　【我说，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我究竟是不是人类，我不在乎这究竟违不违反道德，我不在乎这样会不会摧毁红杉基地的生态平衡。 　　——我不在乎你们，也不在乎我自己。 　　——生命，灵魂，记忆，自我，这些东西都是些狗屎，都是垃圾，只会产生绝望和痛苦，虫巢网络能不能承载完整的我？可笑，不能又如何？只有你们这些无聊的蠢货才会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难怪你们现在还呆在这个地下墓穴里面还怡然自得。 　　——我看不见，固然遗憾，但至少那个新生的生命，可以离开这里，带着永生的躯体，带着不灭的灵魂。 　　——然后，去看星星。 　　被荧光晶簇与活金属包裹的血肉白茧正在鼓动着，它仿佛想要探出手，越过这地底极深处的遗迹，越过那层层叠叠的岩层与翻腾不休的大海。 　　它想要伸出手去触碰，触碰真实不虚的风，触碰天空上的云。 　　去触碰苍云之上，天穹之上的星。 　　这是它的愿望，也是创造出它的那个人愿望，甚至也是所有已经成为它一部分的那些人。 　　那些虽然没有说出口，虽然没有真的去想，那些口中说着‘不想离开基地’之人，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愿望。 　　——即便是猿猴都会仰视群星，更何况人？ 　　剧烈的情感，不知道是绝望还是觉悟的精神冲击着伊恩的内心。 　　那是坦然的陈述，亦或是一次愤怒的咆哮？并不知道，过去的幻影在脑海中一扫而过，带来剧烈的情感震荡。 　　也令少年发自内心地感到共鸣。 　　【我们是同类……我们是一样的……】 　　有声音响起，带着真挚的情绪：【我们都同样渴望远方，渴望看见那些平日见不到的东西……】 　　【遗迹是囚笼，寿命是囚笼，道德是囚笼，肉体也是囚笼，天空岂不也是一个囚笼？】 　　【我们要挣脱囚笼，打破枷锁……我们是一样的……我能知道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 　　无形的虫巢意志探出自己的灵能以及血肉触须，朝着站立在原地的伊恩涌来，仿佛是拥抱。 　　从那些被斩碎的血肉人形身上，有一根根仿佛神经和血管般的丝络结构延伸而出，带着芽孢般的质感前伸，想要攀爬在少年的脸上。 　　【让我们联合……我们将会成为一体，永生不朽的一体……】 　　【让我们一起挣脱囚笼……】 　　但这些触须芽孢，却被一柄无锋的长剑斩断。 　　伊恩沉默地举着剑，他显而易见地还沉浸在虫巢意志制造的精神冲击中——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灵能技巧，依靠同理心与共鸣发动，只要有思维有些许相似，就会逐渐以其为起点开始展开侵蚀。 　　不，不是侵蚀，也不是寄生。 　　而是贡献。 　　虫巢意志将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伊恩，那不是攻击，没有敌意，只要他们怀有一样的心情，有着一样的共鸣，他们就是一体的，他们就是一个意志……倘若伊恩的精神足够坚定，可以摒除其他灵魂碎片的影响，他就可以成为虫巢。 　　成为真正的虫巢意志。 　　但他还是抬起了剑，浅金色的剑光斩断了这一切的触手与一条命运之路的初始。 　　“咳咳……” 　　少年抬起头，他有些狼狈地喘气，凝视着眼前的白色巨茧，咳出带着血味的吐息。 　　那里，一颗巨大的大脑正在发出无声地哀叹，它搞不清楚为什么，明明眼前的生命与它如此相似，他们有着相同的梦想，有着相同的渴望，它甚至自愧不如，因为眼前年轻人灵魂深处的疯狂甚至可以胜过它绵延千年的执着。 　　所以，为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 　　“我们的确有相似的地方，但我们是不一样的。” 　　双目宛若明星，伊恩周身流转着青金色的源质光晕，他的双目中没有愤怒，没有同情，也没有任何嘲弄，只有一丝淡淡的悲悯。 　　少年凝重地举起剑，重渊铁剑上的铭文逐个亮起，浅金色的光芒在银蓝荧绿的辐射光下闪耀着独一无二的光芒。 　　伊恩深深地呼吸，仿佛是在对眼前的虫巢意志交流，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说：“因为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我正是于‘未来’生活的人。” 　　他说：“千年后的世界，人类仍然重复着无聊的战争，在太阳照耀下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他说：“我并不是渴望。我是坚信。我不是想要去触碰星星，我是必须要去找到星星。” 　　他说：“虫巢意志，不管你是谁，是谁的碎片亦或是新生的生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在乎，我都要告诉你。” 　　“外面已经没有星辰了。” 　　“我们的世界被囚星的天狱所包裹，天幕上是一片漆黑，那里没有任何指引，没有天国和远方，没有一切值得激动的光辉，你想象的星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知道这一点，而你不知道，你只是想象。 　　——你可能迷茫，可能失措。 　　——而我已经决定，下定决心，仍要前进，仍要攀登。 　　如此说着，伊恩反倒是笑了起来，他露出了发自内心地，开怀无比，却又足以称得上是疯狂的笑容：“但这又如何呢？我不在乎这些东西，管它外面是有什么宇宙怪兽亦或是亚空间天灾，只有无聊的蠢货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前往高天之上。” 　　“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第299章 寻星者的命运 　　虽然口中说着自己和虫巢意志不一样，但伊恩的确已经被对方的灵能侵蚀了不少。 　　唯一超乎虫巢预料之外的事情其实只有一点——它融汇了当年大长老和昔日所有被他吞噬者的记忆，加在一起居然都没有伊恩一个人疯。 　　对方虽然举着剑，看上去很理智客观，冷静淡然，但这怪物却对伊恩心生一种畏惧。 　　因为对方的疯狂，几近于要去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通过刚才的精神接触，它能理解伊恩没有撒谎，也能理解伊恩心中对囚星天狱的猜测……以至于心生绝望。 　　可伊恩却已经从绝望中走出，仍然坚定梦想。 　　并不是伊恩与虫巢意志不同而无法共鸣，而是虫巢意志发现自己跟不上伊恩而无法与对方共鸣。 　　而此时此刻，所有萦绕在血肉白茧前的迷雾，荧光，灵能与护卫都被驱散，虫巢意志的实体终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少年的眼前。 　　那是一颗巨大的茧，足足有超过五米高，它表层覆盖有一层湿滑油腻的粘液，内部充满了一种粘稠的浆液，一个大脑形状的阴影悬浮在其中。 　　这阴影正在不断地释放灵能波动，企图再一次联通伊恩的思维与精神。 　　但正如同身体的免疫组织会对外来病毒产生抗体那样，精神也会对外来的异质精神产生钝感，就像是笑话看多了就不会好笑，短时间内对身体施加的快乐太多反而会感觉到痛苦那样，现在的虫巢意志灵能并不能对伊恩起到什么作用。 　　虫巢意志其实并未彻底成型，如今只是一个寄宿于噬脑虫灵能网络中的意志集合体，它的物理世界实体就是眼前的茧中之脑，听上去似乎是给自己造了一个弱点，实则不然。 　　泰拉世界的灵能不能独立于肉体，超自然的力量想要显化在物质界需要一个媒介，正如妖精这种纯灵能生物都需要一个核心承载祂们的力量，虫巢意志自然也是如此，正是这个大脑给予了它施展强大灵能的底气，只是这样还不够。 　　它想要为自己塑造一个足够强大的肉体。 　　最开始是以太结晶龙，现在是伊恩，所以它才会盗窃结晶龙蛋，并意图同化伊恩。 　　当然，也可能是被伊恩同化，让伊恩成为虫巢意志。 　　不，是肯定会被伊恩同化——它自认为自己的执念远不如伊恩疯狂且魔怔，自然无法在精神的对抗上胜过这位年轻人。 　　对方，或许才是虫群命运中真正的主宰。 　　它们不在乎，虫群只想要看见星星。 　　它们不在乎是谁当主宰，只要有人能看见就行。 　　只是，这个世界早已没有多少星辰。 　　伊恩向前迈出一步，他感觉到一阵熟悉，虫巢意志的这种思维让他想起了依森嘉德，以及在他背后若隐若现的守土者阿克塞尔……那位皇帝陛下真的是想要用自己的外孙当自己意志的载体吗？他也是像虫巢意志一样寻觅自己的新肉身吗？ 　　真的就这么简单，真的就这么卑劣？ 　　或许——或许帝王家就是如此毫无亲情可言……但他真的能如此低估自己未来注定要去面对的那位对手……那位统领这片大地的君王之一？ 　　走的近了，看的更加清楚了，少年能看见，白色巨茧背后，其实是一台铠装……一台已经被破坏了大半的前纪元铠装。 　　铠装的驾驶舱已经被击毁，里面有着一具破损的尸骨，而白色巨茧的根系就缠绕在这尸骨之上，它从中孕育，长大，最终变化成如此模样。 　　而晶簇和金属的母体也都是从这铠装中衍生而出——它们都是这铠装引擎中的以太炉心的衍生物！ 　　蔓延了整个虫巢周边的荧光晶体，都是以太武装运转不良产生的‘要素衍生物’，一种低纯度，掺杂有大量灰尘与钙质物的要素结晶！ 　　而金属层更是容易理解……它们全都是以太武装的炉心核心素材‘活金属摩瑞恩钢’的附属造物！ 　　正是这种能够自我维修的活金属，在有着灵能的虫巢意志引导下，不断成长蔓延，才能汲取周围净水厂废墟中的金属，混杂本地的岩层和晶体，塑造成如今的虫巢！ 　　当然，也有可能是红杉基地系统自检，察觉到了此地冷却口破损，故而驱动自维修金属，也就是‘摩瑞恩钢’来进行自动维修，却被虫群截胡。 　　伊恩仿佛看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昔年大长老与整个红杉基地为敌时，有人挺身而出，驾驶铠装与他进行决斗。 　　他们搏杀，互相攻击，没有任何人怜惜自己的生命，甚至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们抛弃。 　　而最后，大长老输了，他们的肉体同归于尽，失去了肉体的大长老只能寄宿噬脑虫灵能网络中，继续与基地为敌。 　　这也就给了基地中的其他五位长老上传自我灵魂进入灵能网络中，将他硬生生撞碎的机会。 　　千年时光过去，无论是大长老，五位自我牺牲的长老，亦或是其他红杉人，所有人的记忆与渴望混合在一起，并在漫长的时光中重现，蠕蠕无知的蛞蝓再一次化作可怖的寄生虫，开始在这地底深处修筑虫巢。 　　重塑‘虫群之心’。 　　伊恩双目中流转着水色的光晕，他能从这虫群身上看见太多的影子……大长老，五位长老，每一个渴望前往地底之上，前往大海之上，呼吸清新空气，享受阳光，仰视蓝天与群星的灵魂。 　　虫群固然可怖又可憎，可它同化生命的本质运作核心，却是如此美好的‘渴望’。 　　哈哈，是他搞错了。如果一个愿望，一个宏图，一个未来的图景不美好，又如何令人向往，让人想要与它融为一体？ 　　从来如此。 　　凝视着眼前的敌人，眼前的虫巢，伊恩的双目中有无数个过去的碎片在流转明暗。 　　3319年，外星飞船‘奥伯拉火种’降落泰拉月球背面。 　　3432年，联邦月面探索队找到了这艘承载了一整个外星生态的火种飞船。 　　3472年，红杉基地建立。 　　3518年，红杉基地展开封闭式运行试验，十三个异种生态圈全部运转良好。 　　不久之后，天坠之灾降临，红杉基地孤立于地表生态。 　　一代代人的传承，一代代的人的牺牲。 　　历代领袖殚思极虑思考出的生态平衡与基地内权力结构，以及维护红杉基地，维护整个前纪元文明科技成果的努力，最终还是终结了。 　　终结在了生命最古老，也是最疯狂的渴望中。 　　终有一死者，居然敢于贪求永生。 　　——永生，永生——永生承载了一切的意义，让太多遗憾可以不再是遗憾，让太多的匆忙变得无需去匆忙。 　　故而令人疯狂。 　　“不……比渴求永生更加疯狂的，应该是地上的生命，居然敢于仰视高天吧。” 　　“只因为这样的渴望太过不可思议，故而人类只能退而求次，将永生作为铺垫，如此才能看见一丝希望……” 　　叹息着，伊恩抽调着古龙心核中的能量，同时为沙铠学徒与妖精之翼提供力量，他要为最后一击做好准备。 　　此时此刻，外界正在剧烈的动摇着，能听见虚弱的龙吟和白雾大主教全力战斗的轰鸣，母虫与巨鳗的组合赫然是暂时压制住了白雾主教与以太结晶龙的组合。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击溃眼前的虫巢意志，不然就会迎来失败。 　　但实际上，少年心中绝无虫巢认为的那么坚定与疯狂。 　　在虫巢的诱惑下，他甚至动摇了一瞬。 　　是啊。倘若自己能夺取虫巢的意志，成为真正的噬脑虫灵能网络主宰，那么他未来发展势力，该会多么简单。 　　用噬脑虫吞噬几个关键人物的大脑，变成自己的下属，附脑亦能保证所有人的忠心，甚至能让所有下属都变成不贪污不犯罪不自私的圣人，这就足以建立起极大的势力，甚至打赢每一场战争。 　　然后在遗迹中继续培育虫巢，侵蚀周围的魔兽，将以太结晶龙也打败，制作成自己的魔兽化身，生物战舰武器；紧接着再慢慢复刻遗迹中科技，培育出当年前纪元文明已经相当成熟的‘生态圈核心生物’。 　　再搭配上他已经获得的‘火种引擎’，那就是现成的生物超光速飞船。 　　在他的领导下，泰拉虫群将会迅速脱离这片无趣的大地，前往星海，去探究星辰为何熄灭的缘由。 　　他做得到——预知视界告诉他，有金色的光辉未来正在等待着他。 　　是的。 　　伊恩的双目中，从看见虫巢意志开始，就没有看见任何危险。 　　他看见的，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是一条宛如无数星辰汇聚，最终逆流而上，直抵高天的璀璨金色瀑布！ 　　【寻星者虫巢意志（主宰种）】 　　【第一能级·初诞·核心·可同化】 　　【经由多种异变与灵魂碎片堆积构筑而成的灵能网络主意识，如今已经初步形成格式塔虫巢主脑，通过相同的情感，渴望与梦想吸引他人汇入自己，如今缺少主要中枢灵魂令虫巢进行意志整合，产生升华蜕变。是蜂群文明的最初形态】 　　【融合了诸多其他星域文明遗产，诞生于泰拉星域的全新蜂巢文明雏形，但因其发展过程过于血腥原始，不符合‘火种文明保护协议’，将移交于‘原始生命保留区’进行矫正改良】 　　【……】 　　【它们在邀请你成为它们的主宰】 　　银色芯片上，跳动着这样的字符。 　　只要他愿意去与虫巢意志共鸣，成为真正的虫巢主宰，他就能踏上这条命运之路……走上这条一身即为文明的【虫群道途】！ 　　白雾主教，亦或是说，‘怀光教会’看见的‘大灾’根本不是虫巢，而是选择了虫巢道途的他！是选择成为虫巢主宰的伊恩！ 　　只是先知之间互相的影响，让怀光教会的先知看不见真相，误以为伊恩就是那个可以阻止虫巢意志的勇者。 　　那才是真正会威胁到整个世界的危机真相，也的确是‘只有在场的这些人就足以阻止’的灾难！ 　　但是…… 　　紧握在手中的，老师留下的剑，以及心核传来的热流，令白发的少年稍微清醒了一点。 　　伊恩回忆起了芯片的光辉。 　　那是由无数种颜色汇聚在一起的，璀璨又闪耀，梦幻而又瑰丽的……【虹色】光辉。 　　虹色。 　　——是啊。 　　金色，并不是最高等级的光雾。 　　在其之上，还有着虹色的‘未来’！ 　　“让我贪婪一次吧——” 　　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令源质在体表燃烧，然后灌注进手中的长剑，伊恩平静地说着：“这就是先知的贪婪，因为能看见未来，所以忍不住，永远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去抵达最好的未来！” 　　他仰起头，凝视着眼前的虫巢意志，窥探出对方的弱点，而茧内的大脑不安的鼓动着，它察觉到了纯粹的敌意，无数晶体和金属被它牵扯而来，覆盖在茧上，作为最后的防御。 　　只要再过一会，发狂的母虫就会挣脱一切，前来保护它，它只需要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了。 　　但它仍在向少年发出邀请，希望对方能够成为自己的主宰，成为真正的虫群之心，令它们也可以抵达高天。 　　但伊恩无视那些正在自己的精神上寻觅裂隙与豁口的灵能触须，他已经再一次坚定内心，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愿望。 　　——眼前的虫巢，有着千年的渊源，而与它同在的遗迹，更是一千六百年前的造物。 　　昔日文明辉煌的基地，如今只剩下白骨沉眠。 　　昔日文明直抵虚空的高塔，如今只剩下废墟朽坏。 　　昔日文明可以前往彼岸他乡的生态圈，如今只剩下群兽悲鸣。 　　昔日的一切渴求，愿望与梦想，如今都已飘零四散，只剩下空荡荡的遗迹供给后人凝望。 　　而如今，汇聚在这里的人，有的是为了追求永生，有的是为了离开囚笼，有的是为了杀死自己的亲人，有的是因为意外被卷入，有的是听从预言来到此地剿灭未来的大害。 　　有贵族在勾心斗角，有军人在延续纷争。 　　这个世界的囚徒们，被引力束缚住灵魂。 　　抬起头，即便是在深邃的地底，依然仰视高天。 　　伊恩紧握手中长剑，重渊铁剑上像是被一层浅金色的虚幻晶体覆盖，而后又有青色的源质缠绕在其之上，宛如水纹脉络。 　　体内六个升华结构齐齐运转，少年双目中青色光晕闪耀，剑术与铭文技艺让他看见了一条悬浮在眼前巨茧上那诸多晶铁装甲上的巨大豁口。 　　“我与他们并无不同，一样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我与你敌对，仅仅是我也惧怕我会答应你。” 　　“我会挥剑……”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一跃，飞身而起，居高临下地对着正在狂乱蠕动，不断后退蠕行的虫巢意志斩出一剑！ 　　剑光青金，撕裂了黯淡的荧光，它仅仅是平凡无奇的斜斜一剑，却切开了保护虫巢意志的所有护甲。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伊恩此刻施展的剑法，或许不是剑法，因为少年此刻挥剑的轨迹并不仅仅是剑技，而是足以切断灵能触须，剖开虫巢血肉，直抵一切敌人要害的先知之剑—— 　　这道剑光犹如闪电，迅捷地粉碎了所有阻拦其锋芒的他物，但在虫巢意志的感知中，这一剑却又缓慢无比，仿佛千年的时光都在这一剑上一点一滴地滑落，它就像是红杉基地千年历史的凝结，最终化作那一抹黯淡的光弧，斩破血肉巨茧，直击那脆弱的苍白虫群大脑！ 　　就连外侧还在颤抖的噬脑母虫，巨鳗，以太结晶龙与白雾主教，甚至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都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们都不由得侧过头，看向虫巢的中央。 　　甚至，就连刚刚苏醒，断掉了半个躯体的帕特里克也用复杂的神色，看向一个个豁口之下，那年轻人挥出的升华剑光。 　　【我们是同类……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我们只是想挣脱囚笼，我们只是想要，看看星星……】 　　轰！ 　　雷霆在地底炸响，伊恩能清晰地感知到巨茧被自己撕裂，蕴含着极高辐射的灵能浆液溅射在自己身上。 　　但他毫无迟疑，仍然挥动剑光前行，直至宛如陨石一般的沉重剑势彻底将那颗仿佛还想要说些什么，还想要与自己共鸣的苍白大脑彻底粉碎。 　　灵能的护盾与血肉的抵抗都毫无意义，都在伊恩极尽自己灵能的观测下被找出破绽，一击粉碎，化为乌有。 　　是的，虫巢意志说的没错，它或许与自己的确是同类，他们联手或许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高天之上。 　　虫群的道途，或许对他这位觉醒了前世记忆的他乡异客，是最为适宜也是最为效率的道路。 　　但他挥剑—— 　　站立在濒临粉碎，正在分崩离析，缓缓垮塌的血肉茧壳上，伊恩收剑，凝视着自己足下的大脑浆液，以及那环绕在自己周身，已经彻底飘散，不知多久才能在虫巢中复原的虫巢意志灵能碎屑。 　　先知凝视着被自己斩断的一条命运之路，轻声叹息。 　　“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第300章 虹色的光 　　虫巢意志死去了。 　　而挥剑后的伊恩双腿一软，如若不是手中拄剑，恐怕整个人都要摔进脚下的灵能脑浆。 　　虽然他体内还有源质持续地从古龙心核中传出，但这一次，却并非是他没有源质而虚弱，而是身体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长时间的战斗而虚弱。 　　从进入遗迹开始，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天的时间，伊恩几乎全程都在战斗，而且只睡了三小时，用出的源质甚至可能比帕特里克这个第二能级的强者还多。 　　虽然勤用源质是加强身体对源质适应性的最好方法，但伊恩这次属于是锻炼过头。 　　甚至，给他一种自己的血管，肌肉都在燃烧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高浓度源质持续不断地运动对肉体造成的伤害，的确和火烧没有区别，只能靠时间去慢慢适应，亦或是像沙铠学徒那样，直接增加身体基础素质，这样也能加快适应的速度，但仍然不能豁免这种痛苦。 　　“……应该是彻底杀掉了。” 　　缓了好几分钟，伊恩才将‘源质抽搐’与‘源质麻痹’的躯体恢复正常……这种感觉比运动过度造成的肌肉抽搐更加可怕，会导致体内的源质暂时紊乱，虽然不至于说用不出力量，但会体会到浑身上下都被发麻的尺神经沟扯动的感觉。 　　站直身子，伊恩凝视着眼前的虫巢意志残骸，确定对方已经完全死去，就连灵能都化作碎片后，才长吁一口气：“明明是第一能级，却比一般的第二能级要难对付啊……这就是高等魔兽与异形的力量。” 　　“即便还不是成熟体，只是初诞，却同样强大。” 　　他摇摇头，然后向前走去。 　　因为高腐蚀性的灵能浆液，伊恩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朽脆，也就他的背心是希利亚德用龙皮斗篷改造而来，所以才能保持完整。 　　其他的衣物虽然因为炼金实验而选择了高抗性的材质，但毕竟也不是特别昂贵的织物，故而还是有些破损。 　　反倒是伊恩的皮肤，因为有净岩晶骨带来的极高抗腐蚀加成，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倘若是普通人的话，恐怕身体表层早就化作焦炭。 　　伊恩注意到，地面上的灵能浆液还在蠕动，虫巢意志固然已经死去，但是血肉虫茧却并没有完全失去活性。 　　甚至，就连之前被击倒的那些血肉人形也都还在蠕动。 　　为了避免意外，伊恩想了想，还是将依森嘉德交给自己的血分出一点，倒入血肉浆液中——蚀光炼龙的血液在瞬间就扩散至每一处，黑色的丝络结构剧烈地侵蚀，消耗着这些虫巢血肉的活性，并且转换成一团团在血液表层燃烧的深色蚀火。 　　如果说，噬脑虫的寄生是偏向于肉体和灵能的侵蚀，那么蚀光炼龙的侵蚀，就是偏向于源质本身。 　　两者的方向是截然不同，但却可以互相互补的。 　　端详着在虫巢血肉表面点燃的黑色焰花，伊恩若有所地点了点头：“源质，灵能……两者间的界限究竟是什么？” 　　“自然灵能场域可以引动源质变化，而源质凝结到了极致产生的要素结晶，也可以经过特殊处理变成以太空泡，进而汇聚自然灵能……更不用说第三能级后的‘生命灵能’了，两者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渊源，应该可以回溯至同一个源头。” 　　“灵能和源质，应该是某种更底层事物的高层分化。” 　　心中将这个课题记下，伊恩暂时将其放置，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目标，正是血肉虫茧的源头，虫巢最深处的事物。 　　那具作为虫巢源头的‘铠装’。 　　因为虫巢意志消散，就连周边晶体的荧光都变得有些暗淡，但伊恩仍然能清晰地看见，那具大概有五点五米高的中大型铠装中的人类骸骨。 　　一般的铠装都有超过四米高，反倒是以太武装可能更小一点，而前纪元文明的上古铠装根据需求不同也有不同的大小。 　　这具算是中等，但因为破损，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其完好时期的大小。 　　人类骸骨，大概就是红杉大长老当年的残骸。 　　他的肉体死亡，孕育出了虫巢意志的起源。 　　而铠装中装载的以太炉心与摩瑞恩活钢，则是逐渐演变成了整个虫巢。 　　——这是早就计算好的，亦或是一次巧合？ 　　伊恩不知道，或许当年那个绝望的男人就连自己的死都已经作为计划的一部分。 　　但现在…… 　　“这么高纯度的摩瑞恩钢吗？” 　　攀至铠装的缺口处，伊恩探手，有些好奇地伸向铠装内部，他看见的纯青色雾气：“之前被晶石的荧绿光晕遮盖，以及虫巢意志的吸引，我居然没注意到这里的青色光雾。” 　　咔嚓。 　　伴随着仿佛玻璃破碎的清脆声，一块约莫有伊恩手臂那么长的棱柱形半透明银色晶体，就被他握于手中，从铠装的破损处取出。 　　这正是一块级高纯度的活金属，摩瑞恩钢。 　　它就镶嵌在铠装中各种怪异晶体的中央，被奇特的金属胶质包裹，朝外源源不断地延伸，操控周边的岩石与金属，顺应着虫巢的意志蔓延……但它本身却在不断地收缩，纯化，被灵能淬炼，成为了虫巢这个‘小型迷宫’的核心。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绝大部分迷宫深处的中枢中，都有着摩瑞恩钢的原因……因为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一个会自动产生迷宫，修补破损结构，长时间维持巨型建筑的全自动维修机器！ 　　当然，对于现在的泰拉大陆而言，摩瑞恩钢就是一种极其珍稀的灵能金属。 　　它坚固无比，伊恩感觉对方的硬度甚至和自己手中的重渊铁剑差不多，只是有些缺乏韧性，过于钢脆。 　　但这仅仅是对于非灵能者以及第三能级以下升华者的特性。 　　当灵能者亦或是第三能级以上的升华者，使用自己的灵能引导摩瑞恩钢时，这种活金属就会塑形成他们想要的模样——即便是掺杂了一部分摩瑞恩钢的合金武器与铠甲，也具备缓慢适应持有者的变形功能。 　　这种特性，无论是铸造武器装备，亦或是用于各种工业生产与科研，都是极受欢迎的，故而摩瑞恩钢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有价无市。 　　可现在，伊恩的手中，却握着一块足足有十多公斤重的活金属棱柱。 　　“99.99％纯度？” 　　使用银色芯片扫描，伊恩不禁惊愕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甚至泛起一丝银色的活金属：“是这么多年来，不断被虫巢意志用灵能催化提纯的结果吗？难怪预知视界里面是纯青色……甚至带一点银！” 　　这么多年来，通过鉴定工作见多识广，伊恩也算是将自己预知视界中的各色雾气总结完整。 　　灰，白对应普通人。蓝，紫对应第一第二能级。这便是绝大部分时间，泰拉大陆上能看见的颜色。 　　而到了对应第三能级的青，便是极其罕见的事物了，很多在英雄故事，骑士小说里面出现的材料，英雄和怪物，其实也就是第三能级，譬如说纯度不高的精金秘银就是这个等级。 　　至于第四能级的‘银’…… 　　“这么多年来，第二次看见。” 　　伊恩有些感慨，他上次看见银色，还是三年前被格兰特子爵带去参观新式炼金火炮的核心部件，基座上有一种特殊的精金合金作为铭文基底。 　　其呈现的颜色，便是和眼前的摩瑞恩钢那样，呈现出纯青泛银。 　　至于金色，自然不必多谈……无论是希利亚德老师，亦或是虫巢意志的命运道途，都是非同一般，足以对整个泰拉大陆造成巨大改变的个体与选择，单纯的物品不可能有这个等级。 　　虹色…… 　　伊恩摇摇头，他不再过多思考。 　　在搞清楚银色芯片真正的来历前，再怎么猜测虹色的寓意，都是毫无意义的。 　　但最起码，虹色的事物，有着更胜于金色的力量。 　　它所蕴含的潜力，绝对能对整个泰拉大陆上的万物众生，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只是想一想，它就会变吗？” 　　催动灵能，伊恩用预知视界凝视着眼前的摩瑞恩钢，然后想象着让它变形。 　　登时，这坚固无比的活金属，居然就真的顺应着伊恩那理论上对现实没有任何直接影响力的预知灵能指引，逐渐环绕在少年的右手之上，形成了类似护臂的形状，方便将其携带。 　　此时此刻。 　　外界的母虫，已经因为虫巢意志被击败，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它身上的晶体甲壳交错着银蓝与荧绿的闪光，操控着电磁与辐射对着以太结晶龙与白雾主教展开了不顾及生死的猛攻。 　　但是这是最后的疯狂，无论是谁都知道，故而同样伤势极重的以太结晶龙以及严阵以待的主教，全部都采取最完全的守势挡在对方身前，不让母虫前往虫巢。 　　他们就准备用这种最简单安全的方法，撑过母虫的疯狂，等到它死为止。 　　而同一时间，知晓形势紧迫，没有停下脚步的伊恩，来到了已经清醒，如今已经快要死去的帕特里克身旁。 ###第301章 宿命的自由 　　“你还活着啊。” 　　一双靴子踩踏在虫巢地面，一位已然奄奄一息的中年贵族身边。 　　“命还挺硬。” 　　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令金发男人不由得感觉有些好笑。 　　昔日一直都是他俯瞰其他人说话，虽然不至于将其他人踩在脚底，但以那些人鞠躬惶恐的模样，或许自己将他们踩在脚底，他们反倒是会比较安心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帕特里克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神情平静的伊恩。 　　他啧了一声，然后道：“可以和解吗？” 　　“当然不。”伊恩挑起眉头，他此刻反倒是对帕特里克感兴趣起来了——单单就是最后时刻的这份幽默感，他就觉得对方或许还真的是个有趣的人：“你还挺乐观幽默，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啊。” 　　“真是个有趣的人，假如当朋友肯定有意思。” 　　难怪格兰特子爵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仍然视其为朋友……或许当年，这两个人只对对方展现真实的自己。 　　而在分别后，他们甚至就连可以交换这‘另一面’的朋友都不复存在。 　　“不能和解，就快点杀了我呀。” 　　帕特里克有点厌烦地抬起手，他的眼皮垂落，马上就要闭合，男人的声音虚弱到谁都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非要让我自己慢慢吞吞地咽气吗？嗯？你对那个对你如此温和，殷切邀请你成为他们主宰的母巢都能一剑斩落，怎么对我这个恶人就如此优柔寡断。” 　　“让你痛苦久一点，也是件好事，最起码我也挺开心的。” 　　伊恩哈哈一笑，爽朗地说出带点反派意味的台词：“当然，也别太担心，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你也有问题想要问我吧？我知道你身上没有任何暗手，也没有任何可以传讯，记录的东西，所以我愿意和你交换一些情报。” 　　“当然，你的确快死了，所以不愿意交换我也很理解，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看在你始终没有真的下杀手的份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帕特里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生命力其实并不会因为区区腰部断裂而消失，真正让他濒临死亡的，其实是强制催动以太武装·黯华对战白雾主教的举动。 　　男人睁开眼，他凝视着眼前的白发少年，然后微微摇头：“好吧，我也懒得撒谎——其实我没有留手，真的就是打不过你了。” 　　“别太小看自己，年轻人……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传承，但你体内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这力量甚至胜过了我们埃伦家族的蚀光炼龙之血，最起码也是第四能级，甚至是第五能级传承才会有的特殊能力。” 　　“不要被发现了，即便是艾尔斯也不行，他的野心并不大，但野心的船一旦鼓起风帆，他就会争取做到最好。” 　　“那时候的他，究竟会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和机械化的以太武装不同，生物以太武装黯华想要驱动，需要佩戴者自己提供高纯度的源质之血，而真正的以太炉心也只有黯华主体上才有。 　　黯华子株，想要发挥出超规格的战斗力，必须让使用者注入大量蚀光炼龙之血，在确定驾驶着的确是权限用户的同时，也为以太武装供应能量。 　　黯华子株之所以能缠住白雾主教，正是帕特里克输入了自己体内一半的血液进入其中，所以黯华子株才能与那位怀光圣职者缠斗如此之久，但这也的确削弱了帕特里克的战斗力，以至于伊恩还以为对方留手了。 　　但，随着贵族的战败，以及储备血液的逐渐消耗，黯华子株也无法阻挡白雾主教了。 　　而帕特里克更无法面对眼前的这位少年，亦或是治愈自己身上那必死的重伤。 　　也不知道帕特里克究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想要误导这位杀死自己的年轻人，他都平静地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对伊恩道：“至于问题，我倒是的确有一个。” 　　这位中年贵族眯起眼睛，和伊恩一样，聆听了虫巢意志几乎所有信息的男人，不知道究竟是紧张还是期待地问道：“伊恩。” 　　“你为什么会拒绝母巢？” 　　从帕特里克称呼虫巢意志的名字是母巢而不是虫巢意志，就能知晓，他的精神其实已经被虫巢侵蚀了一部分，只是不知道最后是共鸣度不够，还是主动抵抗了，所以没有成功。 　　如果不是伊恩斩杀了虫巢意志，恐怕他就不会死……反而会被虫巢感召转换，成为虫巢第一个第二能级的‘人类使徒’。 　　不，假如伊恩没有斩杀虫巢意志，就证明他会选择成为虫巢意志——那么此刻半死的帕特里克，就会成为他的‘代行使徒’。 　　“是虫巢意志。” 　　叹了口气，伊恩不禁摇摇头：“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他凝视着自己脚旁，将死之人的双眸，平静地说道：“因为害怕。” 　　“帕特里克，我害怕我选择了这样的捷径。一条并非最好，但看上去最轻松的路途。” 　　是的。 　　伊恩的确已经拒绝了虫巢，但这并不是说他并不能重现虫群道途。 　　噬脑虫还没有灭绝，虫群灵能网络也没有完全消失，只要伊恩想，他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完全可以从零开始，再造虫巢。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这是捷径。 　　并不是说，伊恩有精神洁癖，亦或是说他有仪式感，非要以人类之躯前往高天之上——绝对不是这种理由。 　　伊恩只是很清楚，倘若自己选择成为虫群主宰，他就会尽全力地去做到最好。 　　就像是帕特里克口中的格兰特子爵那样……那个时候，他们会为了‘最好’而做出什么，就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回不了头了，很多抉择就再也没有改变的机会，很多结局就再也不会有出现的可能——选择虫群道途，就是这么一条看似快捷，实际上孤寂又艰难，又很难抵达‘完美’的道路。 　　“是啊……哼哼，寄生虫灵能网络……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回声’与‘镜面’？” 　　冷笑一声，帕特里克想到这两个词，目光带着憎恨，但神情却是无奈：“这种方法，倒是比用哪个什么学习机器来要的更具备可行性……甚至的确能让人达成永生。” 　　“母巢的确是不朽的，那样的生物，和我们这些人类实在是差距太大，也难怪他们会如此追逐……追逐这种可能。” 　　“是啊。” 　　伊恩微微点头，他侧过头，看向虫巢意志尸体所在的方向，然后开口：“我知道你真正想要问我的问题是什么，帕特里克。” 　　“你想要问，倘若我终其‘人类’的一生，都无法前往高天之上，我是否也会渴求永生，去追逐回声与镜面的道路。” 　　“你想要询问我这个问题，知晓我是否会对埃伦家族……亦或是说，对依森嘉德出手，对你们蚀光炼龙一系的血脉出手。” 　　“就和阿克塞尔那样。” 　　中年男人沉默不言。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么去问，因为他才是准备去杀死依森嘉德的杀手，他现在这种虚伪的关心，实在是有些不要脸。 　　甚至可以说是无耻。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都快要死了，那无耻又如何呢？ 　　正是因为死亡……所以，帕特里克反而洒脱了起来。 　　“是的。” 　　他扯起一个笑容，与伊恩对视：“这就是我真正想要问的。我想要知道你会不会成为阿克塞尔那样的狗杂种……在未来，可能的未来，作出吞噬自己外孙的身体来维系自我永生这种事。” 　　男人低声道：“我没办法阻止你，我只是想要知道……战胜我的，究竟是一个崇高的光辉英雄，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这还用说吗。” 　　伊恩坦然地反问道，令帕特里克反而沉默。 　　他已经猜到了伊恩的答案，所以苦笑了起来：“是啊，你肯定不……” 　　“我会。” 　　但伊恩的回答，彻底出乎男人的预料之外：“我会，帕特里克。不是英雄枭雄这种无关紧要，细枝末节的小事，因为需要，我就会。” 　　“我将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在金发男人愕然地注视下，伊恩闭上眼睛。 　　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凝视眼前的虫巢晶体时，水色的目光和声音一样平静而清冷，甚至有带有一丝纯粹的漠然无情：“如果我需要时光去推进我的事业，去完成我的梦想——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追求永生，不择手段，且不会有半点迷茫与迟疑。” 　　“纵然代价是沾染无辜者的血，变成卑劣又恶心的模样。” 　　“但是。” 　　如此说道，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我要做，我就会去做到最好。” 　　“即便是在追求最好的途中死去，我也不会让自己苟且地选择次等的方法达成梦想。” 　　“而虫群这种永生，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让无辜者死，更不是。永生有许多种方法，我不必选这一条。” 　　“我有这样的决心和意志，亦有其手段，但我的性格决定我不会去那样做，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宿命。” 　　低下头，伊恩再次看向若有所思，陷入思考的帕特里克，他笑了起来：“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先回答了你的问题，满足了你的好奇心。” 　　“现在，我问，你答。” 　　伊恩询问道：“究竟是谁让你来杀依森嘉德？你为何会听那个人的嘱咐？” 　　“你又为什么会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做这一切？” 　　少年的问题尖锐而又直接，帕特里克深深地呼吸，然后苦笑：“真是好问题。好吧，反正我快死了，我也早就想要说出来。” 　　他抬起头，对伊恩道出了全部的经过与事实。 　　白发的少年认真聆听，紧接着睁大眼睛，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双眸中露出一丝同情。 　　并非是针对帕特里克，而是针对那位一同在地底遗迹中冒险过的伙伴，那位金发少年的同情。 　　“明白了。” 　　等到帕特里克话毕后，伊恩已经从对方的身上看出浓厚无比的黑气。 　　这是已经必死无疑，或者说，已经死去，只是因为升华者的意志，故而暂时残存于世，等待着源质消散便彻底消亡的魂魄。 　　“该去死了。” 　　转过头，伊恩不再看向帕特里克：“永别，帕特里克先生，你这一生过的真够悲哀，但起码死的时候不算难看。” 　　他没有出剑了结对方，他还有事情要办，没有时间和力气浪费。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而是，倘若由他出手，了结眼前男人的性命，于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既然如此，不如让帕特里克自己缓缓步入生命的终结。 　　让他回忆，让他思考，让他…… 　　因为自己而痛苦。 　　就在伊恩转身离开后，帕特里克倚靠在虫巢晶壁上，男人有些茫然地凝视着前方，凝视着已经消散的虫巢意志所在的方向。 　　他似乎是想要笑，但笑不出来，男人彷徨又萧瑟地自言自语：“的确，真是悲哀的一生。”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当年，我也能与这种情绪共鸣……我还记得那年夏天，和爱丽与哥哥一起看星星……” 　　“怎么几十年后，却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是因为我老了，忘记梦想了吗？还是说是，我终究……” 　　他的呼吸逐渐停止。 　　在虫巢中，帕特里克·埃伦的生命步入终结。 　　而同一时间，伊恩步入了虫巢真正的脆弱点。 ###第302章 重启的遗迹 　　此刻，伊恩从自己腰间取下一直悬挂着的几包炼金炸药。 　　在战胜了帕特里克与虫巢意志后，他便准备去做自己最初就打算做的事情——彻底摧毁虫巢。 　　毫无疑问，虫巢意志所在的地方，绝对不是虫巢最脆弱的地方。 　　与之相反，位于底层的意志所在，乃是活金属材料与晶体最为坚固密集的区域，想要靠炸掉那里就引动虫巢崩塌，无异于痴人说梦，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最起码伊恩带的这么几袋炸药不够。 　　倒不如说，就这区区四包炸药，除却一瞬间的爆发力外，一共的杀伤力加起来，或许还比不上伊恩挥动四十剑。 　　那问题来了，究竟那里才是炸毁一部分，就能彻底摧毁整个虫巢的区域呢？ 　　问得好！伊恩也不知道。 　　除非使用预知视界。 　　“就是这里。” 　　跨过层层虫巢隔层，抬起头，伊恩双目中流转水色光辉。 　　他很快就看见巨大虫巢中，那一个个裂隙和灰色雾气汇聚的所在。 　　也即是，噬脑虫母虫平日定居蛰伏的区域。 　　这里因为噬脑虫母虫的长时间居住，已经适应了对方存在的环境，一旦母虫长时间未归，原本需要由母虫作为支撑，承受压力的房间，区域和甬道都会急速脆弱化，紧接着崩塌。 　　无数条裂隙汇聚于此地，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爆炸，就可以催化虫巢每一个承重失衡的区域自我崩溃。 　　使用预知视界，伊恩认真地将每一个炸药包置放在最合适的区域，设定好引爆讯号，然后便迈步，朝着虫巢之外走去。 　　“不对。” 　　感知到外界的巨兽战斗的动荡，想到一件事，伊恩又回身，前往虫巢深处：“差点忘了，还有那些东西没拿呢。” 　　此时此刻，虫巢之外。 　　巨兽们的战斗已经接近结束——母虫被白雾主教和以太结晶龙压制，黯华子株失去了能量，而被寄生的腾澜巨鳗在发狂了一会后，就彻底寂静下来，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因为承受的灵能压力太大，暂时失去了自我意志。 　　“倒是多坚持一会啊！” 　　而在伊恩用虫巢血肉制成的大毯子，裹着三枚龙蛋抵达外界，结结实实地踩踏在结晶土地上时，他突然地腿脚一软，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 　　——所有的任务都完成，所有的敌人几乎都已经解决，他如今当真是失去了支撑着自己一直战斗的那么一口气，连续积累了接近三四天的疲惫全部一口气涌上来。 　　“呼……和安多尔的铠装，和土著大萨满与鳄龙，和飞焰地特战队，和本地魔兽，和帕特里克……这么几天可真充实，而且足足花掉了我一年多来储存的全部源质……” 　　伊恩倒也不是心疼自己储存在古龙心核中的源质，先不说鳄龙的晶核可以修复古龙心核，而刚刚到手的摩瑞恩钢更是可以为他未来第三能级打下坚实的基础，简直赚的不能更赚…… 　　单单就是红杉基地的最高权限，以及以太炉心，火种的完整设计图，就足以令他高呼收获不可估量。 　　只是，这么三天就用掉三百六十多天的分量，他的最近的生命烈度，当真是百倍于其他时候啊。 　　而就在伊恩的脚步有些踉跄时，前方，有一个人影正快步走来，搀扶住了少年。 　　是依森嘉德。 　　金发少年前来迎接自己最近这么几日而来的战友，他无需询问，就已经知晓虫巢内部战斗的结果，所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温和地准备将伊恩带回歌塞大师周边，由炼金大师配置几瓶体力药剂，恢复对方的体力。 　　“给。” 　　但脚步虚浮的伊恩却从腰间提起一把剑——那正是帕特里克的秘银长剑，他将这柄剑递给依森嘉德，然后低头嘱咐道：“这是你叔叔说要留给你的——也算是战利品吧。” 　　搀扶着伊恩的依森嘉德脚步顿了顿，他侧过头，看向虫巢的方向，不禁有些怅然。 　　沉默了一会，他低声自语：“叔叔就在那里吗？” 　　“算了，就这样吧。” 　　“放心好了。”而伊恩开口安慰道：“他死的还挺痛苦，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依森嘉德算是理解伊恩的幽默感有多灾难级了，但不得不说，地狱笑话也的确有其意义。 　　哭笑不得的少年一瞬间的忧虑情绪彻底给逗乐过来，连连摇头道：“死了怎么会开心呢？哎，算了算了……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重好多！” 　　他原本还以为伊恩这个体型，搀扶起来会很轻很轻松，却未曾想对方身材看似纤细修长，实际上和人形的铁铸雕像没什么区别：“你走快点，母虫还没死呢！” 　　这的确是事实。 　　此时此刻，母虫还在发狂，巨大的有壳软体巨虫无时无刻都想冲回母巢，它的确不是虫群意志，但却是最接近虫群意志的个体——非要说的话，它勉强算得上是虫巢意志的‘子嗣’，是有一定可能接替虫巢意志，再次重聚虫群的生物。 　　然而，白雾主教和以太结晶却不可能允许它这么做。 　　“退下。” 　　老主教双目中闪动着蓝色的灵能光晕，他断喝一声，须发皆张。 　　与此同时，这位老者向前迈出一步，双手向前推去，仿佛推开一座沉重的门扉。 　　而就以他的动作为起始点，一层纯白色的光晕便与一道蓝色的灵能光辉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道湛蓝色的光环，朝着母虫直直压去——光环沿途所过之处，水雾泛波，土石避让，无形的念动大力直接轰击在母虫躯体中端。 　　原本的母虫还在努力前压，但下一刻就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死死地顶在原地，甚至不断蠕行朝后退去。 　　就是这样的对峙，也给了以太结晶龙机会。 　　作为明明即将进阶，却因为迷宫开启的天象而失败的巨兽，以太结晶龙其实状态并不是很好，但却因为龙蛋被盗而愤怒地启动体内的‘火种模块’，燃烧自己的生命去对战比自己高一个大等阶的母虫。 　　火种带来的力量，让它暂时拥有了与对方战斗的可能，但结果就是双方两败俱伤——对方因为它的阻拦而失去虫巢意志的指引，陷入疯狂，而它也因为自己的吐息，在自己的下半身烧灼出了一个大洞。 　　而现在，正是最后一击，彻底摧毁母虫的机会！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以太结晶龙体内的苍白色晶体突然亮起，让它身上的源质反应暴增十几倍，肉眼可见的苍白与猩红粒子在其周身萦绕，甚至拉起一道道小型电弧。 　　张开口，以太结晶龙对准了还在与白雾主教角力的噬脑虫母虫。 　　嗡！嗡！嗡！嗡！ 　　一格又一格地充能，源自于火种模块，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背鳍尖刺向前涌动，最终汇聚在结晶龙的口部。 　　紧接着，便是一道白色的闪电流光！ 　　轰！ 　　正在僵持的母虫瞬间就被以太结晶龙倾尽全力的一击轰碎了甲壳，整个虫躯就像是垃圾一般，被白雾主教念力与结晶龙的这一击击飞，庞然的躯体重重地砸落在虫巢的底端，令其狼狈地匍匐于浑浊的河水与晶体碎屑中。 　　巨虫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即将迎来死亡，故而身上闪烁的荧光也开始逐渐黯淡，明灭不定地闪烁着，而闪烁着荧光的血肉更是轻微地蠕动，仿佛是在哭泣。 　　——它们失败了。 　　——它们再也没办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底的囚笼了。 　　——它们……再也……再也没有办法…… 　　轰隆！！！！ 　　此时此刻，伊恩安置在虫巢内部的炸药爆炸，粉碎了这两百多米高的巢穴最重要的支撑点。 　　呼——呼——！ 　　在剧烈地风声中，虫巢的上半部分在滚滚黑烟中倾斜，弯折，紧接着……便轰然砸落！ 　　砸落在已经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生命气息几近于消散的母虫之上！ 　　虫巢崩塌了，将母虫彻底压在下方。 　　哗啦啦…… 　　也是同一时间，流水声突然猛烈了起来。 　　“快，准备离开这里！” 　　此刻，已经被依森嘉德搀扶到歌塞大师身边的伊恩，在服用了一支体力药剂后猛地起身，他强撑着疲惫的躯体，肃然地对两人道：“虫巢被粉碎，冷却交互口的BUG马上就要消失……” 　　“冷却口的所有功能，即将彻底重启！”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轰！嗡嗡—— 　　正是这个时候，惊天动地的巨大的震荡传遍了整个裂谷区。 　　一道银色的金属巨柱猛地从众人头顶的岩壳中破土而出，紧接着便是第二根，第三根…… 　　直至最后，在整个裂谷区，虫巢所在以及所有瀑布，流水与结晶区域的外沿，形成了一个由无数金属圆柱构成的银色圆圈。 　　转眼间，原本坚固无比，仿佛支撑厚重岩层的地质结构全部都被击碎了，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岩层如今都如庞然巨物身上的泥土碎屑般，被轻轻抖动，就完全跌落在地，宛如陨石撞击大地。 　　而就在这些岩层逐渐剥落的过程中，隐约能够看见，一个庞大巍峨，硕大无朋的超巨型金属管道，正在缓缓从顶层降下，朝着底部的另一个正在缓缓升起的金属管道结构镶嵌衔接而去。 　　毫无疑问，那正是冷却交互口的真正形态……一个足以灌注倾海之水的紧急冷却通道！ 　　之前因为无需动用紧急通道，故而此地只是潺潺流水，作为观赏用水的来源，而现在，炉心高热急需缓解，正是必须进行加急冷却的时刻！ 　　可是虫巢却将其卡住，大长老通过生物讯号输入错误的指令，令红杉基地始终无法进行下一步的流程，卡在了原地。 　　但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运转。 　　“快走！” 　　见状，根本无需伊恩多说，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当即悚然，他们背起伊恩，带好装备，马上就要脱离此地。 　　而与此同时，以太结晶龙也发出一声长吟，刚刚战胜了对手的它状态并不好，但仍然还有着游动的力气，如今正顺着一条河道朝着上游离开。 　　“跟着湛海结晶龙！”伊恩大声说道，他能听出来，对方刚才那声长吟就是叫他们跟上——看在之前并肩战斗，亦或是说伊恩手中龙蛋的份上，以太结晶龙决定救他们这群人类一命。 　　“鲨鲨！” 　　“喔！” 　　高声呼唤，下一刻，已经回复大半精力的铁甲鲨与安多尔便从河道中冲出，他们早就潜伏在旁边，等待帮助为众人撤退的时机。 　　现在，正是时机！ 　　众人骑乘上鲨鲨，这虽然有些重，但在安多尔施加的源质帮助下，水流腾飞而起，带着鲨鲨急速朝着以太结晶龙所在的方向靠近。 　　而与此同时，银色金属圆柱密封层还在降下，它们正在逐渐密封，互相嵌合，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难以看见边际齿轮正在以一种繁复的结构与方法交错在一起，重新构筑成千年前的宏伟巨构。 　　就在伊恩等人已经随着结晶龙脱离巨大管道边缘数百米后，巨大的交互管道已经镶嵌完毕。 　　虫巢，巨兽的尸体，飞焰地来不及撤退的士兵以及巨金蜈蚣，就像是被一只巨口吞入，原本理应巨大的他们，在以公里级计算的庞大机械结构面前，简直就和飞虫一般微不足道。 　　它们落入了黑暗的深渊——落入了不知通向何方的深渊。 　　紧接着，便是灼热无比，带着不可思议热度与辐射的超高温超高压熔炉发热蒸汽！ 　　伊恩回过头，他凝视着后方的庞大金属管道，预知视界看不清楚，但是银色芯片为他带来的热能视觉，让他知晓。 　　自己身后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宛若太阳璀璨金红色。 　　所有的一切都被吞噬…… 　　那是炽热到几近于离子化，位于失控炉心周边的冷却液。 　　此刻它正带着雷鸣，从被封闭了不知多么漫长时间的炉心彼端喷涌而出，宛如海啸一般重叠在一起，汇聚在一起…… 　　然后，涌入它们原本就应该去的地方。 　　虫巢？母虫？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在这炽热到几近于太阳的高温下，只会成为彻底的灰烬。 　　而另一侧的官道，冰冷的冷却液也开始注入冷却交互层中，前往已经等待它们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炽热炉心周边，安抚它们早就不负重荷的高温结构。 　　一冷一热的极端，携裹着足以令升华者也为之噤声的重重威压，从天与海的彼端交错上升，交错落下，带来无尽的喧哗与大海的咆哮。 　　那一刻，无论是伊恩，还是依森嘉德；是歌塞大师，还是白雾主教。 　　甚至，就连以太结晶龙都为之沉默，为之感慨。 　　他们敬畏地凝视着这个再次开始正常运转起来的前纪元文明遗迹，仿若见证神明的伟迹。 　　——水流汹涌澎湃着，将一切都化为乌有。 　　无论是悠远过去的时光，还是经久不息的哀愁。 ###第303章 迷宫的中枢 　　遗迹群开始正常运转。 　　伊恩能通过银色芯片感应到，被卡住漫长时光的红杉基地主控AI正在顺畅地运作着。 　　之前被吞入的，不可计量的海水在经过净化调制成冷却液后，就被送入那些已经濒临溶解的炉心周边，进行急速冷却。 　　脑海中，血红色不断闪耀的警示提灯终于逐渐转为明黄，虽然还处于危险阈值，但肉眼可见的温度数据正在下降，预计十天内就会逐渐恢复正常水准。 　　大风暴已经成为历史。 　　只要没有第二个大长老亦或是虫群出现，炉心就不再会失控。 　　“也不知道那些原始妖精们会怎么样……当时我倒是没看见多少危险的气息，仔细想想，妖精也有火山妖精熔岩妖精熔炉妖精这种亚种，倒也无需我太过忧虑。” 　　伊恩看向冷却库所在的方向，他甚至能够想象，随着无尽的热流涌入昔日冰寒的冰渊，那里将很快变成了一个由滚烫热水充斥的巨大水库。 　　霜妖精肯定是适应不了那种环境的。 　　但是热泉妖精，蒸汽妖精肯定可以。 　　无需去担心妖精的生存，世界毁灭了祂们也未必会死，要知道，为何当年是妖精探索队在月球发现了奥伯拉火种飞船？那还不就是因为那些妖精根本不需要几乎所有生物所需的生存条件，可以用自己的肉体在宇宙空间中自由探索吗？ 　　在那之后，妖精甚至在月球表面建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基地，作为研究外星飞船的主要枢纽。 　　“等等，如此说来，眺望之月崩碎，化作朔月……”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微微一愣，他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壁画中，月亮崩碎，碎片坠落泰拉诸域的情况。 　　最大的妖精聚集地，就是位于盛怒海周边的一座城邦……而那座城邦的名字…… 　　就是坠星城！ 　　“难道说……算了，为了日后的妖精素材，坠星城我肯定是要去一次的。” 　　摇摇头，收回思绪，伊恩转过头，看向前方。 　　以太结晶龙和白雾主教正沿着河道，朝着尽头而去。 　　这里是当年冷却管道的支流所在，准确的说，是不需要‘紧急冷却’时，正常的交互管道。 　　发电组的冷却回路一般来说是自有其循环的，并不需要经常置换内部的冷却液，但因为地底复杂的情况，整体系统还是会进行缓慢的置换，确保动力组内部的冷却液时刻都能保持效果。 　　只有在极其危机的时候，才会像是刚才那样，整个区域都变成巨大的交互通道，将源自于大海的澎湃浪潮灌入内部。 　　而冷却通道的尽头，自然位于原本的遗迹冰渊，现在的冷却库周边。 　　准确来说，是位于冷却库的正上方——一个巨大的备用水库中。 　　“这里……才更像是迷宫的中心？” 　　等到众人随着以太结晶龙抵达此地时，歌塞大师不禁有些惊讶，他环视周围堪称璀璨光明的环境：“或者说，南海大遗迹群，其实只有一部分迷宫化，而迷宫化的核心就在这里——这条结晶龙的巢穴！” 　　“而这条结晶龙，就是所谓的‘迷宫守护者’……是了，当然，这样就合理多了。” 　　“卧槽。”安多尔感慨道：“好亮啊！”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伊恩也都怔然一瞬。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异常奇妙的地底空腔区域。 　　这个巨大的地底空腔一眼望不到头，但大体能看出是一个地下湖，湖水非常清澈，可以清晰看见水底棱角分明的岩石。 　　这些岩石呈现六角柱形状，层层叠叠地堆叠在一起，有些平整，有些参差不齐，而最为高耸一些高耸的便在湖中心形成了一座小岛，那小岛就是以太结晶龙的巢穴，形状网络珊瑚，但却有着水晶的材质。 　　水晶珊瑚岛释放着肉眼可见的强烈荧光，这荧光亦是一种辐射，但却不是核熔炉的高热辐射，而是类似自然灵能场域成型的灵能辐射……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在银色芯片中，伊恩确定，那座照彻了整个琥珀的结晶小岛正是超高浓度灵能场域凝聚而成型的自然要素结晶矿脉。 　　“整个红杉基地所在的地下空腔，应该是史前火山的遗址，是熔岩库中的熔岩退回地幔后留下的巨大地底奇景——而这个地下湖便是其中之一，这些六边形柱体应该都是火山熔岩冷却后成型的珊瑚岩。” 　　心中笃定，伊恩注意到，地下湖边缘处的玄武石岸侧，有着不少巨大的魔兽尸骨，那应该是以太结晶龙的收藏和吃剩下的残骸。 　　而就在那里，居然有着一头硕大无朋的鳄龙尸骸……正是红杉大萨满和沼地鳄龙的尸体！ 　　看来，鲨鲨和巨鳗也是沿着河道来到这个湖泊，然后又顺着水道抵达寄生虫之河……难怪会被寄生。 　　巨鳗和鲨鲨，估计就是被来到此地偷蛋的寄生兽袭击，这才被寄生了噬脑虫的！ 　　而这个湖泊四通八达，想必也有一条是通向遗迹冰渊的。 　　难怪是迷宫的中心。 　　想到这里，伊恩转过头，看向以太结晶龙所在的方向。 　　这头之前光芒璀璨的巨兽，如今通体黯淡，只剩下心口中央的一点核心还在释放着苍白的光，而头颅上密密麻麻的晶体眼瞳更是大多闭合。 　　它与伊恩对视一眼。 　　“它快死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降落在鲨鲨旁，白雾主教注视着湖中心的水晶珊瑚岩小岛，平静地说道：“因为它在我与母虫战斗的时候帮助过我，所以在它主动攻击我之前，我是不会出手与它战斗的。” 　　“记得尊重生命，向导先生。”他提示伊恩。 　　“是的，白雾主教。” 　　伊恩微微点头，他示意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无须担心，然后拍了拍身下鲨鲨的头，带着龙蛋，朝着以太结晶龙飞身而去。 　　疲惫濒死的以太结晶龙注视着伊恩轻柔地降落在它身前，然后将三个被虫巢血肉包裹，约莫西瓜大小的龙蛋送回它身前，这巨兽发出一声悲鸣，音质就像是某种晶铁的震颤。 　　巨大的魔兽起身，伸出舌头，将这些小小的蛋收入口中，然后微微对伊恩点头，轻吟一声。 　　伊恩同样点头，然后回头，示意鲨鲨他们上岸。 　　“龙蛋被虫巢的源质污染了，又遭遇后续的战斗，恐怕很难孵化，结晶龙想要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温养一下。” 　　前往岸边的路上，伊恩有些感慨：“希望它能成功吧，毕竟作为迷宫异种，它的后裔肯定会继承一部分它的演化体征。” 　　“不过，假如最后变成虫群结晶龙，那也挺有趣。” 　　当然，不可能有虫群结晶龙这种东西……不对，倘若虫巢意志真的手把手将龙蛋养大，那或许真的能养出虫群结晶龙？ 　　而依森嘉德用愣愣的眼神注视着陷入沉思的伊恩，他小声嘀咕道：“鲨鱼也就罢了，为什么连龙的话都能听懂？” 　　“灵能居然有这么厉害吗？” 　　伊恩也听见了这小声嘀咕，但却不以为意——他当然听不懂，但他又不是傻的，听不懂就猜啊。 　　他能通过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看清楚对方的情绪波动，如此一来，配合对方的行动举措和一些声音的腔调，大概也能知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事到如今，南海遗迹群中所有的危险怪物和敌人都已经被消除，即便是飞焰地的士兵也几乎全灭在之前的冷却管道重启中了——或许会有一些幸存者，但之后伊恩有的是时间去剿灭。 　　倘若能抓住灵械教会的‘活口’，那更是价值翻倍。 　　想到这里，伊恩转过头，看向自己队伍中的另一位正教成员。 　　他看向白雾主教。 　　他看向这位神态祥和宁静，即便是自己的目标，噬脑虫母虫与虫群意志都被摧毁，也没有半点‘高兴’‘振奋’亦或是‘欣慰’感情的老人。 ###第304章 灾祸之源 　　“何事？向导先生。” 　　注意到伊恩的眼神，他也转过身，与伊恩面对面的对视，他微笑道：“这次能解决南海遗迹群中的危机，多亏你的出力，毫无疑问，如若没有你的力量，虫巢中的意志是无法被消灭的。” 　　他对伊恩的力量显然非常有信心，以至于这话说出来，都显得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白雾主教，赫然是从未想象过伊恩会失败的可能。 　　“所以说。” 　　伊恩缓缓说道：“当初你就认得他，对吧？” 　　“当然。”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丝毫停顿，白雾主教仿佛像是早就知道伊恩要问什么那样，流畅地回答问题：“他也知道我认出了他，所以不太想和我见面——怀光之光不会认错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心之火炬，都释放着自己各不相同的心光。” 　　“正如同你，继承了古老之炎后，如今正熊熊燃烧的年轻火焰。我们同样不会忘记你。” 　　这句话，鲨鲨听不懂，依森嘉德听不懂，歌塞大师听的懂，安多尔隐约能明白这是相当关键的对话，但强迫自己不去听懂。 　　伊恩与白雾主教来到沿岸尸骨的另一侧，这里距离鳄龙的尸体比较近，伊恩与白雾主教互相对视，两人都很平静。 　　“所以，即便老师是帝国通缉犯，你们也不会为帝国帮忙逮捕？” 　　虽然已经猜到，但真的从对方口中得到确认，伊恩还有一种茫然感。 　　——感情是个人就认得出希利亚德和沙铠学徒？那他伪装了个什么？ 　　但这就属于是伊恩小看自己了。 　　“是当年第一骑士先生主动找到我们的。” 　　白雾主教算是提前回答了伊恩的困惑：“他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所以提前委托我们，倘若未来哈里森港以及南海的危机爆发，而我们没有将其解决的话，就带你离开此地。” 　　“但向导先生，你这四年来的表现几近于完美，而且也的确解决了这一切的危机，这委托并没有派上用场。” 　　白雾主教的胡子抖动着，他的说话一板一眼，却又不失温和：“不用担心，向导先生，你伪装的很好，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以你四年来的生活轨迹，我们完全看不出半点破绽。” 　　“而这一次是为了面对危机，怀光会对此事噤声。” 　　伊恩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年老师很少主动接触怀光教会了——因为对方的确就能认出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揭穿，但作为一名伪装者，和这种知晓自己身份的‘陌生人’见面也是有点不太舒服的。 　　“至于帝国。” 　　白雾主教还在回答伊恩最初的问题，他的言语仍然流畅：“怀光教会并不认可帝国的每一项决定。我们尊重帝国的法律，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必须一板一眼地遵守。” 　　“抓捕第一骑士，显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样做对帝国乃至于泰拉大陆的未来都有着负面作用，我们不会协助。与之相对，抓捕帕特里克是显而易见的正确选择。” 　　伊恩闻言，不禁眉头紧皱。 　　他对白雾主教的回答感觉非常微妙。 　　——这大概就是老师和歌塞大师说的，‘怪异的善人’吧。 　　他们自有一套逻辑，但这套逻辑不加入他们就无法理解，而倘若理解了，恐怕又会成为他们……难怪怀光教会只会将自己救助的，将死未死的受害者作为后续力量的补充来源。 　　除却他们特殊的灵能要求外，恐怕也是因为只有这种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理解他们的逻辑。 　　那种，将人世间的一切道德伦理与法律法规都视作虚妄，只认可自己认同的‘道理’的…… 　　‘坚信’。 　　“既然如此，既然你们觉得追捕老师是错误的选择。” 　　想到，就问，伊恩有一种预感，那就是白雾主教会回答自己的问题：“那当初伊奈迦二世……亦或是说黑王在黯月动乱遇刺，为什么你们不去帮助自己的‘盟友’呢。” 　　白雾主教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他的双眸中亮起了一轮纯白色的光，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灵能。 　　“为什么不去帮助伊奈迦？希利亚德也询问过我们这个问题。” 　　此刻，他居然笑了起来，这位原本严肃的老者露出了耐人寻味地表情，在多出一丝人味的同时，语气也充满感慨：“因为他作出了一个错误的抉择。” 　　“在那一瞬间，伊奈迦，成为了危害整个世界的‘灾祸之源’——如果让他继续坚持下去，这片大地会因此而陷入沉沦永劫的深渊。” 　　“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加入黯月动乱。我们并不完全相信预言，我们相信伊奈迦与希利亚德并不是灾祸的源头，他们是有胜利与战胜预言的希望的——即便最后，我们的相信错付，他们真的是灾祸的源头，怀光之光也有信心阻拦灾祸的力量与觉悟。” 　　“就比如虫巢——如若我在此地身死，那么大概五个小时后，怀光驻南岭教区的和平代行者，‘天炎’大主教就会驾驶以太武装抵达此地，进行我未完的事业。” 　　“倘若伊奈迦真的化作灾祸之源，怀光之光的代行们将会全部出动……为我们错误的选择买单。” 　　如此说道，白雾主教闭上眼，他的语气凝重起来：“但倘若我们帮助伊奈迦，那我们就可能会成为了灾祸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预言就将彻底失效，亦或是彻底印证了，我们不能这么做。” 　　白雾主教的话语令伊恩沉默。 　　如此来说，怀光教会保持中立本身，居然都能算式对伊奈迦二世的‘信任’吗？ 　　确实……假如对方真的做出了什么极其重大的危险决策，那么怀光教会加入讨伐他才是正常的。 　　伊恩是纯粹中立的视角看待这一切，他不是自己老师，不是希利亚德，自然对那位先帝没有多么先入为主的看法……无论是开拓者亦或是黑暴君，他都不这么认为。 　　对方肯定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或是操之过急，或是不得不妥协，或是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但对方也肯定做了很多，改变了这个世界，令帝国一换新容，重新屹立于泰拉之巅。 　　伊奈迦二世并不是什么错都不犯的圣人，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暴君。 　　但是伊恩却未曾想过，对方居然会成为‘毁灭世界的源头’。 　　——难不成伊奈迦二世也捡到一个虫巢不成？ 　　想到自己也可能是是这次‘南海灾祸之源’的主角，伊恩不禁心情有些复杂，居然有些相信这位怀光圣职者的话。 　　伊奈迦二世，恐怕是真的做出错误的抉择了，不然的话，老师绝不可能对怀光教会是如此复杂的态度——既排斥，又相信。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错误的抉择，能和我说吗？”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平静的白雾主教。 　　“当然，你有这个资格。”老者点头道：“他决定成为迷宫之主。” 　　伊恩等待了很久，却仍然没有等到后续的话。 　　“就这个？”他大奇：“就凭这个，他就会成为灾祸之源？迷宫之主不是到处都是吗？这条以太结晶龙不也就是南海大迷宫的迷宫之主？” 　　“当然不。但更多的我们也不知道。”白雾主教闭上眼，他叹息道：“我们只知道这些，只知道一个‘开头’。” 　　睁开眼，注意到伊恩的表情，白雾主教摇头：“向导先生，请想想，如果我们什么都知道，或许我们就可以阻止这世间的一切灾难——怀光预言正是为此而生，因为我们想要知道。” 　　“但预言与先知也并非全能，各大教派的预知能力都有极限，也需要线索才能进行进一步的预言，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努力。” 　　老者眼中的白光逐渐淡去，他的语气恢复平静与肃然：“所以，向导先生，如果你有什么有关于灾祸亦或是异常灾难的情报，请务必告诉我们，让我们知道，我们会成为应对这些灾祸灾难的力量。” 　　“怀光之光会是所有直面悲剧与灾祸者的援手，请一定要相信我们。” 　　这话就是比较通俗的教会口号了，伊恩不能说不信，但他实在是很难去真的这么做。 　　别的不说，他就有很多东西不能对对方说……即便他也知道，分享许多情报会对许多事有好的进展也是一样。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没办法完全相信其他人的生物，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很难完全坦诚。 　　但是怀光教会……却通过遴选特殊的人，抹除了圣职者内部的这种隔阂。 ###第305章 迷宫之主的权限 　　“谢谢你。” 　　伊恩结束了与白雾主教的交流，对方也微微点头：“无需道谢，应做之事。与之相对，我还要感谢你与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对我们怀光的帮助。” 　　白雾主教就这样离开，他还需要去采集此地‘迷宫核心场域’的数据。 　　而伊恩停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 　　“永恒迷宫的钥匙……” 　　他心中默念。 　　少年很清楚，自己体内的银色芯片，其真正的功能，就是‘永恒迷宫的钥匙’。 　　怀光教会并不知道这点，只能通过预言亦或是其他的手段，知晓‘迷宫之主’这个词汇。 　　但伊恩却明白，伊奈迦二世那时候，或许就是想要去成为‘永恒迷宫的主人’。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明明掌握钥匙，想要将其掌控才正常。 　　为何成为其主人，就会成为灾祸之源？ 　　除非……永恒迷宫中也有着类似虫巢，亦或是远比虫巢更加可怕的事物…… 　　这个问题没有情报，是无法得到解释的。 　　“难怪老师说，这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轻笑一声，伊恩将这些信息记录在芯片中，少年垂下眸光：“究竟是怎样的选择……哈哈，倒也确实有意思” 　　现在他虽然没有力量去探索，但未来却有的是机会。 　　现在，他回到队伍中，然后看向结晶龙所在的方向。 　　结晶龙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估计是血已经流干，它蓝色的水晶躯体表层还在流淌着一种苍白色的光泽，那大概就是纯粹以太的颜色。 　　但即便如此，以太结晶龙的气势也非常恐怖，根本不像是第一能级的生物。 　　“这家伙非常强大，是第五能级‘顶座’之阶的泰坦生物幼体。” 　　歌塞大师正在整理自己腰腹部的小型炼金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时不时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眼前濒死的巨兽：“哪怕只是第一能级，想要捕获，恐怕也得叫上艾尔斯。” 　　“等到了第二能级，就没办法制服，恐怕只能击杀了……真没想到，南海大遗迹群中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异种魔兽，难道说是前纪元文明制造出的生物兵器吗？” 　　这猜测倒也不算是错，但伊恩觉得，即便是前纪元文明也不至于把火种引擎弄到结晶龙身上。 　　这显然是一个意外……亦或是说，一个试验性质的产物。 　　“超越种，指的是超越了前人的设计，亦或是说超越了自体的极限？” 　　伊恩注视着以太结晶龙，他心中若有所思：“它体内的‘火种’，应该不是真正的火种引擎，真正的火种引擎应该没有保存在这个异种实验中心，但它肯定是前纪元文明的仿制品。” 　　“之前遗迹冰渊中的凛霜结晶龙，体内就有这个火种的气息，引动我体内古龙核心振动……但凛霜结晶龙在同级时的实力，显然没有这头以太结晶龙强，后者是完全适应了火种力量的特殊个体。” 　　似乎是注意到了伊恩的目光，巨龙与伊恩对视，双方的目光交错，巨龙发出一声龙吟。 　　而伊恩有些惊讶。 　　“怎么了，伊恩？” 　　依森嘉德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那柄秘银细剑，他神色有些复杂。 　　不过察觉到伊恩一时的讶然神色后，他有些关切地问道：“是感觉不太舒服吗？” 　　之前伊恩疲惫的状态他看在眼里，金发少年还想要塞给伊恩几瓶体力药剂，却被对方婉拒。 　　“嗯……它在叫我过去。” 　　伊恩沉吟了一声，然后下定决心：“我去看看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 　　刚才的龙吟，正是以太巨龙发出，对方正在呼唤自己过去。 　　呼唤‘同类’。 　　当伊恩来到湖中心的结晶岛时，结晶龙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盘起，静静地注视着伊恩。 　　“你感应到了我的体内的古龙心核，但我必须说一句，我不是古龙。” 　　少年仰视着这头巍峨但却没有敌意的巨兽，他提示道：“我是人类——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得听得懂，但还是得和你说一下。” 　　以太结晶龙只是低吟一声，它的确听不懂眼前这个小小生物的奇特音调，但它却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哧—— 　　它低垂下头，舌头伸出，将三颗已经开始释放出淡淡荧光的龙蛋放到伊恩身前。 　　结晶龙是可以无性繁殖的改造生物，能够通过基因库中记载的它者基因生育出有着不同提体征的后代，而后代在龙蛋时期还会根据环境进行自我改变，故而这是一种绝对可以适应任何一种环境的超适应生命。 　　但即便如此，没有长辈的引领，刚刚走出龙蛋的幼龙，也不可能在迷宫这种极其危险的环境中长大。 　　更何况……自己的巢穴中，还有这么一群人类。 　　结晶龙早就感觉到了，这群人的目标可能就是自己，只是因为虫巢的威胁故而联手对敌。 　　但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群人对它，对它的子嗣感兴趣，那就代表它们的生命能够得以延续。 　　对于生命来说，只要能够延续，就总有得到自由的一天……更何况，与生存和延续相比，自由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至少，对于人造的结晶龙而言，它们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 　　“……想要我们照顾龙蛋吗。嗯，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伊恩注视着这些龙蛋，发现这些龙蛋的等阶在银色芯片中都提升了一阶，显然是结晶龙动用了自己最后的纯粹源质强化了这些蛋的生命力。 　　这原本应该是在巢穴中长久的温养才会有的结果，但在生命的最后，结晶龙还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祝福’了自己的子嗣。 　　对此，伊恩也不觉得这对于以太结晶龙来说是件坏事——不管帝国的目标如何，他们肯定是需要豢养结晶龙的，在专业养育了不知道多少代结晶龙的人士照顾下，这条以太结晶龙的血脉将会切实地延续下去。 　　至于未来如何…… 　　以太结晶龙不在乎，伊恩也不在乎。 　　而就在下一瞬，以太结晶龙又发出一声龙吟，其中蕴含的意味令少年微微一愣：“啊？真的假的……” 　　紧接着，它张开口。 　　一道半透明的舌头卷动，将伊恩吞入口中。 　　“咦？！” 　　一直站在岸边注视着一人一龙交流的依森嘉德猛地站起，他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在依森嘉德准备出手，去攻击结晶龙帮助伊恩时，白雾主教却靠近，按在了对方肩膀上。 　　“无须担心。” 　　这位怀光圣职者认真观察了结晶龙如今的情况：“伊恩没有危险，结晶龙也没有敌意……唔，这个过程……” 　　他不禁微微皱眉：“龙血之契？不对，也不像……但是这头结晶龙不是快死了吗，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等等。”白雾主教突然眉头紧皱，他想到一个可能：“迷宫之主？” 　　“这是迷宫之主的权限渡让？！” ###第306章 迷宫之主？临时维修员！ 　　当伊恩被以太结晶龙吞入口中时，他半点也不紧张。 　　不仅仅是以现在以太结晶龙的力气，想要吃他恐怕要崩掉满口牙，也是因为结晶龙非常明显的表示出了一个意思。 　　——那就是渡让。 　　渡让迷宫之主的身份。 　　随着以太结晶龙一声龙吟，便有提示窗在伊恩眼前弹出。 　　普通人或许看不见，但有着银色芯片的伊恩，亦或是其他有着电子脑的前纪元泰拉人，就可以直接看见这个权限转让窗口以及义务责任书。 　　说来也颇为有趣，根据银色芯片给予伊恩的提示来看，所谓迷宫之主的权限，其实是南海大遗迹群的临时管理员和维修员权限。 　　换而言之，就和抵达控制中枢的伊恩一样，被强送的背锅维修员权限罢了。 　　维修员，需要保证‘基地的完整与设备完好’，‘阻止外界不明人员入侵基地内部’，‘如有必要时，可以用武力驱逐不明人士’以及‘如有必要时，杀死入侵人员’。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所有迷宫之主平日尽心尽力干的活吗？！ 　　保证老巢完整，阻止那些乱七八糟的冒险者和探索者深入遗迹和迷宫内部，驱逐他们，亦或是杀死他们……多么简单啊，他为什么现在才会发现？ 　　再加上所有迷宫内部都会出场的活金属摩瑞恩钢…… 　　得，万能维修工具。 　　维修员和维修工具，属实是齐活了，难怪呢，这是固定搭配。 　　“感情我当初进入主控中枢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迷宫之主了？而以太结晶龙应该是在成为智慧生物后，被红杉基地急病乱投医白送的权限吧。” 　　“所有迷宫之主最起码也是第二能级的智慧魔兽起步，亦或是被迷宫迷惑了心神的人类亦或是异形……感情是只有智慧生物才能获得基地维修员权限？这倒是合理多了。” 　　伊恩恍然大悟，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神秘无比的迷宫之主转让仪式居然如此简单。 　　而他就怀着这样的感慨，被吞入了以太结晶龙的口中。 　　结晶龙口内意外的没有什么异味，只有一种高温臭氧的味道，应该是它之前吐息的结果。 　　不过现在，结晶龙别说是吐息了，让它动弹一下都算是伊恩低估了这头巨兽的极限。 　　弹窗上的选项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伊恩选择同意。 　　虽然他已经有了银色芯片的‘最高权限’……但正如同歌塞大师所说。 　　有些时候，他太过天才，反而就不知道普通人的表现是什么样——有最高权限，他就肯定不知道如何伪装成只有低等权限的模样了。 　　所以，他干脆不用银色芯片接触，而是用自己的本体，接受以太结晶龙的权限转移。 　　这感觉其实颇为奇妙。 　　伊恩亲眼看见，从结晶龙上颚处，有一条银色的金属线条缓缓流淌而出，那是摩瑞恩钢，上面有着极其繁复的铭文，仅仅是一扫，伊恩就看见了大量铭文集成的功能，其中包括并不限于钥匙卡，权限记录，电磁沟通，接受讯号等等…… 　　维修员权限，居然是物理的？ 　　不。 　　伊恩有些明白了：“假如是有电子脑的前纪元人，那么只需要在电子脑权限里面加一个标签就行，但倘若是没有电子脑的智慧生物……就需要实体的临时身份卡。” 　　“这个活金属金属线，应该就是起到了身份卡的作用，深入持有者的体内，无时无刻都能被基地感应到，并赋予种种能力。” 　　红杉基地比较特殊，也比较富，所以才能用摩瑞恩钢作为身份验证卡，但其他基地的话，指不定就是用什么晶体标签亦或是常见的身份卡。 　　这一圈银色的金属线非常薄细，它贴在伊恩的左手处，轻而易举就融入了伊恩同样用摩瑞恩钢塑形的护臂，然后贴在少年的皮肤上。 　　伊恩看的出来，这某种意义上相当锐利的金属线想要切入自己的皮层下方。并不疼，而且摩瑞恩钢的排斥反应几近于零，这也是为何说它是活金属的原因。 　　但它卡在了伊恩的皮肤表层。 　　“哎，假如我以后受重伤昏迷要动手术，医生就连我的伤口都切不动该怎么办？” 　　此刻伊恩也有些忧郁了，他再次主动撤离了自己被动的护体源质，这才让这条金属线潜伏在自己的皮层下方，在手腕处形成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环形纹路。 　　铭文光流闪动，他一瞬间感应到了，自己似乎与迷宫中冥冥间诸多的器械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联系……这种联系和使用银色芯片进行的感应并不相同，而是更加直接，直入大脑的联系。 　　“原来，这就是泰拉普通维修员的感觉？的确和最高权限有所不同……最高权限专注于内部的信息权限，和各种大型工程机器的运转情况，而维修员联通的是各种经常运转又经常损坏的器械部分。” 　　伊恩感受着这种细微的不同，他若有所思：“如此说来，难怪冒险者们都说，迷宫之主对迷宫的任何异动都一清二楚，有些时候他们才刚刚探索到前段入口附近，迷宫之主就已经出动了。” 　　“当然出动，谁叫你们手贱破坏了门口的灯，拆掉了门口的工具台？安安静静走进去根本没多少事，别手贱呀！” 　　知晓迷宫之主权限究竟是什么玩意后，伊恩回头来看过去知道的各式各样的冒险信息，登时感觉趣味横生。 　　譬如说某位和迷宫之主达成了合作关系，开始在迷宫中种田定居的矮人冒险者，他显然就是非常守规矩，没有触犯本地迷宫的任何禁忌，指不定因为那个迷宫就是前纪元的农业基地，迷宫之主乐见其成呢。 　　但是如此一来，他也不禁想到，白雾主教口中的‘伊奈迦二世’的选择。 　　现在来看，对方成为灾祸之源的原因，也稍微有了点眉目。 　　“如果说，迷宫之主就是前纪元遗迹，亦或是外星飞船遗迹的维修员……” 　　“那么伊奈迦二世想要统领的迷宫，究竟有多大的危害？以至于仅仅是想要尝试对其进行维护，就会造成世界的灾难？” 　　心中泛起了警惕，但说到底，伊恩现在还在结晶龙的口中。 　　权限已经转移，但是结晶龙似乎并没有打算放他出来。 　　“怎么样，还好吗？” 　　伊恩没有注意到对方有吞咽的动作，所以知道结晶龙肯定不是反悔，想要把自己一口吃了——真的要吃他不用一秒就能撞碎对方的牙齿逃出去。 　　但对方的沉默的确不太正常，故而他询问一句。 　　对此，结晶龙发出了一声疲惫的低吟。 　　然后…… 　　一团光，一团金色的光，出现在了巨兽喉底深处。 　　然后，便朝着伊恩急速涌来！ ###第307章 火种炉心 　　说实话，第一时间，伊恩想的并不是什么结晶龙的喷吐，而是‘它吃了什么宝贝，现在打算吐出来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猜想并不算错。 　　因为结晶龙，将它体内的炉心中枢，展现在了伊恩眼前。 　　这下，少年知道，为什么对方要把自己吞入口中才开始渡让权限了……因为这的确是只有在对方的口中，才能看得见的东西。 　　一个镶嵌在奇特喉骨上的光之漩涡。 　　这奇特的喉骨——就假设是喉骨吧——自结晶龙的脊椎结构处延伸而来，它上面有着明显的人造端口，类似于伊恩亦或是说所有泰拉人脖颈后的‘数据端口’，但是却远比人类的数据端口要大，而且功能也更多，很有可能适应各种大型插件。 　　而就在这讯骨的中央，便有这么一个位于摩瑞恩钢中的奇特光之漩涡。 　　摩瑞恩钢是一种灵能金属，它并非纯粹的物质，但也不是妖精那样的实体灵能，某种意义上，它更接近于要素结晶，也就是纯粹‘生命力’的凝结，由它铸就的合金，可以汲取周围岩层和材料区的金属砖石砂砾，对需要修补的区域进行自动维修。 　　由摩瑞恩钢制作的各种造物，不会有排异反应，可以作为各种人造器官和人造骨骼的材料。只是它太过昂贵，用它来作为原材料，奢侈也不适宜，有更多更便宜更好的合金可以胜任这点。 　　但是如今，伊恩却看见了，一块完全由摩瑞恩钢制作的……U盘？亦或是移动存储工具。 　　而在这工具中，耀眼的源质漩涡正在闪耀。 　　在伊恩的眼中，预知视界日，壮观的金银双色光流震动着繁复无比的铭文结构，形成了无数振翅的飞鸟，而众多飞鸟环绕旋转，构成了一个异常复杂的旋涡，壮丽而又瑰丽。 　　澎湃而又壮丽的源质，从这个漩涡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虽然数量不大，但是却源源不绝……如若不是以太结晶龙已经快要死去，这其中涌出的源质绝对是伊恩如今所见的几十倍！ 　　“火种……以太炉……金银交杂……” 　　伊恩喃喃自语，他知道自己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了。 　　【火种炉心（未完成）】 　　【第四能级·未完成·权柄·不可食用】 　　【由红杉实验室模仿‘奥伯拉火种飞船’中的火种引擎制造而出的能源炉心，因为缺乏足够的源质操控技术，所有火种炉心的质量都不达标，无法制造出完美的以太空泡】 　　【但即便有缺陷，却并不代表无法使用，有缺陷的以太炉仍然是以太炉，虽然需要持续不断地输入精炼源质作为维持资源，但火种炉心仍然可以输出大量以自然灵能为主的能量，其交换比在1比8左右，是几近于无中生有的超级能量源】 　　【泰拉绝大部分生物，不经过特殊改造，无法承受火种】 　　【……】 　　“火种炉心……居然是非实体的吗？由流动的铭文结构构成……” 　　伊恩轻声自语：“果然，红杉基地虽然不是专门负责能源设计的基地，但因为各种强力人造生物，所以还是制造了一些生物专用的火种炉心……”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完成度——即便是结晶龙也没办法承受火种炉心的力量，直到千年后的现在，才出现了这么一头以太结晶龙。” 　　当年的红杉基地，亦或是说，前纪元泰拉文明，肯定是希望‘结晶龙’这一系人造生态生物，可以成为未来异星移民时的生物圈核心的。 　　所以，才会专门为它们设计火种炉作为能量源。 　　不，不仅仅是结晶龙……寄霜蛾的体内估计也有类似的装载插口。 　　那两头第四能级的巨兽，或许就是为了争夺火种炉心而互相厮杀，最终双双殒命在了遗迹冰渊。 　　而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显然是结晶龙一方略胜一筹——它们的后裔始终传承着火种炉心，虽然大多都没有适应，但这一代，却出现了以太结晶龙这样的超越种。 　　一头真正意义上的迷宫之主。 　　“……你要将这个东西给我，如此一来，我就绝不可能对其他人说起它。” 　　伊恩深深地看了眼结晶龙的上颚，它能猜得出此刻结晶龙的表情——对方肯定早就想好了这一切。 　　无论是歌塞大师，亦或是依森嘉德，乃至于之后的白雾主教，他们都绝不可能知道‘火种’……或许，那位灵械教会的修女可能知道一点东西，但肯定也非常有限，最多知道火种是个很有效率的真以太炉之类的玩意。 　　至于生态火种舰，外星生态圈，超光速引擎，曲速航行之类的东西，对方肯定是一概不知的。 　　假如知道，灵械教会就绝对不可能只派这么点人手过来。 　　毕竟，就连伊恩也是有银色芯片才能知道这一切，他们是几乎不可能获得这些信息的。 　　但是以太结晶龙知道——它的血脉中，就有着有关于火种的资料。 　　对方，本来就是前纪元泰拉文明，为了制造出类似以太巨龙这样的宇宙超级生命，而创造的‘生物生态核心’……这样的存在，绝对是可以承载以太炉的。 　　倒不如说，如果没有以太炉，结晶龙就根本不是完全体。 　　但就如同前纪元文明根本就没有把以太炉造明白那样，结晶龙也没造明白——这种人造生物绝大部分只有第四能级就是证明，倘若它们真的有设计图中的那么完美，早就是一种全新的第五能级生物了！ 　　“等等。” 　　想到这里，伊恩感觉自己忽略了点什么，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真龙！” 　　“那些第五能级的真龙！” 　　“假如说，那些天然就有第五能级的生物……就是天然体内具备‘魔力炉心’‘以太炉心’，并且完美适应的生物……也难怪它们会如此强大了！” 　　不仅仅如此。 　　“古龙！” 　　低下头，伊恩凝视着自己的胸口。 　　希利亚德老师的心核，此刻正在剧烈地鼓动着……它在渴求，渴求火种炉心的力量，渴望它的源质结构。 　　——这才是能真正补全它的存在！ 　　是的，古龙！ 　　古龙这种没有任何进化链条，没有任何魔兽溯源的生物……难道不就是一种强大的，人造的超级生物吗？ 　　就好比结晶龙这种，倘若以太结晶龙凭空出现在泰拉大陆，那它不就是一种古龙吗？一种强大的，可以操控纯粹源质能源，成长到极限，足以威胁一个国家，乃至于诸多国家的强大存在！ 　　一个星际时代的人造生物兵器……确实足以在如今的泰拉掀起一场天灾。 　　而现在。 　　有着古龙资格的以太结晶龙，却要将火种炉心让给他。 　　作为‘封口’的报酬。 　　伊恩不可能和其他人说起火种炉心，它代表的意义太大，也太过珍贵，而且没有人知晓它的存在。 　　以太结晶龙将火种炉心托付给伊恩，除却知道它不可能留下这个至宝外，巨兽也是很清楚，倘若让其他人知晓自己的子嗣可能有适应火种的力量的话，那么它们绝对会被视作战争的工具。 　　甚至更加凄惨，被制作成魔药……甚至来不及长大和留下后裔，就被制作成可以增加对火种炉心适应性的材料。 　　与这种可能相比，不如赠送给其他人——至少伊恩看上去，不会暴露自己持有火种炉心的可能，他们一人一龙都是持有‘火种’的共犯。 　　如此一来，最起码自己的子嗣有一点能够长大的可能。 　　当然，这件事以太结晶龙就不知道了，它说实话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至少眼前的这个‘人形的古龙’给他一种亲近的感觉，也没有拒绝抚养它后裔的提议。 　　“好吧，我答应你。” 　　伊恩知晓，以太结晶龙等待着他的答复，所以叹了口气，认真回答道：“我会照顾你的后裔，至少保证你不会绝嗣。” 　　他不可能拒绝火种。无论是古龙核心，亦或是为了前纪元文明的造物——有着火种全套设计图的他，只要对应一个真实存在的火种，就有再次优化它的可能。 　　在伊恩手中，火种能发挥的力量，远比泰拉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大。 　　见到伊恩下定决心。以太龙发出了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终于解脱的轻吟。 　　讯骨向前伸出，而伊恩也沉默地抬起左手。 　　少年双目之中，金银双色的光流澎湃，带着些许血色的薄雾。 　　他触碰眼前的光之涡流。 ###第308章 全自动修行与离开遗迹 　　苍白的粒子光芒在伊恩接触光之漩涡的瞬间爆发，直接朝着他的体内涌去。 　　霎时间，撕心裂肺，仿佛整个手臂的肌肉都被一根根撕开又碾碎的疼痛传来，少年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这玩意比被炼金炮弹轰中还要痛苦，甚至直接卡住了喉咙，让他叫都叫不出声。 　　肉眼可见的苍白色粒子束就像是活物一般，化作一根根流淌的光束，没入伊恩左臂的皮下，仿佛某种电路板那样的银白色蚀刻纹，亦或是金属铸就的血管。 　　而覆盖在左臂处作为护臂的活金属仿佛也被火种炉心的力量催化，随着苍白色的光束不断地蠕动，然后缓缓与伊恩的左臂融合，渗入他的左臂肌肉和骨骼的深处。 　　——这是一个改造……一次类似服用半魔药的改造！ 　　因为伊恩已经服用过一次妖精之翼的半魔药，所以他很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那是在已经成型的源质结构中强行又塑造一个全新源质结构的过程。 　　而且，这一次，火种炉心与之前的结构没有任何关联，就是硬生生地在身体中开辟出一个独属于‘它’的领域。 　　摩瑞恩钢就是这个新生升华器官的材料之一，这并不是坏事，甚至是天大的好事，至少有材料总比没有材料好，摩瑞恩钢能派上用场就不算是浪费。 　　问题在于——太痛了！ 　　“啊！可恶……哪怕是真的把手一寸寸的碾碎都不至于这么痛啊！” 　　雷霆一般的刺激传来，伊恩的额头和背部瞬间满是应激的冷汗，他差点就双脚一软，跪在结晶龙的口中。 　　但伊恩终究还是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站立在原地。 　　而他的左手已经被银白色的金属光茧缠绕住，少年能感应到，一个由诸多源质铭文结构组成的庞大事物，已经从以太结晶龙的迅骨处转移到了自己的左手上。 　　而伊恩将银色芯片作为一种万用端口，直接将它和古龙核心链接在一起……以及他自己的大脑。 　　这也是为何会如此痛苦的原因，因为伊恩为了彻底掌控火种炉心，所以将其直接联通自己的神经中枢。 　　缠绕在伊恩左手处的光茧正在持续着膨胀和收缩的循环，光芒也是明暗不定，隐约能看见茧内的左臂轮廓，以及蔓延在左臂上的一道道光流纹路。 　　而就在十几个呼吸后，金属光茧骤然一缩，所有的金属脉络和线条都全部缩入伊恩的左手——而他也猛地感觉自己左手一沉，少年感应到，自己左臂处正在传来一阵阵狂暴无比的自然灵能波动。 　　周围天地的自然灵能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他已经开始和活金属与火种同化的左臂，令他的气势猛增，狂增，暴增！ 　　但这些能量，并不能被他完全利用……只有将其输入进古龙核心中，经过时间转换，才能变成可以使用的源质。 　　“联通！” 　　没有任何迟疑，伊恩果断下令，而古龙心核也顺从地听从他这主人的话语，开始接受少年左臂处，那正在缓缓成型的浅青色纹路中涌出的自然源质。 　　摩瑞恩钢作为构筑火种炉心传导系统的原材料，已经融入伊恩体内，也就是他手臂表层那一道道浅青色源质通道的正体。 　　终于，这颗古龙核心，终于得到了它一直缺失的‘自补充能源模块’。 　　一种满足感传递至伊恩心中，他此刻知道，如果说之前的古龙核心完全度只有百分之十，那么随着沼地鳄龙与火种炉心的补全，它的完整程度来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虽然还有不少功能没有解放，但最起码的能源炉心和精炼功能，算是对伊恩开启了！ 　　而就在此时，伊恩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我可以……突破第二能级了？” 　　伊恩面色一怔，但却也不觉得奇怪。 　　第二能级，说白了就是体内的升华器官构成了一套完整的循环，而有了火种炉心与古龙心核的他显然早就符合条件，那以他火种左臂与心脏为核心的能源循环系统，早就贯彻其全身。 　　但问题在于……这种第二能级毫无谱系可言，仅仅是伊恩的强大已经超过了沙铠学徒的极限，故而自然而然地想要进阶为第二能级。 　　对此，伊恩自然是压制。 　　且不谈第二能级的魔药还没谱，现在突破不过是把自己的潜力浪费在没有经过研究的原始升华器官上，即便是真的有，他还打算弄出第四个第一能级升华结构呢。 　　经过这一次南海遗迹之行，他已经打算将第四个沙铠学徒的源质器官，放在‘消化系统’上。 　　火种炉心的转移，已经告一段落。 　　以太结晶龙的双目几乎彻底地黯淡下去，它在发出最后一声龙吟后，便微微张开嘴。 　　伊恩从它的口中走出，与这头巨兽对视。 　　“放心好了，我会尽我全力。我一般不答应其他生命，但如果答应，就会倾尽全力。” 　　伊恩伸出手，将对方持久不闭上的眼睛抚上，而以太结晶龙也顺应着这抚摸，逐渐停止了呼吸。 　　它死去了。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凝视着眼前这头巨兽，不禁长叹一口气：“生命的延续……虫巢依靠寄生和灵能网络，而一般的生命只能依靠后裔。” 　　“归根结底，大家都想要存在，亦或是延续在这世间。” 　　微微摇头，他转过身，背对以太结晶龙的尸体，带着三枚龙蛋，走向沿岸。 　　伊恩得到了所有人的迎接，虽然他一眼看上去就没有任何事，但所有人都还是非常紧张。 　　毕竟，被结晶龙吞进去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很猎奇与可怕。 　　“伊恩，你的左手……” 　　依森嘉德最早注意到伊恩左臂上的不对，他眉头微皱，关切地问道：“这是迷宫之主权限渡让的后遗症吗？” 　　此刻能看见，伊恩左臂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就像是结晶龙的甲壳那般，而浅青色的细密金属纹路自手背处一路向上衍生，直至手肘，几条主要的粗大纹路直至手臂与肩部，汇入心口。 　　当然，这些大部分都被衣物遮挡，只有手臂处能被外人看见。 　　“啊？嗯。对，就是迷宫之主权限渡让的后遗症。” 　　既然依森嘉德自己说出了猜测，伊恩怎么可能会不顺着对方的话说？ 　　他坦然地承认，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众人，缓缓说道：“我已经知道迷宫的许多路径，知晓从此地通向外侧的道路……但结晶龙死前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帮它延续它的血脉。” 　　“这本就是我们的目的。伊恩，你是这次遗迹探索最大的功臣，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乐意让你完成誓言。” 　　捋了捋胡子，歌塞大师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伊恩手臂上的纹路，他还没见过人类的迷宫之主，但却也在一些魔兽身上见过类似的纹路——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伊恩本身。 　　收回目光，老人看向伊恩带来的三枚龙蛋，在细细端详后，点头道：“这三枚龙蛋只有一枚比较健康，可以正常孵化，而其他两枚估计需要人工协助才能完成孵化。” 　　“哈里森港不具备协助这两枚龙蛋孵化的条件，不如让我们带回帝都，那里有专业的迷宫学者会倾尽全力让它们孵化，继而豢养在国属迷宫中……至少，比在野外生活要好。” 　　歌塞大师没有说另外一枚健康的龙蛋究竟该怎么办，伊恩也没说，依森嘉德更是一言不发。 　　至于安多尔，他甚至就没靠近，而是和鲨鲨聊天——鬼知道他怎么和一头鲨鱼聊天。 　　大家都很清楚，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的这么清楚。 　　而白雾主教干脆就没有加入这个话题，他只是对着以太结晶龙尸体的方向，用手在胸口画了两个同心圆，口中默默念着祷词。 　　达成共识后，伊恩便也没有继续休息的打算……此刻他已经不再疲惫，源自于火种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汇入古龙心核，让他仿佛无时无刻都在修行，提炼源质。 　　这种全自动修行的感觉，还真的是头一次。 　　“走吧，让我们离开这个遗迹。” 　　如此说道，向导再一次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第309章 飞焰地残兵 　　红杉基地S－14水下通道中，时常能看见一些魔兽野兽的残骸，以及各种极其古老，已经辨别不出任何形状与过去功效的金属人造残骸。 　　此地曾经是基地水下交通的高速通道之一，通过水流运动来平稳地运输各种物资，但在千年后却成为了近乎于下水道的场所，周边的魔兽都将吃剩下的骨渣亦或是硬骨扔到此地，令它变得愈发拥堵。 　　此时，光芒昏暗。 　　即便是有灵能场域激荡，令周围的水雾发出近乎闪电一般的光，但这光仍然非常微弱，只能让人隐约分辨出周围的骨骼残骸究竟属于是谁。 　　而就在水下通道的一处中段出口，红杉特战队的幸存者与两位灵械教会修士正刚刚结束近乎于逃亡的高强度行军，如今正瘫在道路出入口，背靠着大概是一头巨甲鳄的肋骨骨板，缓缓修整着。 　　“这次任务算是完全失败了。”大队长面色惨然地笑着，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掌中的移风长剑，上面有着常春藤缠绕太阳的徽记，那正是阿巴萨罗姆血系通用的军人徽章。 　　剑本身价值一般，只是普通的铭文长剑，但那军人徽章却是他荣誉象征，乃是他在叶影魔战役中表现出众，得到王上嘉奖的证明。 　　而这位一向以自己身份自豪的老兵正在思索要不要干脆用这把剑了结自己，一了百了。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选择——即便整个特战队都几乎全灭，幸存者算上灵械教会的两人也一共只有五人。 　　但他仍需苟且偷生，将南海大遗迹群中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回总部，通告王上。 　　“说到底，也不是我的错。” 　　一切都是运气的原因，这是大队长心中真实不虚的想法。 　　他们明明是第一个全副武装，以最正式的规格抵达南海遗迹群的队伍，也是第一个找到噬脑虫巢穴所在的队伍！ 　　如果不是那个白之民鉴定师莫名其妙地坏他们好事，他们早就俘虏了埃伦家族的幼子以及一位炼金大师！ 　　而如果没有这三个人捣乱，他们恐怕早就能击溃那头遗迹巨兵巨金蜈蚣，之后说不定还能在结晶龙与虫巢母虫两败俱伤时捡漏！ 　　吾王在上，那可是一头奇异的遗迹异种，以及一头虫巢母虫！ 　　不说带活的回去，哪怕带个龙蛋，带个母虫活体组织回去，他们这次就算是大功告成！ 　　要知道，阿巴萨罗姆的荒海王，正是对南岭红杉土著的特殊传承‘共生蠕虫’以及他们手中掌握的种种原始疫毒感兴趣，才派遣他们这支特战队抵达此地。 　　他们的任务，本来就包括帮助本地土著改进各种疫毒乃至于传染病，使用生化攻击帝国南境。 　　瘟疫，蛊毒，寄生虫，狂暴生物，引动魔兽群族冲击城镇……作为荒海王的下属，他们对这些手段堪称知之甚详，熟练无比。 　　他们将会成为帝国人的灾难，用最少的力量的人数，将南岭军团牵扯在本地，无法支援西部平原。 　　结晶龙还好说，再怎么神异，也不过就是结晶龙而已，价值并不大。 　　但是那种可以吞噬人脑，迅速将人变成怪物的寄生虫……甚至有着虫巢灵能网络的寄生虫，其价值绝对堪比一台前文明以太武装。 　　甚至是天启武装。 　　但这一切，却被那些根本不理解这些生物价值的帝国人彻底搅合了。 　　他们杀死了母虫，摧毁了虫巢，甚至……启动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遗迹功能，将母虫的尸体和虫巢全部都冲入了无尽的炽热洪流中。 　　包括了他们大半的队伍。 　　大队长亲眼看见，几位来不及撤退的兄弟，一脸茫然地随着巨金蜈蚣一同坠入那看不见底的晦暗深渊，紧接着被银色的金属管道封闭隔断，消失不见。 　　随之而来的，就是极致的热量从管道内勃发，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无论是特战队，还是遗迹探索；无论是搅乱南岭的任务，亦或是配合灵械教会的寻找火种……这一切都彻底失败了。 　　但还没有完全失败。 　　“南岭大遗迹群，的确有着‘异种生态圈’相关的模块——虫巢就是其中之一！其中，未必没有相关的信息和备用血脉储备！” 　　睁开眼睛，大队长已经坚定信心：“有这个情报，就算是有成果。” 　　“而且……” 　　抬起左手。 　　大队长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有着蓝色的纹路正在蔓延，却被源质阻挡。 　　——并非是所有的噬脑虫都被毁灭……在撤退之前，他特意让自己被感染，用自己的血肉供给这奇异的寄生生物，却也不至于让自己被彻底侵占。 　　当然，这很痛苦……但与彻底的失败，自己的部下和兄弟全部战死却没有丝毫成果相比，这种痛苦就如春风细雨，微风拂面。 　　握紧手掌，大队长闭上眼，然后缓缓叹息。 　　不管如何，他们现在还没有败。 　　“完了。” 　　但是，另一侧，失去了一只手的灵械教会修女发出不知道是平静还是遗憾的声音：“我们都要死了。” 　　“你这家伙！” 　　一瞬间，大队长就被这位修女的话所激怒。 　　——失败主义谋士是吧？！ 　　他紧握手中长剑，然后站立起身，怒视对方：“如果不是你的激进要求，我们早就撤退回沿岸，然后配合随之赶到的舰队去压制那位哈里森港子爵了！” 　　“我们甚至可以暂时取代那位死去的红杉大长老，统领本地的南岭土著，去攻击哈里森港——有着我们培训的火器部队，哈里森港绝对会大吃一惊，需要付出莫大精力才能抵御！” 　　“如此一来，只要将那位子爵和南岭舰队压制在沿岸，我们就有的是机会慢慢探索这个新生的遗迹迷宫群……哪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虽然说，这位飞焰地特战队大队长，对帝国人有一种执着的偏见和敌意，但如果说他现在最厌恶谁，那毫无疑问就是这群灵械教会的疯子。 　　如果不是他们一门心思地要在第一时间确定什么遗迹圣物，非要抢先一步探索迷宫，他们现在指不定已经开始带着最专业的团队还有第二能级升华者的保护，前来此地探索这个危险无比的史前遗迹了！ 　　但是，面对如此愤怒的大队长，修女却半点也不在意。 　　她只是转过头，看向甬道的另一侧，轻轻地叹息道：“我们就要死了。” 　　“你还没感应到吗？那个导致我们原本有着极大优势的局势一转直下，直接导致我们彻底沦落至此境地的气息。” 　　“那个年轻的异数，已经到了。” 　　“什么？” 　　大队长悚然地抬起头，看向甬道的另一端。 　　此时此刻，他的确听见了，有平缓，稳定的脚步声从通道的彼端正在朝着他们缓缓靠近。 　　白之民少年的面容穿过瞢闇的阴影，他平静的脸庞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第310章 残兵也死了 　　“就一个人？还没有带武器！” 　　这下，不仅仅是大队长吃惊，就连还在修整的其他两位飞焰地士兵都为之惊愕：“没有其他人吗？！他就一个人，怎么敢来找我们的？！” 　　“一个人找上咱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仔细一看脸还挺漂亮的……” 　　——不，没这么简单。 　　眉头紧皱，大队长很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个白之民的确有几把刷子，虽然是偷袭，但他的确干掉了带领追踪小队的骑士。 　　他虽然不至于像是灵械教会的修女那般懦弱悲观，但也不至于像是自己的部下那样粗胚且盲目乐观。 　　抬起剑，他察觉到这位年轻白之民的左臂处有着怪异的金属铭文痕迹……被遗迹侵蚀了吗？倒也不是多罕见的情况，大部分时候还是好事，对遗迹的一部分机关都会有所感知。 　　问题在于对方的源质气息非常古怪，他一时半会居然把握不准对方究竟处于第一能级的哪个阶段。 　　总不至于我这个多年老兵都比不上吧。 　　如此想着，他果断下令：“消灭他！” 　　紧接着，大队长便向前冲锋，他的两位仅存的亲随也怒吼着向前奔跑。 　　可灵械教会的修女与另一位幸存的修士，只是麻木且悲怜地注视着冲上去的三人。 　　啪嗒，啪嗒——嘭。 　　就在三人冲上去的三秒之内，伴随着啪嗒啪嗒的两声轻微的撞击声，两具飞焰地士兵的尸体就倒飞而出，沉默地摔在了积水与骸骨之中。 　　他们的头颅上有着一个清晰无比的拳印，一个坚固无比的拳头直接烙在了他们的面骨和颅骨上，将本该坚硬的骨骼粉碎地不成样子，血肉更是被搅动的一塌糊涂。 　　嘭——而最后一个人影倒飞而回，他手握移风长剑，可是持剑的手臂已经扭曲成麻花状。 　　“怪，怪物？！居然单手就？！” 　　大队长吐着血，他是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踢飞的，男人惊恐地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正在慢慢朝着自己靠近的白发少年，心中还在回放着之前那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位白之民少年，面对他们三人默契地左右前三方合击，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左手。 　　然后，就这样向前一划，连出三拳。 　　登时，除却大队长自己反应了过来，其他两位飞焰地士兵就这样被震碎了大脑，而自己虽然挡住了那一拳，却接不住对方随后平平无奇的一脚。 　　那只有着青色金属纹路的左臂，坚固程度难以想象，他的移风长剑已经算是精锐武器，但居然就连皮都无法斩破！ 　　此刻，伊恩手中甚至没有拿着重渊铁剑，是真正意义上的空手而来。 　　面对已经重创的大队长，他只是抬起手，开启了咏浪状态，启动妖精之翼。 　　嗡！ 　　周边水下通道中的水流登时激射而出，化作七八道水线，朝着大队长急速刺去。 　　大队长原本能挡下，他强压住胸口伤势，身体一个屈伸，纵身一跃，宛如一条弹射而出的毒蛇穿过所有攻击的缝隙，而他手中的移风长剑就是毒蛇的毒牙，吞吐着堪比剧毒的风之锐刃，只要咬在少年的身上，即便是对方身体堪比金属也能撕碎。 　　这是绝命一击，反击的同时也分生死，是真正军阵杀道的要技。 　　但他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伊恩早已预判到了他的举动，因为他的速度太慢。 　　因为他太弱。 　　故而一道水线划着弧度，自上至下，朝着大队长的脖颈压去。 　　哗！ 　　一颗头颅就这样飞了起来，而失去意志掌控，原本锐不可当的长剑锋刃也失去锐利，刚刚附着上一层风系源质的手半剑就这样跌落在地。 　　伊恩走过大队长的尸体，踩碎了对方的手掌，顺便将对方掌心的寄生虫碾死。 　　他将移风长剑捡起，掂量了一下，然后继续走向不眠之眼的修女。 　　“你比他强，我对付你得用剑。” 　　少年如此说道，他注视着眼前至今为止都没有摆出战斗姿态的修女与修士，语气有些疲惫：“你们自裁吧，删掉有关于南海遗迹群的记忆，我就把你们剩下来的数据库还给灵械教会。” 　　“感谢您的体谅。” 　　没有任何犹豫，修女另一侧的灵械教会修士向伊恩微微鞠躬，他摘下头盔，字面意义上地打开了自己已经机械化的大脑，向伊恩展示，然后用位于喉部的发音器官道：“请您自己来操作吧，我已经停止我的生命体征……” 　　下一瞬间，这位灵械教会的修士死了，只剩下对方机械化的大脑部分还在闪烁着几个红红绿绿的指示灯。 　　“嗯。你呢？” 　　伊恩微微点头，他转过头看向修女：“我时间有限，没办法给你太多思考时间。” 　　“很感谢您给予我们的选择权。” 　　而修女也同样坦然地解除了自己的武装——她的义体里面弹射出不少利刃和战斗工具，一时间令伊恩都不由得为之侧目，感慨对方当真是一台战争机器。 　　“这个东西我需要毁掉，里面有全部的战斗数据，一旦离开遗迹的灵能场域就会自动发送，不能留给您作为战利品，请见谅。” 　　灵械修女也没有隐瞒，她从自己胸口取出了那个装载着以太化重机枪的匣子，准备将其销毁，而伊恩开口叫停：“等等，我检查一下。” 　　灵械修女停下手，她并没有打算反抗。 　　大队长没看见，有着高精度观测器官的她可是看的很清楚，对方和帕特里克正面战斗，甚至承受炼金火炮的炮击后，还像是现在这样几乎和没事人一样的情况。 　　尤其是，对方体内的源质反应，已经抵达了第一能级与第二能级间的阈值……只要对方想，随时都能突破第二能级！只要他有魔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阶，甚至跨越最初的积累期！ 　　这个年纪，就有这种实力……简直……就和教会内部从小择优培养的‘永誓哨卫’一样，甚至更强！ 　　和这样的怪物打，毫无必要，他们只是修士修女，为荒海王服务本来就是稍微违背了教义的事情，绝不能因为自己等人的性命，平白无故让这样的潜力种子对教会有恶感。 　　“嗯，不错，的确和你所说一样。” 　　伊恩双目中流淌着银青色的光晕，他收回灵能和银色芯片的扫描，满意地将这个匣子交还给修女。 　　他甚至心情好到会笑：“放心好了，我理解灵械教会对遗迹的痴迷，我也无意与灵械教会为敌，所以你们必须死，请见谅。” 　　“这是我们应得的下场，您能这么想就实在是再好不过。” 　　这位灵械修女也笑着销毁了匣子，她同样和自己的同伴那样，‘打开’了自己的大脑：“如果可以，请务必将我们除去数据库外的所有尸体都毁灭——表面上，灵械教会从未来到过南海遗迹，我相信这是各方都愿意接受的情况。” 　　“嗯，这只是飞焰地与帝国的一次摩擦，我相信无论是帝国还是子爵，都是非常欢迎灵械教为遗迹探索提供的各种帮助的。一些小小的意外，大家都能理解的，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机会。” 　　听见伊恩平静的话后，修女的生命气息也断绝了。 ###第311章 迷宫之主代行者·鲨鲨 　　灵械修女微笑着断绝了生命气息。 　　伊恩环视周围的尸体，飞焰地特战部队最后的幸存者也全部都终结于此地。 　　杀完人后，伊恩反而舒缓不少，甚至可以说，一直萦绕在其心头的危机感终于消散了。 　　毫无疑问，倘若让他们活着出去，那么影响可就太大了，甚至足以说是改变结局的坏事。 　　别的不说，噬脑虫被飞焰地得到，那事情可就相当大条。 　　伊恩自己不想当虫巢之主，可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当。 　　“多亏我有预知视界。” 　　想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我还真没想到飞焰地这群人的领袖居然全都活着——甚至有个打算带着寄生虫出去，还真的是胆大。” 　　“这些人出去后透露的信息太过关键，会影响到我的伪装，必须全部杀干净。” 　　“反倒是灵械教会居然能这么简单就解决，出乎我预料之外，本以为还要大战一场，没想到他们自己就会自我了断。” 　　想到这里，他微微摇头：“还真的和白雾主教说的一样——他不会出手，也不需要出手，灵械教会从不让任何一方势力为难。” 　　“反正数据库删除关键信息后交还回去，又能复活是吧？归根结底没损失……哎，四大正教能作为独立于诸国之外的大势力，果然都有其原因所在。” 　　伊恩检索了一下这两位幸存者的脑内信息库，结果发现他们居然是都是用天来分割记忆的，他们的记忆组织已经全部都变成插盘了。 　　换而言之，灵械教会随时可以删除自己的任何一段记忆，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泄密的同时，也令自己的‘复活’变得轻松无比。 　　只要不是脑袋被破坏，其他身体都缺少也不是问题。 　　通过银色芯片处理完数据后，伊恩割下了两位灵械教会修士的头，挂在腰间。 　　虽然有些猎奇，不过他也没闲工夫把对方的电子脑单独取下来了——反正情况差不多，就这样吧。 　　在处理完最后的隐患后，伊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水下通道中。 　　而当他再次出现在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等人身边时，所有人也没有对他腰中悬挂的头颅有什么看法。 　　就算是依森，这个昔日的傻白甜，如今在经历遗迹的种种试炼后，也养出了一个大心脏，颇有涵养。 　　最起码，区区人头，还没办法让他多惊讶。 　　“解决完了，接下来就是去土著圣地。” 　　平静地说着，伊恩的语气就像是吃饭前先洗手一般自然：“然后，就是从南海遗迹群理论上的‘正门’出去。” 　　“这次遗迹之旅……也该划下句号了。” 　　鲨鲨并没有和大家一起离开南海遗迹群。 　　它很喜欢结晶龙定居的那个巢穴，一直都在畅快地游动着，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开心，以至于伊恩说要带它出去疗伤，这头大鲨都在迟疑后拒绝了，甚至展现了自己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 　　在这个地方，它愈合的速度都比其他人要快，显然是非常适应。 　　“迷宫和遗迹不同，迷宫本质上，是灵能场域自然变化，导致环境出现剧变产生的生态环境。” 　　对此，见多识广的歌塞大师给出了一个对于冒险者而言，算是常识的解释：“迷宫之主定居的地方，就是迷宫灵能场域最凝聚的所在，这对所有魔兽而言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强化，你的这头铁甲鲨动物伙伴，显然是对灵能场域颇为敏感的类型，在这个地方栖息，于它而言是有极大好处的。” 　　“别太担心了，遗迹中稍微强大一些的魔兽基本都已经被消灭，更不用说铁甲鲨本来就是南海顶级的掠食者，没有第二能级和寄生虫，它在这里很安全。” 　　既然说都这么说了，伊恩也没有道理阻止鲨鲨自己追求幸福——看它那乐呵呵地傻样，指不定就连未来在哪筑巢，要生几头小鲨都想好了。 　　而且，歌塞大师的话令伊恩心中一动。 　　——对魔兽极有好处……是吗？ 　　既然如此，表面上，他大可以让鲨鲨来当这个‘迷宫之主’嘛！ 　　尤其是鲨鲨进阶第二能级后，就更加名副其实了，最少也不会太突兀。 　　在他的辅助下，履行迷宫之主的职责并不困难。 　　第一层，鲨鲨是迷宫之主。 　　第二层，伊恩才是迷宫之主。 　　顶层，伊恩有红杉遗迹群最高权限！ 　　平时展示第一层就够，伊恩相信，无论是白雾主教，还是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都不会泄露这点。 　　即便是意外让其他人知道了伊恩是迷宫之主，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事情过去也发生过，最多就是被拉去当探索苦力。 　　第三层，谁也不知道，那就是伊恩实际上已经是红杉基地的主人！ 　　——迷宫之主？临时背锅维修员罢了，帮我扫地的打工仔而已，只要想，随手就能造一群！ 　　甚至。 　　伊恩心中涌现出了一个想法：“他们探索迷宫的过程，本地上也是帮我清理那些不好管理的本地魔兽啊——这么看来，难怪有些迷宫之主不会袭击冒险者，只会在最后关头出现，阻挡冒险者进入迷宫最深处。” 　　“原本还不理解，现在一想，这不就是把冒险者当成打白工的扫地师傅了吗？” 　　真够坏，他喜欢！ 　　“乖，我会抽时间来看你的。” 　　心中已经钦定了鲨鲨来当这个迷宫之主代行者，伊恩满意地拍了拍对方的头，让对方舒爽地‘喔！’了一声。 　　随后，少年又想了想，还将自己身上比较敏感的一些东西也存放在这迷宫的中心。 　　别看南海迷宫的最终BOSS以太结晶龙和隐藏BOSS虫巢都被他们消灭了，但实际上，就以南岭这里的偏僻程度，想要等冒险者自然而然的打通探索完毕，估计要等个七八年十几年的时间，而后续的开发又是极其漫长的时间。 　　更不用说接下来的遗迹开发，更是以十年为基础时间计算。 　　如果不是开发遗迹和迷宫如此艰难，当年的黑王也不至于派遣格兰特家族来到此地扎根，为未来铺路。 　　总的来说，鲨鲨和迷宫中央的结晶岛其实非常安全，即便是帝国倾尽南岭行省的全力去开发，最起码三四年内，结晶岛这里的安全都很有保障。 　　毕竟……对于那些不知道南海遗迹真相的人而言，这里不过是一个算得上是罕见的大型亦或是超大型迷宫——固然珍稀，但却也没到非要跨越半个大陆跑来乡下地方开发的地步。 　　南岭的偏僻，对于伊恩的发育而言，既有坏处，也有好处。 　　说到底，遗迹那么多，没点什么特别的特产，谁来世界边缘搞开发啊。 　　重渊铁剑和沼地鳄龙的尸体，都安置在结晶岛周边，而以太结晶龙的尸体也位于那里，伊恩可不会和对方客气，到时候，该吃吃，该拿素材拿素材。 　　龙死了，肉可不能糟蹋。 　　反正也不是他杀的。 　　除此之外，也有一颗龙蛋，被置放在结晶龙的怀中。 　　除却伊恩外，并没有人知道以太结晶龙身怀火种，他们只是觉得对方是一种珍稀的迷宫异种。 　　对方留下的三颗蛋，只有一枚可以自然孵化，其他的两枚最终被决定托付给依森嘉德他们，既是作为他们的任务目标，也可以借助帝国的技术实力，将这两枚有些许缺陷的蛋孵化。 　　伊恩也管不了更多的事情，结晶龙和他也没那么多情分。 　　“别吃蛋。” 　　伊恩只是如此叮嘱兴奋地鲨鲨，又摸了摸对方的头：“还有记得每天出去散散步，我也有事可能找你，迷宫权限能覆盖结晶岛，听见了，假如没事就快点出来。” 　　“那些稀有金属溶液是你在这里吃不到的，记得别太宅了！” 　　“喔喔！！” 　　鲨鲨很精神地答应了，而伊恩也不担心对方——它显然快要进阶第二能级，估计下次伊恩带着稀有金属溶液过来，为它补上过去缺失的营养后，鲨鲨就能进阶第二能级了。 　　如此一来，他们一人一鲨的组合完全可以横行整个南海，平日也能让鲨鲨兼职一下迷宫之主的职责。 　　遗迹内，所有事情的首尾都被解决。 　　接下来，众人朝着地图上，土著圣地的方向前进。 ###第312章 父亲的骨 　　青潮他们走的出口，在银色芯片记载的地图上，其实不是给人走的，而是货运出入口。 　　如果运输塔没有升起来，从那地方出去估计要游很长一段时间的泳，而且究竟会抵达哪里也没人知道。 　　不过仔细想想，他那边的人不是船员就是海盗，还有好几个升华者，只要外面没有暴风雨，以他们的水性，总不至于被淹死。 　　而且说实话，正因为是货运出入口，所以反而安全。 　　反观伊恩他们走的，虽然说是正儿八经的正门，但路途上可就危险的多。 　　毕竟，这是一个沿途基本都是魔兽巢穴以及古老陷阱机关的‘正门’。 　　“土著有毛病吗，在他们的圣地出口这里放这么多陷阱？！” 　　在拆掉自己负责的第十一个感应式毒气陷阱时，海盗船长安多尔不禁大声吐槽道：“他们究竟是想出去还是不想出去啊！？” 　　实际上，十一个已经算少，多年来游荡在此处的魔兽已经摧毁了绝大部分，只剩下一些可以重复利用的以及保质期比较高的落穴和毒素陷阱仍然存在。 　　“这不奇怪，红杉土著当年和噬脑虫一战后，估计就丢掉了对遗迹核心的控制权，然后失去生存环境的他们不得不和各路释放出来的魔兽战斗，所谓的圣地，不过就是他们丢失定居点后的一个居住地。” 　　相较于还需要用工具和手来解除陷阱的安多尔，伊恩解决陷阱的方法就简单多了——他只需要时不时抬起水枪，对准几个地方发射，陷阱内部的机关亦或是铭文就会被摧毁腐蚀。 　　“这些陷阱，估计都是当年土著对付遗迹内纵横的魔兽所用。” 　　环视周围，伊恩感觉已经清理的差不多，然后便为众人引路向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感慨：“说到底，这些陷阱都非常原始，可见那时候的红杉土著就已经丢失了相当多的技术……” 　　其他人没有伊恩的灵能，自然没办法和他一样，硬是回望过去，拼凑出了红杉人逐渐变成红杉土著的整个历史。 　　对于他们来说，红杉人和噬脑虫战斗，最终不得不离开基地，丢失技术，变成如今红杉土著的先祖，这个理由就已经完全足够。 　　而红杉人在离开前锁住了整个遗迹，让噬脑虫无法得到高质量的大脑寄生，所以反而弱化，直到最近这些年遗迹的封锁有所缺漏，越来越多的魔兽令噬脑虫复苏。 　　此刻，众人正行走在一处没什么陷阱的溶洞地带，一路向上，螺旋前进。 　　水汽越来越浓郁，令薄雾朦胧，借着周围淡淡的微光，众人可以看见前方的甬道尽头处隐约露出一片广阔的大厅以及聚集地遗址，它占地极广，而且相当完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村子。 　　走近一看，却的确是一个小村庄，由岩石和一种奇特的水草堆砌而成，十几个大营寨环绕成圈，中间供奉着一个和主控室中一样的‘防辐射服’人像，隐约还能看见一些祭祀的痕迹。 　　雾气弥漫，令这古老的地下村镇遗址显得有些阴气森森，尤其是某些营寨中居然还有不少人类的畸形骸骨，如果不是众人刚刚干掉了噬脑虫母巢，指不定就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心中发毛了。 　　但现在的话，却只是感慨红杉人的历史。 　　“等等，这些畸形人骨怎么这么熟悉？” 　　看了一会，伊恩感觉到有些不对，他凑近观察，然后惊讶地发现，有些营寨中，居然还有一些他在初入遗迹的溶洞入口处处看见的那种培养仓。 　　和还有着寄生畸变人生活的区域不同，这些培养仓已经无人维护，早已停止运转。 　　这些人骨环绕在培养仓周边，甚至堆积成了一个个小山，但令人惊愕的是，这些人骨上甚至有着被剃肉的痕迹。 　　“食人？他们缺少食物，开始食人了吗？” 　　“资源匮乏时，单纯的食用人肉并不算是罪恶，只有将人视作牲畜宰杀才是。” 　　无论是歌塞大师还是白雾主教都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看见这些培养仓和人骨堆时，伊恩隐约看见了一阵阵幻象。 　　时光仿佛交错。 　　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影，站在培养仓前，发起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生物质不够用了，狩猎到的异种生物不是被寄生过，就是无法完全利用，它们的血肉很难用于培养克隆人……说到底，我们这样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难也得用，再不补充人口，等到了外界，我们就不仅仅是流浪的红杉遗民，而是会被自然吞噬的人形野兽……不仅仅技术无法传承下去，我们甚至无法对付外界的那些突变生物！】 　　【遗民……哈哈，现在我们还能自称遗民吗？瞧瞧那些克隆人，他们因为成长太快，智力发育不全，起码得等一两代人后才能恢复稳定的思维能力，就率领这么一群猴子，我们也能自称红杉遗民！？】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们作为幸存者，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更何况，智力低又怎么样？我们的先祖还是猿人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通力协作，将各种原始技巧传承下去，这些克隆人最多就是无法理解一些比较复杂的概念，他们的肉体和我们一样，都是经过改造后的新人类……他们有足够的潜力，成为和我们一样健康聪慧的生命，是我们自己拔苗助长，才让他们变成了这种模样……】 　　【……对不起……但究竟该怎么办？持有红杉技术的幸存者不超过二十个人，其他全部都是克隆人，就算我们这代人带着他们从外界幸存下来，但我们的后代呢？这些知识，这些历史，我们怎样才能传承下去？】 　　【……用仪式】 　　【仪式？】 　　【嗯。就现在这种情况，没办法用老师传授学生知识的方法传承，这群克隆人因为快速发育，无法理解文明，传承和荣耀这种复杂的概念，但却可以使用恐惧，祭祀和仪式这种根植于本能中的东西来诱导】 　　【等等，你是说……】 　　【我们要成为祭司，成为神官，萨满和先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以我们现在的生产力，你难道还想讲究什么素质教育吗？用仪式来教会他们如何操控这些复杂的仪器，用教条教会他们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碰，用誓约和禁忌约束他们的行动，再用家庭和部落的概念令他们有归属感】 　　【可是，我们是红杉人，我们传承了泰拉文明的知识，我们不能……不能呼唤出这些早就被先祖消灭的，原始的回声……】 　　【蠢货！没有红杉人了！红杉人和泰拉文明一样，早就已经灭亡了！我们就是红杉最后的遗民，只能逃离家乡的丧家之犬！】 　　【我，我知道，但是……我好痛苦啊……威玛，我，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甘心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会沦落至此……】 　　【……别哭了……唉，谁知道呢。人类是没办法一直保持理智的，先祖们被关在这个囚笼里几百年，足够一个王朝覆灭的时间，疯狂也并不奇怪吧】 　　【好……嗯。但话又说回来，这些外星异种的血肉即便是经过调试，也很难再制造出正常的克隆人了，他们大都都畸变，有些甚至刚刚从培养仓中脱离就死去……食物也不够，我们总不能真的让他们吃人，哪怕仅仅是克隆人的尸体吧？】 　　【……克隆材料的问题，我倒是有个想法，之前父亲他们那代不是要求老人和阵亡的战斗人员捐献自己的尸体吗？但现在看来不够用。我认为，得补充一个仪式了】 　　【究竟是什么仪式？】 　　【献祭仪式。每个人都切下自己的一部分血肉，作为生物质，拼凑出一个克隆人的原材料……我们的同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对于那些克隆人来说，这过程比较痛苦，必须给他们一个理由，哪怕是虚假的】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就说这样献祭可以取悦先祖之灵，得到护佑吧……献祭之后调控一下气温，然后多发点魔兽肉，以我们的身体素质，再生愈合也用不了几天】 　　【嗯，就这么做吧。至于仪式名……得想个好听点，又简单易懂的名字】 　　【就叫纯洁献祭如何？】 　　【嗯，好名字——纯洁者献出自己的血肉，缔造出全新的同伴……果然名字还是要好听点才行啊】 　　幻象消散了。 　　伊恩微微摇头，他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但心中却在感慨之余，感觉到一阵荒谬。 　　“原来，这就是土著献祭传统和祭祀萨满文化的由来吗……因为人口不足，不得不复制大量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克隆人作为基础人口，接下来通过时间，慢慢将这些克隆人自然恢复成正常人类。” 　　如此一来，红杉人是如何变成盘踞在南岭的红杉土著一众的过程，已经完全能够理解了。 　　所谓的杀人献祭，回溯至最初的源头，不过是各自取下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作为培育的生物质基础，这样畸变的概率比较小，所以才被称之为‘纯洁’。 　　“需要最好最优质的生物质，才能培养出最完好的克隆人，所以才叫纯洁献祭。” 　　凝视着眼前的培养仓，伊恩不需要用预知视界都能知晓，土著的先祖在此地使用各种魔兽的尸体和自己的血肉，补充了大量的人口，紧接着就离开了红杉基地。 　　至于这仪式如何演变成后世这种杀人祭祀活祭仪式…… 　　时光荏苒，在光阴的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永不腐朽的……人心自不用多说。 　　在防辐射服的人像上，已经满是青苔斑驳痕迹，伊恩的目光越过它，便看见了村镇后方的‘大门’。 　　这大门由一种奇特的水晶制作，造型极具艺术气息，有七颗星辰模样的水晶灯镶嵌在其顶端，流转着漩涡一般的光，其中还有铭文在运作。 　　“【净化空气】【调节温度】【除菌】【祛除异味】【精神振奋】【影像记录】和【发光】。” 　　伊恩轻声自语，他看出了这七个水晶灯是前纪元文明制作成装饰品的铭文器具，用来为所有走过这扇门的人提供服务。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非常完善，如若是其全力运转时，这流转着淡淡水晶光晕的大门简直就像是天国的门户，只要迈过它，就能浑身精神一振，祛除异味，进入一个有着温度极其适宜的地下基地。 　　这还是红杉人失去所有技术，被迫离开定居地后撤退到的最后关卡，仍有如此服务。 　　大长老或许什么都错了，但唯独有一点没错，那就是在红杉基地中生活，比起在地面上受苦受累开拓，绝对要舒服无数倍…… 　　难怪没有人愿意陪他前往地面。 　　别的不说，南岭热带气候加上各式各样的毒虫，对比红杉基地内部还有空调享用的日子，简直无需描述，是个人都懂怎么选。 　　当然，基地内部的虫子可比蚊子凶多了这件事需要另谈。 　　“这扇门似乎被彻底封死，需要钥匙才能开启。” 　　就在伊恩观察大门上的水晶灯时，歌塞大师也在研究这扇五米多高的水晶门，他敲了敲门，惊奇道：“这不是普通的门——这是一扇四防门，有四重结构，可以隔绝辐射，生化，灵能与温度变化……” 　　“它最外层是一种人造的完美水晶，强度极高，且融入了摩瑞恩钢，可以自我维修，而内在……居然用的是精金合金？！” 　　歌塞大师还在咋舌，即便是他，也没想过用精金去做门——即便是低含量的合金也是如此。 　　这种事情不说是物尽其用吧，最起码也是个暴殄天物了。 　　“难道前纪元文明掌握了人造精金的技术吗？”他如此怀疑。 　　而伊恩走上前，观察一阵后道：“现在我是迷宫之主，可以开启这扇门。” 　　这当然不是什么迷宫之主的功劳，而是伊恩持有的最高权限——当年的红杉人如果没有四把钥匙卡也没办法开启被最高指令封锁的大门，但毕竟也没人知道这点，他大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迷宫之主上去。 　　遇事不决，迷宫之主.jpg 　　嗡嗡…… 　　沙尘从大门的顶端跌落下来，就像是花瓣绽开，又像是合拢的锯齿逐一退却，四层交错嵌合的大门缓缓开启，就像是巨兽张开了它紧闭千年的巨口。 　　登时，一阵清新的海风传来。 　　“哇，这个味道……” 　　此时此刻，依森嘉德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虽然说红杉基地内部通风良好，但是和自然界真正的空气是远远比不了的。 　　就连伊恩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此地距离海平面还有一定距离，风亦相当湿冷，可却带着一股充满活力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的确已经离开遗迹……来到了真正的外界。 　　“走吧，没有危险。” 　　用灵能扫描一遍，伊恩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毕竟白雾主教就在旁边。 　　这位老者虽然不说话，但只要有危险，遇到了陷阱，他就一定会出手帮忙。 　　他率先走出红杉基地的大门。 　　然后，他便来到了另一个土著的‘圣地’。 　　红杉基地大门的出口处，是一个相当明亮的空腔，镶嵌有众多的萤石，无需点燃灯火，也可有明亮的光芒。 　　在浅黄色的荧光照耀下，可以看见，门外空腔的两侧有着大量祭坛与图腾壁画，而在这些祭坛的中央，则是一个穿着防辐射服的人像——就在刚才为止，伊恩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土著会用这样的人像作为祭拜的对象。 　　但是回忆起那两个人影的交流后，伊恩却有所明悟：“倘若说，最开始的人像，只是单纯的一个‘提示’，提示他们是‘遗迹的维护者’。” 　　“那么后续的人像，就是真的纪念意义了——这些穿着防护服的人像，代表的其实是红杉土著的先祖。” 　　“那些，曾经在红杉基地中生活，繁衍，维护整个基地的人们的象征！” 　　“代表着……真正的红杉人，而不是‘红杉土著’。” 　　这个圣地显然是后世，红杉土著发展到鼎盛时，回到‘故乡’祭拜先祖所设，他们没有集齐四把钥匙卡，无法打开这个大门，但他们本来也没想回去，因为先祖肯定也给他们留下了寄生虫和恶魔之类的传说。 　　圣地中央的人像姿态和其他地方的人像不太一样，他的右手中在过去应该放着什么东西，接受所有人的祭祀，但在后世却被人拿走。 　　“伊恩，你看，这里似乎有些奇怪的尸体？” 　　依森嘉德向前走了几步，他本来只是想要看看风究竟是从哪里吹来，结果却看见在土著的祭坛前方居然有一个简陋的篝火营地。 　　而营地周边有着不少身披铠甲和熟悉制服的尸体，令他有些困惑：“这些衣服服饰……我好像在艾尔斯叔叔那边见过……” 　　“咦？” 　　听见这句话，不知为何，伊恩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奇怪的情绪。 　　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向依森嘉德站立的方向。 　　白之民少年越过金发的少年，他凝视着对方身前的那一排排尸骨，看见那些身披熟悉铠甲和织物的人形。 　　“这是哈里森港护卫队的铠甲和制服……是十四年前，第一次大风暴中失踪的那支护卫队。” 　　伊恩喃喃自语，他垂下眸光，扫视眼前所有的尸骨，目光不禁有些闪动：“难道说……” 　　依森嘉德察觉到了伊恩的状态有些不对，但还不等他开口关切一下，少年便听见，伊恩的脚步停驻在一具尸骨面前。 　　然后俯下身，道出了一个令依森嘉德惊愕至愣在原地的词汇。 　　“父亲……” 　　伊恩凝视着眼前的尸骸，然后轻轻伸出手，抚摸铠甲以及铠甲背后的骨：“果然。” 　　“你就在这里。” ###第313章 走向未来 　　【队长，杰卡尔腿骨被刃齿鱼咬断了，断掉的刃牙和骨渣卡在伤口里面……】 　　【队长，温度正在急速降低，我们必须立刻生火……但这里的燃料只有我们渡过来的船板……】 　　【队长，这地方不对劲，怎么四周都是土著的怪字和壁画？！】 　　【咱们，咱们怕不是跑到了土著的献祭地吧？！】 　　隐约能听见这样的声音，看见一幕幕人影消散。 　　伊恩怔然片刻，然后摇头从幻境中醒来。 　　他缓缓站立起身，平静地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众人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具骸骨，应该就是我的父亲。” 　　“十四年前，南岭第一次大风暴，我正是那时出生。与此同时，哈里森港海上护卫队失陷于惊涛骇浪中，就连船只的残骸都看不见多少，我的父亲就是那时护卫队的队长。” 　　少年言简意赅，但所有人都已经理解了眼前这些骸骨的由来。 　　“大风暴是遗迹的异动……他们就是和我们一样，被那时的遗迹异动吸入其中，抵达了此地。” 　　依森嘉德轻声自语：“只是我们被卷入了遗迹内部，而他们是被卷入了遗迹的入口——可是因为风暴，他们出不去，也进不来，被遗迹大门堵在了这里……” 　　“是啊。”伊恩淡淡地回答道，他的语气平静：“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死于大风暴，只是被困在了此地，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人能得救，从中脱离。” 　　他此刻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情绪……说到底，伊恩是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宿慧者’，而在他觉醒宿慧之前，此世的父母都已身亡。 　　实话实说，伊恩的确感谢这一世的父母，令他得以诞生，并竭尽全力地令他得以长大成人……令他有觉醒记忆，解决掉那便宜舅舅的可能。 　　如果不是父母的好人缘，以及母亲含辛茹苦的抚养，他恐怕等不到长大就得早夭。 　　“逝者安息。”白雾主教走上前，认真地对眼前的这片尸骨行礼，他转过头，对伊恩道：“我认识他们，埃内斯托，杰卡尔，达维安，莎尔，蒙·铁骨……” 　　老人一一道出每一个尸骨的名字，他没有撒谎，他真的全都认识，就算化作腐烂的尸骨也是如此：“看样子，他们最后发生了内乱，只剩下埃内斯托，也就是伊恩你父亲幸存，但却并没有出现食人现象。” 　　“埃内斯托收敛好了其他人的尸骨，自己也迎来了死亡。他直到最后也恪守了人类的尊严。” 　　“不介意的话，我想为他们净化，带他们回哈里森港的教会公墓安葬。” 　　伊恩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甚至也没有拒绝的名分。 　　他只是其中之一尸骨的亲属，其他人的尸骨，不管他们为什么会爆发内乱，互相厮杀，但都应该带回哈里森港，请他们的亲属带回去安葬。 　　所以，他只是注视着白雾主教浑身散发出一阵阵纯粹的生命源质，宛如白色的雾气那般，笼罩了所有骸骨。 　　而就在此时，少年又看见，听见了一声声十四年前的声音，看见那一幕幕虚幻的剪影。 　　【杰卡尔死了，船板也拆掉点火，食物虽然还够，但是这场暴风雨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而且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南海的哪里……】 　　【队长，这附近的情况很古怪，这里似乎是腾澜部的圣地，但起码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来祭祀过了……实在是有点阴森！】 　　【有啥阴森的，他们没能来祭祀不是很简单吗？是当年的老子爵把他们都打残废了呀……怀光在上，这些壁画真是亵渎，怎么都是些食人分尸的动作，当年的老子爵没有和他们和谈真的是明智的选择，这些亵渎污秽的仪式全部都应该被销毁】 　　【好了，莫林，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你们看，这里有扇门，但是我们打不开……咦，这里有本兽皮册子，还有一张蓝色的卡？】 　　流落到此地的，只有六人，其余的护卫队全部都在大风暴中遇难，可怖的海啸与飓风将整个船都从海中吹飞，只有他们一行人死死地抱住了船板，在海中漂流了漫长的时间，然后被海洋中的漩涡卷入。 　　但即便是他们都还活着，漂流造成的疲惫与饥渴都令在场的众人焦虑不安，再加上中途他们还被魔兽袭击过，有着伤员，情况更是麻烦。 　　而在第一位死者出现后，整个幸存者小队的士气就更是跌入谷底。 　　伊恩看见，一位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白之民疑惑地从神像上取下了一本蒙尘的兽皮图册，以及一张湛蓝色的卡片。 　　他认真地阅读其中的文字，紧接着露出愕然地表情。 　　时间就这么过去，随着火焰燃烧减缓，光芒逐渐黯淡，众人的精神也愈发紧绷。 　　【蒙，把刀放下】 　　【我不放！队长，我知道，你们要吃我！你们要吃我！就因为我是山民，不是帝国人？！】 　　【没人要吃你，蒙，你也是帝国人。再说句实话，真的要吃，杰卡尔的尸体不就在旁边吗？我们死人不吃非要吃你这个活人？听话，把刀放下】 　　【但是我听见了！有人要吃我们，吃掉我们的脑子，把我们的一切和灵魂都吞吃殆尽……】 　　【队长……铁骨的先祖当年是山民部落的祭司，他们这一支是斗争失败被驱逐下山的……他说的可能没错，我似乎也听见了……】 　　【莫林，你也听见了？】 　　【队长，我是怀光信徒，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撒谎，如若我蒙骗你们，就令我永世沦落黯狱，永世不见光明！】 　　【好……那我就告诉你】 　　在其他人安抚有些精神失常的蒙·铁骨时，队长与莫林来到了篝火的另一侧，他们低声交流。 　　在队长的手中，有着一本小小的兽皮手册，上面有着娟秀得不似土著的字迹，那是昔日土著先祖留下的说明书和警戒词，里面阐述了恶魔一般的寄生虫与摧毁聚集地的魔兽群落的故事，但可惜的是，土著从未真正尝试去理解其中记载的历史，只是将其视作信仰的一种考验与警示。 　　故而他们将其供奉在先祖的圣像前。 　　白之民队长阅读了它，他知晓自己手中的是前人的遗留，背后的门就是通向土著真正圣地的钥匙，不过需要四把钥匙齐聚，才能打开这扇水晶大门。 　　只是，他从手册中忧心重重的描述中知晓，在这空腔周边，有着一个隐秘的水下管道，那是个独立于水晶大门的水下通道，只需要蓝色的钥匙就能开启，是腾澜部留下来，让自己的部族在未来可以率先回到圣地的暗道。 　　从那里，他们大概可以绕过这扇坚固的水晶之门，尝试进入这遗迹中，得以幸存。 　　但蛰伏在遗迹中的恶魔，那些怪异的噬脑之虫恐怕也因为这浩大的风暴而苏醒活跃。 　　它们现在还是野兽，还没有智慧，但倘若他们得到了自己等人的肉体，得到了足够聪慧的大脑…… 　　甚至，它们顺着自己用蓝色钥匙打开的门，离开了遗迹，来到了这片广袤的海洋…… 　　【莫林，我这里还有一份水下呼吸药剂，我将它交给你，你找准时机，尝试回港口找救兵，让子爵大人他们过来救我们出去——这里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尤其是遗迹中可能存在的恶魔……我们绝对不能让它们被释放出来！】 　　【队长……还是你出去吧，我也不谦虚，咱们所有人中的确是我最会游泳，但我记得你的孩子马上就要……】 　　【莫林，我相信你不会抛下我们，而如果想要找来援军，只有你才有最大的可能从暴风雨中幸存——至于我的孩子，你不觉得，保证这里的秘密不被泄露，也是一种守护吗？】 　　【……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嗯。】 　　男人在昏暗的灯火中逐渐陷入沉思，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以他的见识，他只知道土著的圣地可能是一个迷宫雏形，而迷宫内部有着吞噬人脑的凶恶寄生虫——这并不奇怪，甚至在整个世界中都不算是少见。 　　问题在于，他应该怎么选择？有着蓝色的钥匙卡，他们的确可以尝试通过水下通道冒险进入迷宫内部，但如此一来，倘若他们被内部的寄生虫吃掉，他们知晓的秘密通道就会被发现。 　　恶魔一般的寄生虫，就可以从他们打开的门户中离开。 　　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将恶魔释放出来了。 　　就像是那些不知不觉地探索迷宫，就将灾祸带给家乡的冒险者。 　　【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是谁？！是谁！！】 　　【这个地方有鬼，有鬼啊！它要把我们都吃了！全部都吃掉……但是为什么，我为什么感觉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好像不是被吃掉，而是融为一体……嘻嘻，哈哈哈哈！！】 　　【清醒一点，莎尔！守住心神！这是怪物在用灵能侵蚀你的心灵，它力量很虚弱，只要振奋一点……该死，陷入癫狂了吗？！】 　　【队长，杀了他们吧，这些人已经疯了……而且，我们真的没有食物了……】 　　地底深处，仿佛传来了奇怪的响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反复撞击着岩壁，以一模一样的节奏规律地撞击着，令大地摇晃。 　　而随着这震荡，一阵阵灵能波动扩散，令所有人都陷入癫狂。 　　在混乱中，在饥饿中，在疯狂中，在互相提防的恐惧中，所有人开始拔剑相对，白之民男子示意一位个头比较矮的年轻男子离开，然后一个人挡在了腔室的狭隘通道口。 　　直到现在，白之民男人还有着机会，他还是能单独逃走，打开水下的通道，前往遗迹内部，冒险活着。 　　这个选择，可能为自己的家，为自己的妻子与孩子带来灾祸；但也有可能幸存，与自己的家人度过幸福快乐的一生。 　　选择‘希望与生存’的延续。 　　还是，选择‘绝望与必然’的死去？ 　　死在这个狭隘，亵渎，又充满着阴森气氛的海下腔室？ 　　他必须要做出抉择。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打开那扇门。即便我们能幸存，但倘若让那种寄生虫被释放出来，造成的灾难之大，绝非哈里森港能够承受……至少伊芙琳和伊恩不可能幸免】 　　举起剑，面对昔日的同袍，他心中甚至有些解脱地想：【请原谅我的自私吧，我不能带着战友活下来，但我得做点什么……即便是伊恩还没有出生，我也得为他做一个榜样……】 　　【倘若日后子爵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尸骨，结果看见我们为了活下来互相残杀，吞食尸体……唉，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成为食人者的儿子……至少不能让他带着这种被歧视的标签长大……】 　　【最少，即便是死，我也得作为一个会令孩子感到骄傲的，充满荣耀的父亲死去】 　　【伊芙琳……伊恩……我……】 　　【我爱你们】 　　他再也没有时间去思考。 　　因为已经疯狂的护卫队成员冲了上来。 　　他们双目通红，神情癫狂，口中流淌着饥饿的涎水，喷吐出腥臭又炽热的气息。 　　噬脑虫的灵能并没有强大到可以越过重重土石控制他们的思维，但恐惧，绝望与饥饿摧毁了他们的理智。 　　所以失去了自我。 　　而男人只能挺直腰板，他举起剑。 　　紧接着，他挥剑。 　　剑光之中，幻象消散了。 　　与之同时，纯粹的白色生命源质雾气也同样消散。 　　白雾主教向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已经净化完成。 　　一切病菌，一切遗毒，乃至于那些腐败的臭味，全部都消散一空。 　　但记忆却不会。 　　隔着十四年的时光，白之民少年沉默地注视着历史另一端发生过的那些事情，曾经出现过的那些思想。 　　莫林最后还是没有带着救援回来，但谁又能怪他呢？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可能已经死在了南海大风暴的余波中，怀光信徒不能说绝对不会撒谎，但至少他那个时候的确没有说出一丝一毫的谎言。 　　“父亲……” 　　少年低声自语，然后露出微笑：“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做出的那些选择，那些挣扎与思考，以及最后的释然和觉悟。” 　　“我很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你。” 　　——我也爱你们。 　　如若不是埃内斯托的坚持，恐怕虫巢的觉醒会比现在早上十几年吧，那样的话，一切历史都被改变了。 　　此刻，伊恩不仅有些明悟——他的灵能不仅仅能看见未来，亦能看见过去……那些无人知晓的可能性，那些已经被遗忘在天地间的遗落历史。 　　未来，是还未来得及作出的选择。 　　历史，是已经被作出，但是却被遗忘的选择。 　　他的灵能，就是去看这些‘不可能有人知道’的事情。 　　沙沙。 　　伊恩利用土著留下的那些皮革和金属揉搓成绳，将所有尸骨收敛好，少年将他们全部都背负在身上。 　　“走吧。” 　　他神色如常地说道，紧接着朝着这个腔室出口走去。 　　经过银色芯片的扫描和预知视界的透视，他已经知晓，此地应该就是距离奥戴尔礁很近的一片无名礁群，礁群内部有一个蜿蜒深入大海最底层的洞口，腾澜巨鳗当年应该就是土著用来看守圣地大门的‘看门狗’，难怪就算是已经寄生虫化，那些昔日还是附脑的生物也不会对它们造成多大伤害。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 　　白发少年带领队伍走向这个古老遗迹的出口，步履坚定。 　　——无论是龙还是虫，是一个狂人的执念亦或是虫巢仰望星空的愿望。 　　——是世代牺牲的献祭，亦或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家人安危的坚守。 　　红杉基地自古至今横跨一千六百年的纠葛，牵扯近百代人的纷争与仇怨，终于于今日彻底告一段落。 　　一切昔日的阴影都已经被击碎，一切过往的因缘都以死作为结尾。 　　光芒出现在众人的身前，出口已经近在眼前。 　　是时候走向未来。 ###第314章 动荡的南海 　　一段时间之前。 　　迷宫开启的第三天，暴雨还未停歇。 　　南海，铺天盖地的大雨正在倾盆而下，而飓风更是令海潮无休止地翻腾，天地与大海中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被狂风撕扯地支离破碎的杂音。 　　海天间一片漆黑，只有苍白的闪电划破黯淡雨幕，时不时地照耀这片压抑的世界，刺目的电光将雨水穿透，呈现漫天银白星点。 　　飞焰地，鲸歌崖与迦南摩尔的三国舰队已经来到最近的公海处徘徊，金属铸就的高速战舰时不时地迫近，却又在真正越界前拐弯离开——更不用说那些潜伏在海中的海战铠装，无人能搞清楚那些悄无声息的钢铁巨物如今正在何处，又在海底发现了什么耸人听闻的异常。 　　三天时间，还不足以让各国舰队本部真正抵达，但它们终将会到来，就像是嗜血的狮群那般汇聚。 　　一个大迷宫固然不至于引起一场全面战争，但是倘若这个迷宫中有着什么罕贵无比的素材，亦或是高等珍稀魔兽，那么一场地域冲突和小规模高烈度的迷宫争夺战绝对少不了。 　　雨水砸落在蓝色的以太武装甲片之上，飞溅的水花不能令视界屏幕模糊，只能无力地从这完美的人类技术结晶上缓缓滑落。 　　格兰特子爵驾驶着自己的座驾，他屹立在公海与帝国领海的交界处，漫天雨雾环绕以太武装而旋转，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领域。 　　以太炉心的掠能范围，其实就是它们的领域范围，也是‘同一时间能获得的自然灵能上限’——越大的领域代表以太武装的质量越好，同时间的出力就越高。 　　征澜的炉心虽然受过损，但并没有太严重，主要是缺失了武装模块，故而杀伤力有所降低。 　　但在格兰特子爵全力以赴驾驶它的情况下，他有信心以自己的力量，挡住一国的快速反应舰队，甚至将他们连带他们携带的所有海战铠装一齐摧毁。 　　这不是狂言，也不是自信，而是理所应当就做到的事情……位于大海中的海战以太武装以及高等水系血脉传承，就是有这样的实力。 　　但也就仅仅是一国而已。 　　他要面对的，是三国舰队。 　　海天的暴雨间，隐约可以看见一艘艘巨大的金属船只，它们安静地位于浪潮的一端，纵然是足以掀飞渔船的巨浪，在撞击到它们的阵势时也会粉身碎骨，化作一片片雾海的水花。 　　这些银色的舰队分别位于三个方向，遥遥将整个遗迹群所在包围。 　　明明持有钥匙，明明理论上是此地乃至于迷宫的主人，但是格兰特子爵却没有半点机会在第一时间进入遗迹内部，尝试去获取其中珍藏的前纪元遗产。 　　说愤怒，可能都有点小瞧了如今子爵的心情。 　　如今这位褐发贵族，喝水都感觉像是在喝眼前这些舰队船员的血，吃肉感觉都像是啃这些舰员的肉，恶狠狠的眼神简直完美表述了‘恨之入骨’‘欲食其肉而寝其皮’究竟是什么意思。 　　十九军团的南岭舰队此刻正在哈里森港修整，以舰队加上格兰特子爵的力量，挡住这些嗅到血味的‘铁甲鲨’并不难。 　　但问题在于，倘若时间拖的太久，那些正在搜寻遗迹周边情况的他国铠装，真的抓住了如今失踪的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别说其他，抓住伊恩都令他无法接受——那可是哈里森港唯一一位可能的未来炼金师甚至是炼金大师！ 　　正是因为他相信伊恩，相信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有那个实力，去了解遗迹中的密辛并取得一定成果，所以他才为他国捕获这三人的可能性而忧虑。 　　南海大遗迹群在先帝的指示中，是帝国境内仅次于‘黑暗山脉大遗迹群’的重要遗迹，其中绝对有足以令一个家族崛起的秘宝。 　　多年以来，艾尔斯·格兰特都在为这个可能而努力。 　　格兰特家族因为先帝的关系而被帝国贵族圈遗忘，他无所谓这种偏见和歧视，但子爵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名字和从父亲那里传承来的姓再一次响彻边疆，响彻整个帝国！ 　　格兰特家族，绝不可能永远默默无闻！ 　　从被土著压制在城内，到逐步反击蚕食红杉人的势力范围，再到彻底将红杉人的核心力量，也即是那几头第二能级图腾灵击溃——格兰特子爵花了二三十年的时间。 　　如果算上父亲重伤，城市摇摇欲坠，每天都要想港口是不是要沦陷的时间，这段日子可能还更长一些。 　　虽然说四把钥匙每一把都是意外得到，但倘若不是子爵早就做好准备，他也不可能接下这个机会。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筹备这么多年，准备这么多年，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的遗迹，不仅仅自己进不去——就连成果都要被其他国家的人夺走。 　　就更别说自己多年好友突然背刺自己，对自己出剑吗，而目的却仅仅只是为了杀自己的侄子这种屁事了。 　　“就算是把征澜炸在这里，我也得把这群强盗给全部轰进海。” 　　这不是放狠话，而是踏踏实实地决定。 　　事业和友情双失意的格兰特子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普德，如果我把征澜炸了，只保留以太炉心，你什么时候能从头到尾造出个新的？” 　　通讯器的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传来老人骂街的声音：【狗屎，什么屁话！】 　　【你傻吗，以我的水平怎么可能？当年老哈里森留下了一个框架，我也花了十几年才勉强修好，不谈你有没有第二个十几年，我可没有第二个十几年一点一点给你手搓以太武装】 　　“不是还有伊恩吗？我听你说，他学的快极了，甚至已经快超越你——他总有时间吧？” 　　【先把人救出来再说……我这个老头子也就罢了，还想让年轻人给你打白工？】 　　通讯器的另一头在‘啧’的一声后关停，子爵也不恼。 　　毕竟在他与三国舰队对峙的时候，正是拉马尔，亚姆和普德三人帮助他支撑哈里森港的局势。 　　不谈其他，应付十九军团舰队那群老爷兵就已经非常辛苦了。 　　“现在想来，白雾主教过去，或许还真是一件好事……倘若主教阁下能把所有人都安全的带出来，带回哈里森港，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子爵不由得握紧以太武装操纵杆：“啧，怀光教会总是这样让人不爽，却又非得谢谢他们。” 　　——话说回来，究竟还要这样对峙多长时间？ 　　格兰特子爵其实懒得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反正补给困难的不是他。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眉头微微一抬，然后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奥戴尔礁方向。 　　同一时刻。 　　飞焰地王属第二军团，风暴洋机动舰队的旗舰上，一位中年将军正在和随舰灵能者交流有关于周边遗迹异动的问题，他们的交谈声很小，大雨拍打舰桥的声音足够将一切都遮盖，保证交流的隐秘。 　　但是突然，这两人抬起头，看向南方海域。 　　海天间仍然被无尽的雨幕覆盖。 　　一道雷霆划破天际，照耀周边的云海天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灵能场域变动……一种燥热的，明明在海上，却时刻令人感觉不安，仿佛要焚烧一切的可怖燥热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静谧地自然。 　　——迷宫内部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无论是谁，是飞焰地还是迦南摩尔，是鲸歌崖还是帝国，所有能够感应到灵能场域变化的人，都感知到了海底大迷宫的剧变。 　　“准备舰炮。” 　　压低声音，这位飞焰地海军中将如此道：“无论那些帝国佬发现了什么，全部都直接摧毁！” 　　“即便是打上一场小规模遭遇战，我们也绝对不能让这群帝国佬获得什么东西！” ###第315章 逼近的炮火 　　南海远海，奥戴尔礁群周边的无名岛礁周边。 　　一个被水完全包围的世界。 　　这里是一处隐秘的海洋蓝洞，在礁群的中央，有着一处突然深陷的深色海区，它盈满海水，但在洞口深处却有着隐秘的排水管道。 　　每隔一段时间，蓝洞中的水就会被完全排干，直到海潮起伏带来的涨潮再次将其填满。 　　红杉基地的入口就位于蓝洞底层的一个Z形洞口顶端，洞口处有着奇特的空气墙隔绝海水，而蓝洞底端的排水口恐怕直通冷却区，换而言之，这是一个永远填不满，但却始终被深海海水堵住的隐秘出入口。 　　当然，对于前纪元文明来说，这恐怕只是一个别致的景观。 　　但在现在，它隐秘无比，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当年的护卫队幸存者，恐怕就是被大风暴掀到了这片区域，然后在蓝洞排水的时候恰好进入了洞口中。 　　众人站立在岛礁的最外围，贪婪地呼吸清新的自然空气——即便天地被阴云和雨幕充斥，但总比憋闷且充满虫腥味的地下遗迹来得好。 　　“终于，终于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联系到艾尔斯叔叔……” 　　此刻，依森嘉德总算是舒了口气，他一直都紧绷精神，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成为其他人的负担，而是能帮上歌塞大师和伊恩的忙。 　　他做的相当不错。 　　无论是歌塞大师还是伊恩都没想到，一开始那么傻白甜的金发少年居然还能战斗的像模像样，即便是面对母虫和结晶龙大战也没有怯场，而且配合歌塞大师打出了击败帕特里克决定性的一击。 　　如果不是那一炮，不谈胜负，恐怕伊恩得和对方纠缠相当长时间。 　　那样的话，以太结晶龙可就未必能在超载时间中击败母虫了。 　　但是，想到格兰特子爵时，他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古怪。 　　——说到底，格兰特子爵和帕特里克才是真正的朋友。 　　他和对方的关系好，完全是因为自己是帕特里克的侄子，对方将其视作‘友人的子侄辈’。 　　而现在，友人的侄子把友人杀了，还指望格兰特子爵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只能依靠贵族的情操和歌塞大师的情面了。 　　扪心自问，依森嘉德觉得，格兰特子爵和帕特里克叔叔联手来杀自己才是正常的剧本，为什么这两个从小到大的损友会不选择合作呢？ 　　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叔叔……”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口气：“明明要杀我有那么多机会，结果却硬生生地全部都送了出去。” 　　“你究竟是想要杀我，还是想要死呢……” 　　强行打起精神，依森嘉德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刺激格兰特子爵。 　　由白雾主教和歌塞大师，甚至是伊恩他们来联系子爵，呼叫接引船是最好的选择。 　　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三个人影。 　　白雾主教和歌塞大师正在礁群边缘中小声交谈着，甚至展开了源质隔绝声音，显然不想让‘小辈’听见。 　　而伊恩…… 　　依森有些惊讶地发现，此刻的白之民少年，也露出了和他之前苦恼表情极其类似的神态。 　　此刻，伊恩的确陷入疑惑。 　　脑海中重现着自己之前通过预知视界窥探到的过去回响，他眉头紧皱，察觉到了这些记忆中，隐藏有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不对。” 　　他心中思索，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父亲将蓝色的钥匙卡给予了那个叫做莫林的怀光信徒……假如他死在大风暴中，那或许也没什么大事……” 　　“但是那张钥匙卡，应该是到了格兰特子爵手中吧？” 　　伊恩还记得，在子爵府中有着紫色的雾气。 　　不是子爵本身，也不是以太武装，那个紫色的雾气，就是土著屡次进攻的缘由。 　　现在回头来看，那就是通向土著圣地的钥匙。 　　十四年前的大风暴，令哈里森港和土著祖地象骨山同时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土著因此找到了他们早已遗忘尘封的古老先祖记载，知晓了他们昔年离开的圣地之所在。 　　是的，先祖留下的记载告诉他们，圣地中有着可怕的恶魔，有着诸多魔兽，就是这些危险无比的存在，逼迫他们离开乐土。 　　但那又如何？ 　　比起被帝国人压制的现在，去圣地中寻找那些可以作为‘武器’的古老魔兽和疫毒，或许才是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土著缺少钥匙。 　　他们缺少了一把可以打开正门的钥匙。 　　“就是莫林手中的那把钥匙。” 　　伊恩心中的谜题逐渐被解开，但是他的心却如同海中的石头那般直线沉了下去：“当年的莫林的确将钥匙和护卫队的求援信息送到了，但是格兰特子爵却佯装不知。” 　　“他得到了遗迹的正门钥匙，他也知道南海海底是有前纪元文明遗迹的——他明白，土著的圣地就是遗迹。” 　　“所以……究竟是哪一种可能？” 　　“是格兰特子爵为了保密，杀死了莫林；还是莫林伤重，来不及说出消息就已死亡？” 　　“或许那个时候，遭遇大风暴侵袭的哈里森港，也没办法去救援几位大概率已经死去的护卫队幸存者吧。” 　　即便是先知，伊恩也没办法预言亦或是窥探到这种细节。 　　而且，归根结底，无论格兰特子爵来不来，留在遗迹大门处的护卫队幸存者都不可能活下来。 　　因为饥饿，因为复苏的噬脑虫灵能，因为恐惧带来的疯狂，在莫林离开后没多久，自相残杀便开始了。 　　他们都死于互相的刀剑，而不是格兰特子爵的灭口。 　　但是…… 　　子爵的确没有来。 　　这也是事实。 　　“伊恩？” 　　耳畔传来同龄人疑惑的声音，少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他深呼吸，然后表情恢复正常。 　　伊恩笑着转过头看向依森嘉德：“没什么，就是感觉恍若隔世，世界居然能如此辽阔，当真是奇妙无比。”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海潮再大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依森嘉德也颇有同感，他现在甚至有点‘昏天症’，这是在地底呆久后导致的错觉，就是感觉天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自己随时都可能坠入其中，再加上周围海潮拍打礁石，让他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第一能级的升华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站不稳的事情。 　　除非…… 　　是大地和海洋真的在震荡。 　　轰轰…… 　　远方似乎出现了海舰火炮的声音。 　　“所以说，我是否可以认为，怀光教会同样对如今……有所不满？” 　　“怀光对这个世界充斥的所有苦难不满，但正如‘箴言’所说，唯有人类压迫自己，人类残害自己，是谁也解不开的绳团，我们不会做出任何选择。” 　　“正如当年一样，无论是谁？” 　　“人类会变，光会变，但怀光永远不会变。” 　　“好……等等，情况有些变化。” 　　而在一旁交流的白雾主教和歌塞大师也停下了他们两位老一辈的窃窃私语。 　　歌塞大师眉头微皱，看向另一侧的海域，然后眉头舒展：“嗯，没听见全装甲战列舰的引擎声，也没有第二台以太武装，看来应该是周围公海的快速舰队跑来南海看情况了。” 　　“至于现在，估计在互相交流吧。” 　　老人家见多识广，对外海逐渐喧嚣起来的炮火声见怪不怪：“看来得快点联系艾尔斯，让他派人来接我们了。” 　　“不然的话，危险未必会危险，但事情肯定会麻烦起来。” ###第316章 鲨鲨，救我呀！ 　　白雾主教在这里，众人都可以安心。 　　以他的战斗力，只要没有好几台海战铠装牵扯，亦或是一台以太武装开过来正面对敌，不然的话，谁也不太可能拦得住他。 　　但比较让人无法安心的是，以如今汇聚在哈里森港的势力情况来看，派出几台铠装缠住白雾主教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我来通知子爵。” 　　白雾主教从怀中取出一个大约两个手指粗细的银色金属柱，他扭了扭，确定频率后，闭上眼。 　　灵能的光晕从他紧闭的双目背后亮起，而银色金属柱上也亮起一道道银白色的光弧。 　　“好。” 　　一会后，银色金属柱上的光弧消散，白雾主教睁开眼，他平静道：“子爵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他和迦南摩尔以及飞焰地那边的舰队起了冲突，现在正在互相交流磋商。” 　　看了看远方翻腾而起的焰火，伊恩了然。 　　显然，交流的几方都充分交换了意见，只是没有达成共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一艘被白雾环绕的帆船出现在众人眼中。 　　伊恩抬起头，他可以确定这就是来接他们的船，环绕帆船的白雾是格兰特子爵用自己能力制作出来的隐藏手段，而且船上也有一个熟悉的气息。 　　“伊恩！还有诸位大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个嘹亮的熟人声音在暴风雨中响起：“快上来，周边海域可不太平呀！” 　　“是赛楠叔啊。” 　　目光越过迷蒙的雾气与飘洒的漫天大雨，锁定在那个白发船长身上，伊恩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他能看得出，这艘快船的船长正是赛楠，而这位黑皮大叔的身上也有了些许蓝色的气息。 　　看来普德长老，的确将他制造出的咏浪者魔药交给了这位‘熟人’，并且派遣他来作为接应。 　　赛楠没有畸变，身上的源质运转也没有任何问题，证明他的魔药制作手艺的确已经相当成熟，接下来，就可以尝试进一步的实验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所有人都登上了船。 　　水雾环绕中，这艘快船再一次启航，两位咏浪者施展力量，令它的速度更快一筹，以就算是铁甲舰也难以追上的急速朝着港口驶回。 　　但是，在远处的海域中。 　　一个一直潜伏着的海战铠装，正在观察。 　　【坐标U区1285，245，一级状况，目标已确定】 　　【开始进行炮火引导】 　　显然，刚刚才离开遗迹的众人还处于兴奋与感慨之中，虽然知晓遗迹之外已经被多国舰队包围，但想要预判飞焰地舰队这种怀有‘得不到就毁掉’典型价值观敌人的行动，还是有些困难的。 　　除却伊恩。 　　在登上赛楠叔驾驶的快速帆船后的第一时间，伊恩就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除却自己身边的几个升华者外，满船人全都猩红色啊？ 　　甚至，就连自己头顶的霜蝶都冒出了猩红色……这可是有他力量保护的原始妖精，怎么可能会如此脆弱？ 　　联想到周围的炮火，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好几个可能。 　　再加上自己曾经在遗迹群中遇到的那些飞焰地特战队，少年觉得，自己已经比较理解飞焰地那边的战斗文化了。 　　“赛楠叔，转向！” 　　伊恩双目中流转着青色的光晕，没有丝毫犹豫，还未来得及接受几位船员递上的暖身茶，他直接高呼道：“左——不，右！朝右侧海域全速，不，回旋机动前进！” 　　仅仅是一句话的时间，少年通过周围船员身上的雾气变幻就更替了好几个指令。 　　假如是其他正常的船长，别说是听从伊恩的指令了，就算真的听，一时半会又怎么能理解伊恩的意思呢？ 　　但赛楠毕竟是和伊恩相处了这么多年的老熟人。 　　他根本没有思考，大脑空荡荡地接受少年的指令，朗声重复道：“好！右侧海域回旋机动前进！” 　　登时，在赛楠的指令下，船帆在铭文机械的转动中嘎吱嘎吱地旋转，而整个高速帆船更是以一种极其高难度的姿态开始旋转机动，在海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迹，拐弯偏离了原本的航线。 　　没有人能反应过来，这两个白之民怎么突然开始了如此诡异的加密通话。 　　对伊恩和赛楠不太熟悉的船员心中甚至蹦出了一个颇为不可能的猜测。 　　——伊恩和赛楠都是间谍，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将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等人拐去其他势力的舰队所在，将二人俘虏！ 　　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猜测，但很快，事实就告诉他们，他们的确是想多了。 　　因为炮火从天而落。 　　轰隆隆隆隆隆——！！ 　　伴随着雨幕与海浪被击穿的撕裂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只见一道道猩红色的炮弹轨迹宛若陨星落下，砸落在船只原本要行驶的方向，一道道巨浪和冲击波急速传来，令帆船剧烈地摇晃，仿佛马上就会散架。 　　这还不是结束，因为火炮是覆盖性打击，更加密集的炮火伴随刺耳无比的尖啸声接连不断地落下，令所有船员都面色煞白。 　　“接下来要怎么办！” 　　在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声中，赛楠一张黑脸都要和自己的头发一样白，他面色发苦地吼道：“肯定有人在给舰队报点！” 　　他必须得吼，不然的话声音就会被浑厚的炮弹轰鸣盖过，更不用说还在如同浪潮一般不断拍打船舷的冲击波，令他掌控方向都难。 　　不仅仅如此，一些身体素质比较差的船员甚至已经趴在甲板上口吐白沫了，他们的内脏受到冲击，就连视野都因为剧烈的震荡而模糊了起来，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 　　海军的炮火火力，对他们这些普通的渔民水手而言，还是有些威力过剩了。 　　海面上，火光交相辉映，简直就像是在海面上点燃了一团火焰塑造而出的花束，在漫天雨幕之下，一个圆形的爆炸圈已经成型。 　　“还能怎么办？直线加速！” 　　对此，伊恩也大声回应，他的声音明明没有赛楠那般嘶声力竭，但却仿佛直接灌入所有人的大脑中，宛若教堂钟声：“不用担心那个铠装，我想办法解决它！” 　　话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左手，呼唤道：“鲨鲨！” 　　“救我呀！” 　　嗡嗡，电流窜动的感觉一闪而过。 　　“喔？” 　　迷宫之主的权限传递回遗迹内部，此刻正在结晶湖中畅游的鲨鲨忽然心生感应。 　　假如是其他人给它这种感应，它必然会认为这是一种错觉吧。 　　当然，因为是伊恩的缘故，鲨鲨便毫无犹豫，立刻出动了呀！ 　　外界，惊涛骇浪，狂风暴雨，整个南海外海一片阴郁瞢闇，就连海天都被连绵的阴云黏连在一起，只有闪电划破半空的些许闪光。 　　但是此刻，一道道人造的闪电正在一支舰队中被接连不断地制造而出。 　　庞大的高速战舰上，三联装的巨型重炮正在喷吐着长达数十米的闪电焰舌，一团团火光撕裂大气，轰击向远方的海域。 　　就在海天咆哮的轰鸣巨响中，飞焰地王属第二军团，风暴洋舰队旗舰‘南光号’上。 　　收到了前线报告的海军中将奥尔比亚伯爵却眉头紧皱。 　　“没有击毁？他们居然提防转向了吗？” 　　“什么，你跟丢了？！怎么可能！” 　　这位中将先生似乎无法接受这个可能，显得十分焦躁：“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也不怪他无法沉下气来。 　　毕竟，说是伯爵，实际上，奥尔比亚的身份却并没有那么尊贵。 　　飞焰地诸国的贵族制度，和帝国亦或是其他国家大不相同。 　　无论是阿巴萨罗姆还是涅玛萨斯，都只有诸王的直系血系被认可为‘贵血’，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 　　而其他的升华者，虽然能掌握权力，拥有爵位，但却不能世袭，所谓的爵位不过是和官职绑定在一起的社会阶级。 　　他奥尔比亚伯爵听上去很是尊贵，实际上，不过是高级打工人罢了。 　　这个制度听上去非常古怪，而且似乎对升华者非常不友好，但在飞焰地诸国内部，社会却非常稳定。 　　毕竟，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谁都能拥有爵位，甚至是与‘贵血’联姻的机会，强化自己后代的血脉，甚至是得到王位的继承权！ 　　简单来说，就是上升渠道非常通畅。 　　除却很难登顶外，一个普通人通过奋斗，理论上是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运气好，指不定子孙后代，也可以成为诸王之一呢？ 　　毕竟，真正意义上的贵血，说到底只有诸王自己，以及继承了他们血脉力量的第一代子女。 　　到了第二代以及之后，如果有足够的实力和功绩，或许还能被承认，被认可为当代‘王’的‘后代’，拥有王位的继承权。 　　但如果没有足够的血脉纯度和能力，即便是贵血也会被贬为平民，成为普通的升华者，甚至是普通人。 　　这奇特的贵族制度，本质上，源自于飞焰地诸王一系特殊的传承。 　　他们特殊的血脉传承，不仅仅需要血脉，还需要一种代代相传的‘传承至宝’。 ###第317章 跳帮战是文化的一环 　　传承至宝并非是一个秘密，实际上，飞焰地的王者们都非常乐意让他的子民和对手知晓自己的力量所在。 　　或是刀剑武器，或是铠甲饰品……不同的传承，至宝各不相同，但都是对其传承的一种补完和全新解释。 　　有着传承至宝的诸王血脉，才是真正的完全体，实力远超一般的传承，而且异常稳定，不会畸变，亦不会有强者断代之忧，打底也是第四能级。 　　倘若单单只有血脉，没有至宝，诸王的传承其实也算不上弱。 　　但是，有很多能力没有至宝辅助根本就无法完美使用，有着各种缺陷与不足，以及可怖的后遗症。 　　奥尔比亚伯爵从普通人类的血脉渊源上来说，是当代阿巴萨罗姆荒海王的诸多孙辈之一，甚至是非常直系的血脉。 　　他持有的‘霞海帝葵’血脉，是货真价实，有可能抵达第五能级的血脉。 　　在帝国亦或是苍天王庭，单单是这个‘血’，就足够他当个皇室血裔亦或是天穹家系的成员。 　　哪怕没能力，也得养起来。 　　但在飞焰地，因为他的实力不够，自己的传承也没有值得被‘贵血’吸收的特殊血脉变化与改良，根本不配继承至宝，所以只能做一个机动舰队的海军中将，甚至不允许使用父亲的姓氏。 　　但是这一次，奥尔比亚却从南海迷宫的变化中，嗅到了‘大功劳’的机会。 　　一个灵能场域变化，就足以震荡整个海域，甚至波及外海的超巨型迷宫？ 　　这样的迷宫中，蕴含的资源，甚至是前纪元文明的技术与遗珍肯定非常丰富，甚至足以让他这个隐约要被排斥开权利中心的‘被遗弃者’一个重回父亲和爷爷视界中的机会！ 　　尤其是联盟最近正在和帝国于东南战线拉扯，倘若他能在这里给到南岭压力，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也能算是功劳，多少能加点印象分。 　　却未曾想，计划还未展开，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之前的炮火攻击没有击沉敌舰也就罢了，有铠装盯着的情况下是怎么跟丢的？ 　　【长官，敌方有观测系灵能者，直接发现了我的所在！】 　　潜伏铠装中传回了沉闷的汇报声，隐约能听出一丝纳闷：【随后，我被怀光教会驻哈里森港主教‘白雾’逼停，并被警告，无法继续跟进！】 　　“白雾？他怎么会在那里？” 　　中将心中满是茫然，他可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情报部队在干什么，帝国和怀光教会合作探索迷宫这么大事情都出现了，他们怎么半点情报都没传回来？” 　　这也不怪他。 　　实际上，作为本地人的格兰特子爵也不知道。 　　事到如今，中将面露难色。 　　有怀光教会挡着，事情就不好办了。 　　对方虽然不会介入各国的纷争，但是在公海炮轰‘理论上的私人舰船’，这种事情肯定会被对方阻拦。 　　而且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彻底失去了‘名义’。 　　要知道，别看三国舰队气势汹汹地和格兰特子爵以及南海舰队对峙。 　　实际上，他们都是来‘救灾’的。 　　因为迷宫初步开启造成的天象异变，造成广大范围内的民众被波及，生活被影响，甚至是死伤受难。 　　故而，‘正好’就在‘旁边’的各国舰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前来尝试救援呀！ 　　至于救着救着就救进迷宫，然后又开火和其他人打了起来……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毕竟可能也有被迷宫天灾波及的普通人进入迷宫的事情发生，而迷宫魔物来到外界亦是很正常的情况。 　　倘若有人死了，那都是为了击败迷宫魔物产生的误伤。 　　只要没有被中立的第三方看见，什么东西都有的扯皮——哪怕是最后扯皮输了，事情其实也差不多结束，找个背锅的临时工上来鞠躬道歉，最多砍个脑袋也就完事，小事而已。 　　但怀光教会，或者说，四大正教，恰好就是可以节制诸国的‘第三方中立势力’。 　　有他们在，很多手段就无法使用。 　　既然如此，奥尔比亚中将别无他法。 　　他也只能不要脸了。 　　“去。” 　　他叫来传令兵：“让两艘高速舰把私掠船队的旗换上。再派三台铠装，缠住白雾，把人劫住。” 　　“没办法让他们死，那就抓活的回来。” 　　私掠队，倒也是常见手段，最初是远岸岛用来和七城联盟打海战的伎俩，最近这些年算是普及了整个泰拉大陆。 　　在南部沿海可能还比较少见，但是在西北新大陆航道周边，甚至比狗都多。 　　毕竟狗不会进海。 　　在那里，各国的私掠船队和真正的海盗打成了一锅粥，更不用说层出不穷的海中魔物和霸主海兽。 　　学习了先进经验后，基本上各国海军都会备上一些私掠队的旗帜，需要的时候的确好用。 　　下达这一指令后，这位中将先生便开始等待消息。 　　无论成不成功，他至少都努力过——最起码也能激迦南摩尔和鲸歌崖一方同样出手，为帝国一方带来麻烦。 　　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的确是能出乎人们的预料之外。 　　一段时间后，奥尔比亚中将再次收到了前线舰队的汇报。 　　而这次的汇报，令他眉头紧皱。 　　“什么？” 　　他有些怀疑自我地站起身，令舰桥内的其他士兵不禁回头——但中将先生还是用匪夷所思地语调道：“袭击？” 　　“你们被一头铁甲鲨撞了！？” 　　——显然，真正好用的招式，用几次都不会觉得腻。 　　而且针对不同的敌人，每次都是惊喜！ 　　“撞一下就够，快撤退！” 　　另一侧海域，快速帆船上，伊恩正在愉快地指示鲨鲨撤退：“再撞下去，海战铠装就会围上来了——走吧，已经足够！” 　　“喔！” 　　虽然其他人听不见，但鲨鲨的确兴奋地喊了一声——它显然是已经上瘾，每次撞完毕就跑，实在是令鲨欲罢不能！ 　　只是，它毕竟只是铁甲鲨，还不是钢铠鲨，没有到横行海域的级别，故而还是顺从地听从了伊恩的指示，在飞焰地铠装合围前遁入深海，消失不见。 　　海的另一侧，倘若有升华者级的视力，便能能看见，有两艘高速舰陷入了混乱。 　　事到如今，这些挂上私掠队旗帜的海军，还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展开进攻前，就已经被其他人攻击。 　　但事实如此——就在刚才，‘白鹇号’就遭到了水中魔物预料之外的猛攻，如果不是魔兽撞击的地点并非是弹药库，恐怕只需要那么一撞，白鹇号就会沉没。 　　但即便如此，它也彻底失去战斗力。 　　但任务还是得继续。 　　白鹇号的协同高速护卫战舰‘白鹂号’在短暂地停顿后，选择加速，以锐角角度朝着伊恩等人所在的高速帆船撞来，它选择的插入角度极好，封锁住了赛楠几乎所有的规避可能。 　　而不用伊恩提醒，白雾主教也眉头紧皱，察觉到了从水下协同迫近而来的铠装。 　　“没事，主教阁下。” 　　在白雾主教开口之前，伊恩便提前道：“接下来的战斗，您不必参与，只需要保证船的安全就行。” 　　少年此刻凝视着正在不断靠近而来的飞焰地海军战舰，他握紧了手中从大队长处夺来的移风长剑，就连匍匐在其头顶的小妖精也仿佛感应到了紧张的气氛，用力地抓住了伊恩的头发。 　　接下来，就是接舷战的领域。 　　亦或是说，跳帮战了。 ###第318章 反跳帮 　　沙海之后的炽热国度，以血为尊的诸王之地，热情好客，恩仇分明，这就是泰拉人对飞焰地的印象。 　　飞焰地诸国是泰拉上最古老的国度与人类聚集地之一，当远焰先民于沙地坚土下，围绕水源修筑地下聚集地，成立第一个王国时，帝国的前身瑟塔尔城邦还未展开对奎诺尔平原上其他人类城邦的征服战争。 　　时至今日，飞焰地已经不再是定居在荒野地下躲避高热的居民，甚至发展出了极其强盛的海军，但他们的城市仍然有着诸多坚固的地下结构。 　　再加上他们的主要民族是铁之民与赤之民，故而即便是短兵相接，用武力争夺水源与耕地的习俗已经消失许久，但精神延续到了今日，培养出他们崇尚贴身战斗搏杀的传统。 　　甚至这个传统，在海上亦有所体现。 　　炮击过后，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两艘高速战舰影影绰绰地出现在雨幕彼端，眺望手发现这些战舰的瞬间就陷入慌乱，因为他们悬挂着近乎于海盗的私掠队旗帜，狰狞的刀锋与骷髅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显而易见，飞焰地那边彻底不要脸了，不过两国间的矛盾本来就不要脸，故而这应当算是果决。 　　“他们打算俘虏我们！” 　　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这的确是个正确的判断，两艘高速战舰匆匆而来，看得出已经放弃击沉他们的打算，而是打算依靠自己速度和吨位上的优势逼停俘虏他们。 　　这情况令绝大部分水手都面露沮丧之色，他们可不觉得自己能反抗的了职业海军。 　　这种颓废的心态，直到一艘高速军舰突然在一声悠扬的‘哐当’声后停在了原地，紧接开始在海浪中倾斜开始。 　　——不得不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气势汹汹的敌人飞奔来砍自己的时候，突然平地摔了一跤啃了一嘴泥更能提振士气的呢？ 　　——可能只有气势汹汹的敌人飞奔而来的时候，被路过的大鲨鱼创的快沉了这件事，才能超越吧。 　　“准备迎战！” 　　趁着鲨鲨成功逼停一艘战舰，伊恩高声指挥，这下即便是原本不打算抵抗的水手都拿起了武器。 　　‘干死这群婊子养的飞焰地杂种！’‘封海这么多天，我轰散你们啊！’——气势一到，这种粗胚的乡下人口号登时就涌现出来了。 　　就像是飞焰地人看不起帝国一样，帝国人一样看不起飞焰地，尤其是对方在好好的渔季封海，整的大家都没钱赚没饭吃，这当真是杀父杀母之仇。 　　不过这场战斗结束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快。 　　在接舷战开始前，飞焰地的高速战舰释放出了大片大片的灰红色雾气，在这雾气中，有着成群结队的‘葵蜘蛛’，一种和剧毒海葵达成共生关系的海洋节肢生物，它们可以顺着雨幕在半空中漂浮，会成群结队地袭击自己的目标。 　　飞焰地的军队习惯在跳帮开始前骚扰敌方，能够制造混乱和释放毒素的葵蜘蛛正是完美的生物兵器，这些只有人类拳头大小，浑身五彩斑斓的小型节肢动物簇拥在一起，就像是一团霞红色的云，它们朝着帆船席卷而来，就像是一团在半空中腾起的海浪。 　　一时间，刚刚才鼓起勇气的水手们差点又要投降了——他们看见这些漫天张牙舞爪的带毒玩意儿的瞬间就差点无法呼吸，握紧火器和渔枪的手指都捏的发白。 　　转瞬间，蛛浪扑腾而下，当即便有几位水手吓得瘫软在地，差点没给尿出来。 　　“严禁使用高危生物武器。” 　　但就在此时，白雾主教平稳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退下。” 　　他向前迈出一步，双眸中亮起蓝色的荧光，老者抬起右手，平稳地推开不存在的门窗，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扭曲着风雨，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面透明的墙壁，令雨点在这墙壁上飞溅起片片水花。 　　那群葵蜘蛛还想要靠近，猎取新鲜的血肉，但下一刻就被巨大的无形墙壁向外推开，倒卷着朝飞焰地战舰上跌落，令对方舰船上传来阵阵惊叫。 　　白雾主教不贸然杀生，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对付那些心怀恶意者。 　　不过接下来，他就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身形一闪，整个人没入水中，依照伊恩之前给的信息坐标，去找那些正在潜伏，意图将船击沉的铠装麻烦。 　　而伊恩当即抓紧时机，他手握长剑，一个纵越，妖精之翼启动。 　　少年在半空中踏水而行，几乎就像是一道白色闪电，几乎是紧跟着倒卷而回的葵蜘蛛群落来到了敌方战舰上。 　　——跳帮？谁跳谁的帮还说不定呢！ 　　虽然说着准备迎战，但伊恩根本没想过要在自己在的船上和人打接舷战，先不谈一群水手再怎么悍勇，也不可能和海军比战斗力，即便就是能又怎么样呢？到时候船只被破坏，他们只要没办法强迫这群飞焰地人开船，就注定会被后续赶到的主力舰队俘虏。 　　既然如此，不如去对面船上抓个活口，亦或是多杀几个人。 　　“有人登船了！” 　　军舰一方传来不可思议的呼声：“是个水属性升华者，妖精血——” 　　没等他把话说完，伊恩已经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冲锋。 　　大队长的移风长剑激发铭文后，可以搭配持有者的风属性源质制造出宛若链锯切割机一般的风压锯齿，轻而易举地粉碎骑士的铠甲，但伊恩没有风属性源质，他只是将其当成足够坚固的第一能级铁剑来用。 　　但完全足够。 　　剑光闪烁，雨幕中亮起一道弧形的水波，伊恩忽视周围那些葵蜘蛛释放出的神经毒素，他一剑斩出，仅仅是剑风就将雨水将两侧排开。 　　不，不仅仅是排开。 　　而是顺着剑刃所至的方向激射！ 　　之前释放葵蜘蛛的海军面对伊恩这一剑毫无反抗之力，为首的三人在触碰到水流时就像是被大锤命中那般倒飞而出，而挡住这水流激波的人下场更加惨烈——他们的脑袋被伊恩的剑锋砍下，吸引漫天葵蜘蛛兴奋地狂叫，朝着血肉飞散的方向汇聚啃噬。 　　从外人来看，就像是伊恩一剑挥出，雨雾与葵蜘蛛都听从其号令，顺着他剑锋所向之处奔流而去。 　　紧接着伊恩继续冲锋。 　　刚才他的突击固然击杀了几位没有反应过来的飞焰地海军，但他也同样被其他人包围，早已做好跳帮准备的海军已经抽出武器团团围上，而后方更有射击手举起火器对准伊恩射击。 　　但在他们发射前，伊恩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准心中。 　　而当他们再次发现伊恩，发现对方居然是俯下身贴着甲板‘滑行’——已经迟了。 　　视角盲区瞬间就令白发少年越过防线，出现在射击手的背后。 　　剑光一闪，三位射击手登时连人带枪械都被斩成两段。 　　肉块，血液和炽热的金属在雨幕中翻飞。 　　只有两点青色的光晕在昏暗的甲板上，漠然地闪烁。 ###第319章 斩人，创舰！ 　　对于飞焰地的这艘‘私掠舰’来说，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事情就朝着失控的方面演变。 　　没有升华者阻拦的情况下，即便是正规海军，面对伊恩时也像是羊入虎口。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可以和第二能级正面对战的特殊个例，战斗力强到超乎常理的存在。 　　想要挡住他，可以。但最起码要派上一个配合默契的八人小队。 　　但哪来的八人？ 　　即便是军队中升华者的数量也不可能遍地都是，鲸歌崖五千巡波剑士的辉煌乃是为了对阵百年一遇的海魔虫黑潮，是倾国之战，自那之后，鲸歌崖全面裁军，仅仅维持了七百位巡波者的常规编制。 　　当然，这不是说整个海军就只有七百位升华者，实际上数量数倍不止，但主战精锐和辅助部队的计算方式不同，半个生产者与脱产职业升华军人更不能一概而论。 　　飞焰地自然不可能在海军上比鲸歌崖还强，两艘高速战舰上一共有两位战斗升华者和三台海战铠装，这已经是相当强大的武力，在指挥者看来，两艘护卫舰，三台铠装，两位升华者足够镇压白雾主教，重伤未愈的歌塞大师以及依森嘉德和伊恩这两个年轻人。 　　结果未曾想，一艘护卫舰中途就差点被击沉，三台铠装能不能缠住白雾主教不好说，最起码剩下来的那一艘护卫舰，似乎挡不住伊恩一个人。 　　不过，经过这场骚乱，飞焰地的升华者终于搞明白局势，出动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了。 　　“舰长，左边！”有人高声报点，不仅仅是提示舰长，也提示了伊恩。 　　少年抬起头，他看见自己右侧的舰桥处骤然发生了一场爆炸，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就从爆炸的水雾中飞扑而出。 　　这位‘舰长’身材高大无比，简直就像是肌肉坦克，而他周身闪烁着淡青色的风属性源质，狂风层层增压，为他提供了更甚过这魁梧体型的庞大力量。 　　他手持的武器是一柄长棍，上面满是铭刻有铭文的铆钉，伊恩在短时间内看不清其具体的铭文结构，但是他看得出来一些和火与加热有关的铭文。 　　这根棍子敲下来，应该会爆炸。 　　“特制武器吗？” 　　伊恩根本没打算硬抗，即便他是沙铠学徒，而且似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点，但他也没打算暴露在这里。 　　少年猛地一跺脚，整个向侧后冲天而起，规避了对方居高临下的突袭。 　　轰！ 　　舰长手中金属长棍重重地抽击在甲板上，一次剧烈的高热空气膨胀加热了周边的水雾，制造出一次声势浩大的爆炸——船甲板居然被这一棍直接敲破，一个大洞出现在船面之上。 　　这威力令伊恩也都暗暗心惊，他不是挡不住，但是却未曾想，风属性的‘强化’居然可以让一个第一能级爆发出堪比炼金炮弹的威力。 　　再加上爆炸铭文，被这一棍子命中，即便是他也只能暴露真正实力了。 　　——不能小看其他升华者啊。 　　怀着这样的心思，正在半空中转向，闪避敌人火器射击的伊恩高呼：“依森！” 　　帆船上，金发的少年手持伊恩跳帮前，交付给他的‘水枪’。 　　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快就知晓如何使用这简单的铭文武器，之后就一直都在等待时机。 　　如今，伊恩一声呼唤，他便举起水枪，瞄准不远处的飞焰地舰长。 　　——滋——崩！ 　　嘭地一声，一道黯色的焰流从依森嘉德手中的水枪中喷涌而出，血色的黯淡火柱以高压朝着前方延伸，越过雨幕，穿透水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有着微微弧度的火线。 　　火线命中舰长的右臂，那里有层层叠叠的狂风护盾保护，一开始这位飞焰地升华者还不以为意，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 　　——这火焰会侵蚀源质？！ 　　因为不是伊恩自己亲自试用咏浪者和妖精之翼的力量增压激发，只是依森用源质激发增压铭文，故而火柱的冲击力很快就被挡住，但蚀火的杀伤力是伊恩目前来说见过最阴毒狠辣的。 　　纵然是母巢的血肉，都会被依森嘉德的血液腐蚀殆尽，更何况飞焰地的一个普通升华者？ 　　仅仅是一个呼吸，被黑色焰流命中的右臂就被烧穿了血肉，从侧面洞穿，朝着胸侧溅射。 　　舰长的动作被打断了，而降落在船板上的伊恩又是两剑，将合围上来的几位海军斩杀。 　　他此刻察觉到，自己被火种寄宿的左臂力量大增，而与血肉融合的摩瑞恩钢更是让这只手的源质传输和力量突飞猛进。 　　伊恩左手挥剑，剑光的速度快到近乎无形，就连朝着他射击而来的子弹都被切开——电光石火间，阻拦在伊恩和舰长间的飞焰地士兵已经全部都被斩杀亦或是砍断了肢体，令血雾弥漫。 　　而被血雾笼罩的白发少年长剑划地，将船板切开挑起。 　　手腕一震，水雾携裹着坚木的碎片，朝着面露肃然，严阵以待的舰长喷射而去，就像是霰弹枪的弹药。 　　嘭嘭嘭！失去一臂，身体失衡，难以快速运动的舰长只能抬起握着长棍的手挡在脸前，然后正面朝着伊恩突击。 　　堪比霰弹枪威力的水流冲击轰击在对方的手背上，被护体的狂风卸去大部分力道，并没有制造出多少伤口，‘岚甲蜜獾’就是这样一种极其坚韧强大的魔兽，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破他的防。 　　但的确有效果，这从舰长放下挡住脸的手后，露出了被震出鼻血的脸庞就能看得出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等待另一艘高速护卫舰协同进攻的选择错误了，对方的实力远超所有人想象，虽然那个白之民少年没有展现出超过第一能级高阶的力量，但他的剑术之精湛谨慎，简直就像是磨砺了十几年一般老练。 　　所以他才必须要全力攻击，因为倘若继续缠斗下去，已经失去一只手臂的他只会被谨慎的对方一点一点放干身上的血，然后不战自败。 　　但此刻，他却惊讶地看见，伊恩并没有举起移风长剑，而是抬起空无一物的左臂。 　　一股深蓝色的源质凝聚在他的左臂处，海浪咆哮般的声音响起，令缠绕在少年左臂处的青色金属纹路一条条地明亮起来。 　　如若歌塞大师位于此地，他就能察觉到，以太结晶龙喷射吐息的蓄能前奏与如今伊恩左臂处的光纹明暗节奏极其相似。 　　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接下来，便是挥拳。 　　只是一记左勾拳，携裹着宛若海潮般的浩荡源质，伊恩的拳就轰开了舰长的防御，紧接着被右掌紧握的长剑，自下而上地上撩。 　　冰冷的长剑切开血肉，舰长冲锋的势头被止住了，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鲜血悄无声息地在脚下溢满。 　　最后，他被一分为二的巨体仰面倒在血泊中，尸体撞击在甲板上的力度，令所有人都清晰感觉到了一阵震荡。 　　伊恩也有些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尸体，然后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这么厉害？ 　　但伊恩并没有真的发呆，而是向后一个仰跳，在飞焰地海军从自己舰长于短短十几秒内就被斩杀的震惊中跃入海内。 　　在妖精之翼的支持下，他只用了五秒不到的时间，就从海面上飞奔回了高速帆船。 　　而后，便是鲨鲨的回合。 　　轰！ 　　伴随着鲨鲨欢乐的高呼，巨大的震荡传遍整个护卫舰船身，赛楠已经再次扬帆起航。 　　而这一次，就不会再有船能追上他们。 ###第320章 欢迎回家 　　直到最后，‘私掠舰’上的士兵也没能登上赛楠驾驶的快速帆船。 　　当伊恩回来时，他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或者说，他就是货真价实的英雄。 　　以一人之力，最多加上一位战友的协助，就单枪匹鲨挡住了一整艘战舰的突袭，如此行为，又怎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了？ 　　不谈那些多少有些夸张的水手赞美，即便是击退了铠装归来后的白雾主教都认为，伊恩解决掉那艘护卫舰的速度快的有些惊人。 　　“单人夺舰一事虽然并不罕见，但以你的年龄来说，这个速度简直可以说是奇迹——即便是如今纵横风暴洋的诸多大海盗和传奇船长中，有这样事迹的也不多。” 　　鲨鲨并没有走远，而是继续随同帆船前进，直到前方隐约能看见哈里森港的轮廓，而帝国十九军团的南海舰队也开始朝着帆船靠拢护卫时才悄然地在伊恩的指示下离开。 　　两艘悬挂帝国旗帜的驱逐舰靠近后，保护着快速帆船归港。 　　他们本是要来帮助可能已经被‘袭击’的船只解决掉飞焰地的私掠舰的，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要保护的目标不仅不需要救援，甚至分毫无损。 　　在知晓敌人居然都已经丧失追击能力后，这次救援行动的指挥官葛文男爵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尤其是，名义上的功臣，是伊恩以及依森嘉德两个十四岁的少年，其他人也就在后面喝彩鼓劲了。 　　——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和侍女玩捉迷藏呢！ 　　葛文男爵实在是感到费解，依森嘉德也就罢了，有这个实力正常，而且功劳这种事情让给侯爵的孩子也不奇怪，但伊恩…… 　　根据格兰特子爵给的资料，他不是一个炼金术师和鉴定师吗？怎么实力这么强？ 　　但面对歌塞大师的保证，他不相信也得信，就更别说理论上根本不会撒谎，哪怕会，也绝对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撒谎的白雾主教了。 　　“我们会尽快派遣其他军舰，尝试俘虏那些抛锚的‘私掠舰’的。” 　　他如此保证道，然后在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递回港口和子爵所在。 　　南海仍被暴风雨笼罩，大遗迹群的异动对气候的影响是全方位的，最起码半个月内，这样的异常气候都会持续下去……但大风暴再也不会出现了。 　　三艘战舰划开水雾海浪，以不快不慢的稳健速度在海面上航行，不多时，他们彻底进入哈里森港的近海。 　　在这里，已经可以遥遥看见子爵的府邸以及新城区的炼金中心，一道道雷光被动力引擎从天上的雨云中牵扯下来，汇入炼金工坊的炉心中。 　　这一幕，倘若是第一次见，必然给予人相当震撼，但在持续观看了三四年后，任何一位哈里森港人都只会觉得熟悉与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毕竟，只要有雷，公共澡堂的水便可以更热一点。 　　高速帆船上的水手发出一阵阵欢呼，甚至就连霜蝶也都雀跃地翻腾了一下，短暂地离开了伊恩的头发，也不知道它究竟高兴个啥。 　　随着舰船的继续前行，雨幕背后隐隐浮现出一支巨大舰队的轮廓，而当那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时，伊恩才看清楚，那正是平日驻扎在瑙鲁城的南海舰队——这些巨大的铁甲舰似乎刚刚经历过一次战斗，如今正在港口修整，补充物资。 　　港口处，亦有许多人正在等待。 　　正如船上的人期待地凝视着陆地，陆地上的人也翘首以盼地看向大海。 　　终于回来了—— 　　即便是一向冷静如伊恩，此刻也不禁长吁一口气，神态放松了许多，就更不用说依森嘉德。 　　这位金发少年原本在船舷处站的笔直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仿佛是要立刻摔倒，但好在他在一阵晕眩后立刻清醒过来，牢牢地抓住了船舷。 　　不然的话，他很可能在回到港口前就跌进海里，出个洋相。 　　甚至就连歌塞大师都摸了摸胡子，这位老者一脸恍若隔世感——他作为一名炼金大师，这么多年来，类似刺激的经历也没多少。 　　南海大遗迹群之行如果不是有太多不能透露不能讲解的东西，他恨不得将这一切写成一本书，亦或是写入自己的自传中，绝对畅销。 　　至于一直都在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更加透明的安多尔……却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事到如今，是生是死，已经轮不到他自己主宰了—— 　　“别担心。” 　　而似乎是感应到了对方的恐惧，以及隐藏在恐惧之下的，那一丝隐藏极深的‘释然’，伊恩转过头，看向这位精灵海盗船长。 　　他微笑着对着对方点头——虽然这个笑容让安多尔更加感觉不安——轻声说道：“接下来，只要你不离开歌塞大师他们身边，你就不会有危险。” 　　“但也别想着逃，那样的话，你就必死无疑。” 　　“我知道，我知道——” 　　安多尔连忙连连点头，他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海盗船长本还想要继续保证，但却发现伊恩没有继续和他说话，而是看向了码头处。 　　少年看见，有位身材矮壮的老人站在栈桥上，等待船只的停靠。 　　普德长老脸色原本沉的像是黑炭，但真的看见伊恩没缺胳膊少腿，一脸微笑在船边朝他挥手时，却又不禁露出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 　　或许就连老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也同样地笑了起来。 　　而被老人牵着手的白发男孩睁大自己绛紫色的眸子，他亦是开心地对自己的哥哥挥手，这一幕也令伊恩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依森嘉德注意到这一点，他一开始也笑了起来，为伊恩这颇为少见的一面感到喜悦，也为自己战友的喜悦而喜悦。 　　毕竟，无论是在遗迹，还是在城内，伊恩一向都是运筹帷幄，似乎掌控一切，冷静到似乎不会有除却没有表情外的任何表情的姿态。 　　可这笑容却证明，即便看上去是一台只会理性思考并选择‘正确选项’的伊恩，也是一个活生生地人，有着家庭与亲人的人类。 　　依森嘉德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更加理解伊恩了。 　　可随后，回忆起了这一切惊心动魄冒险的源头，自己的叔叔——这位贵族少年便陷入茫然地沉默，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想些什么，才能不刺痛自己的心。 　　“说实话，依森，虽然可能有点难听。” 　　此刻，伊恩侧过头，他注意到了依森嘉德情绪的低落。 　　他伸出手，拍了拍依森嘉德的后背——这是伊恩难得主动去接触其他人，表示自己对他人的认可。 　　少年认真地说道：“你这样是没办法搞清楚真相的……无论是你叔叔的行动，亦或是你外祖父的计划，就以你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瞒过他们的。” 　　依森嘉德身子一颤，他缓缓抬起头，与伊恩对视。 　　伊恩淡淡道：“我很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你似乎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亲人可以信任，叔叔想要杀自己——虽然他嘴上说着是为你好——父亲对这一切都有着难以理解的沉默，而母亲是否知道外祖父的计划？而我们的那位守土者陛下，又对你们埃伦家族有什么谋划？” 　　“你感觉到，自己虽然是贵族，但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真正地去依靠……你似乎比街边随便一个玩耍的幼童都要无力，都要迷茫。” 　　“你甚至在恐惧——你不想让这艘帆船靠岸，因为一旦这船靠岸，你就要从一次盛大且精彩的冒险中脱离，重新回到你那充满阴谋与背叛的家庭中去……你并不害怕会导致你死亡的危机，但你却畏惧一个冰冷且没有感情的家。” 　　“而你已经知晓真相，无法再像是过去那样，傻乎乎地对一切恶意的目光浑然不觉。” 　　依森嘉德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他咬着牙与伊恩对视，那双湖绿色的眸子中满是茫然混杂着愤怒。 　　这愤怒并不是对伊恩，而是对他自己…… 　　对还在恐惧的自己。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地咬牙低语：“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伊恩，我不是傻子！我都明白！” 　　“但我又能怎么样？是啊，冒险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但我又能去哪里……” 　　他的语气变得萧索：“……我又能去哪？” 　　“你正是因为聪明，所以才无法欺骗自己，故而感到痛苦。” 　　伊恩注视着眼前语调突然低沉下去的金发少年，他沉吟了一会，然后道：“听着，依森，帕特里克死前对我说出了真相，事情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但也的确足够可怕——你不用担心有家不能回，但也要小心其他人的欺瞒与背叛。” 　　伊恩认真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么回岸后，等这件事的风波结束，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这件事。” 　　“那时，估计你也冷静下来，可以思考思考对策。”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能帮忙给点建议。” 　　依森嘉德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可轮不到我想不想帮你。”而伊恩嘴角翘起，他知道对方在思考什么，依森嘉德在人情世故方面进步很快，但脸上的微表情还是和明说没有区别。 　　少年刻意地摇头叹气道：“可我之前已经实际上地帮助了你——我觉得你要面对的那些家伙，恐怕不是那么会听解释的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选边站了。” 　　“更不用说，倘若我以后想要更进一步，重现家族的荣耀，那肯定也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我觉得，咱们现在起就是同阵营的人。” 　　“与其思考为什么，你不如多想想，应该付多少酬金，才能对得起我对你的帮助。” 　　依森嘉德有些怔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同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说会帮助他的时候，他便忽然心安不少。 　　——倘若，有伊恩帮助自己的话…… 　　那么或许，有许多难题，就不再是难题。 　　船靠岸了。 　　“让您受惊了，这是我们的失职！” 　　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正在接受南海舰队总管的拜访，作为贵族和帝都知名的炼金大师，他们显然有其他应酬需要应付。 　　而伊恩顺畅地下了船，然后大步迈向埃兰与普德长老。 　　“嘿——小胖墩！”轻笑着伸出手，将一路小跑，飞扑而来的埃兰抱住，伊恩打趣着因为钢骨显得有些沉重的小男孩：“怎么越来越重了啊？是不是在普德长老那里吃的太多了？” 　　“哥哥，我不胖！” 　　这话显然激起了埃兰的不满：“而且，普德爷爷，不会做饭！他家的菜，味道一般！” 　　哈哈一笑，伊恩就这样，抱着埃兰，看向身前沉默屹立的白发老人。 　　“长老。” 　　少年真诚地说道：“我回来了。” 　　普德长老本想要斥责些什么，但此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老人只能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叹息着摇头道：“你这不怕死的小鬼……罢了，平安就好。” 　　“欢迎回来。” ###第321章 结晶之手 　　或许是一种奇特的巧合，亦或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南海暴风雨本来就是遗迹变动造成的异常现象。 　　在伊恩等人回到哈里森港后，暴雨便逐渐停歇。 　　雨幕稀疏起来，厚密的阴云逐渐分开，露出背后明耀如金的阳光。 　　当众人看见一道道光柱自南海天穹处垂落碧海时，才有些恍然地想起，如今的时间点还是正午，只是连续数天不见天日的阴晦天气让他们无法准确把握时间的精度。 　　下船后，伊恩第一时间就被普德长老拉去白之民的长老厅。 　　理论上，刚刚从迷宫回来的伊恩在必须在第一时间接受十九军团的询问，毕竟牵扯到这个级别的大迷宫，别的不说，保密协议肯定得签一份。 　　但帝国这种政体，就代表‘理论’基本不可能出现，而‘特例’到处都是。 　　先不说歌塞大师都特意嘱咐了‘不要去打扰人家年轻人’，他们懒得自找麻烦…… 　　就算是有较真的人非要问询情况。 　　那理论上，伊恩是登录在册的官方升华者，第一能级，划分在南岭哈里森港总督格兰特子爵麾下，是‘市政厅专职鉴定师’与‘哈里森港官方炼金术师’，天才灵能者，名下还挂着本地白之民的一个商会，实打实的地头蛇人物。 　　他这个规格，需要主官级的人物亲自主持问询过程，还得供茶点香，这样才合乎礼仪。 　　假如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几乎所有高层正在对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嘘寒问暖，哪来的时间找伊恩。 　　回过头给一份报告意思意思得了，大家都忙，没有帝都监督和巡监骑士，谁乐意真的费劲干活。 　　说到底，帝都才给多少钱？值得他们没事找事，给别的升华者和地头蛇添麻烦嘛。 　　“具体情况，我就不问了，等会你挑些我需要知道的东西告诉我，让我能给子爵一个交代。” 　　长老厅内，普德长老放下雨伞，解开外层已经被雨水浸湿的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现在，去洗个澡……自己闻不出来，满身血味。” 　　他换上一身长袍，然后拿出一套换洗衣物，递给伊恩：“我倒是无所谓，别让埃兰不舒服。” 　　“咦？” 　　一路抱着埃兰回来，询问对方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完成每日作业的伊恩微微一怔。 　　他是真的忘记血腥味这回事了——最近这么几天他在遗迹中杀的人和兽实在是太多，确实已经有些麻木。 　　不过仔细想来，不久之前他还杀了十几个飞焰地海军，血味重确实不奇怪。 　　少年低下头，看向正对自己眨巴眼睛的弟弟：“很难闻吗？难闻记得说呀。” 　　“才不会！”而男孩理直气壮地回复：“闻不出来！” 　　伊恩琢磨了一下，他记得埃兰的感知迟钝最近这几年已经好转不少，嗅觉虽然还是有些不敏感，但血腥味应该是能感觉出的才对。 　　普德长老没好气道：“好了，哪怕是你满身臭鱼味埃兰也不会说难闻的。快去洗澡，想要吃什么说一下，最近这几天在遗迹里肯定没怎么吃好吧？” 　　“根本没吃。”伊恩将乖乖的埃兰放下，然后拿起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浴室：“不过体力药剂喝了不少，感谢歌塞大师，我起码喝了一百塔勒的量。” 　　“体力药剂啊……” 　　普德长老显然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毕竟当年他也是帝都大家族的一员。 　　老人语气有些复杂地重复了一次，然后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多叫点菜吧。” 　　二楼的洗浴室平日是普德长老自己自用，最近这些年还增添了一个温泉浴池，算是模仿新城区的公共澡堂，鹅卵石铺就的浴池底甚至还有按摩脚底的作用，很受上年纪的老人欢迎。 　　虽然泡一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伊恩也不会真的在家人都在等自己吃饭的时候去泡澡——他打开水管冲洗身体。 　　哗…… 　　水流倾泻而下。 　　不得不说，子爵这些年的建设的确有其成果，虽然由炼金炉心余热供应的热水没有普及整个哈里森港，但最少百分之八十的居民区都可以使用。 　　从领导者的角度上来说，格兰特子爵是一位相当出色的领主。 　　他的确令自己的领地越来越好，虽然并不能顾及到每个人，而且自己享受优先，但他的确会为了人民的未来去奋斗。 　　但人并不是完美无缺，正如同帕特里克死前所说，他的这位友人野心并不大，如果没有意外，或许子爵终其一生都会尝试将哈里森港建设地更好……但倘若他有了更大的野心，那他就会竭尽全力地为那野心服务。 　　无论是针对遗迹群，还是针对土著，艾尔斯·格兰特都有其手段和毅力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只手……” 　　伊恩洗的很快，倒不如说，他原本身上就没多脏——血气大多都是沾染在他的衣服上，而少年的肉体有着源质保护，就连刀剑都不能加身，更何况区区污物？他清洗自己的身体和头发，与其说是清洁，不如说是一种仪式感，一种习惯。 　　他在这个时候可以更加清醒地思考一些问题。 　　用浴巾擦干身体，伊恩打算换上干净衣物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左臂。 　　与摩瑞恩钢和火种炉心融合的左臂。 　　这只左臂如今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结晶玉质感，尤其是前臂处特别明显，就像是一种纯白的玉石，上面蚀刻有青色的金属纹，随着伊恩体内源质的循环明暗。 　　不，并不是青色，而是摩瑞恩钢的那种半透明的纹路——只是因为伊恩的源质渗透，令它呈现出浅青色。 　　这只手臂很重，令伊恩的重心都略有偏移，但这问题倒是不大，升华者本就要适应这些特殊身体结构带来的改变，这都适应不来，以后也别战斗了。 　　至于外形，伊恩有一套炼金手套，可以遮住这部分，不过大臂和肩部的青色纹路就无法盖住了……但一般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在泰拉，无论是铭文徽记还是战纹都很常见，尤其是这种有着土著文化氛围的边疆地区更是稀疏平常。 　　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算不算我的第四个第一能级升华器官？” 　　对着镜子，伊恩眉头紧皱地点着镜子中自己的几个升华器官所在：“肝－沙铠岩核，胸腺－沃土之心，脊骨－净岩晶骨。” 　　“银色芯片上，咏浪者的‘微潮之珠’与‘咏浪之喉’——再加上转接妖精血脉的‘妖精之翼’，我的六个升华结构，才是我比一般升华者更加强大的本钱。” 　　“但我还可以更强——无论是修复老师留给我的古龙心核，还是尝试转化为妖精血脉，亦或是第四个沙铠学徒升华器官，我都能变得更强。” 　　只有超越极限的强，才能一步步铸就通向第六能级的道路。 　　当然，在未来，伊恩认为自己肯定可以找到一条更加方便的，通向第六能级的道路……他认为第六能级并不像是老师想象的那么复杂困难，非要打通五个极限器官，才能进阶极之域。 　　一定有一个关键的诀窍，可以让第五能级顺利地踏上第六能级，也能让抵达第五能级的道路更加通畅。 　　但因为他们前无古人，可见的未来也后无来者，所以他们只能去试。 　　这便是传承的意义，以及‘先驱的意义’。 ###第322章 埃兰的灵能潜势 　　原本伊恩计划的很好——在南海遗迹群的冒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向埃伦家族要求‘妖精传承’作为报酬。 　　这不仅仅可以让他明面上有着妖精血脉这个强大且极具潜力的传承，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妖精材料，为第二能级和未来的更多升华器官做铺垫。 　　接下来，依照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的想法，他大概率会被推荐去授勋，成为一名名正言顺的‘骑士’，然后就可以开始自己的游历之旅，寻找更进一步的资源，以及增加自己的阅历。 　　在游历的过程中，伊恩会尝试构筑第四个升华器官，然后再进阶第二能级。 　　他的源质储备早就足够，甚至现在，只要魔药到位就能直接突破，他早就做好准备。 　　但这次，因为以太结晶龙最后的馈赠，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虽然是好事，但计划一乱，许多事情都要重新开始计算。” 　　伊恩颦眉思索，他凝视着自己镜子中的左臂：“理论上，只有到第三能级‘石之领主’时，我才能吸收摩瑞恩钢，将其塑造成自己的血肉骨骼，并以此为基础，铸就灵态神经网络，进而将肉体和灵魂融合，显化出‘心光体’。” 　　而现在，绝大部分摩瑞恩钢，都成为了容纳火种炉心的容器，它们并没有塑造成神经网络，而是成为了源质传输的管道。 　　如今，伊恩的左臂，已经可以视作高等级的铭文武器，他甚至可以在自己的左臂处铭刻一些铭文阵列，将其视作铭文基座，发挥出各式各样的作用。 　　从通讯到操控水压水流，从净化身体到全自动修行，这只左臂能发挥的效果和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令少年一时间陷入沉思。 　　“应该不算。第四个升华器官，必须是我能完全掌控的，左臂和心核都是如今并不完整的结构，不能让我突破极限。” 　　思索了一会后，伊恩将自己的左臂中蕴藏的升华器官，命名为‘以太结晶’，并将其视作和古龙心核一样，因为意外而得到的，超过如今自己这个等阶所能拥有的‘高级升华器官’。 　　除却现在就能提供强劲无比的超规格的能力外，这种高级升华器官，能在未来伊恩进阶第三能级和第五能级时，少收集一份魔药材料，节约时间。 　　而且，以太结晶的进阶谱系很完整，只需要将其不断完善，它就足以成为第五能级的升华器官。 　　再加上古龙心核，伊恩的第五能级魔药，恐怕只需要收集两份材料，就能直接进阶，再去尝试整合‘极之域’。 　　“进度又被加快了，虽然不是现在，但以我如今的力量，一般的第二能级都无需惧怕，只有格兰特子爵和白雾主教这样，亦或是其他驾驶着铠装以太武装的强者，我才需要规避。” 　　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去穿衣服，伊恩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再从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他们那边，弄点土属和第二能级妖精传承的材料过来了。 　　毕竟，虽然遭遇种种意外，但他们还是完成了任务，在伊恩的帮助下得到了两枚结晶龙蛋。 　　别的不说，他要点报酬绝对不过分。 　　离开浴室，伊恩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普德长老显然早就预先预定了不少菜色，就等着他回来能吃上新鲜热乎的饭菜。 　　不过，还来不及感动，正在给自己系着头发的伊恩就发现，自家弟弟居然恰好在浴室门口等着自己。 　　“怎么了？” 　　他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是在外面等我吗？没必要，快去吃饭吧。” 　　“没有等。”但埃兰却露出笑脸，轻柔地说道：“我知道，哥哥，你的状况。” 　　“我知道，你会现在，出来。” 　　伊恩微微一愣，然后他就察觉，普德长老也出现在门侧。 　　一种预感在少年心中出现。 　　“是的，他知道。” 　　老人面色平静地点头，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喜悦，自豪还是忧虑，复杂的感情在老人脸上的皱纹中纵横交错，最后凝结成了一个淡淡地笑容：“我原本以为，埃兰会比我更加焦虑你的安危，毕竟你消失在暴风雨中，被卷入迷宫，又有三天没有任何消息。” 　　“我去接他时，却发现这孩子乖巧的很，斯科特守在门口，和我说埃兰不仅没有哭闹，甚至认真背诵完了你给他定下的阅读课文。” 　　“我说让他不要担心你，由我来照顾他几天时，这孩子却反过来安慰我，说你现在非常安全……甚至非常开心，非常的喜悦。” 　　侧过头，普德长老深深地看了眼埃兰，然后与伊恩对视道：“伊恩。” 　　“我怀疑埃兰也具备一定的灵能天赋。” 　　老人的语气肃然：“他不是对你怀有信心，而是真的能感应到你的情况！” 　　伊恩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继续系头发，令白色长发铺散开来。 　　“……埃兰？” 　　过了好一会，他才蹲下来，认真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你真的感应到了？” 　　“嗯。” 　　而男孩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一开始，很愉快，很轻松，就像是，吃到了，约定好的，甜味炖菜。” 　　“然后，哥哥愤怒，就像是，遇到傻瓜。” 　　“中间，很复杂，开心，又恍然。” 　　“最后，哥哥心中，满是遗憾，却，充满决心。” 　　“我能知道，就像是，哥哥，近在眼前。” 　　情绪的描述，本就是最为复杂的事情，即便是成年人有些时候也无法详细描述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但埃兰却能灵活使用各种形容与类比，描述伊恩一开始探索遗迹的雀跃，以及之后知晓飞焰地特战队‘得不到就摧毁’行动指导的愤怒，还有最后对阵母巢时的心情。 　　这是真的，真实不虚的。 　　【埃兰】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白垩之民变种）】 　　【无能级·幼年体·等待·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潜势待觉醒】 　　【该人类个体有潜在的灵能天赋，不过这个天赋还在潜伏。随着成长以及情绪波动，灵能力量将会逐渐在该个体身上逐渐觉醒】 　　【强烈的情绪刺激会加速该潜质提前觉醒】 　　【身体材质……碳基生命】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7.2651基础单位】 　　【……】 　　双目中流淌着银青色的光晕，伊恩轻声道：“灵能潜势……” 　　“埃兰……”他一时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灵能者的觉醒，都伴随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埃兰虽然现在还未觉醒，但是对方究竟是因为怎样的忧虑，才能略微感应到自己的心情？ 　　自己……或许的确的确让家人太过担心了。 　　所以，此刻少年又是喜悦，又是忧虑地关切道：“感应到我心情的时候，你自己的心情如何？” 　　“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亦或是脑袋特别疼？” 　　“我？我想要，知道。” 　　眨了眨眼，埃兰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个问题，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找到了确切的形容。 　　男孩笑容清澈：“就像是，想要知道，舅舅那样。” 　　“哥哥，我想知道，什么时候，你能回来。” 　　“我就是，这么想，然后……” 　　“便知道。” ###第323章 战后大餐 　　说实话，伊恩在听见埃兰说这些话的那一瞬间，觉得埃兰的灵能天赋指不定比自己都好。 　　他是在濒死之时觉醒了宿慧和灵能，在迫近死亡的恐怖下才激活了这方面的天赋——或许还有来到异世界的喜悦与期待。 　　总而言之，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堪称山崩海啸，倘若在其他人身上出现这些事情，那么觉醒出灵能或许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埃兰仅仅是想要知道自己的情况，就激发了灵能潜势，未来随着成长，就有极大可能觉醒出灵能。 　　对比一下，谁的天赋高不用多说了吧？ 　　但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 　　伊恩知道，自己的感情并不浓烈，甚至可以说是比较薄情的那一类人，除却几个真正关心的人，一般人的死活他根本不会有什么波动。 　　或者说，他不在乎。 　　而埃兰……很在乎自己。 　　或许比伊恩在乎埃兰，还要更加在乎自己。 　　“……真是……” 　　蹲下身，伊恩给了自己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埃兰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而一侧，普德长老看见伊恩和埃兰的对话，就知晓自己的猜测的确是正确的。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是叹息，而是一种难以释放的喜悦。 　　虽然，埃兰觉醒的灵能也不是直接战斗一系，但灵能这种东西……有就是有。 　　在泰拉这个世界，有就比没有好。 　　“去吃饭吧。” 　　他并不是想要打断兄弟二人的情感交流，只是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一起在餐桌上吃吃饭才是最好的选择。 　　普德长老准备的饭菜非常丰盛，且非常有哈里森港的特色。 　　蜂蜜烤肉，蛤蜊奶油浓汤，海葵土豆炖鸡，甜浆果炖菜和清煮白针叶。 　　“真丰盛啊！” 　　虽然听上去只有五道菜，但伊恩真的看见时，还是感到一阵震惊。 　　蜂蜜烤肉大概是伊恩自己腰那般，是肉牛的一整块眼肉截取了最精华的一部分烤制而成，普德长老亲手用刀切下一块还在滋滋冒油，夹杂着甜甜焦香的鲜美肉块，油脂和肉汁都从烤肉切面处溢散出来。 　　老人将切好的烤肉放在伊恩身前的盘子中，还给他手旁放了两瓶佐料，然后又给埃兰切了一块。 　　埃兰倒也不是不吃肉，而是比较喜欢吃鱼——先不说埃兰不是精灵，哪怕是精灵，也不是只吃素，而是因为他们定居在森林周边，周围适宜作牧场的宽阔草原地带大多都被苍天王庭占据，无法放牧养殖大量畜类，故而蛋白质大多选用豆类这种植物蛋白来补充，以及各式各样的鱼。 　　这种长时间的饮食习惯，也导致了后世所有精灵的饮食趋势。 　　只是眼前这块烤牛肉实在是太香了，对于正处于发育期，体内钢骨还在成型的小男孩来说，这份充满了脂肪和蛋白质以及糖分的烤肉实在是无法避免的诱惑，故而在看了眼哥哥和长老，得到‘你快吃’的眼神后，便立刻开心地举起刀叉享用起来。 　　“嗯嗯～好香！” 　　至于伊恩，他环视眼前的菜肴，然后看向普德长老，疑虑道：“吃的完吗？” 　　“升华者还有吃不完的道理？”老人嗤笑一声：“自己人还装什么？你的传承吃多少都不奇怪吧。”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所以伊恩也不客气，撒上佐料后就也立刻开动。 　　不得不说，禁食一段时间只吃体力药剂后，再吃有滋味的食物，感觉就实在是太过美妙了，肉牛的肉质极其肥嫩鲜美，虽然谈不上什么入口即化，但也算得上是鲜香口感俱全，吃起来很容易一口跟着一口，完全不用花什么力气就可以解决掉一大块。 　　而蛤蜊奶油浓汤更是香浓醇厚，不仅不腻，带着些许香甜味的小贝肉加上暖洋洋的奶油汤，喝下来的感觉，就像是将在南海遗迹群深处沾染的阴冷寒气全部都驱逐，从骨髓中就散发出一股热气。 　　而海葵土豆炖鸡，就是哈里森港的特色菜肴了。 　　首先选取鸡骨极快洗净后加水炖汤，再将精嫩的鸡腿肉置入酱料中腌制入味，然后下油两面煎香，倒入之前准备的鸡汤和切好的土豆炖煮煮开后小火慢炖。 　　然后精选那些肥美粗大的海葵，洗净后在根部划开小口，置入香料与浆果液翻炒去腥入味，接下加入猪油翻炒，炒香后再倒入鸡汤炖煮，火候差不多，也即是汤汁转白时转入鸡肉锅中继续炖煮半小时，等到鸡汤浓稠时再开锅，鲜香之味便可充盈满屋。 　　伊恩给埃兰夹了一块鸡肉，舀一小碗炖海葵，然后又为普德长老倒酒，之后再品尝美味。 　　很好吃，无论是鸡肉还是海葵，都鲜嫩无比，尤其是炖煮了这么长时间的海葵，就如同膏冻一般甘滑，品尝起来足以称得上是享受。 　　含住一块，用体温将膏冻缓缓融化，那种鲜香的味道将会渗入口腔中的每一处，再缓缓咽入咽喉，渗入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但真正的享受，或许还是这种温馨，安宁，和家人在一起的环境。 　　普德长老一直都在注意伊恩，他察觉到，伊恩身上那种凌人的锋锐感正在逐渐淡去……并不是消散，而是收敛，一种内蕴的锋芒。 　　他心中既是为伊恩感到骄傲，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伊恩是极其骄傲，甚至可以说是傲慢的人……这一点，老人早已知晓，并已经习惯。 　　伊恩的心中勃发着一种足以刺痛任何人的力量，这种强大的渴望足以让绝大大部分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与莫名其妙——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一心一意地追求远方与星空是一件浪漫且必须的事情。 　　这并不是一种错误的想法，因为在有人仰视星空的时候，确实需要有人凝望大地。 　　只是伊恩的意志，尖锐到了会让许多人感觉到荒谬的地步。 　　——为什么可以有人如此毫无迟疑且坚定地，持有这样一个浪漫到不切实际的想法？ 　　仅仅是伊恩这种人存在，就会令一部分人感觉不适，他们会觉得这种想法好高骛远，不可思议，不合常理，以及‘不切实际’。 　　但先不谈梦想本就是这样的东西。 　　持有灵能者，又怎么可能是‘正常人’呢？ ###第324章 虫巢之梦 　　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温和，灵能者，尤其是后天觉醒灵能的灵能者，对于常人而言，他们的想法绝对有一部分是疯狂且不可理喻的。 　　普德长老深深地知道这一点，他知晓，先知是傲慢的，灵能者是疯狂的，他们自己可能并不觉得，但非灵能者都能察觉到，灵能者身上萦绕的那种异常的尖锐感。 　　仿佛就是……突破了一层面具，展露出真实自我的锋锐。 　　那或许就是灵能的本质，源自于本性本灵的……一种渴望的具现。 　　这的确是独一无二的象征，但却也是令普通人会下意识远离灵能者的缘由。 　　在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时间，人们都佩戴着虚假面具，遮掩真实自我。 　　看见一个人真实的一面，就足以让人感觉到畏惧和不适。 　　举个简单的例子，简直就像是看见亲友突然发狂，大声说出自己的各种兴趣爱好，喜欢看的作品类型和游戏种类，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光之美X女和各种假面X士奥X曼特摄，甚至是大声说出自己的性癖…… 　　尴尬，太尴尬了，恨不得离这样的人远一点！ 　　尤其是这个人一点都不害臊，说出来后居然还能如此神色平静地和其他人交流。 　　所以…… 　　反而会有些羡慕和嫉妒。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如此真挚，如此不加掩饰，如此不畏惧他人的目光与嘲笑？ 　　人们会远离灵能者，尤其是暴露了自己执念的灵能者。 　　可伊恩的梦想，却需要很多人帮助。 　　伊恩知晓这一点，所以他一直都在收敛自己的锋锐，带上面具，与绝大部分人去交朋友，去让他们感觉到亲近，去让所有白之民认可他，相信他能为他们带去更好的未来。 　　但就在刚才，普德长老却从察觉，伊恩身上那层伪装的面具破碎了——战斗，杀戮和决心令他的灵能更进一步地成长，以至于他都忘记收敛那一层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面对一位先知，任何人都会感觉到的那种，仿佛自己的一切都会被看透的压迫感。 　　普德长老本想要找个机会提醒伊恩，但却未曾想，对方在此刻，居然本能地收敛了这锐利的意志。 　　“是因为埃兰吗？” 　　如此想着，普德长老本想要轻酌一点小酒，但却看见伊恩正在注视自己。 　　“谢谢你，长老。” 　　他看见了这样的口型，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他看见伊恩微翘的嘴角，感应到真诚的谢意与亲近。 　　伊恩很少对其他人表示亲近，他可以很温和，表面上与许多人打成一片，他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朋友——但他总是很少地，真正地去亲近其他人。 　　端着酒杯，老人微微失神。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无论是从一心一意专注在学术上的母亲身上，还是出生前就离开，死在冒险中的父亲身上，亦或是昔日家族中所有的长辈身上，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没有孩子，也不曾想过要孩子的他，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温暖在心中蔓延。 　　——母亲。 　　心中如此想到，他也对伊恩露出微笑，点头示意对方快吃，补充营养和体力，然后喝下一口甘甜清香的蜜酒。 　　老人垂下双眸，闭上眼睛，感应着滚烫的酒水混着咽喉进入胃中。 　　一种……温暖的感觉。 　　——或许……我已经不再是想要实现您对我的祈求，完成您的愿望，让家族再次复兴。 　　——我……或许仅仅是我。 　　——是我想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家族。 　　一个温暖的……家。 　　吃完后，埃兰有些累了，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频繁地感应伊恩的情绪，就像是当初的伊恩那样，肉体和精神都很疲惫。 　　普德长老早就准备好了房间，小男孩迷迷糊糊地被送上床盖上被子，而伊恩也被责令去休息。 　　原本少年还想说自己不累，可以和普德长老聊聊自己在遗迹中的见闻，但对方却摇头表示自己现在不想听，所以伊恩只好也去床上躺着，休养精神。 　　床上，本以为自己会清醒下去的伊恩，却体会到了一种莫名温暖和安全感。 　　那是在遗迹群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感觉到的情绪。 　　所以，仅仅是十几秒，他就陷入了沉睡。 　　少年的思绪渐渐宁静，就如巡视高天的雄鹰，虽然警戒，但却仍能在巢中安眠。 　　他沉沉睡去。 　　然后，先知做了一个梦。 　　一个化身为虫巢，身为主宰。 　　凝望群星的梦。 　　…… 　　预知未来的梦，在光阴中流淌着。 　　泰拉773年，4月20日，一则噩耗传遍整个哈里森港。 　　自南海迷宫中挣扎，以垂死之躯归来的白雾主教带回了令人悲痛的消息——因为一场意外的变动，以及埃伦家族的帕特里克的阻拦，他没有来得及阻拦迷宫中盘踞的巨大噬脑虫母虫暴走，导致所有之前进入迷宫的人全部都在和虫群的搏斗中死去了。 　　无论是歌塞大师，依森嘉德，飞焰地的特战队，亦或是灵械教会的修士，鉴定师伊恩，以及之前企图离开却失败的青潮等船队一行人，全部都因为母巢的袭击亦或是魔兽的阻拦而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即便是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如果不是因为生命力的确强大，恐怕也会死在那最后一战中。 　　他没有撒谎，所说的皆为事实，可以接受一切灵能的验证。 　　无论是格兰特子爵还是埃伦家族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他们也知道，再怎么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事情都已经发生。 　　但有一个小男孩并不相信这件事。 　　那位鉴定师伊恩的弟弟，名为埃兰的白之民男孩坚称他的哥哥还活着，虽然很痛苦也很混乱，但他的确还活着。 　　对此，白雾主教一开始还详细地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但是因为男孩无法表述清楚的想法而没有结果。 　　归根结底，老人可是亲眼看见，对方与虫巢意志同归于尽，与结晶龙一同没入了虫巢崩塌后的无底深坑中，最后又被遗迹的高热冷却液彻底焚烧殆尽的。 　　无论如何，可能波及南岭，乃至于整个泰拉大陆的灾害，的确被抹去了，预言书中有关于这次灾难的部分也彻底消失。 　　因为伊恩在对抗母虫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协助教会消除灾难，作为对等的回报，白雾主教决定遵从教义，帮助他的家人，作为埃兰的老师，引领他走上升华之路。 　　没有人会拒绝这个提议，白之民损失了他们的天才，哈里森港也失去了他们未来的炼金大师，长老失去了他的继承人，怀光教会的决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弥补，一次雪中送炭。 　　就这样，年幼的男孩开始接受怀光教会的训练，虽然他仍然执着地认为自己哥哥并没有死去，只是思维分成了许多份在沉睡，但这一切都被视作孩童的戏言。 　　但却无人知道，死于巨金蜈蚣手中的飞焰地特战队大队长尸体，在深邃的废墟土石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水色的灵能光晕不再清澈，而是变得深沉深邃，宛若源自于幽远暗泉之底的深渊。 　　波及南岭，整个泰拉大陆的灾难，的确已经结束了。 　　但那本就只是一个序幕。 　　蠕动的身体，以尸体为核心再次发育而出的虫群，闪烁在所有虫群上的青色流光，都在瞢闇的地底深处蔓延，构筑，重生。 　　就像是一道道青色的线，在漆黑的铁上蔓延。 　　时间就这样过去。 　　转眼间，就是泰拉779年。 ###第325章 暖雪 　　这并非是一种虚幻的梦，而是一种源自于自己的预知视界，窥探到的某种未来。 　　睡梦中，伊恩心中闪过一道道思绪，他朦胧地感觉到，这未来与现在的他息息相关，甚至紧密相连。 　　他是先知，无法预言自己的未来，所以，便以另一种方法，用梦与其他人的视角，编织出一个预知之梦。 　　六年后。 　　当埃兰成长到伊恩这个年纪的时候，他才终于真正理解了自己哥哥的聪慧与天赋是多么惊人。 　　埃兰毫不夸张地认为，自己再锻炼十二年，也未必能追的上六年前的哥哥——无论是战斗技巧，学识还是临阵判断的能力，他都比不上自己记忆中的哥哥，甚至一只手也比不上。 　　并不是美化，而是事实如此。 　　他比谁都清楚，当年的哥哥可以一边学习炼金铭文，同时也不放下升华技艺的锻炼，甚至还有余力做饭，教导自己学习。 　　而他仅仅是修行升华技艺，学习文化知识，每日锻炼身体就已经竭尽全力，炼金和铭文不能说初入门庭吧，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如果不是当年哥哥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这个年纪，恐怕就连数算也无法精通。 　　正因为当年一起生活过，切身体会过兄长的才能，所以埃兰才能永远谦逊，亦或是客观地审视自己的所有成就，而不会有任何骄傲不满。 　　虽说如此，但实际上，埃兰已经算是伊恩之后，白之民中又涌现出的一位天才。 　　在白雾主教毫不藏私的教导下，他已经成功凝聚源种，身体素质达标。 　　只需要再过几日，等到圣山的回执抵达，白雾主教就能为他准备魔药，引领他踏上‘晓光宿者’这一怀光教会独有传承的道路。 　　虽然因为他并没有‘死’过一次，不符合圣职者的需求，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加入怀光教会，但本来怀光教会就不仅仅是有圣职者的组织，他大可以作为协力者行动，只要有卓越贡献，一样可以在教会内部进阶。 　　晓光宿者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传承，它既不是真形，也不是血脉，因为血脉真形本来就是以怀光教会为首的一批学者和升华者定义出来的‘差异’，在此之前的传承，实际上极其看天赋，甚至要求修行者必须要有灵能，是真正意义上‘有资质者’才能修行的传承。 　　晓光宿者就是这样的传承，只有灵能者才能适配，虽然经过后世改良，普通人亦能完美修行，但灵能者修行这一传承仍然会比非灵能者轻松不少，事半功倍。 　　恰好，埃兰的确有灵能天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灵能已经到了快要觉醒的边缘，所以才被白雾主教引荐修行这一传承。 　　但少年还是能感应到自己的哥哥。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即便是埃兰也无法确定。 　　毕竟白雾主教实在是不会骗自己，对方虽然古板且没有趣味，但教导自己时当真是尽心尽力，而一年前普德长老因为胃癌去世后，也正是他主持葬礼，名义上收养了自己，并与格兰特子爵达成协议。 　　在自己的感应中，哥哥始终都活着，只是缺少了原本的那一丝温和，变得极其平静。 　　是的，平静。 　　无论任何事，任何变化，都无法让他心生愤怒，感到痛苦以及开怀……就是这样的平静。 　　哥哥真的还活着吗？这样的平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埃兰并不懂这些，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大男孩，仅仅是每日咬牙修行学习，努力追赶兄长的背影就已经耗尽他的全力。 　　“今天，还是继续锻炼吧。” 　　离开家门，埃兰环视眼前略有些萧条的街道，不禁轻叹一口气：“战争还是影响到了南岭啊。” 　　两年前，西北大公索林公爵在飞焰地的支持下宣布独立，这本应是击溃帝国西部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自那之后，构装骑士便可长驱直入，越过西部大平原，直抵帝国帝都。 　　但却未曾想，仅仅就在三日后，位于飞焰地大荒漠后的闪焰地堡垒群也在帝国的支持下宣告独立，让帝国与七城联盟达成合围的钳形攻势，将涅玛萨斯诸国包围，兵锋一度抵达涅玛萨斯先祖兴起之地朦胧港。 　　——战？ 　　战啥啊，再战下去就真换家了！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战略换位，所有人都愕然震撼，不知所措。 　　索林大公终于明白，为什么帝都对他的一再威胁和求援举动爱理不理，感情是对方只是打算用自己堵住飞焰地的兵峰，真正的战略行动还在北方！ 　　而闪焰地堡垒群的官兵们也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这群人为诸王流汗又流血，结果饷银一年比一年少，甚至还有拖欠的情况发生，感情是自己这里已经不再是真正的战略前线，他们只是被抛出去吸引帝国注意力的弃子！ 　　——幸好他们独立的快，不然的话，就真的被当成消耗品给抛弃了！ 　　虽然情况危急，但是也不是特别危急，毕竟大家都急，就不是真的急。 　　总而言之，南岭的确因为索林大公的封锁而少了许多商路贸易，原本蒸蒸日上的哈里森港建设也因此停滞，不少长期居住在此地的商人和冒险者都回到帝都以北的大平原区，那里才是绝大部分帝国人的家乡。 　　埃兰自己不是很懂政治军势，反正无论是索林大公还是飞焰地都打不进南岭来，最多就是派人过来骚扰。 　　即便是真的打下来了，又如何呢？谁统治不是统治，不会真的有人会翻山越岭跑到大山丛林之中非要对本地人赶尽杀绝吧？ 　　当年的苍天王庭的大可汗一统三大平原，携三十万精锐骑兵侵入骤雨湿地，被那时还没有组成联邦的精灵诸部用地利杀了个人头滚滚，尸体鲜血一度染红了江河，雨水都散发着腥味。 　　即便是如今，骤雨湿地中都有不少寄生异虫用亚人的头盖骨当巢穴，甚至形成了一支宿骨异虫的新种，可谓是一战就打没了大可汗的宏图霸业，令两国展开了长达两百多年的战略对峙。 　　倘若飞焰地真的要入侵南岭，倒也不至于说复刻当年的血雨战役，八成效果总是有的。 　　呼呼—— 　　风猛烈了起来。 　　离开教会的白之民少年抬起头，看向南海的天空，逐渐增强，宛如浪潮一般的声音掠过大海与丛林，这是自远海处而来的湿润海风，当它席卷天地，掠过南岭树海时，就会发出这种宛若云海浪潮般的声音。 　　这春夏交际之时的季风，会将大海中积蓄的热量与水汽吹向北方的中央大陆，形成连绵不断的雨云，而这些湿润的水汽最后会将与山峰以及自北方而来的干燥热风对撞，最终化作一场场大雨，润泽广袤的大地。 　　这就是泰拉大陆的生态，季复一季，年复一年的循环。 　　灰色的阴云在远海汇聚着，这本该是所有南岭人都觉得平平无奇的小事，类似的场景基本上每一天都有可能看见。 　　但这一次埃兰却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的灵能。 　　他的灵能，感应到了……从天空上的那些云中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铅灰色的阴晦黑云已经汇聚，低沉压抑的云海正在扩散，原本湛蓝的天空与碧色的大海被这些阴沉的云雾覆盖占据。 　　就像是灾难来临的前兆，以及黑暗灾祸即将拉开的序幕。 　　“这是……” 　　白发少年睁大眼睛，绛紫色的双眸中渐渐地亮起一道道流转不休的浅紫色光流，他大口呼吸着，想要摆脱这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埃兰从未想过，当自己再一次感受到那熟悉气息的时候，居然会如此地震撼，如此地惊愕。 　　如此地……仰慕且恐惧。 　　就像是人看见倾倒的山峰，爆发的火山，看见横跨整个天穹的雷霆，看见朝着席卷而来的雪崩与海啸那般……既是震撼，又是迷醉，又是畏怯得那种恐惧。 　　“哥哥？” 　　仰视着天空，那已经蔓延至哈里森港乃至于整个大红杉林区的黑云，白之民少年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些铅灰色的云：“是你吗？” 　　“你就在这里？！” 　　风没有回应呼唤。 　　但数十秒后，一场浩浩荡荡的‘暖雪’，降临在哈里森港中。 ###第326章 归来的序幕 　　一开始，只是白色的微粒。 　　雪花几乎都不成型，淡淡地就像是雨，甚至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抬头看向那熟悉无比的天空，哈里森港中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无比的小雨。 　　但是紧接着，便是浩浩荡荡的绒毛大雪，惊动所有人。 　　铅灰色的天空阴阴沉沉，云层扭曲地蠕动，似有庞然大物在背后若隐若现，那难以言状的气息蔓延，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征兆。 　　温暖的绒雪在接触到人体后就会融化，但留下的却并非是水迹，而是一滩略微湿滑的粘液。 　　因为这场大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味，夹杂着一丝宛如花蜜般的香甜，这本应该是某种金属巨蕈独有的高营养分泌液，但如今却凝结成了暖霜白雪，降临在了整个哈里森港。 　　粘稠的液体宛如一层地毯，覆盖了整片大地和丛林，它们满溢着生命的活力。 　　天空被茫茫大雪侵占，湿润狂放的南风吹拂向北方，在所有人都还在疑惑时，它便已经越过哈里森港，朝着三河城乃至于瑙曼城的方向流转而过。 　　“埃兰，怎么回事，我突然感知到了极其可怕的危机？！” 　　教堂中，更加苍老的老者匆忙地来到门外，白雾主教浑身弥漫着宛若实质化的白色雾气，第二能级特有的‘源质外放’与‘意志塑形’在他的手中已臻至化境，不需要任何特殊能力，他单凭自己的源质运转就足以战胜一般的第二能级。 　　但即便是如此强者，他却依旧感觉到恐惧。 　　“这个雪……不正常！” 　　抬起头，老人眉头紧皱，伸出手，凭空抓向半空，收拢了大团大团还未融化的雪绒。 　　接下来，他双目中亮起了淡青色的光芒，显然是使用灵能，观察这些雪绒中的‘秘密’。 　　而这观察，便令他愕然地呆立在原地。 　　浮现在白雾主教双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雪……而是一团团攒簇在一起，汇聚成群的‘菌丝’！ 　　不，也不仅仅是菌丝。 　　在灵能加持的视力下，他能看见，这些看似霉菌菌丝的‘雪花’还在挥动自己那满是纤毛的触手，它们扑打着周围的空气，令自己可以晃晃悠悠地飘荡在有着众多生命汇聚的大地之上，而不是降落在没有人的荒地石林，沙滩旷野。 　　在降落后，这些未知的生命就溶解于水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小团粘液……但实际上，就在这些粘液中，却有着无数细微无比的透明纤毛蠕虫，正在其中急速地搅动。 　　“啊！” 　　一声尖利的啸叫出现在一侧街道的另一侧，强烈的痛苦宛若实质化。 　　老人猛地抬起头，看看向街道。 　　在几个街道之外，一个正用手中篮子挡雨的赤之民女子身上的源质反应突然炽烈起来，就像是火焰燃烧，她的胸口和腹部有着红蓝二色的血管正在暴起，仿佛有什么异物正在皮肤之下蔓延，肌肉蠕动着，丑陋又狰狞。 　　一开始，女子还能尖叫，但下一秒，她就停止发出声音，而是抬起头，看向另一侧，其他正畏惧地盯着她的普通人。 　　她的双目中闪动着赤色的怪异源质光晕，一道道血管纹路从她双眼和额角处开始蔓延，紧接着遍布全身。 　　嗡—— 　　无形的灵能波动横扫半个街道。 　　登时，周围的普通人头皮猛地一炸，麻痹的感觉闪电般贯穿他们全身，但即便是恐惧令他们手臂和身后的汗毛都竖起，可他们还是一步都不能迈出，整个人就像是灌铅般硬邦邦地站立在原地。 　　龙威——亦或是说，恐惧光环！ 　　显然已经不对劲的女子身形消失在原地，她的身手突然变得敏捷无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而当她再次出现时，正在扑向一个正带着孩子避雨的中年男人。 　　她的速度快捷无比，炮弹般袭去，这么一撞，哪怕是没有其他手段，那个男人连带孩子都会被撞的筋断骨折，更不用说这女子的手指尖端隐隐约约亮起了淡红色的刃芒。 　　她赫然是已经可以调动源质塑形进行攻击。 　　虽然只是燃烧自己的生命透支，但这也已经足够可怕。 　　时间在此放缓，男人的脸上缓慢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无法阻挡对方，也根本想不到平日熟悉的温和女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如此怪物来袭击自己，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思考这一切背后的缘由。 　　但有其他人能。 　　嘭！ 　　一道白色流光闪过，红发女子登时整个人倒飞出去，整个身躯歪斜着，仿佛脊椎都已经被粉碎，整个人像是一只虾般蜷缩着撞在一旁的墙壁上，令房屋微微颤动。 　　白雾主教站立在原地，他将被惊吓到的男人从地上扶起，然后督促他快点回家避雨——老人侧过头，看向红发女子所在的方向。 　　——已经不是原本的源质和灵能气息了……生命火光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在刚刚短短地十几秒降雨中，就被寄生吞噬了！ 　　而就在老人的注视下，明明就连脊椎都踢碎的红发女子却挣扎着爬动了一会。 　　假如是人类，肯定动荡不得，但无惧痛苦的怪物就不一定了。 　　女子的双眸中，闪耀着红色的荧光，这怪物使用了人类的躯体，再怎么挣扎也不能动太大幅度，察觉到这点后，它又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紧接着，在白雾主教惊愕的目光中，红发女子外形的怪物……肉体瞬间就崩溃，变成一滩半透明的，隐隐约约带点橙红色血液颜色的…… 　　粘液。 　　宛如苔藓，宛如地毯那般的，粘液。 　　粘液中，一具骨骼已经失去生机，而在那一团团还在不断融化的内脏中，有着无数小虫正在缓缓蠕动。 　　“第一级生化危机！” 　　纵然是怀光圣职者，老人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那是自他‘死亡’又‘新生’后从未有过的感觉。 　　“全面警戒！” 　　白雾主教当即大声怒吼，让自己的声音化作浪潮，传遍整个哈里森港：“艾尔斯，快点驾驶以太武装！这是一等生化危机，我将会立刻呼叫天炎大主教过来净化哈里森港！” 　　“如果不想让你的领地被天火焚烧殆尽，就快点拦住这场暖雪！！” 　　十几秒后，格兰特子爵驾驶着以太武装的蓝色迅影便伴随着凄厉的音爆，朝着天空之上的铁灰色铅云飞驰而去，已经抵达第三能级的潜渊蜥鲸力量开始震散这厚密的云雾。 　　不多时，整片天空都为之一空，原本密实的雪花就已经变得稀疏许多。 　　“埃兰，你快进教堂……埃兰？” 　　转过头，白雾主教本想让自己的弟子快点回教堂，不要沾染这些古怪的雪，但他却发现，白发的少年怔然地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入他的掌心。 　　细密的雪绒触碰在少年如雪般纯白的肌肤上，几乎是在瞬间就融为一体，它融化，贴近，侵入，最终渗透进掌心之中，融入血液…… 　　“哥哥……” 　　少年低声自语，握紧了掌心，露出了温和地笑容。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一切，都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了。 　　带着这场大雪，带着一个时代的序幕。 　　以及一个时代的终结。 ###第327章 天启危机 　　泰拉779年6月，‘天启’级生化危机出现在瑟塔尔帝国南岭行省哈里森港周边。 　　被命名为‘蚀心虫’的巨型寄生虫群已经在整个帝国南岭蔓延，并有着继续高速扩散的趋势。 　　被感染者会陷入异常的狂乱状态，然后凶暴化，成为嗜血的野兽，寻找一切可以食用的养分食用，会且擅长通过杀人来获取足够的血肉。 　　获取足够的养分后，感染者会进入‘转换’状态，被一个巨大的肉茧包裹——蜕变后的被感染者会破茧而出，恢复年轻全盛时的状态，且拥有正常的智慧，但却彻底被虫群控制，成为蚀心虫的肉壳。 　　亦或是说，一种奇特的半独立个体。 　　与此同时，被命名为‘菌毯’的虫群衍生物正在同化本地的植物，虽然怀光教会的天炎大主教已经尽可能地去阻止菌毯的扩散，而南岭总督巴敦侯爵与第十九，二十三军团都协助出手，数位游荡在南岭的第三能级强者也前来援助，却只能勉强保证菌毯不继续在南岭扩散。 　　目前，帝国已有第四能级的强者被调动，苍云骑士团的团长‘唤雷者’与他的骑士侍从已经从拜森要塞中离开，但也不能保证可以完全遏制虫巢的扩散。 　　瑟塔尔帝国，飞焰地阿巴萨罗姆血系诸国，鲸歌崖与迦南摩尔联邦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怀光教会的最高等级警报，在短短两个小时内，相关的负责人与高层就已经在怀光教会，灵械教会与万灵殿的主持下汇合在一处。 　　无论是危机还是灾害，都分为三个等级。 　　第三级的‘动荡’，第二级的‘灾变’与第一级的‘天启’。 　　‘动荡’正如原意，一头强大的魔兽，一支前纪元文明的失控武装，一次大规模扩散的蛊毒疫病，会造成一片区域运转不良，动荡不安的要素，便从属于这一阶层。 　　其中最常见的，大概就是红杉土著操控的那些第二能级巅峰的图腾主魔兽失控，开始疯狂袭击南岭的所有智慧生命定居地……这就算是比较典型的‘动荡’。 　　但实际上，无论是第一能级的魔兽群落，譬如说一群猎雷水母迁移，亦或是第三能级的大魔兽袭击城市，也都是这个等级。 　　而第二级的‘灾变’，同样没有固定的等级标准，只要能造成本地大规模生态系失衡，造成大规模死伤的灾难，无论是地震，火山爆发亦或是类似曙光城那样，被第四能级的泰坦魔兽袭击，都是‘灾变’。 　　但是，第一级的‘天启’却有所不同。 　　无论它背后代表的灾害是细菌，病毒，亦或是第五能级的真龙还是其他的泰坦巨兽，甚至是两国间的毁灭战争，‘天启’级的灾害，代表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它足以威胁到整体人类社会的正常运转。 　　所以，即便是怀光教会的信誉再怎么高，也同样有人会选择质疑。 　　“蚀心虫真的算得上是天启级的威胁吗？只要几位第四能级的强者出手，就足以将其轻松铲除吧？” 　　这样的质疑并不少见，也不是什么会引起众怒的问责——毕竟，怀光教会经常性地‘危言耸听’。 　　他们总是喜欢将危险程度向上调整半级，在引得所有人紧张万分的时候，再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手段将灾害压下。 　　说到底，蚀心虫虫群虽然危险，但相比起当年发生在延疆的‘齐婕拉·卡琳事件’相比，却还是逊色许多，应该算不上是天启级危机。 　　甚至，和怀光教会当年清剿的诸多虫巢相比，都要略逊一筹。 　　三百年前，一位名为‘齐婕拉·卡琳’的第三能级延疆升华者，自遗迹中发掘出了一种可以增强人体活性的超古代植物。 　　被发现者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古代植物‘卡琳之花’，它的花粉可以让人们变得思维活跃且‘精力’十足，无论白天晚上，故而得到了当时延疆诸国男女老少所有人的欢迎，并进行了大规模种植。 　　据说，就在‘卡琳之花’被挖掘出来的第一年，延疆诸国的生育率就立竿见影地上升了百分之十，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除了可能会有点累外。 　　显然，卡琳之花不可能被封锁，它在数年内迅速地扩散至延疆各地。 　　这种特殊的前纪元文明植物的确能令人的工作效率提升，甚至有一部分升华者称，使用卡琳之花的花粉作为魔药的辅料，可以让进阶变得更加简单，而这种方法被称之为‘花粉路’‘花粉之道’，使用这种进阶的升华者甚至组建了一个圣花骑士团，旨在扩散这种奇特的植物。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部分延疆居民称，他们开始在睡梦中与其他人的思维开始相连，他们开始感觉到无尽的快乐与安宁，而这一切都是卡琳之花带来的。 　　一个巨大的宗教讯速地成型，并在短时间内构成了一个足以左右延疆诸国政策的政治实体，甚至在一些偏远小城，圣花骑士团取代了基本瘫痪的官方，成为了本地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 　　这引发了驻扎在延疆本地的怀光教会与溯冥教团的警戒，而延疆诸国的高层也都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对。 　　无论怎么说，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而且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对此产生反应。 　　但他们已经无法阻止。 　　就在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夜晚，数以千万计的延疆居民在睡梦中陷入昏迷，且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一株巨大的灵能植物出现在了延疆诸国所有人的梦境中。 　　那正是一朵巨型，且还未彻底开放的卡琳之花，而在它的花苞中，卡琳之花的发现者齐婕拉·卡琳的心光体正在进行蜕变，大量灵魂化作的江河正汇入花苞内，加速着那个心光体的升华。 　　此刻，终于有还算是正常的延疆人惊愕地察觉，他们身边的许多人其实都已经不再是原本的‘他们’，而是被‘卡琳之花’吞噬了灵魂与心智，并代替其操控的灵能子株。 　　而那些在卡琳之花扩散后诞生的新生儿，更是全部都没有正常的心智！ 　　他们，天生就是卡琳之花的子株载体。 　　这种灵能植物的子株可以几乎完美地模仿被吞噬心智者平日的一切举动，甚至可以正常的进行科研，参加娱乐，欣赏艺术，和正常的人类别无二致，甚至更加善解人意。 　　因为卡琳之花深深地了解人类，它们不会去激怒他人，尽可能低保证整个社会的和谐稳定。 　　唯一的破绽在于，他们会主动，殷切甚至是几乎强制性地，为身边的所有人推荐卡琳之花。 　　事已至此，常规手段已经无法消除卡琳之花的影响，而且齐婕拉·卡琳，亦或是说，卡琳之花的母体已经抵达第五能级，并且还在不断地成长壮大。 　　这株可怕的灵能植物已经在大地和人类的灵魂空间深处扎根，铸就了自己的巢穴。 　　它的心光体‘死冥河阿克隆’在延疆诸族的集体意志中流淌，所过之地，草木皆枯，生息皆无，只剩下卡琳之花自己的灵质之河默默流转。 　　千百万人的心智消散于无，汇聚为一。 　　于悄然的静谧中。 ###第328章 末日将至 　　齐婕拉·卡琳事件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只有当时联手的那些第五能级强者才知晓。 　　但可以知道的是，怀光教会的双子教皇，溯冥教团的大祭主与延疆镇主‘举岳’‘渊星’联手；共计五位第五能级强者齐齐出动，前去剿灭卡琳之花的母体。 　　除此之外，诸国中的其他第五能级强者也都进入备战状态。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倾国之战，毕竟即便是两国全面战争，也未必会牵扯到第五能级，那些端坐于‘顶座’之上的存在。 　　因为他们一旦出手，造成的破坏和毁灭，远大过于战争能够夺取的任何事物。 　　他们成功了——卡琳之花的灵能核心被粉碎，灵能网络更是被彻底净化抹消。 　　但真正恐怖的并不是卡琳之花，而是灾后的遗毒。 　　灾后，数以千万计的人因为卡琳之花而丧失心智，成为植物人，他们很快就因为失去生理维持能力而死去，腐烂的尸体堆满了一个个城市，甚至有些偏远的小城镇整个城整个城地死亡，彻底变成了野兽也不敢接近的死地。 　　可怕的是，这些尸体腐烂时，仍然会释放出卡琳之花的香味，甚至从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抽出新苗，绽开鲜花。 　　那种甜腥，令人头晕脑胀的毒香仍然可以让人疯狂，甚至再一次地变成卡琳之花的信徒。 　　对此，溯冥教团与怀光教会联手在圣山以北处，清理了一片静谧的盆地，用以安葬这些受害者的遗体。 　　那里在后世被称之为圣域，不允许任何非圣职者进入。 　　据说，卡琳之花的灵质还未完全消散，它的第五能级心光体将整个圣域都改造成了一个可怖的超巨型迷宫，所以需要圣职者时时刻刻地关注镇压。 　　经由此灾，一个当年足以与瑟塔尔帝国争锋的兴盛联盟迅速衰败，原本逐渐趋向于统一的势头彻底被打散。 　　更不用说，失去了好几年内所有新生儿，且国民生育意愿极大降低这件事，足以令这个昔日站在泰拉巅峰的势力在百年间变得默默无闻，直到三百年后才逐渐恢复过来。 　　三百年的衰弱，延疆诸国的存在感变得极低。 　　经由后世研究人员谨慎地研究，他们得以确定，出现在延疆诸国的卡琳之花并不是完全体，它的真正完全形态恐怕可以覆盖整片大陆，乃至于整个星球。 　　那时，整个大陆上几乎所有的植物和非智能生物都会变成卡琳之花的子株，而所有智慧生命都会成为卡琳之花的从属。 　　被卡琳之花影响的生命，甚至会长出特殊的‘外延神经’，用于时时刻刻和卡琳之花的母体链接，进入母体的灵能网络中。 　　那时，卡琳之花，或者说，卡琳母树，就会成为泰拉星球当之无愧的主宰，足以被称之为‘神’的超巨型灵能植物，一种可怖的‘神木’。 　　而这，就是一个标准的，被全泰拉公认为‘第一级天启危机’的生化危机。 　　一种足以彻底摧毁全泰拉所有文明，所有生态，所有智慧生命乃至于所有生命自由意志的力量。 　　即便是现在，泰拉所有知晓卡琳之花的生物炼金学者都搞不明白，前纪元文明究竟是怎么弄出这么危险的植物的。 　　最重要的是，如此高危的灵能植物，其保险措施居然简单到可以被一个初入第三能级的升华者给破坏！ 　　这岂不是说，在如今泰拉的背景下，任何一位第三能级的强者，一不小心都会弄出毁灭世界的危机？ 　　而怀光教会日常危言耸听，说些什么‘类似卡琳之花的事物在泰拉大陆上数以百计，只是因为种种意外和幸运，它们才没有同时苏醒’‘怀光教会就是为了解决这些灾祸而生’这种话。 　　单单从这点上来看，怀光教会反而非常像是经典的末日教会。 　　似乎，只要不听从他们的指示，末日很快就会降临。 　　不是没有人相信他们。 　　只是这一次，区区蚀心虫而已，哪来那么危险？ 　　而这一次，怀光教会展现了证据。 　　伴随着光幕展开，源自于南岭前线的清晰情况便出现在诸国高层的眼前。 　　在翻腾的雪云中，一个鸟瞰视角正在扫过已经彻底沦陷，被半透明水晶态粘液覆盖的哈里森港。 　　这一幕不仅不恶心，反而有一种怪异圣洁的美——所有的房屋，街道和景观，都仿佛被冻雨侵袭了那般，凝结出一层层半透明的结晶层，闪电的光辉穿过黑暗，也将这座晶化的城市彻底照亮。 　　光在城市中流动着，似乎也转换为了一种能量。 　　而在这晶体化的城市中，有着一个个纯白色的茧，内部仿佛储满水，正在缓缓蠕动。 　　就在这些茧周围，有一圈宛若星环般的青色灵能光晕正在流淌，它的外侧是纯青，而内侧的颜色各不相同，但都染上了青色的纹路。 　　茧并不是都会孵化的，有些时候，原本鼓鼓囊囊的茧会突然地瘪下去，灵能纹路消散，其中的所有养分都被夺走，顺着茧下方的水晶菌毯传递给远方的其他存在——白色的细线也会慢慢地降解，只留下茧内一些类似牙齿和骨骼残渣般的东西，静静地镶嵌在菌毯上，作为最后的遗骸。 　　甚至，这些遗骸也会被菌毯分解，变成其他生物所需的元素。 　　但是，如若茧孵化…… 　　噗。 　　一只手穿透坚韧无比，第二能级不用力也难以挣脱的茧层。 　　那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手指修长，顶端却带着危险的尖锐凸起，比起利爪更像是刀锋，给予人一种非人感。 　　另一只手撕开茧壳，露出茧内的一个纯白身影。 　　茧内的，是一个白发的年轻少年，湿哒哒的长发贴在脖颈与肩处，整体躯干看上去略显娇弱，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器，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对方的身体表层不像是人类的皮肤，更像是某种坚固到难以想象的甲壳。 　　那是近乎于真龙龙鳞的一种结构。 　　仍然紧闭双眼的白发少年甩了甩头，他有着一对精灵般的细尖耳，但如今却已经完全骨质化，耳垂处镶嵌有一轮深色的晶体，内核中闪烁着深紫色的灵能光晕。 　　而在他的身后有着一对还未完全展开的双翅，暂时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生物，但极其类似风属结晶龙，白色的基底，但边缘处闪烁着青金色的焰光。 　　【嗯？】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白发的少年转过头，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露出一双不能说是妖异，只能说是非人的眸子——三重虹膜宛如花瓣一般分裂开来，三个瞳孔中都闪烁着微微的青紫色光晕。 　　嗡嗡——观察镜头瞬间就在剧烈的灵能震爆中被摧毁了。 ###第329章 破碎的未来 　　“隔着数千米，无延迟灵能物理粉碎坚固的侦查无人机？！” 　　观看者们此刻终于动容，这是第三能级灵能者才有的能力，虽然并不特殊，但能有第三能级的能力本身就已经堪称不可思议。 　　毕竟，看这个少年的原体，最多也就十几岁，能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短短数日内擢升至第三能级……当年的卡琳之花虽然速度更快，但那也是对方几乎抵达完全体后才有的能力啊！ 　　怀光教会的负责人却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启动了另一个监控摄像头。 　　在这个摄像头中，从白色茧膜中走出的白之民少年就像是一头人形的幼龙，细长的金属刃尾不经意地扫过地面，就将坚固的岩石街道切开，而坚固细密鳞片在源质的作用下组合凝结成了类似外骨骼的结构，但却更加坚韧。 　　少年双手前端刺出的尖爪流转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锋利程度肯定不下于其尾部。 　　祂看上去还没有完全发育，背后的那对似乎像是虫，又似乎像是龙的翼膜还沾满了茧内的半透明粘液，湿哒哒地贴在背上，但随着祂走出茧内环境，那对双翼翼膜就立刻展开，干燥，颜色也逐渐从隐隐透露出深紫血色的半透明，变成如今纯粹的白。 　　这个生物用好奇的眼神看向半空，显然是发现了天空之上的那些观测镜头。 　　随后，祂背部双翼振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撕裂声，狂暴的风骤然掀起，甚至将旁边的一栋已经摇摇欲坠的小楼彻底吹塌。 　　强劲的风压推动它的身躯激射而去，在一个呼吸间就突破了音速，于半空中拉出一条白色的真空道路，震荡不休的涡流和音爆余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又是一个摄像头被摧毁了——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迦南摩尔的高层站立起身，作为经常和异虫群落打交道的精灵，她现在感觉毛骨悚然：“为什么寄生子体会有结晶龙的特征？哪怕是完全寄生的母虫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子嗣也拥有宿主的基因特征啊！” 　　——即便有，也只是一部分，而且未必有效果，是正面的遗传……哪里像是眼前这个半虫半人，却有着人类外表和智慧的怪物来的完美？ 　　简直，简直就像是……有人对虫巢和结晶龙的遗传因子和遗传方法进行过极其精密与完美的修饰那般！ 　　可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情要试错多少次，研究多少时间才能有一点点结果？！ 　　一般的蜂群意志，哪来的这种效率！ 　　“我们将这支蚀心虫虫群归类于‘始祖蜂巢’，它不同于以往的格式塔蜂巢，虫巢意志统领一切，而是会制造出大量具备半独立人格的‘子嗣’作为统领，分别专职于某些部分。” 　　“而‘子嗣’可以被视作注入了特殊的虫群魔药的升华者，会在虫群的引导和帮助下进行急速升华。” 　　怀光教会高层如此说道，他们已经对蚀心虫虫群了解颇深：“我们看见的正是暂命名为‘白翼’的蜕变子嗣个体，经历过‘新生之死’后，被赋予了结晶龙之力的虫群空战领袖。” 　　“蚀心虫虫群可以将其他生物转换成它们的一部分，并将宿主的基因和源质结构与其他升华生物互相嵌合，互相完善，只是这个过程对于原有生命体的扭曲，几近于杀死它再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生命，故而被命名为‘新生之死’。” 　　“根据怀光教会内部对十六个曾经剿灭过的，不同虫巢意志的资料对比，蚀心虫虫群极其类似于天坠内海周边发现的，最古老强大的虫群‘摘星者虫群’。” 　　“它们同样会制造出强大的领袖单位，协助虫巢意志统治发展。那是一支可以生活在虚空环境的灵能虫群，如果不是坠星妖精们以举族之力在虫群蔓延的初期就帮助我们镇压，并利用坠星城中的‘光素熔炉’将母巢彻底焚毁，恐怕如今大陆东北侧都将被啃噬一空。” 　　“而曾经出现在泰拉西南，诱发‘海兽潮汐’的原始海魔虫虫群，在主脑被当时的泰拉诸国联手击溃前，也有类似的特征，只是它的主脑在第一时间就被消灭，没有过多展现出它们的潜力。” 　　“可即便如此，分裂的海魔虫巢穴仍然让整个泰拉陷入苦战，甚至失去了绝大部分升华者。” 　　“蚀心虫虫群有着类似摘星者虫群与海魔虫的潜力，它还没有完全展开自己的巢穴，并没有发育成完全体，我们必须尽快将其剿灭。” 　　众人眼前的光幕再一次闪烁，而这一次，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却是一片漆黑平静的大海。 　　海中，有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和银光闪闪的背鳍正在游弋，那是一头庞大的舰岛鲸鲨，身上却有着怪异的，仿佛矢量喷口一般的结构，以及各式各样一看就知道非常恐怖的武装金属模块结构。 　　而在这鲸鲨的背后，一只巨型三头结晶龙正用青色的眸子冷冷凝视着远方的观测镜头，它仿佛由三头结晶龙融合而成，却释放着纯种结晶龙永远不可能拥有的究极气势，胸壳背后的炉心燃烧着苍白色的火焰。 　　祂们没有攻击，因为祂们的主宰就在此地。 　　漆黑的大海中，亮起了纵横交错，朝着无止境远方蔓延的，天青色灵能纹路。 　　铭刻有光纹的阴影正在浮现。 　　巨兽们敬畏地向这阴影纹路垂下头颅。 　　然后，极致的高热爆发了。 　　胜过火山的热量蒸腾海水，掀起狂风——哈里森港以南的远海，一道道宛如龙卷的巨大云柱拔海而起，赤红色的光芒闪烁着，而青色的灵能光纹愈发炽盛勃发，在短短几分钟内便造就了一大片倾盖整个天幕大海的云山。 　　极巨量的水汽与不可思议的大风正在呼啸，但是巨鲨和结晶龙所在的区域却平稳异常，仿佛位于风暴的中心。 　　时隔二十一年，又一次大风暴开始了…… 　　随着大风暴而起的，正是一场朝着整个泰拉南部沿海扩散的‘暖雪’。 　　所有的观测镜头都陷入漆黑。 　　“我们无法预言蚀心虫虫群的未来和灾祸等级——一点也不行。” 　　在漆黑的镜头前，怀光教会的高层语气才带上些许波动……遗憾的波动：“这才是我们将蚀心虫虫群，判定为第一级天启灾祸的原因。” 　　“虫群或许掌握有规避预言的能力，或者，祂们的潜力甚至比我们怀光预言书的极限还要大，超乎了先知的想象。” 　　“亦或是说……” 　　“——虫群，亦是先知。” 　　梦境在摇晃，未来在动荡。 　　一条命运之路被斩开，一条宏大道途被截断。 　　一切的一切都支离破碎，在漆黑的裂纹中分解。 　　而无数‘未来’的碎片，陨向一团静静流转，水色的光。 　　隐约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来自哈里森的恶魔虫群正在逼近瑙鲁城！ 　　——不可名状的噬人怪物向索林大公国逼近！ 　　——蚀心者虫群已占领泰拉南部沿海！ 　　——飞焰地，瑟塔尔帝国，迦南摩尔联邦与鲸歌崖联手与虫群深海部队决战！四大正教的特种作战部队已经出动，目标虫族主宰‘寻星者·伊恩’！ 　　——喜报！虫群主力舰队已经被击溃，三名虫巢子嗣领袖被击溃，虫族主脑巢穴崩溃，我们胜利了！ 　　——震惊！时隔十五年，怀光教会宣布在新大陆地幔处发现虫巢的采矿工虫，我们都被骗了！虫群并没有被消灭！ 　　——末日之战！泰拉危机联邦宣告成立，我们的敌人‘噬星者虫群’正在逼近泰拉星核，祂的目的是制造星球重构级的末日大灾变，彻底摧毁现有所有的智慧生物生存环境！ 　　——我们必须阻止祂，这是决定泰拉命运的战争，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共抗强敌！ 　　纷纷扰扰的记忆碎屑正在涌入。 　　南部沿海，十五年后，在南海决战后，虫巢卷土重来，而这一次祂放弃所有其余目标，以求彻底摧毁整个星球生态。 　　梦，无数呢喃环绕的黑暗中，整个梦境世界都在破碎，一片片地剥落，露出背后的虚无。 　　大海之上，水色的光晕与虫巢化的自己遥遥对视，与那辽阔无尽的青色纹路对视。 　　这是正在崩碎的梦中世界中，唯二没有崩坏的两个颜色。 　　他们互相对视着。 　　但，伊恩什么都看不见。 　　他什么都无法窥探，除却青色的痕迹外，他眼中只有一面不存在的虚无薄暮，荡漾着金色的光晕，传唱着有些哀伤的曲调。 　　金色的天穹，虽然纯粹无比，但是……却没有星。 　　【……这条路……有尽头……】 　　【……看不见……还是看不见……】 　　【……看不见……星星的光芒……】 　　更加遥远的未来，传来这样哀愁的自语，夹杂着无数虫群的嘶鸣，却更加显得这声音意志的纯粹。 　　嗡——伴随着耳畔的噪鸣，伊恩从梦中惊醒。 　　白发的少年惊疑不定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眼睛——他察觉到自己的汗水正在滴落，白色的长发贴在皮肤上，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宛若梦中虫群的水晶菌毯。 　　梦境中的一切都在转动，闪烁，被少年驱使银色芯片捕获，记忆，免得将其遗忘。 　　“刚才……是梦？” 　　伊恩深深地呼吸，他环视周围，然后看向睡在一旁，正在梦中嘎吱嘎吱咬被子的埃兰。 　　这让他冷静下来的同时，也觉得荒谬：“多大人了还咬被子，你踢被子还正常点啊！” 　　轻轻将被子从小男孩口中拯救出来，伊恩起身，拉开窗帘，沉默地站在窗旁，凝视着远方翻腾的碧海。 　　他凝视着远方的月光与海潮，轻声自语：“那就是……” 　　“虫群吗？” ###第330章 梦中的收获 　　“那就是虫群？” 　　伊恩不得不自言自语，协助自己回忆梦中的场景。 　　少年回到哈里森港时是正午，此刻已经是深夜，他少有地睡了相当长的时间。 　　伊恩凝视着窗外的白色月辉，长老厅二楼的卧室外可以看见另一侧的阳台，爬山虎与紫藤爬满了整个栏杆，叶片在夜间微光反射着些许露水的光。 　　风吹过窗外，掀起藤叶，哗哗作响，与远方的浪潮声重叠在一起，令少年仿佛再次回到梦中的大风暴，直面那腾起漆黑巨浪的海潮，一时间好似忘记了自己。 　　——那不是结束。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是伊恩就是知晓，即便梦中整个泰拉大陆，都联合起来成为一体，去对付那时的‘自己’。 　　但那时的‘自己’就绝不会畏惧。 　　因为，他便是有面对这一切强敌的底气与力量！ 　　六年的时间，因为飞焰地和帝国的战争，哈里森港持续动荡，帝都的迷宫研究团队也没有扎根就被急急召回，故而对遗迹群的开发还没有完全展开。 　　化身为虫群的自己倘若没有丢掉那份智慧与自律，他便能用遗迹群中的资源，知识和中枢数据库中的技术，全面地强化自己。 　　甚至，将整个红杉基地，变成自己的东西！ 　　别的不说，红杉基地中，单单就是冷却库内，就有两个第四能级的泰坦巨兽尸体，凛霜结晶龙和寄霜蛾都可以被虫巢利用，而那时的自己，肯定也不会顾忌什么妖精吧。 　　还有那些秘银和精金，各式各样的珍贵材料，无论是摩瑞恩钢还是那些生物实验室中储存的基因种子，但凡有一点点残留，都能给他极大的进步空间。 　　这也是他可以在六年后就扩张虫巢，一步步消灭索林大公国，组建南海舰队，兵锋压向帝国帝都的原因。 　　是的，他在南海的大决战打输了，但是伊恩却能明白，那次失败，正是为了将虫群扩散，再一次争取战略发展时间的‘诱饵’！ 　　那个时候，虫巢化的自己察觉，泰拉大陆的实力恐怕比祂想象的要高许多，无论是潜伏发展还是正面决战，胜率都很低。 　　那么，就藏起来吧！ 　　将整个虫巢的核心作为诱饵，换取一次试错的机会，一次实验的数据，然后于遥远的天地彼端，再次东山再起！ 　　于是，大决战后的又十五年，全新的虫巢，出现在了大地的深处。 　　预知梦在此时终结，因为伊恩的梦再也无法回避虫巢，整个泰拉的未来，都被虫巢化的他自己影响，而先知无法预言自己，故而只能中断。 　　但这，就绝不代表虫群的未来就此止步…… 　　作为先知，也是虫巢意志的自己，在那个可能性中，必然能找到通向更遥远未来的一条路。 　　只是…… 　　“看不见……星星吗？” 　　伊恩眉头紧皱，他最关心的根本不是什么虫巢能不能打爆泰拉大陆——这种事情无关紧要，他有的是信心，自己用人类之躯也能做得到相同的事情。 　　问题在于，金色的未来，虫巢的终点，是否能朝着星空延续。 　　似乎……并不能。 　　虽然预知梦没有抵达结局，但那哀伤的碎片已经逆流着命运时光，传递到了他的心灵中。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何虫巢会失败。 　　微微摇头，伊恩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振奋。 　　不管怎么样，即便只是还未完全看完的预知梦，对于如今的伊恩而言，也已十分珍贵。 　　“变成虫群的我，居然连埃兰也毫不留情地吃掉了吗？” 　　转过头，伊恩看向床上还在酣睡的小男孩，梦中和自己现在一般大的埃兰长得和自己颇为相似，甚至更有一种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及教会严苛教育带来的朴实感。 　　那时的埃兰，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潜力，仅仅是十四岁，就已经得到白雾主教的认可，可以尝试服用魔药，成为‘晓光宿者’。 　　这已经是泰拉大陆上，通常意义上的天才标准了。 　　——至于和自己比？ 　　拜托，埃兰又不是觉醒宿慧，也没有希利亚德老师教导以及银色芯片，在白雾主教这个第二能级的教导下，能有这个成就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真的能和他比的，哪是什么普通人天才，全都是怪物！ 　　“埃兰那时候，被虫巢化的我转换成了‘虫巢结晶龙’，某种意义上，是虫巢化的我能掏出来的最好的家底了，到也不能说亏待了弟弟。” 　　回忆着梦中的细节，伊恩一边剖析着另一个命运支流中自己的想法，一边抬起头，看向似乎又开始准备咬床单的小男孩。 　　预言者不能预言自己，故而预知梦中，自己的身影也若隐若现——这代表虫巢化的自己还和现在的自己有一定联系，但也有了相当的差异。 　　倘若未来有一天，自己能看见未来的虫巢时，就代表虫巢内部的意志，已经彻底不是‘伊恩’了。 　　不过那并不重要。 　　“比起这些，埃兰的未来更加有趣。” 　　少年细细思索：“钢骨畸变并没有出现，证明只要有合适的锻炼，以及恰当的营养搭配，许多畸变并不会扩散……某种意义上，就和良性肿瘤那样，只要好吃好喝正常作息，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消失了——可能稍微棘手一点，但泰拉人的体质也更好。” 　　“而且，结晶龙与埃兰的相性似乎非常好，钢骨也融入了其中，换而言之，我或许可以尝试弄点结晶龙素材，来重塑银峰使者真形……结晶龙血脉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再说吧，虫巢结晶龙我这没有，但最起码有个发展方向。” 　　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线的未来，但对于伊恩来说，这一切都非常有借鉴意义。 　　不仅仅是埃兰的发展方向以及潜力，甚至还有训练方法可以借鉴，他甚至可以通过背景的历史走向，大致判断他所在的可能性未来走向。 　　譬如说，飞焰地和帝国互换前线一事。 　　虽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颇有些可乐，甚至是无稽，但这种事情的确发生了，也确实能解释为什么帝都只是表面上安抚镇守西北战线的索林大公，没有半点反攻的意愿，反倒是希望对方修筑堡垒群抵挡攻势，而不是真的尝试去夺取山间峡谷通道的控制权。 　　废话，倘若能掌握大荒漠的控制权，区区一个山间峡谷通道而已，算是什么东西！ 　　别的不谈，能和七城联盟接壤，与学识之都相邻，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静谧海入海口，这样的战略要地难道不重要吗？ 　　但谁能知道，索林大公会这么干脆利落地宣布独立造反？ 　　就像是飞焰地也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闪焰地堡垒群会独立，他们明明是和帝国厮杀最久的一群人，双方之间可是血海深仇啊，怎么会突然就投敌了呢？ 　　这种侵蚀和拉拢，肯定已经进行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好问题！伊恩也不知道。 　　但他也不需要知道。 　　于他而言，知道三四年后这种事情就会发生就行。 　　除此之外，有关于卡琳之花的情报，也令伊恩陷入沉思。 　　“这玩意，显然是某个异星球的母树啊！” 　　伊恩看过科幻电影与科幻小说的数量，大概能把整个泰拉世界上的所有人加起来爆杀几十遍吧。 　　他一眼就从这玩意身上看出了好几个相关的可能性猜测：“在某个异星球上，卡琳之花肯定是统御整个生态圈的至高个体，所有的生命和智慧个体都是它的衍生——这是一种灵能格式塔社会，一种灵能植物蜂群！” 　　“怀光教会没说错，如果不早点将其消灭，卡琳之花肯定会占据整个泰拉，摧毁现有的一切，从头到尾复现一个彻底的异星生态！” 　　伊恩甚至可以做出更加恶劣的猜测——卡琳之花从一开始就是伪装成无害样子的‘异星火种’，它的发送者不像是奥伯拉火种亦或是其他火种飞船那样，只是单纯地承载生态圈的信息。 　　这个异星植物，一开始就承载着外星文明的‘殖民’任务，它的目的就是在抵达目的地后，将本地生态修改成适宜它们生存的样子。 　　甚至，卡琳之花内，还储存有那些异星文明的灵魂和思维模式，乃至于整个星球生态的基因种子……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时候，吞噬了整个泰拉的卡琳之花，就将使用根据泰拉生态生产出的肉体，承载它体内那些汲取了本地生物灵魂而复苏的异星灵魂，彻底在这个遥远的星海彼端复活！ 　　“甚至……不仅仅是卡琳之花。” 　　突然地，伊恩想起了红杉基地地底的那些已经本地化的金属基生命，那些活的相当滋润的巨金蕈。 　　他若有所地点头：“或许，在泰拉大陆的其他地方，某些区域……已经有一些异星的生命被复苏。” 　　“不过，他们并不像是卡琳之花那样，一定要破坏现有的一切，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反而是，选择改变自己，融入了这个世界。” 　　泰拉大陆中，除却外星生物外，恐怕…… 　　——还有外星人存在！ ###第331章 通向完美之路 　　“怀光教会，真的没有说谎。” 　　伊恩如此下判断。 　　倘若如他所想，泰拉上不止有一个文明的火种飞船，这个世界上的诸多魔兽除却一部分原生的外，恐怕还有相当多是外来种适应了泰拉生态，亦或是被前纪元文明改造后得到的结果。 　　那样的话……怀光教会那句‘这个世界还有上百种和卡琳之花同一个等级的灾害’，应该是真实不虚的，他们半点没有夸张，没有撒谎！ 　　“泰拉大陆上，应该，是真的到处都是世界末日级的风险……” 　　摇摇头，伊恩心中反而不慌，而是微微点头，回过头继续看月光：“如果不是怀光教会一直都在四处靠预言救火，而泰拉大陆上的诸国实力也不弱，第五能级的强者大多也都知晓一些真相，会主动去镇压一些危险的遗迹与迷宫。”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这个世界的确非常危险。” 　　“但现在的话，还能支撑。” 　　拥有极强个体力量的强者体系，别的环境下，可能不怎么样。 　　但是，在这种需要这种随时都可能爆发灭世危机的世界，还真的需要这种独自一体就是超级战力，续航和维修都不需要整体文明，相对较为‘独立’和‘节约’的超级个体，去四处巡视镇压。 　　不然的话，单单是维护多个镇压设施以及武力，可能就会拖垮好几个泰拉文明的财政，甚至造成社会崩溃。 　　别的不说，依照前世地球的情况来看，卡琳之花这种玩意虽然也不是不能处理，但是多出现几个，肯定是撑不住的。 　　毕竟没有相对全能的强者个体的话，很容易被这种可以广域传播的灵能怪物抓住机会，制造大量破坏。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怀光教会会到处乱跑，而先帝伊奈迦二世又为什么会大力支持怀光教会了。 　　作为持有银色芯片，剿灭过诸多魔兽巢穴，讨伐过诸多迷宫和探索过许多遗迹的人，伊奈迦二世肯定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理解‘外星文明’和‘异种危机’的重要性。 　　他和怀光教会，的确是战略合作伙伴。 　　毕竟，作为皇帝，他没办法四处当个迷宫冒险者救火，第一时间镇压自己国家境内的诸多潜在的灾难与浩劫。 　　而希利亚德也得和他一同行动，不然的话，可能也压不住整个帝国的异动。 　　既要改革，也要面对世界中的无数危险。 　　那些前纪元文明和异星异种带来的危机，显然不是他们两个第五能级就能完全抗住的。 　　更不用说，他们正在进行的社会改革，同样需要大量精力和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心为此，绝不迟疑的怀光教会来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怀光教会在最后只是选择观望，而没有选择去帮助本应该是他们盟友的伊奈迦二世。 　　因为，伊奈迦二世最后做出的选择，很可能是一个会造成‘天启之灾’的选择…… 　　是，怀光的确并不完全相信预言，愿意去相信伊奈迦二世和希利亚德老师打破命运的可能。 　　但最后，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失败了。 　　如此一来，为了帝国之外，更大的‘泰拉整体’，这群守誓的圣职者，便不会异动。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即便是伊奈迦和希利亚德，也不可能强迫怀光教会，这个一心一意要去维系文明，拯救世界的升华者组织为他们的梦想效力。 　　倒不如说，正因为他们是他们，所以才不会去这么强求。 　　归根结底，在这个泰拉大陆，想要登上高天，与维系文明，本就是不同的梦想。 　　甚至，可能是不同的方向。 　　至于为什么只有白雾主教来红杉基地，就更加容易理解了。 　　“因为噬脑虫虫巢，就是不行呀！” 　　伊恩忍不住吐槽道。 　　说实话，噬脑虫虫巢的实力，的确一般。 　　如果没有他这个先知去成为主宰，对于这个水相当深的泰拉大陆来说，大概率就是个小威胁。 　　哪怕白雾主教压不住场，一不小心失手，那天炎大主教和苍云骑士团团长出动，绝对能轻松将虫巢扬灰。 　　甚至，即便是伊恩自己融入虫巢，也得暗暗发育六年，借助整个世界的局势重点不在这里，而帝国和飞焰地的强者都在互相对峙，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南岭的这一战略优势，这才能积蓄足够多的力量去尝试‘展开巢穴’。 　　之后舰队被击败，只能第二次潜伏的未来更是说明了这点——他都得靠预知未来和先知的身份苟延残喘，前前后后发育个接近三十年才有去掀桌子的实力。 　　换成普通的噬脑虫，怕不是直接当场成为怀光教会剿灭的第十七个虫巢。 　　可即便如此，蚀心虫加上自己，也就是个‘金色’。 　　此刻，伊恩算是看出来了。 　　是虫巢需要自己这个先知去发展，需要自己这个异世界来客去吸收红杉基地中的资源发育，这才有足够的实力。 　　反过来，倘若是人类的自己，就有更多的可能性。 　　别的不说，空白的六年和十五年就不会出现，他不一定能比虫巢化的自己更强，但潜力绝对更大，而且也更加安全，甚至能将原本作为‘敌人’的怀光教会争取到自己阵营来。 　　“哎，这种未来的路径，对现在的我来说，的确是非常大的启发。” 　　闭上眼，伊恩轻叹一口气，他关上窗。 　　少年已经冷静下来，他用银色芯片记录了自己对梦境的全部记忆，以后有时间可以慢慢看，不着急于现在分析：“最重要的，其实还不是虫巢本身，而是从这个未来中，我能窥探到许多种不同的可能性。” 　　“埃兰的潜力，晓光宿者的适应性，虫巢结晶龙和鲨鲨的未来，未来世界政治局势和军势力量的变化。” 　　“甚至，就连一些理论上我无法知道的情报，也可以在预知梦中知晓……别的不说，格兰特子爵在六年内进阶为第三能级，成为了南岭地区一霸，这种事情就是相当关键的情报。” 　　——这，或许就是他斩断了一条命运之路，斩断‘虫群道途’带来的回报？ 　　“收获很大。” 　　眸光低垂，伊恩坐回床沿，打了个哈欠。 　　预知梦可不算是休息，他现在冷静下来后，感觉头疼的很，估计还要再睡一觉才行。 　　而埃兰也差不太多，这小家伙最近这三天一直都在用灵能感应自己，耗费的体力可太多了，甚至有些透支。 　　如果不是这些年伊恩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次灵能潜势爆发，恐怕会有点后遗症。 　　“你这家伙，六年后还挺有潜力。” 　　回忆着埃兰被虫巢意志，也就是他自己改造后的模样，伊恩不禁微微点头：“虽然那条路不能走，但我心中已有腹稿——可能没有虫巢那么快，但未来的潜力应该可以更大。” 　　“除此之外。”他转过头，看向房间门。 　　门外的对面，就是普德长老在长老厅的房间。 　　“胃癌吗。” 　　少年沉思了一会，然后轻轻点头：“现在可能已经是中期或者晚期了，但以泰拉人的体质，还有升华者的手段，祛除病灶应该不难。” 　　“实在不行，我就借这次帮助怀光教会剿灭虫巢的功劳，委托白雾主教去想想办法——怀光教会就连虫巢都消灭了十六个，癌症应该也不成问题。” 　　虽然是根本不相关的两个话题，但伊恩却敏锐地从埃兰在虫巢命运中接受教育得知，怀光教会在生物炼金术方面，堪称泰拉大陆的顶流。 　　他们的直系传承‘晓光宿者’不仅仅直通第五能级，而且在第二能级时，就有独特的进阶能力。 　　白雾主教那足以和寻常魔兽的绝技对拼的生命源质外放，正是这一传承带来的‘生命本质特化’。 　　简单来说，晓光宿者这一系的传承，可以依靠苦修，锻炼等方法，积累体内的源质，反过来强化本应该非常普通的升华器官，提升其出力和耐受程度，一点一点地将‘低阶器官’，强化到堪比‘高等升华器官’的地步！ 　　其他血脉，虽然也有类似的能力，却不能像是晓光宿者那样轻易打破极限。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东西，是可以与所有血脉传承共存的‘额外能力’……只要将其学会掌握，即便是最普通的血脉真形，也能凭借长久的锻炼，得到强大的力量。 　　而原本就强大的真形，更是可以获得超乎想象的好处！ 　　从这点上来看，如果说，灵械教会专精于机械，万灵殿和溯冥教团精通灵能灵魂，那么怀光教会，应当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方面的巨头了。 　　“不过现在，得先睡觉。” 　　因为虫巢之梦，伊恩心中翻腾万千思绪，即便是一再让自己冷静，也仅仅只是不激动，而不可能不去思考。 　　但现在，伴随着一次深呼吸，再一次躺在床上的白发少年，还是逐渐放空了头脑中的思维，将那些太过真实的梦境压下，而是正视眼前的未来。 　　——管他未来如何，另一种命运的可能性如何。 　　他要做的，就是在自己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所位于的时间线，在这一次宿命的流转中。 　　打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闭上眼睛，伊恩睡着了。 　　一夜好梦。 ###第332章 怎么就我什么都不知道？ 　　“胃癌？” 　　第二天早上，长老办公室中。 　　本打算和伊恩聊聊他在迷宫中见闻的普德长老眉头紧皱：“先知就连这个都能看见，是预知到了我的死亡吗？” 　　作为老人，说出自己的死亡多少还是有点忌讳，不过能知道原因，总比不知道要来的好。 　　没有不相信伊恩的意思，主要是普德长老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患有如此严重的恶疾。 　　这位升华者闭上眼，自己催动源种内视，感应了一下：“唔，没有什么异变……我的胃部相当正常，等等，这里是有块小息肉？” 　　升华者一般很难患上普通人有的疾病，别的不说，他们运转源质时体温可以超过五十度，火属性源质的升华者在第一能级时甚至可以短暂地超过百度，并将自己的源质提升至更高温度，乃至于可以将敌人烧灼成焦炭。 　　一般意义上的细菌病毒和寄生虫，大多都承受不了这种级别的高温，即便是噬脑虫这样的特殊新寄生虫，在源质的冲刷下也会很快失去活性。 　　癌症，其实也不例外。 　　除非升华者自己就有畸变征兆，不然的话，一个健康的升华者，即便是因为偶然遭遇大量辐射，亦或是服用了各种剧毒致癌物质，导致身体出现各种问题，最多也只需要休养两三年就能恢复。 　　但普德长老在虫巢未来中，却因为胃癌去世，伊恩觉得，这肯定不仅仅是单纯的癌症问题。 　　“这应该和某种畸变有关，不能轻视，以长老你的寿命，起码还有二三十年好活。” 　　坐在长老办公桌的对面，伊恩平静道，他此刻正在写一份要交给格兰特子爵的迷宫汇报书，但口中却未停：“我的建议，去找白雾主教问问情况，歌塞大师那里应该也有相关的药剂，等稍后我去找他们问问就行。” 　　“而且正好，问问白雾主教愿不愿意收徒，实在不行，帮忙指点教育一下埃兰的升华技艺也可以。” 　　放下笔，伊恩扫视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报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其递给普德长老。 　　他注视着老人认真阅读着这些‘他可以知道的情报’，然后缓缓道：“毕竟长老你也知道，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呆在哈里森港了。” 　　“白雾主教？假如你的确帮了他的忙，帮忙指点一下升华技艺的确不是问题，只是他们异常看天赋和相性，如果不合适，教导也没什么用。” 　　普德长老不觉得这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只是怕伊恩失望，故而提醒道：“稍后我会去拜访白雾主教，感谢他在迷宫中和一路上对你的照顾，顺便提一下有关于我病症以及埃兰学习的事情。” 　　“如果对方答应，那就不是问题。” 　　“至于其他……的确如此。” 　　他眯着眼，将伊恩写的报告看完。 　　老者侧目看向少年，沉声道：“假如你真的成了所谓的迷宫之主……假如你想要对子爵和我们，表现出的‘身份’就是迷宫之主的话。” 　　“那依照艾尔斯的性格，以及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会让你留在哈里森港。” 　　“把你弄出去当个骑士，给个任务让你在外游历个几年，将是他唯一的选择。” 　　“确实。”伊恩微微点头，他起身，准备离开长老厅：“对了长老，我中午要去找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他们聊一下相关事宜，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你自己决定。” 　　普德长老摸了摸胡子，他还在思索为什么自己的胃会有畸变倾向，眉头紧皱：“怪事，我一日三餐规律的很，作息也很健康，怎么会有胃病呢……” 　　“哦对了。” 　　老人抬起头，看向准备离开的伊恩：“埃兰什么情况，怎么和你睡，被子上就都是牙印？” 　　“他说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龙。”伊恩想了想，说了半句实话：“应该是饿了吧。” 　　“长身体的时间啊。”普德长老不疑有他。 　　一段时间后。 　　一身火药味的格兰特子爵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随着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的归来，其他势力的舰队也都知道，他们大概率是没机会也没借口尝试去突入迷宫了。 　　再消磨下去，没有其他借口的情况下，将要发生的，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地区性战争。 　　在没有更上一级指示的情况下擅自进行如此行动，是最严重的独走，即便真的打赢，舰队主官的下场也注定不会好。 　　四方对峙一整夜后，趁着一阵大风引来的潮涌，公海上的舰队悄无声息地消失。 　　倘若仅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让子爵如此疲惫…… 　　真正让他疲惫的，是他沿海护卫队察觉到土著的腾澜部又有异动。 　　一群土著渔夫自称自己被帝国人打劫了，想要一个说法，前来哈里森港抗议。 　　但因为数日前土著大萨满的袭击，这些过来抗议的腾澜土著全都被关押起来，但是亚姆骑士从这些人的口中感觉到了不对，又拉去详细询问。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群抢了土著渔夫船只，如今正在红杉林沿海和腾澜土著对峙的帝国人和迦南摩尔精灵。 　　正是青潮勘探船队一行人以及精灵海盗一伙。 　　不得不说，青潮等人的运气的确好。 　　他们抢了土著的船一路开回沿岸，硬是没有被飞焰地和其他地区的舰队察觉，即便是察觉到了，估计也就以为是本地土著而没太在意，不然的话，事情还有的扯，这场公海对峙得再对峙一两个星期。 　　因为青潮等人抢的船算是平日和哈里森港合作很紧密的部落船只，格兰特子爵也没费太多力气就把他们捞了出来，顺便还在红杉林区宣告飞焰地的舰队已经被驱逐，那些和飞焰地合作的土著如果现在坦白还可既往不咎，如若继续一意孤行，必将遭到灭顶之灾。 　　干完这些事后，他才一身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然后，就收到了伊恩撰写的报告。 　　“还是伊恩省心一点，不用我去催就知道干什么……其他人也能这样聪明就好了。” 　　归根结底，子爵也是接近七十岁的人了，他叹了口气，然后认真阅读伊恩交上来的报告：“哈，我就知道，普德这个老家伙从来不老实，居然让伊恩修行的妖精血脉吗？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底蕴果然比我想象的深。” 　　“嗯，母虫，寄生虫，虫巢意志……看来，当年莫林着急要去剿灭的怪物，就是这个了，也难怪主教会主动收集情报前往遗迹……唉，说到底又为什么非要在第一时间告诉白雾呢，你归根结底是我的骑士，不是教会的骑士。” 　　想起当年，子爵不禁微微摇头，莫林当年的死直至现在，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是他一手将裁缝的儿子变成护卫队的小队长，是他让贫困的莫林一家变得富有，也是他让莫林接触到了升华者的世界，如果有机会，他是有可能成为真正的骑士的。 　　甚至就连莫林的孩子他也照顾的很好，作为领主，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但在忠诚这方面，莫林并没有过关。 　　“护卫队的遗体吗……是了，大风暴再也不会出现，也该为他们，为所有死于大风暴的亡者，举办一个葬礼了。” 　　心中筹划着接下来的大事，子爵继续阅读着报告。 　　然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伊恩？” 　　“他怎么能成迷宫之主？！” 　　“怎么这场迷宫探索下来，就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333章 帕特里克的遗物 　　贵族中年发出一声惊呼，他猛地站立起身，面色变得相当难看：“这怎么可以？！” 　　并不是嫉妒。 　　说实话，迷宫之主这种东西，格兰特子爵自认为还是比一般的冒险者要更加清楚一点的。 　　这群人亦或是魔兽，虽然拥有对迷宫极大的管辖权，但倘若无法完成对迷宫的护理也会相当痛苦。 　　从精神刺激，到戒断反应，甚至就连梦游控制都可能会出现。 　　越大的迷宫，对迷宫之主的束缚就越大。 　　有些时候，甚至会出现成为迷宫之主的魔兽和冒险者彻底被迷宫本身洗脑，彻底变成迷宫自我防御装置的情况。 　　那时候，与其说是所谓的迷宫之主，倒不如说是迷宫的奴仆，就像是蜂巢的工蜂那样，竭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和生命，维护蜂巢本身。 　　但蜂巢起码还有很多工蜂呢，迷宫之主一个迷宫只有一个！ 　　以南海大迷宫来看，伊恩倘若没有第二能级，恐怕就连自我意志都无法保全。 　　也幸亏他们在白雾主教的保护下一路冲出了迷宫，不然的话，结果不堪设想。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那个迷宫之主。 　　“怎么会，本以为那条结晶龙死掉算是一件大好事，现在的话，倘若帝都来人，要求伊恩这个迷宫之主配合他们研究迷宫，我该想什么理由去拒绝？” 　　此时此刻，子爵的脸色非常阴沉凝重。 　　南海大迷宫的暴露，已经成为定局，接下来，帝国迷宫管理部的专业鉴定师就会抵达哈里森港，负责对迷宫进行鉴定评估，然后再派遣专职探索者前去探索。 　　专职探索者和一般的冒险者不同，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单纯的将迷宫内部具备的资源和财富一一标识出来，作为一个‘战略资源评估报告’，加入统计体系中。 　　而普通的冒险者，只是官方和民间将迷宫中潜藏的资源，挖掘出来的雇佣员工罢了。 　　别看冒险者能收获不少财富，但他们也要交税，也要消费，如果真的想要赚钱，他们最方便的方法，肯定是将迷宫中的资源贩卖给官方渠道——而官方支付的价格肯定是控制过的，算上税金和保证金，也就比官方开设专门的开采组织要贵一点。 　　可是，却不用付抚恤金，也不用保证冒险者的生命安全，平日还能经营保险业再赚一笔！ 　　更不用说本来就是本地领主开设的各种探索工具店了。 　　一个迷宫，的确能带动一个地区的产业发展，而冒险者的加入，能将一切收获都摆在明面上。 　　这种事，就是为了杜绝本地领主私下发掘，隐瞒迷宫实际情况，暗中积累财富武力等情况。 　　子爵当然想要私下发掘，隐瞒迷宫实际情况，暗中积累财富武力——故而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引起帝都注意，而是打算使用关系贿赂迷宫管理部的长官，让他们将南海迷宫评估为‘中小型迷宫’以及办理一个官方的‘代理迷宫发掘许可证’。 　　如此一来，他就能在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继续探索大遗迹群。 　　但是，因为土著和帕特里克带来的变化，南海大迷宫已经成为确凿无疑的事实。 　　迷宫管理部可不敢收这个等级的贿赂。 　　既然如此，子爵还有其他办法——专职勘探员与冒险者的工作也是需要时间的，他有的是办法将迷宫变得复杂无比难以探索，无论是后勤还是其他方面拖后腿，他作为地头蛇本地领主，能让所有人寸步难行。 　　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一边陪这群专职人员磨洋工，一边自己发动人手去抢先探索遗迹。 　　可是，倘若伊恩是迷宫之主这件事被人知晓，事情就不妙了。 　　迷宫管理部要求伊恩协助探索，谁也不可能拒绝，他艾尔斯可没打算造反。 　　“必须隐瞒这件事。” 　　随手一挥，伊恩的报告就变成纸浆，细密的水雾将纸张结构完全破坏，格兰特子爵原本疲惫的身躯瞬间就精神起来。 　　他眉头紧皱地看向窗外：“白雾主教，歌塞大师，还有依森嘉德……如果想要瞒过帝都，这些人也得一起说服。” 　　“除却白雾主教，其他人应该不难——但以防万一，伊恩也不能呆在哈里森港，无论是被迷宫侵蚀，还是被帝都的人看出来身份，我都无法接受。” 　　“果然，得让他授勋成为骑士，早点去外面走走，对他有好处，对我也有。” 　　如此下定决心，子爵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靠在椅背，仰头凝视天花板，他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咬牙切齿道：“哎……帕特，你倒是死的轻巧，给我留下这么多麻烦。” 　　“真是恨不得亲手用剑砍死你啊。” 　　如此想到，子爵察觉到门外有人正在靠近。 　　是熟悉的脚步声。 　　“亲爱的，什么事？” 　　他转过头，看向门口，而听见房间主人的声音，红发的财政官打开门。 　　拉马尔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他还是极有礼仪地走到子爵身前，向子爵汇报：“大人，帕特里克先生有一样东西说要给你看。” 　　“他有一个留在铂铱工坊的匣子，帕特里克先生和工坊工作人员说过，倘若匣子表面的源质纹路闪烁了起来，就将匣子送到子爵府，给您亲自观看。” 　　“虽然帕特里克先生数日前和您战斗过，但是我想，您应该会想要看看，所以在检测过并没有危险后，我让门卫收下了匣子。” 　　“您想要看吗？” 　　拉马尔询问道。 　　“当然……果然还是你懂我。那个混账究竟留了什么东西给我？也好意思留东西给我？” 　　深吸一口气，子爵站立起身，语气除却愤恨外，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拉马尔抬起头，看向这位已经年纪不轻，却又失去了一位老朋友的中年人。 　　相比起十几年前，对方从土著手中将自己和族人救出，将自己保护在身后时的意气风发……格兰特子爵的确已经老了。 　　眼角的皱纹，以及疲惫的神态，都说明了这一点。 　　他不禁在心中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道。 　　“那由我为您带回来吧，大人。” ###第334章 故乡，朋友与未来 　　小时候，母亲总是将男孩安置在帝都的家中，由奶奶照顾，而她自己追随父亲前往前线，久久不回。 　　父亲究竟在做什么，男孩根本就不知晓，也不明白，但每次回来都是浑身伤痕累累，甚至重伤到需要专业的医生和升华者前去救治。 　　而母亲总是会陪伴在他旁边，有些时候自己也会受伤，有些时候甚至伤的比父亲还重。 　　男孩在小时候总是无法理解，他会流眼泪，会恳求父亲和母亲不要将自己抛下，他并不记得父亲口中总是念叨的‘故乡’究竟是哪里。 　　他只知道，每次父亲想要夺回故乡，他就会迫近一次死亡。 　　都会靠近一次永别。 　　“艾尔斯，我的孩子……对于出生在帝都的你来说，深纱港以北的格兰特领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是对我，对于你的母亲来说，那是我们的童年，是我们出生的故乡，我们的堡垒和人民曾经在那里生活。” 　　“你的爷爷，曾爷爷，以及更多的先祖都在那里埋骨……我们曾经失败了，狼狈地逃走，但一次失败不代表每次失败，我们终有一日会成功，夺回我们的故乡！” 　　离开前，男人留下这样的话，他并不奢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听懂，他只是对自己复述自己的决心。 　　故乡，故乡究竟是什么？ 　　年幼的艾尔斯并不理解这个词汇，他不知道格兰特领是什么模样，那里的风是什么味道，水是否甘甜，人们的歌曲是否悠扬温和，就如奶奶哼唱的曲调。 　　那里并不是他的故乡。 　　那么帝都呢？他出生且熟悉的城市，他熟悉每一条街道，熟悉空气的味道，甚至有着自己的朋友与回忆。 　　但那似乎也不是他的故乡。 　　奶奶是一位严格的老妇人，每次父母离开前往前线后，她都会严格地训练男孩——她不会说什么贵族的荣耀，也不会要求男孩时刻谨记夺回故乡，这位老太太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男孩尽可能地变强。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去。那个时候，你肯定已经有其智慧，也有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艾尔斯……即便你不去夺回那些你父母想要夺回的东西，仅仅是想要守住你现有的一切，你就得变强。” 　　“人类的社会有道德，有利益，有规则——但人类也是野兽，野兽就会比较力量的大小，无论什么时候。” 　　所以每当过节的时候，每当其他贵族家庭，乃至于帝都平民家庭和父母欢聚一堂，嬉笑游乐的时候，男孩只能在家族的训练场中，在老妇人的指导下，日复一日地进行锻炼。 　　男孩的天赋并不好，他不是天才，不能举一反三，悟通剑术的精髓；也不能顺畅地调动源质，轻而易举地凝聚出源种，构筑体内的源质循环。 　　但他可以做到，通过苦练，通过毅力，通过决心。 　　每次辛苦训练后几近于晕眩时，奶奶就会将男孩抱在怀中，轻柔地唱着一首温和的歌，源自于北国的故土，帝国边境的一首民谣。 　　一首有关于人们前往他乡，开拓领土，建立家园，与心爱之人成婚的歌。 　　只是这首歌男孩很少听完全部，因为他总是在一半时就沉沉睡去。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自己也能接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是幸福，虽然辛苦，但却也充满期待新一日的到来。 　　但是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步入人生暮年的奶奶衰老地已经无法独自行动，卧床不起，为此，一直都在北方前线征战的父母也罕见地提早回到帝都。 　　奶奶走的很平静，只是勒令父亲答应她，要给男孩自己选择的权利。 　　下葬时，母亲抱着男孩，她流出的眼泪比男孩更多，但这并不代表男孩并不悲伤。 　　他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在他的未来，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一个人，亦或是一个事物，能让他和奶奶一样坦然地直面死亡吗？ 　　——亦或是和父亲与母亲那样，即便是抛下孩子，自己身处险境，也绝不动摇地前行？ 　　父母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帝都，他们为男孩办理了进入帝都学院的手续，并且被皇帝伊奈迦二世授勋，虽然前线堡垒迄今为止都没有被夺回，但他们的勇武和忠诚已经被认可。 　　只是，授勋后，母亲却和父亲吵了一架，他们的争论有关于‘放弃’和‘新目标’，有关于‘牺牲’与‘荣耀’。 　　“说着故乡的是你，放弃故乡的也是你；不要命地战斗的是你，如今怕死怯懦的也是你——哈里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事有轻重缓急，故乡在未来三十年内都不会有夺还的可能，帝国的重心不在北方，仅仅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重回故土……但陛下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只要我们能在南岭开拓出一个南海港口，并且建设起一个探索基地，那么在未来，等到陛下清剿深纱港以北时，我们就有其功劳，可以荣归故里。” 　　父母的对话，艾尔斯并不理解。 　　他只知道，父母又要离开，前往一个新的战场。 　　“不要恨我，孩子。” 　　父亲满是伤痕的脸庞，粗糙的手和令人刺痛的胡茬让人恨不起来，而母亲温柔的拥抱更是令男孩心中无法涌现出那种情绪。 　　直到现在，格兰特子爵仍然没有恨过哪怕是一次自己的父母——即便是他们几乎从未陪伴过自己的度过童年，即便是他们逐一死去没有留给自己半点准备的时间。 　　即便他们直到死，也只是净会给人添麻烦的失败者。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他已经明白。 　　因为他已经找到。 　　找到了那个地方，那些人。 　　那一种，可以让他坦然面对死亡，面对险境也不会动摇的事物和目的。 　　他找到了自己的故乡，有了自己的爱人与孩子，有了自己的野心和期待的未来。 　　就在这座哈里森港。 　　——那么你呢，帕特里克，我的朋友？ 　　许多年后，男孩已经长大成人，甚至也即将成为父亲。 　　面无表情的中年贵族，输入了只有他和自己挚友才知道的，他们年轻时约定好的铭文密语。 　　他打开了那个摆在自己身前，小小的匣子。 　　死后才被送出的匣子，仿佛早就知晓自己的结局，明明什么都不说也可以的帕特里克，非要在最后的时刻留给自己朋友一句解释。 　　“让我看看，你究竟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让我看看，你这个明明有着我极羡慕，可以安稳活下去的机会，我追求一生也得不到的名誉和财富的家伙，究竟是为了什么玩意，而在这乡下地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轻声自语，艾尔斯·格兰特阅读着那封密密麻麻的信纸。 　　【吾友艾尔斯·格兰特，当你能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或许正是你亲手杀了我，但这都不重要，反正我都已经死了，那么很多事情我也无所顾忌】 　　【只是我忧虑你，我的朋友。我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将你卷入这个漩涡，所以并没有找你联手进行我的计划，只是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既然你能收到这封信，就代表我的预感是正确的，我可能会因为心软，低估了对手亦或是遇到强敌，譬如你而死亡】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总之，我得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一次，我的目标是我的侄子，依森嘉德·埃伦，一个我视之为自己孩子的孩子。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有着我们这群人缺少的同理心与真正的勇气，但因为一些皇室的原因，他必须得死】 　　【具体原因你就当成夺嫡那样危险，这是我和大哥一同决定的，你千万不要深入，就当成夺嫡就好】 　　【只是或许，只要将其潜力斩断，让他一生都是第一能级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说实话这个主意挺臭的，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就想到了还有溯源滴露这玩意，阿芙丽娜那里就有一整瓶，依森走错路十次她都救的回来，这点子根本不可能成功，他还是得死】 　　【说是这样，但你手下的那个鉴定师多少是有点离谱了。你从哪里找到这样的天才？那可是巴瓦尔大师的杰作！你管不住他的，早点放他走吧，耽误你也耽误他，还碍我事】 　　【这次我会尝试出手杀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算是为你斩断一个未来的威胁，他给我的危险感甚至超过当年的哥哥，我对这种天才的鉴定还是很有眼光的，他绝对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搞定的级别——别说我小看你，你要真的那么厉害，早就第三能级了】 　　【可能你不愿意，所以我先说一声对不起】 　　【艾尔斯，我知道你会疑惑，为什么我要掺和这种事情？我就连当年的家主都懒得去竞争，更何况牵扯到皇室这么麻烦的事情？说来也是可笑，我一开始也不打算参掺和，但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克拉尔·埃伦，这个名字你肯定很熟悉，是维尔德大哥和爱丽的孩子，也是家族的嫡长子】 　　【他是我的孩子】 ###第335章 贵圈真乱 　　红发的财政官能看见，子爵流畅的阅读过程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表情也变得惊愕，然后转变成恍然大悟，接下来又变成看到怪东西时的皱眉表情。 　　不过很快，他就继续读了下去，阅读速度也变得更快。 　　【我知道，你会感觉到困惑和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大哥对不起爱丽，我和爱丽也对不起他，你们这些边疆贵族可能有点难理解，但我们这边的关系的确有点混乱……事实就是这样，我也不想多说】 　　【只要依森嘉德失去继承权，亦或是死掉，克拉尔就是家族的继承人，大哥已经不在乎这些小事，他答应了我，这的确是我输给他的地方……我无法拒绝让爱丽的孩子成为家主】 　　【我的朋友，艾尔斯……如果我死了，而依森还活着……就放了他吧（此处有墨水涂改痕迹，原有笔迹是杀）】 　　【无论他的未来是如何，既然我输了，那就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超越自己那生不如死的命运】 　　【吾友……小心皇室，小心索林大公，当心灵知学院的那群疯子，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回帝都，永远！】 　　【这里已经变了，不再是我们童年的那座城市】 　　【忽然很怀念，当年一齐逃课，去爱丽家一齐唱歌玩耍，去湖畔钓鱼赛跑的日子……几十年过去了，我却一直都在怀念过去，从未期待过未来】 　　【祝你的孩子健康，我大概是看不见他出生了，就用这个作为礼物送给他吧，反正我是用不着了】 　　匣子中还有一个淡蓝色的宝石挂坠，有着镇静心灵，抵抗惑心灵能的能力，是相当珍贵的灵能饰品。 　　放下信纸，格兰特子爵久久不语。 　　“依森嘉德他们出发，和我聊天后写的吗？” 　　许久之后，在拉马尔的注视下，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是因为我有了孩子，所以不愿意将我牵扯进去？” 　　“帕特……你可真是一个……” 　　“半吊子啊。” 　　沉默了一会，子爵摇摇头：“算了，就这样吧，呼……” 　　他深呼吸，似乎想要平静情绪。 　　“你和爱丽的孩子吗……他X的，你们这群帝都人平时究竟都在干什么？！” 　　但很显然，这种压抑情绪的方法并不适合格兰特子爵，他一个没绷住，就咬牙切齿地拍桌怒骂起来了：“废物，废物！我在南岭和土著打生打死的时候你们在帝都玩宫廷苦情剧？你怎么不死远一点啊，非要来我这里死？！” 　　“早就和维尔德说了，离阿芙丽娜远一点，那个蠢女人自己没什么危险，可她背后是皇室——又不是先帝，阿克塞尔那种人哪能接近？陪皇帝玩心机，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全都是蠢货！当年就说你们这群人没有一个聪明的，维尔德也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人渣，你们全都是一群弱智！” 　　大声怒吼后，脱力地躺在座位上，格兰特子爵平静了一会。 　　然后他侧过头，表情平静地对目露忧虑之色的拉马尔缓缓道：“没事，我们不掺和这事……唯独这点帕特里克倒是做了件朋友该做的事情，他没把我们卷进去。” 　　话毕，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艾尔斯只是哽咽了一下，他用手臂盖住眼睛，仰躺在自己的座椅上。 　　“我什么都不想听……求你了……让我安静一下吧……” 　　他轻声道。 　　“大人……” 　　拉马尔轻叹一声，他走上前，温和地用自己的手按住了子爵的耳朵。 　　与此同时。 　　铂铱工坊，静室之中。 　　白发的少年正在对自己的同龄人耐心地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至少是他推断出的来龙去脉。 　　“大概就是如此。” 　　伊恩如此说道，将自己画的关系示意图展示给一脸茫然的金发少年：“我原本以为格兰特子爵的生活就挺糜烂了，没想到你们玩的更花。” 　　而依森嘉德显然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他神情恍惚，眼神涣散，整个人都失神过去。 　　面对伊恩摆在他眼前的事实，少年茫然地喃喃道：“还，还好吧，艾尔斯叔叔在贵族里面已经算是比较纯爱的类型了……我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出现在我父母的身上……” 　　摇了摇头，依森嘉德还是有些感觉不可思议。 　　他抬起头，看向伊恩，目光带着求助：“伊恩……真的假的？克拉尔哥哥是叔叔的孩子？” 　　“而父亲答应叔叔，只要叔叔杀了我，就让克拉尔哥哥当家主？” 　　“总结的不错。”伊恩面对金发少年恳求的眼神毫不留情道。 　　他抬起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可以振奋精神，缓解口渴的白叶花茶。 　　然后，伊恩放下茶杯，又拿起笔，耐心地为依森嘉德做辅助线：“根据帕特里克死前和我所说，当年他和爱丽，子爵还有你父亲维尔德侯爵是童年好朋友，子爵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也不知道爱丽是不是红发，但你父亲和你叔叔都喜欢那位贵族少女。” 　　“你叔叔大几率是放弃了，就和他放弃家主竞争那样。所以是你父亲和爱丽结婚，但你父亲显然也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你的庶出大哥就是证据，爱丽夫人估计不是很幸福，而你叔叔……嗨，贵族苦情小说一百本里面有九十九本这样发展的，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接下来，因为阿克塞尔的计划，需要你们埃伦家族的血脉，爱丽夫人因为‘意外’身亡——这点我估计维尔德侯爵非常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他甚至感觉自己对不起你叔叔和你的哥哥，即便是你叔叔和他的妻子出轨，你的哥哥甚至不是他的孩子。” 　　说到这里，伊恩看了眼依森嘉德，确定对方还能勉强支撑得住后，便继续缓缓道：“至于你……说起来可能有点残忍。” 　　“依森，你的父亲……恐怕恨着你。” 　　“他恨着你的母亲以及你，因为正是因为皇室的计划，你母亲对维尔德侯爵的痴迷，以及你的存在本身，才导致爱丽夫人的死亡。” 　　这句话很伤人，不过到底还是得说出来。 　　不说出来，就无法挑明脉络。 　　“难怪父亲从来没有和我一起过节……”金发少年却意外地有些明悟，他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我在帝都比较远，他人在北地没办法赶过来……” 　　——笑话。 　　伊恩心中想到。一个第四能级的强者能没办法赶路？他第二能级催动妖精之翼速度随便就能每秒两三百米每秒了，第四能级开个以太武装，直接化身弹道导弹高超音速几分钟就抵达目标区域，还有什么没办法赶过来的事情吗。 　　他也不相信依森自己没想过，但估计每次都自己找借口不去认真思考。 　　至于帕特里克，虽然知道依森的存在和其母亲是一切的起因，但他却也知道，阿芙丽娜本身是个‘蠢女人’，是做不出为了让自己嫁给埃伦侯爵，就把人家夫人暗杀了这种事的…… 　　而依森嘉德本人更是无辜的。 　　故而，帕特里克反而对依森嘉德的存在产生了怜悯，甚至在接近依森嘉德，收集有关于阿克塞尔计划相关的情报时，下意识地照顾对方。 　　乃至于，这么多年来，他担任了金发少年半个父亲般的角色。 　　这个优柔寡断的贵族，在狠毒方面也是如此。 ###第336章 都是飞焰地的错！ 　　“……以我的想法，其实并无太多选择。” 　　依森嘉德振作的速度远比伊恩想象的要快——也有可能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父亲不爱自己，故而并没有什么震撼感。 　　金发少年闭上了自己湖绿色的眸子，放缓呼吸。 　　再次睁眼时，他已冷静下来，缓缓开口：“至少情况比我想象的好太多，目前来看，我还有母亲可以依靠，而外祖父的计划，也要等我到第四能级才会开始。” 　　“换而言之，在第四能级前，我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他们也是希望我能当上埃伦家族的家主的——这一点可以利用。” 　　“至于父亲……” 　　说到这里，依森顿了顿，然后黯然道：“相比起有着皇室血统的我，他还是更希望，有爱丽夫人血脉以及埃伦家族血脉的二哥当家主吧。毕竟他和叔叔是亲兄弟，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转过头，看向白发少年：“伊恩，我现在应该做的，是求助母亲他们，但是不去真的追究帕特叔叔的动机，甚至帮他遮掩罪行，将这件事压制成埃伦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避免刺激到父亲和外祖父，并趁着这个借口为自己争夺权力，对吗？” 　　“你应该大张旗鼓宣扬自己被刺杀的事件，但将调查的权利交给你父亲，这样你就能得到补偿，但事情却会不了了之。”伊恩注视着依森嘉德，然后慢慢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唔，有些古怪，你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向你的母亲坦白这一切。” 　　“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阿芙丽娜夫人或许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蠢’。” 　　少年挑起眉头，显然是对这样的未来极其感兴趣：“依森，情况或许比你我想象的都好。” 　　“你的母亲爱你，胜过爱你的父亲以及她自己的父亲。” 　　“她或许可能有许多问题，但确是真的爱你。” 　　“这样吗。” 　　依森嘉德听见这话时，下意识地垂下眸子，眼眶有些湿润。 　　他露出有些艰涩的笑容，但看上去像是在哭：“真是太好了……母亲……” 　　伊恩微微摇头，他刚才想过许多种建议和可能，但却未曾想过，依森的母亲居然能为局势带来超乎寻常的改变。 　　看来，即便是先知也不能摆脱先入为主的偏见。 　　有关于依森嘉德接下来行动的事情，还需要和歌塞大师交流，如今伊恩将所有真相都告诉对方后，想必依森嘉德也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迷宫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得先回帝都。” 　　思索后，依森嘉德道：“叔叔是铂因工坊南部主管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和妈妈将这份权利争过来。” 　　“我本来也打算进入铂因工坊，从研究室副主任做起，但现在看来，进度肯定得加快……而且没有相关的权利，我也没办法支付给你的报酬。” 　　——确实。 　　伊恩如此想到。如果依森嘉德不付钱给他的话，那他恐怕也没钱付给青潮了。 　　他已经收到青潮被格兰特子爵救回来的消息，再加上斯科特，埃兰，乃至于赛楠，他手下也算是有了一批或大或小的班底，是该考虑如何赚钱养家了。 　　原本炼制药剂只够他自己用，真的想要赚大钱，还是得挂靠在铂因工坊这种庞然大物下啊。 　　“第二能级的妖精传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 　　此刻，依森嘉德有些犹豫，他不太好意思地问道：“假如只是单纯的第二能级的妖精素材，我个人是可以拿出来一份的，原本是打算用来作为解析‘灵能源质的根本构筑’的原材料，现在就能让他们从帝都送过来。” 　　“但质量可能就比较一般，也就是优等品，比不上从坠星城那边妖精亲自卖的最优等。” 　　“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我很介意。”伊恩严肃地打断了金发少年的话，他敲了敲桌子：“我介意什么时候能到——质量不是大事，速度越快越好。” 　　——开什么玩笑，什么大家子弟，优等品都觉得一般？！ 　　普德长老带来的那个妖精之翼就是中上等品，这就已经完全足够。 　　归根结底，魔兽素材的品等优劣，都是看铭文结构完不完整，刻印的顺不顺畅——而他的妖精血脉是刻录在银色芯片上的，只要能用，就百分之百完整。 　　上，优和极优根本没区别。 　　“没问题。”眨了眨眼睛，依森嘉德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然后微笑道：“至于其他的，比如说完整的妖精魔药素材，妈妈那边肯定愿意给你——不过那肯定得等我回帝都之后才能交付。” 　　“这是自然，看你方便不方便。” 　　伊恩不着急，而事情都谈妥了，他便起身，准备离开工坊静室。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依森嘉德也同样起身，从之前的精神打击中暂时走出后，他的神态沉稳了许多，现在也能露出笑脸。 　　“在你们的妖精传承到我手中之前，我会一直修行。” 　　伊恩平静地回答道：“我要为第二能级做准备——不过除此之外，我亦有许多事情要做。” 　　——鲨鲨的进阶和迷宫，以及授勋前的准备。 　　以及…… 　　一场葬礼。 　　泰拉773年，4月25日。 　　伊恩自南海大遗迹群回来的第五日。 　　时隔十四年，他参加了自己父亲，港口护卫队，以及昔日所有死在大风暴中者的葬礼。 　　“……这并非是一场普通的自然灾害，而是源自于迷宫的天灾，的确，两者间或许并无不同，但后者却可以被我们人类征服，控制，且掌握在手中。” 　　广场中央，格兰特子爵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歌塞大师与白雾主教选择性地告诉了他有关于南海大遗迹群中的事情。 　　知道大风暴已经彻底被终结的子爵，在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增加领地内凝聚度以及宣传的好时机。 　　为护卫队的牺牲者，以及那些死去的人举办集体葬礼，乃至于竖立纪念碑，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类似的死亡对于泰拉大陆而言并不算是稀奇，甚至格兰特子爵的举动，不仅不会让一些人感动，还会让人觉得他小题大做。 　　区区天灾而已，哪里没有了似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非常的不一样。 　　“这一切，都是飞焰地间谍的错！” 　　原本只是普通的念稿，却在此刻突然地抬高音量。 　　子爵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令所有在场聆听者都感觉震耳欲聋，心生愕然。 　　他们纷纷抬起头，看向广场中央的子爵。 　　而被所有人注视着的那个男人，他握紧拳头，神情坚毅凝重，大声地宣布所谓的‘真相’：“正如你们所想，哈里森港的公民们！” 　　“正是飞焰地的间谍，让我们被灾难侵袭！” ###第337章 想不想当巡监骑士？ 　　“是飞焰地的间谍，窃取了土著圣地的钥匙！” 　　“是飞焰地的间谍，暗中搅乱了迷宫内部的源质循环！” 　　“是飞焰地的间谍，制造了瘟疫，动乱，鼓动土著对我们发动战争！” 　　“毫无疑问，就是飞焰地的间谍缔造了这一切的痛苦，是他们制造了大风暴，摧毁我们辛勤建设的家园！也是他们传播瘟疫，让我们整个南岭所有的定居地都悚然自危！” 　　“帝国的子民——我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有着实际证据！” 　　即便是早就知道子爵要做什么，伊恩也不禁为对方的决断感到咋舌和钦佩——不是说少年就不够聪明，想不到这种做法了，他主要是性格比较认真负责，第一时间想不到甩锅这方面。 　　至于飞焰地…… 　　呵，飞焰地真的该谢谢格兰特子爵，按照这个吹法，它的实力突飞猛涨了十几倍不止。 　　但的确有效果。 　　随着子爵大手一挥，让护卫队从一旁的囚车中拖出几个被封住了嘴巴，明显是飞焰地那边长相的特工，以及大批飞焰地的火器武装，所有哈里森港人都沸腾了。 　　“我就说大风暴来的不对劲！我们哈里森港建起来这么多年，正蒸蒸日上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来天灾——前二十年都没有的啊！” 　　“果然是飞焰地的狗杂种，他X的，看这些火器，多精良啊，我们的好小伙都没得用！” 　　“是啊，我就说，土著和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用过瘟疫手段……果然，都是飞焰地的错！” 　　当场，许多人就恍然大悟，他们已经完全搞明白了一切的缘由，他们的痛苦和不安都有了一个实际的源头，一个可以被击败和杀死的目标。 　　不是天灾那样，即便是痛苦，想要谴责，也无从下口，也只能自认倒霉的目标。 　　遭遇天灾，只会导致凝聚力下降，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被保佑，亦或是自己的家乡水土不好。 　　可是，倘若是敌人在破坏…… 　　那么就会同仇敌忾。 　　咔嚓。 　　在所有人愤慨的谴责声化作潮水之时，子爵用自己的水剑斩杀了这几个飞焰地俘虏，一时间令整个广场为之寂静。 　　随后，便是海啸一般的欢呼。 　　“子爵，我们敬爱你呀！” 　　“该这么杀，就该这么杀呀！” 　　“呸！一群杂种的血，污了我们的广场！” 　　——失去了大萨满，彻底放弃对抗哈里森港的土著，即便是有飞焰地支持，也彻底丧失信心。 　　少了沼地鳄龙与与一头腾澜巨鳗的红杉土著，已经不是南岭的阻碍。 　　所以，他们已经没有继续和飞焰地合作的理由。 　　鲜血飞溅，这些被土著供出来的俘虏已经交代了自己所有能交代的东西，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在这场盛大的‘牺牲献祭’中，成为格兰特子爵凝聚民心的一环。 　　“看来，土著们常说的那句话也没错。” 　　注视着因为鲜血而狂热，甚至发出喧嚣欢呼声的港口居民，伊恩微微点头，心中感慨：“帝国，也就是个大些的部落。只是献祭的手法更加高明，生产力也更加发达，能让自己人吃饱穿暖，也不需要真的付出人命。” 　　倘若是发展到更高层次的文明，需要的‘祭祀’，让人民凝聚民心与凝聚力的手段，也就不是什么人头，人命和鲜血。 　　而是娱乐，偶像与游戏；是节目，叙事与正确。 　　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伊恩也不觉得——就算子爵撒谎，但飞焰地的间谍的确该死。 　　既然死，不如死的有价值一点。 　　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野蛮血腥，也不感觉可笑。 　　伊恩只是觉得，如果满足了条件，他有的是更好的方法，不需要谎言，也能达成同样的目标。 　　“——而这一切。” 　　此刻，子爵慷慨激昂的声音继续响起：“揭露这阴谋最大的功臣，正是十四年前，英勇阻拦飞焰地阴谋的护卫队成员，以及他们之一的子嗣！” 　　“正是十四年前，我们的护卫队英雄阻拦了飞焰地的阴谋，所以我们的家园才得以幸存！” 　　“也正是埃伦家族勘探队一行人，以及我们的天才，鉴定师伊恩，阻止了这样一次飞焰地特战队的阴谋，我们的家园才得以再次保全——并且永远地结束了大风暴这一人造的天灾！” 　　目光在汇聚。 　　意志在凝结。 　　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注视着自己。 　　——到他出场了。 　　伊恩抬起双眸，他知道，依照剧本自己应该上去。 　　所以他就上去，一步步地朝着格兰特子爵的身侧走去，微笑着面对在场所有人。 　　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他们是外人，得不到发自内心的感激，但是伊恩却可以。 　　伊恩走上前，来到广场中央，站在了格兰特子爵的身侧。 　　“这是最好的结局——有荣誉的名声，被人感激的未来，而你也将成为英雄之子，以及这一代的英雄。” 　　子爵小声对伊恩说道，他将手放在伊恩的肩膀上，以示自己对这位年轻白之民的亲近，此刻他又提高声量：“感于伊恩对我们哈里森港的贡献，我决定，将其擢升为骑士——一位可能是南岭最年轻的骑士！” 　　“他有此实力，亦有此功劳，让我们为他喝彩吧！” 　　——哗—— 　　又是一阵欢呼，显然，即便有人感觉不满，但也没有人敢于在领主和市民们都有如此兴致的时候蹦出来扫兴。 　　伊恩微笑着环视着整个广场中的人群，他并没有看见多少恶意。 　　这里的确是他的家乡，而他也的确是公认的天才，好孩子，好人。 　　而就在不久之后，人群欢呼的声浪逐渐降下来后，格兰特子爵也同样微笑着，小声地对伊恩道：“伊恩，依你的能力，即便不是现在，过几年我也会让你成骑士。” 　　“但是现在，你有没有想法，选择一个好的途径？” 　　伊恩微微侧头，他有些好奇，不知道格兰特子爵说的究竟是什么。 　　而接下来，子爵说的话，便令他感到真正意义上的震惊。 　　“伊恩。” 　　子爵平静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去成为一名巡监骑士？” ###第338章 活因：命太硬 　　巡监骑士…… 　　直到子爵演讲结束，护卫队的遗骸被伊恩与子爵亲手埋入公墓。 　　直到少年久违地回到自己家，躺在床上，看向自己养在窗台旁，如今还奄奄一息，挣扎着活着的小鱼时。 　　他的脑海中还是在闪烁着这个词汇。 　　巡监骑士，说白了，就是直属于皇帝的一股独立武装力量，职责极多极杂，上有传递皇帝密令，执行宫廷刑罚，抓捕已被判刑的贵族及大臣；下有管理帝国机密档案库（俗称帝国版仇恨之书），一般意义上的犯罪侦查审讯权，正式骑士还能拥有当场抓捕判决的权利，其职责妨碍监视各地贵族动向，肃清贪反贵族与大臣，秘密缉拿间谍与叛徒等等。 　　由此可见，巡监骑士即便是最普通的一项权利，对于寻常骑士来说，也是特权中的特权。 　　这一组织最早并非由先帝伊奈迦二世组织，但是却在他的手中发扬光大，成为了节制贵族与大臣的一把快刀。 　　即便是现在，在各地贵族最严苛的诅咒口语中‘让巡监骑士来查封你家祖坟！’依然是非常常用的用语，由此可见巡监骑士的权利与昔日的跋扈。 　　在伊奈迦二世驾崩后，巡监骑士团被短暂地清扫解散过，并被宣称为邪恶的迫害与特务组织，内部甚至有‘巡监骑士团秘密绑架各地贵族的子嗣血脉进行生物炼金实验’这种耸人听闻的传说。 　　具体真假无人说的清楚，但伊恩觉得那应该是灵知学院做得出来的事情，和巡监骑士团应该没什么关系。 　　实际上，因为第一骑士的缘故，巡监骑士团的精锐也负责在皇帝出行时负责皇帝的安危，但这其实仅仅是希利亚德一人的职责，其他历代皇帝都会组建属于自己的皇家亲卫和骑士团负责。 　　理论上来说，巡监骑士团其实已经被解散过一次。 　　但随着守土者阿克塞尔逐渐坐稳了身下的那把椅子，巡监骑士团又迅速地重组。 　　而这一次，它就成了货真价实的特殊武力机构，直属皇帝且也只对皇帝负责。 　　相较于伊奈迦二世时期，阿克塞尔麾下的巡监骑士实际权力还更大了——无论其内部贪污腐败严不严重，它们都代表着皇帝的颜面，一般的小贵族在面对巡检骑士时，是充满恐惧的。 　　而问题就在这里。 　　“格兰特子爵是不是也知道了我希利亚德弟子的身份？” 　　躺在床上，伊恩眉头紧皱：“虽然感觉是有点无稽之谈，但他为什么会推荐我去当巡监骑士呢？” 　　虽然依照子爵的话来说，他只能将自己引荐给南岭侯爵，事情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自己努力。 　　但对于贵族来说，能引荐这件事，就代表十成有了七成把握。 　　看好自己？想要在巡监骑士团内培养自己的亲信？倒也不是说不可能，这其实是正常大贵族应该有的想法——但假如格兰特子爵有这个实力，那他就不应该只是一个被困在南岭的第二能级啊！ 　　“不对。” 　　伊恩坐起身，他若有所思地自语：“子爵这家伙，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的确在六年内成为了第三能级。” 　　“难不成，直到现在，我还是小瞧了子爵不成？” 　　那倒不至于。 　　伊恩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大迷宫’与‘南岭平定’的双重关系。 　　南海大迷宫的出现，肯定会吸引大量投资和冒险者过来，而土著失去主要战斗力和精神支柱后，自然也彻底臣服。 　　如此一来，哈里森港和整个南岭南部，就真的变成了子爵的后花园。 　　无论是获取魔药材料，亦或是政治地位，格兰特子爵都将在未来的几年内得到一个巨大的提升……而等到他成为第三能级后，便可与南岭行省总督巴敦侯爵平起平坐。 　　哪怕是现在，有着开启大迷宫，平定土著，驱逐其他三国舰队功劳的子爵，如果想要靠他父亲父辈的关系，将自己推荐到巡监骑士团当学徒…… 　　“倒也不是不可能——反正麻烦的是我，他只要嘴巴提一提就够了。” 　　想通这点后，伊恩反而点了点头：“经典的权术，我不成他花不了几个力气，我成了就是他的功劳，我还得说谢谢呢。” 　　至于当不当巡监骑士…… 　　废话，肯定啊！ 　　他师兄韦格斯那种魔怔人都能当巡监骑士，自己凭什么不行？ 　　更何况只是学徒而已，从这条线，可以从内部观察帝国如今的情况。 　　无论是打探消息，为未来收集信息，肯定是最方便快捷的手段。 　　更不用说，从格兰特子爵这条线推荐过去的他，天然就可以规避许多种目光，俗称灯下黑。 　　骑士的授勋，在格兰特子爵当众宣布后已经不重要了，伊恩的名字已经被登录在册，只需要送到瑙曼城，再由瑙曼城送到帝都进行确定盖章就会成为事实。 　　现在，伊恩只需要等待子爵把他应得的‘骑士铠甲’‘骑士佩剑’什么的准备好，就可以出发。 　　而巡监骑士这条线，也需要去瑙曼城，找巴敦侯爵汇报。 　　因为巴敦侯爵，正是当年阿克塞尔从东境铁骑中带出的亲卫，而后成为替皇帝斩杀不从的巡监骑士，最后在一次护卫作战身受重伤后，被阿克塞尔感于功劳深厚，便让其退下一线，担任南岭总督。 　　其实这稍微有些逾越，一个没有什么太多底蕴的第三能级强者持有侯爵之位也就罢了，再怎么劳苦功高，也是不够格当行省总督的。 　　但因为这个行省是南岭，所以问题不大。 　　巴敦侯爵显然也不是什么在乎享受的人，也是典型的武勋贵族，南岭的山民和各种土著在他手里翻不了天，最难对付的大红杉林土著还有格兰特子爵帮他挡住，活的其实相当惬意。 　　凭借这层关系，格兰特子爵便将伊恩推荐给对方。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将是我成为骑士后的第一次出行。” 　　从床上起身，伊恩看向窗边的小鱼。 　　他凝视着这条自己当初用来预知未来，挨饿了四天，却迟迟不死掉的小鱼，然后叹了口气：“你啊，也太能活了。” 　　“理论上最多活两三天，结果硬是撑了四天——这大大影响了我的侦测准度，虽然从结果上来看不会有什么区别。” 　　将早就准备好的鱼食给它倒了一点，伊恩微微摇头：“明天就把你放了吧，毕竟我现在有霜蝶了。” 　　活因：命太硬。 　　喂完鱼食后，伊恩便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头顶。 　　那里，一只原始妖精还在轻轻地振翅。 ###第339章 陪陪家人 　　霜蝶理论上来说，算不上是智慧生物。 　　即便不是原始妖精，正经没有能级的妖精也是缺乏思维能力的，只会跟在大妖精的身后乱飞，别说数到九了，就连一二三都说不出来。 　　能数到九，说明这只妖精已经具备最初等的逻辑结构，已经有些许智慧，可以尝试成为真妖精了。 　　将霜蝶从自己头上摘下，伊恩甚至感觉不到有什么抵抗力度——对方甚至都不扇翅膀了，就是安安静静地与伊恩对视。 　　仿佛由像素构成的小人歪着头，对伊恩笑着，令伊恩眯起眼睛。 　　看上去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由初等不融冰构成的身体，和我的妖精之翼本质上是一个源头，所以才本能地亲近我，将我视作大妖精。” 　　伊恩微微点头，他察觉到，妖精对自己躯体物质的控制，与他的灵能对摩瑞恩钢的控制很像。 　　摩瑞恩钢，的确是非常适合妖精的材料，难怪除却元素妖精外，银妖精也是直通第五能级的血脉传承。 　　“不过，我还是走水系好一点。” 　　银妖精需求的素材和不动坚城有部分重叠，功能也有部分重叠。 　　伊恩主要是想，假如他和霜蝶的关系真的是大妖精和追随的小妖精的话，那么当他的妖精血脉成为第二能级后，霜蝶应该也会被他影响，逐渐拥有智慧，可以开始尝试迈入第一能级。 　　那样的话，就相当于多出一个妖精浮游炮，平日战斗的时候绝对有其特效！ 　　等依森嘉德那边的魔药素材到位，伊恩就会尝试用妖精血脉进阶第二能级，积累经验，为沙铠学徒的第二能级‘岩铸骑士’铺路。 　　不过现在的话，他还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让自己的肉体逐渐适应左臂中的以太结晶。 　　——都结束了。 　　伊恩如此想到。无论是虫巢之梦，亦或是迷宫遗迹的后续，乃至于自己成为骑士的未来，如今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在自己的骑士证件和装备被造出来前，他现在的所有任务，都是等待。 　　“也是时候……陪陪家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比较平平无奇。 　　将家中的预知用小鱼放生进伊沃克河中后，伊恩便与普德长老一同前往怀光教会。 　　普德长老的胃部目前的确没有癌变，但是却有畸变的趋势——这是伏岩熊蜥血脉带来的后遗症，因为伏岩熊蜥的胃的确比较特殊，它会分泌出极强的胃酸用以消化岩石和各种高能矿物，汲取其中的能量，甚至可以在进食大量矿物后数个月内都一动不动。 　　普德长老每日正常的三餐，其实是不符合熊蜥生理健康的，根本无法解决胃酸的侵蚀。 　　实际上，最适合这个血脉的，正是那些喜欢到处乱跑，饥一顿饱一顿，暴饮暴食狂灌酒精，吃一餐顶半个月的矮人探险者。 　　他们这样吃，辅助一些药物，恰恰就可以解决伏岩熊蜥的血脉问题，活的健康又滋润。 　　血脉传承就是这样，甚至就连魔药源头的生态习性都会继承一点，如果无法完全符合，倒不至于说是精神失控陷入疯狂，但是却会出现肉体畸变，乃至于像是普德长老这样，未来出现癌症扩散。 　　“这是对山之民的偏见！” 　　虽然根本不是矮人，但普德长老仍有些愤愤不平：“山之民也有其他血脉传承和真形，不会暴饮暴食也不会酗酒！” 　　这也是事实，不过这件事并不重要。 　　怀光教会的确有针对性的治疗手段，一位修士带着普德长老去拿药，而伊恩也询问了白雾主教，表示了希望自己弟弟能够在怀光教会中进行修行，接受教育的意愿。 　　“只要愿意支付教育所需的酬金，怀光教会欢迎任何想要加入教会修行的人。” 　　白雾主教言辞仍然简单直接：“你是协助教会处理危机的协力者，所需金额可以减免，这件事需要向大主教报备，但我可以做主答应。” 　　“不过，你需要做好准备。” 　　说这话时，白雾主教微微眯起眼睛，他的双眸中似乎亮起了一圈白色的荧光，然后有些耐人寻味道：“怀光教会并不是一个……你想象中，乐意助人，拯救世界的善意组织。当然，我们会这么做，但我们的主职其实并不是慈善事业。” 　　“我们是持有升华武力，致力于对抗天灾人祸，用武力手段消灭一切威胁文明的‘非国家暴力组织’。换而言之，相比起帮助其他人，我们更擅长消灭威胁。” 　　“怀光教会的训练，也倾向于这一点——这是非常辛苦，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事情，在消灭敌人之前，我们先用铁锤锤炼自己的肉体与意志。” 　　或许是因为对象是伊恩，白雾主教的申明非常真诚且实在。 　　他认真地强调道：“伊恩……倘若你的弟弟无法坚持下来，我们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劝退。” 　　“这是对他好，也是对你好。我们不希望你因为你弟弟遭遇的痛苦，而对我们组织产生什么偏见。” 　　“这样吗……”伊恩也皱起眉头。 　　虫巢之梦中的埃兰，因为自己的‘死’与普德长老的去世，被白雾主教收养，并且从堪称残酷的怀光教会修行中坚持了下来。 　　且不谈是不是自己的死对普德长老打击太大，才让对方身体恶化。 　　在自己和普德长老还活着的情况下，在还有希望与依靠的情况下，埃兰会有那个毅力恒心，从怀光教会的训练中坚持下来吗？ 　　或者说……自己忍心吗？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直到第二天，伊恩带着埃兰去市场上看花时，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哈里森港的新市场，相较于六年前的老集中市场相比，分成了好几块区域，至少不至于让人在想要去买花的时候闻半天鱼腥味和畜骚味。 　　由一家赤之民开设的花店位于新城区边缘，靠近城西北的区域，那里颇为幽静，人流量不大，但街道中飘荡着淡淡的幽香。 　　“我喜欢，有刺的花，它们的歌，很有韵律！” 　　埃兰兴致勃勃地和伊恩说着自己平日聆听的植物旋律差异，譬如说叶子比较多的花曲调悠扬，只有花的话就类似清唱，多肉听上去像是歌剧，中气十足，而仙人掌的节奏非常激烈。 　　这大概是埃兰灵能潜质的一部分，伊恩此刻有些惭愧，自己居然没有早点发现这点。 　　这个世界的精灵，与他前世看过的许多西幻魔幻剧中的精灵并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悠长的寿命和各式各样的特殊能力，只有一些特别的优势，譬如说神经反应更快，对各种毒素耐性更高等。 　　像是自己想象中的，精灵和植物交流的能力什么的，其实并不存在。 　　当然，因为一些思维方式的原因，精灵或许的确有其艺术天分……但只要见过安多尔这位不学无术的精灵海盗舰长就知道了，他的品味简直只能用悲剧来形容，根据伊恩的见闻，他对音乐的鉴赏更倾向于土嗨亦或是Hardbass。 　　很难说明这是精灵亚种还是特异种。 　　总之，对于埃兰来说，这或许是一种锻炼灵能的方法，伊恩不会吝啬钱财。 　　不过，当伊恩和埃兰进入花店后，他们却看见了一位熟人。 　　“咦，是你们？” 　　财政官拉马尔手中正握着一把剪刀，正在为一颗小苹果树盆栽修剪枝丫。 　　这位赤之民看见伊恩时有些惊讶，赤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看见埃兰时却笑了笑，恍然道：“怎么，来买花吗？” 　　“嗯嗯！”埃兰也笑着挥手致意：“哥哥，带我来买！” 　　“没想到是你，辛苦了。”伊恩也没想到这家花店居然是拉马尔在经营——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并不是拉马尔在经营，而是他的熟人和亲人经营，对方只是闲暇时在这边帮把手罢了。 　　没有思索是谁能让财政官帮忙修枝，伊恩微微点头：“我不太懂花，就由埃兰自己挑选吧。” 　　拉马尔微微一笑：“我倒是知道不少，小家伙比较喜欢蓝血花和白针草这种带刺，花香比较淡雅的。” ###第340章 灵魂与源种 　　拉马尔的确知道，而埃兰也用力点头。 　　“那我推荐这款风暴荆，虽然不开花的时候就是普通的荆棘，但是开花的时候就和风暴中的浪潮一样汹涌，而且有水就能活。” 　　拉马尔一开始还以为伊恩是子爵有事，顺路差遣过来叫自己过去的，但想到对方最近这几天都在休养精神，外带看见埃兰才明白过来，伊恩这个他眼中的工作狂居然也有陪弟弟玩的日常生活。 　　他走进店内，而伊恩回忆着昨夜的梦。 　　虫巢之梦中，虽然那六年被略过，但他依稀有着拉马尔也挺照顾埃兰的记忆。 　　而且是很罕见的，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埃兰而照顾。 　　是因为拉马尔自己也是赤之民的难民孤儿，所以对埃兰心生怜悯？ 　　亦或是说埃兰在花草的鉴赏上很对他心意？ 　　无论如何，对方的确不是坏人。 　　拉马尔的真形传承‘狼猎者’其实颇有潜力，在其之上，便是‘狮猎者’与‘龙猎者’——这已经有了第三能级的潜力，足以在整个大陆上行走。 　　子爵对自己部下挑选的真形其实都不错，他在这方面挺上心的，算是将哈里森港当成自己的老家来经营。 　　“毕竟这个地方，已经等同于子爵的家乡了。” 　　拉马尔拿着一排很长的花盆出来了，那是一团正在开花的风暴荆，正如他所说，风暴荆的花就如同风暴中的海浪狂风一般澎湃，一团团的白色花瓣簇拥在一起，散发出淡雅的清香，这味道有些类似月桂，又有些类似暴雨后的清新感，这是只有沿海城市才独有的一种植物，古人将其用来做风暴的预测。 　　“又有暴风雨吗？” 　　拉马尔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花居然开的这么茂盛，埃兰自然是很高兴，小男孩睁大眼睛，‘喔’地注视着那一团白花——他立刻转过头，握紧了伊恩的手，而伊恩不等埃兰说出‘想要买’这句话，就提前道：“我要付账。” 　　“其实可以再多看看。” 　　拉马尔笑着道，但是他也注意到埃兰的激动且欢喜的表情，便将这盆风暴荆放在原地：“它开的这么茂盛，说明马上就有一场暴风雨将要降临。” 　　“而这次就不是迷宫带来的异常，而是雨季的前兆。” 　　说来遗憾，伊恩虽然是先知，但却办不到一般先知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预判天气’——除非他养了一只极度怕水的沙漠鼬鼠，根据对方的是死是活才能知晓未来下不下雨。 　　买完花后，伊恩便带着蹦蹦跳跳，显然非常高兴的埃兰离开花店。 　　而拉马尔笑着对他们挥手，紧接着回去继续修剪花枝。 　　哈里森港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城市，而且主要由几个大血脉组成，譬如说白之民和赤之民这两个主要代表被流放者和他国逃难者的血脉。紧紧团结在格兰特子爵身边的，还是老哈里森子爵当年带来的骑士血裔以及移民团成员。 　　不过，几十年过去，这座城市已经成为新生一代的故乡，即便是子爵本人也有了子嗣，他将会在这块土地上扎根。 　　所有人都在这座城市生活。 　　伊恩甚至有些怀疑，子爵之所以能跨过第二能级与第三能级间的那道门槛，在服用魔药后成功孕育出心光体……就与他的孩子出生有关。 　　毕竟，如果说，从第一能级到第二能级，需要的是一些肉体和源质方面的硬条件的话。 　　那么从第二能级到第三能级，就涉及到肉体和灵魂‘灵肉协调，身魂合一’的范畴了。 　　第二天，正如拉马尔所说。 　　雨果然来了。 　　泰拉773年，4月27日，中午。 　　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准备出发回帝都。 　　一道闪电从乌云笼罩的天空中荡过，将整座城市都照耀得一片雪白，而后又汇入炼金工房的避雷针上。 　　瓢泼大雨中，伊恩正在与马车前准备离开的老者和少年告别。 　　他们刚刚结束了子爵召开的告别午宴，子爵本人也是刚刚离开，现在是伊恩被歌塞大师单独叫来，进行告别前最后的嘱咐。 　　“大概几天后就会到，帝都最新款小型实验室器材，以及依森说要给你的妖精材料。最迟三天之后就会有铂铱工坊的专业人员送到你的工作室。” 　　天空之上，黑色的云海浪潮翻滚，身后生活区中断断续续的杂音很快就被雨水的喧哗吞没，但老人的声音却清晰无比：“而我们在铂铱工坊留下的所有材料，都归你所有——现在大概应该已经送到你的店铺中了，注意查收。” 　　注意到伊恩的表情，歌塞大师摇头道：“不要客气，那是你应得的，而且说实话，相较于你的功劳，那些魔兽材料远远不够。” 　　“最近这些天没有时间与你交流，但是记住，伊恩，我和依森嘉德都很感激你的帮助。” 　　“我比谁都相信你的天赋与能力，可是，我还是要和你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已经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也不需要太在意我们的事情。” 　　歌塞大师的话中有话，他知晓伊恩是希利亚德弟子的身份，故而警告伊恩不要太深入依森嘉德背后有关于守土者阿克塞尔的事情——他也知道伊恩被格兰特子爵推荐去当巡监骑士，所以心生忧虑。 　　“我自有决断，谢谢你，大师。” 　　而伊恩微微点头，他能理解老者的好意，只是对于他来说，普通的选择并不能打破僵局，只有更危险，收益更大的选项才有意义。 　　“……嗯，我大概明白了。” 　　歌塞大师顿了顿自己的手杖，他有些明白伊恩的想法，但还是觉得少年有些自信。 　　但他也明白，这种自信是无法劝诫的，所以只能叹息：“那么，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趁着最后的机会，我会尽可能详细地回答你的问题。” 　　“有。” 　　伊恩毫不迟疑地问道：“我想要知道，自体源质，源种与自然灵能间的关系。” 　　“或者说明白点，第二能级中，有关于利用‘自然灵能’的部分，究竟有什么要点？” 　　“好问题！” 　　歌塞大师重重地点头，他看了眼一旁若有所思，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依森嘉德，不禁摸了摸对方的头：“看来你已经摸到那个坎了……当然，你肯定也知道，只是你想要知晓最新的研究成果吧。” 　　伊恩无声地点头，当年希利亚德的确和他说过一些注意事项，但也和他说过，如今的升华技艺日新月异，他虽然站在最高峰，但有关于低层的技艺却已经跟不上时代。 　　毕竟他已是第五能级，这些小事已经和他无关。 　　“从普通人到第一能级，需要的是源种，以源种汲取食物中的源质，将其转换为自体源质，再将源质转换为升华器官，将种种特异的力量固化在自己的身体中。” 　　思索了一会，歌塞大师抬起手，无形的风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漩涡，将周围的雨水卷入其中：“漩涡就是源种，雨水就是你汲取的源质，而第一能级整个阶段修行的要点，就是将这些雨水，凝结成冰。” 　　“普通人搭配食物，使用魔兽的素材，在冰上铭刻出源质结构，模拟铭文与自然场域，令自己的源质也带上属性与功能——所谓的‘源质器官’，就是用源质模拟自然灵能场域，为你的源质提供属性的器官，而所谓的‘强化器官’，就是用源质模拟铭文，得到各种神异功能的力量。” 　　“冰越坚固，铭刻铭文和结构就越难，但也更加稳固。” 　　伊恩微微点头，这一切都和希利亚德所说的不差分毫，这也是为什么第一能级需要坚固基础的原因，倘若基础不牢固，在后续的源质冲击下，‘冰’就会融化，无法负荷更高等级的结构。 　　所以，每一个能级，修行者都会尝试将自己的源种结构优化，一次又一次地将作为基底的‘冰’，也就是源质加固。 　　直到最后，第五能级，冰凝结成钢，那便成为了几近于永不磨灭的存在，即便是精神消亡，肉体依然能长存。 　　“将水固化成更加坚固的冰，塑造出自己的形体，再将冰铭刻雕琢，与自然灵能场域呼应，这就是第一能级‘启灵’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第一能级只是模拟魔兽和自然，是一种模仿，故而最重要的是保证体内结构的稳定，一旦动用源质过多，反而会伤害根本，导致你升华器官退转，只能慢慢重修。” 　　歌塞大师总结道，他此刻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而第二能级，凝辉，就与灵魂有关，也是将‘模仿’与‘虚拟’转换为‘真实’的过程。” 　　“伊恩。” 　　老人凝视着少年道：“你以为，灵魂是什么？” 　　“辅助我们思维的器官。” 　　伊恩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他想到了当年希利亚德对自己说的，有关于虚假与真实的辩证，心中闪过一个思绪。 　　他抬起头，有些恍然道：“它不存在，是虚假，虚幻的事物——但却又可以起到真正的效果！” 　　“就如同源种一般……” 　　“灵魂，就是灵能的源种？！” ###第341章 伊奈迦选择的真相 　　“是的。” 　　歌塞大师很是欣慰，显然，伊恩在希利亚德那里得到了真传，不理解的人永远无法了解，但是真传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明白。 　　“第二能级，需要凝聚灵魂。” 　　老人用力拍了拍一旁依森嘉德的肩膀，加重语调道：“是——你是灵能者，可能天生就有灵魂，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灵魂，就是一种可以辅助你思考速度，协助你更好控制源质的思维模式！而这种思维模式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你思考的方法，但是随着你逐渐修正自己大脑神经运转的方法，使用源质在自己的大脑内搭建相关的网络结构，‘灵魂’的雏形就被你凝聚而出。” 　　“它会越来越强大，功能越来越完善，直到最后可以完全取代你的大脑，超越你的神经系统，达成对肉体0延迟的指挥和控制，这对升华者的战斗来说至关重要，也是第三能级‘灵态神经系统’的前置！” 　　人类的大脑，是相当脆弱的，无法承受高压缺氧，也无法承受高G力与超高速战斗带来的负荷，即便是泰拉人优化过后的大脑也是如此，单纯依靠生物技术，是很难解决神经讯号传递速度这个问题的。 　　但是灵魂，就是从源质，灵能等升华技艺的角度方面，解决这些问题的结果——辅助大脑，越过它的天生缺陷，让人逐渐升华至完美无瑕之境。 　　灵魂，就是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凝聚’而出的‘光辉’！ 　　故而名为‘凝辉’！ 　　“我明白了。” 　　搞明白灵魂在泰拉大陆的本质后，伊恩恍然，他立刻找到了对应点：“源种是模仿‘自然场域’在自己体内构筑的源质场域核心。” 　　“而灵魂也是同理，只是它对应的是灵能！” 　　“而当灵魂完全成熟时，就像是源种会自然运转，生产源质那样，灵魂也会孕育出灵能。” 　　伊恩抓住了脉络，他哈哈笑道：“而这灵能乃是后天修行出来的，与源质紧密结合，故而名为‘生命灵能’，也即是心光体的原型！” 　　“源种对应源质和升华器官，这是第一能级；灵魂对应灵能与灵态结构，这是第二能级；而将两者合一，构筑成一个内循环的体系，就是第三能级的开端！” 　　“正是如此。”歌塞大师非常欣慰，现在他才明白，教导伊恩这样的天才是多么舒心的事情，依森嘉德还好说，现在也开始思考，若有所悟。 　　“原来是这样……”金发少年喃喃自语：“爸爸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要点在于灵魂的结构吗？原来如此……” 　　看着这一幕，老人欣慰地点点头，但他很快又想到，倘若是帕特里克和艾尔斯这两个人…… 　　——不把话说透彻，他们就是不能理解啊。 　　老人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思考。 　　“但是。” 　　不过，伊恩想的远比歌塞大师要深入——他眉头紧皱，显然是想到了一个极其不安的可能：“倘若说，自然灵能场域本身，就是世界的源种。” 　　“那么世界的‘灵魂’呢？” 　　说到这里，伊恩抬起头，与有些惊讶的老者对视：“歌塞大师，世界的灵魂，也是自然灵能场域吗？” 　　“那么是不是可以反过来说明，灵魂，灵能与源质，本质上是一体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除却自然灵能场域外，应当还有另外一种场域，有着相似的功效……” 　　伊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闭口不言。 　　“灵能与源质的一体性，的确是如今的前沿学术研究领域，灵魂和源种都能与自然灵能场域对应，因为自然灵能场域既造就灵能，也能凝聚源质。” 　　伊恩想的实在是太远，歌塞大师微微一愣，然后摸着胡子道：“至于场域之间的区别，倒也的确有，而且……” 　　“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伊恩抬起头，他转过头，看向南海：“就是迷宫。” 　　“迷宫，就是‘人造’的灵能场域！” 　　“是的。”歌塞大师也抬起头，眺望南海，他抚摸着胡子，满怀感慨地自语：“像是哈里森港旁边的奥戴尔礁，蹉叹崖这种，就是因为迷宫产生的人造灵能场域。” 　　“而自然灵能场域，就像是彷徨海和惊慌海的大漩涡。” 　　“两者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前纪元文明的遗迹，泰拉大陆上的人造灵能场域数量远胜过自然灵能场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据说，妖精一族的祖先，就是从自然灵能场域中凝聚出了灵魂，方才有了智慧。” 　　“所以我们都说，妖精是世界之子，是世界灵魂分裂造成的结果，祂们这些被世界选中的小家伙，是大自然最得意的结晶。” 　　伊恩没有回话。 　　他心中不安的想法越来越大。 　　南海迷宫内部，有着妖精的巢穴，这证明人造的灵能场域，一样可以孕育出‘世界的灵魂’。 　　而随着技术的发展，人工操控场域的技术扩散，灵能场域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多，整个星球都会逐渐被浓度越来越高的源质和灵能充斥。 　　太阳孕育出最初的源质，自然灵能场域的多少决定了这颗星球能留存多少太阳孕育的源质，而人工场域让太阳的源质几近于百分之百地留存下来，并且经过了千百年的积累，提升浓度密度。 　　这是自然的星球永远不可能达成的伟迹，这是只有智慧生命和文明不断改造世界，才能办到的事情！ 　　世界与文明相辅相成，在这个环境中，天生拥有灵能，拥有源质的智慧生命会越来越多，像是妖精这种自然之子也会活的非常舒畅。 　　甚至，在未来，各式各样的非生命体，都可能因为高浓度的灵能源质获得灵魂，进而获得智慧……简直就像是前世的神话传说中，万物皆有灵，皆能拥有智慧的说法一样。 　　乃至于，星球本身也会孕育出自己的‘灵魂’。 　　这不是坏事，而是技术的发展反馈世界的结果。 　　而到了那个时候，有了如此高技术的文明，肯定也能走出自己的摇篮，走出自己的母星！ 　　——世界赋予文明家园，文明赋予世界灵魂！ 　　就像是母亲抚养孩子长大，而孩子长大后反过来帮助母亲一般！ 　　想到这里时，伊恩不禁赞叹，赞叹泰拉世界的宇宙规律，赞叹源质和灵能场域，世界与智慧生命的关联之紧密。 　　这是多么精巧，多么充满爱的结构啊，如此浪漫的巧合，简直就像是宇宙都在拥抱万物众生那样。 　　——但问题来了。 　　如果说，迷宫的本质，就是一种人造的灵能场域，而迷宫之主就是这个场域的主人，一个或是自然孕育，或是后来加入进来的灵魂。 　　那么，当整个星球上的灵能场域，大多都是人造之物的时候…… 　　这个星球，究竟算是一个‘迷宫’，还是说‘自然’呢？ 　　而这个星球孕育出的灵魂，究竟是‘世界之魂’，还是‘迷宫之主’呢？ 　　这个问题，对于生活在星球上的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 　　因为他们并不能区分自己和自然的区别，一个星球就是他们的全部世界，世界之魂和迷宫之主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个世界…… 　　是有可以跨越星海的‘外星人’的啊！ 　　“我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伊奈迦二世选择成为迷宫之主，就等于一次最高等级的天启危机……” 　　在心中喃喃自语，伊恩感觉到自己似乎找到了线索：“难道说……伊奈迦二世的‘迷宫之主’……” 　　“指的就是这种超乎寻常意义之上的‘迷宫之主’？！” ###第342章 鲨鲨的升级路线 　　这只是一个猜测。 　　伊恩也不敢断言伊奈迦二世当初的目的究竟为何。 　　但是毫无疑问，他想要成为的那个迷宫之主并不一般。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个猜测最起码可以解释一部分令人不解的要素。 　　少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已经从歌塞大师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知晓自己未来在第二能级，甚至是第三能级应该做些什么。 　　凝练源质，升华源质结构——这点他已经做到了完美。 　　而接下来，就是第二能级的灵魂与灵能结构。 　　歌塞大师已经老了，他想要成为第三能级会有一定困难，但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准备也非常充分，告知伊恩的也都是关键要素。 　　“伊恩……” 　　此刻就在伊恩与歌塞大师都在雨中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时候。 　　依森嘉德开口，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白发少年说，只是有些犹犹豫豫。 　　“怎么了？” 　　伊恩转过头，看向依森嘉德。 　　他本以为对方是想要问自己一些有关于修行和炼金术之类的问题，却没想到金发少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轻若蚊呐道：“我们是……朋友吧？” 　　——就问这？ 　　“当然。”伊恩没绷住，他笑出声来：“我们在地下遗迹同生共死，一同作战了好几次，原本不是朋友，现在也是朋友了。” 　　不过笑过后，伊恩却又有些感慨——依森嘉德这人际关系，恐怕除了同学外基本不认识几个同龄人，而以他的天赋，估计同学也不是同龄人。 　　再加上家族那边若有若无地排斥，依森嘉德的确没什么朋友。 　　“好的。” 　　虽然一开始被伊恩的笑声羞愧地都要把头低到衣领下，但很快，依森嘉德的表情就恢复正常，只剩下耳根有点红：“那么，期待下次相会，朋友。” 　　伊恩也笑着点头：“嗯，再见。” 　　于是他们就告别，等待着下次再见。 　　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坐上马车离开——他们并不能确定除却帕特里克外是否还有其他杀手，故而这次出行都由格兰特子爵特意做了掩饰，除却伊恩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这个时候走，只是以为两人在子爵的府邸中休息。 　　如果不是杀手，自然不会在乎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假如是杀手，也有大概率被欺骗。 　　伊恩注视着马车拐过街道，向西门的方向离开，心中也有些微妙。 　　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是他从哈里森港窥探整个泰拉世界的中介点——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伊恩才找到了前往外界的契机。 　　“快了。” 　　微微摇头，伊恩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小店，自己的工作间走去。 　　在离开哈里森港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譬如说，帮助鲨鲨突破第二能级这件事。 　　如果说这次南海迷宫之行，明面上的主角是伊恩的话，实际上最大的功臣，绝对有鲨鲨一席之地。 　　无论是察觉海盗铠装以及阻挡海盗船队的炮轰，亦或是妨碍腾澜海鳗的追击，鲨鲨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更不用说，在遗迹内部，正是鲨鲨一直引开腾澜巨鳗，而在之后离开迷宫的路程中，又接连创得飞焰地的两艘快速护卫舰行动不能。 　　没有鲨鲨，很多战斗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于情于理，哪怕仅仅是为了保证南海大迷宫下的遗迹，不那么快得被后续冒险者察觉，伊恩都得让作为代行迷宫之主的鲨鲨变得更强。 　　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店铺和工作间，无论是货柜还是桌上的文件都堆满了灰尘。 　　除却楼底估计是歌塞大师送来的小金属箱，伊恩并没有看见有其他人来过自己店铺的痕迹。 　　桌上的文件大多都是伊恩实验铭文做的公式，这些公式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伊恩自己都得用先知视角和银色芯片记录数据才能想起来那些玩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加密程度之高更胜于音译南方方言。 　　“感觉下次可以用遗迹里面发现的‘维护铭文’来保证清洁，就是不知道能耗如何。” 　　这次伊恩在遗迹中的收获不能说聊胜于无吧，只能说是盆满钵满了，别的不谈，单单是各式各样的铭文，就足够伊恩好好钻研几年。 　　从维护遗迹的维护符文，到青潮的长剑，再加上灵械教会的‘以太转换铭文’，倘若研究透了，日后或许可以携带许多大型工程器械，亦或是炼金仪器，非常方便。 　　坐在工作台的椅子上，伊恩打开金属箱，然后在箱中释放的光芒中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见了整整一排魔兽级的要素结晶，虽然都是烁光晶贝那种小型结晶微粒，但这仅仅是不能用于以太武装而已，无论是作为魔药材料还是作为能量源，这都足够珍贵，价值大几百塔勒。 　　而另外一些材料，就是因为迷宫异变产生的‘荧光藻’与‘太阳藻’了，恰好还都是伊恩自己鉴定过的老熟‘藻’，质量相当不错。 　　除此之外，歌塞大师还在箱子底下塞了几本书，伊恩大致翻看了一下，确定是帝都那边的中高等炼金教材，上面还有一排排清晰的解释笔迹。 　　“……真的是费心了。” 　　沉默了一会，伊恩不禁叹了口气——那些魔兽素材和荧光藻也就罢了，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而那些中高等炼金教材，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是钱也买不到的知识。 　　不过现在不是钻研炼金教材的时候。 　　伊恩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了一锭纯银块。 　　“虫巢化的我，除却吸收了埃兰外，也将鲨鲨吸收——甚至就连那三颗龙蛋都被我收下，最终融合成了三头结晶究极龙多拉。” 　　“结晶究极龙究竟是什么体系暂且不谈，鲨鲨那时被虫巢化的我改造成了一个巨型武器平台……老实说，不是很有新意的选择，但的确足够强。” 　　回忆着虫巢之梦中的景色，伊恩掂量着手中的银锭，他沉吟片刻：“铁甲鲨，钢铠鲨，这是一个质量上的进阶，成为钢铠鲨后，铁甲鲨将会成为彻底的金属基生命，通体被高强度合金覆盖，反应速度以及灵敏更是远胜之前，甚至可以深入岩浆层寻觅高能矿物。” 　　“但是之后的舰岛鲸鲨，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变强，所以只能让自己变大。” 　　“变大的确是进化的一环，但绝对不是必须的……虫巢化的我将变大的鲨鲨当成巨型战舰，安置了各式各样的高能火炮，利用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将其武装到牙齿，但我却觉得，这应该不是鲨鲨一系的正经进阶方式。” 　　就像是人类，从源质，到灵魂，再到两者融合而成的生命灵能与心光体——伊恩觉得，鲨鲨在第二能级，也应该凝结出灵魂，进而衍生出独属于它的灵能。 　　接下来再根据灵能的种类，决定后续的进阶路线。 　　“灵魂与高效率的思维方式有极大关系，而鲨鲨想要思考的更快，就需要用白银和黄金等贵金属重塑神经网络。” 　　伊恩上次已经确定，铁甲鲨本质上是一种人造的生物工具，它的思维升级其实和电脑升级差不多，需要更好更敏锐的材料制造‘CPU’和主板，所以假如只是想要但鲨鲨普通地进阶，多让它喝点贵金属溶液就行。 　　但问题是，更好。 　　如何让一台电脑，或者说，金属生命，更高效率地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和特征呢？ 　　答案是…… 　　“它得能自我改造，自我升级，掌握自己的能量……” 　　伊恩停下手中掂量银锭的动作，他想到了歌塞大师送来的箱子，以及箱中的烁光晶贝结晶：“是电。” 　　“是电！” 　　此时此刻，少年脑海中逐渐有了一个思路：“电磁，光电……当年老师和我说过的，在南海很容易找到进阶材料的传承……” 　　“猎雷水母会通过电流互相交流自己的思想。” 　　“极光泰坦！”他睁大眼睛：“对，就是这个！” ###第343章 极光泰坦鲨！决定就是你了！ 　　“是了，第一能级和第二能级主材都是猎雷水母的传承，直抵第五能级的真形！” 　　极光泰坦，正是鲨鲨此刻需要的传承！ 　　能不能给魔兽喝魔药，让魔兽也得到传承？ 　　当然可以。 　　倒不如说，人类的魔药，本来就是模仿魔兽互相吞噬进阶得到的灵感，进而不断优化出的仿生技术。 　　魔兽不仅仅可以喝魔药，而且只要不是太离谱的种族差异，它们的畸变概率都比人类低许多。 　　主要问题在于，谁钱多的有卖给魔兽喝魔药啊……它们自己吃点魔兽消化完就行了，魔兽身体可比人类皮实多。 　　但刨去这些，单单只是计算铁甲鲨和极光泰坦之间的相性…… 　　答案是很好，非常好。 　　“最起码比人和结晶龙之间的相性好——决定了，先准备一下，反正也不亏，到时候大不了把这份魔药给斯科特，铁之民应该也很适合极光泰坦的传承。” 　　作为从六年前就一直跟随伊恩的‘死忠’，少年是很愿意为他准备一份魔药的。 　　只是对方的身体素质还不是很达标，贸然服用魔药可能会失败……塔勒倒不是问题，毕竟极光泰坦的主材料是猎雷水母，这玩意别的地方可能比较贵，在蹉叹崖一个晚上伊恩能抓十头。 　　这就是环境生态的力量。 　　“按理来说，作为护卫队成员，斯科特身体素质应该也很好——但还是差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从小锻炼身体，为服用魔药做准备啊。 　　微微摇头，结束思维发散，伊恩开始准备制作贵金属溶液。 　　这玩意不仅仅是鲨鲨的食物，也是极光泰坦传承的副材——这么想来，鲨鲨的确和极光泰坦有缘。 　　猎雷水母的材料他有，最近这些年他去蹉叹崖摸水母可不仅仅是觉得它们的手感Q弹揉起来很解压的，他可没钱去买光刻笔那贵的离谱的配套能量源，伊恩一向都是用魔兽材料精炼作为充能能量源。 　　极光泰坦的传承魔药以他如今的储备加上歌塞大师的馈赠，恰好能勉强制作出一瓶来。 　　到时候制作好魔药，带着去看看鲨鲨，用预知视界确定一下未来走向就行。 　　极光钢铠鲨——听起来虽然有些土，但总比超巨型钢铠鲨，钢铠双头鲨，武装钢铠鲨和钢铠鲨旋风来的好。 　　贵金属溶液的制作已经开始。 　　伊恩打开金属分解仪，这种看上去就像是个筛子的仪器，能用高频振动，一点一点将纯银银锭缓缓破碎成千分之一乃至于万分之一毫米直径的超小型微粒。 　　只要将这些金属尘融入纯水，输入微量电流，即可制作出胶质银溶液。 　　“的确，假如鲨鲨自己有制造电流和粉碎金属的能力，它完全可以在吞食银矿后，在自己体内合成银溶液，进而为自己塑造神经网络——难怪我说为什么有些时候能看见野生铁甲鲨去捕猎猎雷水母，它们的确需要猎雷水母的电核帮助自己进阶！” 　　确定好思路后，注视着正在一滴一滴填充试管的银溶液，伊恩愈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铁甲鲨一系的第三能级，绝对不是什么舰岛鲸鲨，那只是缺乏关键要素无法正常进阶的不得已选择！ 　　铁甲鲨真正的第三能级，绝对需要相当强度的雷电系能力！ 　　很快，伴随着分解仪的轰鸣，一瓶瓶银溶液制作完毕。 　　伊恩这次算是花了血本，为鲨鲨制作了能令它一次性重塑整个神经网络的银溶液，原材料价值超过三百塔勒。 　　但更加昂贵的还是金溶液，即便是伊恩一时半会也掏不出那么多黄金，只能凑齐一瓶的量，好在这玩意不是必需品，缺了日后再补也是一样。 　　“差不多就这样，接下来就是极光泰坦的魔药……我未来的半魔药也得考虑一下。” 　　决定了鲨鲨未来的进阶路线后，伊恩也在为自己的未来思索。 　　不谈沙铠学徒，妖精血脉的第二能级主材，过几天就会送到，只要自己成为骑士，离开哈里森港后再收集一下，就能轻松制作出第二能级的妖精魔药。 　　但是在此之前，他想要凝聚出咏浪者－妖精系，第一能级的第四个升华器官。 　　而这个升华器官，伊恩想要凝聚一个‘加速再生’相关的器官。 　　沙铠学徒的第四器官，已经被伊恩确定为‘消化系统’，用来加强对各种升华素材和源质的利用效率，搭配上以太结晶的强化以及古龙核心的储备，他的续航能力将会提升到一般升华者完全看不懂的地步。 　　防御，输出和续航都已经拉满，甚至速度在妖精之翼的加持下也不丢人。 　　那么伊恩觉得，相比于再加强已经很强的属性，不如提升一下自己的薄弱项。 　　再生力就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水属源质，本来就是擅长生命力，卸力和再生的源质，以伊恩的身体素质，他一旦具备再生能力，绝对是所有敌人的噩梦。 　　一般人的输出，别说破他防了。 　　就算真的破防，可能一不小心就愈合了。 　　至于这个再生能力从哪里来…… 　　伊恩想起了安多尔为自己提供的魔药配方。 　　幽萤水母。 　　幽萤水母是猎雷水母的远亲，相较于猎雷水母的雷霆脾气，它们就比较佛系，擅长用水流编织成网与陷阱，再用剧毒解决进入陷阱的对手。 　　除此之外，它的再生能力也相当不错。 　　说来也巧，伊恩和鲨鲨都需要水母的材料来完善自己，某种意义上，倒也的确算是一路人！ 　　银溶液六瓶，已经制作完毕。金溶液一瓶，勉强够用。 　　还有，极光泰坦第一能级‘逐雷者’的魔药。 　　逐雷者所需的魔兽材料，分别是主材‘纯雷属性魔兽的雷霆核心一份’‘可以制造光电效应的魔兽发光器官一份’，副材‘高导电性的金属溶液250克（越高越好）’以及‘荧光藻菁华提取液150g’。 　　对于其他地方来说，的确比较难找，无论是雷属性还是能制造光电效应的魔兽都相当罕见，更别说荧光藻菁华提取液保质期很短，一不小心就堕化成藻油了。 　　但这些问题，在哈里森港都不是问题。 　　伊恩出门，去隔壁炼金工坊找值班的工作人员买了一份提取液，耗资不超过3塔勒——这玩意在内地起码20塔勒起步——然后回来，全程用了大概十分钟。 　　猎雷水母泛滥，而烁光晶贝正好也是一个能制造光电效应的魔兽——荧光藻更不用多说。 　　歌塞大师离开前，留下的这些材料，恰好就能凑齐极光泰坦真形所需，节约了他几天去找材料的时间。 　　银溶液符合魔药副材标准，伊恩将猎雷水母的核心置入银溶液中，然后将烁光晶贝的要素结晶置入荧光藻菁华提取液内，制成了两瓶‘基质’。 　　随后，伊恩便用仪器提纯后的源质，对着两份基质进行催化。 　　登时，银色的银溶液中，就亮起了青蓝色的电光，这电光不断地朝着外侧蔓延，最终将整个银溶液蒸发，化作银蓝色的蒸汽雷云，在瓶中氤氲翻腾，隐约可见仿佛微型闪电般的电弧纵横。 　　而另一侧，浅白色的荧光藻菁华提取液在融合了烁光晶贝的结晶后，更是大放光明，并在强光的照射下逐渐变成一种半透明的材质，简直就像是液态的阳光。 　　伊恩迅速地将这两瓶催化完毕的基质置放在同一处，他的手法十分娴熟，时机也恰到好处，在雷霆与光凝练最为耀眼时进行融合。 　　转瞬间，银蓝色的蒸汽雷云就与提取液融合，变成了淡银色的半透明溶液，而青蓝色的电弧也逐渐变得澄澈温和，就像是一道道在银色天穹上流淌的光。 　　一种极光。 　　“大功告成。” 　　伊恩吐出一口气，他双目内的银青色光晕逐渐黯淡，在银色芯片和他自己的技巧加持下，他能保证，这瓶逐雷者魔药绝对算是‘完美’。 　　青蓝色的光流淌在银色的溶液中，勾勒出层层叠叠的光幕，带着一种宏大辉煌的感觉，星星点点的电光串联着，构筑出其基础的源质结构。 　　与半魔药不同，这样一瓶魔药在适宜的条件下，可以保存相当长时间。 　　但伊恩却并没有打算让它保存很久。 　　“鲨鲨，从迷宫出来。” 　　抬起左臂，伊恩开始催动‘迷宫之主’的权限。 　　他凝视着眼前的魔药，微笑着说道：“我答应好给你的礼物，已经准备就绪了！” 　　“准备迎接你的第二能级人生吧！” ###第344章 红杉人的薄暮与未来 　　此刻正是红杉土著腾澜部的用食时间。 　　南岭红杉沿海，炊烟冉冉升起，老人与妇女处理着食材，将鱼肉剔骨，分离出内脏，准备与一旁的豆泥骨渣混合在一起作为饲料，喂给饲养的猎兽与海兽。 　　而鱼肉与药草一同在汤锅中，和某种豆类一同炖煮，为了驱虫祛毒，他们用力地用汤勺搅拌着，而这鱼肉豆糊便是不久后将要归来的猎手们的食物。 　　不参与战斗和捕猎的人，能吃点剩下来的肉泥汤和豆糊就已经算是幸运。 　　无论如何，向哈里森港投诚之后，这支部落能吃上足够干净的食物，也能用上更好的捕鱼工具，不至于饿死人。 　　这就是进步。 　　分到食物的人沉默地吃着，也不嫌刚刚出锅的食物滚烫——在红杉林，没有任何生物会等着你把食物放凉，蚊虫不会，菌落不会，瘴气也不会，不趁热吃掉，就等于对自己的肠胃不负责。 　　狩猎队的归来也没有让其他人的进食中断，只有丰收才能让部落的人庆贺。 　　腾澜部的沿海村庄非常简陋，为的是方便拆迁重建，这是他们多年对抗风暴和大浪的经验，但再怎么简陋，其建筑布局都非常井然有序。 　　位于村庄中间的酋长大帐用泥鱼皮铺盖，防水且保暖，危急时刻甚至能当船帆。 　　腾澜部的酋长，一位身材健硕，但是缺了一只耳朵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阅读一本简陋的图册。 　　《常见禽类饲养手册》 　　在他的帐篷旁边，有个简陋的，用木栏杆围起来的鸡圈，里面有着十几只鸡正在啄食地上的食物碎屑和虫子，这些鸡头部有着鳞片，爪牙锋利，不难想象它们其实具备相当战斗力，至少抓瞎几个小孩子不成问题。 　　而在酋长的身旁，一位已经非常苍老的土著萨满正在捣鼓鸡饲料。 　　“什么时候搬到哈里森港旁边去？” 　　制作鸡饲料的时候，萨满突然开口道：“速度要快一点，不然可能就被其他部落抢先了——最先搬迁的部落可以得到四对肉牛与十对林羊，甚至可能还有十二头肥猪。我老了，不要面子了，我很想要这些东西，想要吃肉。” 　　“明天。” 　　酋长开口，声音低沉：“腾澜之灵已经死去，鼓浪之灵因为愤怒也失去联系，我们除却听从哈里森港的指示，其实也没多少选择……而且你说的对。” 　　“我也想吃肉。” 　　强壮的男人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的鸡圈……曾几何时，渔获多到可以用地下冰窟储存的腾澜部，需要豢养家畜呢？碧色的南海正是他们最大的牧场啊，巅峰时期可以呼唤众多海兽的腾澜大萨满只需要一声轻鸣，便可让部落收获一年也吃不完的食物。 　　但时光是会流淌的。 　　“红杉人的时代过去了。” 　　他喃喃自语：“或许早就已经过去，只是我们仍然不肯承认……不愿相信。” 　　“是啊。” 　　萨满轻声道：“我们也是时候，考虑考虑未来。” 　　说到这里，萨满神色一动，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说起来，最近奥戴尔礁那边又出现了一头强大的魔兽，应该是一头快要进阶，甚至已经进阶第二能级的铁甲鲨。” 　　“它最近活动的挺频繁的，这件事需不需要告诉一下哈里森港那边？” 　　“不需要，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酋长抬起头，看向大海，他似乎也隐约听见了什么，但是微微摇头：“我们就算要效忠，效忠的对象也是哈里森港……铁甲鲨亦或是钢铠鲨活动频繁，吃亏的只是帝国的军舰。” 　　“真的吃亏，指不定咱们的那位港口大酋长还得开心地庆贺呢。” 　　两人注视着大海。 　　而在大海的彼端，一片银色的背鳍正划破海浪，划着兴奋的弧度，朝着岸边飞驰而去。 　　“不错啊，鲨鲨，恢复的挺好！” 　　趁着这场暴雨，伊恩来到了海岸边迎接鲨鲨。 　　巨大的金属鲨鱼之前因为寄生虫和巨鳗袭击而折断的鱼鳍，还有身上破损的伤口都已经再生完毕，只是新生的组织部分有点太过银光闪闪，不像是身体的其他部分那样呈现哑银色，看上去略有些不协调。 　　可能需要一次做旧处理吧。 　　“喔喔！” 　　看见伊恩的到来，鲨鲨显得非常有活力，开心地在海边转了好几圈——结晶湖的环境看上去真的很适宜魔兽发育，这才几天，它看上就又大了一圈。 　　不过也可能是伙食比较好？毕竟这片海域的霸主腾最近都销声匿迹，以太结晶龙身亡，鼓浪之灵应该是潜伏在奥戴尔礁深处养伤，作为第一能级高阶的铁甲鲨，鲨鲨的确是生态位顶端的存在了。 　　那可真的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别转了，快，这里不是给你看礼物的地方，咱们回基地。” 　　乘上鲨鲨，伊恩和对方一同潜入海底，朝着南海迷宫而去。 　　迷宫的入口位于奥戴尔礁周边的一个水下出入口，原本封闭，但是可以被迷宫之主的权限开启，伊恩用最高管理员权限给鲨鲨权限后，鲨鲨也能单独打开。 　　难怪结晶龙可以偶尔出现在外海，这并不是因为遗迹有缺漏，而是因为它的权限可以单独离开遗迹。 　　从这条入口进入结晶湖非常快，非要说的话，大概就类似于RPG游戏里面，一个迷宫打通后出现的‘快捷通道’，不多时，伊恩便抵达了结晶龙曾经的巢穴。 　　“咦，以太结晶龙的尸体呢？” 　　第一时间，伊恩就有些惊讶地察觉到，原本位于结晶湖中央岛屿的结晶龙尸体不见了，但很快，他就恍然：“哦，原来是与结晶岛融为一体了……我懂了，这座有点突兀的结晶岛柱，就是历代结晶龙的尸体凝结所化！” 　　他看见，那座不断释放出灵能光晕的结晶岛显而易见地高了一层，又大了一圈，顶端隐隐预约能看见是一个盘旋的结晶龙形象。 　　而在这个结晶岛屿的中央，一枚释放着白色微光的龙蛋表层流转着源质结构的光影，显然非常健康。 　　如此来看，这地方当真属于是某种意义上的‘龙造’灵能场域了。 ###第345章 钢铠鲨！ 　　鲨鲨并不能上岛，但可以在岛屿的最底层筑巢。 　　它将周围的零散水晶捡起来，堆积成了一个洞窟一样的巢穴，平日就躺在那里休息，适应周边灵能场域的频率。 　　不过今天伊恩找它，可不是让它睡觉的。 　　“看，鲨鲨！” 　　“喔喔喔喔！！！！” 　　取出‘极光泰坦·唤雷者’的魔药，伊恩展示给鲨鲨，登时就让鲨鲨瞪圆了眼睛，露出‘这是我可以拥有的吗？！’的表情。 　　血脉中的本能，让它察觉，这固然只是第一能级的魔药，却可以让它铸就最为坚固的，登向第二能级的基础！ 　　啪啪啪啪——鲨鲨开始用力用尾巴拍打湖水，但是前半身却乖乖地呆在伊恩身前，一动不动。 　　“给你啦给你啦。”伊恩哈哈一笑，便将装着魔药的瓶子扔给鲨鲨。 　　而鲨鲨毫不犹豫，直接将其一口咬住。 　　区区玻璃，根本不影响铁甲鲨消化——它可是能消化岩石和金属，将水晶当成零食吃的存在！ 　　然后，就咕噜噜地沉入水底，一动不动。 　　伊恩紧紧盯着对方，双目中的青色光芒流转。 　　“深紫带青……看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他喃喃自语：“就是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结果了。” 　　而就在鲨鲨吞入魔药后的几个呼吸后。 　　突然地，它周身开始闪烁几道电流。 　　看见这些电流后，伊恩原本绷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来了。 　　因为这电流，正是鲨鲨开始通过魔药，开始进行源质改造的证明！ 　　一道道银色的电流，以鲨鲨的躯体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光芒闪烁间，甚至就像是在结晶湖湖底安装了一个小灯泡，一闪一闪。 　　因为不是自己服用魔药，伊恩也不太清楚鲨鲨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即便是用银色芯片观察，也只能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数据。 　　【鲨鲨】 　　【铁甲鲨（南海遗迹种）】 　　【第一能级·成熟体·卓越·亚智慧生物·泰拉星域次生智慧生物】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金属基转换升华中……光电器官转换中……】 　　【强度等级：精锐】 　　【蕴含源质：2451.4667基础单位】 　　【……】 　　“看上去还挺正常。” 　　伊恩观察了鲨鲨好一会，他本打算将对方进阶作为自己进阶第二能级的一个观察范例，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这玩意没啥好观察的，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肉体最根本的底层，发生在细胞甚至是更本质的基因领域。 　　将金银溶液放在一旁，等待鲨鲨突破第二能级后补充养分，伊恩环视整个结晶洞窟。 　　上次来的时候没认真看，现在仔细观察，的确有不少新收获。 　　结晶洞窟中的灵能场域没有任何属性。 　　准确的说，是结晶岛周边没有属性——它汇聚而来的灵能非常纯粹，任何生命都可以尝试将其感应吸收。 　　一代代的结晶龙用自己的尸体塑造出了这样的岛屿，为后世的后代凝聚可以抵达更好层次的阶梯。 　　但是，在结晶岛周围，却有着极其丰富多样的场域。 　　湖边缘，由各式各样尸体堆积的泥土地，是土属性的灵能场域。 　　湖水本身是水属性。 　　而靠近出入口的进风口，有强烈的风属性源质流淌。 　　而最靠近湖水底层的一处高温区域，应该是贴近冷却管道的一处，是火属性。 　　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各大属性俱全，所以在结晶湖中央，才有无属性的源质场域存在。 　　“这地方修炼真是不错。” 　　微微点头，来到结晶岛上，伊恩观察龙蛋。 　　结晶龙没有性别，或者说，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性别。 　　在从幼崽蜕变为第一能级，也即是第一次蜕壳后，这种生物就具备生殖能力，可以单性产卵。 　　它在产卵时会将自己体内的优势性征遴选出来，并在卵内储备足够让幼崽随着环境而变化特征的能量，让后代更加强大之余，也能更加适应周边环境。 　　问题来了——结晶龙这种会根据环境偏向而选择发育的种族的蛋，在一个无属性高浓度灵能场域中呆久了，会选择怎样的发育策略呢？ 　　“难怪是以太结晶龙啊……” 　　察觉到龙蛋和周围灵能场域融洽无比，茁壮成长的关系后，伊恩若有所思：“看来，以太结晶龙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孕育成功，但凡是有一点特殊的灵能，都会导致结晶龙发育错误。” 　　虫巢之梦中，三个结晶龙蛋都被留下来了，但其中有两个气息衰弱，无法孵化成功，而虫巢化的自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三个结晶龙融合，变成了一头三头结晶龙。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情况。 　　而伊恩觉得，这颗健康的龙蛋，有很大概率能发育出一头新一代的以太结晶龙。 　　至于另外两颗其他有些衰弱的龙蛋……被歌塞大师带走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不然的话，虚不受补，被摆在这样的灵能场域中，大概率就连正常的结晶龙都孵不出来，只会夭折。 　　与此同时，鲨鲨的蜕变也来到一个关键时刻。 　　伊恩转过头，看向鲨鲨。 　　金属巨鲨如今浑身上下的放电现象有所减缓，但与之相对的，它的背鳍处却开始突然发白，认真凝视后，少年发现，那原本金属质的背鳍上被一层半透明的结晶壳包裹，而这结晶壳正在通电，释放出强光。 　　“诶。” 　　伊恩闭上眼，用预知视界观察，而下一瞬，胜过闪电，足以将整个结晶洞窟都照得分毫毕现的强光就从鲨鲨的背鳍上发出——这玩意比闪光弹都要厉害，真的雷恐怕都没这么惊人。 　　鲨鲨摆动尾巴，少年注意到，对方浑身上下都有电流涌动，强化它的运动能力，并在体表汇聚了一层微型电弧，只要触碰撞击到，就能把电流导入敌人体内，导致敌人麻痹。 　　这是唤雷者魔药带来的提升，操控电流与光的能力。 　　这只是初级，经过长时间锻炼后，唤雷者能事实意义上的呼唤雷霆轰击升华者想要轰击的地方。当然，天上必须要有雷云才行。 　　没有雷云，虽然也能激发电流，但效果其实是不如用来加持自己来的好。 　　不仅仅如此，真正的要点，不在这里。 　　而是鲨鲨进阶第二能级，从‘铁甲鲨’变化为‘钢铠鲨’这一事实！ ###第346章 南海舰队的异动 　　哗啦啦—— 　　结晶湖内，喧哗的水浪涌动声响起。 　　一时间，能看见，堆叠在结晶湖底端的大量金属矿物，蕴含金属质的骨骼，还有前纪元文明的未知造物，在一股无形的磁力拉扯下，开始朝着鲨鲨所在的方向汇聚。 　　“喔喔！！” 　　摆动自己的躯体，鲨鲨并没有在意那些自然而然朝着它汇聚而来的金属，而是剧烈地扭动身体。 　　而就在它剧烈扭动的过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它的外壳开始在咔嚓咔嚓的脆响中崩碎，跌落，缓缓地褪去…… 　　然后，露出旧有皮层之下，更加闪耀银色金属光芒的新躯体！ 　　咔嚓！ 　　蜕皮后，鲨鲨的体型虽然还没有变大多少，但是伊恩却知道，对方已经完成了一次本质的蜕变。 　　它从只能被动寻找铁矿进食的铁甲鲨，变成了可以主动吸引金属，寻找高质量矿脉甚至是贵金属矿脉的钢铠鲨！ 　　而随着它的一次次蜕皮和成熟，鲨鲨的躯体坚固程度会越来越强，直到堪比最优秀的合金。 　　再加上源质的加持……即便是堪比摩瑞恩钢，甚至是精金合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开心！ 　　甚至，伊恩能比较清晰地感应到，鲨鲨此刻的情绪。 　　虽然只是灵能感应的些许情绪碎片，但毫无疑问，鲨鲨的思维和情绪都更加清晰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兽和人不一样的地方了。” 　　伊恩若有所悟，他有些明白，魔兽的进阶本质上其实就是逐渐凝聚出自己灵魂和智慧的过程，生命本质的蜕变，在它们成长的过程中其实都已经蜕变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只需要‘智慧’提供一个引子，就可以顺畅完成。 　　如今天这样，鲨鲨其实距离真正的钢铠鲨只有一步之遥，但是有一把无形的锁让它不得门入，而钥匙便是智慧。 　　只有伊恩这样的人，亦或是它自己灵光一闪，才能令它突破。 　　而人就不一样了——人天生就拥有智慧，可生命本质却只是凡物，虽然经过基因改造而强大，但是没有魔药，却不可能具备超凡的升华力量。 　　蜕皮已经彻底结束，如今的鲨鲨，看上去不再是整体观感偏向于暗银，更像是披甲巨鲨的魔兽，而是仿佛通体上下都由金属铸就的合金战舰！ 　　“喔！（饿了！）” 　　蜕变完成后饥肠辘辘的鲨鲨没有第一时间开始进食，而是抬起头，环绕在水中旁观它进阶的伊恩绕圈：“喔喔喔！（夸我！）” 　　“真厉害，真厉害，鲨鲨是最棒的钢铠鲨！” 　　伊恩笑着伸出手，摸了摸鲨鲨的头，登时就让对方开心极了：“快去吃吧，岸上还有四瓶银溶液和一瓶金溶液，等吃完主食我就给你补身体！” 　　“喔喔！！（感动！）” 　　鲨鲨游的更欢了。 　　欢腾完之后，鲨鲨就去对那些汇聚在它身边的金属造物和铁骨大快朵颐，它现在才刚刚进阶完毕，急需营养和各种关键要素。 　　想要成为完整的第二能级，它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发育。 　　不过，即便是现在，它的力量相较于之前，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别的不说，肉眼可见地，伊恩能看见，鲨鲨身体表面那层银光闪闪的皮肤，开始被细密的晶体金属结构覆盖。 　　一道道电弧闪烁，辅助塑造这些金属甲片的成型。 　　而磁力吸附，也是钢铠鲨固定身上铠甲的一个方法，比血肉更加紧密。 　　这下更加让伊恩笃定，铁甲鲨的进阶需要雷属性。 　　倒不如说，作为一种人造生物，铁甲鲨的进阶，亦或是说‘升版本’，本就需要人类辅助，进行各种刺激解锁。一千多年后，大量限制铁甲鲨成长的锁都被解开，但只有电流刺激这方面只能靠机缘巧合，譬如说被猎雷水母攻击，被闪电劈中等等。 　　也难怪会有传说，铁甲鲨会朝着风暴冲锋——这可不是它勇敢无畏脾气暴躁，而是因为它本能地渴望雷霆。 　　伊恩相信，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肯定不少，但是像自己一样，给铁甲鲨用极光泰坦魔药的肯定就少了。 　　“看鲨鲨这么健康的样子，魔药显然没有问题，也该给斯科特准备一份了……也得嘱咐他再好好地锻炼一下身体，免得到时候服用魔药失败，那可就丢人。” 　　在鲨鲨大吃特吃时，伊恩取下贵金属溶液喂给对方，登时就令鲨鲨更加兴奋感激。 　　“喔喔，喔喔！（老大，厉害！）” 　　因为提升了智慧，所以鲨鲨反而能感应到，伊恩的实力绝对超过进阶了钢铠鲨的自己……甚至超过许多！ 　　而且，本来就不仅仅是力量。 　　是胜利，信心还有智慧，令它十分敬仰眼前小小的少年，正如同它一直都敬仰那个苍老的存在那样。 　　“别拍马屁了。” 　　伊恩也忍不住笑起来，和鲨鲨在一起总是这么开心，他摸了摸对方更加光滑的表皮，然后嘱咐道：“等你彻底进阶完毕，稳定了钢铠鲨状态后，记得帮我去找一个叫做‘幽萤水母’的魔兽——以你的能力，找的肯定比我快。” 　　“挑一只最大的抓回来给我，记得别弄的太破烂，我有用。” 　　鲨鲨痛快地答应：“喔！（好的！）” 　　对于一头已经进阶第二能级的极光钢铠鲨来说，整个南海恐怕都不存在能战胜它的存在，只要成长到完全体，在没有第二能级驾驶铠装的情况下，即便是南海舰队面对它也得闻风丧胆。 　　伊恩相信对方的承诺，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重渊铁剑也在这里。” 　　他向鲨鲨询问长剑的所在，然后在湖底找到了自己的佩剑。 　　伊恩已经有了强化重渊铁剑的材料‘瑟银’与‘精金’，量不多，但让它改头换面完全足够。 　　虽然摩瑞恩钢变成了以太结晶，融入了左臂，但凡事过犹不及，重渊铁剑原本的基材就很好，也不用乱加一大堆珍稀材料。 　　“先带回去，等到歌塞大师他们答应给我的工具到了就开始强化。” 　　伊恩微微点头，他马上就要成为骑士，离开哈里森港，只用移风长剑和子爵给的武器肯定无法应对他未来要去狩猎的第二能级魔兽。 　　而就在他思索强化重渊铁剑的方案时，突然地。 　　一阵阵极其轻微的嗡鸣出现在伊恩的耳中。 　　“嗯？” 　　凭借敏锐地感知，伊恩眉头微皱，抬起头看向头顶。 　　结晶湖的外侧，就是南海，而他刚才感应到的源质波动……他不算是很熟悉，但最近这些天经常听见。 　　“是舰载炼金炉——十九军团的南海舰队？” 　　表情疑惑，伊恩有些不明所以：“他们怎么来这了？” ###第347章 鲨电磁炮 　　“他们这些人是打算干什么？” 　　嘟囔了一句，伊恩可不觉得第十九军团来迷宫旁边，是散步散心的。 　　倒不如说，十九军团没打算在迷宫捞一笔，那才是真的是不可思议。 　　迷宫在泰拉大陆，代表着危险、机遇、魔兽、财富、上古的遗产、珍贵的材料以及‘可持续产出性’。 　　拥有一个迷宫，就等于拥有了一个几近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宝库。 　　别的不说，只要能在迷宫内利用其中的生态养殖特定的珍稀魔兽，在这个需要魔兽作为各式各样升华材料的世界，等同于可再生黄金。 　　甚至更加珍贵。 　　只要足够强，能够将迷宫开发，而不是被迷宫轰杀，那么财富的确唾手可得。 　　而大迷宫这个等级，除却代表极巨量的财富和资源外，基本上也可以等同‘大家族’和‘大势力’。 　　如若一个家族，一个势力能够掌握一整个大迷宫，那么它们的姓氏和名号，将在整个大陆传颂。 　　他们的升华者将会层出不穷，高层战力也不会断绝，更是有足够多的财富和资源能让家族中的所有成员都读书识字，学习知识技术，掌握最高生产力。 　　伊恩很清楚，格兰特子爵正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一直打算隐瞒有关于南海迷宫和遗迹群的事情，想要独自开发。 　　但显而易见地，如今这个想法已经不现实了。 　　别的不谈，被应对抗他国舰队的南海舰队，如今就想要分一杯羹。 　　理论上来说，南海舰队驱逐他国舰队本就是分内之事，但倘若凡事都按照道理和规矩来做，这个世界也就没那么多事。 　　如今迷宫还没有完全开放，子爵也不可能允许他们进入，既然如此，那么南海舰队自己来迷宫尝试捞一笔试试水也是很正常的。 　　或许格兰特子爵默许了也说不定——这背后肯定还有一些他无法知晓的政治斗争，复杂无比的权谋权术。 　　但问题来了。 　　管它什么斗争，伊恩可没打算让他们成。 　　“想要探索迷宫是吧。” 　　微微眯眼，伊恩凝视着结晶洞窟的穹顶，他喃喃自语：“也是时候让大家知道迷宫的危险性，进而小心谨慎地去探索这里了。” 　　“我需要的是冒险者一步步地解除迷宫内的陷阱，消灭危险魔兽，可不是让你们这群人暴力开发的。” 　　伊恩抬起声调：“鲨鲨，我们走！” 　　“喔喔！（冲冲冲！）” 　　与此同时。 　　南海舰队。 　　“长官，根据歌塞大师所说，迷宫中还存在有相当多的危险魔兽，我们就这样贸然靠近，很有可能引动魔兽袭击……” 　　南海舰队官葛文男爵正在聆听手下的报告，而听到这里时，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示意对方停下。 　　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海军贵族有些不耐地抬起头，然后盯着自己的副手道：“所以我们就不去吗？” 　　“当然不是……”副官卡壳了一下。 　　“既然不是，那么你们就该做好应对魔兽攻击的准备，而不是在这里告诉我‘前面很危险。’” 　　副官无奈：“长官，倘若有第二能级的海中魔兽袭击，舰队不展开防卫阵势，释放海战铠装堵截的话，那我们大概率是拦不住的。” 　　而葛文男爵乐了：“这么大张旗鼓，你是想要被小格兰特发现吗？这是贵族的默契，我们来迷宫找点财发，他有第一批迷宫探索者回馈信息。” 　　“但这是帝国不允许的，我们现在是巡视海域，‘意外进入迷宫’，‘意外遭遇魔兽袭击’，‘被迫自卫’——而小格兰特对此毫不知情，懂吗？” 　　副官噎了一下，他当然懂——这种空子他们钻过多少次了？ 　　但问题是，以前他们占的便宜，都是小迷宫小地方，哪里有南海大迷宫这么危险？ 　　依照歌塞大师所说，这迷宫内部有结晶龙，还有虫巢，甚至还有其他可能的‘第二能级魔兽’……虽然暂时没有第三能级出现，但以大迷宫的力量，估计几年内就会孕育出来。 　　南海舰队只是名号大，说白了就是第十九军团的一部分，规模远不能和帝国静谧海舰队相提并论。 　　第二能级强者，更是只有葛文男爵一人。 　　遇到第二能级魔兽，舰队肯定会遭遇损失，到时候倒霉的不可能是这位男爵大人，只可能是他们这些背锅的小兵了。 　　“这背后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但葛文男爵显然也不是真的无脑，他身负其他的任务，在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副官后便抛出些许消息让对方安心：“侯爵大人昨夜刚刚下的指令，我们得评估一下南海大迷宫的危险性。” 　　“如果可以，我们会在哈里森港建设分舰队驻地。” 　　“毕竟奥戴尔礁的那两头第二能级腾澜巨鳗如今暂时都消失去踪影，影响舰队巡航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为了更好的保护帝国商船航线，以及防止下一次类似飞焰地与迦南摩尔舰队逼近领海的事情发生，分舰队基地的建设是有必要的。” 　　“居然？！” 　　副官心中一惊。在哈里森港建设分舰队驻地？这岂不就是要和格兰特子爵直接争权？但巴敦侯爵的意思本质上就是帝都的意思，是上面的试探，难怪不能让对方发现真正的目的。 　　真要让对方发现，明面上对方自然是不敢对抗的，但万一格兰特子爵不要脸，开着以太武装伪装自己是魔兽把他们第二舰队的几艘主力战舰给弄沉了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还就只能靠格兰特子爵防卫南海，也没办法调查他了。 　　地方和中央对抗就是这样，明面上‘是是是’，实际上拒不执行，阳奉阴违，甚至暗中对抗。 　　“说到底。”葛文男爵眺望黯淡的夜空：“怎么可能让格兰特家族独占南海大迷宫？侯爵，军团肯定都要分一杯羹……我们做得越多，后面能分的也就越多。” 　　“但长官。”只是副官还是有点郁闷不解：“有没有可能，腾澜巨鳗的消失是因为迷宫中有更加厉害的第二能级魔兽？不谈迷宫的财富，长官，命令又不绝对，我们没必要会这么拼命……” 　　对于这些军头来说，除非上头点名要他们强制进行某样任务，不然的话，大多数都是能摸就摸，保存自己的实力最重要。 　　“哈哈。”葛文男爵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假如真的有，几天前我们巡航的时候就该被袭击了，怎么可能……” 　　“报告！前方高能反应！” 　　就在此时，颇为不合时宜的尖锐警报声响起：“周边海域察觉第二能级魔兽踪迹！” 　　打脸来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反应过来后，这位南海舰队长官的脸色就变得非常精彩。 　　如果非要副官来描述葛文男爵的面色变化的话，那他肯定会说‘像是一个人形的乌贼’吧。 　　几乎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这位老贵族的脸就变幻了好几种色彩，最后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 　　没有说话，他立刻起身，环视周边海域。 　　紧接着，他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就在不远处的近海，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蓝色发光体，正带着丝丝缕缕的电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急速，朝着南海舰队飞驰而来！ ###第348章 百般武艺，此乃铠鲨剑法！ 　　——这究竟是什么魔兽？！ 　　即便是在海边活了几十年的葛文男爵也完全搞不清楚这一坨发光玩意究竟是什么了。 　　是巨型飞雷水母？周围的确是猎雷水母集群的聚集地，出现飞雷水母这种突变种也不奇怪…… 　　但这也太大了！ 　　“拦截！这是第二能级的魔兽！” 　　葛文男爵立刻下令，他感觉到一阵电击般的危险：“水雷，反潜雷，火炮——拦住它，不能让它靠近！” 　　既然已经出现出乎意料之外的目标，那他也顾不得被格兰特子爵发现的危险。 　　在他一声令下，登时，黑夜中突然炸响雷鸣，水中也飞窜出一道道轨迹，它们朝着那闪烁着刺目蓝光的球体疾驰而去，在海面上炸起一道道火光。 　　但这些攻击都毫无意义。 　　爆炸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开，只能在蓝色电光的旁边炸开，而鱼雷更是无法锁定自己的目标，于一阵震颤后朝着深海中扎去，直到远方响起沉闷的爆破声。 　　更不用说那些反潜炸弹了——它们刚刚被准备抛入海中，所有的船员就看见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光。 　　唰！ 　　蓝色的光球骤然释放出足以照亮整个海域的白光，令所有人都无法锁定它的所在……与此同时，它加速！ 　　轰！ 　　舰队外沿，一艘护航舰吃水线下方，传来了爆炸，火焰和钢铁扭曲碎裂的声音——船员和士兵的惊呼声响起，这艘战舰停在了原地，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是第二能级魔兽……是一头钢铠鲨！” 　　那片区域的升华者海军察觉到了这头魔兽的真实身份，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但为什么这头钢铠鲨会掌控雷电，还会发光？！” 　　——是迷宫种！还是从未见过的类型！ 　　葛文男爵并不畏惧强光，但也没办法在强光中视物，他隐隐约约能看见那头钢铠鲨的大致轮廓。 　　并不大，但是却非常精炼，气势也相当惊人，应该是迷宫突变种，掌握了光电效应的高危魔兽。 　　事到如今，即便是再怎么没有准备，南海舰队也知晓自己已经被一头魔兽突袭的事实。 　　一台台海战铠装下水，舰队旗舰中也亮起了炫目的灵能波动——无形的加护被加持在了所有舰队的外装甲上，它们的坚韧程度正在增加。 　　虽然不可能挡得住钢铠鲨的冲击，但最少能让对方撞的更加困难一点。 　　“无法锁定目标！” 　　“报告长官，这头钢铠鲨很狡猾，已经躲入深海了！” 　　“诸位小心，它的速度很快，不要被抓单！” 　　嘈杂的通讯音在频道中传递。 　　这其实也就是为何海中魔兽会令人类舰队头疼的原因了——这些实打实的前纪元生物兵器，其性能之高，力量之强，速度之快，远超这个时代的舰队。 　　别的不说，钢铠鲨在海中的速度比鱼雷还要快，身躯坚硬程度比战列舰还要坚固，不是重炮炮弹打在身上和挠痒没区别，一旦有威胁就潜入至少千米开外几百米深的深海，用时不需要超过十秒，还能用源质抵御深水炸弹的冲击震荡。 　　反过来，它们的一次冲击，就相当于威力最大的高速鱼雷，万吨大舰吃上一次可能还能接受，被连续撞两次就要吃不消，再被多撞几次，一不小心波及到弹药库，指不定还会沉。 　　这种怪物，别说南海舰队，即便是鲸歌崖倾海舰队来，也只能让第二能级的强者开铠装去拦截。 　　单靠舰船对抗？ 　　指定是对人类舰队有什么误解。 　　从一开始，人类舰队的敌人和目标，永远都是人类自己。 　　此时此刻，钢铠鲨还在冲激。 　　蓝色的电光虽然耀眼，但却无法被捕获，它正以几近于直角的角度直插南海舰队的底层，海战铠装围猎而来，宛若暴雨一般的链条射出，它们打算用铭刻有消力铭文的铁网捕获这头巨兽。 　　但他们并没有发现，在钢铠鲨的巨口中，突兀地冒出了一只人类的手臂。 　　一只握着剑的少年手臂。 　　——百般武艺，此乃铠鲨剑法！ 　　哗啦！ 　　剑光闪动，一瞬间，铁网就被突破，高热的电流在海中扩散，被斩断了铭文结构的钢铁链条正在缓缓融化，而又是一艘舰船被撞的摇晃不已，令上面的海军发出惊呼。 　　“拦截网被突破了！” 　　“这头钢铠鲨好厉害，一般的第二能级魔兽再怎么强，也不可能一瞬间突破拦截网！” 　　“长官，怎么办？！” 　　“撤退！” 　　葛文男爵毫不犹豫地认怂——他亲自出手其实还是可以较量较量的，但是何必呢？这位第二能级的贵族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长长的奇形长枪，看上去像是三叉戟，但是外沿却有刀刃，铭刻有浅蓝色的铭文。 　　他跃入海中，遥遥与再次潜入深海的钢铠鲨对峙。 　　“请停下吧，我们会离开你的巢穴周边！” 　　他挥动手中的叉枪，令周围百米内的水流都被一股磅礴大力搅动，形成了一道道粗大的水中漩涡，隔开了钢铠鲨继续冲击舰队的路径。 　　很显然，他并不是要与鲨鲨决死战斗，只是打算掩护舰队撤退。 　　南海舰队正在掩护两艘受创战舰掉头，它仍然保存有足够多的实力，而且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如果鲨鲨贸然追击，并不能取得多少战果。 　　而周身环绕着蓝色电光的鲨鲨缓缓地在周边海域游弋，凝视着对方的撤退。 　　当年的两头腾澜巨鳗也与南海舰队战斗过，结果算是两败俱伤，巨型魔兽固然有其优势，但面对舰队而言，过大的目标反而容易攻击，像是钢铠鲨这种不大不小，有足够威胁却难以锁定的目标才是真正的束手无策。 　　葛文男爵随着舰队缓缓后撤，漩涡也随之移动，密密麻麻如同刀片一般的高速水流虽然无法对钢铠鲨造成威胁，但却能隐藏他的攻击意图，积蓄他的力量。 　　他的血脉‘涡海象’本就是最擅长操控水流的传承，手中的叉枪更是用白角鲸的独角所铸，可以借助周围海潮之力激发出足以轰沉战舰的巨力，在海中战力惊人，也就只有有着以太武装的格兰特子爵能压他一头。 　　“喔喔？！（打吗？！）” 　　鲨鲨跃跃欲试，但它的口中，却有一个声音响起：“让他们走吧，这位葛文男爵有点难缠，你刚刚进阶，实际上打不过他的。” 　　“现在，也只是靠你迷宫异种的身份吓了对方一跳，等你彻底成为完全体，真正可以纵横南岭沿海时，你就可以想撞谁就撞谁了。” 　　“喔！（好的！）” 　　鲨鲨退去了，葛文男爵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不想打——和魔兽打又没功劳，也没补贴，战舰受损还能推脱到之前和飞焰地舰队战斗留下的暗创走帝国军方渠道维修，真的和这头钢铠鲨打起来，把对方拆皮拔骨了也不赚，更不用说未必是谁把谁拆皮拔骨了。 　　“该死！” 　　看向蓝光闪烁的远海，他眉头紧皱：“没了腾澜巨鳗，又来了头钢铠鲨——这南海的魔兽怎么就没断代过？” 　　“过上几年，假如迷宫中孕育出了第三级的海中魔兽，那可怎么办？” 　　与此同时。 　　子爵府邸顶端。 　　一个男人正用水雾承载自己飘在半空，拿着望远镜观察远方的火光。 　　“没想到我的预感是对的。” 　　远远地眺望远海，格兰特子爵的面色更加凝重：“果然，遗迹群中还有其他的第二能级魔兽，歌塞大师的糟糕预感成真了——没有贸然探索，而是让这群老爷兵替我探路是正确选择。” 　　只是，他也露出苦恼表情：“但这样一来，无论是迷宫的探索还是遗迹，都更加困难……” 　　“明明已经让伊恩让他用迷宫之主的权限画了一个大致地图，结果迷宫探索计划又要推迟……该死，怎么事情一到我头上，就感觉诸事不顺呢？” 　　而在子爵眼中，聪慧而乖巧，第一时间就理解他的需求，精细地画出迷宫地形图，配合自己探索迷宫计划的伊恩，如今正与鲨鲨道别。 ###第349章 妖精的流光 　　“不要太张扬，多吃点，多长大。” 　　少年嘱咐着对方，令鲨鲨频频‘点头’：“有幽萤水母的消息就叫我，我会过来。” 　　“还有，我最近这段时间可能出趟远门，走之前会和你说，我走后你自己注意点，那颗蛋可能还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才能孵化，假如有机会，你多找点纯粹源质属性的魔兽杀了，尸体堆在它旁边，结晶岛会同化那些尸体。” 　　“注意不要暴露深海出入口，谨记出去后就把门锁上……” 　　伊恩絮絮叨叨地，就像是老妈子一样。 　　他倒是不担心鲨鲨的实力和趋势避害的本能，但他怕鲨鲨实力提升后就飘了，到处撞船玩：“而且别老撞船，他们想要探索迷宫就让他们来，谁破坏迷宫你就撞谁的船，让他们回不去，懂了吗？懂了就闪闪光。” 　　咔嚓！ 　　白色的强光亮起，令伊恩满意地点头：“不错，你极光泰坦的能力掌握的挺快啊……看来魔兽在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换成人类，最起码也得一两天后才能掌握。” 　　当然，他不至于。有银色芯片辅助微调，伊恩也能办到刚刚进阶后就迅速掌握传承的特殊能力。 　　一人一鲨告别，伊恩绕开南海舰队，悄无声地回到了哈里森港。 　　此刻已是夜晚，伊恩回到家后，察觉埃兰已经睡着了。 　　男孩睡着的脸非常认真，看上去非常辛苦，好像正在梦中和什么怪物强敌战斗。 　　“至少没咬被子。” 　　伊恩摸了摸埃兰的头，确定对方没感冒发烧，那表情是真的做噩梦后，便叹了口气：“明天问问埃兰自己吧，愿意去怀光试试，就去试试。” 　　他还是相信自己弟弟的潜力，埃兰的骨子里肯定有坚韧之处，就看能不能展现出来。 　　假如展现不出来，那么埃兰未来想要跟上他会很困难，以后的伊恩肯定会有许多敌人与对手，他的亲人必须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伊恩回到自己房间，睡下。 　　第二天早上。 　　“怀光教会？哥哥想，我就愿意。” 　　正在帮伊恩切海藻的埃兰想都没想，不假思索道：“可能辛苦，但，哥哥你，更辛苦！” 　　“我可不辛苦，我每天都快乐的很。” 　　正在煲汤的伊恩摇摇头，他是真的快乐。 　　修行和学习炼金术铭文，别人可能会觉得很辛苦，但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比打游戏都爽，每天根本停不下来，还得每天设定一个时间，不然很容易学过头。 　　不过这点埃兰肯定很难理解吧，所以他只是拍了下自己弟弟的肩膀：“假如觉得不行，就说一声，我去和白雾主教说……” 　　“我肯定，可以的！”结果小男孩还有点生气了，他有些气鼓鼓地看向伊恩：“哥哥，相信我！” 　　“好～”伊恩反而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揉了揉埃兰生气的小脸：“其实，我可能比你自己都相信你……加油啊，埃兰！” 　　“嗯嗯！”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颇为平平无奇。 　　伊恩并不知道南海舰队和格兰特子爵达成了什么交易，亦或是巴敦侯爵和子爵聊过了些什么，总之，在被鲨鲨袭击后的第三天，他们就撤回了瑙曼城的港口。 　　但是，格兰特子爵那边也来了一批看上去就很专业的冒险者，他们自称‘专业迷宫调研人员’，是巴顿侯爵邀请来，举荐给格兰特子爵，来探索迷宫的专业人士。 　　伊恩观察了一下，对方是一个四人小队，却有三个人是升华者，而剩下来的那位‘普通人’是一位女子，但应该是退伍军人，她也掌握有某种特殊力量，看上去还很擅长使用火器，只是暂时还没有服用魔药。 　　毫无疑问，这是菁英中的精英，那位大概是‘炎风犬’血脉的最强者有第一能级巅峰的实力——倘若他未来有机会突破第二能级，这支探索队的身价将会暴涨。 　　只是有潜力第二能级的人很多，真的能第二能级的人少。 　　“幸亏我提前将鲨鲨升至第二能级，不然的话，恐怕根本威慑不了这支队伍。” 　　这支队伍显然也知道大迷宫中的那头‘迷宫种钢铠鲨’的消息，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收集情报，也不着急进入迷宫探索。 　　伊恩作为哈里森港的鉴定师，和这几位冒险者见过一两面，交谈时他隐约能看出来，这支队伍其实稍微有点消极怠工。 　　真正的菁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成了南岭两边贵族间的斗法？他们要是不探索，就会被巴敦侯爵记恨，可他们要是探索的太勤快，估计在海里就被格兰特子爵用以太武装送走了。 　　很难抉择死法。 　　所以这群人磨磨蹭蹭地推进度，每天都在写各种报告和监控数据，但真正的进度难以言尽，尽显老油条本质。 　　“格兰特子爵推荐我去巴敦侯爵那边当巡监骑士，会不会也是为了恶心对方啊？” 　　伊恩眉头一皱，他有些对自己未来的骑士之旅有点忧虑了：“算了，最起码没看见什么坏的可能性。” 　　也就是在这群探索者抵达哈里森港后的几天，依森嘉德答应伊恩的全新炼金器材就到了。 　　还有第二能级的妖精素材，以及妖精血脉的‘进阶魔药配方’。 　　“这是……最新款的源质催化皿？可以自动调节源质频率，以最稳定频率释放源质进行催化，解放炼金术师双手的好东西！” 　　“这个是同款悬雾皿，一直都想要，有它在，很多涉及到源质本身的实验就可以做了！” 　　“哦哦！全套铭文雕刻设备！虽然我没怎么说，但是依森居然记得啊，这全套加起来我记得打底三百五十塔勒……咦？珍藏版？！” 　　伊恩算是被依森嘉德，亦或是说，被埃伦家族的财力震惊了。 　　他察觉到铭文雕刻设备是珍藏版后，又认真看了看其他炼金器械，发现全部都是精制品，价格比旗舰店买的起码要高五成，甚至还有工匠的个人签名。 　　“糟了。”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这以后坏了岂不是只能我自己修？这种精制品耐用是耐用，维修费也贵的惊人！” 　　修两次，差不多就等于买台新的了！ 　　说是这么说，但伊恩也不会觉得这样不好，依森嘉德也是好意，或者说，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根本就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第二能级的妖精材料……” 　　在工作间内，伊恩打开了依森嘉德送过来的铭文箱子。 　　然后，一阵水蓝色的波光，就照射在他脸上。 　　那是一颗水蓝色的，仿佛珍珠一般，表层光泽不断变化转动的‘水球’。 　　【妖精的流光（霜海种）】 　　【第二能级·无处理·卓越·可食用】 　　【徘徊在南方霜海海底都市的妖精，因意外死亡后残留的核心。以‘咒冰’与‘缠银霜’为主要材料，融合了‘冷光核’而成型，材质极其柔软，但相当坚韧】 　　【可以作为水属魔药素材，高等炼金素材与铭文光墨原材料】 　　【平日保存，需注意不能与火属性素材靠的太近，可能会导致双方源质互相影响失效，但也不能冰封，冷光核会被激活，不断地冷却周围物质，导致源质降低，只能真空密封以二十度左右的环境储存】 　　【泡水泡茶喝对水系源质升华者有一定好处】 　　【蕴含源质：954.2576精锐单位】 ###第350章 以太化长剑 　　这一枚妖精的流光，说白了，其实就是妖精的动力中枢，也就是能量源，是微潮之珠的上位替代，完全可以作为妖精血脉的主材。 　　而埃伦家族给出的妖精魔药配方，与伊恩从希利亚德老师手中得到的配方有一些微小的差距——除却另一个妖精的素材外，希利亚德的配方还需要‘灵能植物的滋养提取液’，而埃伦家族将这一部分修改为‘高纯度灵质溶液’。 　　前者珍稀昂贵，而且顾名思义，能让魔药服用者的身体素质得到一定的成长，甚至有温养灵魂的功效。 　　后者就有点常见了，伊恩去弄点红杉林树芯液也能萃取一瓶出来，显然没有前者珍贵。 　　不过，一样能让人进阶成为妖精。 　　“反正也只是作为一个理由，让我有理由可以正常进阶为第二能级，先备用一瓶灵质溶液吧。” 　　伊恩预测了一下，显然是希利亚德那边的更好，但意外的是埃伦家族那边也不差，看来这的确就是文明进步的方向，最好的选择反而不是最优的选择，只有性价比高的传承才是好传承。 　　伊恩将箱子关上，灵能滋养提取液在南岭就有出产，也算是这边的原始森林区特产，他打算离开哈里森港后就顺路去看看。 　　“看来我真的要妖精血脉先成第二能级了。” 　　伊恩倒也不着急，反正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 　　他已经有了魔药主材，依森嘉德母亲，阿芙丽娜夫人在确定儿子的确安全的情况后，也会为他补全接下来的素材，到时候只需要去铂铱工坊那边拿即可。 　　现在，拿到了全新的炼金器械，伊恩认为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把重渊铁剑强化了。 　　少年举起这柄长剑，黑沉沉的剑身仿佛会吸收光芒，宛如深渊，它极其耐热，也能承受高强度的战斗磨损，更是可以通过输入源质增加其重量，发挥出不动坚城一系特殊的‘无锋’系剑技。 　　说白了，就是兼顾斩击和钝器伤害的战斗技法。 　　这些是重渊铁的特性，也是其珍贵之处，但也因此很容易被人认出特殊的地方。 　　依照歌塞大师的建议，他需要用瑟银为长剑镀上一层保护层，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技艺，重点在于如何做的更好。 　　除却伊恩之前打算的，用精金的特性，辅助瑟银固化剑锋，为这柄‘无锋长剑’开一侧锋外，他还打算为这柄歌塞大师口中的‘剑胚’搭配上配套的铭文。 　　“我已经掌握有不少高等铭文，而瑟银与重渊铁本就是最适合作为铭文基底的升华金属。” 　　伊恩想起灵械教会修女持有的那个‘以太物质转换铭文’。 　　灵械教会等人的储存芯片，被伊恩交给了白雾主教，由四大正教代为转交可以避开很多麻烦。 　　不得不说，灵械教会在铭文和机械化方面的确有独特的造诣，对方修女随身携带巨型重机枪这一可以倍增己方战斗力的装备，就是它们独特的优势。 　　大队长和修女能联手对抗第二能级的巨金蜈蚣，除却巨金蜈蚣本质上是个维修器械外，也有修女在持有对应武装时战斗力极强的原因。 　　伊恩知道，想要对越大的东西起效，铭文同样也需要越多越大，所以重机枪的以太化铭文足足有一个人胸口那么大。 　　可长剑不一样，想要将它以太化的铭文，估计只需要一个剑柄那么大。 　　随身携带一柄能以太化的顺手武器，还是值得伊恩费心思的。 　　说干就干。 　　在铭刻铭文之前，首先需要先将基底打好。 　　瑟银虽然珍贵，但加工起来并不难，伊恩用火元素炉将其加热软化，并使用土元素将其催化，将其均匀地覆盖在重渊铁剑的表层。 　　在这过程中，炼金术师需要保持自己的源质处于不断震荡的状态，这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需要专门的‘源质震荡仪’来完成，这玩意价值两百多塔勒，而且不是常见的炼金工具。 　　但是有着银色芯片辅助的伊恩，却可以完成这一任务。 　　问题来了，他需要自己完成吗？ 　　“感谢依森，这一套炼金设备居然连源质震荡仪都有，省我太多事了。” 　　直到现在，伊恩才感觉到了炼金术的舒畅——不需要什么都亲力亲为，只需要用预知视界预测一下操作和决策正确与否，紧接着便可以让各种专业仪器代劳。 　　如此炼金，除却简单轻松外找不到其他词汇。 　　难怪有些贵族炼金术师夸口自己一天能炼制几百瓶精锐药剂，这他上他也做得到啊！ 　　伊恩觉得，倘若自己有足够的原材料和相关的自动化炼金工具，一天几百瓶属于是他偷懒了。 　　瑟银镀层完成后，就是精金。 　　从遗迹维修屋中获得的精金颗粒，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一小块瑟银大，但它的加工难度却远高于对方，只能通过真空电流蒸镀的方法一点一点以‘线条’的方法镀在目标武器上。不用多说，这又是一种特殊的炼金仪器。 　　难怪说炼金穷三代，铭文毁一生。 　　好在依森嘉德什么都帮他搞定了——或许可能是歌塞大师知道伊恩要做什么所以给了建议，总之真空电流蒸镀设备也有。 　　“幸亏歌塞大师还帮我准备了不少烁光晶贝的以太结晶，除却当魔药原材料外还剩下不少，能做光墨，也能做能量源。” 　　伊恩一边操控仪器，一边小声嘟囔。炼金仪器是一笔买卖，最多算上维修费，能量源才是真大头。 　　他的精金不多，镀膜起来也不难，总的来说就是在重渊铁剑的一侧上用精金固定住锋刃，而另一侧还是无锋重剑，可以发挥出沙铠学徒的钝击作战技巧。 　　银蓝色的电弧一点一点亮起，然后将材料击打在作为基底的剑刃上。 　　一段时间后，当伊恩再次拿起重渊铁剑时，这柄黑色的金属长剑上已经渡上了一层幽然的光泽，纯黑中泛起一丝暗金。 　　如果是一般的铁匠亦或是普通的炼金术师，此刻应当算是大功告成——一柄精金镀刃长剑，崭新的卓越武器就此出炉。 　　但伊恩除却炼金术师外，还是一位铭文师。 　　所以他拿起光刻笔，开启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 　　以太化铭文的结构他铭记于心，少年用自己的精神牵引笔尖上闪烁的光流，在剑柄处开始铭刻，他的源质不断地变幻震荡，在基底上铭刻出深浅不一，粗细不一，却又蕴含着某种韵律的线条。 　　他控制着自己的源质输出，将最为复杂精密的结构，在坚固的金属层上刻录。 　　细密的网状结构正在剑柄处徐徐展开，然后趋于完整，一柄剑大小的事物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铭文，只用了半个小时，伊恩就将自己记忆中的铭文结构完全复刻在现实。 　　“感觉比以前还要流畅……果然，在迷宫中我的灵能进步了不少，连带我的精神力，注意力和自我控制能力都上涨了不少！” 　　停下笔，伊恩凝视着自己的手，他感觉到，自己的加工精细程度已经愈发离谱……再磨砺适应一下，像是当初的老前辈一样，空手加工机床甚至是飞机引擎都不是梦啊！ 　　而这份能力，倘若运用到战斗中，说是入微可能还有点夸张，但也足够制造出种种巧力，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功效了。 　　而最后的工序是光墨。 　　伊恩将之前蒸镀精金时就顺手做好的要素光墨取出，这源自于烁光晶贝的要素结晶光墨闪烁着像是萤火虫般的光点，它滴在纹路中，瞬间就将其启动。 　　嗡嗡——重渊铁剑在刹那将就消失大半，只剩下铭刻有铭文的那一把剑柄。 　　简直就像是光剑发生器那般。 　　看见这一幕，伊恩也不由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看来，无论是炼金术还是铭文，他都已经彻底登堂入室。 　　以太化铭文，大功告成！ ###第351章 知识就是力量！ 　　以太化的原理，就是以铭文结构为基础，储存物质转换出的以太，并在需要时再将以太还原为物质。 　　换而言之，只有铭文所在的地方是无法以太化的，但在储存以太时，铭文基底的坚固程度也会倍增。 　　灵械修女就是将储存有重机枪的铭文当成胸口的装甲甲片，防御力甚至能胜过高性能合金。 　　“以太化。” 　　伊恩紧握剑柄，催动源质，以对应顺序激活铭文结构——瞬间，伴随着暗金色的以太流闪烁，重渊铁剑的剑身再次出现，悄无声息。 　　“不错。”少年微微一笑，他又激活了以太化铭文，将重渊铁剑变回剑柄，然后挂在腰间：“这下以后方便多了。” 　　不仅仅是可以随身携带武器这么简单。 　　伊恩知道，日后他倘若有了以太武装，大型火器等难以携带的武器装备，他都有能力解决，将它们都带在身边了。 　　事到如今，离开哈里森港前的准备几乎已经全部完成。 　　尤其是在第二天，伊恩从鲨鲨那里得到了消息，知晓自己妖精血脉第四器官的材料‘幽萤水母’已经被鲨鲨抓住后，就更是如此。 　　说实话，以鲨鲨第二能级钢铠鲨的实力，抓住区区一只幽萤水母其实就和路边捡钱差不多。 　　只要有且看见，那剩下来的就是俯身捡起来而已。 　　知晓这一消息时，伊恩正在和斯科特与青潮在怀光教会内聊天。 　　年轻的铁之民护卫队在知道自己有‘同事’后，本来是相当高兴的。 　　伊恩看见对方的头发都略微翘起了一点……只能说对方的心情的确比较好懂。 　　但当青潮也抵达教会后，察觉到自己这位新同事居然是一位第一能级巅峰的巡波浪人时，斯科特就肉眼可见地拘束不安了起来。 　　严苛的训练令他表面上的动作仍然非常端正，就连青潮都没看出斯科特的不安，但伊恩却能敏锐地察觉，对方琥珀色的双眸局促地有些失去光泽。 　　“别担心，你真的还年轻，也就比我大四岁而已。” 　　伊恩微笑着安抚对方：“但你的关节柔韧性不够，单纯的力量和耐力并不能代表你已经锻炼到位，斯科特，我上次不是教给你一套呼吸引导术了吗？” 　　“一边呼吸时，一边锻炼关节，坚持几个月，你差不多就符合标准了。” 　　“升华者学徒的标准。”他强调。 　　听见这句话后，斯科特的目光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铁之民体内的电流远比其他人类要多，故而他们的眼睛真的能随着情绪的高低起伏而闪烁。 　　不过他还是很严肃地闭口不言，很酷不说话的样子。 　　“咦。” 　　反倒是青潮听见伊恩的言语后，心中不由得一动：“老板，你已经可以制作魔药了？” 　　这位双目狭长，一头青蓝色短发的剑士如今换了一身行头，隐去了一身锐气，看上去和平平无奇的船员没什么区别。 　　或者更干脆点：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老船油子，擅长喝酒，吹嘘，嫖X与赌博的那种。 　　但即便如此，经验丰富的人也能从他锐利的眼神中看出，他不是什么善茬。 　　是很危险的老船油子。 　　当然，这是一种伪装，他家里有老婆孩子，可不敢真的做这些事。 　　青潮毕竟也在南海这片地方摸打滚爬了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伊恩是准备将斯科特培养成升华者了。 　　而且不是那种比较烂大街，譬如破浪者和咏浪者这样的辅助升华者，而是真正拥有武力的传承。 　　至于他的惊讶，其实也很正常。 　　魔药的炼制难度，其实是远胜于一般炼金药剂的，更不用说配方从何而来这件事…… 　　像是伊恩这种先学会了好几种魔药炼制否，再回过头补习炼金知识的人是极少数。 　　毕竟，他的传承很特殊，其他人都不可靠，只能靠自己来。 　　“你以后的魔药，如果需要，我也能帮你炼制，可以不收费，就当福利了。” 　　伊恩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将夺取自大队长的移风长剑递给剑士：“我最近发不出工资给你，就先用这把剑当薪酬抵押了——顺便一提，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这样，你选择投奔我多少有点自找苦吃。” 　　“嘿，老板，你这话便是小瞧我，我又不是为了钱……或者说不纯粹是为了钱。” 　　对此，青潮颇为不以为意，他打量着伊恩递出的长剑，然后目露惊喜之色：“我已经从铂铱工坊的任务中赚了一大笔，更不用说老板你给的这柄剑做功非常优秀，也就比我的那柄家传宝剑逊色些许！” 　　“真的要给我吗？”抬起头，青潮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看向一旁的斯科特：“这位兄弟应该是护卫队的吧？他可比我这种雇佣兵更需要一把好武器。” 　　“我用火枪。”铁之民看了眼移风长剑，目光中虽然也有男人对好武器的热爱，但却很坚定地拒绝：“我想要帮伊恩的忙，而他显然不需要又一位剑士。” 　　“这柄长剑显然对青潮先生帮助更大，我不需要它。” 　　“斯科特一直都在自学机械工程学。”伊恩微笑着向青潮介绍：“别小看他，据我所知，他肯定比你有文化的多——尤其是机械学和数学。” 　　“你居然识字……还会机械学？” 　　青潮看向斯科特的目光充满惊愕，他喃喃自语：“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勤奋好学吗？” 　　“我也不是很懂。”斯科特谦逊地自谦：“只是稍微有所涉猎……毕竟家里有人当过铁匠，有这方面的基础。” 　　“这是必须的。” 　　等到斯科特话毕，伊恩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他认真地提醒道：“青潮，或许你曾经听过类似的话，但我也得和你再说一次——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第一能级巅峰的冒险者，但能成为第二能级大师级人物的却少之又少吗？” 　　察觉到两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伊恩便继续道：“答案就是因为知识。” 　　“第二能级，是有关于思维，智慧和灵魂的能级——一个大字不识的修行者可以依靠家传的血脉亦或是幸运的机遇得到魔药，成为升华者，亦或是像青潮你的父亲那样，加入军队，成为精锐，最后得到魔药得以升华。” 　　“但这种人，终其一生都难以突破第二能级……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太过简单，或者说，没有‘基础’。” 　　“他们的大脑没有成体系的文字，没有成体系的知识结构，也没有精密复杂却高效率的思维方式与思维算法，所以他们迟迟无法孕育出灵魂，进而得到迈入第二能级的门票。” 　　凝视着一脸肃然的青潮，伊恩知晓对方已经完全听进去了，故而继续道：“所以你明白了吗？为什么贵族中的第二能级远比平民要多？” 　　“这和血脉有一定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家学渊源’。” ###第352章 你不懂第五能级 　　这是伊恩最近这几日，根据希利亚德和歌塞大师传授的经验，思考出的结果。 　　在泰拉世界，即便是纯粹地知晓知识，不将其利用，都能产生足够的力量。 　　智慧本身，就是力量的火种，催动灵魂的诞生。 　　“贵族们思考的维度，观看世界的角度，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在锤炼他们的精神，令他们更容易产生灵魂。” 　　“这就是他们容易产生第二能级的原因。” 　　如此说道，伊恩向自己的两位班底道出自己的经验：“不过，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做起来却很困难。” 　　“究竟是读完了一本书，还是看完了一本书上的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是学会了掌握知识的方法，还是仅仅掌握了一种‘祭祀的仪式’，更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学者里面，也没有多少升华者的原因。” 　　“原来如此……难怪伊恩你一直都要我多读书……”斯科特睁大眼睛，就连脸上的那条金属纹路都被拉长了。 　　他恍然道：“我还以为你是太聪明了，不喜欢和蠢人说话……所以才非要我去读书……” 　　伊恩很难回答这种话。 　　与之相比，青潮却沉默了下来。 　　他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 　　这位剑士低声自语：“难怪学堂的学费那么贵……难怪……” 　　“我明白了。” 　　青潮抬起头，这位剑士认真地站起身，向伊恩鞠躬：“我会去学习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微微点头，这正是伊恩想要的效果。 　　作为全员都是前纪元文明完美改造体的泰拉人，即便是贵族有家传血脉，也未必就能在血脉上彻底超越普通的泰拉平民。 　　所以，他们选择垄断知识。 　　垄断灵魂的有无。 　　说实话，也就是在知晓这一要点时，伊恩才能明白过来，当年伊奈迦二世和老师他们做的‘普及教育’究竟是在做怎样宏大的事业了。 　　——他们要打破的，正是贵族把控的，通向第二能级的道路。 　　他们不仅仅要赋予众人知识，更是要赋予众人灵魂！ 　　伊恩这次让伊恩和斯科特过来，主要就是希望青潮能锻炼一下斯科特的战斗技巧和身体素质。 　　与之相对的，也是让斯科特带着青潮一起读读书。 　　顺便，让两位日后肯定要经常合作的人认识认识。 　　青潮说没文化，其实也是能识文断字的。 　　不然的话，他也看不懂他父亲留下来的剑技图录，平日更不会给自己家里写信报平安。 　　只是，单纯的识字，和知晓知识，培养科学有效的思维模式，其实是两码事。 　　即便是在前世的地球，伊恩也知道一大批只是将科学技术视作某种巫术宗教的代替，没有相应思维精神的人。 　　斯科特的进度并没有太快，但也正因为如此，是比伊恩适合带着青潮一起入门的。 　　因为，其实铁之民说对了一句话。 　　伊恩的确没有耐心，去做这么初级的入门引导。 　　之后，伊恩又嘱咐了一些事情，譬如说让两人关注一下迷宫的探索进度。 　　接下来，青潮与斯科特依次离开教堂，而伊恩也打算离开。 　　他这次过来，除却和青潮与斯科特见面外，也与白雾主教商定了让埃兰来怀光教会接受训练的事宜——从明天开始，小男孩就会成为一位怀光学徒了。 　　这个进度，甚至比虫巢之路中的埃兰还快。 　　毕竟那条命运之路中，埃兰是在普德长老去世后才成为白雾主教弟子的。 　　不过，就在伊恩离开前，一位白发的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年的身侧。 　　“主教？” 　　伊恩侧过头，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老人：“请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之前有关于埃兰的训练方案还有什么细节……” 　　“不。” 　　果断地回答，但老者思索了一会后，才继续道：“我只是见证。” 　　“伊恩，我只是代表怀光教会，见证你的成长，选择，行动，以及最终的……” 　　“结局。” 　　“见证？结局？”老人的语调很缓慢，但少年却有些听不懂对方的话，故而心生疑惑。 　　从一开始，白雾主教就在旁边，伊恩知晓这一切，他也没想过能在教堂瞒过对方。 　　总比哈里森港的其他地方好。 　　如果说白雾主教是‘理论上’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格兰特子爵，那么在其他地方讨论，格兰特子爵知道这件事的可能就是百分之一百。 　　但是，他却没想到，对方并不是无所谓。 　　而是刻意‘见证’自己的选择与行动…… 　　“为什么？” 　　少年眉头紧皱，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不安并不是因为自己被监视，亦或是说，被人窥探，而是源自于更加本能的一种不解：“没必要吧……即便我是希利亚德老师的弟子，但，如今也就仅仅只是第一能级而已……” 　　“是吗。” 　　眸光闪动，白雾主教认真地回答道：“伊恩，你真的‘只是’第一能级，而不是‘刻意将自己压制’在第一能级？” 　　“你早就符合所有条件，如果只是想要成为第二能级，拥有行走大陆的能力，或许你早就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得到资源，让自己成为第二能级。” 　　“但你不会。因为你有更大的野心，你并不仅仅只是满足于第二能级，你的目标是和第一骑士一样的‘第五能级’。” 　　说到这里，老人双目中亮起一圈白色的灵能荧光。 　　他淡淡地说道：“甚至更高。” 　　“所以停留在此地，寻觅通向更远未来的道路。” 　　“我只是知道，太早进阶第二能级并无好处，与其急迫露出破绽，不如等待时机，顺势而为。” 　　伊恩心中提高了警惕，他早就察觉，白雾主教的状态并不对——对方能通过怀光之光使用多种灵能，而每次使用这种白色荧光般的灵能时，白雾主教的语气，说话风格甚至是思维模式都会产生变化。 　　但那却并非是有另一个灵魂将白雾主教作为中介，和自己交流……伊恩感觉，那更像是白雾主教展现了更加真实的自我。 　　更本质地，没有丝毫欲望，没有丝毫倾向，只是纯粹地遵守某种守则为处事方法的，‘真正的白雾主教’。 　　所以，他斟酌言辞，缓缓道：“所以说，究竟为什么要见证我？我能知晓原因吗？” 　　“正如我之前与你所说的那样。” 　　老人迅速地回答：“因为你能进阶第五能级。你有潜力，有极大可能可以进阶为第五能级，甚至向上突破。” 　　“就如你老师那样，可以打通向上一层的路。” 　　伊恩愣了一下：“……就这？” 　　白雾主教：“难道还不够吗？” 　　伊恩撇了撇嘴，说实话，他就没想过自己不能突破第五能级——或许表面上没有怎么表露，实际上论起自信，他可从来不会输给谁。 　　而且，第五能级真的很强吗？他依稀记得，自己老师当年也就拆掉了半座帝都而已啊。 　　虽然有冰狱劫灰这一疫毒的原因，但就算再怎么夸张，也不会太夸张到哪里去吧？ 　　“你的自信的确有其缘由，而且并不夸张。” 　　白雾主教能看得出来伊恩不加掩饰地态度与信心，他并没有否认，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你可能还是不太懂。” 　　“我的确不懂。”少年坦然道：“但我究竟不懂哪些？” 　　“伊恩，你不懂第五能级代表着什么。” ###第353章 既是灾祸亦是希望 　　与少年疑惑的目光对视，双目中闪烁着白色荧光的老者缓缓道：“第一第二能级，是经常出现在人世的能级。第三第四能级，是超凡者中的英雄与领袖。” 　　“他们经常战斗，经常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即便是第四能级的强者，也会出现在军阵中，统帅着属于自己的部队亦或是巢穴，统御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与势力。” 　　“但是，你见过第五能级的强者战斗吗？” 　　“……没有。”伊恩缓缓摇头，他仔细回忆，发现自己除却希利亚德与伊奈迦二世外，并没有任何稍微称得上是熟悉的‘第五能级’。 　　甚至，就连知道名字的都少。 　　即便是希利亚德，也很少与伊恩提起这些信息，除却少数几个他交手过的敌人外，老师最多只是告知伊恩他知晓的那些强者的传承名字，具体的细节却并没有多说。 　　“这是当然的。” 　　眼睛亮起白色灵能光晕的白雾主教淡淡地说道：“因为从五百年前开始，就再也不会有第五能级强者互相全力以赴地死斗了——他们最多互相切磋，互相对峙，互相用阴谋诡计暗算。” 　　“真的要战斗，也是前往苍穹之上的天外虚空。” 　　“他们绝不会在大地之上现身，在大地之上战斗，因为那摧毁的不仅仅是自己和对方，摧毁的还是世界本身。” 　　老人顿了顿，然后又道：“伊恩，你以为中央帝国那广袤到不自然的无山平原，是自然产生的吗？” 　　少年眯起了眼睛。 　　“伊恩，你觉得怀光圣山，之前真的存在吗？” 　　少年微微摇头。 　　“伊恩，你不会觉得迦南摩尔南方永寂洋那怪异的半圆形海岸线，是一块陨石砸下来形成的吧？” 　　伊恩沉默着。 　　他有些明白白雾主教的意思。 　　这些看上去古怪的地表环境，这些似乎并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奇特景观……原来，都是久远历史前，第五能级的升华者战斗造成的‘强者地貌’吗？！ 　　可是……第五能级怎么会这么强？ 　　“是了。”伊恩突然明白过来：“的确，白雾主教说的没错。” 　　“的确，是我不懂。” 　　希利亚德老师，曾经和他说过一些类似的话题。 　　主要在伊恩调侃不动坚城本质上就是块够硬的大石头的时候，老人会笑着说一句。 　　——那你以为，为什么形容我们传承的主词是‘城’，而不是‘山’‘岩’与‘大地’等其他的词汇呢？ 　　——我的弟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不动’这个词，作为我们传承的‘表述’？ 　　伊恩现在也不太理解为什么是‘城’。说实话，第四能级的‘崇山使徒’听上去反而更加强大一点，因为无论如何，城市只是覆盖在地表上的薄薄一层人类居住的膜罢了，而山岳是真的根基于大地深处的巨物。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而老者总是会略带神秘地告诉他。 　　——因为你没有见过，孩子。 　　——你没有见过甘特瑞格姆共和国那高耸入云的寻天圣域，也没有见过迦南摩尔联邦的世界之树。你没有见过苍天可汗在逐星平原上轰鸣奔腾的移动王庭，亦没有见过学识之都屹立于云景奇观顶端的天上都。 　　——你都没有见过。孩子，你甚至没有见过帝都……但只要你见过，你就能知晓，明白。 　　——明白何为永恒不动的‘坚城’。 　　“不动坚城……岿然不动即永恒。” 　　仿佛能知晓伊恩心中在思考什么，白雾主教平静地说道：“而你持有这传承的钥匙，也有完成它的潜力——不是我们特意关注你，而是我们关注所有可能抵达第五能级的存在。”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动荡的初始，是灾祸的源头，每一个第五能级都代表着一种末日，天灾与毁灭一切的可能性。” 　　“只要一个第五能级愿意，且没有其他第五能级阻拦，他们能摧毁整个世界……正如同任何一个天启灾祸那样。” 　　“同样，第五能级也是这个世界仅存不多的，代表着希望的可能。” 　　如此说着，老人垂下目光，他眼中的白光消散了。 　　白雾主教轻轻道：“怀光之光会注视着你们。直到灾祸降临。直到希望到来。” 　　“请继续行动下去吧，我们会见证你们的选择，以及人类的未来。” 　　在白雾主教的注视下，伊恩怀着困惑的心离开了怀光教堂。 　　一直到他来到南海深处的结晶洞窟，看见鲨鲨一脸兴奋地叼着一只半死不活，就连荧光都闪烁地非常艰难的幽萤水母兴奋地游过来时，他仍然心存不解。 　　不仅仅是少年察觉，自己对第五能级的认知好像有点问题。 　　他更是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泰拉大陆的认知都很肤浅。 　　的确——他就连帝都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傲慢地认为，自己老师口中的‘拆掉半个帝都’，就是普通地拆掉半个人类大都会？ 　　希利亚德说这句话时，究竟是一种自夸式地炫耀，还是一种平平无奇地形容？ 　　伊恩的确不知晓。 　　“归根结底，怀光教会也太奇怪了。” 　　用沙铠学徒的高抗性忽视魔兽带毒的腐蚀体液，伊恩一边用银质小刀分解出幽萤水母体内的‘再生核’，一边对着不停点头闪光的鲨鲨抱怨道：“他们的确一直都在说实话，所以反而让人难以理解。” 　　——对抗灾祸，等待希望，永恒不变的怀光之光，见证着人类的选择与未来。 　　与追求飞升，比较好懂的灵械教会不同，怀光教会中的秘密实在是太多，即便他是先知，也没办法依靠预知来知晓它背后的隐秘。 　　将已经携带好的半魔药基质‘过活性化生物溶液’与‘幽萤再生核’融合催化，很快，伊恩就得到了又一瓶半魔药。 　　一瓶仿佛活着般，不断运动，膨胀又收缩的浅蓝色胶质。 　　简直就像是蓝莓味的果冻，亦或是一团史莱姆。 　　而就在这团胶质中央，一颗乳白色的核心正如心脏般跃动。 　　幽萤水母的再生核，能够通过激发大脑腺体，令血肉中源源不断地分泌出可以愈合伤口，加速血肉再生速度的‘愈合胶’。 　　即便是身体被撕裂，愈合胶都能暂时将一团乱麻的血肉骨骼黏住，维持血肉活性的同时，也能预防出血和感染，更是能加强免疫力与抗毒性。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 　　伊恩将‘妖精的流光’这个第二能级妖精素材扔到这瓶魔药里面浸泡了一会，等到半魔药充满妖精气息后，才将‘流光’从中取出，再次保存。 　　紧接着，他一口饮下这瓶还在不断蠕动的半魔药，运转体内源质，将其凝结在自己的后脑与颈椎的交接处。 　　银色芯片的纹路开始汇聚。 　　‘幽萤再生核’的结构，烙印在他脖颈之后，清亮的脉络感扩散。 　　伊恩双传承的第七个升华器官，算是彻底完成了。 　　但即便是饮下了这瓶半魔药，达成了自己的计划，却依旧不能缓解伊恩的困惑……与熊熊燃烧的好奇心。 　　“果然，鲨鲨。” 　　结晶岛上，少年站立起身。 　　伊恩紧闭双眼，对着在自己身旁不断游动的鲨鲨道：“虽然压抑了自己六年的时间，但我果然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睁开眼睛，他的双目中转动着清澈的水色光晕。 　　少年的双眸中，满是纯粹无比的好奇与渴望：“帝都，世界树，寻天圣域……泰拉大陆，以及这个世界所有我未曾见过的奇观——我都想要去看看。” 　　转过头，他看向仿佛愣住的鲨鲨，勉励道：“你也得快点进步，不然的话，以后你是不可能跟得上我的，也不可能跟着我继续撞人了！” 　　“喔？喔喔！”（什么？好的！） 　　鲨鲨也发出了惊愕与肃然地声音，仿佛是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大吃特吃，努力锻炼狩猎，免得未来没办法跟着老大一齐撞船！ 　　而伊恩笑着。 　　发自内心，充满期待地笑着。 　　时间就这样过去。 　　很快，泰拉773年，5月20日。 　　伊恩的骑士勋章与他的‘铠甲’与‘佩剑’，送达了哈里森港。 　　等待已久的日子，终于到来。 ###第354章 哪来的反贼 　　五月二十号当天下午，伊恩正在白室杂货里给埃兰讲故事。 　　最近这些天，埃兰已经开始在怀光教会开始学习升华技艺。 　　不过因为他年纪太小，所以如今只是进行‘冥想’‘静心’这种初等的精神训练，培养耐心和对自己的精神控制力。 　　令白雾主教惊讶的是，埃兰在这方面的天赋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相当适配怀光一系传承。 　　对此，伊恩的评价是‘那当然！’。 　　另一条命运之路确定过的天才，还能有假不成。 　　当然，除却冥想外，教会中的修士也会教一些读写文字方面的知识，虽然只是基础，但也已经足够。 　　埃兰在那里呆上一天下午回来，过的相当充实。 　　而这个时候，很疲惫的小男孩就会少见地对伊恩撒娇，少年也会顺着埃兰，讲点他记忆中的故事给弟弟听。 　　只是，以伊恩的审美，他能给小孩讲的故事，无非就是奥X曼，哥X拉，宝X梦，假X骑士和机动战士X达——指望他能讲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和白雪公主，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正能量故事，实在是有点难为人了。 　　更不用说，以他的鉴赏水准，他复述出的各种故事，视角和原本的故事亦有极大的不同。 　　“……所以就是这样，在最后关头，光之巨人杀死巨兽，守护了城市，但防卫队与绝大部分建筑都被巨兽摧毁，变成一片废墟。” 　　“就在光之巨人为自己的胜利感到喜悦时，防卫队最后的幸存者却出现，他跪在废墟旁，悲痛地质问巨人，问祂‘你究竟保护了什么？！’……” 　　白发的小男孩一边‘滋滋’喝着果汁，一边认真地听着伊恩讲故事。 　　“咦。” 　　但听到这里时，他似乎有些疑惑，将杯子从口边放下，有些不解道：“为什么，要质问，光之巨人？” 　　“祂来帮忙，非常辛苦……房子没了，也是，怪兽干的！” 　　小男孩有些不太懂。 　　“因为人们对英雄有更高的期望，尤其是光之巨人在此之前还有其他几位前辈，祂们树立起的精神和范例令人们的期望极高。” 　　伊恩摸了摸埃兰的头：“假如是格兰特子爵出场，那大家别说责怪了，恐怕还得感恩戴德呢。” 　　“而且，这位新的光之巨人的确没有办到最好，祂确实有进步的空间，格兰特子爵也不会真的希望自己的领地一团糟。”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接着问道：“埃兰，你说，以白雾爷爷的说法，他会怎么对待这件事？假如不知道的话，也可以去问问对方。” 　　伊恩讲这些故事，并不是打算教育埃兰的为人处世，而是想要培养他对一件事的多角度思维能力。 　　而且，也能侧面看看，怀光教会的理念究竟如何。 　　“我觉得，白雾爷爷，会和巨人，一齐战斗！” 　　而埃兰眼睛转了转，他认真地回答：“至于保护……消灭怪物，最重要。” 　　“比楼塌，还重要！” 　　“白雾爷爷，是怀光。怀光，不是光。” 　　“这样啊。”伊恩微微点头，他并不指望从埃兰口中得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回答，只是想要令他有自己的判断，鉴别两种相似想法的不同之处。 　　不过，他却没想到，怀光教会的教育，居然对小孩子都懒得掩饰。 　　即便是埃兰，都能看出他们不是‘保护众生的光’吗？ 　　那他们平时究竟怎么宣传的？又怎么得到资金的？ 　　还真得去大城市看看情况。 　　“怀光教会是这样的。” 　　而同样在怀光教会学习读书写字，顺便帮忙带着埃兰回来的青潮一直都在旁边旁听。 　　他现在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评价道：“他们为了摧毁海魔虫的巢穴，会毫不顾忌地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误伤误杀了几个人，他们会赔偿，但绝对不会改变行动模式，也不会惩罚下达指令的指挥官。” 　　“不过，老板，你刚才说的光之巨人，是‘极光泰坦’真形吗？” 　　剑士好奇地询问。 　　“嗯嗯。”中途进来，准备向伊恩汇报迷宫近日情况的斯科特也用力点头。 　　青潮还不知道，但他很好奇，这个理论上应该就是他未来传承的真形，是否能像是故事里面一样，便得宛如泰坦生物一般巨大，举手投足都能摧毁城市和建筑，甚至能发出可以破坏小山的电流熔光。 　　虽然伊恩不太可能有超过第二能级的传承配方，但第一能级的‘唤雷者’也足够了，听上去就很帅！ 　　“算是吧。” 　　伊恩感觉自然是有点微妙，毕竟他只是给弟弟讲故事而已。 　　结果在这两位不速之客眼中，自己似乎是寓教于乐，将一些有关于升华者的知识用故事的方法，教导给埃兰。 　　对于这些泰拉大陆的本地人，伊恩口中的各种故事，其实并不怎么惊人。 　　本质上，就是升华者的各种传奇故事的又一种改编罢了。 　　尤其是对于颇为见多识广，父亲还参加了三海之战的青潮来说，伊恩故事中的一些骑士英雄，最初还没有他现在强。 　　即便是后期，也未必能超过他曾经见过的高阶升华者的力量。 　　“抛开故事夸张度不谈，光之巨人的雷霆射线破坏力能瞬间摧毁七八十米高的巨兽，将其彻底蒸发爆炸，这样的破坏力，即便是第三能级中也是很罕见的了。” 　　回忆着故事内容，青潮锐评道：“而那个叫做哥斯拉的巨兽，却有点不好评价。” 　　“可以横扫整个城市，贯穿天穹的吐息，靠近就能让周围的房屋甚至会是山峰融化……我也就听我父亲说过，当年远哨堡垒的堡主‘岩融’在展现自己的心光体‘融山巨兽’有类似的表现，一瞬间就蒸发了一片海域中的所有海魔虫。” 　　“那可是第四能级，鲸歌崖十七岛垒中的顶尖强者之一，假如它真的存在，肯定有自己的名号。” 　　埃兰露出好奇的眼神，对青潮口中的传奇故事很感兴趣，而伊恩眉头一挑。 　　——居然还真有类似的巨兽？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泰拉大陆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当真是数不胜数了。 　　故事讲完，青潮与斯科特便告辞离开。 　　剑士最近这段时间在认真读书写字；而斯科特除却锻炼外，还是做自己护卫队的工作，偶尔来新城区巡逻，向伊恩汇报一下情报。 　　两人离开伊恩的店铺后，同行了一段路。 　　青潮平日话并不多，只是喜欢锐评而已。 　　但是对于身侧这位比自己年轻不少，却有相当学问的护卫队成员颇为好奇。 　　“说起来，年轻人，我们还没怎么好好聊过——你是为什么选择追随老板？” 　　剑士好奇地问道，然后摇头：“假如有秘密可以不说，我只是挺好奇……毕竟我也算刚刚入伙。” 　　“他救了我的命。”斯科特笑了笑，他并不忌讳谈起这件事：“而且……伊恩有很坚定的目标。” 　　“很宏大又坚定的目标。” 　　如此说着，这位铁之民抬起头，看向远方逐渐落下的夕阳：“我的父母只是希望我能养家糊口，如果能靠战功当个小队长就行——日后退役，去当个铁匠亦或是商队护卫，都是个出路。” 　　“之后娶妻生子，照顾孩子，让他也重复度过如此一生，平静祥和，也算是幸福。”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最多怀揣一点梦，梦想成为一名升华者，过上更好的日子。” 　　转过头，斯科特看向青潮，他认真地说道：“我看得出来，先生……你也是一样的吧？我记得你也有妻子和孩子，走的甚至比我更远。” 　　“你知道的，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过于远大的目标，只会令我们产生畏惧与退缩。因为这会打破平和的日子，让一切都开始变化。” 　　“但……” 　　青潮接过话头，他露出同感的表情：“如果有机会，我也不会甘于平凡。” 　　这位剑士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年轻铁之民的肩膀：“是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咱们的老板是注定不会平凡的人。” 　　“我想要追随这种常人会畏惧的高远存在……这是我为数不多，可以改变自己未来轨迹，变得不平凡的机会。” 　　“是的。” 　　斯科特也肃然地点头：“我相信伊恩的未来绝对不仅仅只是骑士，他一定会成为贵族，乃至于一地的领主，甚至是将军，总督，皇……” 　　“等等等等——” 　　听到这里，刚才还在点头的青潮登时急了，他轻声断喝道：“你这话怎么能说出来？！” 　　——哪来的反贼，怎么敢说这种东西！他也就想想而已！ 　　不过有一说一，南岭这个地方的确挺合适裂土的…… 　　斯科特一脸茫然地看向青潮，他纳闷道：“皇家大学士——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第355章 充能水枪！ 　　——嗨，都是误会，只听了一个音节，想岔了。 　　青潮长吁一口气，他的心还在跳：“我就说你怎么能想那么远，难道读书就会胆子大吗？” 　　对伊恩怀有极大信心的剑士，也觉得伊恩未来肯定不会止步于第三能级——有着灵能和超凡天赋的少年，成为第四能级，成为这个世界诸多大势力的统领者，并不是一件会令他感到奇怪的事情。 　　南海大迷宫，正是对方传奇的开幕，而自己只是选择了一个有着极大风险，亦有着极大回报的可能。 　　当然，也正如斯科特所说。 　　青潮，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 　　他会选择主动出击，主动去追逐。 　　因为，想要成为传奇的一部分。 　　故而选择了这条路。 　　为了缓解尴尬，这位剑士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行了，我知道老板的想法，他指定是觉得你训练还不够，让我来教你如何锻炼。” 　　“嗯嗯！那就拜托了！”听到这里，斯科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青潮的剑技在整个哈里森港都算是出类拔萃，但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对方升华者的身份。 　　由一位升华者训练，他肯定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伊恩为他定下的目标！ 　　就在青潮和斯科特熟络起来的时候。 　　伊恩自己，则是在工作间改进自己的‘高压水枪’。 　　这工作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今日是最后的调试。 　　作为先知，伊恩并不是凡事谨慎小心到怪异的那种人，毕竟他真的能知道危险，然后进行应对。 　　但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多的底牌，去应对‘预知到的危险’，他做了不少准备。 　　强化重渊铁剑与幽萤再生核都是基础，凭借普德长老的关系，伊恩用泛晶砂制造了不少土法炼金炸弹护身。 　　这些炼金炸弹内置光墨充能，只需要特定角度的碰撞，就会迅速爆炸，威力极其惊人。 　　鲨鲨还想要试试味道，结果被炸的牙疼。 　　能让第二能级的钢铠鲨都觉得牙疼，威力可想而知！ 　　也正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伊恩才发现，自己的水枪除却作为高压水刀发射器外，还有其他功能。 　　比如说，将这些可爱的炼金炸弹发射出去！ 　　伊恩将水枪与炼金炸弹的结构做出改良，让它们可以配合，令炸弹在被水流水枪推进后再爆炸——这便是一个优秀的水系榴弹发射器了。 　　同时，有感于依森嘉德之血的好用，他又配备了几瓶强酸溶液，剧毒溶液与燃烧油，作为水枪的‘子弹’。 　　这也是炼金术师的常见战斗方法，用不同的药剂应对不同的敌人。 　　重置完毕的‘水枪’主体是一个圆柱形的增压舱，侧方有着可以填充四瓶炼金药剂作为子弹的‘弹匣’，后方是长方形的把手，而前方是一个造型复杂，用来稳定水流喷射方向，避免飞溅的双轨稳定器。 　　和原本作为中近距离战斗补充手段的高压水枪不同，改良后的水枪可以被称之为‘充能水枪’了。 　　它可以使用要素结晶亦或是由升华者供应源质，在充能完毕后就连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有效攻击射程超过两百米。 　　倘若仅仅只是为了将榴弹亦或是自带杀伤力的炼金药剂射向远方，更是可以超过四百甚至五百米。 　　虽然近身战是伊恩的强项，但偶尔他也需要进行偷袭亦或是伏击，充能水枪正是考虑到这点才被开发出来。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亚姆骑士找上门来。 　　“伊恩。” 　　这位满头灰发的老骑士并没有在伊恩的邀请下进门，他站在门口，将一个匣子交给他：“里面就是你的骑士勋章，背后有你的名字铭文。” 　　“好好保存它，这就是你的身份证明，未来可以免去许多城市的通行证，自由通过帝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关卡。” 　　伸出手，这位平日沉默寡言，只效忠于格兰特子爵的骑士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不要忘记大人对你的看重与恩情……想好之后要去哪里了吗？” 　　“我准备去莱安领那边，见识见识‘霞辉草种植园’，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多少种灵能植物……再之后，就是去瑙曼城见见世面，如果有机会，去帝都看看，看看我们帝国的心脏。” 　　霞辉草正是能提炼出‘灵能滋养提取液’的灵能植物，第二能级妖精血脉的魔药副材。作为炼金术师，想要去买点霞辉草并不奇怪。 　　伊恩敏锐地感应到，亚姆爵士的心情有些复杂……的确，他的老师和他为哈里森港的建立付出了血汗功劳，最后也不过是骑士。 　　而伊恩这才多大？论起地位，却快要与他平起平坐。 　　但亚姆骑士并不是会打压后进的那种人，或者说，他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争权夺利。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很好，你有计划就是好事。” 　　“三天后，帝国迷宫部的专业探索员就会抵达……你明白的。” 　　“尽早准备吧。” 　　话毕，亚姆爵士没有多话，他转身离开。 　　而伊恩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匣。 　　“哥哥？” 　　埃兰从少年的身后走出，他能感应到自己哥哥微妙的感情：“你要走了吗？” 　　“是啊。”握住埃兰的手，伊恩轻声道：“就是明天，我早就做好准备。” 　　少年抬起头，看向远方海平面旁的夕阳。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澎湃的情绪是雀跃还是紧张，但更多的可能还是一种明悟。 　　他终于要离开哈里森港，离开这片‘故土’了。 　　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甚至对于冒险者而言也是如此。 　　在这片大地如今的语言中，前往远方的旅途意味着艰辛，痛楚，磨砺与苦难。 　　冒险者的‘冒险’更是一个贬义词。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总是会有人选择成为冒险者……总是有人会去探索远方。 　　伊恩凝视着远方的夕阳。 　　今天的落日与过去并无不同，司空见惯的薄暮之光穿过云霞，颜色绛紫，被碧色南海遮住一半的红日甚至有些黯淡。 　　但可能是因为想到了未来吧。故而少年觉得，这平平无奇的落日也极其瑰丽了。 　　旧日已经落幕。 　　是时候走向全新的未来。 ###第356章 更广阔的世界 　　伊恩要走这件事，本就铺垫了许久。 　　故而第二天，伊恩带着埃兰来长老厅，向普德长老展示自己的骑士勋章时，老人甚至嗤之以鼻，表示自己昨天晚上就已经从子爵那里知道了。 　　“我半点也不担心你。”长老道：“我担心的是你又会惹出多大麻烦。” 　　先知趋利避害，先知可以规避绝大部分错误的选择——但也意味着，先知能轻而易举地惹出一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大麻烦。 　　别的不说，伊恩在迷宫中的一举一动都足够惊人，单单就是能说的那些就将老人吓得半死，倘若算上那些不能说的…… 　　他可没那么好的心脏。 　　对此，伊恩只是给了普德长老一个拥抱：“照顾好自己，长老，听医嘱的话，你得活着看见家族崛起。” 　　“埃兰你也是，我不在家，就听普德长老的。平时有什么事，可以找斯科特哥哥和青潮帮忙。” 　　“嗯嗯。”牵着伊恩的手，埃兰睁大眼睛，凝视着自己哥哥的脸。 　　他并不为伊恩的远行而忧虑，反倒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知道，哥哥的，心情。” 　　“我能知道，所以……我也，很开心！” 　　埃兰留了下来，而被老人赶出长老厅的少年一个人回到家。 　　伊恩知道，普德长老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流泪而已。 　　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然后准备前往白室商会。 　　一支白之民的商队等待着伊恩的出行，他们的目的地是瑙曼城，伊恩可以顺路走一段路程，然后再前往莱安领。 　　商队内还有一位熟人，采药人布林——这位当年和伊恩一同和土著战斗过的男人现在也算是混出头了，他那斤斤计较的爱财性格还挺合适商队的工作。 　　不少人，包括赛楠在内，都与伊恩道别，看上去极其惋惜。 　　别的不说，没了伊恩为他们鉴定一些看上去颇为珍稀的渔获和草药，他们的收入肯定也会下降。 　　但游历本就是泰拉大陆的习俗，游历归来，变得更强的伊恩自然能带领家族更进一步。 　　他们期待那样的未来。 　　格兰特子爵与财政官拉马尔都前来与伊恩道别，他们带来了伊恩的‘铠甲’与‘佩剑’。 　　这两样东西比较大，所以比勋章迟一步，今天早上才由瑙曼城的商队送达。 　　铠甲是一套普通的炼金师铠甲，由一块胸口处的流畅胸壳与周围细密的金属甲片叠加构成。 　　虽然防御不能与正经的铠甲相比，但腰侧却有着腰系带的挂钩，头盔更有一个简易的呼吸面罩结构，可以适配绝大部分常见的防毒改装，总的来说平平无奇。 　　至于佩剑，却令伊恩有些惊喜，那是一柄由寒光金属铸成的手半剑，做工精良，锋锐坚固，充当表面上的武器完全够格。 　　“如果能成巡监骑士，自然有好处，但如果不可以，也不用强求。” 　　子爵递给伊恩一袋银币，分量颇沉，有八十塔勒左右，算是一笔巨款。 　　这位贵族嘱咐道：“虽然不能回哈里森港，但我在瑙曼城亦有住所。袋子里面有钥匙，别弄丢了。” 　　“如果不想游历，就隐藏身份回瑙曼城，银坊先生也知道这个住处，他很乐意与你见面，委托给你一些工作。” 　　伊恩换上铠甲，子爵亲手为他佩上长剑与头盔，全覆盖式的头盔下只能看见一双浅青色的眸子。 　　必要时，就连这点缝隙都能被一层防水膜挡住，避免炼金术师被自己的药剂影响。 　　伊恩能感觉到，霜蝶觉得这个头盔挺不错的，扑腾的很欢快，她释放的冷气可算是不会溢散了，而拜这只小妖精所赐，他的头盔也不会太过闷热。 　　“这就像样多了。” 　　端详一下眼前的年轻骑士，子爵满意地点头：“我们知道你的水平，但哈里森港外可没人知道——遮住你那太过年轻的脸也是好事。” 　　骑士勋章的原型是船用罗盘，代表伊恩成为骑士是因为‘海上的功勋’。倒也不能说错。 　　勋章匣内还附带一张有格兰特子爵以及南岭总督铭文印记的授勋文书，大部分时间不需要拿出来，只要伊恩能证明自己是升华者，而且有勋章，绝大部分城市和关卡都会放行，只有比较严格的地方才需要看证书认人。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 　　之后，便是出发。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云层稀疏，阳光清朗，初夏的温度夹杂着自南向北的海风，令商队的旗帜微微卷动。 　　因为迷宫的消息，以及迷宫异变出产的大量沿海魔兽素材与草药，进出哈里森港的商队多了不少，白室商会的一支商队出发混杂在来往的车队中显得稀疏平常。 　　拉车的巨角驼兽步调平缓，厚实粗大的蹄掌可以轻易趟过南岭的湿地与沼泽，而湿滑的皮毛更是能抵抗许多种蚊虫的叮咬，只是需要定时处理掉上面生长的真菌和苔藓。 　　野生的巨角驼兽没这个烦恼，它们甚至可以长出一层厚实的地衣铠甲，随便碰碰就会释放出大量麻痹真菌和瘴气，即便是锐爪虎见了都得发愁。也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天敌，也不是很怕人，所以它们才成为了南岭最常见的驼兽。 　　伊恩独占一辆车，由一匹温顺的母驼兽拉动——他有这个资格，毕竟这支商队是挂靠在他升华者身份下的。 　　他帮助家族，家族也会帮助他，伊恩很清楚，自己的炼金材料绝大部分都是自家商会为他从遥远的城市进购。 　　少年穿戴铠甲，在进入城市前他不会将其脱下。泰拉大陆和地球可不相同，这里的人甚至可以穿着重甲睡觉，而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更是令所有人都保持战斗状态。 　　确定好自己的行李与装备都一应俱全后，他回过头，看向身后送别的人们。 　　子爵已经回府邸，白雾主教似乎正在遥遥祝福，赛楠站在白之民的队伍中，他为伊恩准备了一条上好的调味鱼干，只需要用刀削下一点放进汤里就相当鲜美。 　　斯科特没有来，他今日还有巡逻的任务，但是青潮站在白之民的队伍旁，静静地凝视着。 　　普德长老牵着埃兰，弟弟正在对自己招手。 　　伊恩笑着对他们挥手，告别。 　　轻风拂过云畔，一缕阴影扫过港口。不远处的拜森山脉屹立在天光与云影间。 　　一群飞鸟从山岭中腾出，朝着沿海飞去，带起喧嚣。 　　而商队朝着飞鸟们相反的方向移动，朝着森林之外，碧海以北，云影与山岳的彼端。 　　叮铃，叮铃。 　　悠扬的铃声响起，驼兽迈起脚步。 　　“再见。”伊恩低声自语。 　　少年出发，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不再回首。 ###第357章 游历之初 　　从林间叶影间漏过的阳光带着朦胧的金绿，斑驳地点缀在车厢褐色的遮阳顶棚。 　　骑着驼兽，伊恩跟随在缓缓向前的商队中，他仰头看向阳光的来源，长天寥阔，却被树枝分割开来，染上一丝盎然绿意。 　　树枝上有着几只常见的小脆骨雀，羽色浅绿，有着一圈褐色的颈羽，正歪着头打量着这支商队，叽叽喳喳。 　　或许是脑袋比较小，亦或是真的胆大，它们并不怕人，所以经常变成南岭孩童加餐的小点心——小脆骨之名因此而来。 　　伊恩也吃过，口感不错。 　　不过今天不是时候，初夏的鸟儿也瘦。 　　商队沿着官道，朝着东北方向行去。 　　白室商会，白室船队，都是哈里森港白之民的家族产业，伊恩自然有一定管理权，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作为商队管事，仅仅只是一个随队出城，中途就会离开的乘客。 　　当然，也不会真的有人就把他当成乘客，伊恩一人就能独占一车一驼兽，管事经常跑去嘘寒问暖就是明证。 　　这支商队中里面不仅仅只有白之民，还有其他哈里森港的采药人与猎手。 　　他们和伊恩一样，都是在中途就会离开的乘客，他们的目标，则是前往拜森山脉的入口进行‘远猎’。 　　虽然南岭资源丰富，但城市周边大多都已经搜刮干净，即便有也基本是被本地领主亦或是土著圈起的地盘。 　　想要真正的获得够分量的猎获，得进大山，进行长达数个星期乃至于超过两个月的长时间搜获。 　　这便是‘远猎’的由来。 　　在南岭山民的传统中，只有经过一次远猎的人才能算是成年，在这过程中，猎手会学会独立生存，寻找猎物，判断并利用周边每一点可以利用的事物，以及与值得相信的同伴联手对付足够棘手的猎物。 　　伊恩的游历，本质上也是一种远猎。 　　这些想要进行远猎的猎人和采药人，大多都是经过磨砺过的好手，但如今泰拉大陆仍然算不上太平，南岭这地方尤其，不谈土著山民，流匪强盗，飞焰地的特战队的确已经渗入到各个自治区和殖民地周边，制造了不少骇人惊闻的惨案。 　　譬如说三河城周边的米纳镇就被一头硬甲熊袭击，好几家人都被活生生地吃掉，镇子的木墙更是被破坏大半。 　　可硬甲熊是只吃鱼和蜂蜜的温和熊类，后面赶来斩杀巨熊的三河城升华者发现，这头硬甲熊感染了一种源自于飞焰地的真菌，鼻子被破坏，故而凶暴化。 　　而类似的真菌感染迹象正在扩散，不少野兽都出现凶暴化的倾向。 　　飞焰地的生物战已经开始了。 　　这种时候，还要单独出行，多少有点心大，所以聪明的南岭人都会选择结伴同行，亦或是干脆找个商队搭伙。 　　商队里面大多都是熟人，不过伊恩真的谈得上认识的也只有布林一个人。 　　这位采药人在当年与土著的血战后，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倘若还是以前那样混日子的心态，别说恰烂钱了，很可能会被土著亦或是野兽当成烂肉恰掉。 　　故而他苦练几年，通过商队的考核，成了一位带队小队长。 　　“伊恩，怎么样，还适应吗？” 　　这位身材高大的前采药人骑着一匹驮马靠过来，他笑呵呵地套近乎：“第一次出远门吧？需不需要我传授一点野外生存技巧啊？放心好了，不收钱！” 　　“得了吧。” 　　伊恩瞥了他一眼，故作不屑道：“我只是没出过远门，又不是没出过港口，我杀的魔兽数量可能比你见过的还多，用不着你来教我生存技巧。” 　　“但假如你愿意付我钱的话，我可以教你一点迷宫知识。” 　　“那我可没钱。”布林抬手投降。 　　当年布林的确想要强抢伊恩的眠粉，但不谈这本就是少年估算好的诱导，后面他为伊恩的安全拼死战斗至最后，所以少年早就原谅了对方。 　　一家人嘛，都是误会。 　　这些年来，布林也经常带着市场最新的草药消息和一些小渠道过来提醒伊恩，现在应该购入哪些便宜又实惠的草药囤积，所以双方关系还不错。 　　“你要去莱安领，咱们在米德拉自治区就得分开，那地方位于两山小盆地，只有一条路直通。” 　　寒暄后，布林便开始说起正事，他对伊恩展开地图，细细讲解道：“咱们需要先经过大裂谷和幻境迷宫礁群的影响区域，路过安摩尔镇，紧接着抵达三河城。这一路都挺危险，需要小心。” 　　“再向上，便是山民的靛山峡口，背后便是玛瑙石平原。到这就太平多了。咱们在玛瑙石平原分开，我们继续向瑙曼城走，而你转道去莱安领，全程可能需要十几天。” 　　“一路上不会有强盗什么的吧？” 　　伊恩觉得这个路线并无问题，便点头，然后随口问道：“你们平时遇到强盗山匪是怎么做的？给钱还是战斗？需不需要我把他们扫一遍？” 　　“嗨。” 　　对于这个问题，布林只是摇头：“玛瑙石平原以南哪来的强盗啊——强盗能有咱们这儿的土著凶？” 　　“强盗收了钱就开路，指不定还能做点生意，土著可是会吃人的！” 　　“也是。”伊恩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有些无稽。 　　别看红杉林土著现在是衰败了，但归根结底也是有着自己升华者传承的‘势力’……强盗这种游兵散勇，亦或是活不下去的贫民，敢进哈里森港周边的林区，结果恐怕就是给土著送新鲜外卖。 　　“明白了。” 　　伊恩对布林道：“有事记得叫我，遇到好东西也找我鉴定，自家商队，不嫌麻烦。” 　　“假如遇到不长眼的土著亦或是强盗，也记得和我说一声，我要实验新武器。” 　　“好。但魔兽都比这些家伙常见啦。” 　　布林哈哈一笑，他挥了挥手，继续去前面带队。 　　而伊恩只是微笑。 　　像布林这样的资深采药人，经过专业训练后，是南岭商队最好的护卫，在商队前进时在周边巡视游弋，监控周边情况，也更容易发现林中的陷阱亦或是自然瘴气源。 　　伴随着可以驱赶野兽的铃铛声，商队平稳地向前行走，时而步入深林，时而来到河畔。 　　一时小雨，官道旁的树木便开始‘呼吸’，白雾在树木间流淌，这是大红杉林区特有的现象，据说森林会通过这样的雾气交流信息，就像是蚂蚁间的信息素那样。 　　时不时能看见伊沃克河的河道，波光粼粼的河道里经常有着商船顺流而下，运送可以造船的巨木与货物。 　　如果不是伊沃克河的源头在拜森山脉深处，而是在瑙曼城周边，那哈里森港的建设速度能快上十倍。 　　伊恩享受着路途边的原始森林景色，即便是帝国的力量也不能长久地约束这片大地，数十年前开辟的官道如今已经有些破损朽旧，或许再过十年，这条道路就会重归蛮荒。 　　那些攀爬在路面上的杂草，小树与覆盖上一层苔藓的松溃浮土就是明证。 　　但那也没有关系，总会有新的路被人们走出来。 　　但少年也不仅仅只是凝视着这些美景。 　　“第三个。” 　　他看着树上的鸟儿，数着莫名的数字，然后微微点头：“数量还真不少。” 　　不过因为并没有‘立即的危险’所以他浑不在意，只是继续骑着驼兽，悠然前进。 　　而另一侧。 　　“长官，怎么了？” 　　一座小丘陵，原本的熊穴中被改造成了一个隐秘的据点。 　　有着褐色短发的老兵抬起头，睁开双眼，令浅黄色的灵能光晕闪动。 　　他面色凝重，一旁的魁梧军人立刻站直，肃然地询问：“是否出现异常？” 　　“有点奇怪。” 　　带着飞焰地口音的老者喃喃自语，他稀疏的眉毛紧皱，皱纹都叠成一圈：“我控制的飞鸟似乎被目标发现了……但似乎又只是单纯地看鸟？” 　　“他就这么喜欢看鸟吗？那下次换个小动物监控。” 　　微微摇头，镇定心神，老者严肃道：“我继续监控，你去通知本地小队，我们的目标之一已经离开哈里森港。” 　　“等到时机成熟，立刻展开计划，将其捕获！” ###第358章 肯定是飞焰地干的！ 　　商队前进了一两天后，就抵达安摩尔镇，在这里放下一批走水路进拜森山脉殖民地的中转物资，接收一批土著特产，然后再次出发。 　　哈里森港与三河城之间，就是‘大裂谷区’，这里曾经是一座高山，但因为天坠之灾造成的地质变动，整个山体迸裂崩塌，滑入海中，其崩塌产生的裂隙，空洞与沉积层就是如今的大裂谷与幻境迷宫礁群。 　　而有些裂缝常年被河水冲刷，就变成了地底层层叠叠的错落瀑布，在那里有着南岭特有的水崖物种，相当多会飞的水系魔兽在其中栖息。 　　甚至，据说这些裂谷直通大海。 　　不过这一切和白室商队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沿着一座石质拱桥度过了裂谷两边最短的一处，然后朝着幻境迷宫礁群所在的区域行走。 　　“这附近的魔兽不少，算是魔兽袭人的重灾区，就连土著都很少靠近。” 　　进入这片区域，商队就警戒起来了，哪怕是布林也开始擦拭自己的长刀，为随时可能出现的战斗做准备：“看见那边没？小商队，想要碰运气，大概是被一头魔兽林豹带队袭击了。” 　　在布林指向的地方，有一个已经被增生青苔盖满的拖车残骸，上面能看见明显的细密爪痕，在热带丛林背景下颇为骇人。 　　一些已经被嚼碎的骨骼残渣抛洒在旁边，也就是最近的事情而已。 　　森林很快就会吞噬这一切。 　　“按照尸体碎片来看，只有五六个人。”伊恩挑起眉头，他注视着这些尸骨残骸，有些惊讶道：“就这么点人手，敢跑南岭商路？十倍还差不多。” 　　“利润实在是高。” 　　布林却有些唏嘘：“大平原区的铭文造物和炼金灯之类的东西，还有金属工具，运到咱们这能卖两三倍的价格。” 　　“而咱们这里的草药和珍稀渔获，以及伊恩你也知道的特殊魔兽材料，运到帝都周边的大平原区，随便卖卖都有四倍以上的利润！”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更何况是一来一回十倍以上的暴利？ 　　被塔勒烧掉脑袋里最后一根弦的人不在少数，忽视了极高利润下的极高成本与极高风险，更不用说来回需要打通的官方关系，靠谱的本地合伙人，保障安全的武力与其他一切需要准备的东西了。 　　“这样的小商队，死的是不少，大多是没钱拼一波命的。但倘若成了，就真的有本钱，能做点正经的生意，算是立下根本。” 　　布林当年也畅想过发大财，干大事，但后来他就知道这是做大梦，南岭的魔兽饥肠辘辘，一点也不介意多吃几顿大餐。 　　白室商队也有百多人的人手，护卫更是不在少数，更是会携带炼金火铳防身，一般的魔兽最多也就靠近看看能不能拖走几个倒霉落单的，绝不敢大规模袭击。 　　更不用说还有伊恩这个升华者坐镇，故而这次商会额外带了不少货物，想要趁这个机会多赚一点。 　　太阳逐渐落下，入夜时分到来。 　　但商队却额外加强警惕，将车子和驼兽围成一圈布置构成简易的堡垒，布林这样的护卫全部都在周围巡视，监察周边的魔兽踪迹。 　　什么强盗，能有魔兽可怕？一头发狂的硬壳熊就能撞塌一座小房子，他们这样的车垒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真的打起来，还得通过种种方法将它们击退吓走。 　　所有人都很紧张，伊恩倒是一脸平静，一直拿着纸笔，记录撰写着什么。 　　没人管他，毕竟谁才是商队的老大显而易见。 　　直到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这是提示有魔兽正在靠近的声音。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远方尖锐的魔兽啸叫。 　　商队中所有人都面色一沉，亦或是倒吸一口凉气——布林也迅速拿出轻弩装填箭矢，他虽然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类似的魔兽袭击，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紧张和危险。 　　“是噬礁海獭！” 　　不远处斥候的声音响起，带着惊讶：“怎么会，虽然这里的确是迷宫礁群周边，但它们怎么会离岸这么远突袭咱们？” 　　听见这句话，伊恩才抬起头，他先看向魔兽所在的方向，然后又看向商队的货车方向。那里的确有不少蓝色的雾气。 　　商队运载有一批魔兽材料。源自于土著的魔兽材料。 　　和腾澜部的优待不同，哈里森港接受山潮部土著投诚的代价，就是让他们杀掉饲养的所有有魔兽潜力与魔兽级的沼地鳄龙。 　　相较于无法消灭的巨鳗一系，早就变成了整个大红杉林区群森的树海，沼地鳄龙是最容易根除的图腾灵谱系，这的确是很过分的需求，但面对携裹绝对实力压来的格兰特子爵，土著最终还是屈服了。 　　而那些被杀死的沼地鳄龙材料，就有一批被白室商队送出。 　　至于为什么是白室商会……当然是分一部分利益给白之民，顺便让伊恩这个升华者保驾护航啊。 　　果不其然，现在就有看上这批土系魔兽材料的魔兽过来了，而伊恩肯定会出手。 　　“子爵可真会使唤人……他直说不就好了吗。” 　　“而且，这群噬礁海獭有古怪。” 　　微微摇头，伊恩站立起身，戴好头盔，朝着魔兽的方向走去。 　　此时，几乎商队中的所有人都在整备武器，为弓上弦，做好战斗准备。 　　噬礁海獭固然刀枪不入，皮毛几近于金属，但破甲箭头仍然可以放它们的血，更不用说没有抵达魔兽级的噬礁海獭躯壳根本没那么硬，重箭就足以贯穿它们的坚皮。 　　海獭群落正在靠近，伴随着哗啦啦的灌木折断声，一头头表皮银白的巨大海獭忽视斥候们不断地呵斥与火焰威吓，旁若无人地朝着商队本阵靠近。 　　海獭互相间碰撞，发出金属般的铿锵声。 　　它们为其他魔兽的材料而来，这是难得可以获得大量源质，促进群族成长的机会，如果说人类会为了利益而忽视风险，魔兽也是一样的。 　　注视着车垒，海獭们目光贪婪，针刺般的毛发竖起，显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而商队护卫们也都紧张无比，他们都持弓持弩，准备好火油与长枪，准备靠着车垒打痛这群已经有点发狂的巨獭。 　　但他们没有等到动手的机会。 　　因为伊恩走到了这群海獭前方。 　　他甚至没有拔出剑，仅仅是站在那头为首的魔兽海獭前方，让对方看清，亦或是说，感应清楚了他的源质气息。 　　然后，那头魔兽级的巨獭，就恐惧地跪了下来。 　　哗啦啦啦。 　　它迅速地匍匐在伊恩身前，力道之迅猛，甚至压碎了身下的一些岩石，整个身体就像是人类五体投地那般不断地颤抖，连带后面的普通噬礁海獭也连着趴了一片。 　　有头小海獭茫然地站着，它没太搞清楚为什么大家都趴下来了，但很快一头母海獭就一巴掌把这感应不出强弱高低的小子也给拍在地上。 　　看上去的确是亲妈。 　　“走吧走吧，别来烦我。” 　　而伊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引你们来的，还挺会选。” 　　“真要把你们都杀了，商队肯定也是一团乱麻。” 　　感受到伊恩嫌麻烦，想要将它们放了的意思，首领海獭如蒙大赦，登时起身，发出长啸，指引群族行动。 　　于是群落便开始慌乱地撤退。 　　自从多年前，伊恩斩杀了一头噬礁海獭头领，令自己进阶第一能级后，他就时不时地来迷宫礁群这边狩猎魔兽，获取足够的物资——迷宫礁群那边的魔兽早就认识他了。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兽王。 　　而遇到鲨鲨后，他还带对方来这边加餐过两次——其中有次就是带鲨鲨吃了几头噬礁海獭。 　　铁甲鲨一系正是噬礁海獭等海生金属基魔兽的天敌，也是少数可以威胁到它们的大型魔兽。 　　恰好，那几头噬礁海獭估计就是当年他斩杀首领后又繁衍出的一群，凭借魔兽比野兽高不少的智慧和记忆力，这群海獭认出了伊恩这个可怖的‘天敌’‘繁衍断绝者’和‘钢铠鲨之友’。 　　伊恩让这群海獭退下，它们便乖乖地退走。 　　“……有升华者就是方便。” 　　等到海獭们迅速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后，布林走上前来。 　　他心有余悸地摇头道：“假如只是我们商队，把这群海獭全都杀了，也补不齐损失人手的抚恤金……魔兽袭击还是太过可怕。” 　　他没问为什么伊恩明显完全压制住那群噬礁海獭后，为什么不把它们都杀了——里面起码有两头魔兽级海獭，多少也能赚两三百塔勒，如果皮毛完整，就能赚得更多。 　　因为布林也感应到，噬礁海獭退走后，许多其他隐隐预约注视着营地的目光也忌惮地退走了。 　　刚才虽然只有海獭这么一批魔兽出来，但倘若真的打的激烈起来，周围丛林间的魔兽绝对不介意捡漏。 　　经验丰富的猎人也都知道这点，故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和你们没关系，这是我带来的麻烦。” 　　但伊恩却开口，令所有人一愣：“先不谈没我在，子爵就不可能把这批货物委托给咱们。” 　　“这群噬礁海獭急匆匆地离开礁群登陆，一条直线朝着咱们过来，背后肯定有人指引。” 　　“而且，我知道，肯定是飞焰地。” 　　他转过头，头盔背后，闪烁着灵能光辉的青色双眸扫视整个商队。 　　伊恩平静道：“随队的猎人中，有人是飞焰地的奸细——这群噬礁海獭就是他引过来的。” 　　“我给你一个活着接受审判的机会，自己站出来。” 　　“不然，就把你做成炼金材料。” ###第359章 现在就敢xx，以后还了得！？ 　　从昨天离开哈里森港开始，伊恩就察觉，路边的飞鸟有些不对。 　　就像是当年他察觉，自家弟弟头顶有韦格斯留下的灵能印记那样。 　　今日他同样看见，许多灵能碎片散落在一些飞鸟的头顶与双眼处，流动着淡蓝色的光芒。 　　那些歪过头来注视商队的小脆骨雀就是载体，因为它们平日就不怕人，故而也很适合做这种监视工作——谁会想到平日的零食是监控自己的眼睛呢？ 　　这个时候还有谁，亦或是说，还有哪一方能派出灵能者来监视自己？ 　　因为数量太多，所以伊恩不知道。 　　能让一位灵能者点对点监控自己的，肯定是哪一方大势力。 　　但可能注视自己的势力可太多了。 　　飞焰地，埃伦家族，巴敦侯爵，以及鲸歌崖与迦南摩尔……因为迷宫事件，他们都有可能对自己很感兴趣。 　　很难确定具体是谁。 　　但他也从格兰特子爵那边学了一手。 　　——反正管他是谁，默认推到飞焰地身上再说。 　　帝国人喜欢听这个，也不会怀疑。 　　“我再重复一次。” 　　铠甲俱全，头盔后的青色眸光随着语调闪动，释放着危险的气息。 　　伊恩环视在场茫然，然后迅速警惕起来的商队众人，用平和有礼的语调道：“倘若叛徒不自己站出来，而是由我找出来的话，那我就会把他变成炼金材料。” 　　他轻声自语：“正好我还在发愁，离开哈里森港后，挺难培养一些生物基质……有活体皿就好办多了。” 　　众人显然听见了这自语，登时一阵悚然，原本细微但持续不绝的嘈杂声音登时断绝。 　　而商队中，那些随行准备参加远猎的猎人登时就被独立出来，周围好几米内都空荡荡。 　　在泰拉大陆，炼金术师除却‘工作室经常发生爆炸和有毒物质泄露’这种刻板印象外，生物炼金术师也经常会被人套上‘会绑架外地人和流浪汉作为生物实验的原材料’这种刻板印象。 　　伊恩没打算反驳。与之相反，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危险又可怕。 　　既然离开老家和弟弟，他不介意在外人眼中，当一个货真价实的可怖炼金术师。 　　而且，这样的话术也能逼出内鬼。 　　开启灵能，伊恩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商队众人，绝大部分商队成员都是白之民，对他的观感都是‘绿色’——毕竟都是自己人，多少都受过他恩惠，几年来的好感度都不错。 　　而猎人与采药人队伍中，大多都是灰白色，证明他们对自己并没有可以‘影响到选择’的好感亦或是恶感。 　　但就在伊恩道出威胁后，便有一个神态略带局促不安的猎人身上‘噔’的一下变成浅红色。 　　“居然真有。” 　　少年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道：“看来我猜的没错，能引动一群魔兽过来，的确需要内应。” 　　以他的灵能，并不能直接看出谁才是内鬼……毕竟只要内鬼对他没有恶意就行。 　　内鬼只需要完成对方的任务，比如说将一些特制的追踪粉末涂抹在商队的车上即可，这种手段甚至不能说针对谁，普通的留个印记，伊恩是看不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的。 　　但是如此威胁一通，出于自危和恐惧，情绪的变化与针对就明显与激烈起来。 　　不过，还没等伊恩开口，意外与伊恩双眸对视的这位猎人就涨红了脸，放下手中的刀剑和背部的弓，颤抖着站了出来。 　　这倒是颇为令伊恩感到意外：“你居然真的承认了？” 　　“老爷，我，我就是平时将市场的货物价格转报一下……我也没想到对方是飞焰地的人啊！” 　　听见伊恩有些遗憾的语气，这位甚至敢于抽刀，去和噬礁海獭打近身战的猎人打了个激灵。 　　伊恩不仅仅是升华者，而且是还是授勋过的骑士，更是这支商队真正的管事，就连魔兽都不敢和他作对。 　　实力，权利和威望都有，他哪敢大声说话。 　　最重要的是，猎人又不是傻子，在看见伊恩的灵能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一个声名在外的鉴定师，眼力肯定好啊。 　　还是灵能者，指不定他能读心呢？ 　　既然如此，不如坦白，飞焰地的人给了他几个钱？不值得嘴硬。 　　不得不说，灵能者的刻板印象也挺好用的——‘灵能者都会读心’虽然是个假消息，但的确让许多人都不敢对灵能者撒谎。 　　“把他捆起来。” 　　没有多说，伊恩嘱咐一旁的护卫，然后对人群挥手：“大家散了吧，就他一个。魔兽今夜估计也不回来，诸位辛苦了。” 　　他转过头，嘱咐厨子：“西拉，今天晚上给大家伙加个餐。” 　　“是！” 　　无论是护卫还是厨子都依次回应，而那个垂头丧气的内鬼被捆起来，带到一旁，等待伊恩审讯。 　　审讯的结果其实很简单——他没撒谎，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飞焰地的人。 　　他平日的协助，就是帮助一些看上去是商人打扮模样的家伙收集哈里森港和周边城镇，某些商会的市场信息。 　　包括粮食，铁制品，工艺品，草药与魔兽猎获这几个方面的收货价格。 　　以他可以参加远猎的老猎人的身份，搞清楚几家熟悉商会的数据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他觉得这也就是其他商会想要获取竞争对手的底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玩意，又能拿笔酒钱，不拿白不拿。 　　至于‘引诱噬礁海獭’袭击商队这件事，他大声叫屈。 　　“这魔兽袭击一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原本还打算去战斗的——如果是我引来……不对，我怎么会引来，我又不傻，他们也没给我这么多钱啊！” 　　“实话。”伊恩没管这位叫屈的猎手，他对另一侧面色铁青的商会管事道：“飞焰地的人目标是我，估计是靠某种方法定位了这个家伙，然后又操控小动物诱导魔兽来袭击车队。” 　　“真对不起，老爷，这次是我们的失职……” 　　“都说了，是冲我来的。” 　　伊恩摇摇头，自从自己成为骑士后，原本都叫他‘伊恩’的人都转口叫他老爷了……也就布林仗着自己和他比较熟才直呼其名。 　　毕竟称呼那么多，选个最不容易出错的叫也是常态。 　　再加上伊恩如今带着头盔，看不见那张过于年轻的脸，让其他人叫着也更顺口些。 　　他思虑了一会，然后道：“等明天白天，找个护卫把他带回去。子爵肯定想要活口，飞焰地搜索南岭城镇的物资数据肯定别有所图。” 　　“我明白的。”管事严肃地点头回应，但随后他便一怔：“等等，老爷，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已经把剑戴好的伊恩背对着管事道：“当然是把那群飞焰地的人解决掉。” 　　——现在就敢窥探试探，之后还了得？ 　　不把这些家伙拔掉，他怎么放心离开。 ###第360章 我就滋！ 　　通过灵能反过来追踪使用者。 　　伊恩觉得绝大部分观测系灵能者都能办得到，他当年能捕捉韦格斯第二能级的轨迹，如今灵能进步不知多少后，捕获一个第一能级的灵能者更是轻松写意。 　　他抬起头，之前还有几只松鼠在一旁窥探营地，但就在自己驱散噬礁海獭群落后便离开。 　　不过没有关系，他早已锁定方向。 　　“不需要我们一起去吗？” 　　布林背着一张大弓上前问道，他虽然对伊恩充满信心，但还是觉得稳妥一点比较好：“我知道你八岁就能独自干掉土著，现在杀几个飞焰地士兵估计和喝汤一样，但小心为上。” 　　“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而且我需要尽快出发，不留给对方反应时间。” 　　伊恩言简意赅，然后塞给布林两枚炼金炸弹：“倘若我走之后还有魔兽袭击，用这个炸它，威力相当可观，也能提醒我商队遇到袭击。” 　　“有，有什么注意事项？” 　　布林又惊又喜地接过伊恩的自制炸弹，他显然知道这玩意的价值，但也很清楚它的危险性，有些忧虑地问：“不会突然爆炸吧？” 　　“相信我的质量。” 　　伊恩拍了拍布林肩膀：“但记得扔远点，不然你懂的。” 　　懂得都懂，采药人咽了口口水，紧接着点头。 　　没有迟疑，伊恩直接转头，催动妖精之翼离开。 　　炼金师铠甲不沉，并不影响他在丛林间急速移动，更不用说有着铠甲保护，他更可以毫无顾忌地加速。 　　银白色的影子在黑暗的丛林间一闪而逝，带着急促的风声，从树梢上掠过，即便是在夜晚寻觅猎物的魔兽，也只能听见一阵风声，以及伊恩留下的弥散水雾。 　　以第一能级巅峰源质加持的妖精之翼，令伊恩穿戴铠甲，也能有每秒六十米的均速，再加上以太结晶提供源源不断地续航，他甚至能以这样的速度不眠不休奔跑好几天。 　　如果不是要对哈里森港隐藏实力，免得最后自己希利亚德弟子的身份暴露，他哪里需要跟着什么商队，自己不急不缓跑上小半天也就到莱安领了。 　　更何况，那样也看不了风景。 　　如此速度，已经比许多飞鸟更快，即便是那群监视自己的人察觉到不对已经开始准备离开，也不可能在他抵达前就跑掉。 　　不多时，十几分钟后，伊恩便抵达了灵能痕迹收束的区域。 　　他已经看见，那位于丛林遮掩下的丘陵，以及丘陵那隐藏起来的洞口。 　　而在这个丘陵旁边，还有许多‘意外之喜’。 　　飞焰地特殊作战部队是一个最近这些年才成立的新部队，源自于当年那场颇为有名的影叶魔剿灭之战，隐藏在丛林中的异形轻而易举地收割了许多阿巴萨罗姆诸国的战士人头，而接下来的疫毒，瘴气，毒虫等手段更是令各大军团损失惨重。 　　秉持着敌人的优点我学习，敌人的劣势我摒弃的思想理念，一个精通于敌后潜伏和暗中破坏，擅长采用生物战与伏击暗杀手段骚扰敌人的部队就此出炉。 　　从六年前打通西部平原通道开始，飞焰地就一直尝试渗透西部平原地区和南岭，进度非常成功。 　　整个西部平原好似不存在那般轻而易举地被这群精锐穿过，令帝国西南遍布了飞焰地的眼线——这一现象已被帝国军方高层察觉，不停调动精锐打击，但难以根除。 　　位于哈里森港东北处的通讯据点已经建立四年，隐藏的极好，驻有一个小队十二人，升华者一名，负责收集三河城以南的村镇与商会贸易信息。 　　哈里森港由第一特战大队负责，不属于他们的领域。 　　但奈何，特战大队全灭在南海大迷宫。 　　飞焰地总部震怒，要求严查南岭周边的情况，甚至派了一位灵能者与一位升华者来到此地接管本地事宜，展开对南海大迷宫相关的调查。 　　两个星期过去，他们倒也的确查到不少消息，可惜都没什么用。 　　迷宫探索的主角，埃伦家族的勘探队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是已经离开南岭回到帝都，而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都待在城里，还不是什么大人物。 　　如果不是伊恩这次授勋骑士，主动外出游历，这群飞焰地的军人都想好怎么受罚了。 　　——一个靠着埃伦家族保护才活下来的炼金术师而已，有多难对付？ 　　灵能厉害，鉴定水准也高，但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战斗力？ 　　这是他们一开始的想法，但现在不了。 　　“这处据点恐怕已经被发现。” 　　“那个灵能者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的观察系灵能可以直接锁定我的灵能轨迹！他比我们得到的情报要厉害许多，谨慎起见，太阳升起前必须撤退。” 　　灵能者‘俯瞰’在结束灵能状态后，急促道出的话令其他两位升华者微微一惊，但却都没有质疑对方的命令。 　　服从长官命令是天职，更何况他们特战队本就做好了随时更换据点的准备。 　　即便是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但他们这种工作本就是小心无大错。 　　“朝哪个方向撤？” 　　俯瞰的护卫，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军人向身侧人问道：“哈里森港的部队过来清剿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选好目的地再走。” 　　“过伊沃克河，去拜森山脉里。” 　　原本的本地负责人，一位面色黝黑的铁之民道：“哈里森港虽然击败了红杉林土著，但眼线还没完全占据伊沃克河的另一边，我们在那里也建了一个据点。” 　　“那就走。”俯瞰言简意赅。 　　他们的目的是尝试捕获与南海迷宫有关的伊恩，并且收集南岭信息，可不是与帝国官方打正面战的。 　　既然计划失败，那就放弃。 　　“我去周围布置一些‘血缠虫’陷阱，顺便在周围散布一圈惑乱菌囊。” 　　黝黑男人沉稳道：“附近魔兽不少，如若都狂化，足够护卫队吃点苦头。” 　　本地土著虽然败了，但是许多蛊虫瘴毒传承都被飞焰地收集，最近陆续出现在南岭的诸多狂化野兽就是他们的杰作，而随着回收各种生物武器的资料，他们还打算开发出可以毁坏农田与升华作物的‘腐根菌’。 　　但后者比较困难，因为南岭的植物异常坚韧，还会通过某种手段传递类似疫苗的生物质，互相合作，想要针对植物略有困难。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成果，对于红杉林之外的区域，他们打算挑选几个重要产粮地和重要经济作物场地进行投放，减产的同时测试菌群数据。 　　土著不敢用，是因为土著也住在南岭，他们又不是本地人，自然肆无忌惮的很。 　　至于血缠虫，已经被证明很成功，通过绑架来的南岭人进行生物测试的结果显示，这种可以通过蚊虫转播的寄生虫可以让蚊子活跃化，并令人痒不欲生。它可以侵蚀血管神经，令寄生部位淤血坏死，制造出巨大的烂疮，并在疮口中孵化更多幼虫。 　　只要中招，就会留下几乎永久的后遗症。 　　这些生物武器都还处于测试阶段，飞焰地赫然是将南岭视作一个巨大的试验场，有取之不尽的原材料，场地和试验品。 　　至于为什么他们能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动，自然是因为帝国内部有人在支持他们。 　　对于黝黑男人来说，无论土著还是南岭的帝国人都和猪羊一般，只是他发展相关技术的耗材，也是他未来的进身之阶。 　　负责哈里森港的大队长意外身亡，那就该轮到他上位。 　　“去吧。”这个点子也很合俯瞰的意，灵能者点头，紧接着侧身对自己的护卫道：“把文件带上，就说目标是灵能者非常警惕，我们的实力不够，无法捕获目标，让瑙曼城旁的大队接手。” 　　“是。”魁梧军人道。 　　“话说回来……” 　　虽然令行禁止，两位属下都很靠谱，但待二人走后，俯瞰心中隐约有些不安：“那个年轻人，究竟是用什么手方法慑服那群噬礁海獭的？” 　　“看上去像是实力压制，但是怎么可能？应该是炼金术师的手段……有人？！” 　　突然，灵能者转过头，看向洞口处。 　　外界传来奇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非常奇特，不是野兽的嚎叫，也不是刀剑撕裂空气清脆的嗡鸣，反而像是某种液体强烈挤压后，急速喷射而出的声音。 　　滋——崩——！ 　　伴随着这一声怪异的破空声，伴随着什么东西急速飞来，撞击在岩石上的滚动声…… 　　一次剧烈的榴弹爆炸，就这样爆发在丘陵洞口！ 　　轰轰轰！！！ 　　几乎是一瞬间，炼金炸弹诱发的坍塌，就将整个洞口埋住！ ###第361章 你不可能偷袭先知 　　被丛林覆盖的小丘陵毫不起眼，被灌木与树丛挡住的洞口难以察觉，更不消说遍布在丘陵周边的恶毒瘴气陷阱，以及四处飞舞的剧毒毒虫，没有提前准备好相关的防护服，亦或是身上涂抹有黏土膈膜隔绝气息，普通人只要进入其中转一圈，就浑身肿胀地死在回家的半路上。 　　这样的瘴气毒虫聚集地在南岭并不少见，且经常有魔兽出没，一般的商人猎人都不会来周边探索，毕竟森林这么大，何苦自找苦吃。 　　如此配置，绝对能拒绝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来客，魔兽亦不例外。 　　但显然，这层层密布的自然防御圈，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它只对活物起反应——炸药炸弹都不在其中。 　　于是，便有轰鸣！ 　　“敌袭！呃……” 　　滋崩声划过被夜幕笼罩的森林，剧烈的爆炸后，急促的警报哨音响起，警戒的飞焰地哨兵才刚刚说出一个词，便失去气息。 　　“是谁突袭？！这么大威力的炼金炸弹，除却冲击力，最后的爆炸都赶上炼金火炮了！” 　　刚刚离开洞窟准备筹备陷阱的黝黑军人惊怒交加，如果再巧一点，他就要直接被这炸药命中，不死也重伤！ 　　而且居然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隐藏在丛林中的哨兵？怎么可能，他们的隐匿衣就连体温都能遮盖，热能视觉和夜视能力都不可能发现！ 　　想到这里，他立刻抬起手，身上淡灰色的源质勃发闪烁，仿佛在下达命令。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这个隐藏了数年的飞焰地据点在主持者的命令下，立刻就开始全力运转。 　　嗡嗡，一群散发着血腥气息，既像蜜蜂又像是蜘蛛的毒蜂蛛被放出，渗人的嘈杂嗡鸣刺耳；地面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头顶有着怪异肉瘤的黑蛇，吐信间便有酸液滴落，腐蚀树叶。 　　更不用说周边好几颗颜色有些怪异的树木突然从树身上下的空洞中喷吐出大量深紫色的瘴气——这源自于红杉土著的陷阱技术被这群飞焰地特战队全盘学去，甚至进行了优化！ 　　别看只是毒虫毒蛇毒气，但一般的第一能级遇到也讨不了好，侵入南岭的特战队一共有两个大队六个小队，每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除却后来抵达此地的灵能者俯瞰和其护卫，原本负责本地情报的黝黑军人甚至是荒海城王立学院生物炼金系的优秀毕业生，精通毒素与改造生物，只要拿到功劳，写一篇生物战的相关论文，回去就可以当校官！ 　　嗡！在黝黑军人释放的源质信息素操控下，毒蜂与毒蛇开始在丘陵附近盘旋窜动，来去就像是一阵漆黑的恶风，所过之处，草木枯朽，毒气弥漫，不少鸟雀来不及振翅逃离，就被毒气熏倒在地，紧接着被啃噬成白骨。 　　他的血脉传承‘皇蜂蛛’是一种天然就可以凭借气味与信息素控制周边昆虫甚至是动物的魔兽，并将猎物作为子代衍生虫‘臣蜂蛛’的培养基。 　　可惜他能级还低，能控制的臣蜂蛛数量不多，只能用本地的腐蛇代替。 　　不过，经过他改良后的臣蜂蛛毒液足以麻痹一头牛，只要被他发现，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很可惜，他的对手并没有打算现身。 　　远方的森林中，伴随着炼金药剂的装填声，一道明亮的焰红色炼金火柱笔直地穿过丛林，朝着他激射而来！ 　　这烈焰极其可怖，即便是擦过，也将沿途的树木枝干尽数点燃，虽然因为南岭湿润的气候无法扩散，但能点燃本身也足以证明它的恐怖。 　　早有预警的黝黑军人察觉到攻击，立刻向侧方飞扑闪避，令这一道火柱落空，只能在原地燃烧。与此同时，臣蜂蛛也化作一道黑色风柱，朝着火柱激发的方向急速飞扑而去。 　　——只要能缠住…… 　　刚刚提起这个念头，黝黑男人又听见了一声异响。 　　滋——崩！ 　　而这一次，水流的速度就比上次更快三分，他还来不及闪避，就觉得脖颈一麻。 　　高速水刀穿过空气，如同一根穿甲重箭般贯通他的脖颈，但力道却更大更具备爆发性。 　　他的喉结，颈椎骨和血雾齐齐爆散而出，溅射在他身后的丘陵石壁上，宛如一朵血色的花。 　　——刚才的火……是照明确认，调试轨迹…… 　　——为什么……这么快…… 　　只来得及思考这些，黝黑军人的脑袋只剩下一层皮连在身体上，他的尸体跌落在一旁，摔倒的力量甚至将那一丝皮层扯破，令脑袋咕噜噜地滚动。 　　嘭！而就在此时，魁梧的身影和苍老的灵能者才刚刚轰开掩埋在洞口的土石。 　　恰好，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停在他们的脚边。令俯瞰和他的护卫面色一变，开始警戒防御。 　　“是谁，我们应该无冤无仇吧？！” 　　俯瞰提声询问，但实际上却在使用其真形‘夜行者’的超声波侦测能力寻找周围的潜伏者，他很快就确定，前方一百五十米处，有一个正拿着奇形炼金枪械的人影正在更换弹夹。 　　魁梧军人看见老人手势，立刻提起手中长斧，一层层泥土攀附在他原本的皮甲之上，凝聚成了一层厚实无比的泥土铠甲。 　　下一瞬，他便与拿起炼金手铳的俯瞰同时展开攻击。 　　砰！ 　　特制的炼金子弹激发而出，超越声音的急速仿若缠绕雷霆，朝着目标飞驰。 　　作为有着热能视觉和超声波侦测能力的夜行者一般都会使用炼金武器加强正面战斗能力，而原本因为控制着死后变得迷茫起来的腐蛇与臣蜂蛛也在一阵灵能波动后找到了目标，继续朝着伊恩所在的方向飞驰。 　　而在这些子弹和怪物后，步伐沉重的魁梧军人速度却半点不慢，他手中两臂长的长斧相较于他的体型就像是劈柴斧般，但随着一层层泥石覆盖，这小斧赫然变成了长达一米五的巨物。 　　血脉‘蛮牙巨猪’就极擅在冲锋时凝聚大地的力量化为獠牙，而他的斧头便是他的獠牙！ 　　巨斧挥过的轨迹上，有不断破碎震荡的尘埃弥散，这是土源质凝聚的异象，证明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斧杀伤力极其惊人，足以轻松劈开一人高的巨岩。 　　“反应还挺快。” 　　伊恩以极微幅度侧头，闪过俯瞰的炼金子弹，甚至能听见弹头撞击在少年耳畔发丝时发出的钢铁碰撞声。 　　但伊恩的头发却没断，他放下手中的充能水枪，反手取出腰包中的两颗炼金炸弹。 　　轰轰！足以令数公里外都听见响声的爆鸣炸开，瞬间就将朝着他蜂拥而来的臣蜂蛛全部炸散，激起大量烟尘。 　　这一幕令紧随而至的魁梧军人愣住一瞬，他没想到敌人居然会用这种自爆般的方法击溃那群剧毒的臣蜂蛛，而如今烟雾弥漫，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死没死。 　　而就在木屑尘土和毒虫的毒雾飘散，笼罩了周边大地时，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从烟尘中斜斜刺出，准确地刺向军人持斧的右手手腕。 　　这一剑速度快的惊人，简直就像是主人的动作和视野根本不受爆炸烟雾的影响，而爆炸本身更是遮掩了这精湛一剑的轨迹，令人防不胜防。 　　但魁梧军人在被斩中的瞬间怒吼一声，他手臂和手掌部分的泥土收拢，汇聚在手腕处，硬生生地用这陡然加厚的护盾以及自己皮肉骨骼挡住了这么一剑。 　　咔嚓，长剑贯穿了军人的手腕，却没有将这只手斩落，而魁梧男人左手探出，就要抓向烟尘背后的那个神秘身影。 　　但一条腿带着破空的声音响起，正正踢在了他的下半身。 　　一股沉闷的巨大蛮力直接踢碎了土石，将一切都碾碎。 　　魁梧军人一声不发，整个人直直地倒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土，下半身被鲜血染红。 　　而伊恩没有管他，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目露惊恐之色的灵能者老人。 　　嗡，妖精之翼振动，他身形闪动，就如幻影般，在短短三秒内就逼近对方身侧。 　　在这过程中，俯瞰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对伊恩又射了一发炼金子弹，并掏出了护身的短刀。 　　但他却绝望地看见，这个身着炼金术师铠甲的人影为他展示了精湛无比的剑切子弹的剑技。 　　——武技这么高强，穿什么炼金师甲啊？！ 　　震撼地注视着这一幕，他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刚准备举刀，然后就感觉脖颈一阵冰凉。 　　他的脑袋飞了出去。 　　前后一分钟，飞焰地特战队据点全灭。 　　还有一些散乱的小兵正在仓皇逃窜，但伊恩就没有去追了——他甚至懒得去给那个还没咽气的魁梧军人补刀，直接走进被他炸塌，又被对方打穿的洞窟甬道。 　　他看见了一个虽小但五脏俱全的据点，也看见两侧房间内储存的大量生物样本以及生物炼金实验台。 　　而位于中央的会议室中，更是有一批正在收拾的报告文件。 　　伊恩走上前，顺着灵能者的本能，从中拿起一张报告纸阅读。 　　然后抬起眉头。 　　【南海大迷宫事件追踪汇报】 　　下面是一连串的名单，其中就有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青潮和安多尔的名字都在。 　　伊恩自己的名字也在里面，还被人用笔画了个圈，旁边有着标识‘高价值目标’和‘唯一适宜’两个词。 　　“有意思，还真是专门对付我的，只不过计划还未完全展开……” 　　报告中，这群飞焰地特战队的成员已经窥视自己许久，他们甚至准备从本部调来第二能级的高手，在自己离开商队后以雷霆之势对自己展开突袭。 　　要知道，能将大队长和灵械教会全灭的迷宫，其中蕴含的秘密绝对异常惊人，倘若其中真的和灵械教会所说，有关于‘异种生态圈’与‘火种’的相关信息，为了保证其中的秘密不被帝国得到，他们甚至能干得出派遣第三能级过来突袭哈里森港的事来。 　　反正索林大公现在估计也就是表面上还在抵抗飞焰地的侵蚀，实际上早就大开方便之门了。 　　前提是，他们有足够的信息，确认这一点。 　　不然的话，就算是鹰派再怎么想要发起突袭计划，诸王议会也绝不可能支持一个只有‘可能’而调遣第三能级——相较于那种可能，第三能级的出动等同于全面开战信号。 　　而如今，这个据点被拔除，南岭地区的特战队将会更加谨慎，估计也就没精力关注自己了。 　　毕竟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这个，而是收集南岭情报和生态样本。 　　“看来又规避了未来的一个险境。” 　　伊恩微微摇头，然后又将文件夹翻动几页：“难怪我一直觉得有危险，幸亏过来把你们都杀了。” 　　后面的一些报告就颇为平平无奇，无非就是一些生物实验报告，哈里森港不同商会的进货渠道和交易物资种类与数量，看来应该是常见的情报收集。 　　这种东西，防是防不住的，别的不说，单单是数商队车辆数量就能知道的差不多。 　　不过很快，伊恩就又翻到了一片有意思的报告。 　　【论腐根菌对凝神草、阳炎花、霞辉草、蓝叶纱藤等升华/灵能植物的破坏性】 ###第362章 粮食战争 　　“有意思，货真价实的生物战了啊。” 　　阅读着这份报告，伊恩饶有兴趣地点头：“不过这个世界的植物可比前世地球要坚韧得多，一般的病毒，细菌和真菌都不会有什么用。” 　　“尤其是升华植物，除却生物质外，还有着源质结构可以自我纠错。想要一次成功，可能性极低。” 　　当年地球上的大米七香蕉，曾因为尖孢镰刀菌的对蕉特化种而灭绝过。这种兼性寄生真菌能侵染多种植物，还可以在土壤中留存许多年，被污染过的土地再也无法种植原本的作物。 　　不过，也就是针对香蕉这种自我复制性的作物了，一般的植物虽然会受灾，但恢复起来也不难。 　　而在泰拉，飞焰地开发的这种‘腐根菌’确实是是一种比尖孢镰刀菌更加可怕的生物武器，以伊恩的生物炼金水准，一看就知道这玩意有多可怕。 　　——腐蚀根系，阻碍养分运输，影响叶片发育，可由多种昆虫鸟兽传播……甚至能分泌出剧毒毒素，腐化土壤。 　　倘若放在地球，绝对是一场地区性的生态灾难。 　　但它的对手，也是更加强韧的泰拉植物！ 　　这颗星球上的植物，伊恩可不敢小觑，别的不说，谁知道有没有卡琳之花那样的玩意？ 　　就单单按照南岭的植物来说，它们甚至能靠灵能传递对多种不同病害的疫苗，只要一株免疫，这片区域的全部个体都免疫！ 　　至于腐化土壤就更搞笑了，说得好像南岭没有以毒为食亦或是能祛毒的生物一样，哪怕是核辐射，瞧南海大迷宫的生态圈多繁荣啊。 　　所以，飞焰地的报告中也提到过，他们并不能长时间地污染一地的土地，只能通过漫长的研究培育后，对特定作物进行影响，令关键地区在关键时期出现减产。 　　这要求就低多了，而且效果也未必差。 　　只要在战争时期，令南岭食物一波减产，紧接着配合索林大公的一波封锁，南岭军团就得不战而降。 　　“哦，看来这就是飞焰地的战争策略，他们没蠢到真的派兵过来在南岭打游击战和治安战，所以直接打粮食战。” 　　将这份报告收在腰包，伊恩知道，这次自己有大收获。 　　不仅仅可以合理地提前预示索林大公的投敌，更是可以让帝都那边早点开始提防飞焰地的生物战。 　　不过，为什么自己没在虫巢之梦中看见这些？ 　　伊恩细细回想，然后笑了笑——虫巢化的他把整个索林大公国一路平推，帝国和飞焰地联手也挡不住，他当然不记得什么生物战这种小事。 　　“不过，飞焰地都能在帝国内部建立起这种小型生物数据收集据点，证明他们在帝国西部应该有一个大型实验室。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这么快通过培育南岭本地菌种，弄出血缠虫和腐根菌这种生物武器。” 　　“索林大公，应该已经完全投向飞焰地。” 　　伊恩又检索了一下其他文件，大多都是本地商贸数据。 　　现在来看，他们正是要确认南岭的粮食自产数据和出口数据，保证到时候筹备已久的作物减产能逼迫南岭军民投降。 　　这本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帝国官僚再怎么无所事事，这种事情还是能发现的。 　　可伊恩相信，既然飞焰地能腐化一个索林公爵，肯定也不介意腐化南岭的一些官员——正是他们的视若无睹与纵容，才令特战队如此猖狂。 　　甚至，可能他们还做好了囤货居奇的打算。 　　等到两国打起来，今年的收成被飞焰地生物战祸害地差不多了，他们就可以用这几年囤积起来的粮食大卖一笔，狠狠地收割财富。 　　“这种人的人头也是功绩，假如成了巡监骑士，可以看看最近这段时间有哪些家伙在收购市面上的粮食，到时候一个个过去查，全杀了肯定有无辜的，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的。” 　　当年哈里森港就差点因为和土著的战争而断粮，如果不是格兰特子爵用自己的手段搞来了一批援助，指不定就得饿死一大批人。 　　可未来的两国战争时，不谈子爵的手段之一，帕特里克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有，估计也搞不到多少，绝对满足不了人口大大增加的哈里森港。 　　伊恩将这件事记在银色芯片的‘记事本’上，并设置关键提醒。 　　而最重要的是。 　　“霞辉草，不就是我这次的目的地，莱安领的特产吗？” 　　少年离开文件储存地，看了看其他仓室内储存的东西。 　　的确都是一些生物样本，大多都已经感染了各种菌害虫害，各种作物，不同特征都有。 　　叶片发黄枯干的小麦；过分鲜艳，以至于看上去有毒的薯藤；带有各种虫洞和灰白脉络的果树枝干…… 　　其中正好就有一份标识为‘重要样本，轻拿轻放’的霞辉草样本。 　　这株据说非常美丽的灵能植物，已经被灰白色的菌丝缠绕地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就像是被绳索层层缠绕的美人骸骨，只剩腐朽，原本蓝色的雾气已然灰败不堪。 　　【霞辉草（已腐坏）】 　　银色芯片也闪过这样的信息。 　　因为莱安领的特产就是从霞辉草中萃取的灵能滋养提取液，一种优秀的灵能者补益品，所以被飞焰地视作战略目标，是腐根菌到时候的第一个实验性的打击对象。 　　这种打击肯定持续不了多久，帝国的生物炼金术师也不是吃素的。 　　但问题在于，伊恩的第二能级魔药主材已经准备好，副材只要到地方就能送到，就差它这一份基质了，迟了这次，进阶又得拖。 　　他可没时间。 　　“得加快速度了。” 　　伊恩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干脆顺路把飞焰地特战队的人都杀了吧，正好想要加入巡监骑士团估计也需要点功绩。 　　他回过头，准备去收拾一下外面的飞焰地升华者尸体。因为需要借这些人脑袋一用，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朝着要害打。 　　当伊恩收拾完三个升华者的人头挂在腰间，回到商队中时，商队中的众人才刚刚开始起火烧饭。 　　商队管事本想要上前献殷勤，问问去而复返的伊恩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时，他看见了腰间挂着的三颗人头。 　　“等等，老爷，难道说……” 　　他有些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地说道。 　　同为白之民，他极其期待伊恩这次出动收获代表的意义。 　　“是。” 　　而伊恩点点头，他将这三颗人头解下，又从腰包中拿出文件，递给对方：“明天早上，派几个可靠的人手，带着那个内鬼和这些人头，以及这些文件回哈里森港。” 　　“放心好，人我都杀光了，没有危险的——大功一件，派你的心腹去。” 　　“是，老爷，我绝对办好！” 　　听到这，管事咽了口口水，双目却放出光芒，点头痛快答应。 ###第363章 锖钢古龙 　　因为伊恩的指令，今天晚上商队的伙食相当不错，除却还算是新鲜的带油面饼和肉汤外，商队管事因为高兴，还给每人发了一小块熏腌肉。 　　这熏腌肉采用极大块的鹿肉制作，首先用一层较为精细的海盐涂抹表层，再用便宜岩盐盖住，放置半个月，紧接着放置在阴凉干燥的洞窟中，通过一种野生菌发酵两个月。 　　发酵期间，需要一种以前土著特有的熏香浸染，让香味随着酵菌渗入到肉的每一个部分，令肉质变得极其香嫩鲜美。 　　因为是土著祭祀用的传统食物，只有萨满和酋长才能吃，所以也被称为‘萨满熏腌肉’也被叫做‘南杉熏肉’。 　　哈里森港的厨师将工艺手续改良，让它变成了本地特产。这种熏腌肉保质期极长，无论是煮汤还是夹在干粮中都非常有味，香鲜可口，非常适合长期行走的冒险者和商队储备。 　　伊恩也相当喜欢这种熏腌肉的味道，当初还用它吊过高汤，它总是让他想起了家乡的火腿和腊肉，但地球上可没有这种神奇的发酵菌和鲜味的花，算是泰拉大陆特有的美食。 　　充实的一餐，所有人吃的满脸是油，再加上伊恩带回来的人头给予的士气镇定，被魔兽袭击带来的不安完全被驱逐了。 　　马车里面睡起来其实颇为不舒服，因为装有不少东西，即便是伊恩这种偏瘦的身材也显得有点挤，很难想象青潮和斯科特那种人高马大的家伙怎么塞进来。 　　但好就好在伊恩站着也能睡着，而他也快要接近第二能级，大脑的开发程度水涨船高，深度睡眠十几分钟就满足一日所需。 　　第二天早上，管事的侄子和三弟便一同带着垂头丧气的内鬼、头颅与文件，骑着快马折返回哈里森港，他们毫无疑问会得到厚赏。 　　而伊恩等人继续前进。 　　流云飘散，雨来雨去，太阳与月循环升落五天，商队一行人穿过好几个城镇，其中就包括三河城这个南岭最重要的水运货物中转地。 　　位于伊沃克河，捷特河与基尔伯河交汇的河滩边，又靠近大海的三河城没办法扩大城区。 　　因为，它本质上是一个建在沼泽中央唯一坚土上的大村镇，只是南岭居民用岩石和木板，以及各式各样的运河桥梁在这里建起了一座‘泽上之城’。 　　商队在这里交付了一批货物，然后又置入了一批新货物，伊恩也与白室商会在此地的负责人见了一次面。 　　对方热情地招待了少年，并恭敬无比地请求伊恩审查本地商会的运转情况。 　　伊恩知道对方是想要留给自己一个好印象，以后等他成为长老或许还有高升回哈里森港本部的机会，所以也给面子地逛了逛。 　　“可惜大人你来的有点早，雨季中期，三河流域的水势会高涨。” 　　这位有着一把山羊胡的管事眺望着三河上密密麻麻的商船渔船，不禁有些感慨：“那时，整个南岭殖民地和自治区中最有价值的货物都会汇入三河城，而且价格相较于其他时候都会便宜不少。” 　　伊恩也的确颇为感兴趣：“哦？那以后有时间还真得见识见识。” 　　伊沃克河自东北向南，捷特河自西北抵东南，而基尔伯河横贯拜森山脉，这条水运商路是真正盘活南岭商贸的中枢，偶尔甚至会出产第二能级的魔兽素材，那是山民和土著一年来最昂贵的收获，足以在帝国这里换取让部落急速发展的大量物资。 　　“对了，假如有以下这些炼金材料，你可以帮我先买一批下来，这是我的炼金纹章，可以走哈里森港那边的公账。” 　　既然有低价时段，那自然不能放过便宜，伊恩给出一批商品单，大多都是炼金药剂与铭文相关的材料，管事自然满口答应。 　　商队在这里呆了一天，次日中午才出发。 　　而离开三河市后没多久，便抵达了伊恩与商队最后的同行关口。 　　南岭山民的靛山峡口。 　　在那之后，便是阡陌交错，生机勃勃的瑙曼平原。 　　靛山，又名锖山。一座仿佛被金属涂镀过，在阳光照耀下，朝着四周散发奇异的泛青彩光的山峰。 　　据说四百年前，此地曾有一头古龙‘锖钢龙’栖息，它强大的力量侵染了周边山脉，令此地的岩石物理性质发生了改变。 　　本地山民，无论位于山脉的何处，都尊崇此龙为‘山龙神’，他们为了更好地接近这头强大到宛若神明的古龙而定居在山腰处，并以被古龙力量侵染的岩石修筑房屋与神殿，为龙神放牧牛群羊群，年复一年的献祭。 　　古龙对这些小人的行动似乎并不以为意，虽然没有将山民作为食物，也没有破坏他们的村落乡镇，但也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庇护他们。 　　而这种被古龙力量侵染的岩石被称之为‘锖钢石’，其表层近乎于金属，而内里却变得坚韧，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建筑材料，用来筑造关卡堡垒几近于坚不可摧，即便是炼金火炮的威力在锖钢石铸就的要塞面前，也和轻风拂面并无区别。 　　当年帝国十九军团奉命打通靛山峡口，一路横行无阻，却在山民的坚堡前首度受挫，如果不是帝国有着亚龙骑士占据空利，越过了峡口切断堡垒的补给线，恐怕十九军团只能付出极大代价强攻。 　　锖钢龙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在山民的传说中，龙神因一次剧烈的暴风雪而苏醒，祂震散那场异常的，就连南岭都被素白遮盖的凛霜之灾，令太阳重现。 　　因天灾濒临消亡的山民得到了喘息之机。 　　而后，祂便发出令群山震颤的咆哮，飞入高远的天空，再未归来。 　　根据学者推测分析，四百年前那次席卷了法露特山脉，南岭与整个拜森山脉的凛霜之灾，正是栖息于卡兰山脉的另一条古龙‘冰濛龙’迁移的过程，但这次迁移突然中断，或许便与锖钢龙的阻拦有关。 　　学者们认为，这只是一次罕见的，两败俱伤的古龙领地争夺战，但山民们坚定地认为，龙神是为了保护他们而选择战斗，而他们应当始终维护龙神的巢穴，维持祭祀，等待着祂的归来。 ###第364章 异星生态圈核心 　　古生魔兽与真龙，都是一种极其强大的生物，位居于泰拉大陆生态位的顶点，甚至能与‘人类’并列。 　　祂们经常被合称为‘古龙’，但实际上，有一些古龙并不古老，其诞生的历史完全有迹可循。 　　只是这并不重要，因为古龙的特征，就是其存在本身，会完全改变周围的生态环境。 　　锖钢龙对靛山和周边山脉的改造显而易见，岩石的物理性质变化正是古龙力量最可怕的显化，祂们的源质与强大的生命灵能就像是一座活着的火山那般，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溢，可以潜移默化地将本地所有的物质和生物染上自己的色彩。 　　甚至有人说，南岭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土系金属分支的魔兽，正是因为锖钢龙的存在。但也有学者反驳，他们认为事实完全相反，正是因为南岭中有如此多的金属基生命，锖钢龙才有孕育成长的环境。 　　对此，伊恩的想法就很简单。 　　“这听上去不就是结晶龙‘异星生态圈核心’的进化版吗？” 　　“古生魔兽与真龙啊……嗯，或者说，一种人造的超级生命？” 　　骑着驼兽，伊恩仰视着不远处的靛山，这座两千多米高的山峰已经算是高耸入云，而它所在的山脉会不断向西南延伸，最终抵达哈里森港周边，探入风暴洋，形成了如今拜森半岛的骨架根基。 　　而就在这个骨架的最终点，便是位于地底深处的‘红杉基地’，其地底的十三个异种生态圈中，便有一个是‘金属基生态圈’。 　　结晶龙是前纪元文明制造的人造生命，其目的就是在各种极端的异星环境，适应本地生态，并以自己的力量构筑起一个大型生态庇护所。 　　后者因为伊恩没有见过足够强的活结晶龙，所以并不能知晓这个功能有没有实现，但前者毫无疑问是非常成功的。 　　可古龙却不同。 　　祂们并不是适应环境。 　　祂们改造环境。 　　伊恩回忆起自己阅读过的许多游记和传闻中，有关于古龙的那些记录和传说。 　　据说，在飞焰地的荒漠深处，有着一片会不断移动的冰霜绿洲，在那里，有着极寒地带才会生长的霜果草与不冻寒泉，只有最澄澈没有贪念的心灵，才能在饥渴之时进入此地，蒙受霜洲的招待。 　　这便可能是一头亲善人类的水系古龙在飞焰地荒漠徘徊的证据，一种反自然的超凡生态圈。 　　一种即便是意外抵达了异星，也能让一群开拓者以最适宜的环境生存，并建设起前线基地的‘生态圈核心’。 　　想到这里，伊恩感应着自己体内的‘古龙核心’。 　　由老师传承给他的希利亚德之心，在得到沼地鳄龙脑髓晶核修复，已经恢复了一些完整度。 　　而又与他左臂的‘以太结晶’连接后，就更是开始主动运转起来。 　　虽然表面上，它仍然没有除却储存大量源质外的其他功能，但它的确在缓缓地起伏，就像是一颗真正的第二心脏那样，在伊恩的源种与心脏后侧运转。 　　古龙的力量，源自于祂们的两颗‘心’。 　　这心，便是‘心核’与‘炉心’。 　　而如今，伊恩已经具备两者……只是它们都不算完整，需要缓缓修复解锁。 　　但非要说他是人形的古龙幼体……还真未必算是错。 　　也没人说人不能是古龙，对吧？ 　　“修复解锁，问题不大——银色芯片中有完整的火种引擎设计图，只是我还需要继续学习泰拉大陆的铭文知识，才能将其复现在自己的体内。” 　　少年并不忧虑这点，他只是有些不太清楚，古龙心核如今的启动，究竟代表着什么。 　　它并没有增强自己的体质，也没有主动优化源质质量，更别说其他更容易被检测到的功能了。 　　不过，能运转起来，就是好事。伊恩现在有的是时间去等待。 　　“山民的堡垒呢？” 　　将思绪收回，伊恩询问身侧也同样在仰视天空的布林，而对方爽快地回答：“那肯定被拆了啊，都什么时代了还在隘口建堡垒，等着被人用空投炸弹炸的灰头土脸吗？” 　　“不过靛山半山腰处有瑙曼城和山民合作建设的火炮阵地，那里有三个大队的炮兵驻扎，还有亚龙骑士巡视，可比隘口堡垒强多了，只有他们打人，没有人打得到他们。” 　　“我说呢。”伊恩了然，他转过头，继续注视前方。 　　夏初的暖风并不熏人，反而带着一股清新的爽意，翠绿的森林与植被在抵达靛山山脚时就止步。 　　被古龙影响过的大地无法长出正常的植物，只有一种低矮的银青色小草顽强地扎根在大地上，叶片随着风微微摇曳。 　　因为没有什么大树，视野通畅宽阔，故而伊恩甚至能在此处峡口看见久违的宽阔天空——苍穹处云层堆叠如山，而大地之上，巍峨的山峰顶端插入云中，形成了一个颇为有趣的但也壮阔的图景。 　　白室商队缓缓朝着峡口彼端而去，这里是分割真正边疆和文明世界的一个分界线。 　　玛瑙石平原以北，是已经被开发了两百余年的旧南岭行省，瑙曼城的繁荣兴盛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帝国行省的首府。 　　而靛山以南，就是以三山城与哈里森港为首的新殖民地，那里满是土著和野兽，凶残的魔兽群族占据了每一片肥美的土地。 　　只有最勇敢的开拓者，最穷凶极恶的恶徒以及最不幸的被流放者与倒霉蛋，才会在在那里定居。 　　伊恩知道，马上他就要与商队分开，故而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他的行李颇为沉重，需要一头驼兽专门去拉，不过伊恩有的是手段给自己的坐骑加速减负，只要他单独行动就行。 　　不过，就在他收拾好行囊，再从马车里出来后，却发现峡口周边出现了一大批山民。 　　这些信奉龙神的山民穿着皮裘背心，背负短弓，头上戴着大大小小的牛角饰物，据说这是为了贴近他们龙神的龙角而执着的饰品。 　　而腰间的长短不一的石刀铁刀分别位于左右，这是族内的战士才能同时持有的武器，分别代表虔诚如磐石，坚毅如黑铁。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商队，一言不发，伊恩下意识地还以为这是他一直都想见识见识的泰拉世界劫掠现场——但随着商队管事走上前，用胸前的骨哨吹出五声悠扬的曲调后，山民的队伍就嘈杂起来，后面的一部分山民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 　　不多时，一位位山民战士就双手高举满是皮毛与兽骨的包裹藤篮，放在了商队前面，而几位商队成员开始熟络地与他们用带着浓厚口音的通用语交流价格，并嘱咐着其他人从车队中取出盐，草药，香料和茶叶等货物。 ###第365章 各自的旅途 　　“感情这是做生意啊。” 　　伊恩缓缓走到队伍前方，他感兴趣地打量着这热火朝天的路边交易：“我还以为他们要打劫呢。” 　　“哈哈。”布林笑了一声，他基本上是伊恩专用的解说员了：“咋可能啊，人家带着武器围上来，是怕被咱们打劫。” 　　“山民虽然加入了帝国，成为了公民的一员，但他们还记得两百年前的战争，只有被他们认可的人才能与他们做交易，而且都是以物易物，就是怕被咱们骗了。” 　　“当年做生意的时候，就有不少山民部落被骗的家底都没了，只能下山袭击城镇，事情闹大，那几家商会的确是除名了，领头的人都吊了路灯，但原本都要融入帝国体系的山民们却又缩了回去，巴敦侯爵都因此被陛下呵斥了一顿，骂他不知道管事，就知道养鸟。” 　　说到这里时，布林有些唏嘘：“我出生在哈里森港，本以为咱们那里就是世界的边缘，再也没有比咱们这群流放之民更惨的人了……但出来见了世面后，才知道，这片大地上有的是比咱们苦的。” 　　他拍了拍伊恩的肩，低声道：“没有普德长老，咱们真的就是一团散沙……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商队？” 　　“是啊。” 　　伊恩注视着交易的场景，那些孔武有力的山民猎人辛勤地搬运他们的猎获毛皮，以及特殊手艺缝制的毛皮地毯与壁画，交换那些价值算不得多高的日用消耗品。 　　白室商会没有坑人，但也绝对算不上实诚，别的不说，那些草药都是积压品，显然是清库存用的。 　　有效果是有效果，但肯定是故意的。 　　而就在此时，伊恩与山民中的一位老者对上了目光。 　　那是一个手持骨杖，身材因为苍老而蜷缩，可一双绿色眸子极其明亮的老人，他皮肤带着与锖钢石几乎相同的青黑色，而头发银白如钢。 　　他显然是一位升华者，而且是铁之民。他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气息，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伊恩的方向。 　　伊恩还没来得及认真端详，就看见这位老者微微睁大双眼，然后向他行了一礼。 　　虽然困惑，但伊恩也以相同的礼仪向对方回礼。 　　老人微笑。 　　和山民的交易很快结束，而商队管事带着一丝惊奇回来向伊恩汇报：“老爷，刚才山民阿伏德部的长老请我向您转致敬意，他说他从您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先祖的气息，如果未来命运指引让你前往群山深处，他们愿意招待您这位尊贵的客人。” 　　“这样……那下次见面，我要表示谢意与愧对厚爱。” 　　微微点头，伊恩心中却微惊。 　　刚才那个老山民，是看出他灵能者的身份，还是说……看出他身上古龙心核的气息？ 　　后者应该不太可能，毕竟就算是白雾长老也感应不出来，但倘若山民与古龙锖钢龙的关系并非撒谎，而且直至如今还保持有祭祀古龙的仪式与相关技艺的话…… 　　“或许，从他们这里，可以获取一部分有关于古龙的资讯？” 　　微微摇头，伊恩也不去思考这些事。 　　无论如何，他下次回到这里时，肯定已经第二能级，与山民中的最强者同等——到时候，无论是询问古龙相关的事宜还是其他，都更有底气。 　　第二能级，才是如今的要务。 　　离开靛山峡口，伊恩与商队一行人便准备分别。 　　“注意安全，我的大人。” 　　温顺的驼兽背负着行李，缓缓离开车队，走向另一侧的插入，而高大的前采药人颇为滑稽地向伊恩挥手告别：“祝愿您再次归来时，就已经有第二能级！” 　　说完，他哈哈一笑，连带商会中的其他人也善意地笑了起来。 　　“这倒是不难。”伊恩也微笑着对他们挥手告别：“倒不如说太简单了，是在看不起我吗？” 　　“下次祝愿选个难一点的，我才有动力。” 　　驼兽从岔路离开，与车队渐行渐远。伊恩沿着道路，向莱安领出发。 　　“没想到伊恩也挺有幽默感。” 　　遥遥注视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刚才被伊恩的话震住的布林咋舌道：“我还以为他就一直只会那平静的微笑，说些理智过头的话，没想到也会陪我们吹牛啊。” 　　“也不能太看表面。”管事看上去也颇为感慨，他拍了拍布林的肩：“最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算不上辛苦，咱们家的天才总比那些不讲理的老爷好伺候……回去干活吧。” 　　微微点头，商队也走上属于他们的旅途。 　　…… 　　泰拉七七三年，五月十四日。 　　瑟塔尔帝国铂铱工坊的内部董事会发生了一场地震，南方总理事引咎辞职，三位股东接受调查，首席炼金术师巴瓦尔大师连带其团队被巡监骑士带走遭受审讯，再次归来时已被褫夺大师称号，旗下的私人炼金工坊也被查封。 　　这是足以引起帝国南部炼金市场震荡的大事，可它却仅仅是埃伦家族内部的一场地震的余波。 　　十六日，维尔德侯爵结束了与延疆使团的交涉，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当天晚上却被人发现一个人狼狈地出现在自家府邸门口。 　　十七日，董事会再开，新的南方总理事被提名，熟络帝都炼金圈风云人物的人会发现，这位新任理事是皇家炼金协会大师，皇家炼金学院终身教授歌塞·比德的一位家族子弟与得意门生。 　　十九日，本应坐镇东境伊斯山堡垒群的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与他庶出却受父亲喜爱的妹妹，也即是如今的埃伦夫人在帝都皇宫中相见。 　　这一事件究竟代表什么，直至如今帝都贵族仍在猜测，但这条新闻很快被苍天王庭与甘特瑞格姆共和国发生在霜月平原的短暂交火所盖过。 　　卡兰山脉以东又将再次陷入动荡，这才是所有贵族都关心的大事。 　　所以，在刻意的忽视与其他新闻的卷动下，绝大部分人并没有察觉，铂铱工坊南境副理事中，多出了一个众人颇为熟悉的名字。 　　依森嘉德·埃伦成为了铂铱工坊南境副理事。 　　而就在同天，一个由雪光水晶制成的小小箱子，便在第一时间从帝都出发，直抵南岭行省。 ###第366章 凶暴锐爪虎 　　时间接近傍晚，夕阳缓缓沉入西面绵延起伏的拜森山脉，半颗橘红色的火球一半没于黑暗，一半点燃天空，令周围的漫漫流云宛若燃烧的火焰般金红。 　　从玛瑙石平原到莱安领间有着大片大片的乔木森林，簇拥在一起的树冠承受着太阳的余晖，与远方的山脉一同被镀上黯淡的金纱。 　　远方的村落升起炊烟，灰色的烟柱被打着旋的风卷向高空。 　　林间一片寂静。 　　除却一阵阵渗人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 　　约莫有一人多高，五六米长的巨虎正埋首于驼兽的尸体，旁边是一台已经倾覆破碎的马车，车夫残破的尸体挂在被虎爪拍碎的马车上，断裂的腰腹中露出森白的脊椎骨。 　　它毛皮是深沉的黑，又有金褐色的条纹遍布在周身，流畅的皮毛在穿过树枝遮挡的夕阳照耀下，折射着钢铁冰冷的光芒。 　　它厚实皮毛下有层层叠叠的血肉结构，粗大的前肢上隆起的肌肉群发达无比，一看上去就知道，被这猛兽一爪拍实恐怕骨头都会被碾碎。 　　就像是那头巨角驼兽，脊椎骨被硬生生地拍塌，身躯不自然地歪斜。 　　但这生物最引人注目，还是它那尖锐且锋利，一看就令人畏惧的刀刃锐爪。略显弯曲的刃爪漫不经心地按在一旁马车的车架上，坚固的木板就被劈开，好似奶油。 　　锐爪虎。南岭陆地上当之无愧的生态圈顶层。 　　在它的面前，即便是沼地鳄龙也只能退避三舍，当年南岭巨象还未灭绝时，也只有成年的雄性巨象才敢于单独挑战这头丛林之王的威严。 　　如果不是一头锐爪虎的掠食范围高达百平方公里以上，绝大部分锐爪虎都生活在拜森山脉深处的山间丛林中，即便是最倒霉的猎人也很难遇到，它对人类的威胁指数会更高。 　　只是现在，它却罕见地出现在山外的平原林间。 　　咔嚓…… 　　巨虎突然停止咀嚼，缓缓转头，咽下口中甘美的内脏。它身躯隆起，漠然的金色双目锁定在那个突然出现，给予它极大危险感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被银色甲片包裹的人形。相较于厚重坚固，会将人变成人形坦克的泰拉全身重铠，炼金师铠甲更注重于关节处的灵巧，所以一眼看去更像是某种金属甲片铺叠而成的长袍，只有胸口处有着一块坚固的铠壳。 　　人影的面孔被类似防毒面罩结构的头盔包裹，黑色的观测口中闪动着冰冷的青光。 　　仿佛是被那目光刺痛，巨虎发出了威胁性的咆哮，巨大的吼声震开了周围的落叶，令树林喧哗。 　　如若是正常状态的话，它会选择逃。 　　魔兽的智慧远超普通人对野兽的想象，活的越长的魔兽智慧就越近乎于人，而食物链顶端的肉食者更是可以凭借本能判断敌我的强弱——尤其是那种绝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百兽之王只是人类为它赋予的名号，对于魔兽而言，生存是比尊严重要无数倍的第一要务。 　　但现在，被痛苦和愤怒逼迫地几近于疯狂的巨虎，却在人影持续不断地迫近中，选择了主动出击。 　　那一瞬就像是漆黑的闪电，伴随着一声狂风呼啸，锐爪虎高举前右肢扑击而来，三道足以切开铠甲的刃爪撕裂空气，直指人影头颅。 　　但人影只是抬起手。 　　铿锵！刺眼的火星暴起，人影左手铠甲表层流淌着浅金色的晶格纹路，巨虎拍击带来的风压甚至将周边的落叶和浮尘全部都吹散，足以一击将马车拍散的力道灌注在锐爪上，却不仅没有贯穿铠甲，甚至没有贯穿这一层虚幻的源质，只能在其上方震起一阵阵半透明的涟漪。 　　而人影甚至反过来，趁着猛虎力道用尽的刹那，手臂一转，抓住了朝着自己头颅而来的刃爪。 　　嘎吱嘎吱……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刮擦声响起，带着晶格流光的手甲紧握刃爪。 　　然后，将其从根处掰断。 　　这种痛苦是难以形容的，不亚于人类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指碾碎，亦或是用烧红的铁签插入指甲盖中，甚至更加痛苦——锐爪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整个身躯就像是遭雷击般颤抖着向着斜后方翻滚而去，重重地撞在了树上，令乔木折断。 　　但是人影却从这身惨叫中，还听出了一声如释重负般的感觉，青色的眸光闪动，他看向自己掰断的锐爪根部。 　　在那里，有着一层灰黑色的菌丝，深入血肉深处。 　　他了然。 　　然后从腰间拿起一柄怪异的炼金枪械。 　　随着源质输入，人影将其对准了颤抖着再次站起的猛虎，对方的眼神漠然，甚至可以说是无神，再一次对自己的敌人发出怒吼。 　　灰黑色的菌丝就在猛虎眼眶周边蔓延，只是因为黑褐交加的毛皮而无法看清。 　　脚爪深陷泥土，将枝叶碾碎，它再次四肢发力，张开满口獠牙，猛地向前扑来。 　　崩—— 　　加压过的高能水柱激射而出，贯穿那只漠然的虎目，搅动其大脑，令这魔兽进攻的势头一颓，落回地上。 　　即便是坚固的血脑屏障令水流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贯穿脆弱的大脑，可剧烈的震荡仍然破坏了其中相对脆弱的脑组织结构，令这巨虎的自我意识消散，扑击变成慢慢吞吞晃晃悠悠的散步。 　　但是，残留的身体本能，仍然控制这头巨虎继续向敌人发起进攻……只是这已经毫无意义，收起水枪的人影走上前，忽视巨虎绵软的攻击，一只手掐在其脖颈处。 　　左臂发力，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那粗壮的脊椎骨连带周边保护的软骨组织一齐握碎，绽裂的皮毛和肌肉组织，就像是充满水的海绵被人挤压般，迸射出好几道血柱。 　　巨虎还在挣扎的雄壮躯壳瞬间失去了力量，它的四肢垂落，生命气息消散。 　　却有点像是解脱。 　　【锐爪虎的刃爪（南岭种）】 　　【第一能级·菌丝溃烂·普通·不可食用】 　　【栖息于拜森山脉深处盆地森林中的锐爪虎，因菌丝侵蚀而根部溃烂的刃爪，平日麻痒难耐，只有用力抓挠硬物才能用疼痛遏制，会导致生物凶暴化】 　　【经过消毒后，可作为正常的锐爪虎的刃爪加工为匕首亦或是短刀】 　　【蕴含源质：92.5261基准单位】 　　【……】 　　除此之外，双目也被菌丝侵蚀，显然这令锐爪虎自以为傲的视力也被破坏，难以在危险的山脉深处生存，与其他锐爪虎和魔兽争夺领地，只能来到玛瑙石平原周边的边缘区域觅食。 　　收回目光，伊恩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看来要把飞焰地的击杀顺序向前排了，难怪虫巢之梦中，南岭行省三年后没有配合帝国中枢反攻索林大公国……恐怕也是无暇他顾。” 　　摇摇头，他抓住这头比牛都大一圈的猛虎皮毛，拖拽着朝着远方的村镇走去。 　　已经入夜，金叶镇的村长和猎人都紧张等待着骑士的归来。 　　他们穿着皮甲，身后的乡勇也都拿着木枪草叉，有些装备精良的，还会给自己准备一个小盾牌。 　　虽然是个人都知道，这一切对于真正的魔兽而言并无意义，但只要比身边的人稍微强点，就足以安抚他们那颗不安的心。 　　而当毫发无伤的伊恩带着锐爪虎的尸体来到村子的木质围墙前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愕然了一瞬。 　　紧接着便是欢呼与哭泣。 ###第367章 金叶镇见闻 　　伊恩来到金叶镇大概是5月25日早上的事情，他走的是正道，一路不快不慢，沿途收集生物信息，顺便清点一下自己如今的财产和能力。 　　升华者方面，他是双第一能级。沙铠学徒已经臻至巅峰，三个升华器官净岩晶骨、沃土之心与沙铠岩核都很稳定，而通向第二能级的魔药主材，沼地鳄龙的脑髓晶体菁华也被提炼出来，储存在体内。 　　而咏浪者－妖精血脉，则是更进一步，已经有了四个升华器官。微潮之珠、咏浪之喉、妖精之翼和幽萤再生核这四个升华器官，本应凝聚出一个‘极之域’，但或许因为这是刻录在银色芯片上的源质结构，而不是真的肉体上的改变，所以并没有出现。 　　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如今伊恩还不是完整的妖精血脉，他只有在第二能级服用妖精魔药后，真正意义上的将其重组，构筑起足够坚固的结构。 　　除此之外，他还额外有‘活化的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这两个高阶升华结构。 　　对付锐爪虎时，一开始空手，就是想试试被以太结晶改造过的左手究竟出力有多高——很失败，锐爪虎的攻击力并不能测试出这一点，经由以太结晶增幅的土系源质防御力甚至达到了堪比第二能级的地步，巨虎的猛烈爪击居然防都不能破。 　　至于财产和装备，却是比不上他的实力了。 　　这次出行，伊恩没带多少钱……主要是他其实也没多少钱，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给的薪酬基本都花在炼金术和铭文技艺上了，如果这几年来他不是这样烧钱练习，也不可能有足以令歌塞大师惊艳的技术。 　　银色芯片不是万能的，只有使用者自己努力，它才能让使用者变得更强。 　　除却子爵给的八十塔勒外，伊恩自己还带了六十塔勒的现金，一共一百四十塔勒，已是一大笔巨款。剩下来的一些存款交给了普德长老，用以埃兰锻炼身体，购买高等食材和熏香草药所用。 　　反正有预知视界，伊恩也不可能真的缺钱，实在不行，他也携带了简易炼金设备，卖些便宜药剂也够冒险所用。 　　至于驼兽背着的行李，除却一部分是野外扎营的装备外，还有一套炼金与铭文设备，其中还有依森嘉德送的一些精制品设备，论其价格大概是现金的好几倍，那才是真的大头。 　　“昨天在默尔镇，得到了依森嘉德飞鹰通知，我的魔药素材已经送到了莱安领……速度还真快。” 　　既然第二能级的魔药素材已经送达，那伊恩自然就不再刻意伪装成正常的游历节奏，而是加快速度，抵达了莱安领内的第一座大镇金叶镇。 　　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植物金叶树，其叶片可以炼制出具备镇痛和加速痊愈效果的药剂，是山民过去常用的自然草药之一，在帝国将此地纳入疆域后，就开始大规模种植。 　　据说莱安领原本就是山民在山脚下的草药种植基地，在帝国扩展的步伐中被并入了疆域，如今成了一个男爵领。 　　不过，当伊恩抵达金叶镇后，却察觉此地的镇民大多惊惧不安，甚至还有不少旅客被困在此地。 　　伊恩想要询问为什么的时候，却被面带惊恐的镇长找上，询问他是怎么逃过那头锐爪虎的追杀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是传统套路了——伊恩当然很好奇，为什么一般只会出现在深山林区的锐爪虎会出现在平原林区，而镇长以及一些被困在此地的旅客也是希望他这位骑士能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伊恩便安置好自己的驼兽与行李，出发。 　　然后得胜归来。 　　“大人，您，这就处理完这畜生了？” 　　镇长在打开镇子大门，迎接伊恩带着锐爪虎尸体进来时，还有些不敢置信：“这才一个下午呐，最厉害的猎人这个时候也未必能找到它的踪迹……啊，不是怀疑您的意思，主要是您的实力实在是出乎想象……” 　　这镇长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一头半金半白的头发，据说当年是莱安领的一位管家，因为表现出色，所以被委任来金叶镇来当镇长。 　　“真多亏了老爷您。这畜生这个月月初来的，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路过，结果月中开始发狂，已经杀了四个人，七头羊，还把咱们镇的两位信使都杀了。” 　　他叫来镇上的猎手将锐爪虎的尸体拖到一旁，然后殷切地邀请伊恩来自己家休息，少年自无不可，只是用头盔伪装成沉闷的声音道：“你这地方也挺重要的，怎么还得等我过来？你们本地的升华者呢？” 　　“莱安男爵不管你们这里了吗？” 　　这其实算是相当严肃的指控，放到其他地方，指不定会被视作侮辱被要求决斗。 　　镇长当即擦了把汗，有些结巴地说道：“男爵大人也有难处吧……前些日子听见庄园那边来了群窃贼，偷了一批已经处理好的霞辉草，惹得老爷大发雷霆，现在还在搜查呢……就是这样，得亏骑士您来了。” 　　他是莱安男爵的下属，自然不敢说自家大人的坏话，更何况莱安男爵对他们挺好的，税金少，也有种植补助。 　　但眼前这位骑士老爷显然也不是个好惹的，虽然穿的是个炼金师铠甲，而且骑得还是头驼兽而不是骏马……可就是这样奇怪的骑士才需要额外注意。 　　敢单独行走的炼金术师，哪个是好惹的？这不，他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头困扰镇子一个月，难缠无比的锐爪虎给解决了！ 　　“那头锐爪虎是感染了真菌，令它爪牙瘙痒难耐，双目难以清晰视物，故而狂暴袭人。” 　　镇长一家为伊恩招待了相当丰盛的一餐，有鹿肉，猪排骨和烤羊肉，以及本地的酿的甜菜酒。 　　虽然手艺一般，但调味汁是金叶树的嫩芽搅碎后混合糖而成，有种相当可口的酸甜味，维生素C含量显著地高，搭配排骨吃莫名有种糖醋排骨的感觉。 　　一边吃着，伊恩一边询问详细情况：“我猜应该是飞焰地那边的人做的，最近周边的野兽都可能会凶暴化，我也就能解决这头恰好遇到的锐爪虎，你们自己最近得小心点，早点向莱安男爵申请升华者保护。”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吗？”他问。 　　“没有，老爷。” 　　镇长认真想了一会，缓缓地回答道：“前些年，西部平原有波难民跑过来，村子东边多了不少强盗劫匪和流民聚集地，但驻军扫荡过几次后，数量也少了不少，现在那里可能还有些流民在生活，不过最近也没听见消息。” 　　“除却这头畜生外，好像也就隔壁村失踪了几个小孩？但恐怕也是发狂的野兽做的，孩子母亲哭的昏死过去，但又有什么办法？大家伙只好把孩子关在家里……” 　　“这样。我明白了。”伊恩微微点头，将这些信息都记下来。 　　他隐约有种预感，这次莱安领之行，恐怕不会像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这只锐爪虎就是明证，无论是否刻意，它都封锁了周边通道近十天的时间。 　　吃饱喝足，伊恩便向镇长告辞，准备出发。 　　虽然已经入夜，一般的旅客绝对不会趁着这个时候行走，但以他的实力，实在是不需要顾虑普通人的常识。 　　镇长送上三十五枚塔勒作为报酬，本地的皮匠也会在处理好虎皮后，将成品送到莱安镇——假如伊恩不在就送回哈里森港，总之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贪骑士老爷的钱。 　　至于锐爪虎的刃爪，伊恩自己随身带着，这大概是对方身上价值最高的东西，是天然的亲源质合金钢，也是一种升华器官，可惜不能作为魔药。 　　并不是每一种升华器官都能作为魔药的，譬如说锐爪虎的锐爪，以及火甲虫的熔岩袋子，原因不言自明，不过也能依靠其他方法代替，所以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至于虎身上的腐蚀真菌，早就被他消毒过了，不然的话，就算它不能感染人类，金叶镇养的牛羊估计也得发狂。 　　说实话，这么点钱肯定雇不到一位能杀锐爪虎的骑士，不过伊恩也不是很在乎。 　　而镇长又送了一些本地金叶树制成的创伤药，效果的确不错，不想浪费源质的时候可以用用。 　　不过，就在离开前，伊恩又遇到了一位说是要感谢自己，送上答谢的人。 　　那是一位有着翠绿色长发的精灵。 ###第368章 精灵学士 　　依照这位应该是来自迦南摩尔的精灵的话来说，伊恩斩杀锐爪虎时看见的马车是他的财产，车夫是瑙曼城的雇工。 　　他原本是打算来南岭，深入拜森山脉前往自治区，对山民的文化进行考察研究，没想到还没越过靛山峡口，在理论上‘相当安全’的玛瑙石平原周边就被锐爪虎袭击，自己一个人仓皇逃走，可惜车夫和马车都在第一时间就遇难。 　　魔兽一般不会特意去吃非升华者的普通人，毕竟人的肉是真的少，这个时候的普通人也大多没什么脂肪，费力气嚼骨头，还不如多吃几口驼兽。 　　总之，他十分感激伊恩，为他的马车和车夫复仇。 　　为了表示感谢，他决定赠予给伊恩十五塔勒和一条精灵工艺的宝石手镯。 　　宝石手镯做工讲究，绿宝石也都是真品，价格差不多也有十几塔勒，算是非常有价值的饰品。 　　“我倒是不需要……这些钱省下来，留给意外身亡的车夫家人吧。” 　　但伊恩不是很感冒。他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绿发精灵，与对方金色的眸子对视。 　　即便在泰拉这个人均颜值都是俊男美女的世界，容貌还是有高低上下之分的，而依照人类的标准，精灵的容貌都无一例外地俊美，可眼前这精灵却又在精灵中也算是优异。 　　自称为‘安法’的精灵穿着一身学士长袍，一头绿色的长发直直垂落至半腰，体格匀称流畅，的确对得起他所说的‘经常前往野外勘探调研’，但右肩处挂着一根长长的铁链，斜斜地束在胸腹，直至腰间。 　　这是泰拉精灵守誓文化中，‘终生誓言’的代表，常用在一些重要仪式中。当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把这玩意带在身上，不过精灵也有一种武艺可以利用铁链，却也不知道这位精灵是否也是如此想法。 　　“您的慷慨令我动容。” 　　安法的言语带着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原本一板一眼地彬彬有礼：“如您所愿，我会将原本赠予您的感谢金加入原本计划给受害的玛尔一家的安葬费。” 　　伊恩微微点头，不过他还是很在意，自己双眸中，安法身上的蓝色雾气。 　　是的，安法是一位升华者，而且实力不弱，应该是水系。 　　虽然他未必打得过那头发狂的锐爪虎，但也不像是他伪装的这般脆弱，仿佛只是一个普通学者。 　　这位精灵伪装的非常好，即便是伊恩用普通的源质感应都感应不出半点升华者的气息，如果不是预知视界，还真给他瞒过去了。 　　“这隐匿气息的技法倒是值得一学。” 　　因为总是被看出自己的隐藏身份，伊恩现在也在思考如何才能更好的隐匿自己的气息——但他也知道这不太现实，真的能看出他隐藏身份的，不是当年老师的熟人，就干脆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的见证者。 　　对于这种人，一般的隐藏方法没有用。 　　至于对方隐藏实力，伊恩倒是不太在意，反正他也隐藏实力，大家彼此彼此。 　　交流到最后，安法也道出自己的请求：“尊敬的骑士，我能否与您同行，前往莱安领？我不介意深夜赶路，也愿意支付报酬。” 　　“自然可以。” 　　伊恩答应下来：“报酬就不必，你不是说你是什么‘少数文化研究员’吗？我很乐意在路上听你讲一讲你的研究成果，假如无需保密的话。” 　　“假如您希望的话。” 　　精灵微笑着行礼。 　　和俊美外表以及有礼举止带来的淡淡疏离感不同，安法其实相当健谈，或者说很乐意向其他人讲解他的工作结果。 　　按照安法自己的介绍，他其实原本是‘迦南摩尔古文明研究院’的研究员。 　　但在研究过程中，他察觉到各地土著，山民与迁移民的文化与前纪元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决定放弃研究院舒适的研究环境，前往乡间田野，蛮荒森林，去那些危险地区与本地人交流，探寻他们古老传说神话中，隐藏的部分真相。 　　随着时光流逝，以及文明国度的扩张，这些原始的土著文化正在消逝，许多失落纪元时的历史只有土著和山民的古老传说中才有流传。 　　“我们这个大陆上充斥战火，瑟塔尔帝国是历史最悠久稳定的国家，可即便如此，三次大变动等同于改朝换代，黯月动乱销毁的研究资料是之前数百年历代学者心血的总结。” 　　说到这里时，俊美的精灵表情带着极度惋惜：“有许多工作必须重新开始，我只能尽我所能。” 　　伊恩知道，安法的研究路线其实颇为正确——就像是红杉土著的前身红杉人，正是前纪元泰拉文明的遗民。 　　他们的传说与各种祭祀仪式，的的确确就与前纪元文明的各种技术与历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这毫无疑问是个危险的活计，山民还好说，只要尊敬他们的龙神，指不定还能请你吃一餐热饭，但红杉林土著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大概率会把调查员变成一餐热饭。 　　即便是其他地方较为温和的土著，简单交流还好，涉及到他们文化深层次的传说，参与各种仪式祭祀，绝对不是能轻松套出来的。 　　那必须是他们完全认可后的结果，也不太可能是一个普通研究员能涉及的领域。 　　“我原本会雇佣一批冒险者伴我一同行动，但目前我其实是处于休假时期，只是来莱安领考据此地帝国人与山民融合的历史，未曾想过玛瑙石平原周边亦有如此猛兽。” 　　说这话时，安法也露出无奈的神色，伊恩微微点头，这句话的真实度超过百分之九十，比之前那段半真半假的自我介绍可信多了。 　　“与山民融合？” 　　所以他也顺着话头道：“我不太了解这方面，能不能详细说说。” 　　“乐意至极。” 　　除却身上可疑的部分，安法的确是一位合格的研究员，在前往山民自治区前，就已经做足功课。 　　和许多外地人认为的不同，莱安领并非是占领区，而是帝国与山民融合的试点区域。 　　初代莱安男爵是帝国人与山民通婚的后裔，充当了战后和谈期的桥梁。 　　而金叶树，霞辉草等药用植物，灵能植物也都是山民的传统种植技术，为猎手疗伤，培养升华者和灵能者所用。 　　据说，当年通婚的山民还是极其尊贵的长老一脉，而每隔几代，莱安男爵就会迎娶亦或是招赘一位山民女子男子。 　　“山民各部虽然都共奉龙神，但内里差异堪称天差地别，其中不乏有和红杉土著那般，有着食人血祭传统的部族，不过他们大多都已经改变亦或是被剿灭。” 　　安法也表露出了对红杉土著的兴趣，尤其是从伊恩这里知晓，红杉土著已经被哈里森港击败收服后，就更是意动。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去探访山民。 　　伊恩全程都认真听完，大大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而他也发现，为自己讲完这些历史后，坐在马车前作上的安法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认真地在上面写一些文字。 　　即便是倒着看，但伊恩依然能看清楚，上面写的‘金叶镇的骑士’就是在说自己，而后面的加号数字则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笑道：“你可以叫我‘向导’。这本子上写的是什么？啊，恕我冒昧，如果不愿意说，可以不用说。” 　　“哈哈，只是单纯的记录我遇到的人和相关的所作所为。” 　　安法也不在意这点，他在将‘金叶镇的骑士’改成‘向导’后便微笑着抬起头：“在研究少数文化的旅途中，我遇到过许多帮助过我的好人，也遇到过许多坑骗我的人。” 　　“我老家迦南摩尔的谚语，‘一切言语皆为虚妄，唯有手中行动方为真实’——我会将所有人的举动一一记下，用数字写在这本小册子中，避免遗忘。” 　　“譬如说向导先生您，因为斩杀那头袭击我的锐爪虎，对受害者的慷慨，以及愿意携我一程前往莱安领等等举动，就是‘＋175’……嗯，根据我们相处的时间做一个均算，这是相当高的分数，您的确是一位善人。” 　　伊恩奇道：“这不是矮人的仇恨之书吗？只是额外增添友谊部分的内容。还是说这是你们精灵誓约文化的一部分？” 　　当然，更像是某种威望亦或是好感度系统，他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自己算这个。 　　“不，这是我个人的习惯。” 　　将‘小仇恨之书’收起，安法垂下眸光，略微有些感慨：“感情，善意与仇恨很难计算，但总得有个衡量值，所以我会记录下来，作为参考。” 　　“无论态度如何，无论表面是笑还是鄙夷，只从行动来进行判断，准确率远比听从言语来得高。” 　　“嗯，有其道理。” 　　伊恩对此不予置评，但他在心中，将安法的印象从‘可疑的精灵学者’，改成了‘有趣且可疑的精灵学者’。 　　驼兽的速度并不快，但在伊恩隐约输入源质消除疲惫的加速下，他们还是在早上太阳升起前抵达了莱安领。 　　一片被紫红与金橙的花海所包围的林间城镇。 ###第369章 这只是战争 　　莱安城是一座位于河畔湖沿的林间小城，或者可以说是一座大镇子，即便是相较于哈里森港都显得有些简单朴素。 　　但论起景色，哈里森港除却靠南海能拿点分外，基本上是被全方面碾压。 　　环绕整个莱安城，呈现紫红与金橙的花草，正是‘霞辉草’未成熟时的形态，这种灵能植物以朝霞晚霞的颜色为名，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 　　它夏季开花冬季枯萎，成功培育出的个体可以萃取出灵能滋养提取液，一种珍贵的镇定剂原材料，也可以作为补品恢复精神创伤。 　　并非所有霞辉草都能算是灵能植物，只有成长的最好的一部分才可以显化出能在夜晚清晰看见光芒的‘霞辉’。 　　而只要将霞辉草的叶片含在口中，闭眼冥思，就可以做一个好梦，梦中能看见艳丽的霞光，闻到草木清香，迅速治愈包括失眠，精神衰弱以及头痛在内的一系列疾病。 　　其他没有显化出霞辉的霞辉草，都会早早腐朽，积蓄来年的养分。 　　除此之外，霞辉草分泌出的草木香味对魔兽有较强的镇定作用，即便是锐爪虎这样的猛兽靠近后，也会失去狩猎本能。 　　而原本就温和的，譬如说硬甲熊这种魔兽，甚至会躺在花海里面睡觉，可以被几个普通人就用蜂蜜引诱出去。 　　一条道路从花海中穿过，直通背后的城镇。 　　如今晨曦冉冉升起，金光覆盖大地，故而花海中的烂漫霞辉正在消退，但伊恩一眼扫过花海，还是能看见不少淡蓝色的气息。 　　霞辉草产量相当稳定，他求购魔药素材应该不难。 　　与安法就此别过，绿发的精灵学士决定单人欣赏这座城市的美景，而伊恩决定直接去男爵府邸送上拜帖，然后去本地的铂铱工坊问问魔药情况情况。 　　不出意外，在这个重要的魔药原材料出产地，铂铱工坊应该有远程通讯设备，一般人无法借用，但以他手中歌塞大师还有依森嘉德的名片，应该是没问题的。 　　莱安城滨湖而建，两面被花海包围，一面被湖泊环绕，而另一面直通西侧无尽的拜森群山。 　　根据伊恩所知，莱安湖是千年前由陨石撞击形成的撞击湖，周边山脉的流水汇聚于此，故而形成了这座不大但极其深邃的山中深井，霞辉草最初就是环绕这片星坠之地而生。 　　所以男爵府并没有建在城镇中心，而是位于湖畔的一座高崖上，由熔岩凝固的高耸岩质断崖极其坚固，男爵的城堡和庄园扎根于此地，高耸的塔楼尖顶直指天穹，可以俯瞰整个莱安城。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伊恩抬起头，从南海而来的雨云正在逐渐迫近这片土地，湿润的气息与吞没群山的云海在天际的边缘浮现，边缘处被黎明染上一层早间的霞光。 　　南岭并不缺乏阳光，但雨水绝对充沛，被花海覆盖的城镇仿佛因为雨云的迫近而活了过来，灯光开始在星罗棋布的建筑中亮起。 　　人们开始收拾窗外挂着的衣物，关上因闷热而开启的窗户，嘈杂的喧嚣声反而因为遮蔽阳光的雨云而提前出现。 　　就连霜蝶都兴奋了起来，它啪嗒啪嗒地拍着伊恩的头盔内侧，令少年微笑着将其取下，白色长发散落，他与小妖精一同呼吸着逐渐开始冰冷起来的空气。 　　霞辉草真正有药效的只有它的叶片，但是花的香味也的确足够芬芳，淡淡地有一种类似前世桂花的香味。 　　令人镇定的味道。他想。土著的苏泊尔眠粉与它的香味类似，且效果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或许霞辉草就是一种异变且进阶的苏泊尔花也说不定。 　　冰蓝色的小妖精环绕伊恩飞舞，感应令它舒适的环境，发出无声地欢呼。 　　直至第一滴雨水落下，滴在少年的掌心。 　　“走吧。” 　　让霜蝶闹腾了一会，于逐渐密集起来的雨幕中，伊恩再次戴上头盔，而小妖精也乖乖地回来。 　　骑着驼兽，向导骑士迈向镇内。 　　在街道上巡逻的卫队察觉到了一位身披铠甲的远方来客，他们走上前询问，然后恭敬地对他行礼。 　　但在城镇的最高点，位于断崖处的城堡高层始终一片漆黑。 　　一个人影站在塔楼的顶端，无声地凝望着这一幕。 　　…… 　　‘红刃’吕贝克，曾经的哈里森港佣兵领袖，如今怀光教会编外执行员，虔诚的信徒。 　　赤发绿眸的山民身材有些发福，过去削瘦但却精悍有力的身材甚至出现了中年人常见的小肚子——对于升华者来说，这太过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只要随意运动一下就能轻松燃烧掉那些许脂肪所能储备的热量，只有源质才能提供他们的生命活动所需的能量。 　　自从复仇成功后，放弃刀上舔血日子的吕贝克仿佛放弃一切财富与享受，安心地在怀光交谈中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每日粗茶淡饭，劈柴扫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但今天，他却眉头紧皱，表情凝重地快步走向教堂后方的主教静室。 　　“进来吧。” 　　在他敲门前，白雾主教却率先开口，令吕贝克愣了一瞬后才打开门。 　　白发且有些不修边幅的老者正在阅览着身前的一封封密信，而在他的身侧，一面晶板上也在浮现出不断刷新的文字。 　　这些本该是机密，但他却毫不介意地展示给理论上来说还只是外人的吕贝克。 　　而红发山民也对得起这份信任，他目不斜视，低声对老者汇报自己得到的消息。 　　“嗯。山民铁牙部认为，飞焰地正在扰乱拜森山脉内部的生态圈平衡，他们意图将其中强大的兽王引出深山，袭击玛瑙石平原以北的繁荣大城。” 　　这是足以令任何一位领地位于玛瑙石平原周边的领主面色大变的消息，但白雾主教却面不改色地继续阅览信函：“配上伊恩前几日送回的人头以及情报来看，这个情报大概率是真的。” 　　“全面战争即将开启，飞焰地打算全方位地打击南岭的经济，粮食以及防御力量。不过随着格兰特子爵的呼吁，各地领主都已经提高警惕，这点不需要我们去忧虑——稍后我会将这个情报告知给子爵与巴敦侯爵。” 　　“咦，教会为什么不……” 　　山民显然并不太信任所谓的贵族。白雾主教察觉到了吕贝克忧愁与排斥的情绪。 　　对此，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怀光教会不会干涉人类国家和人类国家之间的战争。吕贝克，你虽然不是教会真正的成员，但我愿意为你引荐，前往圣山进修。” 　　“你为孩子复仇后，变得颓废且无欲，迷茫自己生命的意义，但这正是怀光所需的‘新生感’。” 　　“而如今，迷茫的你却因为对‘众生’即将遭遇的危难，而主动行动起来，向我汇报你得到的消息，意图想要改变这样‘糟糕的未来’，这证明你是真正意义上心怀‘爱’与‘善意’。” 　　“你有资格成为怀光的一员，修行晓光宿者的传承。” 　　白雾主教与吕贝克的绿眸对视，那双眸子中流转着淡薄，纯粹亦坚定的光：“但吕贝克——怀光永远不会插手人类之间的纷争。” 　　“除非它会带来灾祸。” 　　“……可主教，这可能会造成数万数十万人身亡！当深山中的王者被激怒，在被阻止前会有不知多少人死去！” 　　吕贝克难以置信地低语：“骸骨与血将会铺满大地——这难道还不算是灾祸吗？！” 　　“不算。”白雾主教垂下目光：“这只是战争。” ###第370章 埃伦夫人的信 　　“战争是人类自己酿造的苦果，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们没有资格去干涉。” 　　“但是那些无辜的人……那些如我孩子当年一般大的，其他人的孩子……” 　　前雇佣兵握紧了拳头，他不甘地喃喃自语：“什么人类自己选择的苦果，明明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选择的结果！” 　　他还以为怀光教会会去阻止飞焰地的所作所为，正如同他们去阻止了南海大迷宫中潜藏的灾祸，正如同他们支持自己复仇，去击溃那些食人祭祀的红杉人。 　　最少最少，也得反驳自己，为什么他们会将那些大人物的选择，称之为‘人类’的选择。 　　但怀光主教却一句话不说，令山民的血逐渐有些变冷。 　　倘若，自己过去所相信的一切，这一切对于怀光教会来说，仅仅只是‘阻止灾祸’的必要步骤，而不是他们真的会为了善而如此做的话…… 　　“去吧。” 　　正在不甘与失望中徘徊，吕贝克却听见主教如此开口。 　　“如果你想，就去。你不是怀光的一员，吕贝克，你是有着自己手脚的人类，教会怎会阻拦你去做任何事？” 　　仍然垂着目光，白雾主教平静地说道：“你的刀，铠甲和其他装备，都在教会地下的储藏室中，它们被保养的很好，你随时都可以去将它们取回。”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吕贝克。教会只会去阻止被证明是‘错’的事情，因为我们是已死过一次的人——但你不是。” 　　“去吧。” 　　抬起头，老者凝视着眼前的人类。 　　他如此道，带着鼓励的语气：“如果失败了，再回来也不迟。” 　　“即便是死了，也不要畏惧，怀光会一样会拥抱你。” 　　“怀抱失败，阻止错误。这就是我们为数不多，可以做的事情。” 　　于是男人便明白。 　　他恍然，然后带着尊敬对着老者点头，离开小小的房间。 　　而白雾主教不以为意，他继续阅读着信函，而侧面的晶板上不断刷新着全新的文字。 　　【瑟塔尔帝国，西境平原，前纪元文明生态库，内蕴异星病毒，综合灾害等级，为第三级‘动荡’……已有二位代行者接取任务】 　　【飞焰地，维罗尼亚岛群，始祖女王蚁‘太阳女皇’将在两年内彻底苏醒，综合灾害等级，为第二级‘灾变’……已有十五位代行者接取任务，额外援助者为飞焰地本地强者，千屿王鲁波尔】 　　【远岸岛，芙兰尔海底火山群，地下空腔区，自然灵能场域聚集，极大可能造成地幔熔岩上涌，造成超巨型火山爆发，影响星球生态，综合灾害等级，为第一级‘天启’……处理者为远岸地本地第五能级强者，‘苍星’格丽德】 　　而位于晶板另一侧的小屏幕上，有着一个个缓慢刷新的文字。 　　【瑟塔尔帝国，南岭行省，前纪元文明生态基地，内蕴寄生虫巢，综合灾害等级为第三级‘动荡’……灾害已处理】 　　【辅助处理者：白雾，天炎，主要处理者为哈里森港，第一能级‘伊恩’，第二能级歌塞·比德，第一能级依森嘉德·埃伦，本地魔兽铁甲鲨】 　　【‘伊恩’已确认拥有第五能级潜力，进入‘见证’流程】 　　…… 　　外地的升华者，经常前来莱安领求购优质的新鲜霞辉草制作高品质的灵能滋补提取液。 　　对于本地人来说，这不是什么什么罕见的事情。 　　伊恩的拜见函很快就被相关的人员收去，等待着莱安男爵的回复。 　　依照伊恩的推测，假如本地男爵和格兰特子爵差不多——可能更懒一点，因为子爵比较穷——的作息习惯的话，那他起码还得等四小时到差不多中午才有可能被男爵接见，指不定会看在他灵能者和斩杀了一头危害领地的锐爪虎的份上，和他共进午餐。 　　一般来说是这个流程。而管事的回答‘男爵应该会与您共进午餐’更是证明了这点。 　　所以送完拜见函后，伊恩本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前往本地的铂铱工坊。 　　正如哈里森港那样，莱安领的铂铱工坊也是同样的装修，白色的墙面，并不高调的外饰，但极其整洁简洁的内部。 　　最重要的是，位于商业街中心的铺面。 　　和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莱安领虽然是霞辉草和其他几种升华植物的原材料产地，并不是主要集散地，各大商会的车队每个月都有固定时间，前往金叶镇亦或是藤野镇接收已经被处理过的半成品，紧接着转运到玛瑙石平原上的一系列工坊中加工。 　　所以相较于哈里森港这个港口城市，莱安领更加静谧一些，而因为降雨，街道上都没什么人。 　　“欢迎……啊？” 　　当伊恩摘下头盔，进入铂铱工坊内部时，原本正在行礼的两位员工一瞬间忘记了低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倒也不仅仅是少年的容貌，也更是因为他太过年轻的外表与带着头盔时给人威压感的反差。 　　不过很快，年纪较大的那位员工便反应过来，他走上前，用更甚之前的尊敬语气道：“您就是伊恩阁下吧？总部的消息已经送到，您的包裹就在保险仓中，请等待片刻，我们马上为您取出。” 　　“但请原谅，为了流程，我们还是需要确定您的一些信息……” 　　容貌惊艳，年轻，白之民，炼金骑士——这种描述除却眼前之人外基本没有第二位了，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而伊恩也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骑士勋章和文书：“没想到依森嘉德的速度比我还快，而且还挺贴心的，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这种话可就没人敢跟了。 　　鉴定速度很快，毕竟也就走个流程，没多久，用雪光水晶制造的保存箱就被取出。 　　这种并不冰冷，但是却能保证内部储存温度的水晶是开采冰霜水晶的副产物，价值并不高，但这个保存箱不同，伊恩一眼扫过，眼睛就差点黏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铭文刻印上了——好家伙，这个铭文刻印绝对是大师之作，居然可以在如此脆弱的水晶板上铭刻这么多用于调控温度和湿度的铭文？ 　　看上去还非常美观，一眼过去，即便是伊恩也差点觉得是普通的花纹。 　　“这保存箱该不会也是限量的收藏品吧？” 　　心中嘀咕，伊恩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然后嘴角一抽：“还真是——‘南布朗克的幻线’，这不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个铭文大师的签名吗？我在课本上看见过她的签名。” 　　半个古董都出来了，他觉得单单就这个箱子价值便超过三百塔勒，说不定还更高，毕竟伊恩也不知道这位铭文大师的人气如何。 　　接下来，伊恩用铂铱工坊内的远程通讯设备，也就是泰拉的打字通讯机向哈里森港的铂铱工坊报了个平安，因为通知也需要时间，所以他也没等回复，而是直接离开。 　　戴好头盔，提着保存箱，伊恩跟着工坊的店员来到了铂铱工坊招待贵客的住宿小楼。 　　来到自己房间内，伊恩定了定神，打开了箱子，开启预知视界。 　　登时，紫色的光雾就从中溢出。 　　第二能级的妖精魔药素材，就在其中——瓶瓶罐罐还有散发着奇异色彩的升华素材装满了一整个小箱子。 　　按照这分量，伊恩觉得省点花自己再撘点钱，足够作出两瓶第二能级妖精魔药。 　　就是这么实在。 　　但是，比起这些实在过头的素材，更加吸引伊恩注意力的，却是这些材料上的一封信。 　　信上，有一行显然不是依森嘉德所写，而是由女子留下的娟秀字迹。 　　一封令伊恩眉头微皱的信。 　　“阿芙丽娜·埃伦……” 　　坐在床沿，注视手中信纸，伊恩轻声自语：“依森的那位皇女母亲？” 　　“她单独给我写信，是什么意思？” ###第371章 第二能级素材与火龙烧仓 　　几个意思，倒是没几个意思。 　　埃伦夫人主要是感谢了一番伊恩的功绩，感谢了他在迷宫中对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的帮助，并表示了自己对伊恩的欣赏，勉励少年继续努力，然后告诉他，他帮助依森嘉德推理的许多事情都非常关键，甚至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那当然。伊恩挑起眉头，他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只是为了礼节性的感谢，就特意给自己送信过来。 　　继续看下去，埃伦夫人询问他愿不愿意在铂铱工坊任职，只要他前往瑙曼城的南岭主工坊，参与一次场面意义上的测试，便可以就任工坊的勘探炼金术师。 　　平日的工作就是四处游历，只需要定时写一些相关报告，便有每周四塔勒的底薪，在有工坊的地方还能免费食宿，倘若得到什么全新特殊的炼金材料，亦或是从民间收集到了什么小众药剂配方，亦能从工坊那里拿分成。 　　这仅仅是因为伊恩还没有去考核正式炼金术师的资格证，倘若有资格证，那么他的底薪就会涨到一年四百五十塔勒。 　　“这么优厚？” 　　伊恩有些惊异，钱不钱都是小事，别的不说，哪怕是他成了正式炼金术师，一年薪酬恐怕还没依森嘉德送给他的精制品炼金仪器多。 　　他很清楚，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勘探炼金术师’的编制，可是帝都总部的编制！ 　　那些乡下地方的管事，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混到总部的编制，而总部的资源，能得到的炼金药剂配方，以及诸多福利，也肯定不是地方分部能比的。 　　就好比总部的正式炼金术士编制还给一层公寓楼的房子作为居所……也就铂铱工坊财大气粗，居然能送帝都的房子！ 　　虽然离职就得还回去，但谁会离职呢？ 　　信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 　　信件内并没有提为什么伊恩现在就需要第二能级的魔药素材，也没有提其他任何多余的事情，显然是考虑到了假如这封信被封发现的可能。 　　表面上来看，就是埃伦夫人很欣赏伊恩这位救了自己孩子性命的年轻天才，并用相当丰厚的条件拉拢对方。 　　“比较公式化，看来依森嘉德比较聪明，听了我的嘱咐，并没有将遗迹内的信息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妈——算是有点长进了。” 　　伊恩放下信纸，心情平淡，他心态可比年龄成熟多了，不至于为了这种程度的拉拢而感到兴奋。 　　与之相反，他还不想太过瞩目，现在这种关注程度正正好……恰好处于他去申请当巡监骑士，那些政审的人初看他是格兰特子爵的嫡系，细看会觉得他是皇女埃伦夫人麾下的一个区间。 　　有这两层保护膜，他基本不用担心什么身份问题，实打实的良家子弟。 　　将信纸放到一旁，伊恩开始检查雪光水晶保存箱中的魔药素材。 　　里面一共有三份素材。 　　主材【妖精的飞羽】，副材【溟流草的菁华】与【泠光浮石】 　　算上伊恩已经有的主材【妖精的流光】与即将购买到的副材【灵能滋养提取液】，第二能级的妖精魔药算是已经齐全了。 　　妖精的飞羽无需多说，和第一能级的蜕羽是同一个模板。 　　只是飞羽是真妖精留下的羽毛，蜕羽如其名，就是幼年期至完全体时褪下的部件。 　　而溟流草是一种只会成长在不见光的湍急地下河中的升华植物，它外表纯白如雪，叶片蜷缩呈类似猪笼草的圆筒状，以过滤地下河中的养分以及水系源质成长。 　　它的完全体是第二能级的猎食者魔植‘溟流草群’，多株溟流草会聚合在一起，潜入巨大的地下湖中主动猎杀其他水系魔兽，作为自己的养分。 　　而泠光浮石是一种可以悬浮在海洋中，不受海潮以及引力影响的奇特升华材料，色呈现青色半透明，非常轻盈，可以将源质与水转换成极其庞大的推进力，也可以将推进力转换成能量储存在内部，储存的能量越多光芒就越明亮。 　　据说海裔之王曾经以泠光浮石在海中构筑起了巨大的宫廷，屹立于彷徨海中央，需要时还能将其作为要塞驱动。 　　材料在预知视界中，都是深紫色，代表着分量足，质量优，不愧是埃伦家族送出的感谢礼物，真的是半点也不丢人。 　　“不错。” 　　伊恩将保存箱关上，他露出笑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当然，比伊恩想象的要好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一般都朝着比较坏的可能性去想，这样人生处处是惊喜。 　　将保存箱放在房间自带的保险柜中，伊恩离开工坊。 　　他准备四处逛逛，看看这座宁静的山边城镇情况。 　　结果不尽人意。 　　不谈如今阴云满天，时不时落下一点雨，初夏的霞辉草和其他作物也不怎么需要去照料，街道上都没几个行人。 　　他穿着的骑士甲胄太过显眼，威严有余，亲和不足，遇到的几个农夫和手艺人都战战栗栗地，不敢说什么话。 　　假如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换身衣服就了事，虽然降低了防备，但城里面本来就不需要穿着铠甲。 　　但伊恩又不是普通人……以他的容貌，真的把头盔摘了，恐怕交流起来更加麻烦。 　　最起码穿着炼金术师铠还有几个人结巴着回话，把头盔摘了，指不定就全都是搭讪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莱安城是一座平静的城市，这里主要以草药作坊和比较低端的炼金工坊为支柱产业，在深秋初冬收获魔药的时候最为忙碌，其他时候都是闲季，一部分人会兼职木匠做点家具讨生活，也有一部分了人会去捕鱼，但规模都不大，所以这里的常住人口并不多。 　　与其相对的，这座城市颇为富裕。亦或是说，整个莱安领都因为霞辉草和其他几种升华植物的专营权都比较富裕。 　　金叶镇的居民甚至有种植补助，所以即便是男爵没有派升华者来为他们处理锐爪虎的问题，他们也都在为莱安男爵说话。 　　同理，莱安领的居民大多都对自己的家乡非常自豪，对男爵十分爱戴。 　　知晓伊恩是想要来这里购买灵能滋养提取液后，即便是之前畏惧伊恩的普通人也都有了精神，并遗憾地告诉伊恩，他来迟一步。 　　虽然绝大部分霞辉草都是秋末才成熟，但有一些晚熟的霞辉草，明明已经有了足够的养分，但第一年却不会呈现异象，而是经历一个冬天春天的沉淀后，于第二年夏季释放霞辉。 　　这种二年霞辉草，才是真正的上成货色，一般都是要送到瑙曼城甚至是帝都的，市面上通过商会渠道上根本买不到，只有亲自来莱安城，或者有帝国高层的关系，才有机会购得这样的优品。 　　但就在前段时间，有一伙窃贼盗走了男爵准备送给瑙曼城的一批二年霞辉草，引得男爵勃然大怒，甚至下了宵禁，所以伊恩看见的莱安城才如此沉闷。 　　男爵平日对领民相当温和，但老实人发怒才可怕，大家都不想触霉头，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怎么出来。 　　除此之外，伊恩问不到其他东西了。 　　“哪来的盗贼能盗走一大批二年霞辉草？飞焰地？不，这回飞焰地恐怕真没这能量。” 　　注视着一位草药种植者离开的背影，伊恩双手抱胸，手指有些疑惑地敲着手臂上的铠甲甲片：“而且说是戒严，也没怎么戒严——刚才那些卫兵看见我也没怎么审问，假如真的是有窃贼的话，即便我是骑士，也得好好询问一番来历吧？” 　　很快，他便有一个相当合理的猜测。 　　“你觉得怎么回事，安法？” 　　此刻，伊恩转过头，对刚才问话时就已经站在路口，注视着这一幕的精灵学士问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先生，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因为城市太小而再次相遇，安法也是微微一笑。 　　绿发的俊美精灵向伊恩行礼，缓缓说道：“您肯定已经想到……既然是一批‘原本要送去上级的物资’被‘一群神出鬼没的窃匪’给窃取了，那么男爵本人除却一个‘安全意识堪忧’的责任外，是不会有任何其他麻烦的。” 　　“至于接下来的答案，您这位骑士或许可以说说，但我这位外地学者，可是不敢妄言猜度的。” 　　“是。” 　　伊恩点头，他不禁有些感叹：“所以说，这大概就是一场……懂得都懂的过场。” 　　——监守自盗，火龙烧仓。 　　看来即便是异世界，只要有人类，乃至于有智慧生物，这种戏码就是少不了的。 ###第372章 暴君的证明 　　先帝伊奈迦二世在位时期，为了清剿帝国东部的诸多魔兽巢穴，需要调动大军，封锁区域，避免魔兽游荡开来危及周边村镇城市，也需要重火力轰击巢穴结构。 　　而这自然得从周边行省调用粮草，积蓄各种战争物资。 　　结果，在大军开拨之前，位于东部行省的二十九座分散于各地的大型仓库一夜之间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其火力之猛，甚至就连岩浆都烧出来了，彻底将仓库原址变成火山焦土。 　　各地的贮粮仓库，除却专门的守粮军外，还有升华者镇守，别说是火灾了，哪怕真的有火山爆发，只要不是主岩浆喷流，要挡也是能勉强挡住的。 　　但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说，粮仓被烧没的那晚，他们看见有头火红色的阳炎真龙从天空中飞驰而过，喷吐火球，宛若陨星。 　　毫无疑问，是古龙把粮仓都烧了！ 　　众所周知，遇到古龙等同于遇到天灾，粮仓被天灾烧了，和他们的确是没什么关系的。 　　这便是泰拉世界典故，火龙烧仓的由来。 　　对此，伊奈迦二世勃然大怒，亲自出手把这二十九座仓库的守军兵头和升华者全都抓了起来，吊死在本地主城的广场路灯上，并留下后世流传的暴君名言‘你们这群废物，十个里面杀十个，我都觉得有漏网之鱼！’。 　　这也是伊奈迦二世后来被称之为暴君的缘由之一——为了发动劳民伤财的战争，不惜耗费大量民力囤积粮食，并在遭遇天灾示警后不知悔改，仍然一意孤行要发动战争，并将无辜遭遇天灾的官兵将士全部处死，根本不遵守半点帝国法律，是毫无疑问的独夫！ 　　如此可怕！十个里面杀十个都嫌不够，多么嗜血的暴君啊！ 　　对此，伊恩的评价是：杀的好！多杀点，他爱看！ 　　当年伊恩从帝国历史书上看见这段的时候，就露出了看见脏东西的眼神……骗傻子呢？这种事情还光明正大的记载下来，反过来证明伊奈迦二世是暴君？ 　　但也没办法，历史这东西差不多就这样，不能说它是完全虚无的，但有些事情换一个说法，用不同的角度叙述一下，当真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次所谓的大盗盗窃事件，是再也明显不过的火龙烧仓行为，莱安男爵大概和巴敦侯爵亦或是其他什么的高层贵族联手吃下了这一批应该底价供给帝国官方的材料。 　　而这批神通广大的盗贼，最后的真实身份不出意外，就是飞焰地的特战队。 　　锅？锅就对了！既然最近飞焰地这么活跃，那不用用也实在是太浪费。 　　伊恩猜测，莱安男爵是最近察觉到飞焰地越来越频繁的活动，甚至干脆就是知晓了自己最近汇报给子爵的生物战信息，所以不甘寂寞，想要大赚一笔。 　　至于其他的，他都懒得思考疑点，反正到时候四处转转，用预知视界看一下就知道。 　　假如能看见大团大团的蓝紫色的雾气，就能知道猜测没错。 　　先知试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这下要买优质品就有点难了。” 　　站在街上，感应着一阵阵小雨落下，伊恩摸着头盔下方的防毒结构，沉吟道：“不过莱安领我记得也就七八个升华者，大多还是咏浪者那样的专职，应该灭不了我的口——那我就去直言购买吧。” 　　哈里森港的升华者是二位数，别的不说，护卫队和三支船队加起来就有十几人了，虽然大部分都是潜力最高也就第一能级第二能级的咏浪者一类，但升华者就是升华者，令他们都站在哈里森港的顶端。 　　“确实，但男爵本人是第二能级。” 　　安法也赞同地点头：“归根结底，大人您毕竟是骑士，还是有余地的，但我就得早点离开此地了，被牵扯进去实在是有可能沦为大盗的奸细。” 　　伊恩转过头看了看，发现精灵学士的确购置了一批新的行李，背后还牵着一条矮马，一幅准备立刻离开的样子。 　　安法原本来莱安领，除却购买被锐爪虎突袭后损失的物资外，应该还有一些事要做，譬如说之前聊天时所说的那样，研究莱安领与山民的渊源。 　　但在察觉到不正常的气氛后，他便打算提前离开。 　　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们该跑就跑，不会被套牢。 　　虽然说，将事情推到飞焰地特战队的身上，莱安男爵甚至不需要找一批背锅侠背锅，但假如有的话，说服力就更强。 　　伊恩毕竟是骑士，怎么着都有点关系，这个锅很难扔上去，安法这位外地人可就太合适了。 　　也没人说飞焰地不能有精灵是吧？ 　　“明智的选择。” 　　伊恩微微点头，与他告别：“那么希望有下次再见之日。” 　　“您也是一位有趣的骑士，再见。”精灵学士也行礼告别。 　　安法的离开算是一个插曲，伊恩一个人行走在街道上，注视着头盔内霜蝶的颜色。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构思的‘直言不讳要求购买二年霞辉草’的未来，居然是明晃晃的紫。 　　霜蝶将会因此而受益——依照‘小妖精会因为大妖精的进阶而获得益处’这点来看，自己的进阶显然是非常成功的。 　　这代表他的行动会很顺利，莱安男爵将会毫不犹豫地卖给他二年霞辉草，甚至不会用霞辉草被偷走这个理由搪塞……简直就是想要把他打发走那样。 　　或许也有其他可能，但结果是好的。 　　“好事。” 　　轻轻点头，伊恩也不想和这种事多搅合。 　　他的确不介意把自己搞脏，但污水还是少沾点为妙。 　　他回到铂铱工坊的住宿楼，等待着莱安男爵庄园的管事来通知自己。 　　午时，通知便到了，一位头发掉的差不多，如今用假发遮掩的老男人带来男爵的问候。 　　他说，莱安男爵已经知道伊恩的身份与目的，他很乐意与这样一位年轻的新秀见面，共进午餐。 　　所以伊恩便出发，前往城堡。 　　在管事的引领下，一行人走过阴沉天空下的湿润街道，蜿蜒的道路通向城市的边缘，位于断崖上的建筑。 　　高耸坚固，使用了一部分锖钢石的堡垒能够抵抗火炮攻击，挂满青苔与爬山虎的墙壁与塔楼给予人古朴的味道。 　　伊恩看见城堡一旁的马厩旁，有仆役正牵着一匹褐色的健马入厩。 　　看来在自己前此地已有其他客人，而且颇为紧急。 　　“请见谅，阁下，老爷忽然有些急事，暂时无法接待您。” 　　果不其然，在进入城堡内部，管事看见其他仆役打出的几个手势后，便一脸遗憾地和歉意地对伊恩鞠躬：“失礼了。如若不介意，请先在会客室歇息一会，品尝莱安城的花茶。” 　　“我不介意。” 　　伊恩也想试试花茶是什么味道，看过城外的绚烂花海后，他颇为期待。 　　轰隆。 　　外面响起雷声，雨大了起来。 ###第373章 龙人少女 　　外界雨幕逐渐细密，但城堡内部却非常干燥清爽。 　　越过收剑厅，伊恩摘下头盔，放下长剑，引发一旁仆役侍女的低声轻呼，而管事也没来得及呵斥这种失礼行为。 　　他注视着伊恩的面容，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更加恭敬了。 　　南岭行省这里的礼仪没有那么严格，莱安男爵也是山民出身，只要骑士自己不介意不方便，他也不介意骑士穿戴铠甲与自己会面。 　　毕竟对于升华者来说，铠甲这东西其实也就一层普通衣服，真的打起来，除非特殊制作的升华甲胄，基本都都是要损坏的。 　　尤其是伊恩这种，打起来本质上还是用源质强化铠甲，但强化普通的外物钢铁，岂有强化皮肤肌肉来的高效率？除非这铠甲量身定制，不然的话总是会有额外损耗。 　　当然，更多是总督巴敦侯爵自己导致的上行下效，这位老军人贵族睡觉都得穿着锁子甲才能睡着，和人吃饭时吃饭恨不得戴着头盔，切牛肉都只用自己随身的短刀，典型的战争创伤后应激障碍。 　　会客厅位于城堡的右侧最远方，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可以从此处俯瞰欣赏来安湖的美景。 　　这座深达近千米的陨石湖中央是纯黑色，而边缘处是碧色半透明，会随着风与河流不断地旋转波浪。 　　据说，在天晴的时候，莱安湖看上去就像是一面会不断折射阳光的宝石，但今日是阴雨，所以有些可惜。 　　花茶本身除却香外，其实味道平平无奇。 　　当管事亲自为伊恩端上那一杯色泽淡红的茶水时，清新芬芳的香味令他产生了极大的期待，但真的品鉴时却觉得有些平淡，不过这种感觉就与闻到花朵的香味后，想要品尝花瓣的味道一样。 　　“可以买点回去给埃兰，他肯定喜欢。” 　　伊恩在心中给莱安花茶打了8.5分，味道是平淡，但确实适合招待客人，格调很高，作为礼物绝对不错。 　　莱安城堡内的仆役侍女并不多，伊恩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小孩子的玩具，比如说木剑木马什么的，摆放在本应华美奢侈的漆金座椅旁。 　　“已经有孩子了吗？” 　　伊恩没多想，只是回忆起他走之前格兰特子爵也有孩子了，估计自己游历回去，哈里森港就会多一位小格兰特。 　　仔细想想子爵的感情史，还蛮有趣的，也不知道莱安男爵是否也有如此纯爱。 　　摇摇头，不去思考这些八卦，少年想起自己的目的，便开启预知视界，扫视整个城堡。 　　噔，各色雾气弥漫。 　　二楼的男爵书房内，有着一紫一蓝两团雾气，显然是莱安男爵与他的那位客人。看雾气滚动，双方的交谈颇为冷静克制。 　　视角转换，伊恩轻咦一声。 　　因为同在二层，他看见了四个蓝色的雾气——人的雾气。 　　“怎么回事，莱安男爵这么怕死，把自己的护卫都安排在家里？” 　　伊恩眉头一挑，一开始还有些被迫害妄想症发作，以为男爵要埋伏自己一手，准备在共进午餐的时候顿杯为号，唤来手下将自己斩杀。 　　但先不谈对方为何要这么做，他很快就发现，这四个雾气都不大。 　　或者说，全部都是小孩子。 　　“怎么回事……” 　　登时，疑惑就充满伊恩的大脑，他有些搞不清楚：“我八岁成升华者，那是我觉醒了灵能，还有个成年人的灵魂，再加上有希利亚德老师辅助，这才成功。” 　　“怎么一离开哈里森港，就能看见四个和我差不多的天才？通货膨胀这么迅速？” 　　虽说惊讶，伊恩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继续用预知视界扫视城堡。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此行想要看见的目标。 　　位于城堡地仓中，那满满一团蓝紫色的雾气。 　　“果然，霞辉草根本就没失窃。”确认这点后，伊恩算是彻底不担心买不到二年霞辉草该怎么办了：“不过事情有点糙，假如瑙曼城派人来调查怎么办？他们只需要一进地下仓库就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 　　“巴敦侯爵是一伙的。”伊恩眉头微皱，紧接着舒缓起来：“倒也合理。公库不如入私库，还有谁都没办法反驳的背锅侠，当真是好机会。” 　　“就是可惜，不能作为巡监骑士的功劳了。” 　　他继续等待了一会，直到管事过来，轻声告诉他，男爵大人已经有时间与他见面，很遗憾耽误了他的时间为止。 　　“没什么。” 　　伊恩起身，在管事的引领下朝着二楼走去。 　　相较于一楼的灯火，二楼就颇为阴暗，昏黄的灯光让这里宛如暗夜。 　　隔音效果也很好，雨声在踏入二楼走廊时就突然消失不见。 　　相较于城堡一层的宽敞，二楼密布的房间走廊有点像是小迷宫，跟在管事身后的伊恩顺着灯光看向走廊的尽头，却发现尽头处居然没有灯光。 　　笔直的道路通向一扇隐隐预约的白色门扉，门扉的背后就是那个小孩子的蓝色雾气。 　　他似乎一边在玩玩具，一边吃着什么东西。 　　“恕我冒昧。” 　　伊恩开口道，声音好奇：“男爵大人是有孩子吗？虽然可能逾越，但我在一楼看见不少玩具。” 　　“您注意到了？小少爷是比较爱玩的性格，老爷由着他玩，故而府内可能有些凌乱。” 　　半秃的管事笑了起来，他对男爵显然非常崇敬：“但小少爷的身体不太好，只能在城堡里面玩，所以老爷还收养了几位养子陪伴。” 　　“说起来，都是些苦命的孩子……”说到这里，管事摇头：“但这些事情不是在下应当对您说的。老爷的书房就在那里，我不能靠近。” 　　“老爷已经知道您的来历，他与格兰特子爵是老相识，所以想要单独见见你。” 　　——又是和子爵认识的？ 　　因为帕特里克以及埃伦一家的恩怨情仇，伊恩现在对子爵的老相识有点敏感。 　　不过这其实并不奇怪，南岭贵族间互相认识才正常，更不用说以莱安领的出产，所有南岭贵族估计都是他的老相识。 　　他已经能听见声音。 　　走廊尽头处的书房内，传来柔和但有些清冷感的女声：“……那么，感谢阁下的协助。” 　　“哪里。”爽朗的年轻男声响起：“我也要感谢怀光教会对我领地中异常事件的关怀，但如你所见，我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点问题，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地协助你的工作。” 　　“愿怀光护佑你。” 　　咔嚓，房门打开，一位身着怀光教士袍的白发少女从中走出。 　　和白之民的白发不同，少女的白发更偏向于岩石的灰白，干练地被束在身后，她眸子血红，隐约能看见复杂的瞳孔结构随着光线变幻，姿容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飒爽。 　　伊恩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这位怀光教会的女修士头顶有着四根歪曲的龙角，而身后亦有一条长尾——对方是一位即便在混灵之民（也称亚人）中也相当罕见的龙灵亚人。 　　龙人少女……或许是少女。亚人的外表和他们的年纪基本不太相关，他们的身体特征会维持在完全觉醒自己混灵对象特征的那一天，对于天赋极好的亚人来说，即便是六七十岁也能有十六七岁的相貌，而这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寿命也较短，平均年龄比金之民少六分之一。 　　“打扰了，耽误了您的时间。” 　　看见伊恩后，她彬彬有礼地向伊恩致歉，紧接着便在另一位侍女的引导下离开。 　　“怀光教会有什么事会找莱安男爵？” 　　心怀这样的疑惑，伊恩听见书房内传来热情的声音：“请进，伊恩。我一直都想见见你这位艾尔斯一直向我夸耀的天才。” 　　“承蒙谬赞，在下并无子爵大人吹捧的那般天才。” 　　收回思绪，伊恩步入书房内。 　　然后在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异常。 　　——这位男爵大人，居然只有一只手。 ###第374章 先知之颅 　　莱安男爵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位黑发蓝眸，神态自信爽朗的俊男子。 　　他的脸庞线条比较硬，与帝国人不太一样，应该是山民那边的血脉，而那双灰蓝色的双眸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他相当不拘小节，在看见伊恩后就眼前一亮，走上前来用右手重重地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一边直夸少年是最近这些年他见过最年轻，最天才也是最好看的年轻人，一边表示嫉妒格兰特子爵的好运气，自己领地内居然能出这样的人才，最近这些年的评分一定相当高。 　　“请见谅，因为新出了一些问题，我可能没有办法招待你用餐。” 　　邀请伊恩坐下，莱安男爵哈哈笑道：“艾尔斯已经和我说过你的来意，作为一名灵能者，对霞辉草提取液自然是有需求的，所以我提前就已准备好。” 　　“不用着急，我并不打算收钱。一位如此年轻的炼金术师，被歌塞大师看好的天才，就算是作为人情，送给你一份卓越品质的滋养提取液又有何难？” 　　听到这里，伊恩心中警钟大响——他可是相当清楚，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莱安男爵要送自己一份卓越品质？起码两百塔勒往上的玩意，格兰特子爵和自己可没这么大面子。 　　但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又颇为合理：“我知晓你也同时是一位天才鉴定师，也得到了歌塞大师的认可，就连瑙曼城的银坊先生都数次向我大力推荐。” 　　“所以，我有一份得自山民的古老宝物，想要请你稍微鉴定一下。” 　　“放心好了，我知道这很难，其实之前我已经找了其他鉴定师鉴定过，而我现在，只希望能得到另外一个视角的看法。” 　　黑发蓝眸的贵族神色迫切，他显然是懒得伪装自己的想法，而伊恩没有犹豫，他答应道：“没问题。” 　　“不过，我的水平还相当稚嫩，如若出错，请务必见谅。” 　　“不会不会。” 　　男爵又是哈哈一笑，然后站立起身：“走吧，我带你去炼金实验室。” 　　炼金实验室位于城堡三楼，莱安男爵的确也是一位炼金术师，毕竟他的领地主要就出产各种炼金素材和升华植物，想不成炼金术师都有点困难。 　　跟随对方的时候，伊恩就知道事情有点麻烦，但他也没办法拒绝。 　　莱安男爵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如果不想被礼送出境，并且再也买不到高质量的灵能滋补提取液的话，他无论如何都得答应——所以也就没必要思索。 　　唯一值得好奇的，反倒是‘山民古物’究竟是什么。 　　三楼相较于二楼，显得非常明亮，辉石灯仿佛不要钱一般四处悬挂，而且大概是哪里有通风口，走廊上一直都有清凉的风卷动。 　　而就在莱安男爵带着伊恩走向走廊尽头的实验室时，伊恩却发现，在走廊的一个房间门口，有着一个肌肤雪白的小女孩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和男爵。 　　这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模样，有着一头深蓝色的头发，双瞳是一种类似晚霞的紫红，她就安静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看过来。 　　“琳达？怎么了，是饿了吗？” 　　男爵自然也看见了小女孩，他走上前，用独臂一把将小女孩抱起来，关切道：“饿了就叫摩达管事，他会安排侍女为你送饭的……哈哈，见笑了，这是我的养女琳达。” 　　说到一半，他便笑着侧过头看向伊恩，然后又转回去嘱咐小女孩：“来，爸爸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现在应该说什么？” 　　小女孩的思维似乎有些迟缓，她凝视着伊恩，好一会后，才用脆生生地声音道：“哥哥……” 　　“哥哥，好吃。” 　　“是哥哥，你好。” 　　莱安男爵纠正道，之后，这位名为琳达的女孩才跟着道：“哥哥，你好～” 　　“你也好，小淑女。” 　　伊恩微笑着注视着莱安男爵将小女孩送回一个充满粉色调的房间，蓝眸贵族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琳达的大脑曾经受到过刺激，现在也没办法正常说话，不过她其实很聪明，写字比说话要快许多。” 　　“因为那场意外，她的父母都已经身亡，我便收养了她和其他两位孩子。” 　　“哪里，我很理解。” 　　伊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呆呆坐在自己床上的小女孩，然后看着莱安男爵关上门。 　　他微笑着回应道：“我的弟弟也就比琳达大一点，他曾经因为一些原因，现在也难以正常表述自己的想法，我很理解这种情况。” 　　“这样啊。”莱安男爵有些惊讶。 　　他注意到伊恩看向他的左臂，然后又笑了起来：“你可真能忍得住，换成艾尔斯，恐怕第一句就是‘拉波尔，你手怎么断了？’。” 　　“只是基础的礼仪。” 　　伊恩表面有礼，心中却忍不住吐槽子爵在外界的形象之坏——他保证格兰特子爵绝对没有这么不看气氛，这种说法何止是失礼，简直就是乡下蛮子。 　　哦，他们哈里森港的确就是边疆乡下蛮子啊，那没事了。 　　“想必你也知道。” 　　男爵仿佛打开话匣子，他颇为感慨地说道：“我这里前些日子遭遇了一次令人愤慨的盗窃——一伙盗贼强行抢夺走了一批精制的二年霞辉草提取液，那是最好的滋补提取液的半成品。” 　　“我那时正好在场，一不留神被对方偷袭，斩断了左臂……唉，还是太过大意，映光女士也差不多是为了此事而来，她正在追查一批邪教徒的行动链，但我觉得这和邪教徒没什么关系，应该是飞焰地的人做的。” 　　——您就吹吧。 　　伊恩心想。这吹法比格兰特子爵还过分，飞焰地都快能感动哭了，最起码格兰特子爵不敢说飞焰地特战队能把他一只手斩了。 　　假如飞焰地真要有能把一位第二能级的贵族在自己领地里断手的力量，南岭早就大乱特乱了，更别说整个莱安领这么宽松，半点也不像是老爷被袭击的模样。 　　“莱安男爵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起码有个高级职称，三年一考的那种。” 　　这谎太劣质，以至于伊恩都不好意思当做自己听见了。 　　但或许，这就是莱安男爵的一种暗示？他免费送自己卓越级的顶级灵能滋养液，而自己就负责把他这段傻不拉几的胡话传播出去？ 　　依照贵族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看在塔勒的份上，只要别人这么问，那他就这么说吧。 　　至于对方究竟为什么断掉左臂…… 　　好奇心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不想用在这件事上。 　　总之，伊恩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见：“男爵，炼金实验室的门上了锁，请开门吧。” 　　“哈哈，居然忘了正事。” 　　莱安男爵面不改色地转过头，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 　　“请进。” 　　他打开门，进入其中，而伊恩紧随其后，看向实验室的中央。 　　接下来，他就站在原地，目光微怔。 　　莱安男爵察觉到伊恩的异常，他微微点头，露出笑容：“看来你的鉴定师能力的确不是艾尔斯胡乱吹嘘，的确有真本事，居然一眼就能知晓我想要请你鉴定哪个目标。” 　　——当然。 　　伊恩眉头皱起，他的确一眼就发现了对方究竟想要让自己鉴定什么东西。 　　但却并不像是过去那样，因为预知视界带来的雾气。 　　其实也没有差太多。 　　因为伊恩第一眼注意到它，是因为它上面居然没有半点雾气！ 　　那是一块摆放在诸多杂物中的水晶颅骨，它并不大，大概只是一个十岁出头孩子的颅骨大小，但晶莹剔透，有着一种神秘的气息萦绕，一看上去就相当非凡。 　　依照伊恩的本能感知，这块颅骨最起码也是第一能级巅峰左右的灵能者遗留，不需要雾气就可以轻松得到这一信息。 　　但问题来了——预知视界却并没有表示。 　　在雾气的世界中，唯有此处空空荡荡。 　　“的确很有意思。” 　　伊恩喃喃自语，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这块水晶颅骨，和一位先知有关！ ###第375章 先知·须臾之刻 　　先知无法预言先知……这是泰拉大陆上，有关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先知灵能’的一则常理。 　　事实的确如此，即便是怀光教会的预言书也无法预言到有关于伊恩的未来，只能单独预言虫巢的可能。 　　但这种无法预测并非是绝对的，就像是伊恩可以通过预言自己弟弟的未来，反过来矫正自己的行动那样。 　　怀光教会的预言书也可以敏锐地察觉到虫巢的异常，即便他们不知道伊恩与虫巢结合后的‘虫群道途’会有多大危害，但的确能知晓‘此地有着需要戒备的灾祸’。 　　伊恩曾经和白雾主教交流，旁敲侧击后知晓，当白雾主教在南海迷宫失手身亡后，就会有第三能级的天炎大主教驾驶以太武装出动。 　　第二能级的格兰特子爵，搭配一台半好不坏的以太武装，就能称霸大红杉林树海，与有着多只第二能级图腾灵的红杉土著对峙，哪怕是后面多国舰队赶到，也不敢越过界限，突入南海迷宫。 　　如果说，第一能级是令人步入超凡的界限，那么第二能级，就是令升华者有以一己之力对抗军队的能力。 　　那么，第三能级，有着怎样的力量？ 　　白雾主教的叙述，其实就很简单。 　　“为了彻底消灭虫巢，天炎大主教会考虑破坏南海大迷宫的所有能源－动力模块，并利用能源组的剩余热量，将周围海域彻底清洗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把遗迹群的十二个巨型核聚变炉心炸了，然后利用其能量制造一场超巨型大风暴，把周边海域洗成白地。 　　先不谈对方做不做得到，至少伊恩确信，遇到那种程度的破坏，即便是自己也肯定活不下来。 　　虫巢化的自己，或许正是预知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在那条命运之路中杀死白雾主教，而是伪装出自己死亡的事实。 　　将思绪收回，伊恩已经来到莱安男爵实验室的仪器前，开始准备对‘水晶颅骨’进行检测鉴定。 　　无需预知视界，单单凭借升级过几次的精神感应，伊恩就可以察觉到，这水晶颅骨中寄宿着一段非常坚固，仿佛被铭刻在其中的‘精神频率’。那是一段特定的算法，一种思维的结构。 　　换而言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实体化的灵魂。 　　“我不能保证结果准确，甚至可能只有一种模糊的预示。” 　　伊恩开启灵能和银色芯片，银青色的光在他双眸中流转，而他一边操纵手中的显化仪，一边与端坐在一旁等待结果的莱安男爵道：“它太过精密，虽然绝对能级并不高，但实在是一种天赐的宝物，我最多鉴定它外在的一部分功能，而本质，即便是大师也会感到棘手。” 　　“是的，是的。” 　　而年轻的贵族用蓝灰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颗水晶颅骨，他用平静的声音回应：“我当然知晓，我只是想要知道，在灵能者的眼中，它是什么模样……” 　　——是一种近乎于梦般的虚幻事物。 　　伊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利用银色芯片直接获取结果，他尽可能地依照自己真实的炼金术和知识去鉴定这古老的山民宝物。 　　——很奇妙。 　　水晶颅骨毫无疑问是实体的存在，但实际上却比想象的要轻许多。 　　它不是真的水晶，而是一种类似要素结晶的‘以太物质’，换而言之，它的实体质感很可能只是一种能场。 　　一个强大的先知。 　　这是伊恩的评价，虽然预知视界无法窥探头颅的真实，但灵能本身却不会将其无视，少年感应到了这颅骨中寄存有一种和自己似是而非的力量。 　　如果说，伊恩的灵能更多地是窥探未来的走向，就是能预测一条河流朝着哪个方向流淌，并知晓其流淌的速度与力度。 　　那么，这个水晶颅骨的前身，那位强大的先知，就可以特定某一个‘时刻’。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这位先知能知晓他/她预言到的那个‘时刻’的所有细节。 　　打个比方，继续用虫巢举例子吧——伊恩能知晓虫巢的未来是金色；怀光预言书能知晓此地会有巨大的灾祸，而灾祸的载体就是虫巢；水晶颅骨代表的先知既不知道虫巢的未来，也不知道什么灾祸，但是他能比虫巢自己都更加了解它自己。 　　呈现于他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像是一个凝固的棋盘般摆放在他身前，他可以知晓这个棋盘上的所有事物的细节。 　　但是除却这个时刻外，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这是先知与先知之间的共鸣，是不能对莱安男爵说的东西，所以伊恩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将颅骨置入悬空皿中，以纯净源质环境观察其单纯的物质世界影响力，再次窥探，窥探那以太化颅骨背后的细节。 　　……这个颅骨是一个传承器皿，或者说，颅骨只是一个载体，真正关键的是颅骨中的以太化源质结构和灵质结构。 　　它可以让一个灵能者，或者是一个有灵能的人，短暂地借用那位逝去先知的部分力量，窥探某一个特定时刻的‘场景’……具体特定哪个是因人而异的，当年哪个先知无法控制，后人也无法控制，这是一种混沌算法，伊恩无法得出结果。 　　这个颅骨像是小孩子，并不是说当年的那个先知就是小孩子，而是它传承了许多代后，最后一任传承者是个孩子。 　　“灵能传承……” 　　伊恩低声自语，用恰好能让莱安男爵听见的声音道，这登时便令对方眼前一亮，而他继续鉴定。 　　或许，怀光教会的‘怀光预言书’就是这样的一种传承？保证先知的能力能够留存下来，指引后来者的道路。 　　只是比山民的宝物更加成熟可靠。 　　——说起这个，这个和先知有关的颅骨，是山民的传承宝物……这不就是安法最感兴趣的东西吗？ 　　可惜他走早了……不，幸亏他跑得快。 　　伊恩微微摇头，收回因为感应灵能而扩散的思绪。 　　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有些混乱，这差不多就是结束的时候，水晶颅骨中蕴含的力量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浑厚。 　　以他如今的水平，如果不是同为先知的话，这就已经是极限。 　　但伊恩又想到了自己在莱安城堡中看见的那些蓝色的雾气，那些小孩模样的‘升华者’。 　　如果说，那些孩子不是升华者，而是灵能者的话…… 　　再次收回思绪，伊恩凝聚注意力，开始让银色芯片扫描。 　　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涌出。 　　【须臾之颅】 　　【第二能级·以太化·基石·不可食用】 　　【一位大先知在引领群族从蛮荒的破灭中走出时，自身的生命也逐渐走向终点，她忧虑自己的子孙后代在失去先知的引领后会被她窥见到的千百种可怖的天灾毁灭，故而在死前燃烧自己的灵魂与心光体，凝聚为一颗以太水晶颅骨，一种实体的‘回声’】 　　【只要具备灵能潜势的生命使用灵能与这颗颅骨沟通一小时以上，尝试将自己的思维与先知的‘回声’共鸣，就可以暂时用自己的灵魂将先知的灵魂重现，进而运用该先知的灵能‘须臾之刻’】 　　【警告：使用次数越多，回声同化趋势越高，有一定可能被先知回声同化，有一定可能被预知目标回声同化】 　　【因传承多代，损耗过多，须臾之颅的能力出现衰退】 　　【蕴含源质：2155.9632灵态单位】 　　【……】 　　等等…… 　　回声？ ###第376章 相爱的一家人 　　回声？ 　　审视芯片的判断和自己的判断，伊恩眉头陡然紧皱，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是不是又被牵扯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关系的漩涡中？ 　　其实，就在刚才，伊恩便有所警惕。 　　倘若莱安男爵有灵能的话，他就能凭借这个须臾之颅尝试进行预言，而倘若他预言到的时刻，就与自己有关的话，那么莱安男爵就会发现他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这并不能说明，莱安男爵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他是先知，但也会陷入混淆，分辨不清自己看见的未来亦或是过去是怎么回事……毕竟相似的场景太多，他不能保证伊恩肯定就在这个‘时刻’中。 　　所以，他才让自己来鉴定这个颅骨。 　　假如自己鉴定不出来什么东西，那么他就反过来确定自己是先知了。 　　而现在，伊恩反而可以确定，莱安男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聪明——对方就是知道自己是灵能者，所以想要用自己的灵能鉴定师身份确定这玩意是不是真货，是不是真的有用，可以传承而已。 　　心中思绪万千。 　　不过表面上，少年还是冷静地抬起头，对莱安男爵道：“这是一个能传承灵能的器具，应该是山民用来传承某种特殊灵能的仪式用具……很珍贵神奇的奇物，假如是灵知学院的话，肯定会出高价购买的。” 　　“是的，你果然看出来了。” 　　莱安男爵也一脸欣慰地说着，伊恩也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欣慰，所以他只是摇头，关闭仪器：“再多，就恕我能力不够，看不出来具体的灵能波动属于哪种灵能……非常神秘，如果不是我也是灵能者，我可能都无法发现这一点，只会觉得它是某种特殊的灵质升华素材。” 　　“不，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而莱安男爵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和爽朗，他大声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伊恩的肩膀：“这样就完全足够，即便是鉴定大师也未必能鉴定的更好——不愧是哈里森港的天才，我觉得四十岁以下，整个南岭行省都没有比你更强的鉴定师了。” 　　“谬赞了。” 　　伊恩微微低头。 　　毕竟不是灵能者，就没办法引动水晶颅骨中的力量，产生共鸣。 　　至于对方的目的…… 　　“是打算给自己的儿子传承先知的力量吗？但这玩意又不是永久的……” 　　伊恩心中思索：“而且精神不够坚定的话，可能会被先知的思维模式，甚至是预知到的内容洗脑，变成另一个人——这也是所谓的回声化。”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该不会也是守土者阿克塞尔的计划一部分吧？” 　　怀着如此疑虑，伊恩并没有将这些猜测说出口。 　　他只是随着莱安男爵离开了炼金实验室。 　　“爸爸。” 　　但是，就在炼金实验室门口，却有三个孩子静静地等待着。 　　“咦，你们怎么都跑过来了？” 　　莱安男爵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些孩子会跑过来，他蹲下身，一个个摸孩子们的头，笑道：“吃完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亲自为你们准备一点。” 　　“吃过了！”“还没有。”“我要爸爸做的。” 　　伊恩端详这三个孩子。 　　第一个说吃过了的男孩声音充满元气，他有着浅棕色的卷毛头发，一只明亮的赤色大眼睛，但左眼却空洞洞的——少年一看就皱眉，因为这显然是被某种暴力手段强行挖出的结果，再生药剂都很难将其复原。 　　这个孩子大概就是之前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中，玩玩具吃东西的孩子。 　　而第二个孩子长相漂亮得雌雄莫辨，他有着一头艳丽的金发和蓝宝石般的眸子，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小兔子，但伊恩听得出对方是男生。 　　他坐在小轮椅上，被第一个孩子推过来。 　　这孩子没有双腿和右手，似乎是被人用钝刀斩断，仅存的左臂也留有明显的火烧烙印痕迹，身体除却脸外都有隐约的伤疤痕迹，显然遭遇过非人的折磨。 　　即便是左臂，活动起来也很不灵便，仿佛是已经被砍掉一半后再接回去那样……仅仅是这一幕，就令想到埃兰的伊恩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恼火。 　　——凌虐这么小的孩子？真要给他遇到了，瞧他不把这混账抽筋扒皮，扔给鲨鲨嚼了！ 　　至于第三个孩子，就是伊恩之前见过的琳达，蓝发紫红色的双眸。 　　这个小女孩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莱安男爵，目光纯粹，以至于纯粹到了令伊恩感觉到不安的地步。 　　三个孩子的衣服样式都非常贴身华美，显然是精挑细选，专门编织的，可三人的气质却完全压倒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灵能者。 　　“这个哥哥，危险。” 　　突然，第二个孩子，那个说话声音轻柔，肢体大多残缺的金发男孩抬起头，他双眸中亮起一阵天蓝色的灵能荧光，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躯：“爸爸……他很危险……” 　　“怎么了，末秋……为什么说这位大哥哥危险？” 　　莱安男爵看向伊恩，他一开始的目光有些困惑，他还以为以伊恩的容貌，足够让自己的这几个怕生的孩子都感到亲近呢。 　　而随后的疑惑，显然是没搞明白一个第一能级的妖精血脉，外加炼金术师如何威胁到自己一个第二能级了。 　　但后面他就释然，将这视作孩子对自己的关心。 　　男爵开心地将被称之为‘末秋’的小男孩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乖，下次不要这么说了，这样不太礼貌——哈哈，伊恩，让你见笑了，这些孩子的经历都比较不堪，所以可能会有些不太礼貌。” 　　“如此感人的亲情，我又怎会觉得这不礼貌？” 　　伊恩眉宇间带着些许疑惑，但他并没有不礼貌地询问对方究竟遭遇了什么‘不堪’的遭遇。 　　毕竟，单单从这三个孩子肢体和智力上的残缺来看，他们显然是经受了非人的折磨，所以才觉醒出了灵能——就像是自己当初被舅舅虐待，几近于死亡才觉醒那样。 　　对于正常的孩子，这毫无疑问是极其痛苦的经历，询问就是揭开伤疤。 　　而且他也察觉，男爵那位身体不太健康的亲子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请见谅，伊恩，我没办法亲自送你出城堡了，你瞧，我得去为孩子们准备食物。” 　　有些歉意地对伊恩致歉，莱安男爵从怀中取出一瓶散发着璀璨金橙，亦在不断变换为紫红霞光的试剂：“这是答应好给你的报酬……最顶级的。” 　　“你这么聪明，肯定都明白，但别声张，艾尔斯那家伙也有份。” 　　他对伊恩眨了眨眼。 　　“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年撇了撇嘴：“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居然又和子爵有关？他是哪来的交际花吗？ 　　但实际上也不奇怪，毕竟坐拥大迷宫，还收服了土著，本人也算是南岭第一流能打的贵族，未来还进阶了第三能级，格兰特子爵的确算是南岭风云人物了。 　　但还是很麻烦。 　　如此想着，伊恩有些无奈地接过这瓶试剂：“我只是幸运得到了您的馈赠，并且马上就会离开莱安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骑士而已。” 　　“不不，你未来可不只是小小的骑士，我已经听说你和埃伦家族那位小少爷的关系了，你们并肩作战，歌塞大师都相当看好你。” 　　蓝眸的贵族单手将末秋抱起，令原本有些害怕伊恩的男孩露出安心且幸福的笑容，紧紧地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这位父亲轻声道：“很愉快的一次会面，恕我不送了。” 　　“我怎能继续打扰您一家的生活？”伊恩微微行礼，他看向孩子们，感慨道：“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那当然。” 　　莱安男爵脸上的笑容远比之前和伊恩在炼金实验室时露出的笑容真挚，而他侧过头，示意道：“来，伊拉，我们的小骑士，为爸爸和你的哥哥妹妹带路！” 　　“是！” 　　独眼的小男孩笑嘻嘻地领命，也对伊恩做了挥了挥手：“大哥哥再见！”紧接着便活力十足地昂首挺胸，模仿着骑士的步伐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而蓝发的小女孩琳达紧紧抓着男爵的空荡荡的左袖，原本平静的表情也露出一丝微笑。 　　莱安男爵一家人快乐地去享用他们的午餐，而白发的年轻骑士怀着满心疑虑与不解，在管事的指引下离开了这座城堡。 ###第377章 第二能级妖精血脉 　　直到伊恩离开莱安男爵的城堡，回到铂铱工坊住宿楼时，他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在城堡中感受到的违和感。 　　莱安领处处都是谜团，莱安男爵的城堡内更是谜团扎堆，叫人都不知从何说起。 　　“四个有灵能的孩子——三个因为遭受异常残酷折磨的孩子也就罢了，男爵的亲子是怎么觉醒灵能的？对了，男爵夫人呢？难不成男爵是一位单亲父亲，带着四个孩子？这未免有点太过折磨了吧？” 　　伊恩将这瓶散发着璀璨烂漫霞光的灵能滋养提取液在眼前晃动，凝视着绚丽的灵能光彩。 　　他脑中有些纳闷地想着：“不谈这些，男爵的手臂也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即便是想要伪装苦战不敌推卸责任，也没必要真的砍手。” 　　“第二能级，没有再生核这种相关升华器官，长出来也得要几个月呢。” 　　“至于隐瞒身份过来的安法，一位自称的‘精灵学士’，还有那位追查邪教徒而来的，怀光的‘映光修女’，这两个家伙一个可疑，一个令人忧虑。” 　　“怎么，男爵就是邪教徒的领袖，如今打算用水晶颅骨给自家的孩子传承山民的先知传承吗？但这也不算是坏事啊，水晶颅骨内没有任何可以害人的后门，也就外形渗人一点，本质上是相当正统的传承器皿。” 　　“先知传承，即便有很多限制条件，也有人抢着要呢，更不用说他们一家的感情非常真挚……莱安男爵，是真正意义上的好父亲。” 　　虽然伊恩的本能告诉他，阴谋的气息都快要溢出来了。 　　但从事实上来看，莱安男爵最多沾点监守自盗火龙烧仓，而且不是粮食，只是灵能材料。 　　在贵族里面，这种举动不能说举世罕见吧，也能算是个比目皆是了。 　　前往男爵城堡前，伊恩原本并不打算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因为他也没用预知视界看见什么危险的结果。 　　火龙烧仓就火龙烧仓呗，他现在又不是帝国皇帝，关心这事情干什么？最起码也得成了巡监骑士，有了执法权再说。 　　但在看见须臾之颅后，他却有些怀疑。 　　怀疑，自己看见的未来，是否被这先知传承之物干扰。 　　的确，他刚才用预知视界环视周边街道，付出相当疲惫的代价，看出这座城市欣欣向荣，发展稳中向好。 　　但现在细细思索，这种趋势，却需要‘忽略’掉须臾之颅。 　　而以须臾之颅的重要性，忽略掉它得到的未来，是真正的未来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件事与他有极大关联，看不见并不代表‘可能性’不存在。 　　他必须得去管管‘闲事’。 　　“算了，不思考这些了。” 　　微微摇头，伊恩放弃思考。 　　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想的再多也没用，有很多问题，只要没有基础条件，就永远无法得出正确答案。” 　　站立起身，伊恩从保险柜中取出保存箱。 　　打开着雪色的保存箱，将释放着霞辉的瓶子置入其中，少年神色坚定：“现在，第二能级妖精魔药素材全部齐全。” 　　“是时候进阶第二能级了。”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先知传承，山民宝物和诡异的灵能小孩与心怀鬼胎的本地领主。 　　只要成为第二能级，很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伊恩相信，只要自己成了第二能级，整个南岭估计也就巴敦侯爵和天炎大主教这些他还没有见过面的人能阻拦自己。 　　即便是火力全开的格兰特子爵，最起码伊恩也有耗尽他要素结晶，等燃料用完然后跑路的信心。 　　别忘记了，最近这些年，可是伊恩他在检修子爵的以太武装，征澜上的每一个缺陷漏洞，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伊恩借用了本地铂铱工坊的炼金室，这本是不应该对外开放的，理论上来说，即便他入职了铂铱工坊，也得写报告才能使用。 　　但谁叫这里的管事和店员都知道，伊恩和新上任的南境副理事依森嘉德是一同战斗一同冒险的生死之交呢？ 　　对方甚至用最快的龙马专送运送一看就知道十分昂贵的正常保存箱给对方运送炼金原材料！ 　　写报告？恐怕他们让这位写申请报告，这位就会让他们写离职报告！ 　　当然，伊恩其实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他有这个能力本身，就足以让他的行动畅通无阻。 　　启动‘结晶增压析出仓’。将‘灵能滋养提取液’置入其中，并将‘溟流草的菁华’混合纯净水搅拌均匀置入其中，登时，散发着绚丽霞光的提取液就变得更加澄澈，令原本有些厚重，略显浑浊的提取液表层浮现出一道道晶体般的云纹，而发光的灵能滋养物质都凝结在其中。 　　溟流草本身就是一种擅长荟萃水流中源质和矿物质的升华滤食植物，其菁华具备同样的能力，可以将绝大部分液态升华要素进一步浓缩，加强效力。 　　接下来，就是置入妖精的流光与飞羽这两项魔药主材。 　　妖精的流光本来就可以通过浸泡，析出一部分有益源质，强化水属性升华者的亲和性，这次与飞羽一同置入提取液后，登时就如同置入热油中的黄油那般，迅速地溶解消失。 　　而薄如蝉翼的飞羽，一样迅速地消融，化作了一颗闪耀的冰蓝色星辰，在五颜六色，宛若星云一般的霞光纹路中闪烁。 　　这个时候，伊恩空手将泠光浮石研磨成粉，加入进魔药半成品中。 　　一般来说，即便是泠光浮石这种不怎么坚硬的材料，也是需要专门器材来一点一点研磨，确定大小均匀的……但伊恩显然觉得，以他的力量，自己动手比炼金仪器要来的更加细腻。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细密无比的淡蓝色泠光砂没入魔药中，迅速被溟流草的菁华捕获凝结，构成了环绕冰蓝色星辰闪烁的细微星光，令整瓶魔药看上去，就像是宇宙星空中，绚烂星云内闪耀的诸多星辰。 　　一股冰冷又绚烂，不断流动的虚空雾气，星云霞光。 　　“简直就是艺术品。”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构筑魔药，等待源质结构完整析出，花了伊恩一整个下午的功夫。 　　外界太阳已经落下，街道上的灯光已经亮起。 　　而伊恩抬起自己手中的魔药瓶，凝视着仅仅是存在，就释放着令他渴求，有着强大源质气息的魔药，不禁轻声感慨：“看来，所谓的水系源质，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水——江河，水雾，倒映着光的霞，弥散的雨，乃至于流淌在星间的云，一切不断运动的事物体现，都符合它的要求。” 　　“但因为我们升华者还很弱小，所以只能操控水和其他比较常见的流体而已。” 　　没有多做思考，伊恩服用魔药，令带着冰凉微甜口感，且带着浓郁花香的液体灌入喉中，散入周身百骸。 　　凝练无比的云纹和水流纹浮现在他的周身，乃至于长发之上。冰蓝色的纹路以胸膛正中央为起点，朝着全身扩散，令整个炼金实验室都弥漫了一层湿润的白雾。 　　朦胧雾气中，有冰蓝色的冰晶星光微微闪烁。 　　银色芯片承载着一切，先知以早就预备好的程序将所有源质结构一一载入。 　　一切都在掌控之内，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所以，便在这悄然地静谧里。 　　伊恩，成为了第二能级。 ###第378章 血脉进阶 　　铂铱炼金实验室中，满溢着冰蓝色星光的水雾流淌，甚至令整个铂铱工坊都在夜间闪动着肉眼可见的华光。 　　活跃的源质波动，令其他几位正在外侧等待的员工面色大变。 　　——那位大人究竟在炼制什么药剂？！ 　　这种源质波动，简直不像是一般有能级的精锐药剂，而像是更上一层的卓越药剂了！ 　　如果不是他们深知自家的炼金实验室根本没有那个硬条件，他们甚至会猜测，伊恩是否正在尝试炼制准大师级，那些最顶级的卓越药剂。 　　能影响周边环境的源质运转，这已经完美符合卓越药剂的定义了！ 　　或者…… 　　是炼制失败？ 　　但很快，这突兀出现的源质波动就收敛，其过程平稳无比，令有些担忧伊恩炼制失败的众人松了口气。 　　不一会，炼金实验室大门打开，浓厚无比的源质水雾从中涌出。 　　然后，迷蒙的白雾中分开一条路径，一个人影从中跨步而出。 　　正是神色有些疲惫，但双眸闪动着明亮灵能光晕的伊恩。 　　少年虽然周身被铠甲包裹，但仅仅从面颊与披散长发上流淌，宛若挑染的银蓝色光晕来看，他显然是刚刚服用了相当强大水属性药剂，原本有着钢铁光泽的白发如今多了一种如冰般的半透明质感。 　　——是流霜药剂？可以永久提升对水属性冰寒要素适应性的卓越药剂？ 　　联想到伊恩的血脉，以及之前从帝都送来的保存箱，所有员工心中都蹦出这个猜测。 　　——是了，埃伦家族的赏识岂有那么好获得？送给你魔药材料，真的想要有用，就用它来制作能提升自己的药剂。 　　办不到就是浪费，卖掉虽然能得到钱，但却会丧失埃伦家族的看好。 　　只有像是现在的伊恩这样，成功地用他们赠送的材料炼制出了卓越的药剂，并将其服用，才能证明自己的天资，证明自己的确有被人看好的资格！ 　　一连串思绪浮动，他们想都没有想过伊恩服用的是第二能级魔药。 　　一则是即便是最天才的升华者，起码也得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才能进阶第二能级，这记录还是前第一骑士保持的，而对方基本上可以说是从娘胎里面就开始锻炼，只是十四岁才服用魔药罢了。 　　其次，真正进阶第二能级能展现的异象也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以初入第二能级的升华者精神力，绝对无法控制那么庞大的源质波动。 　　像是当年莱安男爵进阶第二能级，整个莱安花海都出现了‘兴荣’之景，湖畔的荒地一夜之间更是冒出了无数草木嫩芽。 　　但伊恩又不是初入第二能级。 　　他是灵能者，而且早就做好了进阶的一切准备——他的进阶余波几近于无。 　　“感觉……真奇妙。” 　　没有在意那些铂因工坊的员工露出的恭敬神色，伊恩闭上眼睛，感应着自己体内近乎翻天覆地的改变。 　　虽然只是用银色芯片接纳第二能级‘大妖精’的血脉，但源质结构也的的确确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永久性的改变。 　　如果非要以力量敏捷这种属性来描述每个传承的不同，那么妖精毫无疑问是专精于精神与感知的偏科传承，祂们的肉体强度只看升华材料的强度，而敏捷只看祂们的感知能不能反应的过来，而精神能不能精细控制源质行动。 　　简单来说，妖精的‘力量’用‘精神’取代判定，‘敏捷’用‘感知’取代判定，而‘体质’只看蓝条，蓝条没了就直接熄火，还有蓝条就不用担心不能动。 　　这样的传承血脉，正适合使用银色芯片承载的伊恩。 　　当他服用魔药后，汹涌如海潮般的源质流瞬间就贯穿他的全身——冰冷刺骨的痛苦顺着他的神经结构开始朝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扩散，就连身体末梢那些从未关注过，从未注意到过的细枝末节也全部都被冰寒的冷意刺透。 　　紧接着，变得更加敏锐。 　　妖精是一种灵质生物，祂们的本体就是一团灵能核心，祂们塑造身体的方法，和人类服用魔药极其相似，就是使用外在的力量塑造自己全新的躯体。 　　而这躯体，乃是从零开始创造，百分之百受到祂们控制的。 　　同理。 　　妖精感知世界的渠道，除却灵能外，也包括祂们的全部躯体。 　　伊恩切身感受到了这种非凡的不同。 　　即便是闭上双眼，少年依旧能清晰看见以自己中心为源点，周边六十米内的所有事物，三十米内纤毫毕现，三十米外略有些模糊，但也能看清楚人脸这样的细节，不至于认错人。 　　这样的感知，甚至能与预知视界叠加，伊恩的预知视界已经不需要双目带来的视角了，他已能看见自己身后直径六十米的事物，而这六十米就是预知视界的作用范围。 　　当然，这比不上双目所视轻易数百米的长度，可这种三百六十度的视角扩展，令谁也无法偷袭他。 　　除此之外，他体内的升华结构也都各自发生蜕变与强化。 　　微潮之珠经由‘妖精的流光’强化，进阶为【妖精的冰潮珠】，可以为他提供更加澎湃的水属性源质，也是妖精血脉的核心。 　　咏浪之喉退化，四散的源质结构在溟流草的菁华聚集作用下，形成了一个新的升华器官【微溟之玉】，这个结构位于少年的喉咙之下，锁骨中央。 　　这个退化过程，就是畸变的重灾区。 　　有太多人因为无法把握退化和再升华的节奏，导致退化的升华器官再发育时，出现错误畸变，丧失了更进一步的能力。 　　虽然也有畸变出更加强大器官的可能，但那就是赌运气，为智者不取。 　　不过，在早就通过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推演过相关运行方法的伊恩这里，所有已知的危险都是可以规避的小事。 　　至此，伊恩失去了咏浪者依靠声音就能催动海潮波纹的能力，但却可以凭借自己的精神操控水流，虽然消耗更大，可操控程度也更加精密。 　　简单来说，他原本只能通过咏浪之喉对水流进行‘加速’‘增压’‘停滞’‘旋转’等简单命令，而现在他能自如地操控各种水雾冰霜，甚至像是格兰特子爵那样，正手水刀冰刃攻敌，反雾墙隐蔽，地面结霜控制。 　　而妖精的飞羽与泠光浮石强化了【妖精之翼】，并衍生出了一个全新的升华器官【寒彗骨架】。 　　说是骨架，实际上是依托于妖精之翼的结构，这种近乎于冰晶的骨架可以从骨髓中源源不断地生成一种名为‘寒血’的高浓度过冷却液，储存在伊恩的后肩。 　　当他催动妖精之翼时，寒血就会被灌注进妖精之翼中，冷却的同时制造出强劲的冷气喷流，令伊恩可以高速移动，并迅速在周围生成充斥水与极寒的环境。 　　倘若是妖精小小的身躯，使用这种方式移动，可以轻松超越音速，寒血蒸发形成的喷流与音爆云混合，令祂们就像是一颗在天空中急速飞行的彗星。 　　而当妖精以祂们那小小的，但却极其坚固的身躯，以超音速带着祂们的武器和源质撞击而来的时候……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可爱星星飞天撞’了。 　　而将这一切承载的灵能滋养提取液，也与妖精的流光和【幽萤再生核】结合，凝结出了两个升华器官【妖精的灯火】与【蓄灵质核】。 　　【灯火】是辅助【冰潮珠】稳定协调全身源质，并强化其转换源质能力的器官——在这个器官的支持下，伊恩的源种也得到了强化，可以通过消耗精神力，加速源质转换速度，短时间内以超负荷为代价迅速恢复状态。 　　而后者【蓄灵质核】是妖精原本的再生器官，不过专精于精神恢复。它能将滋养灵魂精神的养分转换为一种类似灵能滋补提取液的浓缩液体，储存在脊髓液中，需要时就能激活，迅速恢复各种精神创伤和灵能消耗。 　　与【幽萤再生核】搭配，伊恩的再生能力算是毫无死角了。 　　一般来说，妖精血脉在第二能级，只有六个升华器官，而伊恩有七个，这是他依照希利亚德的研究构筑的一种更加稳固的升华支撑模型。 　　在第二能级，他还可以再添加一个升华器官。 　　无论血脉还是真形，进阶都是如此。 　　在强化既有器官的情况下，不断增添新的补全器官，亦或是带来全新能力的升华结构，一步步完善强化，达成生命本质的擢升。 　　这就是升华之路。 ###第379章 我要申请场外援助！ 　　现在，伊恩感觉到了一种更进一步的擢升。 　　因为彻底转换成了妖精血脉，第一能级的四个升华器官已经达成了一种极其坚固的循环。 　　他能感应到，自己的精神和灵能，亦或是说，灵魂本身开始在妖精血脉的影响下出现变化。 　　一种他暂时也说不出来，但的确令伊恩本能地感到喜悦的变化。 　　这大概就是‘极之域’对整个体系带来的升变……但这种过程相当缓慢，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升华。 　　——慢慢来吧，我有的是时间等待。 　　“第二能级……当真是一种完全的蜕变。不过妖精血脉并没有增强多少身体素质，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得失。” 　　心中思索，睁开双眼，伊恩夸奖了几句周围员工的负责可靠，各自分了两塔勒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此刻，他察觉到，妖精血脉的重点只在于操控元素，加强灵魂与感知，换而言之，定位类似于施法者。 　　虽然可以通过多种手段强化自己的身体，但总的来说并无直接用于肉体战斗的能力。 　　第三能级或许还在蜕变中途，但是到了第四能级……伊恩很怀疑妖精血脉的升华者是否还需要躯体——亦或是说，他们的躯体就和妖精的躯体那样，可以被轻松抛弃，然后再次借助一些简单的材料凝结，并不影响核心战斗力。 　　如此说来，也难怪帕特里克身为第二能级，却没办法在身体素质上压制自己太多。 　　蚀光炼龙作为一种可以操控三种源质的寄生生物，在没有得到绝佳的寄生体的情况下，的确也是和妖精一样的施法系血脉，因为地底无云无雷环境，被迫和自己打肉搏，当真是难受无比的情况。 　　因为早就储备了足够多的源质，伊恩一口气将全套升华器官塑造完毕，跨越了一般第二年能级升华者需要半年左右时间缓缓积累的‘新晋期’，毕竟不是谁都有个古龙心核的。 　　即便是大贵族，有充裕的源质食物和药剂提供，但还是需要源种转换，并且一点一点将升华器官凝结。 　　“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第二能级的种种力量，譬如说外放源质影响周边自然，再譬如说源质汇聚，温养灵魂。” 　　经过歌塞大师的提点，伊恩大致知晓，第二能级大概有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身体与源质紧密联合，构成一整个升华器官内循环。 　　第二个阶段，是源质开始逐渐与人的精神与意志联合，蕴养灵魂灵能壮大。 　　第三个阶段，是灵魂与肉体紧密联合，自此之后，只需要念动，源质便可以随心所欲的脱离躯体，与外界的自然灵能场域共振，与如今还需要各种呼吸方法，本能暗示才能操控有天壤之别。 　　因为六年时间的长时间积累，伊恩已经跳过了第一个阶段，他直接构成了升华器官内循环。而他又是灵能者，多年来的逐渐适应，令他的源质和灵魂早已开始逐步结合，一点一点地壮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南海大迷宫中，令预知视界进阶，不仅仅可以看破未来的走向，亦能窥探到过去的些许印记。 　　“非要分的话，那我大概就是第二能级中阶走了一半吧。对得起我这么多年苦练——难怪他们都说，一个灵能觉醒者，如果不出意外，有充裕资源的话，是有大概率抵达第三能级的。” 　　当然，这话说的就和‘理论上所有人都有机会考进世界一流名校’那样…… 　　理论嘛。 　　将寒光长剑拔出，检查情况，伊恩又试了试重渊铁剑的以太化和实体化流程。 　　都非常流畅。 　　而原本在伊恩服用魔药时，显得非常兴奋舒畅的霜蝶，此刻却蛰伏了起来，趴在少年的头盔里面，似乎是睡着了。 　　伊恩想了想，把祂装进了自己之前装魔药的瓶中，然后用之前萃取出的些许多余菁华给祂灌注，然后放在腰间腰带里面。 　　小妖精会因为自己追随的大妖精而产生种种影响，这就是妖精之所以会共尊‘女皇’与‘王’的原因，因为从源质结构来看，所有妖精都是祂们女皇与王的子嗣。 　　而对于霜蝶来说，伊恩的进阶导致的源质波动外溢，会改变祂本质的一部分源质结构。 　　这也是小妖精‘学习’的一个过程，伊恩如今进阶第二能级，那么这只小小的原始妖精估计很快就能初步凝结出自己的灵质核心，具备一点真正意义上的智慧了。 　　将霜蝶安置后，伊恩准备了一些药剂。 　　确定好如今的武备情况都很不错后，他便起身，准备出发。 　　出发做什么？ 　　当然不是跑去莱安男爵的城堡里面东翻西找了！ 　　虽然伊恩的确对莱安男爵那边的种种疑点很感兴趣，但他还没到会为了好奇就跑去别人家东翻西找的地步……除非他找到了一点能证明他猜想的东西。 　　所以，他来到铂铱工坊的远程通讯设备处，自己用一小块要素结晶启动了‘语言模块’，联通了哈里森港子爵府的设备。 　　一次没有接通，少年也不在意，而是继续拨打。 　　第三次时，伊恩听见似乎正在喘气的子爵声音，之前应该是在做运动。 　　少年看了看现在的时间，九点出头。看来子爵的夜生活很早就已开始。 　　自己的通讯，不太是时候。 　　【伊恩？】格兰特子爵强自镇定道：【咳……这个时间点，你在莱安领？特意花大钱开启通讯模块，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心中的确有些恼火，毕竟被打断美事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很难接受。 　　但格兰特子爵很清楚，如非必要，伊恩绝对不会花一分钟五个小银币的价格开启语音来和自己交流。 　　“子爵，您之前给我的，有关于莱安男爵的信息似乎有些缺失。” 　　伊恩言简意赅，他极其严肃认真地询问道：“您只告诉了我莱安男爵是‘岩木白鹿’的血脉，但是他的家庭状况，以及和山民的联系却没有说。” 　　【岩木白鹿？对，他是从山民那边继承的山岭护佑者的血脉，这不是很重要，因为他们家族早一百年前就完全帝国化，除了偶尔找一位山民夫人亦或是丈夫外，和其他贵族并无不同】 　　格兰特子爵有些不明所以：【你也只是去哪里买滋补液而已……等等，他不会告诉你，他那边的二年霞辉草都被偷走了吧？我明明和他说过你会去的，难道他没收到消息？】 　　他啧了一声，有些不耐道：【别担心，你就去买，提我名字。实在不行价格高点也无所谓，市政厅报销】 　　果然。 　　伊恩想到。霞辉草被盗这件事显而易见地牵扯到了不少贵族，他们都是一伙的。 　　亦或是说，格兰特子爵因为坐拥一个帝国监督体系难以监管到的，直通他国的商运港口，所以在如今南岭开发如火如荼的背景下，想的格外重要。 　　官方的走私啊…… 　　“我已经买到了滋补液，稍后会给您回寄报销账单的。” 　　但这只是附带的疑惑，伊恩面不改色地撒谎，紧接着继续问道：“但实际上，子爵大人，我想要知道的是莱安男爵的家庭状况，比如说男爵夫人究竟是谁，他有没有一些……嗯，就是比如说，和山民邪教有关的渊源？” 　　“我下午刚刚见过他一面，有一位怀光教会的修女找他，而男爵那时左手就已经折断。我有点不安，更不太明白，谁能在一位第二能级贵族的领地，斩断领主的左臂。” 　　【家庭状况？他老鳏夫了。我记得六年前他夫人就已去世——正是你觉醒灵能，第二次大风暴那年】 　　格兰特子爵察觉到伊恩问题的不对劲，他在通讯设备的彼端皱眉，认真回忆道：【大风暴带去的暴雨，造成埃鲁玛山区出现大规模山体滑坡，兰寇女士在带着孩子从山民部落回男爵领的路上遭到了天灾……半座山塌下来了，靛山都能感受到一次小地震】 　　【山崩的当天，拉波尔（男爵的名字）就发了疯一样，冒着大雨和地震去山区找人，但太迟了。你也知道，半座山塌下来有多恐怖，再加上大风暴带来的降雨，整个路段都被埋在泥浆下面，普通人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找到尸体的时候，母子两人据说连完整的模样都看不出来】 　　【那真是一场悲剧，拉波尔大受打击，迄今为止都没有再婚】 ###第380章 村姑龙女 　　【至于左臂……他演的这么真实的吗？岩木白鹿的血脉我记得再生能力挺强，但也没到可以随便砍手的地步吧……】 　　子爵还在纠结断手这点——他显然也想不通莱安男爵为什么要为了一车二年霞辉草砍自己手。 　　的确，火龙烧仓真的很赚，但假如要一位贵族老爷付出这么大代价，那显然就有些不值得了。 　　最起码他自己是肯定不会这么做，找个死刑犯说他是勾结飞焰地的内鬼不好吗？ 　　“等等。” 　　而伊恩从子爵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也是他这次通讯，真正想要知晓的信息。 　　咽了口口水，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问道：“子爵，你是说……男爵夫人已经去世了？连带……他的孩子？” 　　【当然，在贵族圈这可是大新闻，不过我能记得，主要是因为这是天灾袭击，帝都给我们和莱安领都发了一笔援助，那批拜森巨牛不就这么来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喝牛奶的……】 　　子爵调侃了一下伊恩，当初固然是普德长老申请，但真的发放资源不还是他再做？ 　　但是很快，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要素：【等等，难不成……你的灵能看见了什么？】 　　子爵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提高音量警告道：【听着，伊恩，别掺合进去！】 　　【既然你已经买到了霞辉草，就快点离开……该死，难不成他还没从那场悲痛中走出来，甚至玩山民的邪术，去尝试召回自己夫人灵魂吗？！】 　　不，不是夫人。 　　此刻，伊恩的心已如水中岩石，直沉海底。 　　——男爵夫人……和孩子都已经死于六年前的那场大风暴？ 　　那他在男爵城堡看见的第四个淡蓝色小孩人影又是什么鬼东西？ 　　而那位告诉自己，小少爷只是身体不好，只能在城堡里面玩的管家又是什么鬼？！ 　　截断通向莱安领的凶暴锐爪虎，金叶镇出现的异常，相邻村镇失踪的孩童…… 　　再加上先知颅骨，三个具备灵能的奇异孩童，男爵古怪的断臂…… 　　以及，那个所谓的‘回声’…… 　　伊恩的智慧足以让他想明白这一切的关键。 　　残响，回声，镜面——既可是永生之法。 　　自然，也可是‘复活’之法！ 　　至于这一切所需的代价，可能会造成的灾祸…… 　　须臾之颅，只要使用不规范，亦或是刻意使用不规范，就会导致使用者逐渐被先知，亦或是说自己预知到的目标同化。 　　因为知晓的信息事无巨细，只要精神稍微不坚定，就会被预知到的信息洪流淹没，失去自我。 　　那么，假如一不小心，使用须臾之颅的灵能者，预知到了某个虫巢呢？ 　　亦或是预知到可能还处于封印中的卡琳之花？ 　　甚至说……将过去时光中，那些陨落的强者召回…… 　　是，须臾之颅的预知是随机的，但也的确有一个倾向性，假如绝对不是自己想要预知到的目标，那么多随机几次，一直随机下去，总是会有能成功的一天。 　　“把那个先知复活了倒也没什么，反正载体也就那样，基本不太可能打得过我。” 　　伊恩眉头紧皱，他心中低语：“但假如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天启级灾难该怎么办？譬如说，这个预知的先知，预知到了一个未来的超级强者，能用第一能级殴打第二能级的那种？” 　　“哦，我也可以啊，那没事了。” 　　这些东西，猜没有用，想没有用，预知也没有用。 　　只有实际去面对，才能知道结果。 　　“我明白了，我不会掺合进去的。” 　　吐出一口气，伊恩平静地说道：“这事情太麻烦了。” 　　他笑着对子爵道：“不用担心，大人，我现在就出发离开莱安领。” 　　【明白就好】 　　格兰特子爵肃然道：【贵族干什么事情，有贵族法庭和巡监骑士来整治，假如再邪恶一点，还有怀光教会和溯冥教团会来惩戒。咱们管好自己就是】 　　【这次做的很好，伊恩，遇到不对的事情，假如有需要就问我，实在不行，你就告诉白雾主教。他对这些邪术邪法了解极深】 　　子爵又嘱咐几句，勉励伊恩后，便结束通讯。 　　而伊恩站在通讯设备前，陷入沉思。 　　“怎么管这个事？” 　　他自言自语，然后微微摇头，换了个说法：“该从哪里入手？” 　　“虽然我进阶了第二能级，但这件事最好不要暴露，十四岁的第二能级，虽然也不是不能解释，但天才过头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如何，伊恩都会去管这件‘闲’事。 　　不谈可能有关于几位孩子和周边村镇的安危。 　　单单莱安男爵可能与‘先知灵能’与‘回声’有关，他就必须要去搞明白背后的脉络。 　　前者或许只是好奇心作祟，后者则是事关重要之事。 　　南岭白之民基本上就是因为回声事件被流放至此，依森嘉德有极大可能就是阿克塞尔未来的回声载体。 　　只要牵扯到这件技术，背后肯定会有巨大的阴谋。 　　虽然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但就算不用先知的预感，仅仅是用脑袋思考，弱智也能得出不能放任的结果。 　　他可不想要无知地被卷入漩涡，即便不得不跃入其中，也得清楚它的模样。 　　“隐藏身份……去探索吧。” 　　“希望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下定决心，如此想着，伊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来到大雨滂沱的街道。 　　因为宵禁，整个莱安城都寂静非常，只有少数藻油灯还在闪烁。 　　黑暗的道路上，两点水色的光晕一闪而过，宛若青色的闪电。 　　轰隆。 　　雷霆伴随着冰冷的潮风卷过大地，从房屋与路口中呼啸而过，苍白的光骤然照亮整个城镇，又迅速消逝，让一切都陷入黑暗。 　　唯有城外霞辉草花海依然闪烁着绚丽的霞光。 　　一个人影抵达此地，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这里。 　　闪电划破暗夜，怀光教会的映光修女手中拿着铲子，颇为惊愕地看向佩戴头盔的年轻骑士。 　　龙人少女此时穿着一身颇为朴实的乡下务农服，乍一看就像是村姑，大概是想要伪装，但只要她的尾巴和角还在就不太可能成功，更不用说以映光修女的长相气质，就算是村姑，也是长得很漂亮，而且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村姑。 　　不过，她握着铲子的姿势相当标准熟练，显然是经常干农活。 　　两人互相对视，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 　　映光修女的龙角是黑色掺杂些许深红，这应当是某种岩龙亦或是火龙的特征，她双眸微微眯起，正在打量着眼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骑士。 　　很快，她就露出了然之色。 　　“给，铲子。” 　　她抬起手，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把折叠铲，递给伊恩。 　　少女模样的龙人声音清朗，尾音隐隐带着河中鹅卵石碰撞般的脆响，这种奇异的腔调证明其老家应该在峻岭堡亦或是甘特瑞格姆周边，只有矮人比较多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发音习惯。 　　伊恩接过铲子，他察觉，这位女士除却背上的包裹外，还带了三把铲子作为备用，腰间甚至挂着用来刺穿岩石，松软土壤的金属震棍，可谓是准备齐全。 　　“谢谢。” 　　试了试手感，伊恩点头道谢。 　　于是两人开始挖起地来。 　　两位升华者挖地，根本不用多少时间就挖了十几米深，周围的雨水汇聚过来，被伊恩操控挡住，而映光修女位于坑底，发出‘果然如此’的声音：“找到了。” 　　她一跃而起，只是一跳就从坑底回到地面，手中抱着一具血肉都被剃掉，骨头上都能看出切割痕迹的成人骸骨。 　　“地下还有，这片区域都是莱安男爵埋藏尸体的隐匿点。” 　　检查完尸骨的情况后，映光修女看向似乎陷入沉思的伊恩，她流畅地开口道：“这位骑士，虽然不知你的目的，但莱安男爵与的确与山民使用尸体培育灵能植物的邪恶祭祀有关。” 　　“你可以继续协助我调查此事，也可以尽快离开，前往瑙曼城汇报本地总督。” 　　“我必须警告你，此事异常危险，我亦不会轻举妄动，而是收集更多信息后，汇报南岭大圣堂。” 　　这是非常公式化的套词，然后龙人少女向伊恩伸出手，露出一个干练的微笑：“感谢你的协助。请问你是如何发现莱安男爵的异常的？” 　　“稍微有点说来话长。” 　　伊恩领会了修女的意思，他没有误会，与对方握手，而是将铲子还给对方：“我觉得，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 ###第381章 怀光圣职者？怀光调查员！ 　　说实话，伊恩很难说明他其实不是来挖尸体的——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尸体，他只是过来寻找‘莱安男爵提前收割霞辉草’这件事的线索。 　　二年霞辉草虽然积蓄了养分，但是等到秋末收割药效才最大，现在仅仅是夏初，莱安男爵提前收割绝对有其理由。 　　现在看来，这些尸体或许也就是理由之一。 　　它们以某种方法催生了霞辉草的成长，令他能提早收割足够药效的灵能植物。 　　和伊恩不同，映光修女调查的是另一个方向，她并不是灵能者，看不见那些对于伊恩来说显而易见的线索，但也找到了相当关键的一些证据。 　　所以，交换情报，是对双方来说都有益的一个选择。 　　“好。” 　　接回铲子，修女认真地将其挂在自己腰后，爽快答应了这请求。 　　两人交换了情报。 　　映光是怀光教会的正式圣职者，她是为了最近三年内，发生在玛瑙石平原周边的异常失踪案而来。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毕竟出门在外，一不小心失踪乃是常态，能找到尸骨才是咄咄怪事。 　　泰拉生态圈中，能把骨头都消化地干干净净的生物实在是不少。 　　所以在这片大地上，失踪并不是单纯的失踪，还有‘尸骨无存’的潜在含义。 　　怀光教会平时并不关注这些小事。 　　毕竟，假如就连魔兽袭人都归他们管，那本地贵族和治安大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更何况这种事情哪里管得来，让怀光教会建国都管不来。 　　话虽如此，但最近的情况愈发频繁严重，从一年前开始，甚至有过一整个小商团还未经过靛山峡口就彻底消失的怪异现象出现，而那支商团恰好就是一位虔诚的怀光信徒所组织。 　　信徒相关投诉和请求过多，导致他们也得出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进经过。 　　数个月的追踪调查后，受任调查此事的映光将失踪源点锁定在莱安领境内。 　　而她也发现，原本存在于莱安领内部的一个西境平原难民聚集地已经彻底消失，空荡荡的营地中没有半点人影，腐朽破败了起码一年以上的时间。 　　这很不正常。 　　西境平原因为和飞焰地对峙，大量修筑堡垒和军事要塞，还有各式各样的酷厉法律的关系，源源不断地有难民涌入南岭。 　　即便这些失去家园的难民很快就会被南岭严酷的环境杀死，可每季都会有新的难民，亦或是渴望找到新家乡的普通人涌来。 　　毕竟，苛政猛于虎啊。 　　映光修女认为，这件事可能与另一件‘南岭邪教’相关的事件有关，所以便来到此地，光明正大地与有着山民背景的莱安男爵交涉，想要从对方的言谈举止看出点端倪。 　　结果莱安男爵不露半点破绽，她掌握不了证据，只能回城内教堂。 　　在与本地人员协商后，通过治病疗诊的方法套话，最终从一位花海种植夫的口中得到了线索，知晓最近去年秋末，子爵在收割霞辉草后，将种植区大整理过一次，让花海更加茂盛。 　　所以她就来挖地了。 　　很正规的调查流程。 　　伊恩微微点头，映光修女显然是科班出身，一路调查过来步步都有线索，和自己这种凭借灵能和先知直接开透视的人大不相同。 　　而他也将自己在城堡中的所见所闻，莱安男爵夫人与孩子的消息，以及有关于霞辉草监守自盗相关的消息都告知给映光修女。 　　当然，去除掉先知相关的信息。 　　“……城中得到的消息，都证明男爵的确有一个孩子，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出城堡而已。” 　　有些惊讶地睁大红眸，女修士陷入沉思。 　　她思索着伊恩情报中的信息，然后微微点头：“对不起，六年前我还在圣山周边的乡村务农，所以不太清楚你们南方人的新闻。” 　　“但假如南男爵的孩子六年前就已经死去，而你感知到城堡内有四个孩子，却只见到了三个……我是否可以猜测，男爵使用了某种方法，混淆了莱安领内所有人的认知？” 　　务农？真村姑啊，难怪这么会用农具……我还以为你是考古队出身。 　　心中称奇，伊恩抬起头，他看向不断落下的暴雨和阴云，然后看向远方山崖之上，一片漆黑的莱安城堡。 　　他缓缓道：“这是贵族圈的私密消息，也就在南岭内部传播，你就算是南方人也不太可能知道。” 　　“至于方法……” 　　沉吟了一会，伊恩继续道：“的确很有可能，毕竟他是领主，总是有办法。普通人也不会太关心，亦或是，不敢关心这些八卦。” 　　“只要农忙季节一来，什么遐思遐想都会烟消云散。” 　　——最重要的是，男爵身边还有三个灵能小孩。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就有那种改写记忆的灵能？倒不如说肯定有，那位老管家毫无迟疑的言语就连伊恩都看不出他在撒谎，这显然是发自内心地深信一个谎言了。 　　就连一同生活的老管家都能骗过，更何况普通人？ 　　“那我们汇总一下如今的情况。” 　　映光修女非常干练，她从身后的包裹中掏出小板，紧接着用防水的笔做起笔记。 　　这举动令伊恩不由得侧目，心中吐槽‘怀光教会的执行者难不成都兼职调查员吗？’。 　　她总结道：“男爵家中有三个肢体与思维残缺的孩子，还有一个‘理应死掉但在灵能中却能感应到的亲子’。” 　　“莱安领周边频繁出现失踪案件，受害者的尸骨有一部分出现在莱安花海下方，莱安城内绝大部分居民对男爵一家的情况出现记忆失常，最近周边城镇也出现了孩童失踪的情况。” 　　“男爵本人有山民的血脉，其夫人亦是山民中尊贵的一支，他们可能的确掌握有和山民原始祭祀，乃至于异教祭祀有关的升华技艺。” 　　“他的手中有古怪的，有关于山民灵能传承的宝物……等等，他难道想要复活他的孩子？” 　　总结到这里，映光神情一怔：“但这只会缔造出一种凶恶的怪物……一种不灭的怨灵……” 　　“这下麻烦了……” 　　眉头微颦，她下意识地磨了磨牙：“事态严重，我认为应该先申请圣堂援助。” 　　这是很正常的推测，和格兰特子爵一样，只是对象不同。 　　“我也觉得应该先举报给怀光教会，但说实话，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但伊恩却开口，有些遗憾道：“男爵的计划持续了数年时间，但最近这三个月才让你们发现，又恰好是在前段时间提前收割了大量霞辉草，也就是灵能滋补提取液的原材料……计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他眯起眼睛，水色的光晕流转，凝视着远方的城堡：“虽然我的灵能看不见那么远的方向，但是我的源质感知告诉我，男爵城堡里面已经没有人。” 　　“他已经出发。” ###第382章 没有脸的孩子 　　莱安领的街道修筑的很整齐，但因为居于密林深处，一些不常用的道路难免会有着些许苔藓地衣遮盖。 　　平日还好，如今大雨滂沱之时就变得意外湿滑难行。 　　不过这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两位升华者行走在通向断崖顶端城堡的道路上，漆黑的古堡被雨幕遮掩，没有丝毫灯光的建筑屹立于狂风中，寂静地宛若死亡。 　　很快，伊恩与映光修女便来到莱安城堡的底部。 　　哗啦啦…… 　　雨水顺着城堡表层的沟渠与纹路落下，击打在已经有着深深凹陷的岩石地面，漆黑的塔楼仿佛已经融入如今的夜色。 　　“还是很难想象，男爵的行动居然如此果决。” 　　白发的龙人少女仰视这座城堡，它是帝国军方为了隔断莱安湖与山民定居地间唯一的一条山路而修筑，镇守在玛瑙石平原的边缘。 　　两百年过去，昔日为了战争而造的坚固要塞也变成了男爵一家的居所。 　　但现在，这个家中却没有半个‘主人’。 　　男爵与他的‘四个’孩子都离开了此地，伊恩的双眸中已经无法看见他们的紫蓝光雾。 　　“所以我们得去尽快寻找线索，找到他们如今的踪迹。” 　　伊恩也没想到，中午还在接见自己和映光修女的男爵，晚上就已经消失不见。 　　对方肯定也是从怀光教会的行动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才决定加速行动的。 　　不，不仅仅如此。 　　他原本距离行动就已经只差出发，之所有没有行动，仅仅是因为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我们就是决心。” 　　伊恩轻声自语，引得映光疑惑地侧头，他摇头回应：“别担心，周围没守卫，城卫军领队应该是去巡逻了——看来男爵真的早就做好准备，就连自己人都被支开。” 　　换而言之，他要做的事情，恐怕自己人都不会支持。 　　这是好消息，最起码对方不至于叫上整个城卫队配合围攻，那样自己还好，映光修女可就未必能撑得住。 　　——速度也太快了。 　　少年其实有些懊恼，他也是从男爵的行动中感知到了一阵怪异的违和感，再加上先知预知的能力被须臾之颅遮蔽，所以选择了最稳妥的行动方案，也就是成为第二能级再出发调查。 　　没想到，男爵的行动如此果决。 　　但他也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的选择，进阶第二能级，保证自己安全，才能去更好的调查真相。 　　城堡大门紧紧封闭，即便是军用攻城锤面对这扇外层浇铁的城塞级大门也会受挫。 　　但它这一次，面对的是两位升华者。 　　所以他们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进去了。 　　撞门？ 　　呃，动静显然太大了。 　　男爵人是走了，城内还有不少升华者呢。虽然映光修女笃定男爵已经违背帝国法律，甚至呼叫了瑙曼城的第二能级圣堂执行者援军，但援军抵达起码还得等明天上午，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真的撞门，搞的莱安城里面的守军听见了，虽然肯定拦不住两人，但也没必要弄得那么麻烦。 　　反正对于升华者来说，十几二十米不过是轻轻一跃的距离。 　　某种意义上，这比把门给一脚踹开更加侮辱一扇门存在的意义。 　　啪。 　　玻璃窗被卸下，两人抵达夜间无光的城堡内部。 　　白昼还算是有点温馨气氛的古堡如今只剩下阴森闷郁，潮湿的雨气涌进来，迅速在走廊上形成一道白雾。 　　映光抬起手，一团灰白色的火焰从掌心燃起，照亮了周围的情景。 　　“接下来我们去男爵书房？亦或是他的卧室？” 　　修女环视走廊，她的火光非常清晰，就连墙壁上的纹路都能看清，一些顶端的挂饰影子被拖长，朝着不远处的骤然尽头投去，沉入黑暗里。 　　“我们……等等，城堡里面还有活人？” 　　伊恩本想说先去炼金实验室看看，那里肯定会有莱安男爵留下的线索，而他早就通过银色芯片扫描到了对方留在实验室上的指纹，他能轻松打开那扇指纹铭文门。 　　但此刻，少年却眉头紧皱，他的目光转到了城堡地下：“那里有个人还活着——气息微弱，但还算是稳定。” 　　“我们得去看看情况。” 　　“你来带路。” 　　映光选择听灵能者的。 　　通向城堡地下室的路并不难找，两人来到一楼后很快就在厨房旁找到了一条向下的螺旋走廊，伊恩双眸中的灵能光晕从观测口中溢出，令一道一字型的青光扫视着周围的细节。 　　莱安城堡的地下室层高非常高，是一个大型仓库的结构，或者说它当年就是一个大型仓库，一盏没有打开的水晶灯悬挂在地下仓库的顶部中央，而地面由坚固的锖钢石砖铸就，上面有用银线填充的铭文结构，效果是‘干燥’与‘坚固’。 　　地下室里面有不少东西——木桶，甁罐以及各式各样的箱子，但是大多都破损空旷，它们都是最近被破坏的，里面的东西被匆忙取出，然后在中央组装，最终并被抬走。 　　映光抬起手，她的灰火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一种奇特的辐射现象，在灰火光芒照射下，不少甁罐箱子以及角落中的虫子都被驱逐出来，发出细微的悉悉索索爬行声。 　　而就在一堆散乱的箱子甁罐中，两人都颇为熟悉的秃头管事倒在那里，人事不省。 　　“是摩达管事，男爵城堡的事务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修女显然还记得这位管事的名字。 　　“也是他告诉我，子爵的孩子还活着，甚至经常玩玩具。”伊恩微微点头。 　　眯起眼睛，映光修女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救治对方，而是谨慎地从身后抽出一把折叠铲……不，是折叠法杖。 　　这是一把颇为奇特的权杖，其把柄部分是可以折叠的简单结构，顶端是由四条银色金属螺旋构成的锋锐枪头，而尖端的顶部镶嵌有一颗火红色的宝石作为‘枪尖’……毫无疑问，这是一柄可以近身使用的法杖。 　　随着源质催动，红宝石的顶端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扫过摩达管事全身，以及周边的甁罐。 　　“无毒，无陷阱，管事身上也没有异常的生物炸弹，人还活着，只是普通地因为惊吓被吓晕了。” 　　映光修女的语气沉稳，而伊恩从对方的举动中看出她身经百战。 　　——这么谨慎小心，肯定吃过很多亏吧？ 　　走过去，将摩达管事搀扶至一旁，映光本想要施展自己的升华技艺让对方苏醒，而伊恩微微摇头，从腰间的腰包中掏出一个小嗅瓶，将其在摩达管事鼻子下扫过。 　　登时，凝神草堪称酷寒的清凉味道就令对方惊醒。 　　“啊！！！” 　　一苏醒，这位年过中年的老管事便发出一声惊恐无比的尖叫，显然在昏迷中，他仍然沉浸在昏迷前见到的那一幕中：“怪物，怪物！！！” 　　他本还想要继续发声，但伊恩用带着金属手甲的手按住了他的两颊。 　　冰冷的触感，不可回绝的力道，以及那一对漠然的青色眸光，令摩达管事在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比划着表示自己不会再叫。 　　“三个问题。” 　　伊恩放下手，直接了当道：“第一个，你为什么昏倒在这里。” 　　“第二个，莱安男爵去了哪里。” 　　“第三个，你口中的怪物是怎么回事。” 　　伊恩的言语慢条斯理，清晰无比，摩达管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环视周围，注意到自己手脚俱全，只是位于地下室中，而眼前除却那位年轻的白之民骑士外，还有怀光教会的映光修女。 　　——安全了。 　　如此想到，他登时长吁一口气，然后有些结巴地说道：“先生，我，我只是想要为老爷和少爷小姐们，送一杯上下午茶而已……但花茶恰好用完了，我便来地下室取一份。” 　　“但谁知道，地下室居然空空荡荡的，原本满满当当的柜子和隔间全都不见了，好几大箱霞辉草溶液半成品和一个看上去就像是玻璃浴缸般的炼金仪器摆在中央。” 　　“我还在想，这才几天啊，怎么地下室就变成这模样，本来打算骂骂那些下人究竟怎么整理储存室的，但是我立刻想到这肯定是老爷的指令，不然的话没人敢这么做。” 　　“而就在我打算向老爷询问一下地下室接下来的整理事宜时，我却从灯光的照射下发现，我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和灯光完全不同颜色的光源……” 　　“那时我没多想，便直接回头。” 　　说到这里，摩达管事露出极其后怕的表情，他咽了口口水，战栗着说道：“然后，我就看见，一个蓝色的幽影，正在向我伸手……” 　　“一个没有脸的孩子！” ###第383章 交错的记忆 　　摩达管事说这句话时，表情十分惊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但无论是伊恩还是映光，都显得兴致缺缺，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就这？隔壁会说话的森林不比你这幽魂可怕一万倍。 　　“那个孩子是男是女？是漂浮在半空还是你低头才看见？是真的没有脸还是光线原因看的很模糊？” 　　伊恩详细地询问着：“你又是怎么晕倒的？” 　　由于伊恩的询问太过专业，导致显得缺乏感情和同理心，摩达管事有着些皱纹的脸都因此而惊讶地舒展了一瞬——但后续又更加皱起。 　　“是，是一个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模样，我看不清楚。” 　　因为年轻骑士的循循诱导，管事也暂时摆脱了恐惧，他皱眉回应道：“是飘在半空，身躯半透明……他是真的没有脸，脸庞上一片光滑，但是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我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令我恐惧的事物。” 　　“死去的父母，我夭折的第二个孩子，我曾经不敢去追求的少女……很多很多很多遗憾，许多许多不舍……在一瞬间，我就被痛苦和不甘，自责与彷徨冲溃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说着，管事原本有些平静下来的表情再一次地陷入崩溃，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我的一生有什么意义？我从未追求过我心中的美好……”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死去，我为什么不向老爷借钱请怀光教会的圣职者来救我的孩子？老爷不会拒绝我的，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摩达管事跪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一种肉眼可见的痛苦正在侵袭他的心灵。 　　直到一只纤细白皙，指尖有些尖锐的手伸出，按在管事的头顶。 　　银白色的光晕闪耀，令他暂时神情迷茫，呼吸平缓起来。 　　“绝望灵气。” 　　映光修女维持着‘安神术’，一种神经镇定技艺，她侧头对伊恩道：“他应该是真的遇到了一个相当强大的灵体，而且还是危险性极大的怨灵——他与怨灵的痛苦共感了，我认为他与男爵同样失去了孩子有所关联，一般人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那或许就是我看见的第四个蓝色雾气的实体，子爵的‘亲子’。” 　　伊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映光修女将神情和缓下来的摩达管事放在一旁的干草垫中：“六年前大风暴导致的山崩，令男爵夫人与其孩子死亡，而那时男爵的孩子也就一两岁。” 　　“假如他还活着，的确是七八岁的模样。” 　　——也就和男爵的其他三位养子养女一个年龄。 　　而且，一两岁就有‘灵体’？ 　　难不成，这位男爵的亲子是一位天生灵能的‘天选者’？ 　　“还有问题需要问他。” 　　收回思绪，伊恩蹲下身，他从腰间抽出一瓶体力药剂，然后灌入目光茫然的摩达管事口中：“喝完了？喝完了回答我的问题——男爵的其他养子养女是什么时候收养的。” 　　“咳咳……等等，你们怎么会在城堡？！” 　　灌下体力药水，又被安神术舒缓被绝望灵气影响的神经，摩达管事此刻算是真正清醒过来了。 　　这位有些秃顶的中年管事目露震撼地看向两位‘入侵者’：“你们这是非法入侵，即便是怀光教会也不能侵入一位贵族的私宅！” 　　一开始，他的语气还气势十足，但是在伊恩与映光修女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他的声音小了起来。 　　最后，摩达管事垂下头，有些丧气地回答道：“好吧，我其实也感觉到老爷的不对劲了，我想想……” 　　他陷入思索，搜肠刮肚般从自己的脑海中遴选出有价值的情报：“最早是末秋少爷，是老爷四年前从西境平原难民营那边救出来的，三四岁大的孩子就没了父母和手脚，我头一次见到老爷那么生气……” 　　“然后是伊拉少爷与琳达小姐，他们……呃？他们……他们……” 　　“不对，最早是伊拉少爷！但是，是谁？谁才是第一个来到城堡的？等等，我的记忆……”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说到这里，摩达管事就卡壳了，这位老管家的目光逐渐再一次变得慌乱：“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还记得我特意为了少爷和小姐们准备了一场欢迎的糖果宴，我还记得我煮糖做糖人的一幕，但是那是什么时候……” 　　“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显。” 　　映光修女眯起眼睛，她笃定道：“他的记忆被删改了，怨灵做不到，应该是能操控记忆的灵能者做的。” 　　“两年前就有一位灵能者杀死并取代了一户富商的身份，无论是富商的情妇还是他家的下仆，甚至街坊都毫无察觉，直到一位路过的灵能者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两个事件很相似。” 　　“看得出来。”伊恩双目中闪动着水色的灵能光辉，近距离观察能看见，摩达管事的大脑部位有着些许蓝色的灵能印记。 　　他没有死，只是因为对方刻意留了他一命，但他的记忆结构已经被破坏了相当一部分。 　　看来，就是这个灵能者为莱安男爵修改了有关于其亲子死亡的记忆。 　　“你应该是被你的老爷和少爷留了一命。” 　　站立起身，伊恩仰起头，注视着这座古老的城堡：“他们不愿意杀你，所以只是把你放在地下室。” 　　低下头，他看向已经萎靡的摩达管事，平静道：“你不是蠢人，摩达管事，你肯定知道男爵如今做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而我与映光修女就是来为他擦屁股，阻止他继续错下去的。” 　　摩达管事垂着头，他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手。 　　老管家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他喃喃自语：“我跟了老爷四十多年了，他小时候调皮犯错，还是我为他顶替……老爷，他从小就很乖，是个好领主，怎么会……” 　　“老爷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很好，你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错误。”而伊恩用轻柔地语气道，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地蛊惑：“现在，仔细回忆——有关于男爵夫人和男爵亲子，也就是你那位‘小少爷’的真实情况。” 　　“回忆结束后，你可以选择配合我们，也可以选择不配合。” 　　“夫人和小少爷……” 　　顺着伊恩的语气，摩达管事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和不解，显然不知道这样显而易见的地问题有什么可问的。 　　但是很快，他就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对！怎么会？！” 　　“夫人和小少爷不是都已经死了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记忆中却还有小少爷……” 　　就像是一道雷霆劈落，链接了天与地，两种记忆缠绕在一起。 　　老管事还记得自己引导小少爷一点一点学会走路，抱着小少爷去游览莱安花海的美景。 　　他还记得小少爷因为在湖畔跑的太快摔了一跤，吓得自己跑出了人生最快的速度，就连莱安男爵都哈哈大笑，说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没有自己那么着急——小少爷可是有血脉的贵族子嗣，摔一跤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事？ 　　但他就是担心，这又怎么能用理智思考呢？ 　　一道苍白的闪电划破黑暗的天际，隆隆的雷声炸响，即便是地下室中也能隐约听见。 　　一切正如六年前的那场大风暴。 　　已经步入老年的男人脑海中开始闪烁一连串的光影。 　　——大雨。风暴。崩塌的山体。一次震撼全领的地震。 　　——狂吼着飞出城堡的男爵。绝望地跪在地上哭泣的老爷。一个自己看着长大，曾经因为大老爷的责骂，而躲在他的房间哭泣的男孩。 　　一个与同样流下泪水的他互相拥抱，正如四十年前那样脆弱的孩子。 　　【死了，摩达……都死了……都死了，我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 　　“不，老爷！这不是你的错，你还活着，就总还有可能……不要放弃！” 　　【……】 　　【对。】 　　【你说的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还不能放弃。】 　　在这一瞬间，老管事仿佛被激活关键的要素，他抬起头，目光明亮地就连伊恩与映光都感觉异常：“是，我记起来了……” 　　摩达管事记起来了，两种不同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重叠，交错，最终融为一体，呈现出最真实的模样。 　　他并没有抱过小少爷，只是一个幽蓝色的灵体环绕他行走过花海。 　　没有人在湖畔摔跤，只是一团迷雾在夕阳下旋转。 　　没有孩子吃过他精心烹调的美食，没有孩子为他亲手制作的糖人欢笑，那摆在座椅家具旁边的小木马和木剑也从未有人骑过挥舞过，他也不曾扮演过恶龙与敌人的将军，‘啊’地一声被小小的骑士击败躺在地上。 　　所有记忆都是假的。 　　木马和木剑只是孤零零地摆在那里，而自己与男爵，那时都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这些早就准备好，但却从未有人使用过的玩具。 　　从早晨到傍晚，从深夜至黎明。 　　只有一个孤单的灵体徘徊在这座城堡。 　　迷蒙的雾气，幽蓝色的灵体，逐渐凝实起来的，年幼孩子的人形。 　　因为其他人的记忆，因为其他人的认知，而逐渐凝聚出形体的魂魄。 　　只是，仍然没有脸…… 　　它仍然是一个没有面孔，令人感觉不安和恐惧的怨灵。 　　但…… 　　摩达管事却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 　　在自己回头时，那个灵体之所以向自己伸手，并不是为了伤害他。 　　它只是想要伸手，摸一摸这位伴随它一同长大的老人…… 　　它只是想要…… 　　拥抱他。 　　“那就是小少爷……” ###第384章 罪恶的眼 　　摩达管事居然凭借自己的力量挣脱灵能洗脑的影响，令伊恩和映光修女都相当惊讶。 　　他原本只想问出一点情报，然后让对方带路而已，却未曾想这位平日负责莱安城堡上下一应事务的老管事有如此强韧的精神力，能从不知名灵能者构筑的虚假宫殿中逃出。 　　“……的确，小少爷早就死了，最近这些年，陪伴在我身旁的只是一个怨魂……” 　　摸着身后的柱子起身，老管事倚靠在石柱上，深深地呼吸。 　　他灰褐色的眸子中满是茫然和不解，但他仍然缓缓道：“我都想起来……但，但我的确不知道老爷究竟做了什么。” 　　“最近这几年，一直都是老爷自己负责少爷小姐们的饮食，我只是偶尔做几次餐宴，端点零食和下午茶过去而已……” 　　“只是，我很清楚，老爷最近这段时间的确非常古怪，小少爷和小姐们……也都不是正常的孩子……” 　　“辛苦你了，和怨灵在一起生活，即便对方没有刻意影响，对你的健康也有一定损害。” 　　伊恩点头，他转过身，朝着城堡一楼走去：“我们是来调查莱安男爵有关于邪教，杀人血祭以及各种邪法恶法一事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背叛你的老爷，也不奢求你的合作。” 　　“但我觉得，你应当和我们一同看看你的老爷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话至此处，他转过头，看向仍然站在原地的摩达管事，耐心地邀请：“跟着我们来吧。” 　　“最起码，告诉我们，几位少爷小姐的房间分别在哪里。” 　　“……好的。” 　　原本自信爽朗的中年人如今尽显老态，甚至就连皱纹都肉眼可见地变多不少。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跟在伊恩与映光的身后，口中仍在喃喃自语：“老爷……老爷……你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难道说是我，是我犯的错，是我让你不要放弃……” 　　虽然有些因为自责而步入另一个极端，但摩达管事很快就带着伊恩等人来到第一个房间。 　　位于二楼走廊尽头处的白色门扉。 　　白色的房门上有一个小男孩歪歪斜斜为自己画的画像，浅棕色的头发，红色的独眼，男孩咧嘴笑着，上面还有一个和画工颇为不符的，认真地写得很整齐的名字。 　　【伊拉的房间】 　　走到门口时，原本带路的摩达管事突然止步，他身躯颤抖了一瞬，令映光修女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只是……” 　　苦笑着拒绝了伊恩‘要不要来点安神剂？’的建议，老管事摇摇头：“我只是脑海中又浮现出两套记忆……让我感觉到恐惧的记忆……” 　　如此说着，他鼓起勇气，咬牙，想要打开门。 　　但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咦？”老管事有些惊讶，他想要从怀中拿出钥匙，但映光修女摇摇头：“这是被人用土系源质将门和房间融合在一起了。” 　　她走上前，从身后的包裹抽出一把折叠撬棍，令伊恩为之侧目，心中不禁感慨‘这准备可真充分’。 　　映光将撬棍插入门缝中，然后运转源质，一股内敛的热流带着汹涌的火系能量冲破了那层阻拦，进而撬开这扇纹丝不动的大门。 　　大门打开，一股不像是孩童房间该有的，淡淡的腐朽味道传来。 　　那是生命消逝的味道。 　　映光修女抬起手，灰色的辐射光照亮了周边，摩达管事弯下腰，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吐出来，而伊恩走上前，青色的双眸扫视房间内外。 　　即便是见多识广，没少杀过人的他也不禁微微动容。 　　举目所见，皆为骸骨。 　　白色为基底的房间中，地板上满是一根根被打磨过的人骨，被孩子简单摆放成鹿角鹿首般的模样。 　　伊恩眯起眼睛，他沉默地抬起头，看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张张处理过的人皮，这些人皮上都绘画着一种动物的形象，画技相较于之前挂在门上‘歪歪斜斜的人类图画’简直是天壤之别，用血色墨水绘制而出的动物面孔简直是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也有许多人骨雕琢成的猪、牛、羊以及各种动物头颅形状的骨雕，手艺非常好，但也有些许稚嫩的地方。 　　地板上还放有餐盘。 　　【无能级·腌制处理·普通·不建议食用】 　　【根据火种文明保护协议，除非最为危急的关头，不建议食用智慧生物……】 　　还有许多细节，昭告着此处满溢而出的残酷。 　　伊恩闭上眼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需要再看了。 　　看来，自己来到莱安城堡时，看见伊拉似乎正在玩耍，吃着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吃的，玩的，就是这些东西吧。 　　灰色光焰照耀下的房间十分阴森，滴落的血肉碎屑，扭曲的皮画，堆积在整个地面的骸骨，还有环绕整个房间的，精致但却诡异的人骨动物头颅，仿佛在凝视着位于房间中的所有人。 　　身经百战，见过许多邪教祭祀场景的映光修女也眉头皱起，龙角更是亮起了红色的光。 　　这次的场景不血腥，但因为是一个孩子的所作所为，令她颇为不适。 　　“这是何等邪祀……”映光握紧手中法杖：“居然能将一个孩子扭曲至这等境地？” 　　“应该不是邪教的错，至少这个孩子不是。” 　　但伊恩却冷静地仿佛无血无泪，他观察结束后，直接转过头，平静地询问摩达管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男爵这些养子养女的来历？” 　　一直都在压制自己呕吐欲望的老管事，最终还是服用了一份伊恩提供的安神剂。 　　他离开房间，在走廊上有些疲惫地面对伊恩与映光修女。 　　“我，我的记忆中，伊拉少爷的确喜欢玩积木，不怎么爱吃蔬菜，喜欢吃肉……但……我的记忆是被扭曲的，我明明知道真相，但是一直都恍若不觉……” 　　假如是普通人，肯定会觉得这个老管事是在为自己脱罪。 　　但在场的两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实话实说，而且是发自内心地感觉到悲痛：“伊拉少爷，是四年前，老爷从一家遭受野兽袭击意外身亡的富户家中买下的孩子……” 　　“但实际上……这是假的……” 　　隐藏在帷幕与虚假记忆背后的真相被叙述而出，伊恩的双眸中闪动着水色的光。 　　在老管事叙述之时，他的灵能被动居然也随之开启，倒映着过去的种种幻象。 　　一切的最初，都是一场悲剧。 　　伊拉原本的名字，已经不得而知，他是一个被人贩子从贫困家庭中买走的孩子，因为长得与一家富户中逝去孩子很像，所以被买回来抚养，也继承了那个早逝孩童的姓名。 　　最开始的生活，算是不错。但随着时间推移，事情就越来越糟糕。 　　那家富户家中死去的孩子是一对纯粹的红色眸子，而伊拉却是一红一绿的异色瞳。 　　这对于其他被卖掉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加分项，在人贩子那里能卖的更贵一点。 　　但对于买他来充当自己孩子代替品的富户那里，却是一个大大的瑕疵。 　　每次看见那张和自己孩子极其相似的面孔，那一双完全不一样的双眸，本以为自己会善待这个孩子的富户，总是忍不住呵斥打骂他。 　　甚至……因为这种异质感，产生一种可悲的嫉妒。 　　一开始只是抚摸眼睛，冰冷的目光中蕴含的深意令孩子完全无法理解；而之后强制塞给伊拉的许多玩具和纸笔，更是令伊拉不知所措。 　　——因为伊拉喜欢读书和画画，所以你也应该会。 　　——因为伊拉想要成为学者，所以你也应该成为学者。 　　——因为伊拉不喜欢小动物，所以你也不能去接近。 　　——因为伊拉喜欢安静，所以你也不能乱动。 　　只要做的不好，模仿的不好，就会被打，被骂，被责罚。 　　男孩原本活泼开朗，喜欢聆听鸟鸣兽语的本性被强制扭曲。 　　巴掌，拳头，树枝，皮鞭——因为泰拉人身体坚韧，即便是孩子的承受力也不低，所以反而可以发泄许多暴虐的情绪与欲望。 　　甚至，就连一直偶尔和男孩隔着篱笆对视的松鼠，也被这家富户给抓住摔死，摔死在他面前。 　　【你到底在干什么？！伊拉绝对不会这么做，和这些肮脏的畜生玩！】 　　倘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富户夫妇虽因为然爱子逝去而有些精神失常，但他们提供的生活条件是伊拉原本的父母不可能提供的，虽然条件很多，虽然规矩苛刻，但对于贫民的孩子而言，这样的生活，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被打而已，被虐待而已，被要求成为另外一种人而已。 　　在这片大地上，又算得了这什么呢？ 　　替代品就该有替代品的自觉。 　　直到有一天，熟睡中的伊拉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发出凄厉哀嚎，惨叫着醒来的孩子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他才惊恐地察觉，自己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而他的‘父亲’正一脸扭曲地站在床前，男人手中握着男孩翠绿瞳孔的眼球。 　　然后一把捏碎。 　　——只要你没有这只眼睛，只要你没有…… 　　——只要我没有这只眼睛，只要我没有…… 　　或许，就能生活下去。 ###第385章 绝望的肉 　　被挖去眼睛，伊拉的生活居然陷入了短暂的平稳，看不见那只眼睛的富户消停了几个月。 　　但随后，没有眼睛这件事，又成为了他们不满的源头。 　　接下来，又是仿佛没有尽头的毒打与虐待。 　　“你根本就是不是我们的孩子，不要装成那么开心的模样！” 　　“该死的小鬼，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为什么是我的孩子死掉……” 　　嫉妒，疯狂，悲痛，哀伤，所有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最终酿造成了最为漆黑的毒水。 　　或许在伊拉疯掉前，他的养父母早就已经疯了。 　　直到最后，又是一次睡梦中。 　　感觉到喘不过气来的伊拉，看见自己的‘母亲’一脸狰狞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他无法呼吸，脸涨的通红，脖子仿佛要断掉，极度的茫然和生死间的恐惧，令伊拉陷入最彻底的绝望。 　　被亲生父母抛弃卖掉，被收养父母虐待残害，早熟且聪慧，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男孩，发出了源自于心魂中的泣问。 　　“——在你们眼里，我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才好？！” 　　【假如我没有这只眼睛就好了】 　　【假如我就是伊拉就好了】 　　【假如他们不记得伊拉的一切就好了】 　　【人的世界好可怕……】 　　【假如……】 　　【假如，我能忘记这一切就好了……】 　　当得到提示的莱安男爵，来到位于村镇一隅的富户家中时，这座大庭院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 　　原本幽静的小院满是下人的尸体，但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全部都扭曲无比，像是他们正在模仿某种动物。 　　而在诸多尸体中，一个孩子呆呆地坐在一对男女的簇拥间，口中咀嚼着绝望的肉。 　　“你在吃什么？” 　　“疯牛肉。” 　　…… 　　“摩达伯伯，我觉得这个人很像是猪诶。” 　　“咦，伊拉少爷，这种话不礼貌，可不能乱讲……不过为什么说他像是猪？他长的并不胖。” 　　“我能看得见，他好吃懒做，吃完就睡，而且脑袋里面都装着各种很肮脏的想法——这不就是猪嘛。” 　　“哈哈，那这位呢？” 　　“这位叔叔是熊！虽然看上去很温和，但一旦被激怒就很凶爆，会殴打家里的人，还喜欢吃甜的！” 　　“的确，布雷的确脾气不好……这头鹿的话？” 　　“这头鹿很像是马呢！它特别喜欢奔跑竞速，就是一匹马！” 　　“哈哈哈，这怎么看出来的？那我呢？” 　　“摩达伯伯……虽然也有点坏和小贪心，但对我和爸爸都很好，是人哦。” 　　…… 　　眼中的灵能光芒收敛，伊恩结束了这一次对‘过去’的探查。 　　此刻，他察觉，自己这个在南海大遗迹群中进化出的预知视界新功能，或许需要在一个有着大量‘情绪’堆积的地方才能使用。 　　除此之外，听从某个人的讲述，也能顺着这个讲述，窥探到其背后的一些信息。 　　此时此刻，摩达还在讲述有关于伊拉的事情。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在他的视角中，伊拉就是一个被莱安男爵带回家中，曾经受到过恶意虐待的小孩子罢了。 　　最初被带回城堡中的孩子，小小的身上满是伤痕，明明看上去都快要死了，却仍然对周边的大人们露出有些讨好地微笑。 　　而等到伊拉的伤口都治好后，他便恢复了自己的本性——这是一个活泼爱动，而且在艺术创作上非常有天赋的孩子。 　　他绘画的动物活灵活现，但是画的人却非常扭曲歪斜，看不出半点人的模样。 　　只是…… 　　“我没有想过，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居然都是真的……他能修改我和其他人的记忆，让人觉得自己是猪，让人肉和人骨看上去像是积木和玩具，也能让我觉得小少爷的怨灵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讲出这些事实本身，对于老管事的精神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摧残。 　　精神系灵能者对于一般的升华者和灵能者来说，都不太有效，升华者体内强大的源质反应能轻易阻挡他人的精神影响，但精神系灵能者对普通人造成的永久性伤害，以及某种程度上的方便性，又是其他升华者无法比拟的。 　　摩达管事必须不断地从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残片中，遴选出那些已经被修改得一塌糊涂的图景。 　　话语支离破碎，甚至老管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仍然坚持，咬着牙也说完了这一切：“就是这样了，先生。还有映光修女。” 　　“伊拉少爷有着能修改人记忆和事物概念的灵能，我……大概是自愿被修改。我喜欢这种虚假的和睦……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真相，所以……我从未去抵抗过。” 　　他尝试将一部分错误搅在自己身上。 　　“不是你的错。”而映光修女在胸前划了两个同心圆，她垂下眸光，轻声道：“你不是升华者，亦不是灵能者，更不是圣职者。你没有力量，就没有一定要去做任何事的义务。” 　　“摩达管事，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接下来我们会自己探查。” 　　“不！” 　　但老管事却涨红了脸，在这一瞬间，伊恩能感知到一种强大的，但却难以描述的情感爆发了出来。 　　他愤怒地吼道：“你们想抛开我？我还没有这么脆弱！我一定要知道，老爷和少爷小姐们……究竟……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虚假的记忆为老管事带来了太多美好，可本质又太过脆弱，就如砂砾建起的城堡。 　　如今，城堡崩塌，他的精神空空落落，如若无法用一种真相，亦或是另一种谎言将其填补…… 　　他肯定会疯掉。 　　“也罢……” 　　轻轻叹息，伊恩倒不是想抛开他。 　　实际上他很清楚，如果不让这位老管事表现出点贡献，大概明天就到的怀光圣堂执行者和贵族法庭就能把他拆了。前者不一定，后者肯定能把他拆了。 　　现在的举动，反而能让映光修女为他多写几笔，证明他是一个对事件有正面意义的协助者，是教会的朋友。 　　这是普通人陷入邪教与贵族的案件后，能不怎么受损的唯一生路。 　　可这一路对普通人的精神伤害或许会有些大。 　　心中有些不忍，但伊恩表面非常冷静——他会尽可能地在外界保持冷静，不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思想。 　　他怎么可能在得知莱安男爵的遭遇与所作所为，以及伊拉的过去后而心如止水？ 　　只是伊恩必须要冷静。 　　“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和势力比我们想象的多。” 　　跟随在走向第二个孩子房间的摩达管事身后，他小声对映光修女道：“莱安男爵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地就直接找到一个觉醒了灵能的孩童——有人引导他过去。” 　　——甚至，就连那家富户过于极端的情绪起伏，乃至于使用的可怖手段，我都觉得，有可能不是他们自己的主观意愿。 　　少年心道。 　　“你的意思是……” 　　映光修女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联想到自己一路追查的邪教，不禁神色凝重：“是邪教——或者说，有一群疑似邪教的人，刻意影响收养伊拉的父母，让他们虐待伊拉，进而促使伊拉觉醒出灵能？” 　　“人工制造一种极大恶意的环境，压迫具备灵能潜力的孩童，让他心生绝望……紧接着爆发？！” 　　她虽然没有和伊恩一样，通过灵能看见过去的真切影响，但却也在老管家的口中知晓，伊拉曾经遭遇过非人的虐待甚至是残害。 　　一种不正常的恶意。 　　这倒也的确能解释。 　　映光认真思索，也想到了不少疑点。 　　在帝国，人口买卖的确是非法的，但是却屡禁不绝，因为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人，总是会有需求，滋养这极恶的行当。 　　但一个富户花大价钱买一个孩子回来抚养，然后不停地虐待他……倒也不是说不可能，而是说这种手段太过残酷，情感的递进速度又太快，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催动那样。 　　有人正在试图通过制造巨大的苦难，人工制造灵能者。 　　但是，先不谈能不能成功。 　　就算能成功——又会有多少失败者？ 　　一个成功的，痛苦不堪的伊拉背后，又有多少个失败的，悄无声息死去的伊拉？！ 　　白发的龙女抬起头，她的竖瞳中流露出一丝蕴含着熔岩般怒意的炽热流光：“而这群人，就是男爵隐藏起来的帮手？” 　　伊恩无声地点头。 　　假如不是自己有预知视界，以及从映光修女这里得到了相关情报，他或许还看不出这点。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因为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第二个孩子，那位漂亮得有些超乎寻常的男孩‘末秋’的房间门口。 　　一路上，摩达管事絮絮叨叨地说出了他记忆中，末秋的过去。 　　实际上，有关于末秋的记忆，并没有多少删改。 　　这个孩子来自西境平原的难民，因为飞焰地开辟的新战区，全面转入战时警戒的西境平原遭遇了数百年来最大的变动。 　　曾经的大后方一转变为前线，曾经的乡村小镇直接就地修筑要塞，虽然有一部分人留下来配合耕种配合作战，但更多的是居民失去故乡，流离失所。 　　而那些地方，也是飞焰地特战队渗透最深的地方。 　　南岭自然也接受了不少来自西境平原的难民，其中一部分被安置在玛瑙石平原以北的丘陵区，在那里，他们可以去伐木造田，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家园。 　　但难民实在是太多，区区一个还未完全开发的南岭行省不可能全部接受，而难民一时半会也无法越过中央行省和直辖区的边境线，所以只能一路向南。 　　南迁的旅途，充满了血泪，一路上难以获得补给，难以获得食物，不少逃亡队伍出现了极其惨烈的现象。 　　人吃人。 　　亦或是说…… 　　易子而食。 ###第386章 愤怒的心 　　是，或许有人无法理解，一路逃亡的沿途又不是没有森林，又不是没有猎物，怎么就沦落到需要吃人的地步？ 　　但泰拉大陆上，所谓的森林和猎物……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即便是定居在南岭数百年的大红杉林土著，在衰微后面对茂盛的丛林，也难以从中获取足够的猎物，极度饥饿之下，也只能食人。 　　更何况这些工具武技什么都没有的难民？ 　　伊恩很清楚，在古代地球，这种逃亡一旦出现，就经常会出现二十户人家只能活一户的悲惨结果。 　　一路逃亡，有强盗与虎狼相随，被沿途的村落和城镇当成大敌防备，即便是有城市想要接纳，又能接纳多少？ 　　南岭的土地每一寸都浸透了开拓者的鲜血，这是浪漫的说法，但更加实际的说法就是，这里的土地每一寸都是有主的。 　　而末秋，就是莱安男爵剿灭一个流亡者聚落时，得到的‘战利品’。 　　一个已经被吃掉了双腿和右手，左臂也被人砍了一刀的，面目全非的孩子。 　　根据俘虏所说，是这个孩子的父母主动将末秋献出来，用来交换其他人的食物的，但他们因为肉比较多，先被流亡者们吃掉了。 　　末秋亲眼看见了抛弃自己的父母被吃掉，而自己更是被活生生地砍断手足，差点整个人被扔进锅里熬汤……如果不是男爵在最后时刻赶到，末秋就算是不被吃，也将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末秋少爷的伤……很难治愈。老爷并不缺塔勒，他给末秋少爷买了许多再生药剂，但是在我的记忆中，这些重新长出来的手脚只能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衰退消失。” 　　“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末秋少爷具备一种奇特的能力，所以再生药水不能生效……” 　　“这个结果的确是对的……实际上，再生药水就不可能生效，因为末秋少爷真的有影响肉体的灵能，而末秋少爷曾经长出来过的那些手脚……” 　　摩达管事来到了二楼一处偏僻的拐角，漆黑的房门前，这里用歪斜，但是认真的左手字迹写着‘末秋的房间’。 　　一股怪异的，防腐剂的味道从门后溢散出来。 　　老管事打不开房门，也不敢打开房门。 　　而伊恩向前一步，伸手直接将已经与墙壁连成一体的房门硬生生地推断，推开。 　　而门之后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某个生物炼金术士的标本实验室。 　　里面琳琅满目，全部都用防腐剂亦或是极其昂贵的滋养提取液浸泡的，‘人的肢体部件’！ 　　滋补提取液和灵能滋补提取液不同，只需要一种具备生命活力的植物亦或是生物体液就可以提炼，但一罐仍然需要十几个塔勒的价格，可在这里却摆放着几十罐，里面全都泡满了各式各样的内脏和四肢，甚至是大脑的切片。 　　其中有大人的，有老人的，自然……也有孩子的。 　　伊恩眉头紧皱，他能看出来，其中有些比较‘新鲜’的孩童标本，存放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 　　他想起了金叶镇和隔壁镇那些失踪的人，以及失踪的孩童…… 　　一瞬间，有一团火，在心底燃烧。 　　看来，末秋的能力，与他丧失的肢体，以及‘肉体’本身有关。 　　“莱安男爵这个混账，究竟在干什么？怨灵，记忆重写，肉体相关的灵能，以及那个先知回声的颅骨……他不会真的要复活自己的孩子吧？” 　　——灵魂的素材，记录记忆的灵能，重塑肉体的灵能，一个未知的灵能，以及一个可以制造回声的颅骨…… 　　再加上，男爵自己断掉的手臂…… 　　似乎，复活的要素已经聚集齐全了！ 　　伊恩心中思索，但一旁映光修女却提示道：“小心点，压制你的愤怒，不要把墙捏碎了。” 　　“摩达管事是普通人，受不了我们的力量余波。” 　　察觉到这点，伊恩侧过头，看向自己按在墙壁上，套着手甲的右手。 　　他的手指已经深陷进坚岩墙壁中，抓出了五个深深的坑洞。 　　“……对不起，没注意到。” 　　将手抬起，石墙孔洞中流下一道道尘埃碎屑，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轻声道：“看来精神能冷静，肉体还是会发怒。” 　　但也没办法，又怎么可能不愤怒呢？ 　　无论是末秋和伊拉的行为，还是造成他们如今这个模样的人。 　　甚至说，这片大地本身。 　　伊恩都为之深深地……感到愤怒。 　　“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深呼吸了好几次，伊恩看了眼身躯已经摇摇欲坠的摩达管事。 　　他知道，这冲击对于一位一直都以为自己在照顾三个可爱孩子的老管家来说，冲击还是太大了。 　　他和映光修女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点头，然后伊恩道：“琳达的房间我知道在哪里，就不用摩达管事你带路了……休息一会吧。”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场景太刺激，换成前世的游戏术语，SAN值都快要掉没。 　　再继续下去，真的会害死人。 　　“不。” 　　但老管事还是抬起头，他此刻眼神有些迷蒙，仿佛末秋房间中的那些血肉肢体还在他的大脑中晃动。 　　可他还是支撑了下来，强自笑道：“我其实早有想象——伊拉少爷那里的骨头和人皮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我刚才就想过……” 　　“至于琳达小姐……其实的确我不用我去。” 　　站直身体，老管事晃了晃头，他轻轻说道：“因为琳达小姐并不是老爷主动去找的。” 　　“琳达小姐……是一群穿着黑袍，看不出任何身份的黑衣人送过来的。” 　　“就在三年前，被送过来的琳达小姐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几乎就是一具空壳——是老爷一点一点教会了琳达小姐说话……让她像是一个人的。” 　　“就是这个！”“就是他们！” 　　伊恩和映光齐齐开口，他们眼神相交，立刻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前面两个孩子，只能说让伊恩和映光知道，发生在莱安领周边的一系列怪事的源头究竟是什么，而又是谁做了这些事。 　　那么，琳达这里出现的黑衣人，才是真正导致原本丧失妻儿的莱安男爵一步一步步入黑暗，堕入深渊的源头！ 　　无论是伊拉还是末秋，亦或是之后的琳达。 　　这三个都身负‘灵能’的孩子，甚至就连男爵那个怨灵化的亲子都算上，恐怕都是这些黑衣人缔造的！ 　　而他们的目的…… 　　【回声】 　　伊恩心中浮现出这个词汇。 　　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些黑衣人，很可能并不是映光修女追踪的山民邪教，但他们的确做了邪教都未必会去做的事情，而他们的真实身份，有极大可能与皇帝有关…… 　　当然，这只是猜测，伊恩一点也不能确定。 　　所以他让映光修女照顾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摩达管事，自己一个人来到三楼。 　　三楼，琳达的房间。 　　惯例，蛮力开门后，伊恩独自一人进入这个充满粉色调的小女孩房间。 　　因为之前已经看过一次，所以伊恩也没有从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孩房间中看见什么奇异的东西。 　　没有血肉，没有骨骼，也没有猎奇的玩意。 　　除却桌子上摆了一张纸条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但这就是最重要的。 　　伊恩走上前，他肃然地拿起纸条。 　　上面仅仅有女孩娟秀的字迹。 　　【你是谁？】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倘若是普通灵异故事的话，这个时候伊恩就该被吓一跳了。 　　但可惜，他是先知。 　　所以伊恩只是点点头，了然道：“果然，你就是先知的容器吗？亦或是说，凭借颅骨催生而出的先知？” 　　“就知道，你的其他两个兄弟没跑出来，唯独你单独跑出来看我，这点肯定有问题——难怪我离开后，你们一家就像是加速一般直接离开。” 　　“莱安男爵，恐怕已经知道我是先知，最起码也会怀疑我身上携带有类似须臾之颅的先知传承之物。” 　　垂下青色的双眸，伊恩终于找到，自己一路以来若有若无的不安是什么。 　　这就是他不安的理由——一个先知遇到了另一个先知，双方互相发现了对方的身份，都无法再看见未来。 　　哪怕，有一方仅仅是先知的容器。 　　只是…… 　　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冰蓝色的水雾在房间中弥漫，伊恩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莱安领通向山中的遥遥路途：“我得找到你们，阻止你们。” 　　不是因为我是先知。 　　更是因为我是人。 　　能看见，就改变。仅此而已。 ###第387章 让希望发生 　　当伊恩前往三楼，检查琳达房间与炼金实验室中的线索时。 　　映光修女正在为摩达管事做笔录。 　　听上去很奇葩——区区怀光教会的第一能级执行者，一位还不算是怀光内部正式圣职者的修女，又怎有执法权，为一个重大案件的证人甚至是污点证人做笔录了？ 　　但这其实也是因为帝国自有国情在此。 　　虽然说，帝国有其自己的执法机构，单单是皇帝监管贵族官员，获取他国情报的机构就有‘巡监骑士’‘贵族法庭’与‘镜海卫’三个完全不同，互相独立的情报与暴力部门。 　　而负责管理升华者的‘真理院’与‘灵知院’更是帝国诸多派系中的两大山头，互相角力不休。 　　但真正负责处理平民相关问题的，却比较少。 　　‘刑律’‘法理’‘督察’三部，一般合称‘督法院’亦或是‘法院’，而执行者被称之为‘督查使’，算是帝国官方名义上会处理平民申诉，以及各类平民刑事民事案件的机构。 　　平时那种强盗抢劫，绑架勒索，普通人杀人逃窜，都是本地城市的督法院派人去追捕调查，将犯人缉拿归案的。 　　但是怎么说呢…… 　　别说他们管不过来，哪怕真的管得过来，本地贵族会让他们管吗？ 　　一个例子，哈里森港。 　　早十四年前，本地督法院的大法官就是被铁甲鲨撞死的，而第二任没等上任便直接失踪，估计是被土著吃了。 　　由此可知督法院在帝国内部之地位。 　　而且说实话，即便是真的能管，在泰拉，会扯上什么重大事件的，那肯定和升华者和灵能者有关啊！ 　　但一件事，如若和升华者亦或是灵能者扯上关系，一不小心就能顺着一条线，找到某方强者亦或是本地贵族。 　　即便对方是普普通通的流浪冒险者与佣兵，但能不当贵族黑手套还活的好好地能整出大乱子的的冒险者与佣兵，那手上功夫肯定也相当了得。 　　有事轮不到他们管，让他们管也不管。 　　假如真的查出来什么东西该怎么办？ 　　查出来，指不定本地督法院的长官还得跑过去赔礼道歉呢。 　　可怀光教会就不一样了。 　　一般情况，怀光教会不会去管这种事，他们虽然从来不管当地法律，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去面对世界，但绝大部分都是持中立，旁观一切的态度，更不会干涉他国内部刑罚体系。 　　但假如，怀光教会真的开始出手，并且真的查出来什么东西…… 　　那该过去下跪道歉的，就是那些贵族和本地豪强了。 　　现在就是这个阶段。 　　发生在玛瑙石平原的失踪案已经惊动了怀光教会，而本地督察院没有去处理这件事。 　　那么依照惯例，即便是后续来自瑙曼城的其他执法者抵达，也必须等怀光教会处理完相关问题后，才能接受他们处理过的二次现场与证人。 　　而且，到这个时候，能供本地执法者操作的空间就很少，一般只能依照怀光教会给出的线索结案。 　　除非他们想要推翻怀光教会得出的结果。 　　假如他们敢的话。 　　映光修女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想要保护摩达管事。 　　莱安男爵已经明显持有‘无端大量杀人藏匿尸体’‘非法人体试验’‘非法使用灵能干涉他人意志’等大量恶性罪名，倘若继续追查，指不定还能挂上几个‘勾连邪教’‘非法血祭’以及各式各样与他财产相关的罪名。 　　而作为他的身边人，摩达管事的下场最好是被牵连砍头，最差是全家失踪。 　　但他并没有罪。 　　至少按照怀光教会的理解来看，摩达管事只是尽心尽力地完成自己的所有职责，而这职责不涉及任何其他人的性命——他只是替一个罪犯管理城堡，因为灵能造成的记忆修改，照顾他心中的老爷和少爷而已。 　　“大概就是这样。” 　　询问完几乎所有细节后，映光修女收回了纸笔。 　　她对颓废疲惫的老管事点头道：“笔录已经结束，放心好了，本地的督查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谢谢……” 　　强打精神抬起头，摩达管事也知道这次事情肯定闹大了，莱安男爵被剥夺爵位几乎可以说是铁板钉钉。 　　他没了工作算是小事，但是莱安领该何去何从？ 　　最重要的…… 　　“老爷和少爷们会怎么样？” 　　老管事低声询问，询问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只是恳求一个微渺的希望。 　　而映光修女思索了一会，还是残酷地道出真相。 　　“男爵可能会被贵族法庭惩处，下场可能是剥夺升华者与贵族身份后，以普通人的身份处以死刑。这些孩子如果行动顺利，将会被送进怀光教会改造。” 　　在看见摩达管事睁大眼睛，目露希望之时，龙女缓缓道：“但假如太过危险，我们不能放任这些孩子继续存活。” 　　“而依照摩达管事你目前的情况来看……伊拉的灵能是属于管制级的高等精神系灵能，即便他丝毫不反抗接受收纳，此后余生恐怕也只能在圣山周边的圣域收容所中生活。” 　　“其他孩子，亦不例外，他们的能力涉嫌人工催化，全部都异常危险……只要他们反抗，他们存活的可能，就几近于零。” 　　“可是……”仿佛被重锤击中，摩达管事嚅嗫道：“你们不是怀光吗？” 　　“对，我们是怀光。”映光认真地回应，龙人少女的眼眸中闪动着红色的星火，那是火系源质闪烁着的光，代表着心中情绪的起伏。 　　这个问题曾经被许多人询问过，其中有衣衫褴褛的老者，亦有目露绝望的中年人，还有悲痛中跪下来恳求自己的母亲。 　　他们都对怀光怀有希望。 　　但怀光不是希望。 　　从来不是。 　　所以，面对摩达管事，她还是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摩达管事。以个人身份，我很同情莱安男爵和他三位养子养女各自的遭遇，但这与他们犯下莫大罪孽并不冲突。” 　　“他们的确可怜可悲，但是，那些无辜死去，仅仅是我一路调查记录的笔迹中，那些死去的人们，就已有数百人之多。” 　　“别的不说，晨霞镇最近这几个星期失踪的两个孩子，以及以金叶镇被锐爪虎‘抓走’的几位‘死者’——他们就没有父母，没有孩子，没有亲人吗？” 　　“他们早上刚刚和父母亲人笑着道别，出发去度过美好的一天，在大地之上辛勤劳作，然后就莫名从这个世界消失，在家人惶恐哭泣，询问他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妻子位于何处之时，成为这房间中的一块残破的标本……” 　　“悲剧孕育出更多的悲剧，我为之感到深深地悲伤。” 　　怀光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更悲惨，就认为谁的生命就更有重量。 　　更何况，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难道就不悲惨吗？ 　　这是映光修女没有说出的潜台词。 　　“我明白……我知道我的想法就是罪恶，就是不公……但是。但是……” 　　肉眼可见苍老许多的管事缓缓跪下，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我只是昏迷了一次，为什么，一瞬间世界就完全改变，而我的过去就像是一个虚假的笑话……” 　　映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灵能者，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就是如此恐怖。 　　所以。 　　有人畏惧，有人渴求。 　　——人造灵能者吗……这背后的水也太深了，也不知道圣堂执行者来不来得及在莱安男爵真的犯下大错前抵达…… 　　话又说回来了，真的抵达，到时候也非常麻烦……原本以为莱安男爵最多就是一个包庇邪教徒，这还属于怀光教会能处理惩戒的范围内，执行者击败男爵，将其押送转交给帝国相关部门就行。 　　可现在事情就太大了，大到圣堂执行者一定会出手斩杀‘邪妄之徒’……莱安男爵一死，肯定会有一堆帝国部门过来扯皮的地步，而且线索也会断掉。 　　但…… 　　总该有人去做。 　　怀着这样的想法，面对沉默地向自己俯首，无声流泪的摩达管事，映光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对方头上。 　　修女指尖绽放微光，接受对方的忏悔。 　　她轻声念诵古老的箴言：“天光不彻心中暗，日炎不净世间孽。” 　　“吾等是怀光的使徒，吾等是曜日的守望，吾等行走于世间的使命，绝非根除黑暗，绝非清扫罪孽……” 　　“吾等怀光……仅仅是为了让希望发生。” 　　噔，噔，噔。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安抚着老者的精神，映光转过头，她看见那位身着炼金师铠甲的骑士，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下楼。 ###第388章 真正的计划 　　一个很冷静，也非常正直的骑士。 　　这就是映光对伊恩的评价。 　　明明没有什么理由，却仍然凭借心中的正义感行动，对抗显然比他强大的多的莱安男爵。 　　他心中的愤怒亦未曾熄灭，怀揣纯正而炽烈的怒火，可却不会因怒火而影响思绪。 　　不仅凭借自己的灵能和炼金知识收集到了大量线索，还极具行动能力。 　　如果没有伊恩的协助，映光相信，单单凭借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调查推进到这个地步的。 　　而等她调查完，男爵的计划恐怕就已经完成了。 　　“找到线索了？”修女询问道。 　　“嗯。” 　　听见协作者的询问，伊恩将眼睛从炼金室中找到的资料上移开，严肃地点头道：“莱安男爵想要凭借几个灵能者协作……为他已死的孩子制作一个全新的躯体。” 　　“这里的资料全部都是有关于炼金术人造人的手稿，甚至还有关于‘怨灵附体’与‘灵能记忆转移’的实践操作记录，实验者就是那些已经死去的受害者，结果都相当成功。” 　　“莱安男爵在这方面研究颇深，他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菁英炼金术师！” 　　莱安男爵是菁英炼金术师这点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坐拥南岭最关键的炼金原材料出产点之一，假如还对炼金术没研究，那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但令伊恩啧啧称奇的是，对方的炼金实验室中，赫然有许多即便是以歌塞大师的渠道也很难获得的，有关于‘灵能炼金术’方面的实验手札，‘怨灵附体’与‘灵能记忆转移’都是其中的内容。 　　炼金术包罗万象，内容涵盖并超越了伊恩前世所谓的‘理科’内容。 　　而在理科范围之外，亦有许多奇诡的小分支，甚至是康庄大道，灵能炼金术就是其中之一。 　　灵能炼金术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用炼金术达成种种灵能才能达成的效果，本质上，就是用炼金术探求灵能的原理。 　　与铭文技艺配合，就可以制造出伊恩曾经见过的，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持有的昂贵‘灵能饰品’。 　　伊恩知道，在升华者和灵能者作为第一生产力的泰拉大陆，这种研究资料的价值，不亚于高等级的飞船设计图，它会出现在莱安男爵这个南岭贵族的实验室里，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有一个大势力给他的。 　　至于是哪个势力…… 　　回声。这一个答案。 　　一步步证据叠加，伊恩笃定，这件事，不说与阿克塞尔有直接关联，但绝对有帝国高层参与。 　　而且…… 　　他已经知道，莱安男爵真正的计划。 　　不仅仅是人造人……那疯狂无比，却又异常理性，可悲可憎到极点的方法…… 　　深吸一口气，伊恩将思绪收回，然后用隔着头盔的低沉声音道：“我已经找到男爵可能所在的区域——这叠资料旁边就是孤焰峰的地形图，他肯定就在那片区域周边。” 　　“接下来做的，就是前往孤焰峰旁边，搜寻……” 　　“是在孤焰峰第三堰塞湖旁边的的峡谷。” 　　此刻，结束忏悔的摩达管事突然开口道：“那里就是夫人和小少爷死去的位置，老爷如果真的要去孤焰峰的话，他只可能去那里。” 　　伊恩和映光修女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老管事，而这位老人已经紧闭双眼，坐在走廊的一旁，小声地祈祷着。 　　“算摩达管事一个功劳吧。” 　　伊恩小声对映光修女道，然后正常交谈：“既然有详细情报，我打算去孤焰峰探查一下。” 　　“我还是建议等待两位执行者到来，莱安男爵既然是一位菁英炼金术师，就证明他的危险性异常高。” 　　映光皱眉，她此时作为怀光教会的代表，从伊恩手中接过了那些炼金术手札，心中对伊恩又多了一丝钦佩。 　　不是所有炼金术师，都能轻易放弃如此珍贵的知识的，但伊恩却毫不迟疑地将这些寻常炼金术师爱不释手的材料交给自己保管，显然是深信怀光之道的可靠。 　　如果是安法来记录的话，起码是加一百多分的正面评价。 　　伊恩并不知道对方怎么在心中评价自己，反正他已经用银色芯片全复制过了。 　　手稿这种易朽的东西除却作为男爵为恶的证据外，于他而言并无价值。 　　至于圣堂执行者，用比较通俗的说法，其实就是圣武士，专门处理类似莱安子爵这种可能危害到周边城镇的邪恶祭祀事件，以及各种过于棘手的自然灾害。 　　只是想要成为执行者并不容易，除却硬实力达标外，还得有足够的资历，每一位执行者都身经百战，经历过重重磨砺与艰苦的训练，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机器。 　　映光想要等到圣武士抵达，自然是再也正确不过的选择，无论莱安男爵再怎么强大，在两位怀光圣武士面前都没有什么操作余地。 　　但他必须得去。 　　无论是作为先知，防止自己的身份被莱安男爵暴露，尤其是暴露给幕后的那些人。 　　亦或是说作为一个人，去阻止更糟糕的惨剧发生。 　　他都必须得在第一时间，解决掉对方不可。 　　“仅仅只是提前过去探路而已。” 　　所以，面对映光修女的建议，少年只是平静地笑道：“找到路，我就回来。” 　　“对了。”似乎想到什么，伊恩暂停脚步，然后小声对对方说：“我还从男爵的炼金实验室中发现了这个东西……之后倘若我意外被对方发现，估计会逃进深山，没办法把这个证据交给执行者亦或是瑙曼城。” 　　“倘若有人问，你就说它是你找到的。” 　　“怀光不会撒谎，但也不会透露任何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协助者。”在映光修女保证声中，少年将一个东西交给对方。 　　看见对方皱眉，但还是点头后，他才转头，出发。 　　伊恩的身影穿过窗户，消失在黑夜与暴雨。 　　没有丝毫迟疑。 　　…… 　　孤焰峰，第三堰塞湖，一个由于大风暴，灾难级降雨与泥石流构筑而成的庞然大物。 　　巨量的土石截断了河谷，也将周围山脉处的降雨汇入其中，它迫使德甘河改道，而自己维持着一种怪异的稳定——它的底部岩层有一条裂缝，源源不断地将水疏导走，但周边仍然有河流汇入，为它注入新水。 　　暴雨还在继续。 　　喧哗的雨水中，有霞色的光芒摇曳。 　　就在这堰塞湖旁的一处平缓山谷，几辆驼兽拖车停留在一侧，而拉动它们抵达此地的驼兽都已经昏迷过去，歪斜地昏迷在原地。 　　这些马车的前方，便是霞光的源头。 　　那是四个巨大的，装满了灵能植物提取液的培养仓。 　　霞辉草的精制滋补液价值巨金，而粗略的提取液也是绝佳的灵能载体，将这四个培养仓填满，绝对不仅仅是一次监守自盗能搞定的，而是最起码数年的暗中谋划，隐藏产量，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结果。 　　紫红与金橙交加的光芒中，隐约可以看见三个孩子的若隐若现的身体，三个培养仓呈现三角形排列，而最中心的一个‘空仓’中，却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幽蓝色的灵体在灵能提取液中起伏。 　　除此之外，这个培养仓中还有一根肌肉结实的修长断臂，幽蓝色的灵体就是以此为核心活动。 　　因为灵能提取液的关系，灵体也能控制这支断臂稍微影响现实，培养仓内部的溶液被它搅动的浑浊不堪。 　　但在一个黑发蓝眸的贵族轻声安抚下，灵体逐渐平缓下来。 　　他少了一只手臂，那只断臂的主人显然就是他。 　　此时此刻，莱安男爵的面色发白，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中滚动的漆黑雨云，他神情显得有些漠然与衰弱，与中午接待映光与伊恩时大不相同。 　　“灵能场域稳定……” 　　低声自语，他垂下头，将脸贴在中央培养仓的水晶壁上，感应着内部的波动。 　　【爸爸……】 　　有含糊的声音传出：【爸爸……】 　　“载体的波动也稳定下来了。” 　　抬起头，漠视，亦或是说，因为无法面对而刻意忽视的莱安男爵点了点头，紧接着环视周围的三个培养仓。 　　或者说，培养仓中的孩子。 　　“还好吗，孩子们。” 　　他疲惫地询问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呼吸不畅？我可以提高一点氧气含量。” 　　第一个回应的，是有着棕色头发的男孩。 　　【感觉很好，爸爸】 　　伊拉睁开双眼，他赤色的右眼仍然灼灼有神，充满元气，而那被强行挖出的左眼处，也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再生。 　　他的眼睛正在霞辉草提取液以及一部分再生药剂的作用下缓慢地长出来。 　　浅紫色的光从他正常的眼睛与还在痊愈的眼眶中流淌而出，令这个孩子露出微笑：【我能清晰感应到‘哥哥’的思维】 　　【我多年来在莱安领植入的思念，印象，以及整个莱安领人的‘认同’，辅助琳达妹妹的活化灵能，他现在才算是完全凝聚出魂魄】 　　【只是还是太过脆弱，哥哥除却爸爸你和摩达伯伯外，什么都不记得】 　　【但我可以为他赋予记忆】 ###第389章 想好怎么阻拦我了吗？ 　　【是的，父亲】 　　另一侧，金发的漂亮孩子也睁开双眼，淡蓝色的灵能光晕在末秋的双眸中闪动。 　　他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认真地说道：【只要资料……只要血肉资料足够准确，适宜的原材料足够适合，我就能为‘哥哥’制造出真正的肉体】 　　【我，我也可以】 　　琳达也轻轻地说道，这个小女孩的头顶带着一颗水晶颅骨，紫红色的光芒在她漂亮的双眸中流转：【我可以帮助伊拉哥哥定锚——我能活化水晶颅骨的力量，将我们的灵魂和记忆融合，化作‘回声’，与哥哥合为一体】 　　【合为一体！】【合为一体！】 　　孩子们都欢呼起来，他们的目光明亮，仿佛为这样的结局感到无比的喜悦和开怀。 　　与之相对是莱安男爵更加苍白的面孔。 　　暴雨夹杂着闪电划破拜森山脉的顶端，淡紫色的闪电劈落在孤焰峰的峰顶，另一团宛若火焰的电光持久不断地在山巅燃烧。 　　这个男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等他竭尽全力令自己开口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无比的后悔。 　　以及轻松。 　　“孩子们。” 　　他说：“假如你们不愿意。” 　　“现在就是最后一次放弃的机会。” 　　说出这句话后，莱安男爵简直就想给自己一拳，这简直就是放弃他多年来的艰辛努力，但此刻他却又觉得无比畅快。 　　这种矛盾无比的心情令他既想杀了自己，又觉得自己虚伪到了可悲可憎的地步。 　　所以，他反而可以笑起来，笑着对自己眼前的孩子们道：“只要你们想要放弃这个计划，我就去自首。” 　　“然后，你们就还能活下去。” 　　所有的孩子头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爸爸’与‘父亲’。 　　三对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凝视着男人。 　　强大的灵能波动冲击交汇，几乎是瞬间就令莱安男爵这个第二能级都流出鼻血，身形剧烈地摇晃。 　　这固然是因为他没有做任何抵挡的原因，但也足以证明三个孩子的灵能是多么强大。 　　【对，对不起，爸爸，我不想伤害你……】 　　察觉到这点，孩子们都慌乱了起来，伊拉伸出手，按在培养仓的水晶壁上，似乎是想要帮莱安男爵擦去鼻中流出的血迹。 　　他不安道：【但是爸爸，你为什么要我们放弃……不是说好了吗？】 　　【我们将会在今天一同死去……】他说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我们将会成为哥哥的记忆，哥哥的肉体以及哥哥的灵魂……】 　　【然后，一起成为爸爸你真正的孩子！】 　　男孩的声音带着欢欣的曲调，近乎于一首歌，而末秋与琳达也笑着附和：【是呀，是呀，这就是我们的愿望！】 　　一阵阵强大的灵能波动在雨水中闪烁，令周边的雨幕都染上光芒。 　　那是独属于孩子，极端不稳定，脆弱却也异常强大的灵能。 　　而随着这些灵能的汇聚，中央的培养仓中，那因众人的思念与向往凝聚出来的灵体，也不禁为之欢欣鼓舞。 　　棕发的男孩朗声陈述：【我不想继续作为伊拉活下去】 　　金发的男孩喃喃自语：【我也不想作为末秋活下去】 　　蓝发的女孩轻声念诵：【我，我也不想，作为琳达活下去】 　　三人齐声道：【父亲，如果我们不是你的孩子，我们为什么要活下去？】 　　就连雨水都被强大的灵能扭曲，歪斜地环绕整个营地旋转，释放出异色的光。 　　“我明白了。” 　　此时此刻，莱安男爵握紧了自己的右拳。 　　他的脸上再一次恢复血色，流露出一种有些病态，疯狂，但却决绝无比的神情：“那么。” 　　蓝色的双眸环视四个培养仓，他认真地邀请：“孩子们。” 　　“今日……就成为我真正的孩子吧！” 　　所以孩子们欢呼。 　　【如我们所愿，父亲】 　　嗡嗡—— 　　三个培养仓的中心，那个最为浑浊，有着最多培养基质，放置有男爵之手与幽蓝色灵体的培养仓，突然光芒大放。 　　在来自于末秋的蓝色的灵能光辉下，男爵的手臂突然开始剧烈地增生，变形，而断臂手中紧握的一个瓶子中，保存完好的鲜血也从中溢出，与灵体和手臂混合在一起。 　　——父亲的骨，母亲的血。 　　——兄弟的心魂，姐妹的思念。 　　——不曾消逝的亡魂，将归还于世间！ 　　紫红色与金橙色的光芒交相映辉，明亮的霞光照彻了周围的峡谷，甚至直抵天穹上的雨云。 　　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彻孤焰峰周边的同时，也拉长了山谷彼端，另一个全新来客的影子。 　　莱安男爵立刻转过头，看向彼端的不速之客。 　　银色的炼金师铠甲静静地站在那里，骑士屹立于狂风暴雨与雷霆的照耀下，水色的双眸与男爵蓝色的双目遥遥对视。 　　骤雨如幕，山谷之上电闪雷鸣，但却没有一道雷霆可以落在这凹陷在山峦间的山谷。 　　唯有光芒闪动，照彻雨水击打在地面时溅射而出的浅浅水雾，以及在天穹顶端缓缓蠕动的阴灰色雨云。 　　孤焰峰周边的山谷地质相当坚固，或者说，不坚固的部分早就在六年前崩溃，变成滑落的山体与一旁堰塞湖的根基，如今剩下来的，自然就是最为坚固的骨架结构。 　　低矮的灌木被坚韧的铁皮骑士靴踩踏在下，少年悄无声地来到这片沉默的谷地。 　　“你来了，先知……亦或是说，先知的继承者？无法被琳达操控须臾之颅窥探的灵能者。” 　　独臂的贵族缓缓转过身，他背靠着正在闪烁霞光的培养仓，缓慢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会来——就像是你也知道，我肯定早就做好你会来的准备。” 　　“我不在这里说什么这一切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谎话。伊恩，你背后的秘密说不定比我的还大，我既然知道你的秘密，就注定会有一战。” 　　“但我还是要说。” 　　莱安男爵深蓝色的眸光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你真的要和我战斗吗？骑士？” 　　“不是因为先知，也不是我要与你战斗。”对于这种无趣的询问，年轻骑士的回答是向前踏出一步。 　　在男爵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语气平静：“莱安男爵，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有关于一个可憎又怜的男人的问题。” 　　“六年前，因为大风暴和山体滑坡，一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与孩子。悲痛欲绝的他本想要就此放弃自己的生命，却在陪伴自己长大的老管家的鼓励下振作起来……但方法却是残害他人的邪恶行径。” 　　“在神秘的援助者帮助下，他逐渐收集齐了三个可以帮助他复活自己亲子的灵能孩童，这些孩童有着异常的精神与癖好，甚至堪称残忍。被折磨的痕迹残留在他们的灵魂中，令他们得到力量，却也因痛苦而不得解脱。” 　　“男人原本只是将他们视作工具，但或许是因为满溢的感情无处释放，也是因为发自内心地同情对方，他最终还是将这些悲惨的孩子视作自己真正的孩子对待，倾尽真心地教育，关爱。” 　　骑士继续向前迈步，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沉默的莱安男爵：“而这些从未接触过善意与爱的可怜孩子，也因此将这个男人视作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父亲。” 　　“他们心中真正的父亲。” 　　“他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生活，老管事也满怀喜悦地照顾自己的老爷和少爷小姐，在爱的感化下，异常的孩子们或许可以恢复正常，事情本应如此。” 　　“如果就此结束，或许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少年的目光凌厉如剑，但与他对视的那个男人目光却深沉如渊。 　　聆听着这个问题，莱安男爵的眸子愈发黯淡，亦或是说，愈发深邃漆黑。 　　看不出悲痛，看不出后悔，看不出漠然，看不出残虐。 　　只有一片死寂。 　　询问还未结束。 　　所以，伴随着风雷与滂沱大雨，骑士的声音响彻山谷：“只是，或许是因为神秘援助者的要求，亦或是他仍然不愿意放弃复活亲子的愿望，男人已经停不下来了。” 　　“为了继续试验，为了继续维持孩子们异常但却强大的灵能，他杀戮着无辜的普通人，将他们的尸骨作为实验的原材料，作为自己孩子扭曲思维的消耗品，从数年前开始，直至如今，牺牲者已然数不胜数。” 　　“而现在。” 　　骑士距离男爵已经只剩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这个男人的计划已经快要完成。” 　　“无论过程罪恶与否，现在的他，想要用他最爱的三个孩子，也是最爱他的三个孩子作为原材料，去复活自己的早已死去，甚至面容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亲子’。” 　　话至此处，伊恩轻声道：“问题来了，男爵。” 　　“可憎又怜的男人还应该继续下去，继续这充满罪恶与痛苦，让他自己都无法忍受的行径吗？” 　　沉默开始蔓延。 　　无声的寂静充斥整个山谷。 　　直到又一道闪电劈落，令淡紫色的辉光照亮了两人的影子。 　　光影交错间，莱安男爵已经抬起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柄上。 　　【他当然会继续。】 　　就在此时，男人的声音变得空洞而悠远，宛如孩童一般的和声出现在他低沉的语调之后：【他知道自己充满罪恶，不容宽恕，故而将会一意孤行，绝不回首】 　　灵能的光辉出现在这位独臂的贵族周身，一道道光芒汇聚，将周围的雨水与泥浆混合，化作一条坚固又灵巧的灵能手臂，安置在其左臂位置。 　　莱安男爵与伊恩对视，语气甚至带上了发自内心的真诚：【所以男人不会辩解，亦不会躲藏】 　　【邪恶的领主甚至恳请骑士来打倒他】 　　【骑士！】他陡然抬高音调，宛若怒吼：【如果你真的想要打倒他的话，那我就恳请你一定要办到，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但如果你办不到——那个男人就会继续做下去！】 　　“即便十恶不赦？”同样握紧剑柄，伊恩轻声询问：“即便你注定后悔？” 　　而莱安男爵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即便十恶不赦】 　　【即便我注定后悔】 　　“很好。” 　　得到了不想要听到，却又知道这才是唯一可能的答案。 　　所以，骑士将手按在剑柄之上：“那么，我现在要纠正你一个错误。” 　　“从来不是我要与你战斗，阻拦你去做什么事。” 　　“而是你要来阻拦我去达成我的目的。” 　　周身滂沱的暴雨突然停滞，宛若时光静止。 　　纷乱的雨滴被一股莫名的冰寒冻结，而后又被一股力量凝固在原地。 　　闪电划破天地，明亮的光芒穿透这些凝滞在半空中的雨线冰晶，令它们交相辉映，耀如星辰。 　　位于冰晶的星辰环绕中，伊恩举起剑，寒光长剑在黑暗中倒映着雷霆不息的光辉。 　　第二能级的冰寒水系源质，也因此展现在敌人惊愕又恍然的目光中。 　　剑锋对准了眼前的男人，停滞的星辰开始转动，在天地间勾勒出一条条闪亮的银链。 　　他低声轻语：“男爵。” 　　“想好怎么阻拦我了吗？” ###第390章 灵能火箭飞拳 　　黑暗的山谷中，对峙的两方一方被冰晶与暴雨环绕，一方背靠着闪烁不定的霞光。 　　伊恩举起剑，朦胧的白雾从炼金师铠甲的缝隙间溢出，但那并不是常人想象的寒气，而是高热的蒸汽。 　　但与之相对的，他的背后由冰凝结而成的结构正在不断隆起，最终化作宛若飞翼骨架般的形状，而真正的寒气混杂着源质从中喷涌而出，令周围的雨点凝结，化作雷霆照耀下的璀璨冰晶。 　　一瞬又仿佛永恒，直到伊恩向前虚斩一剑，打破这凝固的静谧。 　　在这瞬间，所有原本凝滞的冰晶都开始转动，它们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长长的冰链，随着少年剑锋所向飞驰而去，喧哗而暴烈，宛若一场微缩的冰雹暴雨。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进攻，莱安男爵却瞳孔微睁，他的瞳孔居然呈现一种奇异的多边星形，幽邃的光看破一切虚实。 　　轰！他足下发力，溅起大片水雾。 　　莱安男爵骤然一步踏出，整个人不避反进，直冲入伊恩掀起的雹雨正中！ 　　而就在他冲入雹雨的刹那后，一道宛若无物的透明水刃突然斩破四周的白雾寒气，带着足以斩破铁石的力道，落在莱安男爵原本可能闪避的一条轨道上，令泥浆飞溅。 　　男人对此恍然不觉，继续加速狂奔，他的双眸紧紧锁定在再次举剑摆开架势的伊恩身上，并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一把三指粗，一米二长的棱柱破甲长锥！ 　　嘭嘭嘭，一边奔跑，莱安男爵身躯一边膨胀，硬化，一层宛若山中青岩的甲壳浮现在他周身关键的部位处，而紧握长锥的那只右臂更是被一层坚不可摧的青岩铠甲所覆盖。 　　他如战车般冲撞，气势凶猛地朝着伊恩冲锋。 　　然后，全力举锥刺出！ 　　轰！这一刺，甚至尖端发出凄厉地音爆——血脉‘岩木白鹿’的魔兽原型就极其擅长使用自己唯一的尖锐大角和发达的肌肉发起震荡群森的冲击，面对这种森林雄主的冲锋，莫说是锐爪虎，即便是亚龙也只能狼狈逃窜！ 　　这一刺的威力，铠装的合金装甲都会被彻底贯穿！ 　　而相较于男爵此刻爆发出的蛮力，仍然只是十四岁少年体型的伊恩即便同为第二能级，看上去也像是巨虎面前的猫咪。 　　但猫咪也有猫咪的好处，他周身蒸汽喷涌，整个人灵巧地朝着斜后方闪避。 　　但仅仅是闪避——少年并没有逃开，而是把握住了最佳的反击距离，在长锥力尽的瞬间，他手中寒光长剑一闪，当即便从斜侧方刺向莱安男爵的腋下腰侧。 　　但男爵反应也丝毫不慢，他身躯一侧，手中原本力尽的长锥借着腰力收回，以下撩上，稳稳地格挡住伊恩的刺剑。 　　铛！铛！铛！ 　　双方都已贴近，激烈的近身械斗展开的瞬间，就传出三次截然不同的碰撞嗡鸣。 　　作为纯粹的‘妖精’血脉，同为第二能级，伊恩的力量‘逊色’于莱安男爵，更何况对方是修行已久的成年升华者？ 　　但即便如此，在武器实打实的碰撞中，他却未曾吃过半点亏。 　　的确，莱安男爵手中的破甲长锥已经化腐朽为神奇，模拟自岩木白鹿突刺冲锋的武技被他一一使出，化作常人无法看见的幻影，每一个幻影都是不同角度不同方法的攻势。 　　劈刺，横扫，震劲，直戳，崩钻，魔兽本能的攻击方法绝对无法比拟他的技艺，长锥在其手中的轨迹，简直就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林海怒涛，每一次叶片喧哗，都是一次致命杀招。 　　但伊恩的剑技却精巧缜密的不可思议，寒光长剑每一次点出，都能极其精准地截中莱安男爵的发力点，令对方的攻势受挫，难以继续施展。 　　而他便会立刻趁此机会发起攻击。 　　或直刺，或是划刃，甚至是根本不像是剑法的反撩，他总是能令寒刃贴近男爵的脖颈，手腕与腰腹处等要害，逼迫对方后退防守。 　　“表面声势浩大，呼唤冰雹风暴，实际上剑技却如此缜密狠毒，甚至已经快要自成一系！” 　　向后纵越，拉开距离，男人不禁开口赞叹。 　　如此年轻的第二能级，如此优异，逼近大骑士级的剑技，对方是真正的天才，难怪敢于单独行动，寻找自己的踪迹。 　　这个年轻的骑士就的确有其实力！ 　　但终归还是太年轻了，技巧只有在力量相同的情况下才有用，他赞叹的声音宛若教堂钟鸣，这可不是随意开口，而是激发体内升华器官‘震波袋’的方式！ 　　莱安男爵的胸口处，肉眼可见的震荡波开始扩散，扫过全身，最终汇聚于右手处——他此刻膝盖弯曲，右手紧握破甲长锥，置于腰侧，整个人就像是弹簧一般收缩起来，简直浑身都是破绽。 　　但伊恩见状却目光一怔，不仅没有趁势逼近，反而毫不迟疑地足下发力，朝着后方急退！ 　　可攻击已经来了。 　　莱安男爵将浑身的震波汇聚在手中破甲长锥之上，紧接着双足猛震，登时周围十几米内的大地剧烈震荡，泛起一层迷蒙水雾！ 　　岩木白鹿是可以成长到第三能级的强大魔兽，甚至有着第四能级，山民的‘仪祭主’相关进阶。 　　它有着不同于寻常鹿类魔兽的岩质独角以及好斗的习性，那根不断打磨不断硬化的金岩长角，配合起迅猛无比的爆发力足以刺穿一切铠甲，而等它抵达第二能级后，潜伏在它身体中的震波袋更是能让这头十几米长的巨兽发出震荡群森的鸣叫，驱赶周边的食肉动物。 　　但魔兽怎能与人类的智慧比拟？原本只是用于发出震撼吼叫的震波袋被转换为一种可以制造巨大机械波的升华器官，将其从威慑的嚎叫变成无坚不摧的破坏力！ 　　轰！腰腿齐齐发力，直接将男人化作一颗人肉炮弹，朝着伊恩猛扑而来，再加上尖端那还不断剧烈震荡的破甲长锥，此时的男爵简直就是一根足以刺穿城墙，贯穿龙鳞的击龙枪！ 　　仅仅是他这次冲锋带出的猛烈气压，就足够将普通人吹飞，莱安男爵已经看穿伊恩的行动轨迹，这一击能将其彻底贯穿！ 　　但，他却有些低估了伊恩对妖精血脉的操控力。 　　嗡！寒气蔓延，地面上的雨水不知何时起已经凝结，一层光滑的冰霜早就在之前两人近身搏斗时朝着四面八方的地面蔓延。 　　这并不是真正因为寒冷而凝结成的冰，而是源质操控自然现象与物质变化的结果，随着冰凝现象，大量高温蒸汽也在伊恩周身环绕，所有水系升华者都必须要熟练掌握蒸发凝结和流体的操控方式，只是当初以咏浪者的本质，难以真正操控。 　　可如今，他已经有了微溟之玉作为更进一步的源质器官，少年胸膛前端的晶体正在悄然发光。 　　眼看莱安男爵与其长锥就要撞在少年身上，将其胸口贯穿之时，伊恩突然步伐一变，整个人就像是没有丝毫惯性那般朝着侧方滑动，简直就像是冰层在带着他行走。 　　破甲长锥的确已经撞击到了炼金师铠甲的甲片，但在撞碎其表层覆盖的一层坚冰后，伊恩的身形就顺着莱安男爵的力量，朝着远处的冰层急速滑行！ 　　——是消力！而且是非常高的水平！ 　　不仅仅如此。 　　在伊恩急速后退的时候，他捏碎了一瓶炼金药剂洒落在地面，这药剂化作十几股寒气萦绕在原地，然后顺着莱安男爵冲锋时产生的气旋攀附汇聚在其周身。 　　咔嚓，咔嚓，晶莹剔透的半透明冰花开始在男爵的手脚关节处凝结，延伸，变得愈发厚重，男人惊愕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各处，他的身形登时迟缓下来。 　　“好手段——冰霜陷阱药剂，我原本以为这玩意只有砸在人身上才有用！” 　　开口说话，催动体内的震波袋激发波动，震开身上还在不断凝结的冰晶。 　　莱安男爵抬起头，多边星形的蓝色瞳孔‘森之眼’锁定住已经没入黑暗中的伊恩：“但你真以为，我是临时起意，选择在这个地方举行仪式？” 　　“嗯？”伊恩闻言，不禁皱眉，莱安男爵的话令他谨慎起来，但一时间却没有找到周围有什么埋伏的暗手。 　　也没有什么陷阱，地雷和炸药啊？ 　　更没有什么埋伏的黑衣人……他一直都在警戒这个。 　　但很快，他凭借妖精无死角的感知知晓，真正的异变来自地底！ 　　呼呼呼！一道道被源质催动，异常增生的藤蔓亦或是根须突然地从地底伸出，朝着少年的双腿和腰腹部缠绕而去。 　　这是足以绞杀野猪和野鹿的南岭食肉植物‘猎杀藤’。 　　但伊恩爆发寒气，冻住这些湿润的多水植物，紧接着急速跃起，脱离了那片已经有十几根藤蔓根须胡乱舞动的地区。 　　——莱安男爵故意用语言干扰他的注意力，不然的话，以妖精的感知，早就在这些藤蔓开始蠕动的时候，他就能察觉到不对！ 　　但还未等伊恩喘气，他便又发现，无论是刚才的话语还是藤蔓，全部都是莱安男爵的诱饵，他真正的杀招根本就不是这些连少年鞋都碰不到的猎杀藤！ 　　轰轰！ 　　一个漆黑的阴影划破黑暗的雨幕，带着一根锋锐无比的破甲锥，朝着少年冲击来！ 　　“什么鬼东西？！” 　　即便是高文化水准的伊恩也不禁震惊道，他惊愕地看着眼前朝着自己飞扑而来的怪异东西，它的外表就像是一只手……不，就是一只手！ 　　那正是莱安男爵之前，由他的孩子们使用雨水与泥浆，为他凝结而出的灵能左臂！ 　　正是这支手，紧握着破甲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冲来！ 　　少年惊呼：“火箭飞拳？！” 　　正确答案是灵能飞拳！ ###第391章 你管这叫冲锋？！ 　　嗖！ 　　灵能飞拳紧握破甲锥，宛若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带着不可思议的弧度朝着伊恩刺来。 　　这由灵能塑造的手臂原本只是作为男爵肢体的补充，协助他发力行动，伊恩还真没想到这玩意会飞出来带着武器攻击自己。 　　与此同时，远方的莱安男爵也发出一声怒吼，周围的土石与草木藤蔓就像是铠甲一般朝着他的身上汇聚。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韦格斯凝聚而出的骨质铠甲，但是却比对方最后衰弱时勉强覆盖周身的骨质铠甲要更加庞大。 　　岩木白鹿是山民祭祀的对象，这种可以啃噬锖钢石，并且催动草木在古龙栖息过的山脉发芽的生物在他们眼中是一种神圣的象征，他们将其视作山间丛林的主人，是古龙的使者，持有号令山峦群森的力量。 　　而现在，莱安男爵发出无声地怒吼，可肉眼可见的震荡波将所有靠近他巨大岩木身躯的雨水全都击打成细密水雾。 　　他的剑技比不过伊恩，近身肉搏居然无法在力量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取胜，而兼顾灵巧与力量的破城角突居然也被对方轻松化解，南岭的天气的确就适合水系升华者战斗。 　　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大地无处不在！ 　　具备夜视和透视能力的‘森之眼’锁定范围，‘震波袋’汇聚力量，‘岩金之骨’塑造骨架，而‘茂林之血’作为燃料填充。 　　莱安男爵抬起右手，直指前方，双腿微蹲，做好抵御后坐力的稳定姿态，岩质的中空长管对准了还在和灵能飞拳纠缠的伊恩。 　　一个与其说是铠甲，不如说是自行火炮的岩质大炮！ 　　真的自己跑过去角撞？搞笑！只有魔兽才这么做！ 　　人类一向都是扔石头！ 　　这才是岩木白鹿的绝招，足以在山上撞出一个窟窿的‘舍身冲锋’！ 　　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猛地炸开，超音速的尖锐岩质炮弹撕裂空气，震爆周边雨雾！ 　　骤然间，以这根‘岩质长角炮弹’为中心，震碎一切的狂暴的波动与凝聚到极致的爆发冲击力，正如一头实体的岩木白鹿朝着少年冲来！ 　　“你管这叫冲锋？！” 　　伊恩自然早就察觉到不对，但是等对方将那个看上去像是手臂的炮管对准自己时他才愕然惊觉。 　　泰拉世界虽然制度烂的出奇，但各种魔兽也的确具备种种神奇能力，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技术其实不低，而贵族的知识水平的确很高！ 　　这个震荡炮还真的就是第二能级能弄出来的攻击方式，他算是学会了。 　　而且，伊恩也有对应方法。 　　咔嚓咔嚓——少年身后的炼金师铠甲突然弹飞了两个甲片，而冰蓝色的妖精之翼与寒慧骨架早就凝聚成形，冰蓝色的喷口开始喷射高压寒气流，在瞬间就将伊恩从原地推向半空。 　　轰！岩角炮弹轰击在地面，令十几米范围的大地剧烈震荡，卷动翻腾的气流中还掺杂着诸多开始迅速凝结的冰屑碎渣，而伊恩的身形已经来到半空。 　　嗡嗡！爆发全部推进力，伊恩此刻的速度，就比他第一能级时更快三倍！秒速超过一百五十米的高速移动令他化作一道划破雨夜的冰蓝色的弧光，直接切向还处于大炮部署状态的莱安男爵！ 　　莱安男爵觉得他难缠，他亦是如此认为，岩木白鹿是一种具备强大肉体，强大防御力和强大生命力的魔兽，它除却震波咆哮外没有远程和范围攻击能力，但高速移动的突击就已经足够任何敌人头疼。 　　可如今，变成人类力量的血脉传承却轻易扭转了这一弱点，岩角大炮搭配那身铠甲，简直就像是要塞炮一般难缠！ 　　但伊恩手中却紧握着几颗炼金炸弹，他根本不怕敌人防御高，只怕敌人动得快，既然莱安男爵要把自己变成要塞，就别怪他把要塞一起炸了！ 　　一瞬间，少年的身影就在妖精之翼的作用下消失在莱安男爵的死角。 　　但本应无法判断伊恩位置的莱安男爵却敏锐地转过头，抬起手原本用于稳定炮管的岩石左手，手指在震荡中弹射而出，撞击在仓促抬剑抵挡的伊恩剑上。 　　登时，巨大的动力将伊恩撞飞，这就是体态相较于升华者来说太过轻盈的坏处，虽然机动能力高，但是在半空中遇到动能冲击，就需要时间调整恢复平衡。 　　“为什么能看见？” 　　伊恩心中疑虑，但很快，他就察觉的原因。 　　不远处，被灵能光芒笼罩的培养仓区，三个孩子凝视着半空中的伊恩。 　　一股无形的波动联通了他们与男爵，共享者所有人的视野和感知。 　　此刻，伊恩心中有着明悟。 　　——他们是一体的。 　　——他们是一家人。 　　所以…… 　　“果然，你们也被我吸引了注意力啊。” 　　半空中，躲闪着莱安男爵岩石炮弹的伊恩露出微笑：“咱们彼此彼此吧。” 　　此时此刻。 　　培养仓区，一只不起眼的白色小蝴蝶正哼哧哼哧地提着一颗炼金炸弹，摆放在一个培养仓旁边，并且‘霍拉’一声扒开插销。 　　然后，它就匆匆忙忙地振翅离开，只剩下炼金炸弹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地闪动。 　　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爆炸！ 　　储存在炸弹内部的泛晶砂在易燃液体骤然燃烧膨胀的高压刺激下也开始与其他的泛晶砂产生反应，然后刺眼的雷霆就从互相交错摩擦，升华的晶砂雾气中升腾而出，紧接着化作宛如青蓝色玫瑰般绽放，炸裂出刺目的荆棘枝叶，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 　　【嗯？】 　　即便是琳达察觉到炼金炸弹的异样，她双眸中的紫红色光芒旋转扭曲，将周围的土地和泥沙活化，意图包裹这颗炸弹，但寻常的物质又怎么抵挡的了炼金炸弹的破坏力？活化土石的包裹层登时就被冲击出一道道裂隙，高温气体和带电能流从中喷涌而出，带着致命的冲击力！ 　　【末秋！】莱安男爵登时大惊，他立刻解除炮台状态，停止对伊恩的压制。 　　轰！装着末秋的培养罐登时被炸翻翻滚，但也不知道是该称赞莱安男爵的关爱还是叹息，这培养仓的坚固程度甚至堪比合金装甲，炼金炸弹居然没有将其炸碎，甚至就连裂缝都没炸出来。 　　但巨大的冲击力传导进仓内，直接令末秋短暂地昏迷过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沉寂在中央培养仓中的淡蓝色怨灵，以及那个末秋操控下逐渐成型的男孩肉体停止了成型。 　　【呜……呜！！】 　　无脸的怨灵突然抬起头，然后发出了不知道是茫然，还是悲伤的哭声。 　　但是相较于之前仿佛是回音一般的泣音，他此刻的哭声，却显得有些额外真实。 ###第392章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培养仓内，已经初具雏形男孩肉体已经被凝聚而出。 　　那小小的肉体婴儿般蜷缩着，有着极其可爱，综合了男爵和三个孩子所有优点的容貌，而额顶凸起一根岩金色的稚嫩小角，他光滑的脊背上有着两排金属晶格纹路，上面闪动浅金色的光晕。 　　而这些晶格向下衍生，最终汇聚于一团小小的鹿尾，显得颇为可爱，但倘若仅仅看那独角，却又让人觉得他是一只小独角兽。 　　男孩的肉体并无神韵，他的眼睛微张，半阖缝隙中流淌着幽蓝色的灵能光晕，三个灵能者与怨灵本身的力量都在全力塑造这他们未来的‘身体’。 　　他已经快要成型，莱安男爵一家用了数百人甚至更多人进行生物实验，虽然没有总结出泛用的肉体塑造技术，但倘若仅仅是塑造出‘自己的孩子’却是得心应手。 　　但如今，这肉体的成型被中断了，正在缓缓沉入这具身体中的幽蓝色怨灵发出了一声哭泣。 　　然后…… 　　一种无法言喻的死寂冰寒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虽然并不能冰封雨水，却能掠夺周边的一切生机。 　　“灵能？！” 　　注视着下方的异常，伊恩睁大眼睛：“这怨灵居然也有灵能？！” 　　“不对，是他生前就有灵能！” 　　莱安男爵的孩子，赫然是一位天选者！ 　　天选者，就是天生具备灵能的灵能者——虽然无论是希利亚德还是其他人都惊叹伊恩的天赋，称呼他几近于天选者，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是普通的后天灵能者。 　　相较于使用几近于魔怔的‘渴望’去推动的后天灵能，亦或是将自己一生的感悟凝聚而成的‘心光’，天选者的灵能仿佛就像是早就已经具备一种力量，而随着自我认知的逐渐挖掘，将隐藏起来的财宝拿出来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 　　天选者是一诞生就具备灵魂的存在。 　　“难怪他可以复活——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有灵能，只需要用某种方法保存温养好，他的灵魂就不会消散，并且绝对能复活出男爵真正的孩子！” 　　伊恩此刻终于明白了过来，男爵家中汇聚的四个灵能孩童究竟代表着什么。 　　伊拉是最聪明的那个孩子，他能窥探人心，阅览普通人的记忆，篡改他们的概念，这个孩子经历过惨痛的经历后已经无法坦诚地接触这个世界，所以他得到了从精神层面上修改世界认知的灵能，记忆不过是他能力最简单的运用。 　　他负责的，就是将自己，末秋与琳达的记忆修改，再加上他们原本虚构的，和摩达管事那样的虚构记忆刻录进怨灵的灵魂中，让他仿佛真的和男爵一同长大。 　　末秋畏惧人类，他被人类视作食物，故而也无法将其他人类视作正常的个体，他肢体残缺，可实际上却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残缺，他只是希望自己能被他人关爱，亦或是说，字面意义上与其他人融为一体，彻底放弃自己这作为痛苦记忆载体的生命。 　　所以他的灵能就可以让他与其他人的肉体融合，操控肉体的变化就于他而言就像是呼吸一般简单，再生药剂无法令他再生，仅仅是因为他天生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就是没有双腿和左手，这就是他完整的身体。 　　他负责塑造亲子的肉身，之后，他就可以放弃思考，作为亲子的一部分享受静谧的安眠。 　　至于琳达…… 　　伊恩根据男爵的活化手臂和刚才的阻挡炼金炸弹能看出来，这个孩子的灵能是‘活化’某样事物。她的来历最为神秘，应该是某种人造人，没有灵魂记忆和本能的躯壳，是男爵让她逐渐成为真正的人，进而觉醒出了‘活过来’的灵能。 　　这种灵能就本质来说，应该是赋予无魂之物灵魂，再以灵魂操控它，刚才与自己纠缠的那个灵能飞拳，本质上就是琳达操控攻击，所以没什么战斗经验，危险并不高。 　　这三者联合，便能塑造出记忆，肉体和灵魂……而也正是琳达的‘活化’灵能，让她可以间接使用须臾之颅的力量，承载先知的灵能，进行某种模糊的预言。 　　她能活化须臾之颅中有关于灵魂结构，有关于实体回声的部分，将自己和伊拉，末秋等人复刻为回声，镶嵌入男爵亲子的肉体中。 　　至此，那个没有记忆，没有肉体，灵魂也需要吸收其他人的认可和思念才能维持的怨魂，才能因为他们的灵魂而活化，彻底成为正常的灵魂。 　　甚至，更加强大！ 　　但问题在于，这个怨灵本身的灵能…… 　　“这似乎是一种和生命力相关的力量！” 　　伊恩催动妖精之翼，第一能级时妖精之翼的出力就能让他短暂在半空中停滞，而第二能级后，再加上寒慧骨架，他便可以短时间地飞行一段时间。 　　等少年更加熟练地掌握自己的力量，再去修正一下寒慧骨架的出力方法，他或许能像格兰特子爵那样，通过喷射控制蒸汽让自己长时间的飞行，甚至像是妖精那样高速机动。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大地，看见怨灵的力量扩散，所过之处，猎杀藤和灌木都逐一枯萎，仿佛生命的本质都被掠夺，消灭。 　　这肯定不是对方生前真正的灵能……继承了岩木白鹿之血的男爵亲子生命力肯定非常强大，有可能是死亡的过程逆转了这位天选者的灵能趋势。 　　从散布正能量变为散布负能量。 　　怨灵抬起头，看向伊恩的所在。 　　一种纯粹的漆黑虚无感灵少年微微皱眉，他从这个怨灵心中感受不到任何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不舍。 　　一种…… 　　对现有一切的否认。 　　甚至包括自己。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但是周围的生命就都开始消逝，伊恩隔空斩出的冰霜剑气也凭空消散，被夺走了力量。 　　只有三个灵能孩童不受影响。 　　他没有伤害自己的‘兄弟与妹妹’。 　　“你这家伙！” 　　莱安男爵狂怒地纵越，岩木白鹿没有飞行的能力，但是这个跳跃力居然让他来到了伊恩徘徊的高度。 　　他一锥敲下，带着风雷般的空气撕裂声：“你居然对孩子出手！” 　　伊恩举剑格挡，虽然被打得后退，但也没有受伤。 　　他有些莫名其妙道：“搞笑吧，我也就十四，和这些孩子最多差个五六岁，而你起码大我三四十岁，你好意思对我出手？” 　　男爵显然难以对抗自己的理论，他不再说话，而是继续闷头跳跃攻击。 　　而伊恩反而灵巧地飞行滑翔，躲开男爵的每一次攻击，并且开始嘲讽，吸引对方注意力：“反倒是你，好意思自称爱这些孩子？因为一次天灾，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的确令我感到同情，但一路上你杀死了多少人的孩子？又杀死了多少人的父亲，你好意思对我说这种话？” 　　“更不用说，你收集这些孩子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本质上和幕后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和想要伊拉去成为他们孩子的养父，想要吃掉末秋的灾民，以及那些未知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操纵他们的情感和命运，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每一句话，都令男爵的行动一顿，但随后动作就更加激烈——他甚至直接怒吼一声，将手探入地中，举起一块比他人还大两圈的石头，用力朝着伊恩投掷而来。 　　这炮弹可就太大了，伊恩急忙加速闪躲，但毫无疑问，急了的是谁不言而喻。 　　只要这样继续骚扰耗费下去，莱安男爵的体力很快就会被消耗干净。 　　但就在伊恩打算继续开口，刺激男爵本就燥郁欲狂的内心，力争让他继续进行狂暴的攻击时，他却听见有源自于心灵的声音响起。 　　仿佛是三个孩子一同开口道出的声音幽幽于心中道。 　　【你错了，大哥哥，我们没有被操纵】 ###第393章 百般武艺，此乃妖精轨道轰炸 　　多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伊恩在怔然一瞬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那三个孩子的灵能传讯。 　　他没有太惊异，反而立刻反驳道：“被情感锁链缠绕的人可不会觉得自己被约束，你们只是觉得自己没被操控而已——甚至就连你们的灵能，可能都是其他人刻意催化造成的。” 　　“而莱安男爵正是和那些人合作，用你们和他的‘天选者亲子’做实验……” 　　等等……天选者…… 　　说到这里，伊恩突然有些恍然，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是莱安男爵了，而一个贵族夫人以及一个天选者的孩童，又为什么会突然遇到如此巧合的天灾…… 　　倘若说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外的话…… 　　但灵能通讯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不起，大哥哥，谁说被操纵的是我们呢】 　　伊拉，末秋和琳达等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笑意，他们的成熟程度远超一般的孩子，尤其是伊拉，在阅览了大量普通人的记忆和人生后，他的聪慧与敏锐程度远超伊恩想象。 　　甚至，就连危险程度也是如此。 　　【大哥哥，你是先知，就应该知道，能看见未来的一些东西，就足以对现在的自己造成改变。灵能也是如此，持有其本身，便会改造一个人的思维——甚至一个可能性，就足以让人类步入深渊】 　　伊拉的声音占据主导：【或许我们灵能的诞生，是被人引导的。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那些奇怪的黑衣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没有察觉呢？】 　　【你又为什么觉得，爸爸今天突然提早开始计划，是为了单单提防你一人，而不是出乎那些神秘人的预料……以及逼迫爸爸必须提早杀死我们，加速让哥哥诞生的原因呢？】 　　他的声音带着纯粹的笑意：【大哥哥，你很聪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最天才的人，你还隐藏了绝大部分实力，和爸爸玩游戏，只是想要试探周围是否有那些黑衣人存在对吧？】 　　【没有哦，他们去处理瑙曼城的另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情去了，即便大哥哥你不来，我们也会让父亲提早开始计划的】 　　伊恩睁大了眼睛，即便是正在格挡莱安男爵的袭击，他也突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等等！”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是你们……” 　　【哈哈，我们感应到了你的情绪波动，你这么快就明白了？果然，以爸爸的能力，只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孩童们欢快地笑道：【但是你太善良了，也对我们这些看上去年幼的孩子拥有太多的善意】 　　他们的声音逐渐化作空洞悠远的和声，就如莱安男爵之前发出的声音那样：【是我们——是我们让爸爸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你为什么觉得一个会真心爱三个怪异，残缺和危险孩子的傻男人，会在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次孩子后，再亲手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 　　【太困难了，之前爸爸就差点挣脱我们联手编织的暗示，即便如此，他还在竭尽全力地邀请你杀死他……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活下来】 　　【可我们只是自己想死，我们希望爸爸能和哥哥在一起生活】 　　【这就是我们的愿望，没有强大身体的我们只有使用灵能这种方法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 　　【是我们对不起爸爸，但是我们会还给他一个哥哥——这是我们哥哥联手给他的礼物，希望他能开心！】 　　伊恩悚然地低头，山谷的空地中，三个培养罐内，三个灵能孩童都在微笑着凝视着自己，双目中闪烁着堪称璀璨的灵能光华。 　　至于另一旁的莱安男爵，反而停在了原地，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显然是已经陷入紊乱。 　　“你们想要死——还想要莱安男爵亲手杀了你们？！” 　　他何止是不可思议，伊恩聪明是聪明，但却从未朝着这种可能性去思考：“你们还爱着莱安男爵，但这不就是用最大的痛苦伤害折磨他吗？！” 　　【对不起，我们是真的不太理解爱和痛苦是什么，这两个东西好像是一样的】 　　孩子们的声音带着真切的疑惑：【难道不正是因为爱，所以才痛苦吗？所以越痛苦越爱？】 　　【总之，是我们想要这样——很奇怪啊，人不想要成为自己，人不想要活下去，为什么是不好的事情呢？】 　　【瞧瞧那些种植花海的伯伯与阿姨吧，他们也不想成为自己，偶尔也不想要活下去，虽然他们也会觉得自己在莱安领挺幸福的，但我们也偶尔觉得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很幸福】 　　【这并不矛盾呀】 　　——疯了，这一家全都疯癫的！ 　　这是伊恩惊愕后的结论。 　　而且……也不能责怪他们。 　　就是这样理智的疯狂，这样毫无迟疑地魔怔与执着，这种极致的渴望……才能让灵能变得强大！ 　　虽然伊恩感应到了一丝疑惑，以及谎言的味道，但大体来说，即便细节有出入，比如说莱安男爵和孩子们都自认为自己是为恶的主体这点，肯定有一方在撒谎亦或是忽视……但这都是细枝末节。 　　他不在乎这些小事。 　　“或许是我错了，或许的确是你们影响了男爵作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但我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伊恩坚定地在脑海中对孩子们道：“伊拉，你得死。还有末秋和琳达，你们都得死。我原本还在想杀死莱安男爵后，想个办法把你们转交给怀光教会……” 　　“但现在你们的危险性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畴。很对不起。” 　　【谢谢】 　　听见伊恩充满决意的话语，孩子们反而开心了起来：【你的善意和爱虽然藏在剑锋下，但是却仍然令我们向往——如果这就是你爱的方式，你可能是仅次于爸爸，最爱我们的人】 　　【大哥哥，如果你是真的想要为我们好】 　　此时此刻，伊恩几近于听见了和之前男爵几乎一模一样的语调，孩童们的和声毫无迟疑地说道：【就来阻止我们吧！】 　　【来杀死我们吧！】 　　【完成我们的愿望吧！】 　　伊恩没有回答这句话。 　　毕后，他便不再言语。 　　此刻，他完全忽视下方刚刚从极端茫然中恢复的莱安男爵，将目光锁定在三位灵能孩童与怨灵所在的区域，准备发起攻击。 　　不过在此之前，他身后的寒慧骨架反而开始加速喷薄出寒气，将少年的身姿拉扯的更高。 　　直到数百米以上的天空。 　　“啊啊啊！！！” 　　此时此刻，最为痛苦的当然不是伊恩，甚至也不是伊拉等人，而是莱安男爵。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与伊恩的交流，但是他却感觉到自己心中缺少了一块，非常大的一块，那块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也搞不清楚，但是他就是想要呼喊，想要咆哮，就像是明明在漫天大雨间，他却仍然口干舌燥，有什么东西就像是火山一般在心中翻腾，但却始终无法释放。 　　他用力地将手中的破甲长锥插在地上，爆炸性冲击波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将浪潮腾起，石块与岩屑都被击飞，带着足以打穿树皮树木的高速。 　　“伊恩，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飞在天上，来杀了我啊！” 　　他昂起头，双目赤红地对着化作一道朝着高天而去的银弧的少年咆哮，一圈圈震荡波被释放出，在他身前十几米处的扇形区域制造出一阵可怖的强风，吹飞了所有的雨水与表层泥土。 　　岩木白鹿最强大的三种能力，就是可以控制植物，还能极大强化生命力的‘茂林之血’，令其周身骨骼肌肉强健能爆发出巨大力量的‘岩金之骨’以及可以凭空制造爆炸般冲击的‘震波袋’。 　　莱安男爵主修岩金之骨与震波袋，而茂林之血涉及到更高层次的进化，他还没有完全掌握通透。 　　但随着一股股气流从这个男人身上溢散，而额前更是开始凝聚出一根坚固独角的时候，周围的各种藤蔓与灌木仿佛就像是受到催化那般，开始急速成长起来。 　　而伊恩对此，只有一声深沉的叹息。 　　然后，在漫天暴雨间，在无尽狂风中，他举起了手中的寒光长剑。 　　妖精之翼与寒慧骨架急速喷薄着高浓度的寒气，但这远远不够，少年打开了自己腰间的药剂带，捏碎了两瓶浅蓝色的试剂。 　　登时，高空之中，登时多出了数十上百股膨胀的霜雾，这些霜雾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冰封着半空中几乎所有的雨水。 　　不仅仅如此！ 　　微溟之玉控制着周围的雨水朝着寒雾所在的方向汇聚，令整个半空都形成了一个漏斗形状的怪异聚水区，而就在这聚水区的最下方，一块半透明的尖锐冰柱正在急速变大！ 　　黑暗的夜空中，多出了一颗冰蓝色的星辰，在雷霆的闪耀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疯子，疯子——但是好！” 　　莱安男爵凝视着半空中伊恩的所作所为，完全搞不懂这个年轻人哪来这么多源质，最起码他肯定掏不出。 　　——应该是药剂的力量，如此想到，他面容一半扭曲狂怒，却又一半露出赞叹的笑：“来吧！” 　　此时此刻，周围的土石再次凝聚在他的身上，岩角巨炮重组完毕，而随着三个灵能孩童闭上双眸，一股股无形的力量便开始汇聚在男爵身上。 　　甚至位于中央处的那个，令伊恩也略感忌惮的怨灵，也因为自己父亲和姐姐妹妹激昂的情绪而复苏。 　　幽蓝色的怨灵抬起头，看向男爵然后又看向高空。 　　然后，他就起身，化作一道蓝光幽影，脱离了那具已经快要完全成型的躯体，投入了自己父亲的躯体。 　　灵能手臂再次归来，无形的力量令他更加激昂，甚至就连自己的身形都隐没在了不断汇聚而来的土石和藤蔓中！ 　　这一次，岩角巨炮将要发射的炮弹，乃是他本人！ 　　而就在此时此刻。 　　天空之上，伊恩蓄力完毕。 　　紧接着，便是星辰陨落！ 　　——百般武艺，此乃妖精轨道轰炸！ 　　而同一时间，莱安男爵身化的岩角巨炮也在剧烈的震荡中发射！ 　　震波袋中积蓄的可怖能量，在男人超水平的发挥下骤然收拢，紧接着汇聚，增压，紧接着膨胀爆发！好似爆炸般凝聚的源质喷薄而出，沿着笔直的轨迹朝着坠落的冰锥撞去！ 　　冰蓝色的冰锥陨落，与岩金的炮弹抬升。 　　紧接着，撞击在了一起！ ###第394章 最坏的父亲 　　轰！！！ 　　在碰撞的瞬间，首先产生的爆炸性气流让半空中近百米范围内在瞬间化作风暴中心，所有雨水都被吹散，而看似庞大的冰锥在第一时间就被莱安男爵周身几近于坚不可摧的土系源质震荡粉碎！ 　　第三能级的岩鹿之王，在山巅发出一声咆哮，便可令大片山脉产生可怖的山崩。 　　而第四能级的‘仪祭主·岩木神鹿’，甚至可以凭借庞大的土系源质与震波袋，制造小规模地震，是天灾级泰坦魔兽！ 　　面对这就算是合金钢都能振爆扭曲的冲击力，区区冰霜凝冰，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 　　但真正的杀招本来就不是这个。 　　嘭！冰霜巨锥粉碎，令整个半空都炸出一片小小的暴风雪领域，而一个人影从中跃出。 　　真正的杀招，正是随同冰锥一同落下，积蓄着庞大势能的伊恩！ 　　亦或是说，他手中紧握的长剑！ 　　嗡嗡——伊恩身后，妖精之翼急速催动，让他的速度更快一筹，而借助这急速之势，闪电般的锋刃滑动弧光，朝着莱安男爵的左眼刺去！ 　　“你这小子……” 　　男爵此刻撞碎冰锥，但余力未老，他正准备抬起手中破甲长锥，以纯粹的力量轰碎伊恩手中材质只能算是精锐的寒光长剑。 　　但是一抬手，他就恍然惊觉，自己的反应赫然慢了半拍——撞碎冰锥形成的暴风雪领域对他并非没有影响，而是潜移默化，无法防备！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行催动体内的源质，而一股不知源于何处，温暖又亲近的力量让他成功提炼出更多的源质，将手中速度催动得更快！ 　　是孩子们！男爵心中涌出热烈的情感，这是孩子们在帮助他提炼出更多的源质！ 　　长锥迎上长剑，将其格挡开，但和男人预想的不一样，伊恩的源质再次勃发，第二轮弧光剑刃又划着轨迹斩来。 　　可他却又没有人帮助提炼源质啊？！ 　　铛铛铛铛铛！转瞬之间，伊恩与男爵连对十五剑，周边的暴风雪领域赫然也是被从冲击波震散，就像是被大风卷走的白雾。 　　超出预料的是，出现力竭的，却是莱安男爵。 　　此时此刻，男人双手上的岩铠已经破碎大半，手臂上更是出现好几道本该流血，但却被冰封住的伤口，他的右手大臂处肌肉隆起，可却肉眼可见死寂，充满疲惫与不堪重负，仿佛里面的纤维都已经濒临断裂，再也无法收缩。 　　而左手的灵能手臂更是虚幻朦胧，孩子们帮助他汇聚的灵能已经被全部消耗殆尽。 　　——怎么回事，为什么是我先支撑不住？！ 　　这可是我和孩子们一同协力，第二能级巅峰的升华者都无法和我们比消耗，这小子是凭什么还能撑住？！ 　　一道思绪闪过，莱安男爵却听见了一声令他狂喜的碰撞声。 　　铛！！！ 　　在这声过于清脆的剑刃断裂声中，伊恩手中的寒光长剑终于被他的破甲长锥撞断！ 　　——就是现在，追击！ 　　如此想到，男爵发出一声狂吼，最后的源质勃发，令破甲长锥猛地向前戳刺，就要贯穿少年的喉骨，将他整个脖颈打碎！ 　　但，就在莱安男爵倾尽全力将所有的力量压在这一击杀招上时，伊恩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把剑。 　　一把只有剑柄的剑。 　　“该走了。” 　　轻声吟诵，少年双目中流转着锋锐的银色光晕，他已经看见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破绽。 　　未来得及让男人想清楚，这柄只有剑柄的剑在瞬间就化作一道闪耀着淡淡暗金色锋刃的长剑，紧接着切入男爵毫无防备的内圈。 　　咔嚓，紧握破甲长锥的右臂登时被连肘斩断，血液还来不及流出就被极寒的剑刃冰封。 　　紧接着，伊恩手中长剑突然又消失，空荡荡的剑柄没有继续去碰撞男爵身上那坚固无比的岩质铠甲，而是来到了对方的头颅处。 　　下一瞬，剑刃再次出现，然后向前一斩。 　　噗嗤。 　　因为骨头过于坚硬，也是因为伊恩也没有太多余力，莱安男爵的脖颈只被斩开一半。 　　但他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即便是寒刃也无法冰封他滚烫的动脉血液，令漫天血雾在半空中弥散。 　　他的身躯朝着下方的大地坠落。 　　伊恩没有追击，而是静静地凝视着莱安男爵的身体跌向大地。 　　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侧迷蒙的黑暗中。 　　——我还……我还没输。 　　陨落之时，在生死朦胧的界限，已经竭尽自己全力去战斗的男人心中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着。 　　——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 　　【不了，爸爸】 　　而此时此刻，一个不同于伊拉，也不同于末秋与琳达，一个轻轻柔柔，缥缈地仿佛不存在的声音在男爵耳畔道：【你已经输了】 　　【该走了】 　　轰！ 　　男爵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溅起好大一团水花，而他的肉体也迅速被回流的泥水与泥浆淹没，正如死亡的阴霾。 　　——我还没有死！ 　　可就是在这样的泥浆覆盖下，莱安男爵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蓝色双眸再次亮起，源质的光辉甚至刺破了浑浊的泥水。 　　而他在精神中怒吼。 　　——我还能继续战斗！ 　　——接下来催动储存在肌胃中的秘药，用源质将血管和喉管接续打通，我还可以燃烧最后的生命战斗十分钟……绝对，绝对能将这个年轻小子打趴下…… 　　【然后你还是会输，你赢不了的】 　　这个声音幽幽地劝告道：【爸爸，你要抛弃我们自己提前走吗……】 　　【如果真的要选，我不希望单独的走，单独的活在世上】 　　【让我们带着弟弟妹妹去见妈妈好不好……】 　　“阿洛斯……你，你成功回来了？！不需要献祭也能回来，那些神秘的怪胎说的居然是真的……” 　　回光返照的男爵突然惊醒，他呼唤自己真正的亲子，真正的孩子的名字，不甘地说道：“我们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我们已经罪无可恕了，既然如此，那就错到最后。” 　　“你一定要活过来，你能活过来，只要回来，你就立刻逃，带着弟弟妹妹逃回山民的部落，帝国无法对你们做什么……” 　　蓝色的怨灵浮现在男爵的头颅旁边，周围还飘荡着三个小小的灵体。 　　怨灵仍然没有面孔，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幼童，长大后会有怎样的面孔。 　　培养仓中的肉体是凝聚了男爵了他三个养子养女的要素而成，那并不是他真正的容貌。 　　没有面孔的孩子微微摇头，他与三个兄弟姐妹齐齐发声。 　　【爸爸，我们的确犯下大错，我们都罪不可恕】 　　男爵的长子如此说道，阿洛斯的声音带着精巧的回声：【所以这已经是尽头，已经无法更错一步】 　　【是呀，在最后的最后，我们已经错到最后】 　　伊拉如此说道，他仍在微笑：【承认吧，爸爸，我们已经输了，现在的时光，只是那位大哥哥不希望与我们决死战斗，留下的一丝余地】 　　【父亲，我累了，真的好累……】 　　这是末秋的声音，这个即便是灵魂都残破不堪的孩子语音飘忽：【还有战斗吗？那我继续努力，再努力一点……】 　　【爸爸，我们走吧】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琳达的灵魂的语音比还有肉身之时更加流畅清晰：【大哥哥还有真正的敌人要对付，还有真正的苦难与命运要面对，我们不要去打扰他好不好】 　　孩子们的声音萦绕着这个罪恶的灵魂，将他缓缓地扯入死亡之中。 　　“我……我不配这样死去……我是个罪恶的领主……” 　　即将步入最为深沉瞢闇的深渊，男人却仿佛从一个噩梦中惊醒，他的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人死亡的，在自己眼前，在自己手中，在无声的地下室，在自己触碰不到的山谷彼端…… 　　一场雨，一场始终未停的大雨在他灵魂中落下。 　　所有人都在雨中漠然地凝视着他，带着仇恨与绝望。 　　“我什么都没做到，我没有复活我的孩子，我害死再次得到的孩子，我杀了这么多人，却什么都失败了……” 　　莱安领的领主，刽子手，杀人犯，罪不容恕的男人，哀嚎着发出痛苦地自语：“我该被审判……我该被碎尸万段……凭什么是我活着，我早就该去死了……” 　　“我是最坏的……父亲……” 　　唯有四个魂灵环绕着他消散的生命，消散的魂魄。 　　【父亲，我们都是最坏的孩子，最邪恶的罪人】 　　【可是唯有最后这点，唯有这一点】 　　【对我们来说，仅仅是对我们来说】 　　【你绝对不是】 　　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莱安男爵的呼吸停止了。 　　而缓缓降落在地面上的伊恩，没有理会那五团正在逐渐自我消散的幽蓝色魂光。 　　对于活人来说，最大的惩戒就是死，而他们已经死了，再多做其他也无意义。 　　更何况…… 　　还有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少年转过头，看向山谷末端的深沉黑暗处。 　　在他森然的目光凝视下，一个漆黑的身影从中走出，黑色的流畅甲胄与其说是铠甲，不如说是某种异形的甲壳，带着不可捉摸的神秘气氛。 　　黑衣的神秘人，在最后的最后，还是来到了此地，他静静地凝视着伊恩，然后又侧过头，看向不远处莱安男爵的尸体，以及那一团团消散的魂魄。 　　“现在还没办法审判你们。” 　　伊恩的声音平静轻柔，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怒火，在喧哗的雨声中，甚至难以被除却少年自己外的所有人听见。 　　但是他还是淡淡地说着，带着一丝遗憾的叹息，以及笃定：“但是我知道。” 　　“真正该被碎尸万段的，是你们才对。” ###第395章 都是二五仔 　　一段时间之前。 　　南岭，瑙曼城。 　　自东南向西北席卷的狂风携裹着暴雨阴云与闪电雷霆，将交错的电光与雨幕浇盖在这座城市之上。 　　城内，高楼林立。灵能者的高塔，领主的城堡与四大炼金工坊各自引领了一片建筑群，名为繁华的光辉，令整个城市都闪烁着流光溢彩。 　　远方拜森山脉的阴影在雷霆劈落时隐隐浮现，而闪电几乎全部都汇聚在城中各大炼金工坊的引雷柱上，密集而汹涌的电流携裹着足以令金属熔化的高温，但在闪烁的铭文中被驯服，汇入炉心中，被转换为温和的电流，成为可以被大众利用的能源。 　　闪电被驯服时产生的明亮光辉将整个城市都映照的透彻分明，但即便如此，这明亮的无夜之光也无法扩散至城郊的平原园林。 　　黑暗的雨夜中，有人影行动。 　　初夏的雷暴雨夜，即便是魔兽都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巢穴，只有猎雷水母与电极狼这种雷系魔兽才会外出寻找雷光的踪迹。 　　但就在这本应无人的城郊园林中，居然隐隐约约能看见不少人影。人影十分模糊，倘若不认真看，或许会错认为树木的倒影，而认真观察，则会发现这些人影都身披奇怪的衣物亦或是铠甲，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某种有着光滑甲壳的黑色异形。 　　携带着众多奇怪设备的他们正在沉默地行军，在这场雷霆大雨中来到瑙曼城的周边，靠近这座南岭的中枢城市。 　　直到他们被一道雷霆阻拦。 　　一道青蓝色的雷光砸落，发生巨大的轰鸣，树林被点燃，火焰与雨水交错，释放出浓密的黑烟向上翻腾。 　　正在暗中行动的人影停下脚步，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半空。 　　在弥散的黑烟雨幕中，有着一位踩踏在磁砂之上的骑士，他仿佛飞行一般凌空虚踏，身披苍蓝甲胄，甲胄上有无数密密麻麻不断凸起又凹陷的黑色磁砂覆盖，肉眼可见的密集电流就在这些凸起的磁砂之钉上交错汇集，形成了狰狞却又充满破坏力的纹路。 　　而被龙角头盔遮挡面孔的骑士一言不发，只是紧握着手中仍然萦绕着雷光的破城铳枪握柄，手指还扣在扳机之上。 　　青蓝色的电光汇聚在铳枪的枪口中，炽烈又危险，它悄然震动，令光芒愈发耀眼。 　　南岭总督巴敦侯爵麾下，严卫骑士团团长，‘磁光的克里斯’。 　　“灵知院的诸位，于此止步。” 　　骑士的声音不大也不浑厚，但就像是闪电雷霆一般仿佛能在人的耳畔留下残响，给人一种如雷般果决直接，绝不容置疑的气势：“巴敦侯爵遭遇飞焰地刺客袭击，瑙曼城已全面戒严。” 　　“又是飞焰地……那巴敦侯爵运气还不错，居然没有死。”黑衣人中的领头者走上前，他无惧磁光骑士周身洋溢的电弧，用一种惫懒轻佻，让人联想到某种大蛇的语调道：“你们退下，让我和骑士大人聊聊。” 　　随他而来的黑衣人没有迟疑，全部都退至树林深处。 　　确定没有人后，他们互相点头，各自使用雷霆与雾气遮蔽周围的声音与光线。 　　“迦南摩尔的一艘商船最近在近海航道神秘失踪，原本以为是遭遇了海盗亦或是遇到魔兽袭击，后来证明这艘船与‘拜龙邪教’有关，那艘船上有人携带了有关于四百年前，卡兰古龙‘冰濛龙’的相关线索，故而被迦南摩尔的持烛者部队追击，最终在我国海域沉没。” 　　语气神态仍然严肃，但口中话语却突变的磁光骑士道：“拜龙邪教的信徒大多伏诛，但情报中的古龙线索却不见其踪。两位持烛者试图潜入瑙曼城意图寻找线索踪迹，被骑士团发现，如今封锁在城内。” 　　“侯爵大人，索林大公与镜海卫都得到了消息，各方都在赶来，侯爵大人怀疑城内有迦南摩尔的内鬼，所以用借口封锁城市。你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怎么，需要我出手帮忙？” 　　磁光骑士克里斯点点头：“大皇子殿下对这类消息一向很感兴趣，我潜伏在瑙曼城，身份显赫，加上最近这段时间飞焰地那边动作真的很多，许多事要做。如果可以，我希望‘夜蛇’你能帮忙收集一下有关于拜龙邪教的资料，灵知院应该有。” 　　“可以。顺便你也帮我个忙。”被称之为‘夜蛇’的黑衣人懒洋洋地说道：“巴敦侯爵封锁了红石炼金工房，那是灵知院和索林大公合作的实验基地，三个项目受到影响——陛下那边的任务也很重要，受限于誓言约束，我不能忽视，不得不过来看看。” 　　骑士微微点头：“应该是被波及，我回去后会尝试解开。不过灵知院不是比较听陛下的话吗？怎么还和索林大公合作。” 　　“他那边人体试验的材料比较便宜，买难民几乎不要钱，供应的量也比较大。”黑衣人解释道：“如果不是在南岭还有项目，我们都打算把南方的生物实验室搬到大公领那边去了……怀光教会呢？他们对古龙不感兴趣吗？我记得他们监控真龙行踪监控的很严格。” 　　“‘赎光’与‘辉剑’两位圣堂执行者在封锁前就已经出发，目标是莱安领。”磁光骑士道：“你知道，他们对这种国家间的斗争毫无兴趣，天炎大主教让侯爵的使者吃了个闭门羹。” 　　“对了。”说到这里，骑士歪了歪头：“你们在莱安领的实验收尾了没有？没收尾快点斩断关系，赎光修士不是正式圣职者，可能比较宽松，但辉剑是。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殿下也会放弃你。” 　　“怎么会？”这个消息的确出乎黑衣人预料，甚至无法保持之前的拖沓语调：“我知道他们在追查玛瑙石平原的失踪案，但这才多长时间，就找到莱安领去了？蓝菌镇的人贩组织和北丘的马匪都是疑点，他们没排查吗？” 　　磁光没有说话，而夜蛇眉头紧皱，紧接着叹了口气：“这群该死的修士，总是这样，在关键时刻坏人好事……才死几个人，怎么就突然出动执行者？” 　　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计划有变，我得尽快赶回莱安领销毁线索，没办法帮你查资料。但灵知院的那些人可以交给你指挥，就说是我和你达成协议，他们尽快恢复红石实验室的运作，但不能离开工坊。” 　　“我把秘钥给你，你巡查的时候自己去拿，别让他们发现——发现就灭口，我会想办法掩盖。” 　　“好。” 　　骑士简单地答应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从黑色的拟生甲胄中取出十二面骰形状的秘钥，递给骑士，夜蛇淡淡地回答道：“这本来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即便没有加入殿下麾下，为殿下提供灵知院的资料，我也一样会做现在的事情。” 　　此刻他的声音不像是之前刻意伪装的那样拖沓慢悠，宛若蛇嘶，仅仅只是一个疲倦的研究人员：“陛下的确是个疯子，但是这个项目本身具备极大的价值，你和殿下都不懂，陛下继承自先帝的诸多研究项目中，唯有‘回声’才能对这个世界造成根本性的改变。” 　　“思维克隆和永生而已，癫人的疯梦，先帝可没研究过这个。”骑士的声音带出一丝不悦：“殿下正是因为知晓这个可憎的计划，才决意反抗，你我不都是有感于殿下意图改造帝国的宏图伟愿才愿意宣誓追随吗？” 　　“你们理解不了罢了。”夜蛇转过头：“重点从来不是回声本身，甚至和永生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的这位陛下虽然疯，但从不愚蠢，殿下还差了点意思。” 　　他走出两人设下的静音圈，脚步沉稳坚定，没有半点迷茫。 　　很快，黑衣人的队伍便跟随磁光骑士回到瑙曼城内，这本就是正常的交接过程，不引人半点怀疑。 　　而夜蛇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第396章 实验材料 　　莱安领已经戒严。 　　这是夜蛇抵达莱安领第一时间就看出来的情况。 　　圣堂执行者还没有到，这些人不像是自己加急行动，甚至服用了炼金药剂趁着风势加速飞行。‘迅夜翼蛇’本就是兼具隐秘与速度的魔兽血脉，雷霆暴雨根本无法阻拦他，还能为他遮蔽行踪。 　　但即便如此，被花海环绕的莱安城也陷入慌乱，本应宵禁的城市如今灯火通明，尤其是男爵的城堡，他们‘实验目标’的家更是被一团团火光围绕，令习惯于沉浸在黑暗中的他有些难受。 　　——发生什么事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夜蛇隐匿行踪，他顺着雨幕漂浮在半空，黑色的甲壳吸收所有的光芒与杂音，令他的身形更加悄无声息。 　　然后，他就看见，那位怀光教会的修女‘映光’正与一位头发发白的疲惫老者，对聚集在男爵城堡周边的诸多城卫兵与民众领袖交涉。 　　那位圣堂执行者‘赎光’的师妹，她的确一路追查失踪案，但这么快就找到目标？ 　　而且，旁边那个老家伙，不就是莱安男爵的管事摩达吗？ 　　难不成，是这个管事脱离了记忆覆写，跑去告诉这个修女真相？！但是这又怎么可能，以摩达的精神力，他怎么可能突破灵能者的洗脑！ 　　“等等，莱安男爵呢？还有那四个实验体？” 　　心中涌动着不安的情绪，夜蛇忽然大感不妙，也明白过来为何怀光教会会出动两位圣堂执行者来莱安领的原因了：“该不会莱安男爵和实验体脱离计划离开城堡，而这个小修女就恰好闯入城堡，发现了实验痕迹？！” 　　“怎么会这么巧！” 　　很快，他的猜测就被证实，因为那位有着灰白色头发和龙角的怀光修女，便从城堡中取出一个又一个的证据。 　　如果说一开始的人骨雕像和人皮画卷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有经验老到的城卫兵队长和屠夫才面色突变，那么之后怀光修女取出的人体内脏器官，以及显而易见，浸泡在防腐液与滋养液中的人手人脚，乃至于闭目的头颅标本，就令所有人惊声尖叫起来了。 　　“这不是隔壁村的小波妮吗？她一年前失踪，家里人都快急死了，她父亲差点就要卖掉房子请冒险者去深山里面寻人……怎么会在这里？！” 　　“怀光之光啊，这，这也太恐怖了——男爵大人究竟在干什么？！” 　　“肯定是男爵大人被人蛊惑了，那些不祥的小孩，我一看就知道他们不对劲！” 　　即便是看见这些真实不虚的证据，在场的市民也很难相信他们的男爵大人实际上是一个经常外出截杀商队与落单旅行者，甚至劫掠自己领地居民来做实验的恶毒炼金术师。 　　因为在政策上，莱安男爵一直都在用霞辉草等炼金材料的利润给整个莱安领居民发各类补助，令他们可以安心定居种植，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一般来说绝不至于挨饿，偶尔还能给家里添些物什。 　　环视整个玛瑙石平原周边，没有比莱安男爵更加慷慨的领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可铁证如山，而怀光教会也从不撒谎，白发的龙女高举手中的一个奇特样本瓶，里面是一瓶已经被菌丝缠绕的霞辉草样本。 　　映光修女肃然地对所有人说，这是来自男爵炼金实验室的发现，是飞焰地特有的生物武器样本。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说，可人群中却掀起轩然大波。 　　——是飞焰地？ 　　——男爵和飞焰地勾连，所以才做这些人体试验？！ 　　——是飞焰地要害我们莱安领？ 　　虽然没有任何逻辑，也没有任何理由说明这点的合理性，但飞焰地这三个字就足够让所有南岭人心生恼火——尤其是最近这六年，因为飞焰地的威胁而被影响的西南商道，实实在在影响到了所有南岭人的生活水准与利益。 　　如此一来，辱骂飞焰地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正确了。 　　至于你想要辩解飞焰地没这么厉害，理客中地分析一番…… 　　你是飞焰地的间谍不成？ 　　你还想为飞焰地说话！ 　　“飞焰地？我们什么时候成飞焰地了？” 　　对此，夜蛇心中困惑无比：“为什么南岭人这么喜欢使用飞焰地做借口？” 　　“那个小女孩，我明明记得是大脑结构比较贴近实验目标四号，活化灵能的琳达，所以想要看看她能不能赋予尸体灵魂，并在其中植入‘虚假记忆’，制造出类似‘还魂尸’的存在，所以才掳走的。” 　　作为一个以研究成果获得骑士之位的学者，夜蛇对那些实验标本其实都颇为熟悉，尤其是很多目标都是他要求男爵去虏获，亦或是派遣手下去抓捕的特殊目标。 　　那个可悲又愚蠢的男人，只要用‘这和复活你孩子的技术有关’这种借口，就足以让他去乖乖地做任何事，不愧是有山民血脉，脑袋就和石头一般直接且愚昧。 　　可他却不知道，他的孩子，那个‘天选者’本身，也是他们的实验目标。 　　灵能。复活。永生不死。 　　再怎么愚昧的人，也能理解这些词汇的重量，普通人将这些事情视作不可能的幻想，视作无人可以达成的神迹。 　　那他们就是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将这虚妄的妄想化作现实。 　　人造灵能者，泰拉各国都在进行实验，已经有相当成熟的证据表明，在天坠之灾后，所有幸存的人类体内，都具备一部分‘灵能潜势’，只是这潜在的力量或大或小而已。 　　而通过激烈的情绪起伏，令人的思维模式扭曲，抵达某个阈值，也即是足以形成‘灵魂’的扭曲且坚固的回路后，这种潜在的力量就会逐渐活化，甚至是在瞬间显化，成为‘灵能’。 　　而相较于短暂的快乐，长久的痛苦和绝望，空虚与扭曲更容易缔造出威力强大的灵能。 　　这是可行且可复制的——后天的灵能者，已经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制造，只是催化的消耗的实验素材比较多，而且需要精心设计令人情绪剧烈波动的‘剧情’，制造流程极其繁琐，还得看运气，暂时不具备实用性。 　　归根结底，第三能级的‘心光’就是挖掘体内自我灵能的境界，这就是一种更加自然的人造灵能者的方法，他们就算真的研究出来，也就对第一第二能级有用，意义不大。 　　所以，确定这一点后，灵知院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天选者’身上。 　　莱安男爵刚刚诞生的幼子身上。 　　天选者没有任何出现规律，是完全的随机数，这种灵能者天生就拥有灵魂以及活性化的灵能，他们是与灵能相伴而生的‘新人类’，是毫无疑问未来人类的进化方向。 　　每一个天选者的灵能都不一样，也未必强大，可他们都有进阶第三能级的潜力，因为他们的灵魂天生就与肉体完全结合，可以自然而然地衍化出‘心光体’，就如同所有第三能级的升华者一样。 　　太奇妙了，天生就具备灵魂的天选者，简直就是完美的对象。 　　绝佳的材料，绝佳的实验对象。 　　——譬如说，一个天选者的灵魂失去了自己的肉体，他还会有各种特殊奇异之处吗？ 　　——他的灵能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壮大吗？ 　　——在失去自己的肉体后，天选者的灵魂是否能通过‘回音’亦或是‘记忆转录’等方法，重新回到一个全新的肉体中复活呢？ 　　——再拥有一个全新的肉体，他们还能再次自然而然地衍化出心光体吗？ 　　——那个时候，他们还能算是天选者吗？ 　　等等等等…… 　　所谓的‘回声’‘复活’与‘永生不死’，本质上都是一个个实验的副产物，都是人们追逐灵能的本质，追逐灵魂诞生的原理，追逐天选者身上自然出现的奇迹，产生的副产品。 　　的确，在探求真理的过程中，可能会消耗一点实验材料，但这也是必须的耗材，能为这伟大的进步牺牲，实在是这些活的浑浑噩噩，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意义的凡人的荣幸。 　　所以灵知院策划了这么一起意外。 　　在那场意外中，男爵失去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孩子的灵魂仍然存在……接下来，被男爵‘主动’求上门来的黑衣人们，就开始‘热情地’为男爵提供各式各样的复活计划。 　　一个个实验计划。 　　围绕着这个巨大的，和灵魂本质有关的实验，一个又一个附属计划展开。 　　人造灵能者，克隆灵能者，精神扭曲极限值，血肉重组，抗精神干扰实验…… 　　记忆改写，概念覆盖，人造血脉，先知回声同化…… 　　在莱安男爵和他的‘养子养女’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研究获得丰收，令他们南岭支部一再受到嘉奖。 　　尤其是夜蛇打通南岭边境的一系列关节，让他们尽可能地放那些西境平原背井离乡的难民过来……这些难民自以为可以逃到相对较为安逸的南岭，却不知只有一部分才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其他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听天由命。 　　如此一来，廉价的实验材料就有了，而且非常丰富，非常有价值。 　　这些敢于背井离乡求生活的人大多精神较为坚韧，而且经历凄苦，作为精神方面的实验对象特别耐用，比一般人好用许多。 ###第397章 一剑 　　在夜蛇心中，这其实算不得什么手段，终归是靠飞焰地和帝国冲突，应势而下罢了。 　　他心中完美的试验场，是建设一个巨大的克隆基地，里面配有好几位类似伊拉那样的灵能记忆修改师，需要就克隆一个相关人类，然后为他植入虚假的记忆和勇气，虚假的坚韧精神与美德，然后再对他进行各种相关实验，看看是否能用这些虚假的‘记忆’激发出‘真实’的灵能。 　　如果可以，那就证明灵能与灵魂并不是什么神圣且不可侵犯的东西，而是一种可以轻松人造的后天存在，甚至都不需要和人造灵能者那样，用极低的成功率去催化。 　　如果不行，就继续试验。而这样的人造人作为实验对象，可以更好的管控质量，就如同那些昂贵的试验用小白鼠那样，虽然昂贵，但也的确有意义。 　　这才是，真正能造福人类的技术！ 　　至于现在，就只能勉强用一下难民了。 　　难民的命，夜蛇并不在乎。或者说，也没几个升华者亦或是灵能者在乎这些小事。 　　反正都是些死不死都无所谓的普通人，本地督法院都不会记录这些无聊的失踪案，根本不需要去关心。 　　而男爵一家…… 　　嗨，这个天选者不是还没死吗？ 　　更不用说，复活本身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实验，对比天选者身前，死后与复活后的灵能波动，可是第一手的重要研究资料啊！ 　　计划即将收尾，夜蛇原本相当期待莱安男爵成功用那三个试验品复活自己孩子后的情况——复活的存在代表生死的界限就被人类征服，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啊，他就距离真理更进一步了！ 　　但现在……实验体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 　　夜蛇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看那个怀光修女说些不着边际的猜测了，他很清楚莱安男爵绝对不在自己的领地附近，他肯定出现异常，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放任这个小女孩在自己的领地上胡言乱语。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男人在夜空中，顺着风雨一个翻身——风系源质取代了翼蛇原本的翼膜，让他急速朝着孤焰峰周边飞去。 　　如果说，是莱安男爵那个死脑筋贵族的话……他这个时候，只可能在一个地方。 　　就是他的妻子孩子死去的那片堰塞湖区。 　　很快，他就抵达了孤焰峰周边的第三堰塞湖。 　　而令夜色惊讶的是，在接近的过程中，他就感应到远方正在发生了一场浩大的战斗，两个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波动激烈地搏杀，每一个都是竭尽全力，拼尽自己所有的潜能去战斗。 　　而最后，夜色更加熟悉的那个源质波动，也就是莱安男爵的源质波动惜败一筹，开始迅速地燃尽，消散。 　　——怎么死的这么快？他们打的这么激烈吗？ 　　“糟了，究竟是谁横插一手，实验对象会不会出差错？！” 　　不过，这么激烈的战斗后，无论是谁胜利了，状态都不会太好，可以顺势拿下！ 　　怀着这样的愤怒和忧虑，夜色又是一个加速，抵达了战场周边。 　　颇为令人意想不到是，和莱安男爵战斗的人，居然是一位帝国骑士。 　　银色的炼金术师铠甲上覆盖着一层坚冰，些许刮擦痕迹证明他并没有受太多伤，而全覆盖式的头盔遮盖住面容，只有两道银青色的眸光闪烁。 　　——灵能者？ 　　夜蛇心中思虑，这样的话损失就不是特别大了，一个第二能级的灵能者也是相当罕见的实验材料，尤其是能正面战斗中战胜莱安男爵和他的灵能孩子，足以证明对方实力的强大。 　　他能看见，莱安男爵的尸体就跌落在一旁的泥浆中，脖颈被利剑切开——但那位炼金师骑士的配剑也断了。 　　双方的战斗就是如此激烈且势均力敌。 　　“可惜了。” 　　夜蛇惋惜地看向莱安男爵的尸体，以及旁边一团团正在消散的魂魄：“都是好材料，为什么要私下浪费？回收起来损耗太多，即便是天选者的灵魂估计也会遭遇不可逆的损伤。” 　　“好在计划差不多都完成，最后的复活也无所谓，理论已经成型，锦上添花而已。” 　　如此想道，他走上前，现身于那位炼金师骑士面前，夜蛇理所当然道：“这位骑士。” 　　“我是灵知院，灵能系再造科副科长，索拉斯·巴塞，很感谢你击毙了这位穷凶极恶的可憎贵族，根据我们的调查……” 　　他如此说着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真假难辨的谎言，不着痕迹地接近‘十分疲惫’的骑士。 　　“是啊，就是你们……灵知院？果然，老师当年没说错，灵知院有一个是一个，都是追逐知识丢掉人性的疯子。” 　　这个骑士似乎正在低声自语一些东西，应该是过度疲惫导致的气虚。 　　快了，很快就要进入进攻范围…… 　　如此想到，夜蛇已经从袖口中抽出了几瓶炼金毒素，凭借自己的风属性源质，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将其释放，化作剧毒的腐蚀性风柱。 　　面对这样的毒素，全盛期的第二能级也会大大受到影响，更何况已经力竭的第二能级？ 　　但是，夜蛇显然搞错了很多东西。 　　很多很多东西。 　　所以，在他靠近的那个瞬间，银色的骑士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在那里，只剩下剑柄的‘断剑’突然长出了修长且闪烁着暗金色锋芒的剑身。 　　轰！轰！轰！ 　　几近于实质化的土系源质，在以太结晶的催动下爆发性地喷薄而出，它混杂着一层又一层的水系源质，化作仿佛海啸泥石流般的沉重却又势不可挡的剑意。 　　夜色睁大眼睛，他根本想不到为什么眼前的这个骑士为什么还有如此磅礴的源质，又为什么突然可以同时催动土水二系的源质——是，的确有双系甚至多系源质的传承，但是在完全体前，最多主修一系的啊！ 　　但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只能怒吼着从腰间抽出佩剑，紧接着催动另一只手中的剧毒炼金瓶，控制爆发的风柱朝着银色的骑士激射而去。 　　可惜，毫无用处。 　　锋刃由精金塑造的长剑在斩击到夜蛇佩剑的瞬间，就激荡出一圈巨大的冲击波，周围的空气瞬间就被轰飞。 　　余波扩散，周围的泥土砂石，风雨冰霜，全部都被掀飞，即便是远方那些巨大的培养仓也被余波卷动地摇晃起来，毒气更是直接消散。 　　嘭！一道巨大的扇形冲击波痕迹遗留在地面上，大地碎裂，肉眼可见的裂缝撕裂土石，而夜蛇在佩剑被砸碎——砸碎而不是斩断——后整个人被向后击飞十几米。 　　“什，什么怪物？！” 　　此刻夜蛇心中无比惊骇，他甚至尖叫起来：“你为什么还有余力？！” 　　“你究竟是谁？！” 　　刚才，如果不是他也是第二能级，而且对风系源质极有操控力，偏移了一部分刚才的可怖冲击力，就肯定要被对方一剑砸进土里，脑袋都被砸进胸腔了！ 　　但银色的骑士显然没有任何回答他问题的想法，头盔背后，一对银青色的眸光漠然无情，甚至可以说是森然冰冷。 　　他的双眼中倒映着夜蛇转身欲逃的身影，然后身后的寒慧骨架全力运转。 　　——加上以太结晶和古龙心核后的全力。 　　登时，南岭初夏湿热的天气为之一滞，所有的雨水都在这一瞬消失不见。 　　紧接着，便是漫天冰霜！ 　　轰！ 　　在一阵冰蓝色的弧光中，银色的骑士举剑，再次斩向了正在疯狂逃窜的夜蛇。 　　“仅仅是蛮力有什么用！” 　　夜蛇啸叫着，他根本预想不到只是去寻找莱安男爵踪迹的行动，怎么会出现如此变数。 　　这个突然出现的骑士力量之庞大简直就像是怪物，哪怕是蓄力完毕后的莱安男爵恐怕也无法正面抵挡！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逃生的信心！环绕他周身的风系源质急速波动，让他以自己的脊椎骨为中心，产生了一个螺旋形的亚实体气旋，从外面来看，就是一个小型龙卷风。 　　这种高压气体形成的气旋，可以完美地吸收攻击的一部分力量，然后传导至周围的空气中，化作更加澎湃的风力，而他就可以借助这个风力飞窜的更加迅速，是实打实的敌人越强，他跑的越快的逃命技艺！ 　　他一个科研学者，为什么要和这种怪物战斗？立刻逃出去，然后联系本部！ 　　而在尖啸声中，骑士的剑锋落下。 　　浑厚无比的土系源质加持在剑锋之上，破开了夜蛇的高压气旋，但正如同夜蛇所想，这一剑的力量被气旋汲取些许，令自己的速度更快一筹。 　　但是，很快，他就目露惊骇，因为在第一波力量被偏移些许后的第一时间，剑锋彼端的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对方的力量居然不是爆发一击，而是如同山崩地震一般，源源不断地崩落震荡！ 　　轰！！！！ 　　剧烈的震荡源质用最纯粹的蛮力，在夜蛇加速之前就破开了他的护体风旋，斩在了他漆黑的甲壳甲胄上。 　　——这可是模仿地渊龙蚁甲壳的铠甲，防御力甚至更在我的源质之上…… 　　怀着这样的心思，夜蛇还来不及想完，就立刻脸色剧变，因为他已经听见，亦或是用自己的身体感应到了铠甲破坏粉碎，被剑锋直接砸穿的声音与振动。 　　然后，就是自己的脊椎骨粉碎崩塌的声音。 　　咔嚓，夜蛇腰间一软，而伊恩漠然地继续将这一剑斩完，让意图逃跑的灵知院学士从半空跌落，整个人身体扭曲，歪折地躺在地上。 　　“留，留我一命，我很有……很有用……” 　　口鼻溢血，第二能级强韧的生命力令夜蛇在整个腰腹和脊椎骨都被无锋剑的技巧钝击砸碎后，还能保持相当旺盛，足够说话的生命力。 　　他的头盔已经滚落，一个脸颊消瘦，长相颇为阴沉的金发男人涕泪直流地求饶：“你想要什么，想要知道什么，我什么……”。 　　咔嚓。 　　伴随着一阵扩散的血色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他的头颅被踩碎了。 　　而夜蛇手中紧握着的剧毒炼金瓶也失去了打开的机会，顺着松开的手滚落到一旁。 　　一剑，一脚，解决掉最后的隐患，伊恩转过头，看向莱安男爵的尸体。 　　在那里，有个正在消散的幽蓝色灵体，正在对自己闪烁光芒。 ###第398章 孩童的预言 　　“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 　　用铁底的靴子碾了碾脚下的碎裂颅骨，伊恩微微摇头：“灵知院是怎样的组织，希利亚德老师当年早就和我说过。” 　　真理院与灵知院，是帝国负责管理升华者的两大部门，其势力触手延伸至帝国上下的方方面面，几乎每一个升华者都与他们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像是伊恩当年得到咏浪者传承，并成为升华者后，他的名字就被格兰特子爵送去帝都，登记在‘真理院’麾下组织整合的‘帝国合法升华者名单’中。 　　而‘灵知院’下属的灵知学院更是帝国最高学府之一，其中涌现出了诸多有名望的大学士和卓越的科学研究者，帝国亦有不少尖端技术在这里孕育成型。 　　但正如同事物有光就有影，在表面的崇高地位之下，暗地里的丑恶才令人惊心动魄。 　　甚至都不用其他人多说，像是‘生物炼金术是都是群做人体实验的疯子’‘灵能者全都是会读心扭曲他人精神的怪物’以及‘不要靠近炼金术师的实验室，那里会发生爆炸/毒素扩散/诅咒/夺走寿命等怪异事件’这些刻板印象。 　　基本。都是灵知院倒腾出来的结果。 　　而这些刻板印象，大多都没有错。 　　——他们真的干过这些事情。 　　“黑铠，应该是灵知院的特殊行动组。” 　　宰掉对方后，伊恩才有心思认真观察对方的情况。 　　这位自称为灵知学院副科长的男人，身高大约近乎一米九，但身体削瘦，应该是某种特殊的血脉。 　　他身穿漆黑流畅甲壳形的全身铠，其关节处模仿了某种节肢动物的结构，不露一丝皮肤，而类似摩托头盔一般的全覆盖式头盔滚落在一旁，倒映着天上的雷光。 　　灵知院的特殊行动组一向行踪诡秘，但只要足够敏锐，深入到各地最深的阴暗面，处处都会发现他们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这些家伙究竟要做什么。 　　很多时候，等到特殊行动组的计划结束了，本地人都不知道他们来过，甚至已经将他们作为试验品测试了一番。 　　但偶然遇到他们又没有死的幸运儿，却可以从这些家伙的行动中隐约感应到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他们在各地的行动，全部都有着完善的计划……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就像是发生在莱安领的这次计划那样。 　　混合了‘复活’‘天选者实验’‘回声’‘人造灵能者’‘记忆操纵’‘血肉扭曲’‘先知载体’等各个项目的实验，融汇在一处，简直就像是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疯狂男爵为了爱子而进行的献祭仪式。 　　“如果不是我，即便映光修女查清了莱安男爵的计划，也就仅仅只是莱安男爵一人承受所有罪名，而他们却可以轻易抽身而出。” 　　握紧拳头，抬起头，伊恩环视着作为战场，已经支离破碎的山谷，缓缓吐气，平缓心中的情绪：“而且我记得，普德长老好像和我说过，我们‘切哈洛尔沃家族’当年探索迷宫的行动，背后也有灵知学院支持。” 　　“当真是无处不在。” 　　不仅仅如此，伊恩还想起来，自己那半个师兄，疯疯癫癫的韦格斯，当年好像也是被希利亚德老师从灵知学院中救出的。 　　对于韦格斯这个人，说不憎恨是不可能的。无论什么理由什么心态，韦格斯都令希利亚德提早离开了自己，伊恩绝无可能对他心怀半点善意。 　　但先不说，韦格斯已经被他杀了。 　　仅仅是在有关于灵知学院这件事上，他当初肯定也是受害者。 　　灵知学院的经历，绝对对韦格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而这个影响，与灵能孩子们的特点有一个共同之处…… 　　“分不清爱与痛苦的区别吗……” 　　伊恩侧过头，他看向莱安男爵尸体旁的光点。 　　那些灵能孩童，有一个是一个都在这方面有很严重的缺失——这某种情况上和抑郁症，躁郁症非常类似。 　　伊恩推测，这是一种灵魂上的病变。 　　这将会导致整个人彻底丧失正常的情感感知能力，令灵能者不断地朝着痛苦空虚的深渊中滑落。 　　或者说，强行后天觉醒灵能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病变？ 　　只有天选者的灵能，才是真正完美的灵能？ 　　这些猜测不一定对，或者说，正是灵知院这次研究想要搞清楚的范畴。 　　不得不说，伊拉等孩子以及韦格斯的心理状态对于伊恩来说，的确是一个警醒。 　　他也的确感觉到了，自己因为先知的灵能，总是过于冷静地去看待一些事情，难以有非常剧烈的情绪波动。 　　毕竟，很多事情的趋势早就知道的话，人世间又有什么惊喜呢？ 　　理所当然地规划自己的未来，就像是蜘蛛一样编织完美的网，不需要激动激昂地去狩猎，只需要匍匐在网中，静静地等待目标的到来。 　　这一次，如果不是莱安城堡中的刺激实在是太大，又被映光修女挑明了心中的愤怒，伊恩还认为，自己现在还会非常冷静地将这位灵知院的副科长留下来，准备好种种措施后进行逼问，尝试获取一些信息。 　　不能说这样做不好——倒不如说，以先知的角度来看，这定然是一种最好的选择，风险不高，收益又比较大。 　　“但正因为是先知，才必须偶尔选一些‘不算是最好’的选项。”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伊恩叹了口气：“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和其他灵能者一样，因为自己‘极端的情绪’诱发出‘灵能’，然后又被‘灵能’的力量牵扯，愈发走向极端。” 　　“让我回忆一下……” 　　眉头紧皱，伊恩闭上眼，然后深呼吸。 　　一段时间后，少年睁眼，眉头舒展开来。 　　他微笑着点头，带着怀念的笑意：“还好。我回忆起过去，虽然有着痛苦和悲伤，但依旧能回忆起和老师一起学习，照顾弟弟和生活的美好，能清晰分清楚痛苦和爱的区别。” 　　“我还爱泰拉这个世界——嗯，灵能者的确容易走极端，好在我的心理状态很健康。” 　　这点是否真实存疑，毕竟他自己又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但最起码伊恩自己觉得自己很健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足够了。 　　确定这点，他便向光点们走去。 　　“一切都结束了。” 　　摘下头盔，伊恩平静地对这些残存的魂魄道：“你们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想活下来可不行，虽然我觉得你们也不想活下来。” 　　【哇，大哥哥你可真好看，比之前在城堡的时候更好看！】 　　伊拉仍然欢快的声音响起，虽然比起之前已经淡薄虚弱了许多，可他的情绪仍然高昂。 　　这个孩子，赫然是越接近死亡就越快乐：【啊，忘记了，刚才我想说，我们刚才阻拦了他的一次传讯！】 　　“……谢谢。” 　　伊恩抬起眉，他的确想过，面对自己这种强大且未知的敌人，肯定会直接求援，故而打算之后清除在场的线索后就立刻撤走。 　　却没想到，这些孩子居然还有力量，能够将传讯拦截。 　　那样的话，收尾的时间就很多了，他完全能把现场处理成所有人无法解析的模样。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摇头感慨：“我还以为你们是想要拜托我把他碎尸万段。” 　　“毕竟大概率上，男爵的亲子就是被他们杀的，而你们这些灵能孩子，也是被他们刻意制造出来的。” 　　【大哥哥猜的没错。他的灵魂刚才想要逃】 　　这本仅仅是吐槽，可琳达却认真地回复伊恩的问题：【不过现在，他就在我们手中】 　　此刻，伴随着光芒闪烁，能看见有一团灰白色的灵光突然浮现在幽蓝色的光团们中央，这团灵光被光团们不断撕扯粉碎，其碎屑暂时维持幽蓝光团们的存在。 　　那个灵知院的第二能级升华者灵魂，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些孩子抓来粉碎了。 　　“做的不错。但你们的危险性又增加了。” 　　露出微笑，然后表情恢复严肃。 　　伊恩凝视着这一幕，紧接着抬起视线，与最大的那个怨灵光团对视：“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吗？” 　　“要我送你们轻松一程？我可不干。”他缓缓道：“被你们杀死的那么多普通人都希望你们痛苦地死去。” 　　“我也不例外。” 　　【当然，当然痛苦！】 　　他们齐声欢快道：【但在这最后的最后，我们想要告诉大哥哥你一个预言】 　　【一个没有你，但应该与你有关的预言】 ###第399章 只是可悲而已 　　“哦？” 　　没有自己，却与自己有关的预言。 　　听上去绕口，实际上却不难理解。 　　伊恩知道，先知无法预言先知，但这种‘不能’亦有差别——自己是无法看见另一个先知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征兆，但对方也不能影响他去预言其他人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换而言之，其他预言者预言自己，也不是彻底就完全失效了，而是以一种‘没有他存在’，亦或是‘忽略掉他所在的这一部分’的状况进行的预言。 　　此刻，孩童魂魄的灵音已经开始衰弱，而这次主导的是琳达：【大哥哥，我曾借助颅骨的力量，看见了瑙曼城发生大乱，所有神秘的黑衣人都前往那座城，最终与另一批人合作，成功得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东西】 　　【我们不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它非常普通平凡，但却异常珍贵，太矛盾了，这个世界太大，有很多东西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它与某个教派有关……教派是什么？】 　　【总之，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一幕，我们才决定和爸爸一齐加速计划——但大哥哥你来了，所以一切预言都被打破，所有的命运都走上不一样的轨迹】 　　【黑衣的神秘人因为你的到来而出现，我们也将步入失败……但既然我们的命运被改变，那么瑙曼城中，得到重要东西的人也会改变……甚至一切都会改变，没有人得到也说不定？】 　　琳达显然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或者说，她根本没认真去看预言的图景。 　　她是为了承载‘须臾之颅’而制造出的人造人，而灵能也是‘活化’，平日都是用活化灵能辅助须臾之颅进行预言，所以对这方面甚至有些排斥。 　　不过，她和自己的哥哥们一样，都对灵知院有着相当天真的恶意。 　　那就是，无论什么事，都希望灵知院失败。 　　全都去死最好。 　　“教派？四大正教？还是邪教？须臾之颅的预言吗？的确有这样的力量。” 　　伊恩微微颦蹙，他有些了然。 　　如此一来，莱安男爵和孩子们的行动就能解释了——灵知院计划的失控也是必然，因为他们居然真的成功培育出了一位可以利用先知之力的灵能者。 　　虽然仅仅是间接，但先知之力存在的本身，就代表‘无条件获取一定量的未来讯息’……和这种灵能者作对，即便是几个小孩也有办法脱离他们的掌控。 　　至于对方为何将这个预言告诉自己…… 　　“你们希望我去阻止灵知院成功吗？哪怕仅仅是和你们毫无关系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伊恩坦然一笑：“虽然我很想说不，但这我可拒绝不了。” 　　话至此处，他顿了顿，认真地说道：“不过，记住。” 　　“这可不是为了你们，只是我想要去那么做而已。” 　　【都一样，大哥哥，只有你们才在乎这些小事，只有想要活着的人才需要借口】 　　此刻，出现在伊恩耳畔的，是一个颇为陌生的声音，也是最为成熟的声音：【我们该做的事情都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就该离去，用死偿还了】 　　这是男爵亲子的声音，那个最后的确有复活可能的孩子。 　　他的死，是男爵接下来一切疯狂与罪恶的开端。 　　但他或许是在场已死众人中，最为无辜的那个。 　　至少，除却吓晕了摩达管事外，他并没有任何为恶的证据。 　　他仅仅只是……一个天选者。 　　以及一个受害者。 　　与能明显感应到异常与疯狂的其他三个孩子灵魂不同，伊恩能感应到，男爵亲子的魂魄虽然还带着些许怨灵的气息，可终究还是在男爵和弟弟妹妹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理智。 　　这或许就是天选者的力量？亦或是三位兄弟姐妹的灵能支持？ 　　或者说，当初他在和老管事摩达见面时，就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理智？ 　　这都不重要了。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 　　伊恩轻轻回答道：“那么就去吧。” 　　【那么永别了，路过的先知大哥哥】 　　“永别了，可悲的孩子们。” 　　漆黑的黯夜雷雨中，伊恩转过身，背对尸体与光团。 　　倾盆而下的雨水溶解坚冰，化去泥团石块，令一切战斗的痕迹都消散无踪，而轰鸣的雷霆将所有声音都遮盖。 　　霜蝶从远处飞来，少年抬起手指，令小妖精快乐地攀附在他的食指指尖，霜蝶的笑声与身后传来的欢快笑声重合，与之随同响起的，还有血肉被扭曲的怪异蠕动声。 　　培养仓中，所有孩子的尸体，就连那个正在培育，用来承载怨灵复活的躯体都开始自发的分解，溃散，融化成一团团橙红色的怪异溶液。 　　这是末秋灵能的作用，他正在发动自己的力量，要将自己和自己兄弟姐妹在这世间所有残存的痕迹都彻底抹消。 　　甚至，就连琳达头上的‘须臾之颅’光辉也在黯淡——这个灵能传承之物原本就消耗了许多力量，如今更是几近于枯竭，正在变回一个普通的以太结晶颅骨。 　　没有了这个同为先知传承之物的干扰，少年预知视界中的诸多雾气再一次清晰地浮现。 　　但伊恩没有回头看。他也不需要去看。 　　因为少年早就知道，这些从未在这片大地上体会到半点意义的生命，最终找到了自己生命最后的意义。 　　那就是将自我的存在从这世间根除，让任何人都无法再找到他们，再伤害他们，再也无法利用他们重复另一个可怖的计划。 　　即便有着复活的可能，但生命仍然选择拒绝再一次诞生于这个世界。 　　十几秒过后，所有血肉蠕动的声音都彻底停止，而孩子们的欢笑也彻底消散，灵能的波动开始衰弱。 　　伊恩停下脚步，整整十秒，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他们都消散了。 　　六年前南岭沿海的大风暴，与一群人的恶意相交，化作摧毁一个家庭的山崩；而一个疯狂的贵族制造的山崩，又令数百上千个普通人的家庭步入毁灭。 　　飞焰地与帝国的战争，看似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但实际上却戚戚相关——索林大公无法独立支撑防线，境内民众流离失所，而帝国或是为了削弱这位公爵的力量，或是真的战略重心转移，坐视西境难民不断迁移向其他行省。 　　而在未来，索林大公会选择彻底背叛——亦或是独立选择自己国度的命运。 　　只是小小的一个决策，就造成了数以十万计的人死亡，而随着这一决策，灵知院这些组织就乘势而起，利用这丰富的‘资源’展开自己的各种计划。 　　如若是史书记载，这一切恐怕仅仅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瑟塔尔帝国与飞焰地进行了长达六年的战略对峙，双方的暗战与生物战，造成西部平原无法正常耕种，饥荒与频繁的灾病导致大量民众出逃其他行省，幸存者十不存一’。 　　就是这么一句话，可能会被后世的学者与读者忽视掉的一句话，落在普通人的头上……不，即便是落在升华者的头上，也是宛若山崩。 　　世界从来不是丑恶。 　　只是可悲而已。 　　“他妈的。” 　　暴雨中，白发的少年低声用中文骂了一句，然后带上头盔。 　　将断剑的碎片与炼金铠甲的甲片全部都收集齐，不留下半点线索。 　　然后，伊恩转过头，看向之前的战斗现场。 　　莱安男爵的尸体，相较于之前和他战斗的模样已经差距甚远，不仅仅喉咙处的剑伤消失，自己的面孔也变得像是中毒那般发紫。 　　而那位灵知院副科长的尸体，虽然脑袋被敲碎这点不能逆转，可看上去却不像是被人踩碎，而是被莱安男爵用破甲锥打碎的那般。 　　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这两个决斗，双双施展杀招，进而同归于尽。 　　“……也太熟练了。” 　　一时间，就连伊恩自己都找不出差错。 　　但他也知道，这些举动只能瞒过不知情的人，譬如说帝国督法院的督查使与怀光教会的执行者。 　　但灵知院肯定知道，末秋是有着扭曲操控肉体的灵能的。 　　既然如此，他们就绝对不会因为尸体的情况而产生误判，而是尝试去搜索更多的线索。 　　但这也足够了——足够令他们茫然失措一阵时间，再也无法抓到自己的踪迹。 　　“还欠映光修女一声谢谢……先回去拿行李吧。” 　　伊恩思索着。 　　从头到尾，只有映光修女与老管事摩达知道他参与了此事，也只有映光修女知晓他去追踪莱安男爵——这正好可以打一个时间差，毕竟这场战斗说起来长，全程算上碾死灵知院黑衣人的时间也没超过十五分钟，只要加速回去，谁也不可能猜得到是他的杀莱安男爵和灵知院副科长。 　　自己没追上才是常态，追到了反而会被怀疑。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又杀了一位子爵的老朋友？” 　　想到这点，伊恩的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用力地摇头，将这个怪念头甩开：“这也不怪我吧，南岭这地方风水的确是不太好。” 　　“或许整个泰拉都不太行。” 　　怀着微妙的心思，少年离开此地，加速朝着莱安领而去。 　　虽然基本上没有几个人会把嫌疑扔到身为莱安男爵旧友的格兰特子爵麾下的自己身上，但有人证明总比没有好。 　　一段漫长的时间后。 　　雨云消散，黎明来临之时。 　　两个散发着光芒的人影来到了这片山谷。 ###第400章 尘埃落定 　　对于莱安领的居民来说，一夜的时光从未有过如此漫长。 　　在怀光教会的修女以及大管事摩达的展示下，莱安男爵隐藏在他那古老城堡中的一切阴谋与黑暗都被揭露而出，曾经令这片土地生活的众人困惑已久的一些神秘事件与失踪，如今都有了解释。 　　但相比起仇恨，怒火与恐惧，他们更多的是茫然，知晓真相并不能让他们感到欢欣。 　　反而感到彷徨。 　　——男爵犯下大错，如今已经逃走，那么莱安领的下一位主人是谁？ 　　——他是否还会维持补助金，会让他们继续这样的生活？ 　　——山民与帝国的后裔结束了在这片土地的统治，这是否说明山民的忠诚也将有了裂痕？ 　　不确定的未来，令所有人都心怀忧虑。 　　直到两位骑着骏马的圣洁骑士一路奔驰，抵达花海。 　　黎明与霞辉草的光照射在他们净白色的铠甲上，倒映出漂亮的金红色，太阳就像是一颗宝石，镶嵌在他们的身后。 　　收到同伴的求援信号，‘赎光’与‘辉剑’两位圣堂执行者连夜赶来，冒着暴雨雷霆前进，终于在黎明之时抵达。 　　不算早，也不算迟。 　　迎接他们的是同为怀光的映光修女，以及协助她的，来自哈里森港的向导骑士。 　　圣堂执行者的到来，平定了城市中的恐慌，两位第二能级强者将花海下的骸骨全部都妥善取出，净化祝福，而后又细细搜寻了莱安古堡中的每一丝线索，最终在那位向导骑士的指引下，准备前往孤焰峰周边，搜寻男爵可能的行踪。 　　两位圣堂执行者道谢后离开。 　　既然已经确定好大致的目的地，那他们搜寻起来就很简单，不多时，便来到第三堰塞湖旁。 　　他们来到被暴雨和泥浆冲刷覆盖，早已是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不禁皱起眉头。 　　“映光不是说她是搜寻邪教踪迹吗？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邪教祭祀，反而有点像是一次生物，亦或是灵能实验。” 　　开口的是一位头发漆黑，双眸深棕的高大骑士，她声音嘹亮，身材之健硕，甚至就连两米高壮汉都能容纳的圣堂执行者铠甲都显得有些狭隘。 　　而从她头盔上高高昂起的牛角来看，就能知晓这是一位米诺斯裔亚人。 　　米诺斯裔（牛角人）无论男女都极其高大，能够承受普通人合力操控的连射炮后坐力，而近战能力更是不俗，他们使用的武器对于常人来说都是巨型武器，常人的双手武器他们单手就能使用，甚至双持。 　　但也正因为如此，米诺斯裔生活相当不方便，而且总是被人视作战争兵器，只有极少数的米诺斯裔有机会得到良好的教育，成为学者与炼金术师等职业。 　　而圣职人员更为少见。 　　即便仅仅只是被怀光承认的圣堂修士，而不是得以前往圣山的正式圣职者，也是如此。 　　“两者并不冲突，不过我认为这是两起不同的事件。” 　　回话的是一位身材同样高大，但还是逊色于自己同伴一筹的白之民骑士，他面容柔和，头发雪白，言谈举止更是温文有礼：“你瞧，赎光，那里还有一具尸体。” 　　“看看那铠甲，模仿龙蚁甲壳的造物，可否能让你想起些什么？” 　　“哈，灵知院，死的真好。” 　　一眼扫去，赎光执行者登时嗤笑一声，她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马儿，示意它向前行走，细细观察：“唔……头骨粉碎，脑浆和血都被冲干净了啊……” 　　抬起头，赎光执行者看向不远处的培养仓，金色的光从头盔的缝隙间射出，扫描已经一片浑浊的培养液：“霞辉草提取液、碳、氢、氮、钙、磷……嚯，他们是要搞人体炼成？还是说逆分解，把尸体都销毁了？” 　　“辉剑，你分析分析？”牛女嘹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听见同伴的声音，被称呼为辉剑的执行者也驭马上前，他细细观察，然后点头：“根据映光，向导骑士以及摩达管事为我们提供的情报，这些培养仓中的身体组织液应该是他的那些养子养女。” 　　“至于中间那个，应当是他意图人体炼成的，自己亡子的躯体。” 　　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就被推导而出。 　　“看来又是灵知院的阴谋诡计——莱安男爵和他们联手进行了这些计划。最后双方产生矛盾，互相战斗，同归于尽。” 　　辉剑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扫过莱安男爵尸体时还微微点头：“请看，这毒素的痕迹，显然是灵知院特有的，再也明显不过。” 　　“不，并不明显。”赎光啧了一声，令周边的空气都出现明显震荡，马儿也发出轻嘶：“他们不会承认的——永远不会。” 　　“龙蚁的铠甲和毒素证明不了什么，深坑冒险者都喜欢这样的装备，我的一个矮人师弟家里就有一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大小。” 　　“我们不需要他们承认，即便我们没有绝对切实可靠的证据。”而辉剑淡淡地回答：“是他们需要向帝都解释，我们只需要提出谴责。” 　　“那么就这样。”他决定道：“谴责帝国对贵族的管控不力，谴责灵知院的恶意生物实验，依照‘五大协议’，他们必须得妥善处理所有受害者的损失——唉，假如他们还有亲属的话。” 　　说这话时，赎光还在认真观察地面上的痕迹。 　　她甚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毫不忌讳地面的脏污，匍匐在地面上，细细搜索土石在雨水冲刷流转中的每一丝痕迹。 　　“你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还有飞焰地的线索？” 　　辉剑并不奇怪，而是也同样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与自己的同伴搜寻土地上的痕迹：“我没有‘寻血秘瞳’，看不见那些细微的痕迹。” 　　“的确发现了一些端倪，但不是飞焰地，那明显是一个转移视线的诱饵……唔，莱安男爵可没这么强，远远没有。嗨，说不定是他因为愤怒爆发了呢？” 　　身材高大的赎光骑士起身，她比一同起身的辉剑高一个头。 　　这位米诺斯裔的执行者哈哈大笑道：“但是我不想知道真相——我可不会继续查下去。” 　　“为什么？”白发的骑士疑惑地问道——他是这么问了，但嘴上却挂着笑意。 　　显然是公事公办。 　　“因为知道真相，到时候被别人问，我就必须得说出去，亦或是拒绝回答了——前者犯蠢，后者得罪人，而说不知道就没什么问题，他们也没指望能从咱们这得到答案，谁叫我是个米诺斯呢。” 　　高大的牛女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什么苍蝇：“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圣职者怎么办的，不撒谎——天啊，想想就觉得恐怖。” 　　“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我们有不说的权利，比起许多人已经好上许多。”辉剑执行者温和地笑了笑：“这其实就是为什么每次我们圣堂执行者出动，都是两人搭档组队的原因。” 　　“而且，还必须要有一个不是圣职者的编外人员。” 　　“咦。”听到这里，赎光执行者愣了愣：“那不是因为咱们怀光的创始人和历代教皇都是双生子吗？” 　　“……这种说法很浪漫，我们都很喜欢。”辉剑顿了顿，委婉地说道：“但只是一个借口。你该多看看咱们的教典，赎光，这样你可过不了年末考核。” 　　“又不耽搁工作喝酒，都是小事。”牛女哈哈大笑。 　　用摄影水晶将眼前的一切都记载摄像，作为证据保存，赎光与辉剑两位圣堂执行者将现场的所有证据都分门别类地清点好。 　　尘埃落定，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在最后的最后，两位执行者等待莱安领的城卫军带着拖车和其他工具，将现场的尸体和培养仓都带回去的时候。 　　辉剑微微侧过头，看向莱安男爵的尸体。 　　他的双目中亮起白色的灵能光晕。 　　【伊恩……】 　　他轻声自语：【正在见证流程中……】 　　…… 　　莱安领。 　　牵着自己的驼兽，带着自己的行囊，伊恩正在告别。 ###第401章 拜龙教 　　山间群树在夏日雨后清爽的风中震颤，枝叶喧哗摇曳。 　　阳光铺就在石板大道，伊恩牵着驼兽，载着自己的行李，在铂因工坊的门口与映光修女告别。 　　摩达管事正在怀光教堂接受‘询问’……当然，这也是一种保护，总而言之，这位疲惫的老人也该去睡一睡了。 　　虽然梦醒后，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但最起码，这个时候他该休息。 　　“感谢你的协助。”映光修女认真地对伊恩低头行礼：“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或许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查明发生在莱安领周边的失踪案真相。” 　　“实际上，你已经找到真相的线头，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伊恩抬起眉，戴上头盔，他认真地回答：“我只是顺手而为。” 　　说实话，比起映光修女对于自己这位协力者的感谢，他还要感谢对方非常配合地展现出了源自于‘飞焰地’的霞辉草被腐蚀样本。 　　如此一来，水就被搅浑。 　　不管真相如何，后来的所有调查者都得面对一个问题。 　　——究竟是莱安男爵和飞焰地勾连，还是他背后的‘灵知院’和飞焰地勾结？ 　　后者无法锤实，前者就有点敷衍……但因为时机实在是太巧，再加上飞焰地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在搞生物战，又不能说没有这回事。 　　无论如何，无论是哪一方，调查都会走偏。 　　更何况，无论哪一方，都有各自的理由，不怎么想要调查出真相。 　　尤其是灵知院——只有他们知道，那位副科长不可能与莱安男爵同归于尽，但他们真的是这场事件的幕后主导者，所以绝对不敢跳出来辩解。 　　“愿意顺手而为，就是最大的帮助。一向如此。” 　　龙女微微一笑，然后轻声叹息：“只是可惜，我们永远只能作事后的收尾，悲剧已然发生，死者不能挽回。” 　　“怀光教会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 　　伊恩此刻已经转身上了驼兽，这头驼兽温顺地摆了摆头，让少年抚摸它毛茸茸的头颅。 　　摸着驼兽脑袋，他轻声道：“我也认识一位怀光教会的老者……我曾经向他询问过许多事情，但都不曾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知道，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甚至超乎他们力量应该承担的责任，对得起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只是现在，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伊恩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修女：“怀光真的不去做吗？” 　　伊恩的话中有话，而且也知道自己所问非人。 　　映光修女虽然实力不错，但显然不是怀光高层，也不是真正的圣职者，她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 　　但是，她在感慨。感慨怀光教会只能事后的收尾，这就让伊恩感到好奇……好奇怀光教会内部，是如何看待自己所在组织的一贯行动方针。 　　所以，就问问。 　　面对这个问题，映光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她眉头轻颦，就连头顶龙角的光都缓缓黯淡。 　　龙女缓缓道：“……我不知道。” 　　她有些不甘，亦有茫然：“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的老师，但她说，我不是真正的圣职者，我不会理解。” 　　“骑士，虽然听上去有些古怪，但我在数年前还只是北方怀光圣山周边，伴灵之民村落中的牧羊女……还会种点土豆和胡萝卜。” 　　说到这里，龙女有些怀念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不少农作的老茧：“虽然辛苦，但的确是一段平静的生活。没有战乱，没有邪教，没有魔兽，也没有领主的压迫，我们自食其力。” 　　“当时的我还不觉得，但出门在外，游历了这么些年，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村里的老人都说我们的日子过得就像是在乐园。” 　　抬起头，映光修女与伊恩对视：“怀光的圣职者都是好人。” 　　“他们不收税，不管事，不立规矩，只是定期清缴周边魔物作为报酬，和我们交易一些食物，最多调停几个村落间因为水源的矛盾——但并不是蛮力停止，而是开辟另一个水源，让村落自然而然地停止纠纷。” 　　“有一天，我带着家里的土豆去交易时，领队的圣职者说我的血脉中有天生的潜力，但如若不去练习令它肆意燃烧，既伤人也伤己，故而询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升华者——怀光之光啊，这是整个村子的荣耀，亦是我的幸运，我怎能拒绝成为一名怀光修士呢？” 　　“于是我就有了一个老师，她带着我和其他弟子游历诸地，最终为我安排了一个在瑙曼城的职位，要求我在这四通八达之地历练学习。” 　　说到这里，映光的语气反而变得坚定起来。 　　她抬起头，认真道：“请见谅，骑士，我说了许多繁琐的事情……但其实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怀光并不是什么都不管。” 　　“我们除却会主动平定那些巨大的灾难外，也会处理那些‘非人’带来的问题。” 　　“譬如说魔兽，异形，亦或是诸祭灵邪教祭祀的‘灵’……就好比这次，本地教会认为失踪案是南岭本地的邪教所为，再加上有信徒求祷，所以才有我出动。” 　　“只是，像是莱安男爵残害他的领民，这种‘人类之间’的事情……怀光的处理方法，大概就是处理我家乡水源的问题那样，尝试去开辟另一个水源，让纷争和压迫自然而然地停止。” 　　“这就是我理解中的‘怀光’，就如太阳会令人脱去厚厚的铠甲和衣衫，不再互相提防戒备；而寒风却不能，强行剥去的行为反而会让人愈发警戒那样。” 　　“只是……” 　　说到这里，映光修女沉沉地叹了口气：“人类间的事情，又岂是水源这么简单的事，太阳与寒风也无能为力……绝大部分时间，我们也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可能说不清楚我的想法，但大致就是如此。我不认为怀光的处理方法是错的，只是可能……不是最好。” 　　“不。” 　　而静静聆听的伊恩开口，他断然否定映光修女的说法：“说的很好，非常关键——我已经大概明白了。” 　　少年的眸光低垂，他有些明悟，心道：“无政府主义者？还是集体无政府中，最极端的那种‘田园秩序’？否定权威，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于人自己，除此之外什么都任其自然？” 　　“这又是哪来的一群疯子……”伊恩心中都无奈了：“在有升华者的世界还搞这一套？不不不，我搞错了，正因为有升华者才会去想搞这一套，因为每个人的生产力都极高……但怀光本身不就是一种权威吗？” 　　虽然有些片面，但依照映光所说，北方怀光圣山周边，没有任何城镇，只有根据族裔汇聚在一起的村落。 　　村落之间自然耕种，自理水源，相互之间交易各自的必需品，没有皇帝，没有国王，也没有总督以及一切‘统治者’——他们中甚至没有名义上的村长。 　　这种扁平化的社会，究竟是不是怀光想要建设的社会，亦或是说他们不愿意管理太多，所以放任自然的结果，都能看出他们的倾向。 　　——怀光不愿意介入人类社会间的问题，而是将自己保持在人类社会之外，维持一个‘独立’的视角。 　　什么无政府，什么不干涉，什么只应对灾难，不介入社会。 　　全部都是细枝末节。 　　在伊恩看来，这个独立的视角，可能才是真正的关键。 　　——是预言之书的要求？还是灵能的特殊条件？ 　　同为先知，伊恩感觉，自己大概能理解了…… 　　或许，怀光教会那本能够预言所有灾祸降临的‘预言之书’……就是一个诱因。 　　正因为独立于人类之外，故而才可以看见人类的一切未来。 　　“非常感谢。” 　　将脑海中的想法记录在银色芯片中，少年露出微笑，他的声音透过头盔：“那么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也是如此。” 　　映光修女点点头，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骑士，如果你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瑙曼城的话，请尽量将行程放慢一点。” 　　“瑙曼城如今陷入戒严，根据我的师兄和辉剑执行者所说，城内有非常大的麻烦，天炎大主教已经闭门不出，巴顿侯爵似乎也因此遇刺——似乎是因为飞焰地，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迦南摩尔，指不定还是拜龙邪教，目前说法纷乱无比，南岭的首府已然乱成一锅粥。”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总之，最好别这么早过去。” 　　“师兄？飞焰地？还有其他的玩意？” 　　伊恩已经准备出发，但听见这句话后就停下。 　　他疑惑道：“恕我直言，刚才我就有些不明所以——赎光执行者不是，呃，一位女士吗？” 　　映光委婉地解释：“但她喜欢被叫做师兄……可能是……嗯，她个人的癖好？” 　　“原来如此。”伊恩感慨：“人各有志……谢谢了，映光修女。” 　　“仅仅只是衷告。” 　　如此说着，伊恩驾着驼兽离开，而映光修女注视着驼兽远走。 　　随后，她转身，准备回到教会，进行接下来与帝国真理院与贵族法庭成员进行交接。 　　而伊恩在离开一段距离后，笼罩在头盔下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拜龙邪教……”他喃喃自语：“琳达的预言……” 　　“因为我而改变的那个预言？” ###第402章 泰拉龙影 　　这才一个晚上，伊恩还没忘记之前灵能孩童中，小女孩琳达对自己所说的预言。 　　她说，在她的预知中，于瑙曼城，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灵知院在那里与另一个势力联手，最终从某个教派手中成功获取了一个‘既普通又珍贵’的事物。 　　琳达只是一个人造人，被莱安男爵教导得拥有智慧还没有多少年，泰拉大陆又如此广大，她有很多东西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向伊恩形容。 　　但仅仅是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 　　——瑙曼城中出现了一个宝物，而灵知院将会在各方角逐中得到它。 　　前提是，伊恩不存在。 　　亦或是说，伊恩没有干扰他们。 　　这显然不现实。 　　因为伊恩一直都在存在，而且就在早上，或者说凌晨，还干掉了一位大概率是负责莱安男爵这一家实验的灵知院副科长。 　　说这样的举动对未来没有影响，琳达信了，伊恩都不会信。 　　那个宝物显然已经无法被灵知院得到。 　　而且…… 　　“改变或许很早就开始了，从我离开哈里森港开始。” 　　忽有所感，伊恩抬起头，他看见一颗银灿灿的闪耀光团从天幕之上划过，璀璨的光倒映在他青宝石一般的瞳孔中，紧接着朝着北方急速飞去。 　　少年的表情怔然了一瞬。 　　但他的目光仍然直直锁定在那颗银色光团消失的方向：“……陨石？不，那是活着的什么东西……” 　　数秒后，伊恩才睁大眼睛，他反应过来：“那是一条龙？！” 　　龙影掠过大地。 　　这条不知名的龙从拜森山脉以西的群山中飞出，途径玛瑙石平原，掠过瑙曼城，直朝法芙特山脉的方向而去。 　　龙翼所过之处，云层沉降，天光都为之所夺。 　　但它的目标显然不是大地之上的山脉。 　　伊恩骑着驼兽，来到一处林间的空阔地，他此刻位于金叶镇以东的丛林间，遥遥眺望着这一幕。 　　少年凝视着那条龙所化的光点不断上升，上升，越升越高，直抵云层之上的高天。 　　最终消失在那片苍蓝色的深邃天空中，化作几不可见的一点星辉。 　　而在此之后，瑙曼城的方向，才迟迟地升起诸多星点——但龙已经走了。 　　“龙，飞的这么快啊……” 　　伊恩喃喃自语：“看不出是第几能级，但绝对没到第五，可速度已经起码二十多倍音速了，这已经可以前往地外轨道……难怪我就没听说过泰拉有几个低于第四能级的真屠龙勇士。” 　　“毕竟，即便是各类亚龙也是棘手无比的对手啊。” 　　而真龙…… 　　如此想着，他抬起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少年知道泰拉有龙，而自己胸膛中央的古龙心核，正是出自一头古龙的胸膛，又由老师以银色芯片为纽带，传承给自己——但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刚刚迈出旅途的第一个月，就看见龙翔于空，掠过大地。 　　在自己冒险的时候，世界仍在运转着。 　　如此想到，伊恩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眉头微颦：“等等，拜龙教？” 　　他想起琳达的预言，以及映光修女的警告，登时心中惊醒：“这头龙真的只是路过吗？” 　　“那个重要又平凡的宝物……” 　　如此想到，他摘下头盔，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有正迷迷糊糊趴着的霜蝶，思虑着未来的对策：“立刻过去……哈，血红色，果不其然，瑙曼城那地方现在真是龙潭虎穴，我去肯定讨不了好。” 　　“迟点过去……浅红色？还行吧，在预料之内。” 　　“看来映光修女说的的确不错，瑙曼城如今的确堪比龙巢。” 　　微微点头，伊恩作出选择：“瑙曼城的确要晚点去了，我就在双树镇多呆一会……咦？” 　　双树镇是距离瑙曼城比较近的一处农业和商贸小镇，双树面包相当出名，也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南岭有许多冒险者意图穿过玛瑙石平原，跨过靛山峡口前，都会在双树镇进行最后一次的整备再开始旅途。 　　但是想到这里，伊恩突然一愣：“深蓝……泛紫？夹杂一点浅红……有危险，亦有机缘？” 　　若有所地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看来的确可以多等等。” 　　如此想到，伊恩与正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霜蝶对视，然后揉搓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小家伙，妖精的速度据说可是能与龙并驾齐驱，甚至更胜一筹的——你可不能丢脸，得像是刚才那条龙那样，快到可以飞到天上才行！” 　　啪嗒啪嗒，霜蝶飞了起来，然后舒舒服服地趴回少年头上。 　　伊恩咂了咂嘴，显然小家伙是没指望了，得靠他自己才行。 　　“走吧，目标双树镇。” 　　阳光穿过绿荫，碎金般的光点照射在驼兽与骑士的身上，点缀了林中的前路。 　　他们出发，开启另一段冒险的旅途。 　　…… 　　一段时间之后。 　　孤焰峰。 　　战斗的峡谷。 　　城卫军还未来得及收拾此地，南岭贵族法庭的使者也因为瑙曼城如今微妙的局势而没有立刻赶到。 　　山谷周边山峰的一处落脚地，一团阴影悄然浮现，遥遥眺望远方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 　　人影身披一层泛着水光色泽的披风，宛如变色龙一般从山岩上浮现。 　　刚才他正是身着披风才能在白日扭转光线，隐藏身形。 　　“索拉斯科长真的死了……” 　　观察眼镜上的结构聚焦微调，这个人影心中低语：“莱安男爵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我们对他所知甚详，科长对他有三套应对方案，每一套都能在五分钟内解决他——莱安男爵绝对有帮手！” 　　“问题是，帮手是谁？是南岭本地的贵族，还是他的山民亲族？亦或是飞焰地？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应该只有这么几个可能……” 　　观察了一会，灵知院的观察员又确定一点：“不对，莱安男爵也不是被科长杀的……蓝恸毒素对岩木白鹿效果不大，莱安男爵最多就有点身体不适，怎么可能死的这么凄惨？” 　　“他也是被其他人杀的！” 　　确定这点后，这位观察员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讶表情：“等等，难道说，是有一个不知道来源的神秘人，先杀了莱安男爵，又杀了索拉斯科长，然后又……又让末秋催动灵能，为自己遮掩证据？最后他还杀了所有灵能孩子灭口……” 　　“万灵啊，居然凶残如斯，太恐怖了！” 　　这位灵知院的观察员说是侦查，但本质上只是一个习惯于出外勤的研究员，他一时间被这个可能性震撼：“但问题是，谁有这个能力，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杀死两个第二能级中也算是高手的人？！” 　　脑中闪过一个个南岭知名强者的身影，这个侦查员又一个个的否决——全都不可能，有能力的要不不在，要不就是不会去这么做。 　　最近的南岭可不太平，所有的强者行踪都非常清晰，基本都汇聚在瑙曼城周边。 　　“难道说……真的是飞焰地，亦或是拜龙教？” 　　去掉所有的不可能后，他终于猜出两个可能：“对，应该就是这样！” 　　但是，就在这位侦查员得出结果时。 　　【哦？】 　　刺耳的沙沙声传来，带着冰冷的金属锋芒与电光。 　　一只手抓住了这位灵知院观察员的后颈，而低沉的男声响起：【说说你的猜测】 　　…… ###第403章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发龙裔 　　离开莱安领后，伊恩身上的行李又多出不少。 　　不算那些零零碎碎的补给，炼金材料和莱安城本地特产的花茶，伊恩最大的收获还是这一张锐爪虎的虎皮。 　　理论上来说，锐爪虎的虎皮其实是一种魔兽素材，但这玩意和合金铁皮一样，又非常坚韧。 　　当然，对于泰拉人而言，即便是真的铁皮也能轻松嚼了，但指望炼金术师把虎皮精炼成魔药素材……成本太高，收益太低，实在是不可取。 　　不过它的价值却奇高，虎皮坐垫，虎皮大衣亦或是虎皮挂毯都是贵族和有钱人家中极其渴望的名贵，有格调的装饰。 　　尤其是在南岭，这边的贵族没有那么多温文儒雅，没有那么多上流情调，比起源自于学识之都的精美雕像亦或是精灵墙饰，他们还是更喜欢野性一点的魔兽头颅以及魔兽皮。 　　“虎皮很完整，感觉可以卖个二百三十塔勒以上。” 　　伊恩微微点头：“等到双树镇后卖了它皮，就不缺旅费和餐费了——这次莱安领走一圈，半分钱没花，反而赚了不少。” 　　餐费，是升华者外出相当重要的一环。 　　作为升华者，饮食本就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伊恩在哈里森港，就是靠各种狩猎魔兽和高质量获取自己的营养，进而积累源质的。 　　伊恩的源种转换速度，是一般人效率的两倍以上，这其实原本差距并不大，因为一个人身上能储存的源种是有限的，最多就是全力锻炼两小时结束后，别人需要恢复两小时，他只需要恢复一小时。 　　别人一天不睡觉锻炼六次，他锻炼八次。更何况大家都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锻炼，这样既没效率，也不科学，更对身体有害。 　　所以，源种方面的优势，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才会有可观的差距，在伊恩这个年龄，他就算比其他同龄人强，也不会强太多。 　　但因为有着古龙心核，所以伊恩可以将这两倍的转换量，全部都储存在心核中。 　　“还剩下可以全力战斗六十八小时的源质。” 　　伊恩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次和莱安男爵与后面那个什么科长战斗，大概额外花了他通常战斗十分钟的源质，只要有足够高质量的食物补充，十几二十分钟就补充回来。 　　而如何获得更好的食物？ 　　除却购买外，只能自己动手。 　　好就好在，虽然在技艺上可能比不上前世，但因为诸多全新奇妙食材的缘故，泰拉世界的美食当真不少。 　　傍晚时，伊恩将驼兽安置在一旁，然后在林间点起篝火，架起了两个小锅，一个小锅煮着一块南岭腌肉，另一个小锅中煮着被切碎的洋葱渣和浆果碎，腾起两条交错在一起的汤气。 　　而一旁的烤架上烤着一只倒霉撞在伊恩手中的兔子，非常可爱多汁，抹上了一层莱安镇特产的霞光花蜜，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伊恩打算做点洋葱酱汁，但是这玩意需要番茄和牛肉高汤，不过用类似火腿材质的南岭腌肉代替味道也不差，等到两边的汤水都收了一点后，他便将腌肉汤去掉浮沫，倒入洋葱酱汁中混合，紧接着加入一部分盐和香料，继续炖煮。 　　至于烤兔肉，只能说，虽然兔肉脂肪比较少，但口感相当嫩滑，只要烤制得当，味道会极其香嫩。 　　这么点菜，其实是不够伊恩一个人吃的——别说吃了，他大概喝一口，吃一口，这些东西就没了。 　　但不用担心，今天他特意在郊外生火做饭，本就不是为了一个人吃饭。 　　哗啦啦…… 　　林间的草木避开一条小道，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小马来到伊恩的营火旁。 　　他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一头红发粗犷地披撒在肩头腰后，而一双极其明亮，甚至在林间宛如火光般的幽绿色双眸证明了他南岭山民一脉的血统。 　　“见谅，陌生的骑士，俊气的少年。” 　　这位山民牵着自己的马，带着笑意注视着正在鼓捣酱汤的伊恩，用还有些不太熟练的通用语道：“夜幕漫长，独过一晚实在是太过寂寞危险，我是否有幸与你一同扎营？” 　　抬起头，伊恩眨了眨眼，他忍住提示对方刚才暴露出的，起码三个有关于伪装自己身份的巨大错误，憋着笑意，指着自己的锅道：“我很欢迎，只是陌生人，你瞧，你没有行李，自然也就没有干粮，而我的食物也不多。” 　　“假如你愿意陪我吃这么少少的一餐，那我自然也不介意。” 　　“我没有食物？”山民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是，当然，食物。” 　　“请稍等片刻。” 　　如此说道，他放下大气都不敢喘的小马缰绳，大步回头，走向林中。 　　伊恩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笑叹了口气。 　　明明外表是人类，结果通用语不太熟练。 　　明明是山民，却没有山民那边的口音，反而有点精灵的腔调。 　　就更不用说，他的肤色，发色和瞳色都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山民吕贝克差不多，可人物建模却是糅杂了精灵和金之民那样，属于格兰特子爵会喜欢的那一类美人……简直就像是凭兴趣爱好那样捏的那般。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伊恩在这个神秘无比的家伙身上……看见的是浅青的光。 　　第三能级的光。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人造远程义体）】 　　【第一能级·成年体·普通·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无灵能个体】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龙血转换升华中】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645.2633基础单位】 　　【……】 　　这个奇特的山民，从自己抬起头，注视着那条龙飞向天穹，然后开始预言未来的趋势后，就突然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直远远跟着。 　　他隐匿行踪的能力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伊恩有了第二能级的妖精感知，加上恰好在用预知视界预知未来，顺便扫了一眼周围的话，那他还没办法发现对方。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第三能级的怪胎跟着我？ 　　那时正准备出发去双树镇的伊恩登时就放缓了速度——虽然对方没有恶意，但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青色的强者跟着，无论是谁都会不自在吧？ 　　自在肯定不自在，少年倒是不紧张。 　　因为后续他看出来了，这个山民男子整个人，都是用来伪装的‘伪装体’，按照银色芯片的话来说，就是‘远程义体’。 　　而这个远程义体的实力，也就第一能级，只是因为内里的核心质量太高，所以在预知视界中呈现出浅青色的光——代表着他背后的存在起码有第三能级。 　　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也没有威胁的实力，按照预知视界来看，也就是打算和自己聊聊……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就耐心地继续熬酱汁。 　　直到一段时间后，这位山民扛着一头刚刚暴毙，大半个人大的松果野猪回来。 　　“看！”他大大咧咧地将这头野猪放在一旁，颇为自豪地说道：“食物已经足够。” 　　“现在，我是否可以与您一同扎营？” 　　“当然。”抬起眉，伊恩微笑着对这位山民点头：“这足够我们吃一顿的了。” 　　“请坐吧，朋友，如此丰盛美食，应该是相当愉快的一夜。” ###第404章 与龙共餐 　　松果野猪是玛瑙石平原至金色原野这广袤地区中的常见野兽，与比较常见的泥铠野猪与巨牙野猪不同，它们的体型更小一些，而且攻击性很弱，平日只以嫩草，蘑菇，松果浆果等植物真菌为食，偶尔还会用自己的獠牙去撬开一些石头，捕食石下的高蛋白蠕虫。 　　虽然生态位极低，但它们却并不容易被捕食，这一切都因为松果野猪体表的那一层层奇特的，类似松果般的甲。 　　这种凸起的甲壳质地非常坚硬，边缘还相当锋锐，简直就是天生的荆棘铠甲。 　　松果野猪特化的致密纤维铠甲轻便且防水，还容易加工，南部行省，甚至西部行省的猎人都非常喜欢用松果野猪的松果甲片制作蓑衣亦或是简易铠甲。 　　而松果野猪被重重铠甲保护的肉，却非常的美味，并不像是泥铠野猪那样有一股很重的泥土腥味，也不像是巨牙野猪那样一股浓重的氨水味。 　　与这些同类相反，松果野猪的肉颇为美味。它的肉质坚韧，力气不够大的人评价像是‘嚼橡胶’，但假如能细细品味，是可以吃出些许近乎于松果的香味的，所以非常受猎人与一些特殊食客的喜欢。 　　就像是伊恩，以他的牙口，自然不在乎松果野猪的肉质会多硬多韧，都不过是有嚼劲而已。 　　处理野猪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原本的烤兔就被拿下，换上了大块大块的猪腿肉和猪排。 　　“骑士，这只兔子味道相当不错，但我觉得应该还需要多刷一点糖水和蜂蜜，这样表层的肉才会焦脆发甜，香味浓郁。” 　　神秘的红发山民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颗圆木上，在石板上将一片片肉块切成薄片，虽然手中拿的只是一柄普通切肉刀，但他挥动的技艺之娴熟，肉片分割之迅捷，简直就像是神兵利器。 　　他刚才吃了那串烤兔，所以如今正在帮少年打下手：“还有，你大概是想要用石板烤肉吧？但你这个石板很难受热均匀，说不定中途会突然爆开，那就浪费食物了。” 　　“那只兔子再烤就该焦了，林间篝火没办法控制火候，想要更好吃，得专业工具。” 　　伊恩已经炖好肉汤，他侧过头看向山民：“至于石板，裂开之前吃完不就行了吗。” 　　“顺便，你叫什么名字？” 　　“的确，说得对，早点吃完就行。”红发山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笑着回答伊恩的问题：“你可以叫我……嗯，叫我希欧·多尔。”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假名，伊恩就不计较了，既然对方还打算继续玩下去，那他就陪着呗。 　　但不得不说，这位希欧先生的刀工相当不错，宽薄得当的带脂肪肉片沾点伊恩自制的甜辣酱，放在烧热的石板上炙烤，在滋滋烤熟的同时立刻就散发出一股油脂的香味。 　　“不错，这是头还没成年的小猪，几乎没有腥臊味，有也会被压下。”自己吃了一片，伊恩咀嚼咽下，然后点头道：“已经可以吃了” 　　“这酱料味道不错，甜辣适当，却又不是很腻，我从未吃过这种味道的酱……是你自己做的吗？” 　　希欧吃了几块肉片，颇为矜持地点了点，他当然吃过更多更好的食物，但一种新奇的味道对他来说更加有意思。 　　或者说，相对于人类的‘昂贵’与‘珍稀’，他更在乎一种新奇的体验。 　　接下来，他又品尝了伊恩处理过的南岭腌鹿腿，登时眼前一亮。 　　用酱汤长时间炖煮的肉块内部有着大量油脂冒出，但是外表一层先煎过的坚韧肉壳将其锁住，保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程度。 　　直到将这块肉送入口中，牙齿将其咀嚼压榨时，鲜香滚烫的汤汁油脂才会从各处流淌而出，溢满口腔，令人回味无穷，忍不住再来一块。 　　“不错，真的不错！如此简陋的条件仍然能吃到这等美味。” 　　但也正因为吃到了如此美味的食物，这位神秘的希欧先生才变得严肃起来，他抬起头，认真看向同样在认真进食的伊恩。 　　沉吟了一会，他开口道：“被人用如此美味招待，我却不能再如此随意下去。” 　　希欧与转过头来的伊恩对视，肃然道：“请见谅，骑士，今日我不请自来，正是有一个问题要向你询问。” 　　“请问。” 　　吃着烤肉，喝着肉汤，伊恩放下手中的碗：“如果可以，我就会回答。” 　　“你有没有见过一位精灵？” 　　红发的山民直接了当：“他有着绿色长发，身披铭文锁链，长相俊美……嗯，比你差一点，但也是一眼就能从人群中看见的那一类。” 　　“谢谢夸奖。”伊恩侧过头，他上下打量着希欧，登时心中了然。 　　——感情这头龙是来找安法的？ 　　是的，是龙。 　　从银色芯片显示的那个龙血转换就能看得出来了，他又不是文盲。 　　龙在泰拉大陆并不少见，或者说，除却古龙真龙这种超规格的最强怪物外，任何种类的魔兽指不定都能和龙扯上那么点关系——亦或是龙和它们扯上半点关系。 　　有传说，这是龙淫荡本性造成的大混血，但依照伊恩对泰拉生物的了解来看，恐怕只是单纯的人造超级生命和它的同序列衍生兽罢了……甚至还有生物原型方面的联系，总之和淫荡没什么关系。 　　龙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只要名中带有龙字，其潜力就必然能抵达第三能级，触碰到‘高等魔兽’的边。 　　除此之外，龙也是一种具备极高智慧的生物，亚龙也是如此，祂们甚至和人类社会的关系密切交织。 　　譬如说冥思海旁的晶化蓝洞中，就有一位得到泰拉诸国尊重的古结晶龙王‘歌利特尼尔’，祂是冥思海的霸主，北海之王，在它的领地内，有七座巨大的海上都市，宛如桥梁一般联通了峻岭堡与圣格兰特开拓领的海上之路。 　　每一代峻岭堡大公都会在上任后与这位古老的龙王会晤，交流新一代的协议，帝国的使者每年也会送上厚礼，拜访这位北方内海的长者。 　　又譬如说苍天王庭的灼日汗国以东，坠星海以南的天坠废土之地，便有一位劫死械龙‘提摩泰尔’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度‘亡山之国’。 　　这位重钛龙昔日与妖精联手对抗天坠内海中涌出的可怖虫群，并以自己为坐标锁定了虫群母体所在，令妖精有机会摧毁母巢——其结果就是祂损失了自己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肢体，即便勉强救活，也只能以妖精铸就的械龙之躯行动。 　　这位名字听上去相当反派，实际上是位善良长者的老龙麾下的国民大多是一些脱离了苍天王庭，想要安稳耕种生活的亚人部落，也有一部分喜欢胡闹的妖精和银妖精，祂亦是泰拉诸国首脑之一，有资格参加二十年一度的万国联合大会。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龙都如此好说话，也如此热衷于融入与‘小人们’的社会，尤其是那些智慧不够高的亚龙，更是经常袭击城镇，劫掠金属与珍贵的升华材料，成为本地一大祸害。 　　伊恩不知道这位希欧是哪一种类型的龙，但从对方会使用远程义体来和自己交流，而且对人类的美食颇有独到见解和专业品鉴这件事来看，最起码祂是个能交流的。 　　所以，少年摇头：“不知道。” 　　希欧睁大了眼睛，他口中还在咀嚼烤肉，双眼充满疑惑地看向伊恩，显然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居然能如此毫无任何愧疚地当他面撒谎。 　　还是这种很容易就被戳穿的谎！ 　　“你们一同离开金叶镇！” 　　将肉咽下，不浪费食物，希欧站立起身，伸手肃然指责道：“你带他来到莱安城，你们见了最后一面——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啊。”伊恩微笑着点头，将烤肉从石板上翻面：“瞧，你不是也知道吗？” ###第405章 意料之内的意外 　　“你这不是知道的和我差不多吗？” 　　伊恩笑吟吟地注视着希欧，令他脸色逐渐变化，从愤慨到最后因自曝导致的羞愧一共用时十秒。 　　希欧叹了口气，坐回原木，继续吃石板烤肉，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承认这些我都知道……但并无恶意，并没有刻意追踪你。” 　　“我与安法早就相识，乃是笔友关系，他与我约好在靛山以西的小镇碰头，可约定时间的最后期限过去三天还未等到，我只好出发寻找他的踪迹。” 　　——还说我撒谎，你这谎不也是一套一套的？ 　　伊恩对这套说辞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心中有点想笑：“简直和安法一模一样，都是真的信息里面添一大堆听上去很真的假消息——他们是笔友这点倒是没有撒谎，语言习惯也太像了。” 　　而且如若认真端详的话，伊恩还能从希欧的脸上看出安法容貌的痕迹，他们显然关系匪浅，甚至就连脸都可以借用，但不知为何互相失去了联系的方法。 　　等等。 　　少年心中忽然一动。 　　——眼前这头自称是安法朋友的这头龙。 　　——从拜森山脉中飞出的那一条龙。 　　——瑙曼城中，因为拜龙教‘珍贵之物’的争夺。 　　——以及最后，自称是为了游历，调查山民古代文化而来的安法…… 　　安法自称自己是为了古代土著的文化，以及前纪元文明的线索才来到南岭，这的确不是谎言，伊恩看得出来。 　　但是。 　　自失落纪元至四百年前，山民祭祀的神，不就是一头第五能级的古龙‘锖钢龙’吗？ 　　“不是，不会吧？” 　　心中一怔，伊恩表面上虽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脑中却不禁浮现出安法和映光修女两人的行动顺序：“安法与拜龙教有关？这点倒不是很令人惊讶。” 　　“可难不成，映光修女其实是追着安法的行踪来的？？”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南岭拜龙教活跃，所以怀光教会将人口失踪的可能性锁定在了拜龙教上，这是很正常的推论。 　　但映光修女阴差阳错，居然真的找到了和拜龙教有关的安法行踪，所以才一路忽略其他可疑区域，来到莱安领。 　　伊恩在离开莱安领前，也和映光修女聊过，他知道玛瑙石平原上有不少比起莱安领更有可能制造失踪案的地方，但映光修女却一路忽视，直接来到此地。 　　因为事关机密，所以映光修女没有和伊恩说自己行动的原因，只是说她掌握有切实可靠的线索，一路追踪而来，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莱安男爵为恶的证据。 　　少年那时候还在想，怀光教会的情报力量真强大啊，居然能如此笔直的找到真正的源头所在。 　　可现在看来…… 　　“怕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全都是撞上的！” 　　伊恩微微摇头，如今线索明朗起来了。 　　假如不出意外的话，安法应该有拜龙教有关，他一路南行，就是为了与自己身前的这头自称为希欧的龙笔友碰面。 　　因为他真的是土著文明的研究者，所以顺路打算去山民和帝国融合的象征莱安领看看，结果半路被锐爪虎挡住了路。 　　而紧随而至，察觉到安法与拜龙教有所关联的映光修女也抵达莱安领，令莱安男爵都感到快的不可思议——他还以为映光修女估计得过很长时间才能找到自己这，所以根本没做准备，变得紧张戒备起来。 　　再加上自己的到来，以及拜龙教在瑙曼城整出来的动静引走了所有灵知院人员，这一系列因素便令男爵下定决心，要尽早开始计划。 　　紧接着，安法察觉到莱安领的不对劲，与自己见了一面后便直接跑路离开。 　　映光修女错打正着，和伊恩一同解决了失踪案件的源头。 　　所有人都在误会，却恰好了解决整个问题。 　　而现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精灵学士或许是察觉到了映光修女的一路追踪，亦或是真的感觉到整个南岭气氛都不对，彻底躲起来了，故而消失不见，甚至断了和外界的交流手段。 　　如此要素叠加，这才整的这头大概率和拜龙教也有关系的龙操控远程义体，跑过来问自己这个大概是最后一次看见安法的人，知不知道那精灵跑到哪里去了。 　　嗯，应该还要加上如今瑙曼城内的乱局。 　　倘若安法真的和拜龙教有关系，恐怕就是提前察觉到了城内乱象，所以才提早出发。 　　甚至……他就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命运改变’之一？ 　　“我觉得，你得进山里看看。” 　　如此说道，伊恩舀了一勺肉汤喝下，感觉热气浸透全身。 　　他对已经坐回原木上，目露沉思之色的希欧道：“他总是说要研究山民文化，而你不就是山民吗？你们大概是错开了——他进山，你下山，就这么简单，所以你才找不到。” 　　“对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希欧睁大眼睛，露出恍然的表情：“我就说我追着找了这么久，他速度又不快，早就该碰头了……”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你，向导骑士，请容我先行告退！” 　　“感谢你猎到的松果野猪，很丰盛的一餐。”而伊恩注视着对方站立起身，牵着小马离去的背影，笑着端起手中的肉排招呼道：“真的不留下，吃完这一餐吗？” 　　“不了，感谢您的帮助。”说到这里，红发的‘山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伊恩。 　　希欧笑着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差点忘记，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要告诉你一个相当关键的情报。”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远远地跟着你。” 　　“而那个人，显然不怀好意。” 　　如此说着，希欧便等着看伊恩的反应——这家伙，满脸都是‘快来求我帮你！’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没有坏心思的大猫咪。 　　比依森嘉德都好读懂。 　　“感谢提示。” 　　少年嘴角翘起，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反应：“我会小心戒备的。” 　　红发的‘山民’感到颇为无趣，嘟嘟囔囔地走了，但临走前还是称赞了伊恩的厨艺。 　　在对方离开后，伊恩收敛起笑容，他吃着肉排，心中却在思索希欧最后留下来的话。 　　——除了这家伙外，还有个心怀恶意的人正在跟着自己。 　　不过仅仅只是第二能级。 　　这点他当然也知道，只是相较于浅青色的光芒，紫色的光当然就不怎么起眼。 　　但是对方一路跟着，却始终没有出手……这让伊恩也不知道需不需要主动将对方揭露出来。 　　“是灵知院吗？还是贵族法庭？他们应该是想要从我这里搞清楚有关于那个副科长的线索，但他们也无法确定我知不知道，所以只是在半路上寻找机会——毕竟我也是个骑士，一不小心闹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伊恩推断敌人的目标，并用霜蝶观测，发现始终都有淡淡的红色萦绕自己。 　　显然，无论是何种处理方法，那个紧跟着自己的存在，肯定会对自己出手，双方必有一战，而且有着一定风险。 　　除非…… 　　自己抵达双树镇。 　　浅红萦绕着紫色的雾气依旧，昭告着危险与机缘并存。 　　“有意思。” 　　将吃完的骨头扔进火堆，伊恩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双树镇究竟有什么‘机缘’了。” ###第406章 双树镇的精灵 　　第二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伊恩沿着大道，远远地看见了位于一条小河背后的绿色城墙。 　　夏季的日光此刻还未衰弱，透过时不时掠过的云层，阳光平坦地照耀在整个玛瑙石平原上，而就是此刻如果从高空俯瞰，那么整个大平原都像是一块黄绿交加的玛瑙石，星星点点的人类城镇坐落于原野上，互相之间连通着一条条道路。 　　在周围草木的映射下，淡绿色的河水明快地流淌着，而路上的商队大车熙熙攘攘，人声喧哗，甚至有点拥堵的感觉。 　　城镇已经近在眼前。 　　当年的双树镇是瑙曼城前方的桥头堡，一座河畔要塞，战争结束城堡被改造成了商会大厅，城墙还未拆掉，而是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藤叶，远远一看，简直就像是精灵们种下的活木墙一样。 　　一座坚固的石质大桥横跨河面，直通镇内，而两个交错生长在一起的巨大树木拱门就像是欢迎所有来客与离者那般，在暖风的吹拂下摇曳着枝叶。 　　这就是双树镇。 　　虽然道路上拥堵不堪，但进了城就好上许多，人声仍然喧哗，但最起码没有堵车现象。 　　伊恩身上的骑士铠让他一路顺畅进城，没有受到守门护卫的盘问，只是出示了一下纹章徽记，便被礼送至XC区的巨木旅馆旁。 　　伊恩投桃报李，给了带路的卫兵一个小拜森银，登时令对方大喜过望，而他顺势问了点问题。 　　“为什么这么堵？嗨，老爷，您是从南边来的吧？最近瑙曼城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侯爵大人遇刺，拜龙邪教的线人逃窜，甚至还有迦南摩尔那边的精灵跑到了咱们这来，和骑士团交战后狼狈逃窜——可热闹，也可危险了！” 　　“这些商人旅客大多都是闻到味道不对，提前从城里跑出来的，别说咱们这了，周边的几座小镇小城全都爆满！” 　　这小兵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自己最近这些天从过路游商和冒险者口中听到的传闻消息，其内容有关于贵族斗争，邪教肆虐，两国疑云，间谍交锋，特种部队大战以及重要宝物的争夺，其内容足够写一本百万字的小说，而且丝毫不水。 　　搭配着周边集市中传来的吟游诗人歌声，商贩叫卖吆喝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卫兵怒斥‘小偷！’和被偷者的怒斥咒骂声，伊恩觉得自己这一拜森银花的可真值。 　　——迦南摩尔也卷入了这件事？安法的嫌疑可越来越重了。 　　伊恩如此想到，然后漫不经心地弹了一滴水，飞到一个正对着自己行囊探出手的小偷手背上——冰冷的寒意登时令他半个身子都僵住，但却不至于真的受伤，只是打了个踉跄。 　　“嘿，你干嘛呢？我就在这你都敢偷？” 　　卫兵见状登时大怒，走上前踢了一脚这个小偷。紧接着他转过头，一脸歉意道：“老爷，旅馆就在这，当然也有更好的，不过我就不熟了。” 　　“够了够了，回去工作吧。”伊恩点头，他本就不是为了让对方带路，听听对方对于最近瑙曼城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伊恩从包裹中取出了一些墨绿色，看上去就相当危险的炼金药剂，挂在行囊外面，然后又掏出一条早就准备好的横条，一同挂着。 　　【炼金术师的行囊，触碰者默认同意协助进行炼金实验】 　　不少目光畏惧地缩了回去，甚至排开了一片空白圈。 　　最起码这个固有印象还挺好用。 　　牵着驼兽越过人群，伊恩察觉，这座看上去‘原始’的小镇，实际上技术水准相当不低。 　　沿河大道的铁匠铺依靠水力运转，巨大的冲锤代替人力，一旁的熔炉更是没有明显的火焰，而是一个圆柱形的真空炼金仪器，将所需的金属送入其中，再出来时就已经是金红色的钢水。 　　沿途路过的冒险者和其他卫兵装备都相当精良，除却刀剑长弓外，基本上每个人都随身携带几把火铳——虽然对付魔兽，非炼金铳的威力可能稍显不够，但作为威吓和突然袭击却仍然具备相当高的价值。 　　甚至他还看见了两支有着升华者的冒险小队。他们全副武装，一位矮人背上甚至挂着一把十二毫米口径的炼金铳，上面有着还未充能的晶格，一枪不说打死锐爪虎，打死个噬礁海獭恐怕是没问题的。 　　而为首的冒险者外表看上去和自己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全覆盖式全身铠，而且行动举止都非常精悍，一看就知道，队伍的核心人物肯定在军队待过，指不定就像是青潮父亲那样的退役老兵。 　　远方高耸的商会中心上甚至有近乎于霓虹灯般的广告条幅，那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夹板，里面有可以变色的炼金材料，上面清晰地发着光，显示着今天的时间，相关的商会所在楼层，以及一些关键告示。 　　这还仅仅是一座小镇。 　　“有意思的地方。” 　　伊恩笑了笑，然后从这块广告版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银坊商会。” 　　他低声自语，然后点头：“银坊先生果然在这里也有分部，看来今天晚上又能蹭饭了。” 　　银坊先生本名库塔格·拉文特，是瑙曼城的大富豪，专做建材和粮油生意，是伊恩鉴定铺的老主顾，双方认识了三四年，交情相当不错。 　　尤其是前段时间，伊恩帮他通过延寿魔植和歌塞大师等人搭上了线，让这位长相像是贫困老农的大富豪一再感谢，甚至私下表示，如果伊恩要外出游历的话，请务必去瑙曼城一趟见他，他会有大礼相赠。 　　伊恩倒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大礼，但是他需要一个僻静的地方安放自己的行李和坐骑，不是说其他地方不好，而是有关系的地方最起码更加安心一点。 　　而且大概率不用花钱。 　　实际上，不仅不用花钱，甚至还能倒贴钱。 　　“伊恩？” 　　当伊恩来到银坊商会的分部，一个外表看上去像是一座拆了风车的磨坊的建筑时，一位身材高瘦，有着灰褐色山羊胡子的老者匆匆从二楼下来。 　　银坊先生一脸惊喜地向伊恩张开手，走上前准备给予一个拥抱：“我刚才就看见了你的铠甲，本来还在想有点眼熟，走近一看便瞧见你那熟悉的腰包——果然是你！” 　　“当心，先生，我这铠甲抱上去可不好受——您怎么在这了？” 　　同样有些出乎预料之外的伊恩摘下头盔，笑着对老人伸出手——他倒不是不愿意和这位老主顾拥抱，而是他的铠甲因为他的水系源质而温度极低，对老人家的确不好。 　　“还不是瑙曼城那边闹得？我前些日子才听子爵和我说你估计快到双树镇了，所以想了想干脆跑这来歇息……走走走，我们去楼上谈。” 　　双方寒暄一阵后，伊恩便被带入二楼。 　　而就在伊恩与银坊先生一同登上二楼时，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一个绿色的身影从银坊商会前一闪而过。 　　少年的笑容为之一僵。 　　泰拉大陆上有不少奇特的发色，绿色并非精灵独有，铁之民中也有近乎于青铜般色泽的头发，假如仅仅是看眼色，很容易就误认。 　　但伊恩不会——他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还有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 　　“安法？”他心中颇为惊异地自语：“巧了，他怎么会在这里——糟，我是不是给那条龙指了一条相反的路？” 　　“这我真不是故意的……至少这次我可没想撒谎。” 　　双树镇外。 　　一个影子远远地凝视着这座喧哗热闹的城镇。 ###第407章 双树面包 　　暂且不谈安法这位颇为神秘的精灵出现在双树镇巧不巧，银坊先生在双树镇这件事并不奇怪。 　　“来，特产，双树面包，只有本地趁热吃才有真正的风味。” 　　银坊先生最近看上去年轻了不少，除却一头白发外，原本带着些许皱纹和斑点的脸都更加舒缓平滑。 　　他看着伊恩，整个人都洋溢着看后辈子女的慈祥光辉，温和地邀请少年坐下，还亲自端来了一盘面包：“本来我打算在这里解决晚饭，看看书读读报，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你——不介意少的话，就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呃，我的确没吃……” 　　伊恩其实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发自内心对自己好的人，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眼眼前的双树面包，然后也笑了起来：“那我便先说谢谢了。” 　　双树面包做工其实很简单，它的外表看上去像是甜甜圈，但是更大一圈，发脆的金黄表皮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而内里是一层近乎糯米陷软嫩口感的馅团，而最中心的则是各种不同的馅料。 　　有蜂蜜甜酱，也有水果馅，酸甜的见过有，鲜香的肉馅也有——每个面包店都有自己的秘传手艺，各不相同，各有爱好者。 　　烤制好的双树面包可以储存相当久，但最好当场吃掉，那样里面的甜酱和面团才不会凝固，有夹心的口感。 　　当咬碎外表酥脆的面包皮，牙齿切断软韧的面团，令热乎乎的甜酱溢出，将小麦的香气一同在口中咀嚼时，当真是劳动一天后的享受。 　　“的确不错，相当好吃。” 　　很快就解决掉一份双树面包，伊恩与银坊先生一同共进晚餐。 　　老人微笑着，手中端着一杯清茶——他的饭量也不小，刚才吃了一份烤馕，一种裹着鸡肉和牛肉，内有辣酱的食物。 　　根据个人口味可能会加点豆泥与蔬菜，但绝大部分时间为了保存更长的时间，它的口感都不会特别好，材料也没有现做现吃的这么丰富。 　　吃着的时候，伊恩心中还在思考安法那神秘的行踪——对方的确很早就离开了莱安领，按照时间，自己抵达双树镇的时候对方肯定也早就到了。 　　但问题在于，原本打算前往深山，寻找山民交流的精灵，为何又会回转回双树镇呢？ 　　“是看见了龙吗？” 　　回忆起一路上遇到的行程，伊恩心中有些了然：“希欧找到了我，所以我的行程其实是被拖慢的，而安法也因此正好与希欧错过，提前抵达双树镇，打算看看龙的情况？倒也说不上是巧，只能说那条龙真的很引人瞩目。” 　　“他果然和拜龙邪教有关。” 　　心中已经找到答案，但伊恩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别的不说，单单是拜龙邪教在瑙曼城中究竟做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少年抬起头，看向眼前正端起一杯茶水轻抿的老者。 　　好就好在，他正好遇到了一位知道的长辈。 　　“瑙曼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好问题，说实话，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我恰好就明白里面的门道。” 　　银坊先生也为伊恩准备了一杯精灵茶，迦南摩尔以上好的叶茶和花茶著称，老人自己喝的，宛若碧海一般的青碧色茶水名为‘月海’，是一种特殊的水中茶树所产，而为伊恩准备的是一杯浅蓝色的，名为‘蓝纱’，味道偏甘甜，口感清爽。 　　老人露出回忆的表情：“大概是一个星期前，一艘来自迦南摩尔的商船于黑石湾处搁浅沉没，前去救助的海上卫队却没有在商船上找到任何申报中的活物和船员——它变成了一艘空船，这便引起怀疑。” 　　“很快，瑙曼城查清了，这艘船被拜龙邪教控制，他们在迦南摩尔那边犯了事，和持烛者打了起来，输了，所以一路隐藏身份，带着一份‘宝物’想要逃到咱们这，结果半路又被击沉，只好化整为零，躲入咱们这。” 　　“按理来说，拜龙教那群人已经成功了，他们已经来到帝国，各自用准备好的假身份融入本地，持烛者最多将他们的身份通告我们，然后我们再去派骑士团抓捕……但这群拜龙教的人手中据说有一个相当珍贵的宝物，所以他们紧追不舍，结果被捍卫骑士团的人发现踪迹。” 　　话至此处，银坊先生端起茶杯，有些不以为意地对瑙曼城的方向敬了一杯：“那可是一场好战，DC区的下水道被彻底炸翻，侯爵大人的花园都满是秽物……讲真的，我也不仅仅是为了安全考量而来到双树镇，毕竟，最起码这个地方……空气清新。” 　　“那可真是一场好战。” 　　伊恩低下头，他有些绷不住地笑了起来——虽然他早就知道，这种隐藏身份的外地人想要藏身，不是本地的同伙接应有着据点，就是躲在下水道这种阴暗隐蔽之地。 　　但是他却没想到，居然是‘骑士团和持烛者大战至瑙曼城尽头，就连下水道都磨灭了’这种结果。 　　经典戏码的新结局了属于是。 　　“当然，都是玩笑话。持烛者还好，主要是还有其他各方势力都来了，那一天晚上整个瑙曼城内都不得安宁，所有人都怕。” 　　银坊先生也笑了起来，老人家风趣道：“两伙不同的神秘人，暴露身份的拜龙教成员，算上骑士团和持烛者，以及闭门不出的怀光教会，六方甚至更多的势力在城中博弈——他们真的要打起来，遭殃的绝对不只是DC区的下水道。” 　　笑完后，老人又有些感慨：“昨天更早些的时候，本来拜龙教的人都快要被抓到，结果一头龙直接飞了过去，整个城市的人都惊愕起来，而就是这么一会，拜龙教的人就溜走，快的滑不溜丢。” 　　“龙真的出现，才是所有人真的惶惶不安的时候，这代表这群拜龙教的人在本地真的有强援。这下就不是抓人能解决的问题，所以在我们离开瑙曼城的时候，城内已经安定下来不少，但还是危机四伏。” 　　“谁也不想为了抓点拜龙教的人，就被真的龙袭击吧？其他势力或许不在乎，但巴顿侯爵和骑士团可没打算这么做，得不偿失。” 　　老人以这句话作为总结：“所以局势就僵住了。” 　　“可说实话。”伊恩喝了口甘茶，他放下茶杯，有些疑惑道：“在城外岂不是更容易被龙袭击？” 　　“我的小骑士……”银坊先生摆了摆手，他笑了笑，然后对伊恩传授经验：“拜龙教又不是什么新兴的，想要打响名气的邪教，人家早六百年前就在大陆各地名扬了。” 　　“假装袭击城市表现一下态度也就罢了，真的丧心病狂到了袭击村镇，死了大片人，他们怎么在本地招募人手？又怎么走私物资？尤其是双树镇这种关键中转地，没他们自己人可能吗？本地组织的关键是在本地拥有人心，除非是外地来的，譬如说飞焰地，以及……你懂得，帝都的那些家伙。” 　　他对伊恩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相信我，打不起来，真的打起来，尤其是龙来袭击，城墙就是个摆设。” 　　“这种地方比大城市安全多了。” 　　银坊先生说的的确不错，因为伊恩也看见，昨天那条龙虽然看上去飞的很快，简直就像是高速导弹，实际上也就是去瑙曼城上空打了个转，卓显一下存在感就消失，没想真的战斗。 　　假如说，自己昨天看见的那头龙，和自己晚上遇到的是同一头…… 　　“原来如此，安法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跑回瑙曼城旁边的……” 　　伊恩心中有了考量。 　　此刻，他露出一副年轻人十分好奇，想要听长辈说故事的表情：“银坊先生，我在哈里森港那边消息比较闭塞……不太清楚这些势力究竟代表着什么。” 　　“拜龙教和持烛者，究竟是怎样的势力？” 　　“龙这种东西又不少见，拜祂们也不稀奇，又怎么是邪教了？” ###第408章 天灾教派 　　所有长辈都吃这么一套——天才的小辈请求你回忆自己的辉煌往昔，亦或是想要知道一些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知识，并且用好奇崇敬的眼神看着你。 　　这个时候，正常人总是会忍不住多说两句。 　　银坊先生不傻，他当然知道伊恩只是摆个姿态，这位他看着一路成长的天才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普通小孩的表情？对方最多有个好奇，哪能真的崇敬谁。 　　但能让伊恩扮样子也很不错，毕竟愿意对他扮样子已经相当给他面子了，再加上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东西，他便笑了一声，对伊恩细细道来。 　　拜龙教的历史远不止六百年，只是已经‘出名’了六百年。 　　它的历史与龙一般长久，当第一头真龙的龙影掠过泰拉的天穹，拜龙教的火星便在大地上燃起。 　　本来，拜龙教和土著的仪祭灵，以及各地的祭祀灵教派没有什么区别，无非一般的萨满与祭兽教派不拜龙，或者说找不到龙来拜而已。 　　山民本地信仰就是龙神，你说人家是拜龙教，要剿灭剿除，看人山民造不造反。 　　真正的拜龙教，之所以会被称之为‘邪教’，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会制造天灾。” 　　银坊先生仰起头，他注视着自己商会的天花板，有些感慨地自语：“我当年还跟着一家商会，在乌什塔拉夫那边和矮人跑商，曾经遇到过一次拜龙教整的动静：一次我平生罕见的大地震。” 　　“就连山都碎了，垮塌在我面前……也就现在我年纪大了不害臊，所以就告诉你——那时候我吓得尿了出来。”老人哈哈一笑，然后神情转为恍惚。 　　他真的回忆起了当初的场景，语气遥远却又听得出沉重：“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再也没去过北边。” 　　“没过几年，商队老大惹上事散伙，我带着多年的存款灰溜溜地滚回了南方老家，也算是运气不错，一路拼搏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多亏拜龙教所赐。” 　　喝了口茶，银坊先生看向伊恩：“那场地震，就是拜龙教捣的鬼。” 　　“他们意图复活昔年消亡在乌什塔拉夫山脉中的一头真龙‘空漠龙’，亦或是说重现它的神力——祂们居然真的成功了，所以才有了三座山峰垮塌，涌焰火渊出现的情况。” 　　“说实话，假如它们不成功，还真的就不是什么要紧的组织，可他们无法控制古龙之力复苏的异象，真的能造成威胁和自然灾害，最后当然就只能是邪教。” 　　老人又絮絮叨叨讲了一些东西，掺杂了他这么多年的见闻，伊恩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他是真的喜欢听这类故事，不是什么讨好银坊先生。 　　总的来说，拜龙教是崇敬真龙古龙之伟力，并意图以自己的力量将这股力量重现的一个组织。 　　他们四处收集有关于真龙古龙的消息，遗骸与传承，并认定古龙背后的存在有着‘事关整个世界源头’的秘密——当然，他们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使命和信念，但那又是一些不加入其中就无法得知的真正机密。 　　而在这个组织中，拥有龙之力……甚至干脆就是龙的成员，数量也着实不少。 　　毕竟，相比起人获得龙的力量，还是龙获得龙的力量更加容易。 　　“这次谁知道他们要在南岭整什么活？尤其是南岭有史以来出过不止一条古龙，假如真的让拜龙教弄出什么天灾，谁也担当不起。” 　　说到这里，老人不禁发出一声叹息：“至于持烛者，和咱们帝国的镜海卫，巡监骑士差不多，联邦那边的特殊部队之一，专门负责抓捕缉拿这些神秘组织和他国间谍的秘密禁卫。” 　　“持烛，照亮阴暗，没什么稀奇的。” 　　“原来如此。” 　　伊恩不禁点头，他的目光明亮起来：“当真是受益匪浅，先生。” 　　“不敢当，我的骑士，远行这么多天，又碰上莱安领的破事，肯定累了吧？” 　　银坊先生微笑着起身，他显然没有注意到伊恩突然微微上挑的语调——这说明伊恩对拜龙教彻底起了兴趣。 　　他招呼人来收拾餐桌，然后转过头对伊恩道：“今日就由我来好好招待……” 　　“倒也不用。” 　　伊恩抬起头，他看向不远处的窗外，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为我安排一个偏僻点的独间就好。今天晚上我自己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本地风土人情。” 　　“个人习惯。”少年转过头，有些歉意地和老者说道。 　　“也行。”银坊先生也的确知道伊恩习惯独处，没有坚持：“不用客气，请尽管说。” 　　原本银坊先生还打算给伊恩一笔钱，用来在双树镇游玩，这颇有种长辈给零花钱的感觉，被伊恩拒绝了。 　　不过相对的，伊恩也打算将自己的锐爪虎皮交给银坊商会转卖。 　　“正好我也需要——品相这么完好的虎皮，刚好做个靠垫。” 　　老人做起生意可是相当利索，他哈哈大笑道：“未来的传奇人生第一头魔兽猎物——明面上的魔兽猎物——这要保存起来，天知道能卖多高的价！” 　　“没必要这样，银坊先生。” 　　伊恩都有些无奈了——他真有些不太适应有人对自己这么好，但银坊先生却低下头，低声对少年道：“千万不要客气，伊恩，如果不是你，我也搭不上铂因工坊的线。” 　　“知道如今铂因工坊南方总理事是谁吗？歌塞大师的弟子。” 　　“新任副理事是谁？你肯定也知道，依森嘉德。” 　　“我为什么能和铂因工坊搭上线？又为什么能拿到靛山以南代理经营权？” 　　“伊恩，什么叫没必要，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银坊先生是知恩不报者吗？” 　　老人认真地伸手，拍了拍伊恩的后背：“听着，想要什么，自己直接拿，不要和我客气。” 　　伊恩眨了眨眼，他有些无奈，也露出笑意，摇着头道：“那我就……心安理得了。” 　　“我就怕你太过矜持。” 　　银坊先生也摇头，他带着伊恩下楼：“你这样的骑士出门在外历练，又不是背后无依无靠，搏命讨生活的冒险者，怎么能没几个商会负责补给和运输装备？” 　　“我也就最多在南境帮帮你，等过了金色原野，就只能看你的那位年轻贵族朋友了。” 　　“嗯。” 　　伊恩微微点头，心中却一动：“看来……贵族，升华者和商会的体系已经非常坚固，银坊先生肯定是知道我外出游历后，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应该支持我。” 　　的确，正儿八经的骑士都要有自己的铠甲和坐骑，武器保养和补给这些东西都自己弄，哪来的时间继续修行锻炼？ 　　而升华者游历归来，无论实力有没有长进，最起码整个人际关系圈是打通了——这对双方来说才是真正的财富。 　　一楼，少年看向外面的双树镇街道。 　　半夜的街道依然繁华，路边有着不少小吃摊贩和聚众喝酒的户外酒屋，一道道暗黄色的灯光照耀下，酒屋店铺人声鼎沸，矮人与亚人勾肩搭背，和几位金之民吹嘘自己当年的冒险经历。 　　辛劳一天后，镇里的农夫都会来这里吃点东西，喝点麦酒，和朋友一起来点烤面团，面包以及烤馕之类的东西，价格不贵，还非常顶饿。 　　泰拉的生产力和植物对太阳能的利用率，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在这样的世界中，如果不是出现两国交战和生物战这样的意外，是不可能出现饥荒饿死人的情况——也就南岭这地方是新开发区，不太稳定，丛林又太过险恶，难以获取野生资源。 　　但即便如此，如若不是和土著交战，以及两次大风暴的袭击，哈里森港也不可能出现缺粮，至多就是有段时间只能吃单一一种食物……在已经成规模体系的人类社会中，想要饿死，反而变成了一件需要刻意花功夫的事情。 　　而贵族和升华者，甚至都很少‘剥削’这方面的资源。 　　因为这些普通的粮食和资源，对他们而言没有价值。 ###第409章 拜龙教：这回是我背锅？ 　　伊恩想起了莱安男爵。 　　这个在暴露之前，颇受领民爱戴的贵族，如若不算他发疯抓人去实验这件事，那他在本地的名望是非常高的。 　　因为男爵会用霞辉草等升华和灵能植物赚到的钱去补贴本地的居民，让他们去种植正常的作物，外购粮食储存，保证食物价格稳定，让所有人都能安心定居在他的领地。 　　为什么呢？因为他就算给整个领地发一百年的补助金，都不会有他火龙烧仓一车霞辉草的利益高。 　　贵族，升华者的生态，已经和普通人脱节了。前者所需的资源，是压迫后者根本得不到的，普通人绝对不可能经常去狩猎野兽魔兽，而前者就算堆积了十几座粮仓的粮食，也不可能用它们来升华自我。 　　但这反而令伊恩心中升起一丝忧虑。 　　对于这样一个制度偏向原始的文明体系来说，这样的‘脱钩’本质上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断裂……这甚至都不是什么阶级固化的问题。 　　生态彻底错开了。 　　“第五能级的升华者……就连战斗都不能发生在星球上，一条龙以二十倍音速掠过地表，足够摧毁十座城市。” 　　注视着眼前双树镇居民欢笑的一幕幕，伊恩心中却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普通人对于高等升华者唯一的价值……就是遴选出新的升华者种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意义。” 　　沉默了一会，伊恩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他与银坊先生告别，来到双树镇内。 　　大概花了五分钟，伊恩便在一家酒馆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绿发的精灵怡然自得地坐在酒嘈杂馆的边缘角落，这里虽然仍然非常吵闹，但最起码不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但因为他的容貌，想要低调都有点困难，安法有礼地拒绝了三波邀请他一同痛饮的人，其中甚至有一波是男的。 　　无论是对方是男是女，安法总是非常有礼，他的家教绝对不一般，这不是一般的学者有的为人处世的习惯，但伊恩并不在意这点，对方倘若真的和拜龙教有关系，能引得一条龙去找他，那他这样的表现指不定在他自己看来，已经相当平凡普通了。 　　“我不喝酒，不介意我喝茶吧。” 　　伊恩大步走过去，然后在安法惊讶地注视下站到他身前，伊恩的语气耐人寻味：“安法学士，你的行踪可真诡秘。” 　　“向导骑士，没想到在这遇到了您。” 　　精灵学者微笑着为伊恩那一边的桌子清理掉了酒瓶：“我其实也不太爱喝酒，但融入本地气氛显然是更理智的做法。” 　　伊恩微笑着坐了下来，认真打量着对方，而安法也回以礼貌的笑意。 　　只是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令这位学士表情愣住：“你的朋友昨天找到了我，问我你究竟在哪儿，而我本以为你已经回山，所以建议他回山找你。”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镇里看见你，这下就有点尴尬了，恐怕那家伙白跑一趟——我可不是刻意骗他。” 　　“他……居然出来找你问我在哪里？” 　　这下精灵学者也有些茫然起来，他摇晃着酒杯，眨着眼睛，金色的瞳中都是荒谬：“胡闹，太胡闹了……对不起，向导骑士，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反应了过来，安法站立起身，极有礼节地对伊恩行了一礼：“是我和我的朋友沟通失误，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果不是意外，我不会按原路回双树镇。” 　　“问题不大。”伊恩一句谎话都没说，直接告诉安法事实：“明天一早出发去找你的朋友，过几天估计就能遇到了，他骑得是一匹小马，速度应该不快……” 　　这次少年过来特意找安法，正是刻意而为。 　　早就在离开莱安领时，他就察觉到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还不止一位。 　　其中有一位是希欧，那头伪装的龙。 　　而另一位究竟是哪一方的并不清楚。 　　可能是为了拜龙教而来，也就是安法这条线的牵扯；也有可能是为了莱安领与灵知院那边的关系。 　　希欧虽然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去帮忙解决这个问题，但伊恩怎么可能答应。 　　他又不傻，让这头龙出手帮他驱赶后面的追踪者，倘若被发现的话，那他岂不是也莫名其妙成了拜龙教了？ 　　假如他就是一普通骑士，调查调查也就过去，龙就喜欢捉弄人，这事并不奇怪。 　　但伊恩经不起调查啊。 　　他真的有古龙心核！ 　　因为真的有一头牛，问题就麻烦起来……伊恩甚至猜测，那条龙就和之前在靛山峡口遇到的山民长老那样，看出自己身上有一丝龙的气息，所以特意跑过来试探自己，拉拢自己。 　　伊恩的确对拜龙教相当感兴趣，尤其是与古龙相关的信息，从正常的渠道肯定需要等待漫长的时间才能获得。 　　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平白无故和拜龙教扯上关系，显然不智。 　　但这并不能说，伊恩不能利用利用对方的力量。 　　比如说，暗示让安法出发，离开双树镇，去找希欧。 　　如此一来，倘若背后第二个追着自己的人脱离自己，去找安法，那么就代表对方是冲着拜龙教来的——这下就省事许多，希欧肯定有办法解决掉对方。 　　而自己找个机会去帮帮忙，顺便旁敲侧击，问问这群人究竟是怎么感应到自己身上和龙有关的气息的，他好压制。 　　这件事相当重要。 　　伊恩认为，自己在预知视界中，之所以一进瑙曼城就有血红色的命运，有极大可能就是自己没有搞定自己身上的龙血气息，被还在搜索拜龙教的势力发现了。 　　而之所以等待一段时间危险就小了许多，就是因为能感应到龙血的人走了。 　　可走只是一时，重要的是之后的一世。 　　不解决龙血方面的相关问题，伊恩怎么可能安心去帝都？南岭这种乡下地方也就罢了，帝都肯定有相关的强者。 　　而第二种可能。 　　假如对方不是冲着安法来的，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事情，可就简单许多。 　　伊恩垂下眸光，他有好几种方法，让拜龙教主动来帮助自己解决麻烦，让自己欠他们人情。 　　然后顺其自然，毫不怀疑地告诉他，如何隐藏龙血的方法。 　　甚至，主动赚他入伙！ 　　自己主动要求加入拜龙教，和被拜龙教邀请加入，可是两个概念！ 　　“对不起，可能没办法等到早上了。” 　　安法也是个聪明人，但他正是因为太聪明，看出伊恩没有撒谎，描述的过程都很真实合理，而且隐约也感应到伊恩身上的确有他那不靠谱朋友的气息，所以立刻判断出了可能的事情经过。 　　夜长梦多，他得立刻出发，尽早找到对方才行。 　　“请原谅，向导骑士，并感谢令的帮助与提醒，我必须立刻出发了。” 　　收拾好自己的书和衣服，安法仍然有礼地向伊恩道别：“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夜。” 　　“不用谢，也是弥补我随意推测造成的恶果。” 　　而伊恩微笑着与安法告别。 　　过了一段时间，他在本地的酒馆吃完了一份肉排后，便神色自若地走出酒馆，不经意地扫视双叶镇外。 　　紫色的雾气仍在，甚至恶意红光已经外溢。 　　看来，是在所有意外因素排除后，打算就在今夜对自己下手了。 　　“很好，看来是针对我来的，一个第二能级想要对付第一能级可太容易了，无论是我离开双树镇还是睡着进行突袭，他估计都有把握一瞬‘第一能级’打晕并掳走的信心。” 　　并不惊讶，伊恩反而有了一个对策：“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他所愿。” 　　反正都是要被突袭的，不如他自己制造机会，让对方前来攻击自己。 　　伊恩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是灵知院还是哪来的神秘组织，要对自己出手了！ 　　想就行动，他伪装成想要观看夜间月色的模样，朝着冷清的城镇一角走去。 　　少年仰着头凝视着月光，很快就来到城镇边缘。 　　看门的卫兵想要拦住伊恩——夜晚进出城镇的人都需报备，双树镇以前毕竟是个要塞，如今又是重要的物资中转中心，这方面自然比较严格。 　　但伊恩出示自己的骑士纹章后，这一切就简单起来。 　　在卫兵的致敬中，他离开双树镇，来到护城河旁边，仿佛正在环城散步。 　　对于一位刚刚离开家乡，经历漫长旅途，来到另一处繁盛城镇的少年骑士而言，这样的行动并不出乎预料，而是在情理之中。 　　伊恩缓缓地来到田野中，银白色的铠甲融入月色，他甚至摘下头盔，尽情呼吸周边的清新空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少年靠近。 　　阴影并不觉得这一切很轻松。 　　实际上，早就在伊恩离开莱安城后的一段时间，他就一直跟在少年身后。 　　但一路走来，大概是因为在野外，伊恩十分警戒，虽然他有自信在瞬间就将对方制服，但赎光与辉剑两位圣堂执行者就在莱安领中执勤，但凡只要出一点意外，对方就能叫来两个和他差不多同级的强者。 　　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但谁知道，离莱安领稍远点，阴影就惊觉，又有个和拜龙教相关的人，和自己一样，盯上了伊恩。 　　——怎么回事？ 　　大感疑惑的阴影决定耐心等待，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拜龙教的红发山民与对方简单吃了一顿晚饭后，便互相告别。 　　虽然也不是不能出手，但刚刚才有头龙飞过去，他不太想以个人的身份单独招惹拜龙教那边，故而等到那个红发山民走远后再观察情况。 　　于是事情就麻烦起来。 　　第二天，伊恩一整天都在大道上行走，来往都是行人，又是白天，想要出手几乎必定被发现，无法悄无声息。 　　一直等到伊恩进城，他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现在，这个难缠又幸运的年轻骑士，终于一个人傻乎乎的跑到野地里面了！ 　　宛如轻风，无声贴近，黑影的体内积蓄力量，他悄然探手，就要触碰到伊恩的铠甲之上。 　　但是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腕。 　　然后，伊恩转头，看向愣住一瞬的人影，他看上去神情肃然，但实际上却在微不可查地笑。 　　紧接着，便是响彻全镇的通告。 　　“敌袭！” 　　“拜龙教！敌袭！” ###第410章 心照不宣的追击 　　伊恩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带着一种极强的穿透力，这是没有完全褪去的‘咏浪者’源质结构带来的后果。 　　数秒内，城内的喧嚣和欢声笑语就为之一顿，而后便是警戒的呼喊。 　　听见伊恩发声的瞬间，黑影被钳制住的手立刻发力，一股冰冷的金属系源质爆发而出，以第一能级的力量将少年的手震开。 　　而伊恩‘毫不畏惧’地同样激发源质对冲。 　　轰！双方源质碰撞，激荡出巨大的震波，这震波甚至比伊恩之前的高呼声更加响亮，也更加能证明对方袭击者的身份。 　　双树镇的呼喊更加戒备。 　　察觉到这点后，黑影咬牙，悄无声息地后退，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黑豹，流畅且敏捷地向后翻滚，落在身后的草丛中。 　　紧接着，他急速移动，似乎想要逃跑。 　　伊恩眯起眼睛，他又不傻，当然看出这是黑影示敌以弱。 　　明明是第二能级，却伪装成第一能级中也不算是很强的力量，想要引诱自己追上去，顺便远离双树镇。 　　只要伊恩留在双树镇周边，他就算是避开了这次危险，很长一段时间内，黑影都不会来找他麻烦。 　　但这次危险结束，还有下一次。 　　伊恩得搞清楚对方究竟是谁——不然的话，在不正确的时间地点杀了黑影，肯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这次伪装成第一能级，追的远一点，对方应该会尝试动用第二能级的实力来反过来压制我，然后换成我逃走。” 　　“在追逃过程中观察对方的源质特征，搞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弄明白他背后的组织和目的，然后再做打算。” 　　这就是伊恩的计划，也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的安全。 　　“扮猪吃虎，真的百玩不厌。”如此想到，少年轻笑一声，足下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道寒风，朝黑影逃脱的方向疾疾追去。 　　就像是根本没看出来敌人真正的实力那样，如同一位真正十四岁缺乏经验的年轻骑士那样…… 　　追了上去。 　　黑色人影急退。 　　因为低估了这位年轻骑士的反应力，他毫无疑问陷入了被动。 　　不过，在话语响起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并不是愤怒亦或是不安，而是‘还有这种操作？’的惊奇，以及‘幸好没在莱安领周边动手’的庆幸。 　　——就以这家伙的反应速度和声音穿透力，自己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打晕他，定然会被那两位闻声赶来的圣堂执行者抓住。 　　没抓住，也得拼尽全力，暴露自己的真正力量后才能逃走。 　　“格兰特这家伙，怎么运气这么好，我想找个学徒十几年找不到合适的，刚才那一下差点把我手冻住，源质精纯的不像话。” 　　黑影忍不住摇头，现在情况对他来说相当危急。 　　双树镇的确没有强者，但是距离瑙曼城太近了，时间拖得越长，意外越多——尤其是他不能暴露身份。 　　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力量。 　　嗡嗡—— 　　仅仅是几个呼吸，追逐的双方就几个纵越，飞跃了大片田地，进入了无人旷野，而伊恩此刻也抬起腰间的充能水枪，毫无迟疑地点射。 　　高压水流迸射出增压膛，在半空中就凝结成冰锥，撕裂空气朝着黑影轰击而去。 　　但黑影的行动灵巧无比，闪过几乎所有子弹，偶尔有几颗命中的，也无法打穿他的金属装甲。 　　那漆黑反光的金属仿佛可以随着黑影的心意而变化，时不时鼓起亦或是变成斜面，将那些锋锐地冰弹偏移掉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飞溅的冰弹撞击在地面和坚岩上，留下诸多孔洞。 　　嗖，草木纷飞，黑影飞身直入丛林。 　　伊恩脚步微微一顿，疾步跟上。 　　——与此同时。 　　银坊先生从自己的办公室椅上坐了起来，面色惊愕。 　　“什么，伊恩追了上去？！” 　　这位削瘦的老者倒吸一口凉气，真正意义上的惊慌起来：“太年轻了——太年轻了！他怎么敢追过去！” 　　“先不说来袭者是肯定不是……是不是拜龙教，就算真的是，对方这样撤退肯定是打算引诱他前去陷阱……还有其他升华者吗？过去追！” 　　作为瑙曼城中都知名的大富豪，侯爵亲自授予荣誉公民的大商人，银坊先生在双树镇的话语权极大。 　　在他的指令和重金悬赏下，好几队冒险者和卫队就组织好了阵列，组建起追击小队，顺着伊恩与黑影战斗留下的痕迹开始追踪。 　　但他们的速度实在是追不上伊恩与黑影，而越是追踪，大家越是心惊。 　　不谈沿途冰弹轰击造成的坑洞周围仍然凝结着冰霜，没有融化。 　　黑影行动举手投足间都如利刃，简直就像是身体就是刀刃那般，将所过之处的所有麦苗，灌木和丛林枝叶都切的粉碎。 　　“是叶刃豹？不对，也有可能是某种土系真形，可以操控金属，以身体化作刀刃！千锋斗士？” 　　追查的冒险者小队中，有位经验丰富的矮人，他迅速察觉到这些痕迹的不对劲：“但隐藏的很好，我看不出更深的东西，他有在刻意掩盖。” 　　“他的实力很强，被人追击还有余力掩盖自己真正的传承亦或是真形。” 　　而越是按照伊恩与黑影一路战斗追击的痕迹来看，所有人就越是心惊。 　　有一片森林被高压水柱横扫化作的水刀切成两半，无论是岩石还是树干，亦或是大地，都被一道深深地沟壑分开，所有斩击的末端都被冰封，足以看出使用者的源质操控技艺之精湛。 　　但就在这个斩击痕迹的末端，却有一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区域，显然是有人正面硬生生地挡住了这一次水刀斩击，而且没有受任何伤。 　　“不行！追不上，这两个人实力都太强了！” 　　一路追击十几里，开始步入丘陵地带，双树镇的城卫军队长已经心生怯意。 　　如果说伊恩的力量只是令他心惊，惊愕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居然有胜过他的力量和技巧。 　　那么伊恩追击的那个存在，已经令他猜测都无法做到，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展露。 　　对方显然是第一能级巅峰的水准，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地挡住亦或是躲开伊恩的攻击，但能够轻描淡写地化解这些样式繁多的战技与升华技艺，本身就代表其实力已经到了足以碾压，乃至于戏耍前者的地步！ 　　“这么强，看来对方应该不是要袭击我们双树镇……对方的目标就是那位骑士！他是刻意将对方引出城镇，任由骑士追击到深山无人处，再反过来袭杀！” 　　队长抬起头，目光忧虑。 　　年轻的骑士要糟！ 　　果不其然，很快，追击小队就察觉，双方在渡过两岸满是浆果灌木的莓茵河后，追击与攻击的对象就已经调转。 　　这一次，是那位年轻的骑士察觉到了不对，转向逃跑，而另一方展露出獠牙，反过来追击！ 　　“甲片？” 　　一位冒险者发出惊呼，他举起火把，驱散黑暗，从一处冰封的地面上捡起了一块银光闪闪的甲片。 　　熟悉铠甲样式的城卫队队长将其拿走，在辉石灯下细细观察，紧接着面色突变。 　　“这是，炼金术师铠甲上的甲片……” 　　“还有剑刃的碎片！？” 　　“天啊，武器和铠甲都碎了，那位哈里森港的骑士肯定已经身受重伤！” ###第411章 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一个骑士最重要的铠甲和剑刃都碎了，他自己本人的情况可想而知。 　　察觉伊恩可能已经身受重伤之时，追击小队的气势就节节下降。 　　一路追击而来，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的实力和伊恩有着极大的差距，至少在各种剑技和枪法上，伊恩已经做到他这个年纪能做到的最好，就连他们这些战斗了十几年的老手也不能妄言胜过。 　　而现在却又发现，即便伊恩都无法与那神秘的突袭者黑影对抗，甚至落入下风，就连甲片都被打落，佩剑都被击碎！ 　　如此压迫下，登时就有人想要回程，等待援军，也是为了保命。 　　——真的和对方碰上，他们岂不都是镰下麦秆，等着被割倒的命运？ 　　但也有一部分强烈要求继续追查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瑙曼城的援军已经在申请，马上就能追上来，他们根本不用怕。 　　尤其是几位得到银坊先生暗命的队伍一路坚持追寻，从未止步，他们是商会自己的力量，自然忠实完成顶头上司的任务。 　　但，即便银坊商会的队伍，最终也在一条奔流而过的大河处，彻底失去双方的线索。 　　在那分开拜森山脉与玛瑙石平原的爱尔博大河河畔，只能看见白色的浪花冲刷河岸，再远处便是一条裂谷，河水飞驰而下形成瀑布，浪潮席卷大风扑面而来，令在场的所有小队成员衣衫翻飞，铠甲颤动。 　　三百米高的落差是如此恐怖，月光照耀在瀑布飞溅起的水雾上，就像是一扇雾塑的门扉，堵住了所有的追踪者。 　　——伊恩与那个袭击者，一路追逐到了这里，跳下了这处瀑布，彻底进入了拜森山脉深处。 　　无论是追击还是被追击的一方，如今都已经彻底失去线索。 　　他们只能回头。 　　不过，在回去的路途上，有眼尖的冒险者看见，在远方，月光照耀的山岭处，有大片大片飞鸟被惊飞。 　　战斗还在继续。 　　远方山岭，林间白气腾起，明亮的银光穿透雾霭，天穹处云边舒卷，遮掩月色与山峦，令夜幕笼罩拜森山脉的一角。 　　两个黑影在林间急速穿梭，沉眠的飞鸟与走兽被突兀惊醒，登时林间喧嚣惊惶，道道飞影直窜高空。 　　此刻形势逆转，伊恩变成了逃离的一方，而展现出部分实力的黑影反过来追击。 　　不过，双方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把之前和莱安男爵战斗时碎裂的甲片和剑刃碎片扔了下去，应该能把我的状态伪装的更差一点，之后也不用解释为什么铠甲破碎的问题。” 　　虽然已经开启妖精之翼逃跑，但伊恩仍然游刃有余地思索着该如何借着这位不知道姓名的追击者的手，合理化自己身上的一些不合理的问题。 　　此时此刻，经历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追逐与反转，伊恩已经大致搞明白对方的部分底细。 　　表面上，对方是某种土系－金属专精的升华者，擅长使用坚固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进攻，只有在近身后才会用千锤百炼的格斗技和刀剑技尝试压制自己。 　　但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伊恩已经看出对方能力的真相。 　　——是电！ 　　这个神秘的升华者，是使用电磁控制金属，覆盖在自己的身体表层，形成了一身坚固无比的钢铁之躯——而对方的高速移动也不是真的土系升华者力大砖飞的高身体素质，而是用电磁操控的悬浮牵引！ 　　“等下次去了瑙曼城，就去打听打听，南岭有几个操控雷电的好手。” 　　伊恩没打算在这里暴露自己第二能级的力量。 　　的确，他有信心爆发全力后，就像是斩杀灵知院副科长那般，趁对方不备，瞬间将对方重创并杀死——有着以太结晶增幅出力的他，爆发力已经可以比拟第二能级中专精此道的强者。 　　但一种危机感告诉他，对方的身份恐怕不一般，而且实力绝对不是那位副科长可以比拟的。 　　无论是暴露以太结晶，还是杀了他，肯定都会有大麻烦。 　　就像是，倘若在地底迷宫杀死白雾主教，就会有天炎大主教过来洗地的那种危机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这次特意露破绽，一路跑到深山老林…… 　　本来就是为了‘输’的！ 　　另一方。 　　黑影心中极其焦虑。 　　他是趁着外出任务的空余来追踪伊恩，而如今外出的时间已经很长，再长就会令他人生疑。 　　更不用说，他与伊恩的追逐肯定会引来瑙曼城贵族一方势力的关注，到时候，他明面上的身份指不定都要出动——而那时他假如不在场，事情可就好玩了。 　　他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和伊恩拖延下去。 　　可是，令人焦虑地方就在这里。 　　他追不上伊恩！ 　　“可恶，我明明都已经动用了第一能级巅峰的力量，怎么还追不上这个小子？” 　　“妖精速度快，动作灵巧，这我知道，但人类的妖精血脉不是都摒弃了灵巧这方面，而是将自己化作一种类似炮台铠装的输出特化血脉吗？” 　　“为什么这个家伙动作就如此敏捷，妖精之翼用的和真的妖精一样？” 　　“年轻人体型纤细，和妖精类似，就这么占便宜？” 　　黑影非常郁闷，他的真正实力有第二能级，如若全力爆发，速度迅捷如雷，堪称第三能级下南岭最速，可此刻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他也不敢贸然动用全力。 　　他有信心，使用全力后，立刻就能抓住眼前这个宛若风中飘絮般，轻飘飘地避开他所有攻击的小子。 　　但黑影也有一种预感……越深入大山，就愈发明显的预感。 　　——假如自己下杀手，那自己也会沦于危机！ 　　“说到底，伊恩这小子究竟是在干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有关于夜蛇之死的一些问题——那天晚上，他追去孤焰峰时，是否看见了些什么而已！” 　　黑影心中恼怒起来，的确，问完后他大概率会灭口，但如今不是还没灭吗？ 　　既然还没灭口，那这个该死的乡下骑士，又凭什么反抗自己？！ 　　怀着这样的恶气，黑影竖起右手两指，令一条笔直的金属刀刃成型。 　　紧接着，他朝着自己身前急速飞驰的伊恩斩去！ 　　刀刃不长，只有一米出头，但黑影挥动刀刃之时，一股强烈的源质反应暴起，空气中骤然撕裂开一道笔直向前蔓延的真空通道——通过伪装成源质爆发的电磁弹射，金属刀刃化作奔雷，以胜过子弹的急速朝着少年骑士的背后斩下！ 　　以黑影对伊恩速度的预估，少年只需要稍微一闪就能躲避自己攻击。 　　但这反而会落入陷阱，他的左手中正抓着一条刚刚才凝聚好的锁链，只要伊恩稍微闪避，力道一慢，就绝对会被他抛出的锁链缠上。 　　可令黑影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伊恩被这一刀命中了。 　　咔嚓！ 　　炼金师铠甲后背处的甲片再次碎裂，崩下大片金属碎块，而刀片直直地插入少年的后背，切开那白皙的皮肤和血肉。 　　伊恩疾驰的步伐登时缓上一瞬，他看上去面色苍白，气力衰退，只能急速朝着自己血管中注入一瓶炼金药剂，紧接着就像是搏命一般，再次向前加速！ 　　“什么……” 　　黑影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伊恩受伤确凿无疑，不能放过。 　　他当即准备提速，乘胜追击。 　　但数秒后，黑影的步伐却渐渐放缓。 　　直至最后，停下脚步。 　　因为，一个有着赤发绿眸的山民，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追逐伊恩的道路间。 　　“请止步。” 　　希欧手中提着一把细长的决斗刀，站在遮蔽了自己面容的黑影面前，似笑非笑道：“再向前，就是私人住宅了。” 　　面罩之下，黑影表情阴晴不定，他看出对方就是那个之前与伊恩接触过的拜龙教成员，但却不知道对方一个第一能级为何敢拦住自己。 　　除非……这里就已经是拜龙教于拜森山脉深处的据点！ 　　他们追逃间，居然已经跑到了如此深邃之处？！ ###第412章 救人者与被救者 　　就在黑影与突然出现的希欧对峙之时。 　　一路‘逃窜’的伊恩心中，却在念叨着一些足够把黑影气晕过去的话。 　　“收着点力，收着点力，不然对方就没办法破防了……” 　　面色苍白（减缓血液流动），气力衰退（自己收缩力量）的伊恩已经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防御力，结果黑影的一刀还是没有切开血肉，在击碎他的铠甲后，仅仅只是划破了一层皮。 　　如果不是伊恩反应神速，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肌肉夹住了刀刃，强行用自己的力量切自己，并将刀刃固定住的话，黑影的一刀指不定早就被弹开了，怎么可能还插在他的身上？ 　　更不用说，为了尽可能地受伤，伊恩甚至提前脱下了老师留给他的龙皮背心，缠在腰间——不然的话别说破防了，黑影的刀恐怕直接就给弹飞。 　　当然，这是只有伊恩自己知道的事情。 　　外表看来，他就像是长时间奔跑导致身体控制力下降，被人攻其不备，一刀插中后背要害。 　　也就是这一幕，令一直都隐藏在周边丛林间等待时机的希欧趁势出手，挡住黑影。 　　至于为什么不早点…… 　　拜托，伊恩受伤都没受，拜龙教哪来的理由出手帮他？ 　　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吗？ 　　……倒也不是不行，少年骑士白发银铠，容貌俊秀，厨艺上佳；反观那黑影，通体覆盖漆黑金属甲壳，脸都看不见，半点美感都无。 　　是只龙……是个人都知道要帮谁。 　　但归根结底，越危险，越在最后关头出现，才能收获越多的感谢嘛。 　　希欧的内心想法，暂且不管。 　　他完全没发现，伊恩根本就是看着他所在的区域，然后一路‘逃窜’至此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跑出来救场时差点忘记把刀拔出来，就拎着个刀鞘上去这件事，也被伊恩尽收眼底。 　　至于希欧能不能拦住黑影，伊恩半点也不担心。 　　先不谈他早就看出来黑影一点都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如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绝对不会在这种干私活的时候出动全力，遇到人阻拦估计就走了。 　　希欧的真实身份显然是条龙，那人形就一远程义体，输了又如何？ 　　最多就是龙身出动，伊恩可是很期待近距离看看龙长什么样呢。 　　当然，作为一个第一能级，即便是有灵能，伊恩也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所以，他伪装成仿佛不知道后方的一切，还在亡命奔逃的样子，朝着大山深处继续疾驰。 　　“哦，看见了，安法就在前面。” 　　没过一会，伊恩通过预知视界察觉，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蓝色雾气。 　　精灵学士看来已经与希欧汇合，两人是一同过来接应他的。 　　既然如此，少年就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理论上来说，我一个妖精血脉背部中了一刀，然后继续奔跑这么长时间，伤口肯定已经开裂，但是我流不出血怎么办？嗯，用冰冻住伤口，伪装成我自己处理过。” 　　“然后，我现在应该气息衰弱，体力不支，马上就得摔倒在地面上，昏迷过去。” 　　“昏迷这点简单，我用银色芯片模拟就行，然后我的精神进入冥想状态，用妖精的感知来感应外界——他们发现不了我有第二能级，这是一个盲点。” 　　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整个流程后，原本就面色苍白的伊恩登时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倒，打着滚朝着一旁的树林撞去。 　　嘭！被伊恩撞上的大树不住摇晃，落叶纷飞，而一个绿色的身影察觉到这点后，便步伐加速，灵巧地在林间纵越，来到伊恩身侧。 　　安法手中拿着一杆看上去像是狙击步枪的炼金火铳，这是他真正的武器，原本是打算配合希欧拦截黑影，最后却发现用不到——面对希欧时，黑影打的束手束脚，一幅想要赶紧走的样子。 　　而希欧也想让对方赶紧滚蛋，但却不能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两人就这样若即若离地拉扯了一番，刀来剑往，你一击裂空刀，我一次破空刺，简直好不热闹。 　　最后，双方各自虚晃一招，紧接着便分开，结束这场没多少诚意的战斗。 　　黑影匆匆离开，至少这次他不是没有收获——伊恩与拜龙教似乎有关系？虽然似乎不是很重要，但至少比没有好。 　　“安法，这小子怎么样？” 　　赶走敌人后，希欧第一时间赶到伊恩‘昏迷’的现场，他询问自己的好友：“这家伙有龙血，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还有他究竟是什么龙的龙血？我之前就和他吃了一餐，有点看不出来……” 　　解开了背部甲片，正在观察伊恩伤口的精灵抬起头，金色的瞳孔盯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 　　他对红发龙裔招了招手，把手托着。 　　希欧有些不明所以，他靠近了安法，然后发出一声痛呼：“哎哟，疼——你干什么啊？！” 　　“就知道吃，什么情报都没带回来。”精灵学士从希欧头上拽下一根红发，淡淡地说道：“别打扰我，你每次信纸都写正反两面，没想到现实也这么多话。” 　　“至于我干什么？这不很明显吗？看看他的龙血和你的龙血有什么反应，不然我连用什么药都不知道。” 　　如此说着，安法示意希欧走开：“正好你这具身体龙血比较稀薄，不至于起强反应——离远点，别干扰我。” 　　精灵小心翼翼地将希欧的红发探向伊恩的伤口，那些已经冰封的血迹处。 　　登时，一圈浅金色萦绕着冰蓝色的源质，就与希欧红发上的青红色源质对抗起来。 　　“水土二系的龙血，难怪妖精血脉的源质这么精纯。” 　　“正好和希欧你的风火对斥，有点像是结晶龙？但是比结晶龙更加纯正……应该是古结晶龙，龙王那一系。” 　　微微点头，安法露出了然的表情，这个结果肯定不准确，拜龙教也没有办法准确地回溯每一头龙的源头之血，但大致倾向有就行。 　　他从一旁的包裹中取出好几瓶闪烁着荧光的药剂：“血脉这么纯正，治起来就简单多了。” 　　精灵迅速地将几瓶药剂混合，令闪烁着不同颜色灵光的药膏变成一种散发出冰蓝光泽的浆液，他小心翼翼地将其用试管滴落在伊恩的伤口处。 　　登时，一层淡淡的薄冰取代了伊恩自己之前凝聚出的冰层，均匀地覆盖在他的伤口上方。 　　充满生机的冰层催动着肌肉和皮肤愈合拼接，精灵伸手，虚手一抹，少年背部的伤口就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红痕迹和冰层：“外伤治好了，内伤估计要休养一段时间……真没想到，只是来南岭开会一趟，还能遇到这样一位有如此天赋的同类。” 　　“是啊是啊。” 　　希欧也抱着双手，倚靠在一旁的树上，赞同地点头：“帝国人真的是有毛病，这么好的天才居然不好好保护，还有人暗中刺杀——你要换我，就把他关在巢里，不成年不许出来……” 　　“我的挚友，我认为，你只是想要重复一次你母亲对你做的事情。而此事结果显然不佳，你如此这般岁数，行为举止还是和小孩一般，就是这种教育法的不足呈现。” 　　安法微微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昏迷’过去，显得有些脆弱的伊恩搀扶起身：“走吧，幸亏他遇到了我们，不然一头跑去瑙曼城，肯定会有危险。” 　　“带他回阿伏德部那边，我们得教会他如何隐藏自己的血。” ###第413章 森之神与山之神 　　黑夜过去，黎明的南岭群森静悄悄，橙红色的阳光穿过树干与摇曳的枝干，点在露珠上。 　　高大的原始古木上长满了各种木耳，蘑菇与藤蔓，而绿，黑，黄三色不同的苔藓覆盖在林间的每一处角落，氤氲白雾萦绕在所有树木间，随着菌群与森林的呼吸，逐渐染上各种颜色。 　　瘴气，亦或是说森林的言语。它们随着风在群森间回荡。瘴雾五彩斑斓，在人类看来代表着死亡与剧毒，可实际上，它充满勃勃生机，只是人类太过脆弱，无法理解这种复杂语言的力量。 　　群森是活着的。 　　听上去是一句废话，毕竟树木只是不动而已，本来就是活的。 　　但漫崖·阿伏德长老却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废话，而是一种强调。 　　只是，强调的不是‘活的’，而是‘群森’。 　　最开始，只是大红杉林树海。 　　这种奇特植物原本就具备一定的灵性，可以勾连天地间的力量，汇聚为自己的灵魂，进而构筑出最初的树海意识…… 　　然后，就不仅仅只是红杉。 　　红杉之森的居民生活在其中，他们与树海共生，甚至逐渐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为了更加靠近群森，他们主动抛弃了他们自古拥有的技术，那些足够破坏自然，将其他各类魔兽野兽驯服的力量都在逐渐消失，而红杉人逐渐变成了树海的‘自卫力量’。 　　红杉人自以为树海是他们祭祀的图腾主之一，这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树海从未成为任何一群人的图腾，它属于这片大地，所有大地上生活的一部分都是它的子民。 　　即便是后来的那群帝国人也是一样。 　　无论是开垦的农田，亦或是养殖的水草；无论是丰收的麦稻，亦或是深藏于地的土豆薯类……所有的植物，所有依附于植物的生物，甚至就连土地中蔓延的菌丝，那些扩散的孢雾，都是树海的赠予，都是树海的一部分。 　　只要树海愿意，从一开始，帝国人就种不出半粒粮食。 　　但树海宽容地，亦或是说，一视同仁地允许了。 　　因为它们不在乎。 　　它们不在乎自己的主体是被‘驯服’的稻谷，也不在乎自己的力量是寄宿于古老的巨木还是路边盈盈的绿草；它们不在乎自己是捕食生物的肉食魔植，也不在乎自己是被牲畜啃噬的牧草干粮。 　　它们已经升华——升华至更高的境地。 　　在两百年前，在几十年前，在红杉人不知晓的时候，在帝国人与山民，与红杉人战斗的时候。 　　在诸多生命，以一场场战斗和死亡，狩猎与捕杀，向它‘献祭’的时候。 　　树海已经抵达了山民鼎盛时也无法触及的境地……那所谓的红杉林，不过是它遗留下的昔日躯壳，与它沟通的桥梁。 　　故而，无所谓强大与弱小。 　　只需要存在与延续。 　　山民长老沉默地注视着山下的群森，即便绝大部分山民已经不再遵从古老的教诲于山间行走生活，但山民的部落仍然不愿意将自己部族的祖地迁至更加平缓的平原地区。 　　这并不是因为单纯的习俗，仅仅是因为山民知晓，他们供奉的并非是‘群森之神’，而是另一位更加强大的存在。 　　山与钢之神。 　　“但这也要快到极限了……倘若神还不归来的话……山民就不再有必须得是山民的理由……” 　　想到这点，站在山腰处的漫崖长老叹了口气，顿了顿自己手中的骨杖。 　　这位有着银发绿眸，皮肤青黑的山民老者转过身，准备回山脚处自己的住所。 　　但是，在下山前，他却看见，不远处的山林间，有两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带着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的部族奔来。 　　“新朋友？” 　　微微眯起眼睛，老者认真端详，然后露出惊吓之色：“等等，那不是……那不是哈里森港白之民的小首领吗？” 　　“他们怎么把那位骑士给带过来了？” 　　心中诸多思绪闪过，漫崖长老逐渐目露惊悚之色，他想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可能：“等等……难道……难道他们是把人绑架过来的？！” 　　“我不是早就叮嘱过许多遍，假如真的遇到了龙血持有者，先好好交个朋友，然后再徐徐引导吗？！” 　　绑架这个词显然不够正确，最起码主语不对。 　　在伊恩自己看来，其实是自己绑架了安法与希欧两个人，让他们不得不把自己带回他们的老巢。 　　不管怎么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 　　在树林间，当安法为自己涂药时，伊恩心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再闹腾下去，不给他上药的话，他体内的幽萤再生核就压制不住，要开始再生了。 　　那时候，他该怎么解释？说自己其实不是血薄皮脆的娇弱妖精炼金术师，而是可以和龙正面打空战的银妖精骑士？ 　　这笑话也太大了。 　　不过，除此之外，伊恩还收集到了不少的信息。 　　希欧的确是龙。 　　即便是这具义体中，他残留的龙血也非常纯正，他的源质给予伊恩一种与古龙心核类似的气息，呈出风火双系。 　　之所以自己的源质，会被安法和希欧误认为水土双系的龙属，恐怕是土系的古龙心核，以及以太结晶对妖精源质增幅带来的错觉。 　　而且…… 　　“他们的确是一伙的。比我想象的还熟。” 　　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妖精的感知能让伊恩敏锐地知晓自己沿途经过了哪些区域，他用银色芯片中的地图对比，轻而易举地就知晓，自己正在不断靠近靛山周边，靠近山民阿伏德部生活的半山峡口处。 　　而阿伏德部……不就是那个很可能认出自己身上与龙相关气息的长老所在的部落吗？ 　　就在伊恩思考的时候，安法与希欧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背着他这位‘伤员’来到了阿伏德部的村落外围。 　　漫崖长老带着自己的几位护卫，一脸沉重地站在安法与希欧的身前。 　　“叫你去接安法，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出去玩提前说一声，别令山之王和我担心！” 　　这位老者瞪了希欧一眼，明明他力量也就与希欧这具身体差不多，更不用说希欧背后的龙本体实力有第三能级，但他仍然敢于呵斥对方：“山之王昨天告诉我，让你办完事后去找祂汇报……祂这是想要找你吗？祂怕你出事。” 　　“别让你母亲担心！” 　　“是，是……我错了……我稍后立刻就去联系母亲……” 　　希欧乖巧地点头，他显然也相当尊敬这位老者，并没有许多小说传记中，所谓‘龙’的傲慢。 　　“安法，请原谅我的直接，但这是怎么回事？” 　　转过头，漫崖长老看向绿发的精灵学士，他眉头紧皱，看着被精灵背在身后，‘昏迷’过去的白之民骑士：“这位骑士……的确是我们打算发展的目标之一，但绝对不是用这种粗暴的手段。” 　　“他觉醒了先祖遗留下来的龙血，他就自然而然是我们的同伴，既然如此，只需要慢慢接近，不用急于一时。” 　　“小格兰特虽然不如他父亲那样豪迈有魅力，但实力可能更强，而普德那家伙虽然没什么创造力，但却是南岭少数能折腾出炼金火炮的工匠。” 　　说到这里，他有些生气的顿了顿手中骨杖：“我带领部族加入拜龙教，可不是为了和南岭贵族以及白之民结仇的。” ###第414章 当心内鬼！ 　　“当然不是，漫崖长老，向导骑士被人追杀，我们只是伸出援手，为他解围。” 　　感受着自己肩头少年微弱的呼吸声，精灵学士也有些尴尬，这个计划完全是希欧脑袋一拍想出来的，但不得不说有其效果，他们也的确帮助了伊恩逃脱敌人的追击。 　　某种程度上……的恩人？安法也不太确定，毕竟他们完全可以保证少年不受伤。但这事谁也说不准。 　　——看来得为向导骑士多加几分作为补偿了。 　　“总之，他的肉体伤势不算很重，但内脏被敌人的源质震荡，稍微有些紊乱，需要静养。” 　　想到这里，安法也侧头瞪希欧一眼，然后摇摇头，恢复理智平静的神态。 　　他对山民长老道：“我原本计划伪装成游客找你们，这举动却意外地让我躲过危险。瑙曼城那边有内鬼，泄露了消息，如果不是我一开始就不在船上，恐怕名字现在已经在通缉名单中。” 　　“内鬼吗，的确是个问题……但暂且不谈这个。带这位新朋友走吧，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漫崖长老沉默了一会，然后微微点头：“风险很高，不过我看得出来这孩子是个聪明人……他会理解，我们是在帮助他的。” 　　而希欧蹲在一旁嘟嘟囔囔：“看他受伤再帮忙很正常啊，我又不知道他打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底牌和潜力，反手就把那追击者反杀了呢？” 　　“更何况，他有龙血，这点小伤休养几天不就好了，我妈都这样教育我的……” 　　“够了，你是条龙，好意思和我们比？而且我们需要的是朋友，不是单纯的同伙。”漫崖长老走上前，用骨杖敲了敲希欧脑袋，令对方抱头痛呼：“你之后得对这位新朋友道歉。” 　　“而现在，带他去祭祀室，让他恢复清醒。” 　　伊恩全程旁听。 　　——看来计划很成功，而且没想到拜龙教内部居然这么和谐？居然会因为坐视我受伤而感到愧疚？ 　　说实话，听到这里的时候，少年心中差点就真的有点愧疚了——他好不容易伪装成破防的样子，结果被这些人视作是自己的错误，实在是很难绷得住。 　　最起码证明这三个人都不算坏，也是好事。 　　接下来，他被希欧背着来到祭祀室。 　　“哎，我早就提醒过他背后有人追着，他不信我，被人砍了一刀，能怪我吗……” 　　路上，这位红发龙裔还在嘟囔：“我都打算帮忙了，他非不让，我觉得这应该算是自找苦吃，算不得我的错吧？” 　　“你说是吧？”他居然还问伊恩。 　　——的确算不得，你说的没错，是我自讨苦吃。 　　而伊恩也在心中默默吐槽回答。 　　很快，希欧就把他放到一间位于山脚的静室，这里药味很浓，应该是山民的诊所药院，龙裔虽然嘴巴上抱怨，但还是帮伊恩卸掉了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炼金师铠甲，甚至为他检查了一下背部的伤口。 　　“这不是自愈的挺好？”希欧满意地点头：“好好休息——不过要我说，你这次受伤还真不是坏事。” 　　“迦南摩尔迷雾树海的守护者，橡木大师也来到了瑙曼城，他对所有自然生命的气息都很敏锐……包括龙血。” 　　“你要跑去瑙曼城，最起码也得被关押一段时间，搞清楚你的来历，是不是和我们有关……那可不好受啊。” 　　“但假如你真的和我们有关，反而可以隐藏自己的龙血，进而不受罪了！哈哈，你说人类的世界奇不奇怪？他们明明也懂这个道理，但就是要折腾无关的人。” 　　希欧的确是个话痨，或者说，他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平时很少有说话的人，所以一有机会就会尽可能地多说一点。 　　“咦，你头发里怎么还有只小妖精？” 　　突然，希欧提高声调，显得很是惊喜：“母亲说的真没错，大妖精身边肯定会有小妖精……不过这个有点小过头啊……你好？听得懂我说话吗？” 　　霜蝶从伊恩的头发中冒出来，它根本没感知到伊恩有危险，所以刚才一直都在迷迷糊糊地睡，现在才醒来。 　　察觉到眼前有个人在和自己说话后，它颇为得意地扇了扇自己的翅膀：“哒哒！” 　　“听不懂诶……可惜母亲不让我养宠物，不然有个说话对象该多好。” 　　逗弄了霜蝶一番，等到小妖精睡回去后，希欧又一个人对昏迷的伊恩唠叨了一会，这才满意地离开了祭祀室。 　　而伊恩计算着时间，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两个小时后，在祭祀室外的偏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交谈声。 　　他醒来，然后用银色芯片加强感知。 　　“巴敦侯爵问了我们两次为什么要袭击双树镇，我和他解释，我们没有袭击，与之相反，是我们救助了向导骑士，袭击他的另有其人，并且打算到栽赃我们头上——是他那边出了内鬼。” 　　“当然，侯爵也说了是向导骑士自己喊的拜龙教，谁叫迦南摩尔那边来的人被发现了，既然有栽赃对象，那肯定就甩我们头上……我们得吃下这个黑锅，并且尽早将向导骑士送回去。作为回报，他会暗中把被抓到的那几个傻瓜放走，假如我们能查出来究竟谁是我们这边的内鬼，而又是谁袭击了向导骑士，是他们那边的内鬼，他就把人全都放了。” 　　这是漫崖长老的声音，而希欧疑惑地询问声响起：“为啥要放了啊，迦南摩尔那边的队伍出了内鬼，惹出这么大麻烦，持烛者和橡木大师都跑了过来，我巴不得这些人全都死了好，搞的母亲祂都要浪费时间去演戏……” 　　安法咳嗽了一声：“注意点，我也是迦南摩尔那边的。至于内鬼究竟是谁，我已经心中有数，好在他们根本不知道整船人都是诱饵，而真正的要物就在我身上。” 　　——巴敦侯爵和拜龙教有关系？ 　　听到这里时，伊恩毫不意外，他一点也不惊讶。 　　甚至远远不止巴顿侯爵。 　　譬如说银坊先生，他对拜龙教的态度就隐隐预示了这种可能性——那可是一头龙‘意图袭击’瑙曼城，结果他老人家只是嫌下水道被爆破，城内味道不清新，所以才跑到双树镇？ 　　他就算不清楚背后的真相，但也肯定知道本地拜龙教绝对不至于真的搞什么袭击。 　　依照对方讲的，他过去与拜龙教的纠葛……伊恩甚至怀疑，当年银坊先生所在的商会解散，怕不是集体加入拜龙教了，而他之所以回南岭就能成为大商人，得到各位贵族礼遇，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不出意外的话，最近瑙曼城的乱象，都是拜龙教和巴顿侯爵商量好的。 　　安法和希欧一点也不紧张瑙曼城中的大戏，安法更是看见龙影后直接跑到双树镇，也完全能解释的了……他们显然就知道这个‘商量好的计划’，所以才有如此闲情逸致。 　　而希欧的母亲，应该就是那条从拜森山脉中飞出的龙。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联手伪装出这么紧张的气氛，是为了迷惑，亦或是欺骗谁呢？ 　　“帝都……迦南摩尔……所有不是本地人的势力。” 　　“换而言之，渗入到南岭贵族－升华者集团中的‘内鬼’！” ###第415章 龙血的觉醒 　　“是内鬼！” 　　伊恩得出结论：“对比我从琳达那里得到的预言，假如没有我参与，最后得到‘要物’的是灵知院。” 　　“而灵知院也是与另一个目前我不知道的势力联手所得，这个势力必然不是迦南摩尔与巴顿侯爵一方，因为前者绝不会与灵知院分享，而后者才是真正与拜龙教勾连的人。” 　　“问题来了，与灵知院联手的，是否就是那个追踪我的黑影？我最近值得被追踪的事情，除却身上的古龙气息外，也就只有莱安领一事……哦，还有飞焰地，差点忘记了，但他们也不可能。” 　　“既然不是拜龙教，飞焰地和迦南摩尔，也不是任何本地组织，那就只有来自南岭之外的帝国组织了……换而言之，和灵知院一样，来自帝都的组织。” 　　“在预言中，是来自帝都的力量联手，获得了拜龙教手中的‘要物’！” 　　虽然现在正面的情报不多，但少年手中却有非常多的侧面情报，这让伊恩可以分析清如今的局势。 　　显然，拜龙教的迦南摩尔分部与南岭分部有一次联合行动，这行动得到了巴敦侯爵的默许。 　　不然，无法解释这群拜龙教成员光明正大坐商船过来，被发现后数次差点被抓住，最后还是趁着龙影掠过跑掉了这件事。 　　是巴顿侯爵刻意放走了他们。 　　而迦南摩尔一方，无论是追踪而来的持烛者，亦或是让希欧母亲也得出动演戏的橡木大师，显然都是为了他们口中的‘要物’。 　　这‘要物’，就是琳达口中‘既珍贵又普通’的东西。 　　他们在拜龙教中有卧底，所以才能知晓这一消息。 　　而这要物，就连伊恩的预知视界都发现不了，也难怪同为先知之力的使用者，小女孩也难以形容。 　　至于灵知院与另一个帝都神秘势力，便是从巴敦侯爵那边的‘内鬼’处得到的消息，知晓了‘要物’的存在，并在琳达的预言中成功得到。 　　只是如今，灵知院已经失败。 　　因为代表着迦南摩尔拜龙教分部，携带着要物的安法，已经在伊恩的影响下，与希欧代表的南岭拜龙教汇合。 　　他们的任务，乃至于巴顿侯爵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对于巴顿侯爵和拜龙教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已经改变。 　　那就是，找出双方阵营中的内鬼！ 　　当然，伊恩不觉得自己是内鬼。 　　他是真心想要加入拜龙教的，只是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 　　其他人称之为心机，而少年认为这是高效。 　　想到这里，伊恩反而露出微笑：“有意思。” 　　“我已经纪录了那个和我交手的黑影的源质特征，只要我再遇到他，就能知晓他是谁——而对方有极大可能，就是与灵知院合作的那个神秘势力的一员。” 　　“同样，他也有可能就是巴顿侯爵那边的内鬼。” 　　心中已经思虑完毕，少年缓缓起床。 　　“咦，向导骑士醒了，比我预料的还快！” 　　外面，希欧尖尖的耳朵一动——这也是他的破绽之一，哪来的山民有尖耳朵——他听见另一侧的祭祀室的声音，然后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我就说了，他结实的很——虽然看上去和妖精一样纤细，但他的骨头肯定是由龙血浸润的！” 　　精灵学士闭目摇头：“安静，希欧。向导骑士是灵能者，他的精神和灵魂比咱们都坚韧，比你预料的快是应该的。” 　　看着这一幕，漫崖长老也叹息道：“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先别说咱们是拜龙教，你们都是我阿伏德部的成员，等到后面引导他发现自己的龙血后，再缓缓揭露……” 　　话毕，他们就靠近祭祀室。 　　但还未等为首的安法伸手，一串有些踉跄的轻柔脚步声响起，先他一步，打开房门。 　　“你们好，拜龙教的诸位。” 　　一个虚弱的少年声线带着笑意道：“虽然一开始有所误会，但看来是我错了，我得向各位道歉。” 　　“真正袭击我的，另有其人。” 　　这一句话，就瞬间震住在场的所有人，可谓是开门雷击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希欧先生与拜龙教有关，他身上的破绽太多，也有我一种熟悉的气息……所以不小心就误会了对方的身份与目的。” 　　声音还在继续，就在这轻声的话语中，一个人影缓缓从静室走出，显露在月光之下。 　　安法有些惊讶地缩回手，向后退了一步。 　　他之前数次与伊恩相遇，对方都带着头盔，而之后在树林间遇见时，伊恩已经受伤昏迷，整个人颇为狼狈，纷乱间也看不出什么。 　　但现在，他认真正面看见伊恩的容貌时，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个念头。 　　——居然真让我见到了比精灵还好看的人…… 　　打开门的少年身上挂着骑士铠内部的皮衬衫，半边已经被黑影的刀刃和之后的疗伤切碎，露出白皙的肌肤。他容貌俊秀，体型颀长，一头散开的白发被收在身后，而宛若青宝石一般的双瞳闪烁着灵能的光晕，带着笑意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只是因为伤势，少年眉头微皱，似乎还是有些不适。 　　什么叫做无害？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漫崖长老第一时间也心生怀疑，怀疑对方伤势是否真的已经好转些许，是不是还需要再去休息一阵。 　　“我就说他长得很好看吧。” 　　唯一如常的是之前在晚餐时见过伊恩的希欧，他颇为得意地低声对安法道：“说实话，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也是某位大龙亲手捏的人形……一瞬间我都忘记要怎么打招呼了。” 　　“下次我也参考一下他的长相！”龙裔颇为兴致勃勃。 　　“请住手吧，挚友，你和我容貌的相似度已经会暴露咱们之间的关系，不要把别人也拖进来。”而安法低声呵斥道：“瞧瞧你的手艺，自己亲手捏的还比不上别人。” 　　希欧显然有些委屈：“我以前不都是捏少女亦或是小孩子的人形吗……最近这段时间我成年了，母亲突然又想要儿子，才让我换成成年男性，我捏不好很正常吧……你们人类的性别真麻烦。” 　　这段对话令漫崖与伊恩都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由这位山民老者打破沉默。 　　“快坐下休息吧，贵客。” 　　老人伸出手，示意伊恩不必站着说话，坐回床沿，而伊恩也回到祭祀室内的病床，乖巧地坐下。 　　漫崖长老也坐在一旁，他微笑着对伊恩进行自我介绍：“我名为漫崖·阿伏德，阿伏德部的祭山长老，你可以称我为漫崖亦或是长老。” 　　“数日前我曾与你在靛山峡口相遇，曾邀请过你，如有机会你来到我们的部落，我们会视你为贵客招待。” 　　“而现在我已知道原因。”伊恩也嘴角翘起，他看着自己的膝盖，轻声道：“我体内的龙血。” 　　“是的，你体内的龙血。” 　　长老握紧手中的骨杖，他的声音肃穆起来：“伊恩，我已从一些渠道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哈里森港的天才，我们南岭少见的年轻骑士与炼金术师。你的确聪慧异常，这是你的天赋，你头脑的力量。” 　　“但你在升华之道上的特殊之处，很可能就是因为……龙血的觉醒。” ###第416章 龙化器官 　　伊恩认真地聆听。 　　虽然漫崖长老推测的并不对，但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 　　伊恩自己身体的天赋，其实算不上突出，一开始相较于能吃肉的普通富商家庭的同龄人，还要虚弱许多。 　　他的老师希利亚德，天生身体素质就是一般人的数倍，老骑士年轻时只要修行，速度就比一般人快上许多，甚至二十多岁就有第三能级的实力。 　　而在对先帝宣誓效忠，成为他的骑士后，立刻就在皇室资源的支持下进阶第四能级，并在四十岁前成为第五能级。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没有任何外挂金手指，没有任何超出时代的知识与技巧，也没有绕远路走捷径，纯靠天赋，硬生生地走出了这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度。 　　伊恩如果不是从八岁就开始修行呼吸引导术，凝聚出源种，积蓄源质改善身体素质，他的身体其实真的就是和外表一般的纤弱少年，比一般人还差点。 　　当然，他的灵能可以让他在进阶第三能级是有更多的经验，而古龙心核也为他带来更好的身体素质，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的体质……但这都是后天的改变。 　　不过，漫崖长老说的都是对的……当日后自己被迫暴露一部分古龙心核相关能力时，他可以用漫崖长老的说法，将其推至龙血上。 　　在山民长老的叙述下，伊恩大致理解了拜龙教真正意义上的目的。 　　无论古龙真龙多么高高在上，仿佛凌驾于其他的一切生命，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能与整个人类社会的生态等同，但其源头，仍然是一种强大的魔兽。 　　而魔兽的力量，自然就会成为人类魔药，成为人类升华者的力量。 　　当然，龙之力并不容易传承，在人类掌控迷宫，将其转换为魔兽养殖区前，古龙的传承是极其容易断绝的，没有相关的材料，没有合适的继承者都是令它失落的原因。 　　许多人认为，古龙的传承是一种诅咒，它能让家族和国度兴盛一时，但最终只能迎来灭绝的结局。 　　但实际上并不是。 　　“古龙的血不同于其他一切魔兽，它完美地融入了所有曾经拥有过它的人的血脉中，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合适的对象。” 　　“然后，觉醒，引领其走上古老的道途。” 　　漫崖长老抬起头，凝视着祭祀室的天花板。 　　拜龙教的目的就在于此——他们并非膜拜一头真正存在的龙，而是向往自己血中流淌的伟力……他们自己！ 　　是的，他们自己，就是他们向往的龙之力的觉醒者，亦是有资格承受古龙之力的天赋者。 　　他们想要化身为古龙，拥有那些昔日巨兽足以改天换地，毁灭亦创造一切的力量。 　　甚至，更进一步……去探索古龙诞生的源头！ 　　无论是有着龙血的人，还是真正的龙兽，亦或是没有成长到足够地步的真龙，都是拜龙教的潜在一员。 　　甚至，就连没有龙血的人，也因为渴望古龙的力量加入其中，意图获取龙血的秘密。而这种人的数量才是最多的那一批，拜龙教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是这些向往龙之力的人类，并且相互之间分割为好几大部分，明争暗斗。 　　而真正的龙血持有者间反而没这么多纠纷——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某种意义上，是血让他们联系在一起，故而龙血者间的氛围极其宽松，几近于家人。 　　——反正龙血间互相排斥，成长的方法和途径，甚至生态位都各不相同，不当朋友家人，难不成还当仇人不成？ 　　归根结底，没有利益也就没有纠纷。 　　但安法与西欧，以及漫崖长老的关系显然不仅仅是如此，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关系联系，所以才能如此亲密。 　　当然，除却拜龙教外，持有龙血者也是各国尽力争取的对象。 　　但贵族亦或是升华者势力中的成员还好。 　　倘若是普通人，觉醒了龙血，真的未必是一件好事。 　　别的不说，灵知院和真理院在帝国全境，竭尽全力地收集龙血持有者……而他们的目的，也不用多说，懂得都懂。 　　“最近这些年，南岭的灵知院意外的活跃，或许是因为飞焰地的压迫，令西南的律法无法束缚他们。” 　　漫崖长老半是危言耸听，半是告诫道：“其他人或许无所谓，但是绝不能让灵知院与真理院知道你的龙血持有者身份……在你抵达第二能级高阶前，都绝对不能，不然后果恐怕会非常惨烈。” 　　“我明白的。” 　　伊恩认真地点头，令山民老人满意地点头：“大致就是如此，我们也不会强行要求你加入——整个南岭也就我一位龙血持有者，而我已经老了，真正的教中核心，其实是希欧的母亲……亦或是父亲。” 　　“拜森深邃之岭的统领，群山之王。” 　　说到这里，老人微微对西侧的群山抬手行礼，然后才回过头，继续与伊恩道：“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 　　“因为随着时光流逝，你会理解的，只有拜龙教才能为你方便地提供龙血相关的研究与资料。” 　　“帝国的确也可以，但我们又不是只有一个身份，不是吗？我是阿伏德部的长老，不妨碍我是拜龙教的一员，你也大可以是帝国的骑士与炼金术师，不妨碍你有另一个身份，而这俩个身份，能为你带来更多的便利。” 　　“嗯。”伊恩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但这实际上就是他的目的。 　　无论如何，因为古龙心核的原因，他都得尽可能地掌握这方面的知识……正规渠道太慢，也就只有拜龙教能满足他的需求。 　　“对了。” 　　说到这里，漫崖长老似乎想起什么，他抬起手，撩开自己的头发，为伊恩展示他隐藏在银白色乱发下的钢铁龙角：“每一位龙血持有者，都有着相关的‘龙化’异变，不同的龙化代表你继承了多少龙之血。” 　　“伊恩，你的龙化之处在哪里？” 　　老人充满期待地看向少年。 　　而伊恩想了想，他抬起自己的左手。 　　他收敛住以太结晶的功率，褪下长长的手甲，向老者展示自己已经结晶化，布满青色晶体纹路的左手：“您看。” 　　“这就是我的龙化之处。” ###第417章 持龙血者 　　当伊恩褪下自己遮住整个左臂与手肘的手甲时，淡青色的光辉骤然亮起，宛如在黯淡的静室中升起一盏明月，照亮了两人的脸。 　　少年的左臂已经呈现结晶化，但并不显得狰狞，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美感，就像是艺术家用水晶精雕细琢出了一只手臂，而那些闪亮的青色晶格纹路中有光在流动，将手臂内的肌肉纹路与血管都映照地纤毫毕现。 　　展现出这只手臂后，纵然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漫崖长老也不禁浑身微微一颤，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摇摇头后，用强自平静下来的声音对伊恩道：“我能……认真看看吗？” 　　“您请。” 　　伊恩欣然允诺，他将以太结晶化的手臂递到老人身前，漫崖长老深呼吸几次，然后闭眼，睁眼。 　　裂缝般的银色竖瞳在绿眸中亮起，老人认真端详自己眼前宛如艺术品般的结晶手臂。 　　“我觉醒的龙血，反映在了龙角与双眼处，它们令我的寿命得以延长，操控源质的能力的上升，也能看见许多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一边观察，老人一边为伊恩解释：“但我觉醒的时间太晚，我太老了，假如是你们这种年轻人，血脉中的力量足以令你们更进一步。” 　　“而你的手臂……” 　　认真地凝视着，漫崖长老发出叹息：“太完美了。非常奇妙的构造，我无法完全剖析，但我从中感应到了一种类似结晶龙，但是比一般结晶龙更加强大的气息……传闻结晶龙的王也是古龙一属，看来这个传言的确是真的。” 　　“这支手臂，过去肯定为你带来了许多麻烦吧？但是不用忧虑，它的内部寄宿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的上限以我的眼力无法探寻到上限，它深邃如海，亦如天幕那般宏伟，是毫无疑问的古龙之力！” 　　确定了这一点后，伊恩能明显地注意到，漫崖长老对自己的态度更好上许多。 　　而他说的的确没有错——以太结晶龙传承给他的以太结晶，的确是堪比真龙古龙的力量，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火种引擎的上限。 　　老人能看出这点，已经是他龙瞳观测力超乎寻常的结果。 　　伊恩持有古龙之血，这点就代表他与安法，希欧与漫崖长老等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类’，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因缘巧合觉醒了血脉的存在，亦或是一出生就从父母那里传承了龙血。 　　而拜龙教的核心，正是这么一群龙血的觉醒者。 　　整个拜龙教，都是他们互帮互助的组织，而那些想要得到古龙之力的普通人，只是追寻力量的外围成员罢了，他们大多服务于某位强大的龙血觉醒者，就这样，以小团体为核心，扩展出一个分散在泰拉大地各处的‘教派’。 　　“伊恩，最重要的，是隐藏这份力量。” 　　漫崖长老亲自为伊恩穿上手甲，将那明显结晶化的手臂遮挡，他的语气严肃：“太多人，太多教训。那些没有隐藏自己特异之处的龙血者，最终都会迎来悲剧的结局，他们因为幸运得到了这世间最强大的传承之一，却无法使用这份力量保护自己的生命。” 　　“别的不说，帝国中的灵知院与真理院，就一直都在尝试破解古龙之血的力量，他们的研究的确颇有成效，但全部都建立在对龙血者的迫害上……这可能有点危言耸听，但你要相信我，帝国表面光鲜，但内里藏污纳垢……” 　　老人总是习惯性地劝诫，而伊恩也愿意耐心地听……虽然根本就不需要漫崖长老提醒，他也知道灵知院究竟是什么玩意。 　　危言耸听？伊恩觉得漫崖长老可能还有点美化了灵知院的形象。 　　在说明了隐藏龙血的重要性后，漫崖长老向伊恩传授一种隐藏自己‘龙血’的技艺。 　　龙化器官的源质波动非常特殊，相当于一种源质秘钥，相关人员可以轻易发现，这也是拜龙教能察觉他是龙血持有者的原因。 　　隐匿秘法，是一种奇特的源质运行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在自己的龙化区域，选择一块骨骼亦或是血肉，甚至是凭空凝聚出一颗源质结晶，然后以其为中心，制造出一个大型漩涡增压结构，将龙化区域溢出的力量全部都注入其中。 　　这是一个内敛的结构，从外界完全无法注意到源质本身的异常，最多是熟悉的人会觉得使用者的源质波动会虚弱些许，在隐藏气息方面是绝佳的隐藏手法。 　　知晓这个手法后，伊恩也知道，安法当初是用什么方法隐藏自己第一能级升华者身份的了——他直接将自己的全身力量都隐藏起来，短时间内，的确可以让他看上去像是普通人的。 　　“但这样，岂不是浪费了很多力量吗？” 　　一边说着，伊恩一边控制着自己体内源质，同时运转在‘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周边。 　　他有些不解道：“虽然我对龙化并不是很了解……但正是我们这些龙化区域对身体的逐渐改造，才能让我们拥有比一般升华者更加强大的力量吧？” 　　“可如此收敛，固然隐藏了我们的龙血，但龙血对我们的强化速度也缓慢了许多。” 　　少年悄然间，就将称呼改成‘我们’，而漫崖长老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在思索了一会后，认真回答道：“事实的确如此。” 　　“但伊恩，你得明白，虽然我们都是‘拜龙教’的成员……但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第四能级，抵达‘真龙’的基础。” 　　“不抵达第四能级，那么龙化的器官与身体部件，对我们来说，本质上就是一种‘良性’的畸变。是，龙血会全方面地提升我们的身体素质与源质精纯度，但只要不加以遏制，这种良性的畸变将会不断蚕食我们的身体，将我们向‘龙’转换。” 　　“不谈这种畸变，对我们本身持有的‘血脉真形’会不会造成负面影响。” 　　说到这里，老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龙角，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当转换率抵达百分之百，却又未抵达第四能级的龙血持有者……就会彻底失败。” 　　“他们将堕变成可悲又畸形的异形龙兽，失去自我的意志，被血中古龙的本能吞噬，彻底化作一种怪物——有些人会坦然接受这种结局，在彻底畸变前，将自己的龙化核心传承给自己的子女亦或是弟子，让他们成为后天的龙血持有者。” 　　“而有些人则会孤注一掷，强行借助畸变的过程释放古龙的力量，让自己朝着真龙转换。” 　　“而这结果便是造就巨大的灾难。” 　　漫崖长老缓缓起身，他引领伊恩走出祭祀室：“譬如说，几十年前，发生在乌什塔拉夫上面的第一次地震，就是一位第三能级的土系龙血持有者，在转换率抵达百分之百后，为了让自己能成功转换为真龙，特意寻觅到了一处古龙埋骨之地，要借助古龙尸骸与自己的龙血共鸣。” 　　“他失败了，古龙遗留的力量与他的血共振，的确抵达了第四能级，可他却承受不住这份力量而死去，死前的灵能场域激震，在山脉中制造出了一场巨大的天灾……” 　　伊恩跟随老者走出祭祀室，他顺着老人抬起的手，看向不远处，阿伏德山山脚下的一座湖。 　　一座直径超过五公里，呈现正圆形，标准地不能更标准的半球体凹陷大湖。 　　伊恩的瞳孔微微睁大，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明白了那座湖究竟是为什么而成型。 　　“再譬如说，一百二十年前，发生在拜森山脉中的那一次‘天灾’。一次差点将三个山民大部族除名的‘天火坠落’。” 　　山民老人凝视着这个已经被山岭间的雨水与溪流填满，深绿色的巨大湖泊。 　　他用平静，却又有些悲哀地说道：“这就是为何我们会被称之为‘拜龙邪教’的原因。” 　　“因为我们的确就是。” 　　“因血而兴，因血而亡，如若不成功，就将拖拽周围的人与自己一同步入毁灭的……邪恶的生命。” ###第418章 隐匿秘法 　　拜龙教的成员知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可能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他们被称之为邪教乃是理所应当，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排斥。 　　但正如同这世间有的是人为了力量与财富而向恶魔祈祷。 　　同样，有的是人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而加入拜龙教。 　　而龙血持有者们，也绝不会因为这样的‘邪恶’止步。 　　他们会向前进。 　　“见笑了，人老了就总是会感慨。” 　　与伊恩一同站在山崖上，眺望远方的湖泊，漫崖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的目光中仍然带着忧愁。 　　从老人也是龙血持有者这点来看，制造出这座湖的拜龙教成员，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祖辈。 　　他转过头，叹息着想要继续嘱咐伊恩一点有关于遮掩气息秘法的要点。 　　但当漫崖长老打量着伊恩，却没有发现对方身上有任何龙血气息时，他忍愣住了好几秒。 　　“等等……” 　　反应过来时，老人这下彻底没绷住，倒吸一口凉气：“你学会了？” 　　伊恩茫然地抬起头：“啊？” 　　他刚才根据漫崖长老所说的技巧，分析了一下隐匿秘法的原理，察觉这就是一个强化并特化了内敛型的独立源种，它凭借龙血的力量半自动运行，并将汇聚来的龙血源质源源不断地凝聚在一个实体‘龙晶’亦或是‘龙骨’上。 　　这事他熟，他八岁就掌握了多重源种解除再凝聚的技巧了，而他的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也的确是正儿八经的‘龙血器官’，都与龙有关，完美适配这个技巧。 　　所以他试了两次，就成功了两次，成功地在体内凝结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结晶体。 　　而这个结晶体会随着时间逐渐变大，这倒是一个麻烦的地方。 　　所以伊恩便将这个问题告诉山民老人，他有些不太清楚如何处理这个结晶体。 　　“结晶的事情先放一边，你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你居然敢直接运转我一个认识你还没几分钟的邪教成员告诉你的秘法？！” 　　而漫崖长老还有些不敢置信，他抓住伊恩的手臂，认真打量。 　　而少年笑了笑：“长老，别忘记我是灵能者，我能感受到你们的情绪……至于这隐匿秘法有效不有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算这样，也太过冒险。” 　　老人仔细端详伊恩的表情，发现对方是真的相当茫然，半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惊讶：“天才……难怪歌塞大师也说你是天才，我原本以为那是小格兰特的吹嘘，现在看来，那却是他少见的中肯发言。” 　　按捺住心中的震惊，漫崖长老吐出一口气，他示意伊恩坐在山岩上，然后自己探出手，从自己的额头被头发遮盖的地方，取下一枚结晶。 　　“这就是龙结晶。说白了，就是我们自己凝结出的一种要素结晶，直接服用后，可以瞬间得到大量过去压制住的源质作为战斗补给。” 　　老人将这颗银白色，宛如宝石一般的结晶展现给伊恩，细细地解释道：“对身体有巨大伤害，也会加速转换率的提升，但在危机时却是少有的搏命方法。因为它与我们同出一源，甚至可以临时强化我们龙化部位的能力。” 　　“毕竟我们是龙血者，身体素质还是能承受这种伤害的，总的来说，弊大于利，但有存在的价值。” 　　说到这里，漫崖长老顿了顿骨杖：“你是炼金术师，直接拿去当要素结晶用也是一样，平时还能省点能源费，也算是自产自销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东西。” 　　虽然对于普通龙血持有者来说，这种功能有点鸡肋，但伊恩却敏锐地察觉，有着以太结晶，可以源源不断凝聚出多余源质的自己，可以更加有效率地利用这种‘龙结晶’！ 　　别的不说，他真的可以实现炼金术的要素结晶自由了——这可是依森嘉德那种大贵族炼金术师才能办得到的事情！ 　　更何况，即便是依森嘉德也没办法在野外获取高纯度的要素结晶。 　　而他伊恩就简单，从自己身上掰下来不就得了。 　　长老带着伊恩回到祭祀室旁边，安法与希欧都在等着两人。 　　“谢谢你们，救我一命。” 　　伊恩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两位确实有着好心肠的熟人，如果没有他们的‘见义勇为’，他根本想不出有什么顺畅且不被人怀疑的方法混入拜龙教中。 　　而且，伊恩也的确从拜龙教这里得到了相当重要的情报与技艺。 　　隐匿秘法不仅仅可以隐匿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这样的龙血器官，亦可以隐藏他的实力，更好地让伊恩隐藏自己第二能级的妖精血脉。 　　所以，他的感谢，乃是诚心诚意，即便是希欧这样本体为龙的人，也听不出半点虚情。 　　“其实用不着谢我……”听见伊恩真诚的感谢，希欧反而有些不太自在：“我的确应该帮你解决掉后面那个追踪者……好吧，说实话，我其实就是想要等你受伤了再帮你，可能会显得比较有力度一些……” 　　“唉，我得对你说对不起……” 　　如此说着，他居然还真的向伊恩道歉，让少年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一毫欺骗纯情好孩子的愧疚。 　　将希欧划分为‘纯情到有点傻的好人’后，伊恩看向‘有趣且可疑的精灵学士’。 　　“大家都是同伴，伊恩你也是南岭这边的龙血者，我们当然就是天然的盟友，互相帮助实乃理所应当之时，不必如此感谢。” 　　安法有礼有节地说出了非常王道的台词。 　　伊恩心中微微点头，这就是正经的社会精灵，没有丝毫破绽。 　　因为早就与安法与希欧认识，所以也没寒暄多久，伊恩便被漫崖长老带去换衣服。 　　“你原本的铠甲已经破碎，衣物也大多残缺，好在里面的东西没有受损。” 　　阿伏德部是经常与商会贸易的山民部落，并不缺衣物，漫崖长老从仓库中取出了一套炼金术师的装备，让伊恩换上。 　　当换了身行头的少年从静室中走出时，他微笑着称赞：“这样就很不错，长袍比铠甲更加适合你。” 　　此时的伊恩最外面披了一件岩灰色的兜帽长袍，炼金腰带和腰包束在中间，垂下的部分只是堪堪遮住膝盖，膝盖以下的部分是原本铠甲配套的军用长靴和长裤。 　　不是很搭的搭配，但因为穿的人，所以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位年轻的炼金术师。 　　“的确不错。”伊恩也难得地感觉到轻松——炼金师铠甲的确轻便，但归根结底仍然是铠甲，即便他的身体素质能轻松承受这种负担，但是和长袍布衣相比，还是有相当大不同的。 　　而就在伊恩感受这种轻松感时，漫崖长老伸出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 　　伊恩抬起头，看向对方，看见的却是一双银灰色的龙瞳。 　　“伊恩。” 　　老人用肃穆地语气道：“虽然我相信，以你的聪慧，猜也能猜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我还是要正式地说一次。” 　　“你愿意加入拜龙教吗？” 　　伊恩有些惊讶，他微微笑着，坦然且正式地对漫崖长老垂首行礼：“当然。” 　　“这正是我的愿望。” 　　“欢迎你，又一位龙血的同伴。” 　　而老人也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他没有感知，看见伊恩一丝一毫地不情愿，所以也为之欣喜：“既然如此，那么就来吧。” 　　“虽然于情于理并不合适，但你也是南岭人，所以这个秘密你必须要知道。” 　　话毕，漫崖长老转过身，走向室外。 　　而伊恩跟上，他有些好奇且不解地问道：“什么秘密？” 　　“那还用说？” 　　老人淡淡道：“自然就是令瑙曼城戒严，让安法和希欧来回乱跑，山之王都为此展翼翱翔的那个东西。” 　　“有关于迦南摩尔分部，要运送到我们这里的‘要物’的秘密！” ###第419章 新生的古龙 　　说实话，伊恩自己都觉得进度似乎有点快。 　　——他才刚刚说要加入拜龙教多久？就直接开始在他面前讨论闹腾地整个瑙曼城不得安宁的‘要物’了？ 　　“别担心。” 　　安法注意到伊恩茫然的表情，他开口，安慰道：“它本身并不是特别重要，只是代表一个讯息……而这个讯息，对于我们拜龙教的成员来说相当关键，而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 　　“你是南岭人，这个信息与你的家乡息息相关，你必须知道。” 　　如此说着，三人便带着伊恩前往半山腰处的祭祀台。 　　说是祭祀台，实际上就是位于阿伏德上半山腰处的一个小广场，那里有三根石柱，石柱上铭刻有大量与龙相关的图腾和铭文，表层满是矿漆涂抹留下的光滑盖层，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绚丽的磷光。 　　祭祀台在一个石棚下方，中间是一个大理石质地的龙爪祭坛，精灵学士在对祭坛微微行礼后，便大步走上前，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的挂坠。 　　这挂坠平平无奇，链子本身由银合金铸就，而悬挂的饰物是某种奇特的青黑色矿物，表层光华，内里有着深邃如深渊一般的黑，咋一眼看是某种异色玛瑙，但认真观察，却又有一种金属光泽。 　　“这就是迦南摩尔的教友从深邃群森中带回的‘要物’，因为他们那边没有条件进行试验，所以特意安排安法与其他教友将其转运到南岭。” 　　漫崖长老轻声说着：“但教内出现了叛徒，暴露了另一队队友的情报，故而持烛者一路追击，甚至就连橡木大师都出动，让巴敦侯爵不得不出面解决这有关于‘拜龙邪教’的阴谋。” 　　“他们认为，我们运送了某种关键的古龙遗骸，一种可以与自然共振的‘天灾诱因’，而古龙素材无论是其价值本身，亦或是作为天灾的诱因，都足以让各大势力行动起来。” 　　“但实际上……” 　　伊恩凝视着安法手中的那块挂饰，他顺着漫崖长老的话，有些恍然地说道：“实际上，这只是一块锖钢石……”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惊异，乃至于最后的‘惊愕’：“一块全新的，才刚刚被催化出不久的锖钢石？！” 　　听见伊恩的话，登时，在场的其他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少年所在的方向。 　　他们神情愕然，显然想不到伊恩居然可以只看一眼，就看出他们手中要物的正身。 　　以及……真正的意义！ 　　伊恩不是假的惊异，他是真的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的预知视界没有看出这要物的珍惜度，而琳达的预言也是‘既珍贵又平凡’。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这块锖钢石。 　　锖钢石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最多算是一种特殊的坚固石头，用来做要塞城墙不错，但要说还有其他功能，还真的没有。 　　这样的东西，的确算是平凡。 　　但它的珍贵之处在于，锖钢石，是古龙的衍生物。 　　靛山周边的锖钢石矿脉，正是因为古龙锖钢龙的存在而出现的！ 　　安法带着一个锖钢石挂坠，一般人可能会误认为是玛瑙石首饰，而精通矿石学的学者能看出来这是一块珍稀的宝石级锖钢石——总的来说，都不算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只有拜龙教，才能理解，一块新生的锖钢石代表着什么…… 　　“迦南摩尔出现了一头新的锖钢龙？” 　　伊恩与其他三人对视，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后，他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迦南摩尔分部的教友会特意运送这块锖钢石过来，是为了让最熟悉锖钢龙的南岭山民鉴定吧？” 　　“而事关新生的古龙行踪，所以迦南摩尔的本地特殊部队才紧随不舍，而巴顿侯爵与灵知院那群人也在瑙曼城中你争我夺了！” 　　一切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伊恩已经完全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能看得出来？” 　　希欧拽了拽安法的衣袖，他轻声道：“你们不是说这玩意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吗？实际上我也看不出，应该只有母亲祂看得出来吧？” 　　“他是鉴定师——依照传闻与业内的评价，他非常强。” 　　安法喃喃自语：“但我没想到会强成这样……这是怎么看出新生锖钢石的？” 　　其实伊恩也是通过对比。 　　龙爪祭坛是由一整块锖钢石雕琢而成，显然是数百年前山民全盛时期的祭祀之物，其中还留存有一股古老的力量，应该就是当年那头锖钢古龙的源质遗留。 　　而那块锖钢石挂坠中也有一股力量，那力量与祭坛同源而出，但预知视界中的雾气纹路有细微的不同，挂坠中的源质流动较为简单明快，显得更加活跃年轻一些。 　　感知不强的人，很难察觉源质流动的不同，而感知很强的人又不一定对龙熟悉。 　　熟悉龙又感知强的人还具备灵能，这条件就实在是太过苛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银色芯片。直接确定标明了。 　　“……的确。” 　　漫崖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他顺着伊恩的话继续道：“是的，迦南摩尔新出现了一头全新的锖钢龙……而且，祂很可能就是我们山民龙神的子嗣。” 　　“不仅仅如此。” 　　他走上前，从安法手中接过了锖钢石挂坠，将其放在祭坛中。 　　登时，一股银灰色的光芒就从锖钢石祭坛中流溢而出，环绕那颗小小的挂坠旋转升腾，最终凝聚成了一条巍峨巨龙的形象。 　　凝视着这巨龙的形象，漫崖长老向其深深地行礼，然后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无论是龙神，还是其他的古龙真龙，祂们的存在本身都会大幅度改变周边的气候乃至于生态……可迦南摩尔周边最近数百年来，除却冰濛龙迁移外造成的大白灾外，并无其他类似的现象。” 　　“那么，龙神的子嗣，究竟是在哪里成长壮大……最终抵达了可以影响周边环境，衍生出锖钢石的能级？” 　　这个问题，显然就是在考校伊恩了。 　　而伊恩微微点头，他侧过头，看向安法。 　　“迷宫。”少年轻声道：“是一个巨型迷宫。” 　　“那头年轻的锖钢龙，是在迷宫中长大的！” ###第420章 哪里都乱的世界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是世间常态。 　　这片大地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孤立发生的。古龙拥有强绝无比的力量，就代表祂们注定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发育，无人察觉地变得强大——因为祂们的存在本身就会引动天地的变化，塑造出一个从属于自己的生态圈。 　　但反过来说，如果有一头古龙突然降临在诸国之间，仿佛凭空出现。 　　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诸国对他们生存的世界……了解的并不深。 　　有一个迷宫，深藏于他们的国度之中。 　　伊恩认为，一个迷宫，完全可以供养一头古龙所需。 　　就以南海大迷宫为例，它内部的生态绝对可以承受数头第四能级的魔兽生存。 　　而第五能级，就不需要去考虑了，因为第五能级已经不再是自然生态的一员，而是自然生态的完全缔造者。 　　就如同完全体的锖钢龙根本不在乎南岭的自然生态是怎么回事，祂只需要存在，便可以扭曲自己身边的世界来适应自己。 　　“迦南摩尔有一个大迷宫，而且这个迷宫从未被人发现。锖钢龙的幼体在其中成长了漫长时间，直至最近，抵达了第四能级，有了逐步改变周边生态的能力。” 　　这就是伊恩的结论。 　　而这个结论基本正确。 　　“……的确，正是如此。” 　　安法沉默了一会，这位精灵学士几乎可以说是佩服地点头：“基本就是这样——迦南摩尔分部的教友在一次山地探索中，意外发现了一片巨大的地底幽暗地域，直通地壳深处。” 　　“而在其中，便有一片全新的锖钢石矿脉……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中止探索，只携带了其中最为菁华的一块归来。” 　　“但是迦南摩尔分部并没有鉴定锖钢石的技术，所以委托给我们进行鉴定，他们希望弄清楚，地底的那条锖钢龙是否与拜森龙神有血脉上的关联——如果有，是否可以通过这种源质上的联系，进而找到对方。” 　　“太厉害了！”而希欧更加直接一点，他感慨地鼓掌道：“你是怎么猜到迷宫的？我猜的是这条锖钢龙被母亲遗忘在了龙巢里面，这么多年凭借啃噬大山成长……” 　　——那当然，我又不是没见过大迷宫，而且你这话说的根本就是把自己的遭遇套在别的龙身上。 　　伊恩心想，然后转头看向山民老人。 　　既然两条锖钢龙有联系，也难怪漫崖长老说他必须得知道了。 　　无论事情怎样发展，南岭拜龙教绝对会参与进这场有关于古龙和迷宫的事件，而因为拜森龙神的信仰，它绝对会对山民，乃至于整个南岭行省造成巨大的影响。 　　——所以，巴顿侯爵在知道这件事后，也为拜龙教提供了方便吗？ 　　相比起拜龙教暗搓搓地搞事，不如直接合作，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 　　“大致就是如此。” 　　漫崖长老伸出手，从祭坛上取出锖钢石项链，交还给安法。 　　他凝视着祭坛上还在飘荡的龙神虚影，轻声道：“这是无法回绝的事情。正如同伊恩你无论再怎么想，你也是南岭人，是哈里森港的白之民那样，锖钢龙就是南岭的龙神，而我们都是南岭的龙血持有者。”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找出龙神的继承者。” 　　“只是在行动之前，我们得将内鬼找出来。” 　　“的确。”安法点头：“根据我的猜测，背叛者应该是一位代号为‘紫枫’的精灵，她曾经是一位骑士，因为得罪了议员而被迫流浪，并在流浪过程中觉醒了龙血。” 　　“现在看来，应该是为了卧底而铺垫的苦肉计……现在她应该被持烛者保护了起来。” 　　“她不是最重要的目标。”漫崖长老道：“毕竟已经背叛，再去抓她也无法挽回损失——更何况紫枫根本就没有成功，锖钢石已经送到，祭坛吸收了锖钢石中的源质，只需要等待山之王归来，就可以利用祭坛的反应来反过来寻找龙神之子嗣的方位。”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顿骨杖，他沉声道：“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是配合巴敦侯爵，找出他们那边的内鬼。” 　　“不然的话，无论我们做了什么，他那边都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到了这个地步，讨论就已接近结束，因为伊恩还是伤员，需要休息，所以便提前退场。 　　希欧带着少年离开，而老人与安法站在祭坛前。 　　古老的祭坛上并没有斑驳的苔痕，但仍有风吹雨打的痕迹，一片月光穿透南岭厚密的阴云，照耀在锖钢石上，令其光泽更加深沉。 　　“他不是卧底，但目的也并不单纯。” 　　安法率先开口，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位精灵金色的双瞳中隐隐预约亮起一个近乎于十字星形的光痕。 　　他看向伊恩与希欧离开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他对我们没有半点恶意，但是知晓我们是拜龙邪教时也没有任何惊慌——正常的骑士亦或是升华者不会有这样的态度，除非他早就知道我们大致是怎样的组织，并且下定决心要加入其中，不然的话肯定多少会有点排斥。” 　　“虽然那神秘黑影的确是一路追击他而来，但我却觉得，这或许也在伊恩的计算之内，他是借那黑影的手取信于我们……亦或是有一个和我们接触的借口，更是观察我们对他态度的一个机会。” 　　“他年龄虽小，但心思深沉，美丽无害的外表下，实际上却如冷钢锻造的刀剑那般，优美锋锐，危险无比。” 　　这是相当客观的评价，老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十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安法，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们的目的都不单纯，不是吗？” 　　老人抬起头，他与精灵学士对视，语气平静：“我是为了借助龙神信仰的名义，重整已经散漫，几近于分裂的山民才加入拜龙教。” 　　“希欧与他的母亲，拜森的山之王，是为了借助拜龙教千年来的知识与底蕴，让自己可以成就第五能级，成为这片大地上真正的诸王之一。” 　　“而你，烬灯家的小子……你说你想要探索那些失落的古老知识，所以才加入拜龙教……这当然是真的，但和伊恩一样，这就是全部吗？” 　　“……当然不。”安法张口欲言，数秒后，他苦笑着着摇头：“但我已经明白。” 　　精灵学士低声道：“我们的确需要一位帝国内前途无量的骑士，为我们提供种种需要的资讯与资源——正如同这位前途无量的骑士也需要我们的知识和资源。我们互相合作。” 　　“双赢。”漫崖长老强调道，他伸出手，令祭坛上的龙影发出轻吟，紧接着消散：“所以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这就足够了。” 　　他转过身，离开了这片祭祀台广场：“走吧，我等会估计还要和小格兰特联系，你也早点休息，未来一段时间内，南岭都不会太平。” 　　“您说的没错，但我觉得不仅仅是南岭。” 　　安法跟随在老者的身后，他用有些诙谐的语气自嘲道：“您以为我又为什么离开迦南摩尔？苍天王庭一退走，联邦议会内部就彻底乱套……” 　　“这个世界，又有哪里不乱呢？” 　　…… 　　伊恩追击神秘黑影，最后失踪在拜森山脉深处一事，很快就传回了哈里森港。 　　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担心伊恩的安全问题。 　　——我可不觉得伊恩/那小子会这么莽撞，他肯定有别的计划亦或是预备方案！ 　　虽然的确有一部分人忧虑伊恩遭遇了意外，但绝大部分人对伊恩的信任已经颇为盲目……尤其是那几位亲眼看见伊恩没用多少时间，就带着飞焰地特殊行动队人头回来的商队成员，更是坚信一切都在伊恩的计划之中。 　　——伊恩会被神秘袭击者暗算？反过来还差不多吧！ 　　而格兰特子爵，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随着‘真实’的消息不断回传，他也开始为自己的骑士安危感到忧虑了。 　　好就好在，他很快就通过某些渠道，知晓了伊恩如今正在阿伏德部……或者说拜龙教那里休养，非常安全的消息。 ###第421章 子爵：我的错？ 　　“该死！”在一阵寒暄后，格兰特子爵关闭了与漫崖长老的通讯，咬牙切齿道：“最近真就没有什么好事了吗？” 　　“帕特里克那蠢货和他侄子也就罢了，拉波尔为了他儿子发疯也还能理解（莱安男爵），怎么就连我的骑士都这么倒霉？” 　　“是我的原因？还是南岭这地方的确运势不好？” 　　知道伊恩安全这件事，并不能遏制他的愤怒，因为伊恩的确受了伤，而漫崖长老明里暗里的暗示，都在说明那个袭击者的背景非同凡响，实力也不可小觑，甚至很可能是某位有相当显赫身份的第二能级贵族隐藏身份出手。 　　而整个南岭的第二能级，他艾尔斯·格兰特全都认得！ 　　不给他面子是吧？在为伊恩忧虑之余，这也是格兰特子爵最生气的地方。 　　是。是的。 　　在哈里森港，有一个传闻。 　　那就是格兰特子爵是南岭贵族交际花，没有他不认得的贵族。 　　——在这里必须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格兰特子爵的确认识南岭所有有名有姓的贵族。当然，骑士认不太全，但一些比较强的，有进阶第二能级潜力的，他肯定非常熟悉。 　　至于原因，当然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交际花……仅仅是因为他是南岭少有的对外贸易港口的主人。 　　瑙曼城本质上是一个军港城市，主要驻扎部队为第十九军团的南海舰队——众所周知，军港和商港是不同的，虽然也有兼顾两者的大港口，但瑙曼城并不是。 　　瑙曼城的大部分海上贸易，都是通过其南方的小港‘檀木港’进行中转，而瑙曼城与檀木港之间漫长的海岸线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型渔村，聚集地与商贩中心，是一个已经非常成熟的贸易中枢。 　　但这些港口和商贸中心，就是因为太过成熟，所以便没有哈里森港那样有优势。 　　它们很难走私。 　　南岭行省本就没有完全开发，哈里森港更是天高皇帝远，根本没人管，很多帝国严谨出口亦或是进口的一些货物，都可以在哈里森港转运贸易。 　　正如同莱安男爵过去每一次私藏霞辉草，其实都是通过哈里森港走私到外境那样，南岭的贵族又有几个能抵御这种暴利和没有监管的感觉呢？ 　　在哈里森港战胜土著后的六年中，格兰特子爵大大扩展了自己的交际圈，也建设起了一个以哈里森港为中心的隐秘走私中枢，基本所有贵族和有实力的大商会都掺和了一手。 　　再加上南岭正经能叫出名字的贵族本来也就没多少，所以格兰特子爵和所有人都很熟这件事并不怎么奇怪。 　　作为山民诸部中，昔日龙神祭祀的阿伏德部长老，漫崖长老也与格兰特子爵相熟，双方有相当长期的魔兽素材和矿石贸易合同。 　　所以当子爵知晓伊恩在山民那里时，他是相当放心的。 　　拜龙教？ 　　拜托，先不说拜龙教的危险性在没有古龙遗骸这种东西的时候低的可怜，就算是真的有，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爱在拜森山脉里面炸，就在里面炸，南岭又不是东部的奎多平原，地震一下就会死几万个人，在南岭这种魔兽比人多的地方，塌掉几座山也砸不到人头上。 　　“是谁袭击伊恩？” 　　愤怒消退后，格兰特子爵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拉波尔死的蹊跷，白雾说可能是和灵知院的科长搏斗中同归于尽了，但我又不是做梦，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背后肯定还有一批人，灭口了灵知院和拉波尔，甚至也想要灭口伊恩……会是谁？这么凶残，飞焰地估计都不敢这么狂。” 　　转过头，看向北方，子爵凝视着瑙曼城的方向，陷入沉思：“要不要让伊恩回来……” 　　他摇头：“算了，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普德吧，免得他心烦。” 　　而在格兰特子爵心中，此刻肯定因为伊恩的遭遇而心烦意乱的普德长老，现在正在陪埃兰一齐看蚂蚁。 　　担心？ 　　一个先知，有什么可担心的。 　　“哥哥，现在，很开心。” 　　埃兰一边注视着蚂蚁搬运着地上的落叶，一边乐呵呵地对身旁的老者道：“就像是，计划完成，那样开心。” 　　“……哼……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被人偷袭。” 　　普德长老知晓伊恩是先知。如果说其他人知晓伊恩被偷袭这件事后，多多少少还会有点忧虑伊恩会不会因为太过骄傲而忽视了敌人的强大。 　　那他老人家就是百分之百明白，伊恩绝对有处理这件事的余裕，才会去插手此事。 　　问题在于，伊恩究竟打算要干什么？ 　　瑙曼城和拜龙教的事情，普德长老也有所耳闻，他可不太相信伊恩不打算掺和一脚……这小子，绝对是打算弄点什么大新闻，所以才刻意伪装成自己被袭击的！ 　　“要让青潮过去帮伊恩一手吗？” 　　揉了揉埃兰的小脑袋，普德长老沉思了一会，缓缓摇头：“不，一个第一能级巅峰，也没办法帮助伊恩太多……但倘若留在哈里森港，却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更何况，如今正是关键时候……” 　　“大萨满已死，红杉诸部溃散，艾尔斯正在和巴顿侯爵为了大迷宫的事情勾心斗角，正是尝试获取预见双叶的好时候。” 　　不仅仅是哈里森港。 　　伊恩受袭第二天，中午，瑙曼城内。 　　南岭总督府邸，一位身着甲胄，腰佩长剑，下颏处有着深褐色卷须的男人正在阳台处，仰头注视着头顶的烈日，目不转睛。 　　在烈日照耀下，大海中无形的水汽于远方上扬，最终将会化作朝着南岭而来的狂风骤雨。 　　此刻的城市虽然晴朗，但在他眼中，已经能看见两小时后大雨倾盆，雷霆从乌云中炸裂劈落的景象。 　　男人看上去像是中年人，形姿却已呈老态，昔日刚毅的面容如今看上去甚至有些慈祥，去掉那一身装备，再把头发染白，简直就像是城市偏僻角落中会带着面包渣喂鸽子的老人家。 　　巴敦·亨利尔，南岭行省总督，边境侯爵，前御前骑士，巡监骑士团军情总队长，帝国中将。这一连串的头衔并不能带给他安全感，只有身上的铠甲，腰间的配剑，以及自己体内的力量，才能让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能够安心坐下来喝茶。 　　只是现在，瑙曼城中的局势，即便是他坐在以太武装里面，恐怕也吃不下半块饼干了。 　　“将军，我们没有追查到袭击向导骑士的势力，线索太少，抓不到痕迹。” 　　金属踩踏石砖地板的声音响起，磁光骑士克里斯带着报告走来，他先向老者行军礼，然后再进行汇报：“目前收集到的线索，表明这个神秘势力和灵知院有所关联。” 　　“他们是为了灵知院与莱安男爵一事而来，想要对似乎掌握了什么情报的向导骑士施行灭口。” 　　“现在，团内怀疑……对方可能是某个帝都大人物的……私人组织。” 　　磁光骑士的汇报中规中矩，对于不知道一切背后暗流的人来说，这个结果已经算是相当清晰。 　　至于对方来自帝都这点，反而不算什么大新闻。 　　毕竟，在如今这个年头，除却帝都那群达官贵人和大贵族，以及按打计算的重要部门外，又有哪位地方贵族，能把手伸到自己领地之外的边境行省呢？ 　　索林公爵或许算一个，但他现在被飞焰地整的焦头烂额，显然也是顾不上了。 　　“嗯。”对于这个结果，巴顿侯爵轻嗯了一声，他还在凝视天空，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骑士的汇报。 　　但磁光骑士仍然恭敬有序地讲述最近的情报：“向导骑士万幸逃脱成功，并未身亡，但却又被拜龙教劫持。如今拜龙教要求我们释放前些天抓捕到的迦南摩尔拜龙教成员作为交换。” 　　“将军，您看……” ###第422章 龙神的祭祀书 　　“我们不妥协。帝国不会释放犯人。” 　　巴敦侯爵将目光移下，他的双瞳是明艳无比的翠绿色，而边缘处的金色条纹不断收缩旋转，仿佛汲取了天上太阳的光辉：“但向导骑士是我们帝国的年轻俊杰，他的性命比一百个拜龙教的小喽喽更加重要。” 　　他的语气淡薄，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是职责所需，不得不开口：“所以就按过去那样办，把人撤走，给他们越狱工具。” 　　“能逃掉是他们的本事，逃不掉，就交给橡木大师他们，不要留在自己手上，烫手又无聊。” 　　“是。” 　　磁光骑士恭敬地低头：“属下告退。” 　　“等等。” 　　但是巴顿侯爵叫停了自己麾下骑士团的团长，他微微侧头，示意磁光骑士靠近。 　　骑士身躯微颤，但还是走向侯爵大人，在巴敦侯爵的示意下与他一同并肩，看向天穹顶端的太阳。 　　一片云层飞过，遮住烈阳，阴影笼罩在两人脸上，老将军淡淡道：“克里斯，你跟了我多少年？” 　　“二十五年，将军。” 　　磁光骑士低头：“从未忘记。” 　　“不错，你已经跟了我二十五年了……从学徒到现在，我对你再放心不过。” 　　侯爵深深地看了这位骑士一眼，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总督府有探子。有几个我知道，是陛下放在我身边的人，待会我将名单给你，不要管他们，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也别让他们太舒心，给他们整点事干，别到时候陛下又骂我只会养鸟，居然连探子都发现不了。” 　　“另一个是飞焰地的，我留下来解闷，必要的时候也相当好用，可以用来背锅，你不要动他，偶尔告诉他点假消息就行。” 　　“但是还有两个卧底，就是他们，向迦南摩尔和未知势力泄露了一些关键情报。我搞不清楚他们背后是谁。找出他们。”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克里斯，不要让我失望。” 　　而磁光骑士将头低的更深：“是，将军。” 　　一系列的余波正在震荡。 　　伊恩的行动，已经对瑙曼城的局势造成一定的影响，这在他的预料之内，但具体事态会如何发展……即便他是先知，也不能预言这影响的具体过程。 　　而对伊恩自己来说，加入拜龙教的好处，绝对不仅仅只是得到一份‘隐匿秘法’这么简单。 　　它更是一个全新的知识与资源的渠道……就更不用说人脉了。 　　中午时分又过去一会。 　　长老的住所中，穿着炼金师长袍的伊恩旁听了漫崖长老与格兰特子爵的交谈后，心中除却‘这群升华者和贵族居然联系的这么紧密？’，也没有别的想法。 　　但仔细想想也是，升华者又有多少人呢？ 　　他们之间不熟悉才怪，尤其是漫崖长老表面上只是第一能级，但实际上却是拜龙教第二能级的地方负责人，以他们的身份，想不互相认得都难。 　　“你的伤势已经痊愈的差不多，原本就只是源质震荡内脏，休息一晚，应该没有大碍。” 　　通话结束后，又为伊恩检查了一下身体，山民老人微微点头，示意少年走动几步。 　　漫崖长老确定伊恩如今的身体状况非常不错，满意地说道：“你的龙血效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可惜持有的是‘妖精血脉’，假如是和龙脉有关的血脉亦或是真形，你未来的路会容易走很多。” 　　“确实。” 　　而伊恩有自己的考量：“但我很满意妖精的血脉，它对炼金术相当有帮助，再加上我是灵能者，和妖精这种灵能血脉配合，最终的成就未必会比龙血差。” 　　当然，这话也就是对漫崖长老说。 　　要知道，不动坚城一系正是和龙脉有关的真形。 　　伊恩还记得，自家老师的眼睛就是银冰龙，肌肉是亚巴顿龙蚁，皮肤外甲和骨架都是辉石甲龙——整个不动坚城高阶的魔药素材全都是龙，造价之高，可能比纯种真龙都要贵。 　　如此一来，他的灵能搭配妖精血脉，而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辅助不动坚城，完全可以齐头发育，互不耽搁。 　　“的确。” 　　漫崖长老也赞同道，他显然也想过这方面：“不过妖精本来也就比较百搭，只要你进阶第三能级，有了‘妖精的辉魂光’后，肉体就不是很重要了。” 　　“那时，你大可以用龙血对自己的肉体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改造……尝试凝聚出有关于古龙的心光体，与你的龙血本质共鸣。” 　　“这样的话，也不用浪费你的灵能潜力。” 　　这的确是一个好建议，是拜龙教多年来，有关于龙血持有者和他们各不相同的血脉真形间，互相搭配得来的经验教训。 　　前人的馈赠，伊恩欣然接受。 　　接下来，他便准备出发，回到双树镇，向银坊先生等人报平安。 　　不过在离开前，他打算与拜龙教，亦或是说，与阿伏德部进行一次交易。 　　“你想要有关于第一能级，土系魔兽的消化器官素材？有龙血谱系最好吗。” 　　听到这个需求后，漫崖长老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只是有点好奇伊恩特定得如此详细究竟想要干什么。 　　但他很快就自己找到了原因：“也是，你的龙血兼顾水土双系，虽然你的妖精血脉是水系，但以龙血的承载力，用相关的炼金药剂刺激，还是能比一般人多强化不少的。” 　　“部中的确有，还有不少种类可以供你挑选。”老人抚摸着自己的骨杖顶端，漫崖长老心中有了一个想法：“而这次我也不收你的塔勒，也不需要你的炼金药剂——伊恩，有一个忙，或许只有你才能帮。” 　　“请吩咐吧。” 　　对此，伊恩心中其实是有些微妙的——这是他第几次想要付钱结果花不出去了？ 　　莱安男爵，银坊先生还有这位漫崖长老……假如知道自己出门后这么吃香，到哪儿都能混饭，他就不带钱了。 　　……仔细想想，似乎真的不需要？假如他愿意把头盔摘下来的话…… 　　倒也没必要。他完全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在伊恩发散思维时，漫崖长老与自己的屋内徘徊几步，然后才下定决心。 　　他轻声道：“此事无关拜龙教，是我个人的委托。” 　　——我需要你帮忙杀一个人。 　　伊恩听到这里的语气，脑中就自然而然地闪过这么一句话……毕竟这语气，这氛围，不来个古老血仇实在是有点对不起了。 　　但结果却相当意外。 　　“我需要你帮我找一本书。” 　　漫崖长老叹了口气，他转过头，凝视着自己身后的诸多雕像与图腾，面带愧疚道：“伊恩，我希望你能去帝都，帮我找一本书。” 　　“一本两百年前，我等山民战败后，被帝国夺走的……” 　　“龙神的祭祀书。” ###第423章 魔兽素材 　　时间接近六月，气温一日日地上涨。 　　即便靛山靠海，再热也不可能超过四十度，但过于炽烈的阳光直照还是令林间升腾起大片大片的蒸发水雾。 　　过去的落叶腐烂发酵而成的雾气与天上的热量混合，令林间的温度也丝毫不逊色于有阳之地，甚至更类似于蒸桑拿。 　　而对于生活在南岭群山之上的阿伏德部来说，他们自有一套规避炎热的方法。那遍布整座大山的各类岩洞与山中腔室正是山民部落的主体，也是炎夏之时避暑的居所，而外部的诸多建筑，不过是原本抵御魔兽冲击而建造的堡垒改装。 　　山民的生活相较于数百年前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越来越多的人口，在山脚周边开垦的田地，茂密的果林，以及逐渐发展的畜牧业，都在昭告古老的文化正在逐渐顺从时代的改变。 　　但这仅仅只是少数部落罢了——绝大部分山民还在遵循以狩猎与渔获作为主要食物来源的生活。 　　一位山民猎人昨日才归家，如今正端着一根烟斗，靠在自家墙上吞云吐雾。他颇有闲情逸致，可以将烟圈吐成圆环和正方形，甚至像是类似波浪一般的条纹状，这也是他少有的乐趣所在。 　　但是突然，一阵风起，从半山腰处卷来，将所有烟圈都吹散，甚至就连远方树林中栖息的飞鸟也都因这风惊慌地起飞，鸣叫着朝着远方逃去。 　　猎人打了个哆嗦，立刻收起烟斗，躲回家中。 　　然后，他目带好奇地，看向半山腰处的长老住所。 　　“长老，冷静呀。” 　　阿伏德部长老居所中，伊恩抚平自己身上被吹皱的炼金师长袍，有些无奈地说道：“龙神的祭祀书？没问题，我本来就是要去帝都的，如果可以，肯定会尝试帮忙找找的。” 　　“对不起，刚才有些激动了。” 　　而漫崖长老坐回自己的座椅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位山民老人，刚才在说出龙神的祭祀书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源质波动，产生了一场大风……这证明漫崖长老的真实实力应该是第二能级高阶，是有关于风属的血脉真形。 　　伊恩的妖精血脉虽然也同为第二能级，但第二能级的三个阶段，他也就抵达了第二阶段，也即是‘源质灵魂化’。简单来说就是第二能级中阶，朝着高阶‘身魂合一’迈步。 　　而漫崖长老，大概率已经完成了‘身魂合一’，准备朝着第三能级‘心光’准备。 　　也只有这个等级的升华者，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而诱发周边自然现象的变化。 　　“那本祭祀书，名为‘银耀之书’，曾经是阿伏德部供奉的圣物，记载有诸多有关于龙神的密辛……两百年前，我等山民与帝国和谈，实际上却等于战败，我们可以保留现有的领地为自治区，但作为代价，有许多珍宝被帝国取走。” 　　漫崖长老抬起头，目光注视着厅内昏黄色的灯光，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萧索：“那正是我先祖的错误——失去银耀之书后，山民中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三能级的升华者，各种强大的仪祭更是失落。” 　　“当然，两百年后，我也彻底放弃反抗。也没有必要反抗，成为帝国的一部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力量，我们还是需要力量，才能保有尊严，才能更进一步。” 　　伊恩微微点头，他完全能理解漫崖长老的激动。 　　山民在南岭的地位颇高，主要就是因为当年他们真的击败了好几次帝国的军团，但是在和谈后，他们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抵御帝国军团升华者的强者。 　　这是一种限制与忌惮，就如同格兰特子爵在击败了红杉土著后，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将对方的沼地鳄龙相关传承一个不留地毁灭。 　　这不是浪不浪费的问题，不彻底断绝这份强者，日后浪费的资源，可能造成的死亡与破坏，远大于此刻的‘杀鸡取卵’。 　　也只有这样，山民才能彻底融入帝国之中，就如同现在这样，基本上已经成为南岭的一部分，瑙曼城中身居高位的山民也为数不少。 　　漫崖长老如今正处于第二能级朝着第三能级进阶的阶段，如果成功，他就是山民当之无愧的最高领袖。 　　他之所以加入拜龙教，恐怕也是为了寻找进阶的方法，而如今看见伊恩，一个年轻有为的帝国骑士，自然是感觉又看见另一种希望。 　　“但是有没有更加详细的情报？” 　　伊恩冷静地示意老者再多说一点：“譬如说保存在哪里？什么样子？我大概需要做什么才能找到它？” 　　“嗯。” 　　漫崖长老捋了捋胡子，他冷静下来后，便对伊恩细细讲述：“这么多年，我也获取了不少情报。” 　　“传闻，银耀之书位于帝国皇家图书馆的‘珍贵孤本收藏室’，亦或是凤凰伯爵的私人藏书室，当然，也可能是当年安帝斯将军的战利品收集室，大概率就是这三个。” 　　“无论是图书馆，还是那位伯爵的私人藏书室，看守都不严，而安迪斯将军是两百年前的古人，他的私人物品如今大概率都在某个博物馆，守备也就那样。” 　　“但是无论是图书馆，还是凤凰伯爵的收藏室，需要至少皇家教授的权限才能进入，亦或是被邀请……我们山民的文化水准……呃……” 　　漫崖长老卡顿了一下，而伊恩高情商地接过话：“没问题，我认识一位炼金大师，倘若仅仅是确认在哪里的话，并不是一件大事。” 　　“大概就是如此。”老人摸了摸骨杖，他继续道：“我的人一直都在帝都，想要用赝品取代真品……但迄今为止，就连确定银耀之书在何处都办不到。” 　　“我想到你是一位炼金术师，还能得到歌塞大师的看好，或许在这方面有办法，所以只能拜托你。” 　　话至此处，老人肃然地对伊恩点头：“你要的魔兽材料，就先当做定金。如果成功，我不惜重酬，必有厚礼相赠。” 　　“没问题的。” 　　伊恩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件事对他而言不算是大事，反正先答应下来，具体怎么办不急于一时。 　　总之，先去帝都再说，这本来就是他这次游历的目的地，别的不说，和依森嘉德汇合也得在帝都呢。 　　实在不行，用银色芯片拷贝一下银耀之书，再把拓本给长老也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以银色芯片的能力，一瞬间扫描一本书根本不是难事。 　　漫崖长老显然也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他只是让伊恩去帝都打听打听书究竟在哪里，并不是拜托伊恩去偷去抢——真的是这样的任务，那定金起码是第二能级的魔兽材料，还得是复数。 　　毕竟以伊恩和埃伦家族的关系，以及歌塞大师的看好，至少有机会接触到银耀之书。 　　正如伊恩所言，一位好学好奇，且背后有着一位皇家炼金大师的天才炼金术师，想要办到这点并不难。 　　“别莽撞。” 　　他甚至提醒伊恩：“你比银耀之书更加重要，毕竟没有银耀之书，我也有其他的计划……” 　　“但你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害的自己被怀疑。我的委托只是让你帮忙‘看看’银耀之书是不是还在那里。” 　　“假如在，你就通知我在帝都的协助者，他们自己会想办法。” 　　“至于现在……” 　　老人缓缓起身，他示意伊恩跟上：“我带你去看看你需要的那些魔兽素材。” ###第424章 溶铁胃囊 　　伊恩所需的魔兽素材，关键词是‘土属性’与‘消化系统’。 　　这其实是非常常见的一个搭配。 　　就譬如说普德长老的血脉传承‘伏岩熊蜥’，就是一个土属性的魔兽，而它的特征就在于消化能力极其强大，甚至可以通过吞噬金属矿脉来强化自己的甲壳，甚至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化作钢岩材质，平时匍匐在地上时，就像是一块大钢岩那般。 　　其他的土系魔兽，譬如说噬礁海獭也会啃噬筑堡珊瑚，铁甲鲨虽然生活在水中，也能操控水流，但对自体强化这部分，的确是土属性的源质在起作用。 　　他们都有一个强劲的消化系统，才能保证自己的身躯坚固。 　　“这里有石翼雁的‘砂轮胃’，镰臂巨熊的‘强酸腺’，以及针火蚁的‘溃酸袋’……” 　　漫崖长老带着伊恩前往位于山腹中，他们走过一条长长的岩质甬道，拐过许多弯道后，突然在山中深处豁然开朗，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储藏室。 　　这储藏室由锖钢石制作的拱梁以及金属质的撑架维持，呈现半圆形，温度异常冰冷，其中储存的大多都是类似肉干和干粮之类的粮食，里面还有不少类似茶叶和草药样的植物素材。 　　这显然是阿伏德部的重要储存中心，而在这处半圆形的储藏室边缘，有着一个密封的柜子，而漫崖长老就是从中点数一个个被储存在相关甁罐以及石盒中的魔兽素材。 　　“哦，这里还有玄海翁，也就是磁翼信天翁的‘蚀金腺’……不过和巨熊的强酸腺不一样，巨熊的是强酸唾液，而玄海翁的是肝。” 　　肝脏也是消化腺，这点伊恩是知道的，人体中的胆汁就是由肝脏分泌，储存在胆囊。 　　而他的肝脏已经被沙铠岩核强化，占据了这部分器官的强化位，除非他在第二能级选择对沙铠岩核进行进阶强化，不然的话，是没办法在第一能级继续强化它的。 　　“你想要制作怎样的炼金药剂？假如只是为了强化你的身体，适配你的龙化手臂的话，那么我挺推荐石翼雁的‘砂轮胃’，它能让你的肠胃更加强健，能吸收特定的金属粉末和岩石粉末，强化你的骨骼与皮肤结构。当然，想要明显起效，需要长时间进食特定材料，但你是炼金术师，应该没问题。” 　　漫崖长老推荐的相当靠谱，假如伊恩真的仅仅只是想要适配自己的以太结晶臂的话，那么这还真是一个好选择。 　　但伊恩需要的，是搭配沙铠学徒和古龙心核，加强自己摄取能量来源的‘分解器官’。换而言之，他需要类似鳄龙胸腺那样的魔兽素材，强化自己体内的分解酶。 　　伊恩将自己的需求详细告知给山民老人，对方眉头微皱：“那样的话，‘蚀金腺’也勉强符合……但最适合你要求的，应该是这个。” 　　“什么？” 　　伊恩好奇地追问。 　　漫崖长老打开柜子，从上层取出一个甁罐：“这个。” 　　“钢纹海星的‘溶铁胃囊’。” 　　展现在伊恩眼前的，是一个奇特的，球形的黑色球体，但仔细看，可以看见这个球体有着明显的条纹起伏，纹路处有金属质感。 　　“这是钢纹海星的的幽门胃，负责进行消化分解的那部分，它比较少见，因为海星的魔兽器官一般是喷门胃，为了捕获猎物而变得非常强壮，而幽门胃特化的海星不缺乏食物，潜力也更高一点。” 　　山民老者看着这个胃囊，神情有些感慨：“说来也巧，这是我们曾经和红杉土著贸易得到的魔兽素材之一，本以为族中有人用得上。” 　　“结果这么多年来，绝大部分勇士都不愿意选择这种对提升实力没有帮助，只是强化基础素质的器官。” 　　也就是魔兽素材因为源质的原因非常耐储存，只要不放在变幻频繁的灵能场域内就可以长久保质，不然的话早就腐烂变质了。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放了最起码七八年的素材，一般的炼金术师都不会选择用这种素材作药剂材料。 　　“好。” 　　但伊恩却毫不犹豫：“就这个了！” 　　毕竟，他不是一般的炼金术师——他是有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的炼金术师！ 　　——源质结构保存完好，材料品质优良偏上，素材效果完全对标，为什么不能用？ 　　真正的炼金术师可不挑。 　　“给你了。” 　　漫崖长老也颇为满意，甚至有些庆幸——放置多年的存货总算有人要了，如果不是因为这玩意是魔兽素材，贵的离谱，他早就把这玩意扔出仓库。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有些犹豫的原因，毕竟用这玩意作为定金，老人还是不太想降低伊恩的印象的。 　　但既然伊恩自己不在意，那就没所谓了。 　　“钢纹海星是一种以铁壳巨螺以及筑堡珊瑚为食的捕食性动物，兼具水土双属，一般人可能有点不太适应，但你的话或许正好。” 　　老人摸了摸胡子，他为伊恩解释这个魔兽素材的效果：“正如其名，钢纹海星也能消化金属，除此之外，也能轻松消化许多怪物坚韧的血肉与骨骼。” 　　“除此之外，它还能将消化的血肉，脂肪与蛋白质，转换为一种近乎固体的坚韧胶质，储存在外壳纤维周边，抵御冲击，换而言之，是一层抗冲击保护层。” 　　伊恩凭借银色芯片，自然知道的比漫崖长老介绍的要详细，所以他才非常满意。 　　确定好之后，他便带着材料，同漫崖长老离开山腹。 　　他准备离开阿伏德部，回到双树镇。 　　“非常感谢诸位的照顾。” 　　站在山脚的围栏出入口处，伊恩背着行囊。 　　他的身前是绵延的群山，起伏的丘陵，以及阿伏德部层层叠叠的耕田。而背后，则是南岭茂密的丛林，环绕定居地的河流，以及被林荫笼罩的小道，通向幽邃的远方。 　　漫崖长老，安法与希欧都在此地注视着他，与他告别。 　　随后，少年便转身，穿着炼金术师长袍的伊恩衣衫飘荡，步履轻松，很快就消失在了蓊蓊郁郁的密林林荫内。 　　三人注视着伊恩的背影，直至其消失。 　　“诶。” 　　而就在安法与漫崖长老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希欧突然轻咦一声，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故而有些疑惑道：“怪了——伊恩为什么敢一个人离开啊？” 　　他转过头，看向同样停下脚步的安法与长老，不解道：“他不是刚刚被神秘黑影袭击吗？现在一个人出去相当危险啊，假如那神秘黑影就在外面等他的话……” 　　“说不定又会受伤的！”他认真道。 　　听到这句话，精灵学士与漫崖长老对视一眼，感到好笑之余，又觉得山之王的家教的确好。 　　希欧的疑惑显然非常正常，但却没有得到回答，这位龙裔山民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然后就准备动身：“不行，我得去帮忙送他一程！” 　　“算了算了，希欧算了，别麻烦人家。” 　　安法走上前，把打算去拿装备出门的希欧劝了回来：“就以你现在的身体过去，指不定还是拖累——别忘记你的人躯也就是第一能级。” 　　“向导骑士想走，还是能走得掉的，毕竟这次他没铠甲不是吗？再说，漫崖长老没有察觉到不对，这代表向导骑士肯定很安全。”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希欧嘟囔道：“就让我顺便散个步也好啊……” 　　“以后有的是你散步的机会……乖啦，之后等迦南摩尔分部的那些人回来后，我们还得去瑙曼城看看情况，那时候有的是你散步的机会。” 　　虽然表面上心累，但说实话，精灵学士还是有些欣慰的。 　　的确，希欧的反应是有点慢。 　　但最少，在最后，他还是发现了一点端倪。 　　“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被人骗的自己都给卖出去了。” 　　如此想到，他与漫崖长老一同把希欧按回了部中。 　　而伊恩自然是一路前行，看准方向后，朝着双树镇飞驰而去。 　　又是一日下午。 　　少年再一次来到双树镇。 ###第425章 先知的弱点 　　黄昏已至，暮霭沉沉，太阳逐渐消失在拜森群山间，而紫蓝交映的天空也缓缓转为蓝灰。 　　月光逐渐笼罩双树镇。 　　因为‘拜龙教’的突袭，双树镇的守备变得森严起来，再加上今天中午瑙曼城的监狱也发生了一场大规模逃狱事件，就连巡视的卫兵都显得比平时更加警戒三分。 　　只是这一切为了提高警惕而动用的手段，对于一位想要刻意隐藏自己行踪的升华者而言，用处并不大。 　　当银坊先生看见身披长袍的伊恩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商会中时，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情绪却并没有多么惊讶。 　　当然，老人表面上表现还是非常关切，甚至可以说是‘吓了一跳’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伪装已经足够，但对于伊恩而言，他完全能看出，银坊先生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他并无大碍。 　　甚至就连他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抵达都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果然，银坊先生背后的背景，就是拜龙教。 　　伊恩心中了然，难怪一个升华者都不是的商人能得到巴顿侯爵的赏识，还能成为大富豪，且不被其他贵族和升华者窥探财富…… 　　但与此同时，伊恩心中也提高了警惕。 　　日后他假如遇到银坊先生这种表面上没什么实力，实际上地位不低的人，那绝对不会小觑对方。 　　指不定，背后就有什么大势力潜伏着！ 　　“万幸，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的骑士，你但凡出了哪怕是一点差错，我这把老骨头又怎么有脸去见你的家人……” 　　长叹一口气，老先生紧紧握住少年的手。 　　这句话，银坊先生是百分之百的真情实意，他算是被伊恩的‘鲁莽决定’吓到了。 　　大半夜的被神秘升华者突袭，然后毫不犹豫地反过头去追疑似诈败的对方。 　　这件事单单说出来就已经太过离谱。 　　即便是有灵能，能看出对方实力比自己低，也不能这么干啊……保不准对方就能隐藏实力，亦或是有什么危险升华道具，甚至是更简单的，反手直接来一枪充能炼金枪呢？ 　　“我明白，对不起，先生，令您担心了。” 　　而伊恩给了银坊先生一个拥抱，他这句对不起也是真心实意。 　　这次因为预知视界的‘机缘’而决定的冒险，的确令他收获不少，不仅仅是认识了安法，希欧与漫崖长老等人，开拓了拜龙教的人脉线，更是得到沙铠学徒第四器官的材料。 　　这件事说难不难，主要难点就是，为了避免怀疑，伊恩在哈里森港没办法收购相关的材料，而自己去狩猎又很难遇到合适的。 　　有拜龙教的渠道，一个不问那么多的中间商，事情就方便许多。 　　伊恩甚至有种预感，自己马上就要开始准备的，沙铠学徒第二能级材料，基本都得靠拜龙教这个渠道来获得。 　　见过面，报过平安后，伊恩又去和格兰特子爵，普德长老和埃兰通话。 　　子爵严肃地批评了伊恩这次的无谋举动，并且提示伊恩，最近南岭有一股力量，似乎正在暗中运转，想要打破南岭的平衡。 　　他认为伊恩假如察觉到不对，不要怕丢人，就留在瑙曼城即可，他正好需要一个代言人在首府，倘若伊恩在的话，他就不用把亚姆骑士派出去了。 　　这也算是关心，毕竟格兰特子爵并不知道那么多事件背后的细节，对此，伊恩表示感谢，但还是坚持要前往帝都，因为歌塞大师的指导与铂因工坊的入职都需要在那里才能完成。 　　就更不用说巡监骑士的考核了，倘若巴敦侯爵同意伊恩成为巡监骑士学徒，考核也得去帝都才行。 　　既然如此，综合考量最后的收益，格兰特子爵决定不干涉伊恩的历练。归根结底，只要记住这次教训，他相信伊恩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最难糊弄的人糊弄过去了，普德长老和埃兰显然是根本就不担心伊恩——埃兰的灵能潜势表现在超感应力上，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能知晓伊恩和普德长老这两个他关心的人的状态。 　　“别太傲慢了。”这是普德长老留下的忠告：“你以为自己聪明，这是事实。” 　　“但世间何其大？就算没有比你更聪明的，如你一般的总是不少。不要太相信‘智慧’。” 　　长老暗示的‘智慧’，本意是‘先知’。而伊恩深以为是。 　　他这次在莱安领就遇到了‘须臾之颅’，虽然大概率是灵知院在做先知实验，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先知物品在世间流传，但这也证明，泰拉世界的大势力，多少都有一些反预言亦或是预言能力。 　　甚至可以说，在一个有着明确先知传承的超凡世界中，一个大势力如果没有预言和反预言的能力…… 　　它得多强，才能不被灭掉啊？ 　　不过，确定了这点后，伊恩反而放松许多。 　　因为他实际上，是按照自己出生地，也就是‘地球联邦’的智能监控与预测系统，作为‘大势力的先知’的替代模拟对象的。 　　而现在看来，真的看见另一个先知的传承后，伊恩反而明白，任何先知的能力都有局限，而且这个局限极大，可以说只是专精一个方面，远远比不上一个笼罩全世界的智能网络。 　　最多，就是在预知未来方面有所优势。 　　相较于其他先知灵能，预知视界的优势，在于可以随时地查看趋势。 　　预知视界没有任何条件，并且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对方的先知存在——只要伊恩看不见趋势的变化，看不见对方的雾气，他就可以确定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作为不能被预言的先知，优势其实比他自己想象的都要大。 　　毕竟，伊恩的预言要求，仅仅是体力，只要需要就能开启，而其他的先知可就未必。 　　但普德长老说的也对。 　　伊恩很清楚，自己不能盲信自己的灵能，在重要的事情上，确实应该多加戒备。 　　“哥哥你看，花开了！” 　　至于埃兰，虽然有些想伊恩，但其实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学习和生活……这些年来，伊恩陪他最多的时间，其实也就是少年在一边工作，而小男孩自己在一边玩耍亦或是学习。 　　更不用说，觉醒灵能潜势后，埃兰并不觉得哥哥离自己多远——只要他想，伊恩的情况他就能知晓大概。最起码，能感受一下情绪共鸣。 　　在怀光教会的冥想训练后，还有青潮陪他到处钓鱼抓贝壳，以及和财政官拉马尔一起讨论花草，日子过得也挺开心。 　　这就够了。 　　此刻，小男孩正隔着通讯设备，向伊恩形容自己手中的这一盆毛茸茸地，看上去像是蒲公英，但是更大一圈，也没那么容易掉毛的‘白绒花’。 　　他说这花的手感很好，摸起来像是伊恩上次带回来的林豹毛毯，每次撸一撸，感觉整个人就精神不少。 　　“真不错，但是小心过敏哦。” 　　埃兰的笑声听上去就相当阳光灿烂，也让伊恩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花了银坊先生一笔钱，和家人们聊了一会，伊恩便将其关闭。 　　他站在通讯设备前，沉默了一会，目光稍微有些茫然。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个世界，有了真正的家人和朋友，有了自己的家属与同伴，以及自己的‘势力’。 　　虽然还很小，还很不显眼，甚至只是一个雏形。 　　但有，就是有。 　　“我有了弱点啊。先知的弱点，归根结底都是身边的人。” 　　在心中自语，注视着眼前的通讯设备，伊恩轻笑一声：“有趣，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是该继续前进了。” 　　怀着这样的急迫感和满满的动力，伊恩借用了银坊先生的炼金实验室，开始准备配制沙铠学徒的相关半魔药。 　　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后，‘溶铁胃囊’相关的半魔药新鲜出炉。 ###第426章 极之域的猜想 　　半魔药这种水平的东西，对于半年前的伊恩来说，可能还需要费点心思。 　　但在有银色芯片总结关键技巧，以及这段时间，歌塞大师赠送了不少炼金教科书，而伊恩每天在驼兽背上走路的时候都在脑海中刷题，甚至是模拟实验这个前提条件下。 　　制作半魔药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大概和早餐吃了两个蛋差不多一个难度。 　　也就是‘蛋从哪里来’这点最难。 　　而这一次的蛋，几近于白送。 　　所以‘溶铁胃囊’的半魔药也基本等于白送。 　　溶铁胃囊半魔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黑色，深邃的黑暗中隐隐闪动着铅灰色的光流，组成一个个类似于‘回’形的铭文结构纹路。 　　比起魔药，更像是某种强大的毒素。 　　钢纹海星并不是一种强大的魔兽。与之相反，它的生态位也就比筑堡珊瑚稍微高一点，平日吃些非魔兽的虾虾蟹蟹，啃点金属粗矿，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但，一头弱小的魔兽，之所以能存在，就证明它肯定在某方面有特殊之处。 　　而钢纹海星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真的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消化。 　　而且非常不好吃。 　　“就连魔药看上去都非常不好吃。” 　　实验室中，伊恩眉头微皱，盯着自己眼前的魔药瓶：“这玩意……看上去有点像是乌贼墨汁混合了某种果粒橙，里面甚至还有结晶颗粒……天啊，如果不是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都告诉我这药剂成功了，我指定以为它变质了。” 　　和妖精系绚丽梦幻的魔药颜值不能比，土系魔药大多非常刚正朴实，甚至经常有固态药片药丸这种魔药载体出现。 　　溶铁胃囊的半魔药只是有半晶体，已经算是比较好对付的了。 　　放弃思考，伊恩服用半魔药。 　　口感相当差劲，甚至有些硌牙的冰冷液体灌入喉中，紧接着顺应着血液的流动，缓缓地消散，降解，散入全身，凝聚于胃与肌胃处。 　　在这瞬间，一层灰色的铭文回路在伊恩的皮肤表层闪烁，最终缓缓隐没在血肉中。 　　一种久违地刺痛感传来。 　　并非是银色芯片作为载体承载，而是真正的血肉之躯经受源质结构嵌合的改造。 　　即便是理论上并没有多少知觉的内脏蠕动，都令伊恩感觉到严重不适，一种几欲呕吐的神经反射冲击着他的大脑。 　　如果不是因为与不动坚城相关的所有事情，伊恩都需要严格保密，他恐怕直接就顺从这个冲动吐出来了——和自己的身体作对没好处，这显然是胃部改造进行的一次清空运动。 　　也幸亏伊恩早就预料到此事，所以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吃东西，忍耐住了这种冲动。 　　而在呕吐感稍稍减弱时，伊恩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肌胃处，储存的‘沼地鳄龙脑髓结晶’余留下的第二能级源质结构，也开始顺应肉体的改造，释放出些许源质。 　　鳄龙脑髓结晶，其中绝大部分源质以及其中蕴含的龙属要素，都被古龙心核汲取，令这个沉寂的升华器官逐渐开始活性化。 　　或许，也正是因为古龙心核的逐渐活性化，再加上以太结晶的存在，拜龙教的众人才能如此轻易地发现他的‘龙血’。 　　而在过去的四年中，伊恩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有古龙心核这件事，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时候心核还未复苏，仅仅只是一个储存室，无法改造伊恩的身体。 　　而现在，沼地鳄龙纯粹的源质结构开始发生反应，这被伊恩留着，准备作为日后第二能级魔药基础基质的部分也同样开始活性化。 　　它并没有被消化，而是凝结在‘溶铁胃囊’的胃壁内侧，开始缓缓地吸收伊恩体内的各种养分，然后将其转换为源质，加固肌胃的结构。 　　换而言之，它进一步地提升了半魔药的品质，产生了良性的结果。 　　一种有益于肌胃消化研磨坚固固体的细密晶体锯齿结构开始出现，这结构坚硬到能将岩石研磨成粉末，金属也讨不了好，而且会随着源质的流动而逐渐自我修复。 　　他恐怕是真的再也不用担心伤胃了。 　　“这就是脑髓结晶真正的功能？” 　　伊恩有些恍然。 　　看来，脑髓结晶除却辅助鳄龙形成各种泥浆护盾外，那些硬化的棘刺应该也是它转换源质，硬化身体结构造成的。 　　而现在，它位于伊恩的身体内侧，自然就是强化自己所在的器官了。 　　除却这意外之喜，魔药的改造非常顺利。 　　不适感彻底消退后，伊恩感觉到了一阵非常明显的‘饥饿’。 　　这饥饿甚至不仅仅源自于肠胃，而是源自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血肉都在发出对营养迫切的呼唤。 　　溶铁胃囊分泌的消化酶可以将食物转换为更加高能也更加坚韧的类脂肪物质，取代原本的脂肪和组织液，填充肉体。 　　之前结晶龙勘探船队中，捞取晶贝的队长之所以看上去非常削瘦，就是因为他的魔药传承中在这方面有缺憾，他转换的类脂肪物质太过浓缩高能，而他又没办法补充大量源质，所以看上去就像是饿鬼一般枯瘦。 　　伊恩是正常改造，他想要保持如今正常的体型，就必须摄入远比之前储备的脂肪更多的养分，以及更多的源质。 　　恰好，他的源质储备远比一般人多，加餐的机会也是如此。 　　“第四个升华器官，加载完毕。” 　　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睁眼，摸着自己的胸腹处，点了点头：“源质转换。内循环强化。骨骼强化。消化能力强化。这是沙铠学徒。” 　　“源质转换。源质增幅。机动力。爆发机动力。远程打击能力。肉体再生以及灵魂再生能力。这是妖精。” 　　“相较于妖精一系已经成型的战斗力，沙铠学徒整个第一能级，的确就只是学徒——我所有的沙铠学徒升华器官，本质上都是在打基础。” 　　“只有到了第二能级‘岩铸骑士’，才能发挥出不动坚城一系强大的正面作战能力。” 　　伊恩站立起身，他的脑海中回忆起老师为他留下的传承要点。 　　‘身体’‘技巧’‘源质’与‘灵魂’。 　　沙铠学徒对应的是身体方面的‘极之域’。岩铸骑士对应的是技巧方面的‘极之域’。 　　石之领主与崇山使徒，分别对应‘源质’与‘灵魂’。 　　这就是希利亚德对第六能级的构思——只要他完成第五能级，不动坚城对应的‘信念’极之域，那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进阶为第六能级。 　　伊恩也认为，这是一个极有可行性的进阶方法，虽然可能有些步骤多余且繁琐，但就绝对稳定。 　　但是，随着伊恩将妖精血脉也推动至极之域后，他却察觉，妖精血脉第一能级，对应的应该就是‘灵魂’。 　　或许，所有血脉真形的每一个能级，都对应一个‘极之域’的要素。 　　但是，不同的传承，不同能级对应的极之域都不同…… 　　换而言之，他或许并不用等到第五能级，就能凑齐五个极之域？ 　　而那样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 　　伊恩不知道。 　　“日后再研究吧。”微微摇头，伊恩收回思绪，将注意力再次专注于自己的身体。 　　如果说，对应‘身体’的沙铠学徒，本质上是在给升华者打基础，从各方面地适应不动坚城一系的特点的话。 　　那么对应‘技巧’的岩铸骑士，就是要将这些能力全部强化，并带来强大的破坏力。 ###第427章 炎狱冰狼 　　代表爆发力的‘血肉’，代表着防御力的‘外装甲’，以及最重要的攻坚能力‘强化加持’。 　　这就是第二能级真形，岩铸骑士的要点。 　　希利亚德老师留下的魔药素材名单中，建议的魔兽素材分别是‘飞焰巨蝗的变压肌’‘银戟隼的虹翎羽’以及‘炎狱冰狼的结晶核’。 　　听上去，似乎没一个和土系有关……但实际上，飞焰巨蝗是生活在大荒漠周边的一种巨型异虫，它并不会喷吐火焰，亦或是用翅膀摩擦制造火星——它们就是一种吃岩石和植物根系的异虫，只是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宛如被火焰烧灼，因此得名。 　　飞焰地这个地名其实也是因此而来，主要是因为那片大地的阳光太过灼热，宛如有天降的火焰烧灼——同理，闪焰代表的是火山，算是泰拉大陆上的固有起名文化。 　　这个素材相当好办，虽然变压肌肯定需要第二能级虫王的材料，但是因为蝗群的数量，所以是有稳定产出的，有钱就能买得到，不会被人抢。 　　银戟隼，就有点难获取，却也有解决的办法。 　　说来也巧，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家传真形‘银峰使者’在第二能级也需要这种魔兽那光滑又坚固，甚至可以折射太阳光辉的虹翎羽作为魔药素材。 　　可这种魔兽，只有银峰周边才有栖息地，捕获也相当困难，想要买到，需要北方商会相关的关系。 　　好就好在，伊恩的好友依森嘉德，他所在的埃伦家族，就是一位北方的侯爵家族。 　　所以，只需要拜托一下，无论是依森嘉德亦或是埃伦夫人，估计都不介意出手帮他一把。 　　真正比较难搞定的，其实还是炎狱冰狼的结晶核。 　　如名所见，炎狱冰狼生活在泰拉东方的九寒寂山之一的‘冰狱山脉’中。 　　此地位于苍天王庭以东，远剑港以西，和天坠废土相邻，算是泰拉大陆文明的边缘，但也不算是边荒地带。 　　整个九寒寂山区域，都是火山山脉与大雪山构成的矛盾结合体，除却冰寒无比的雪山周边外，整个山脉其实都被不断活动的熔岩喷发区覆盖，只有少部分稳定的区域是这冰狱与火狱中的绿洲。 　　其中有不少小城邦与部落存在，从火山运动中提炼出珍稀的升华矿物贩卖。 　　而冰狱山脉，其实根本就是一片巨大的火山灰覆盖区——它除却顶峰外，其他区域根本就不冷，反而炽热无比，能在这里生活的魔兽无一例外都非常危险，也非常强大。 　　炎狱冰狼就是其中之一，它具备极其强大的土系源质操控力，可以将火山灰凝固为一种极其坚固的磷灰石结晶，外貌类似冰，令它平日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披挂了一身凝冰铠甲，甚至可以在熔岩中行动游走。 　　这也是炎狱冰狼的名字由来。 　　但实际上，这都是它诸多源质能力之一——炎狱冰狼不仅仅可以用源质为自己制造铠甲，还能强化自己的外壳甲片，发射出去作为炮弹。 　　它甚至可以吸收部分火山灰，将其强化固化成类似炮弹般的形状，再将其发射出去。 　　被强化过的甲片硬度在短时间内可以超越金刚石，是天然的穿甲弹，非重型铠装根本挡得住。 　　而喷吐出的火山灰炮弹，更是近乎巨型开花榴弹，对群体目标杀伤力极其惊人。 　　当然，只是建议，同样类型的替代名单还有不少，不过根据希利亚德的研究，在他那个年代的泰拉大陆，这些魔兽素材效果就是最好的。 　　受莱安男爵岩木白鹿的震波大炮启发，伊恩现在觉得，炮弹也能算是一种骑士的冲锋了。 　　既然如此，炎狱冰狼那灵活至极的土系源质操控技巧，就正是他所需的。 　　“九寒寂山那边的商会数量很少，但帝都应该有，从那购买，花费的钱财肯定不少，但总是能想办法的。” 　　伊恩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去九寒寂山亲自去狩猎炎狱冰狼，实际上，一般的冒险队都不接这个任务。 　　因为目标不仅仅自己很强，栖息地也非常危险，很容易就造成非战斗性减员。 　　酬金不够的话，就非常不值得。 　　泰拉大陆的第一能级升华者不少，但是第二能级数量急速降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狩猎第一能级的魔兽，不算特别困难。 　　一支没有能级，但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小队亦或是猎户队花花心思，就可以搞定目标。 　　像是噬礁海獭，虽然很强，但只要准备好枪械亦或是长枪，总是能抓住机会杀几头落单的。 　　哪怕是海獭首领，只要筹划时间够长，也不是不能解决。 　　但第二能级的魔兽……除非是一支装备极其精良，还受过专业配合的第一能级小队，不然的话，肯定需要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才能带队击杀。 　　伊恩觉得，类似炎狱冰狼这种魔兽的素材，肯定是没有现成的，需要自己重金下单后，才会有相关的专业猎手去猎杀。 　　现点现杀了属于是。 　　“可惜，妖精血脉，我还能找点其他人商量商量，但岩铸骑士……真的只能我自己谋划。” 　　心中叹息，伊恩其实也不急，毕竟他的妖精血脉战斗力基本成形，对付一般的第二能级敌人也完全够用。 　　但他也很清楚，当自己成为双第二能级时，他将会迎来一个战斗力方面的质变。 　　“还有妖精血脉的‘灵魂极之域’” 　　伊恩认真感应着自己体内的源质流动循环。 　　由银色芯片承载的妖精血脉，它构筑的源质循环直接影响神经，四个主要循环通道，甚至隐隐约约构筑起了一个位于伊恩体内的小型灵能场域。 　　这个场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只是可以温养他的灵魂……但就是这个功能，也足够令他人艳羡。 　　别的不说，自从伊恩构筑起妖精血脉的第四个升华器官后，他就再也没有因为窥探到过高等级的存在而流鼻血，亦或是头晕脑胀——即便是看见希欧的母亲，那道飞跃瑙曼城的龙影也是如此。 　　灵魂变得强大，灵能自然也随之成长。预知视界的距离越来越大，从四年前认真观察，半径一百米不到；如今他随便抬眼看看，半径都能超过半公里。 　　倘若只是专注于扫描前方，那么两三公里外甚至都能勉强看见！ 　　除此之外，伊恩也感觉到，自己的感知愈发敏锐。 　　其他人是否撒谎，是否隐瞒，在他的灵能感应，甚至是单纯的本能感知下都清晰无比。 　　第一能级极之域的功效，就已经如此强大，第二能级显然还会更强。 　　至于沙铠学徒的极之域，目前才刚刚完成，伊恩暂时也感应不出来太多。 　　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自己的身体，血肉，骨髓乃至于细胞中，有一股奇妙的，更加本质的力量正在孕育，壮大。 　　相较于被银色芯片影响的妖精血脉，根植于他肉体中的沙铠学徒极之域，显然是与肉体相关的。 　　具体效果，究竟是强度，爆发力，耐力还是再生力，甚至……单纯的‘寿命’与‘生命力’。 　　无论是哪个，都非常强大，足以对得起伊恩这么长时间的辛劳。 　　“走吧。” 　　将自己身体的所有变化，都记载于银色芯片中，作为日后研究新路的研究资料，伊恩站立起身，开始收拾实验室中的瓶瓶罐罐与自己的珍藏版炼金设备。 　　现在，他非常饥饿——溶铁胃囊的进阶已经完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试它的功效。 　　也就是说，大吃一顿。 ###第428章 侯爵的邀请 　　银坊商会的顶楼露台，白发少年坐在一张靠椅上，斜躺着注视着天上无星的暗夜。 　　幻月的光辉明亮，令云边染上一层银蓝色的荧光，一道道条束形的月光垂落大地，扫至双树镇时，却被村镇中的灯光所盖过。 　　街道上到处都是灯光与行人，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挂着落庭花，一种家中庭院内常见的淡黄色小花，因为看上去很像是阳光的斑点落在庭院中而得名，在南岭寓意丰收与意外的财富。 　　所谓的宵禁并不能真的让双树镇这样的大型贸易中心停滞，各家店铺的老板都提早缴纳了罚金，而巡街的士兵也不想真的和自家亲戚朋友过不去，所以除却增派了人手巡逻外，也没有尝试去让任何一家店铺关停。 　　归根结底，瑙曼城周边的乱象基本都是假的——拜龙教根本没袭击城市，迦南摩尔那边的人也都在城内，双方的内鬼也都在沉寂期，唯一可能搞点事的灵知院死了一个科长，领导都没了，全都缩在自家实验室里不出门。 　　飞焰地？ 　　它飞焰地就是一个背锅的，哪来的真本事让南岭大乱啊，最多也就搞搞生物战，效果还不怎么样。 　　就这，还因为某位骑士的行动被拔除了几个据点，被帝国堵在群森和山脉里面围剿，估计大半都撤回西部行省了。 　　当然，他们或许在某个虫巢时间线中成功，只是在这个时间点，飞焰地已经退场。 　　伊恩就这样注视着城市中的灯光，一边在脑海中阅览银色芯片中的炼金书籍，一边分心吃肉。 　　吃很多的肉。 　　银坊商会的侍者源源不断地送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有外皮焦黄，油脂滋滋作响的烤肉，也有精心烹饪，肉质鲜嫩的蒸鱼。 　　就连伊恩在金叶镇吃到的酸甜口蜜醋排骨都有，骨肉几乎分离的排骨上挂着浓稠的汁水，整个露台上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这些伊恩都很喜欢，他选了一根禽腿咬下，焦脆表皮登时裂开，而汁水从中溢出，令人满足无比。 　　味道的确很不错。他想。 　　但真正重要的，还是在后续。 　　被咀嚼过后的食物进入腹中，登时就被蠕动的钢纹胃囊粉碎，而胃壁内侧，几近于金属质地的研磨纹下，纯黑色的腺体正在分泌一种特殊的分解酶，将所有食物都化作一种极容易被吸收的材质，再送入其他消化系统。 　　进食和消化。人体最重要的，获取能量和成长材料的活动。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表现在外在，就是一种莫名的热流在伊恩浑身上下流动。 　　他明显感应到，自己体内的肌肉结构正在进行微调，一些旧有的，作为储备能量和保温层的脂肪正在逐渐被身体吸收，然后替换。 　　钢纹海星之所以非常难吃，正是因为它的能量储存结构实在是太过坚韧，吃那玩意简直就像是吃镶了铁的橡胶，而一般人体也无法消化这种特殊化的脂肪，反而会像是乳糖不耐那样，甚至导致过敏。 　　而现在……因为转换过程并没有那么迅速，所以伊恩并不能确定这种改造能为自己带来多少防御力上的加成。 　　但最少，他很清楚。 　　自己变得不是很好吃了。 　　“不过原本就不是很好吃，也没差什么。” 　　吃了平日五倍的量，伊恩甚至感觉自己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以他为中心，一阵阵热气正在升腾，甚至在银坊商会的顶层制造出了一阵上升气流。 　　这是他肉体全力运转，消化食物并强化身体造成的异象。 　　而古龙核心，也得到了大量源质补充，几乎弥补了伊恩之前杀死莱恩男爵和灵知院科长的消耗。 　　溶铁胃囊的能力已经得到证实，这个消化器官，的确就是如今伊恩最需要的升华器官之一。 　　“伊恩。” 　　而就在伊恩结束实验，打算回房间休息时。 　　突然地，银坊先生一脸严肃地走来，轻声呼唤了一声：“有事情。” 　　“什么事，先生？” 　　少年止步，他有些好奇地看向对方。 　　他可从未见过银坊先生对自己如此严肃的模样——这位和善的老头一向都非常开朗，即便是心中很烦恼，也会掩盖表情，从未像是现在这样将忧虑摆在脸上。 　　“有人找你。应该是好事……但肯定不一般。” 　　老人并不知道伊恩的内心想法，他只是轻叹一口气，然后眉头紧皱道：“下面有侯爵的使者。” 　　“伊恩，巴顿侯爵想要见你一面。” 　　“有意思。” 　　伊恩挑起眉头，他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我这就下楼。” 　　巴敦侯爵的使者就在楼下等着，是一位穿着打扮和普通冒险者并无二致的年轻铁之民。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斗篷，背着一张狩猎长弓，箭袋被斗篷遮住，挂在皮甲之下，看上去颇为廉价。 　　除此之外，他腰带上还挂着不少零碎的小型装备和一把弯刀，弯刀的把手非常旧，但擦拭地很干净。 　　显然，如果不是这位冒险者出示了源自于巴敦侯爵的文件，银坊先生绝不会这么慎重地过来提示伊恩。 　　当一位贵族，派这样一位隐藏起来不知道多久的暗子，而并非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过来邀请一个人的时候。 　　那状况肯定比一般时候要危险许多。 　　“伊恩骑士，侯爵大人邀请你作为哈里森港的代表，于明日前往总督府，参加与迦南摩尔使者会晤的宴会。” 　　使者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取出一份请帖：“时间是明日正午之前，请务必准时到达。” 　　这位使者的语气毫无感情，公事公办，潜在的命令意味明显无比。 　　但伊恩却仿佛无法理解这种不近人情的危险预示，而是对着这位铁之民使者微笑，说出一个词：“七次。” 　　使者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他好似完全听不明白伊恩口中的七次究竟是什么意思，根本不为伊恩的话语所动。 　　但极之域带来的情绪感知，令少年可以确定，对方心中的确惊愕了一瞬。 　　所以，他笃定地继续道：“你刚才从街道拐角，远方的房顶以及人群中窥探了商会三次，确定了我的所在。” 　　“然后用你的飞鸟伙伴在天上确定了我的位置，紧接着又用你左手边的小型望远镜确定我的行动两次。” 　　“而在最后过来找我前，你还用某种升华者的能力再次确定了我的实力。” 　　“一共七次，没有任何人察觉，非常谨慎，也非常厉害。” 　　冒险者沉默了一会，然后露出微笑，收回了手中的请帖。 　　“伊恩骑士。”他对伊恩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某个物什，平静地说道：“你已经证明了自己，请忘记我之前说的话吧。” 　　他递给伊恩一个徽章：“将军邀请你，于明日傍晚与他共进晚餐。” 　　“将军说，你来的晚点也行，他不介意，但肉就会被吃光，只能陪他喝茶了。” ###第429章 橡木大师 　　使者离开后，几乎瞬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银坊先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但伊恩提醒道：“他还没走远——就在那家面摊的背后盯着咱们呢……哦，现在走了。” 　　少年看着银坊先生，察觉对方的表情从舒坦变成惊悚又再次舒坦，不禁感觉有些好玩：“先生，您为什么这么怕他？侯爵的确是身份颇高的大人物，他的使者值得尊重……但也没必要这么畏惧吧？” 　　“更何况我记得，你不是颇受巴敦侯爵看好吗？还是他亲自给你颁发的荣誉公民头衔。” 　　“唉，你根本不知道巴敦侯爵当年负责的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整治南岭贵族和那些刺头的。” 　　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银坊先生长叹一声：“我？荣誉公民？其他候选人都死啦……一个个被吊在广场旁边。嗨，我那时还年轻，的确听话又懂事，但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再怎么富贵，也只能害怕。” 　　“因为不是升华者，我只能畏惧。” 　　老人的话语带着遗憾，但却并没有真的对自己不是‘升华者’而有多少不甘。 　　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有些明白了。 　　银坊先生作为背后有拜龙教支持的南岭富豪，之所以没有费尽心思给自己弄一套合法的升华者传承，除却年纪太大，无法适应源质改造外，应该也是因为‘他不能’成为升华者。 　　因为成为升华者后……他就不够听话，不够‘懂事’了。 　　也就，没办法享受现在的富贵生活了。 　　“能害怕，总比不能好。” 　　所以少年轻轻摇头：“明天下午吗……话说回来，巴敦侯爵看来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将军啊。” 　　“那当然，他就没适应过贵族这个身份，当年陪着陛下征战守土的日子，才是他最辉煌最怀念的时候。” 　　老人仍在尝试在街道上寻找端倪，他是真的很害怕巴敦侯爵手下这群神出鬼没的探子，但最后仍然无果。 　　银坊先生颇有些无奈：“你真的能感应到？当年也有不少升华者自以为感知很高，不害怕帝国的密探，但他们要不就在自己的枕头下方发现了警告信，要不就是脑袋没了。” 　　“大概是因为妖精血脉比较敏锐吧。” 　　伊恩扫视眼前的街道，双目中的水色光晕闪动，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敏锐，有些我不太想看见的东西也能看见……天啊，这玩法可真变态。” 　　“等等。”银坊先生眉头紧皱，他察觉到关键：“你这么敏锐，为什么之前还追出去？” 　　“哈哈……”话到这里，伊恩只能装傻：“我就是感觉我能反杀……” 　　银坊先生深深地看了伊恩一眼，然后微微摇头：“行吧，反正我总会知道。” 　　“明天早上我送你进城？” 　　“没那么着急。”伊恩走出商会大门，他站在街道口，看向瑙曼城的方向。 　　他注视着远方那座不夜的大城，嘴角微翘：“这是侯爵大人照顾我呢。” 　　“明天下午，我再过去。” 　　次日下午。 　　收拾好所有行李的伊恩，在银坊先生的送行下离开了这座热闹喧嚣，令他颇有好感的小镇。 　　满是小贩与店铺的街道，各族各色的冒险者与旅行者，还有来往的诸多商人——街道上喧嚣的叫卖与吟游诗人的歌唱，铁匠铺的铿锵巨响，以及居民区中孩童的欢笑。 　　当然，最重要的，的确好吃的双树面包。 　　“假如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冒险者，在这里生活，冒险，探索南岭群山中的奥秘……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 　　骑着驼兽，与其他商队的马车一同行走在通向瑙曼城的大道上，伊恩心中不禁有些遗憾：“平静的生活，舒缓的度日，慢慢享受探索和研究的乐趣，谁又不喜欢这种呢？即便是先知也没必要总是催着自己行动。” 　　伊恩热爱探索未知，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永不停歇地行动。与之相反，他的性格其实比表现出来的更加和缓，在需要的时候，不介意耐心地等待。 　　他总是充满耐心，喜欢凝望星空的人，当然愿意静静地注视天穹，等待流云飘荡，等待微风吹拂。 　　只是…… 　　他没办法等待。 　　少年还记得，六年前，自己看见的那场针对整个泰拉的预言。 　　充满漆黑死气的大地，与群星尽灭的天穹…… 　　预言的确不必完全相信——因为无论是哪个预言者，他们的预言都无法预言到其他先知可能造成的改变。 　　最简单的例子……伊恩的预言，绝对是怀光教会的预言者不存在才能抵达的未来。 　　他完全可以说服自己，缓下步伐。 　　但他终究选择前行。 　　瑙曼城越来越近。 　　这座南岭首府的核心区其实是一个被运河包围的棱堡，之后不断扩建，用于对抗数百年前南岭层出不穷的魔兽以及原住民的袭击。 　　但随着技术不断发展，以及城市周边大片大片的原始丛林被砍伐开发，开垦成如今的空阔平原和卫星城镇群。 　　如此一来，城墙也就失去了意义，而瑙曼城的城墙也的确被拆掉了许多，取而代之的街道和城镇周边的许多哨塔与小型工事堡垒——只要全面战争开始，整个瑙曼城周边都会变成最可怕的血肉磨坊。 　　伊恩如今所走的双树大道直通瑙曼城的XC区，只要过了这片果园田野，便能直接看见远方的梧桐广场，那周边都是给商贩和冒险者居住的旅店，远远眺望就看得出一种拥挤的热闹。 　　再稍微抬起头，即可看见位于市中心的‘中心区’，也即是原本的棱堡区所在，那里地势较高，火力可以居高临下地覆盖周边的所有地域，故而也比称之为上城区。 　　一条浅色的运河环绕棱堡区，宛如一条白线画了个圆，然后从东边出去，直通大海，亦如一条白色的直线。 　　伊恩走向这条线。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但阳光仍然炽热璀璨。 　　顺着西斜的日光，少年打算跟着商队进城，然后去银坊商会把驼兽和行礼安置好，接下来便可以拿着徽章前往上城区的总督府。 　　但，或许是巧合，亦或是一种必然。 　　在进城时，伊恩看见了一个明亮和睦的青色光芒朝着自己走来。 　　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周围的阳光黯淡了下来。 　　下午的阳光还算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燥热，但在伊恩看见那青色光芒时突然变得和缓起来，就像是傍晚时分的暮色……不，就像是茂密丛林间的林荫。 　　伊恩令驼兽停下。 　　——第三能级。如今瑙曼城内的第三能级，除却巴敦侯爵外，应该就只有那位来自迦南摩尔的‘橡木大师’。 　　他相当冷静地分析，并且看出来，对方并不是特意朝着自己来，只是单纯的从南门出门。 　　这个分析并不能说不对，事实的确如此，跟随着橡木大师的队伍不小，还有一位第二能级以及一位第一能级的精灵紧跟着他，应该是情报中的‘持烛者’了。 　　至于后面的普通人，伊恩扫了一眼，应该是迦南摩尔那边的队伍。 　　“离远点比较好。” 　　伊恩温柔地拍了拍驼兽，驼兽甩了甩头，然后朝着左边拐去——伊恩打算换从西门进城。 　　但令他沉默的是，随着自己改变方向，远方队伍中的那个青色光芒干脆就脱离了队伍，光明正大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伊恩有点懵了，他来瑙曼城之前明明没有看见什么危险啊？霜蝶也没有什么异常，为什么橡木大师会光明正大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还是说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找的是同方向的其他人？ 　　伊恩看了看周边，发现自己周围全都是商队，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目标。即便是他自己，也带着兜帽，一般人也看不见脸。 　　“不用四处张望，年轻的妖精……或许沾点鲨鱼？” ###第430章 哪来的鲨鱼爱好者 　　就在伊恩怀疑时，一个没有穿任何衣物，但全身被藤蔓与枝叶缠绕的壮硕精灵徒步朝着他走来。 　　他看上去神态自然，仿佛在自己家中漫步：“对，就是说你。可爱的冰妖精，你觉得还会有谁？” 　　这个精灵的非常高大，身高超过两米五，伊恩在他面前只能到胸膛左右，即便是坐着驼兽也低着一些。 　　他身上的藤蔓缠绕的异常密集，甚至类似某种植物藤甲，最外侧的几根藤蔓甚至是半透明的，里面有深蓝色的荧光液体正在流动。 　　木质的根须痕迹攀附在他的脸颊两侧，并在他的耳后长出两片刀镰状的硬质长叶，高高竖起，宛如某种长角亦或是天线。 　　如果觉得原始，那就大错特错，伊恩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一身藤蔓根本不是普通的树藤，而是某种升华植物，且经过精心调配，有点类似埃伦家族的以太武装黯华。 　　换而言之，这是一种生物装备，一种活体的铠装！ 　　“你的同伴是头钢铠鲨吗？” 　　高大的精灵来到伊恩身前，与这充满压迫感的身躯相比，他的声音却非常和缓具有磁性，一瞬间就能让人感到安心，甚至就连有些惊慌的驼兽都平静了下来：“我从你身上感应到了它的气息……它最近才进阶，潜力十足，而且健康的难以想象。” 　　他的语气非常感慨：“我在迦南摩尔几十年都没有见过如此健康的钢铠鲨，如果不是有急事，真想去看看那头可爱的小家伙。” 　　“您好……我想，它应该很感谢您的称赞。” 　　这是伊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见到一位第三能级，他有些谨慎地回答道：“您很喜欢鲨鱼吗？” 　　“可能是同类相亲。” 　　高大的精灵咧嘴一笑，一排明晃晃地鲨齿展现出来，给人一种危险却又和谐的矛盾感：“但主要是没见过这么健康的鲨。你养的可真不错啊，不愧是妖精，就是会养小动物和花花草草。” 　　他看向伊恩兜帽内的白发：“那只小妖精也挺健康，就是南岭太热，不是很精神，给它做个小冷库，它很快就能进阶了。” 　　“非常感谢提点。” 　　惊讶欣喜之余，伊恩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橡木大师眼中根本就没有人类，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妖精血脉和鲨鲨，而且对鲨鲨的兴趣比自己大多了。 　　至于霜蝶的情况，伊恩也早有想过，但橡木大师的提示算是彻底证明了这点。 　　“不打扰你，将军的客人。” 　　高大的精灵伸出手，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他转身，哈哈笑道：“果然，就得时不时出门看看，怎么会有这么健康的鲨鱼，大自然的奇妙与生态实验室不相上下啊。” 　　橡木大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的性格与伊恩想象的精灵大师相差甚远，说是平易近人也不尽然，但说是目中无人自行其事也不太对，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矛盾感，却又相当和谐。 　　至于对方特意跑过来和自己打个招呼…… 　　伊恩侧头，看向橡木大师拍在自己肩膀上，那‘留下来’的东西…… 　　“哎。” 　　少年微微摇头，心道：“看来是被当成斗法的中介了……也不算是坏事吧，最起码对我的确没什么恶意。” 　　“不过，他究竟怎么看出我是‘我’，又是怎么从人群中找到我的？” 　　可能还是自己的妖精血脉以及霜蝶的气息吧。 　　南岭的妖精的确少，水属性的更少，偶尔看见一个，再加上随身携带的小妖精，应该就能确认了。 　　只是如此敏锐的气息感应…… 　　“幸亏在拜龙教那里学会了隐匿秘法，不然的话，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古龙核心。” 　　注视着橡木大师的队伍消失在通向南方一个沿海小镇的道路上，伊恩转过头，继续朝着瑙曼城前进。 　　DC区的热闹喧嚣更胜于双树镇，倒不如说，这地方是真的商人扎堆，广阔的梧桐广场四周是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和中介宣传，旅馆的墙壁上起码有五个不同的标牌分别指向不同的店铺。 　　唯一的好处，就是瑙曼城有文化的人更多，看见伊恩挂着的炼金术师牌子和挂着骷髅头的炼金药剂，会乖乖地躲开不靠近，不至于会有不识字的小偷上来小偷小摸。 　　最起码也认得药剂。 　　一路找到银坊商会，在早就知道伊恩会来的工作人员帮助下，少年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然后再换上了银坊先生提前通讯，让城内商会为他准备的，参加侯爵晚餐的衣物。 　　“侯爵不喜欢礼服——越花哨的越不喜欢，但你不是军人，你真的穿铠甲过去他也不会开心，只会觉得你战场都没上过，怎么好意思装成这副模样。” 　　在双树镇时，银坊先生如此给建议。 　　他对巴敦侯爵的确很熟悉，亲手为伊恩置办了一套衣物：“你是打算以炼金术师的身份过去，还是哈里森港的骑士？前者？那就穿正式的长袍，战斗的时候也能穿的那种，最起码他会觉得你比较干练。” 　　银坊先生为伊恩准备的长袍是一身白底黑边的炼金长袍，长袍垂至小腿边，下摆边缘有一圈银色的金属星钉作为装饰品，也是避免被掀起来的压重。 　　腰带自然是伊恩自带的那一条炼金术师腰带，紧紧扣上，腰包也带着，因为‘炼金术师不带炼金药剂，怎么能显得专业？’。银坊先生很清楚，侯爵喜欢专业人士，也很尊敬技术人员。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了。伊恩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备，感觉的确合身，但其实并不适用于冒险。 　　倒不是说材料的问题，这个炼金长袍质感比较类似丝绸，但实际上是某种异虫的丝线编制而成，坚韧无比，足以抵御刀剑，而且想要在内衬叠上一层甲片也不难。 　　实在不行，直接敞开扣子，里面再穿一件皮甲也行，虽然不好看，但是实用。 　　它不适合冒险，主要是因为颜色——这玩意也太雪白了，简直和他自己的头发一个色调，到时候溅上泥巴水迹，灰尘树叶飘落，搞的脏兮兮的又要洗，相当麻烦。 　　“为何一定要给我配白衣。子爵是这样，银坊先生也是这样。”伊恩有些无奈地想到：“我其实比较喜欢湖绿色和金红色，可惜这两种色调的确不好配……” 　　他对衣着一向不是很感兴趣，但正式场合穿着正式不仅仅是对其他人的礼貌，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焕然一新地伊恩走出商会大门，一路走向上城区，他没有带兜帽，故而时不时便有人侧目看他一眼。 　　在走过瑙曼卫河的桥时，甚至没有卫兵检查他的身份，或许是因为伊恩的容貌实在是太明显，再加上神态自然，衣着整洁，感觉根本不用查，想要找一眼就能找到。 　　只有在靠近总督府所在大街的时候，才有位骑士彬彬有礼地向伊恩询问他的身份，而在看见那枚巴敦侯爵给予的徽章后，更是亲自将他带入了前院中。 　　但伊恩并不觉得上城区的看守不严密。 　　“一路走过来，有五个人一路盯着我，二十三次不同人的窥探……这地方就连只苍蝇飞恐怕都有人盯梢吧？” 　　“哦，忘记了，上城区没有苍蝇和害虫。” 　　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中的高亮人形几乎无处不在，伊恩甚至怀疑自己进的是个高机密等级的军营，而不是繁华的城区大街——甚至就连高耸的炼金工坊高塔顶端都有人在那里用望远镜纵观全城。 　　“也不怕雨天被一道雷打下来。” ###第431章 你已经是巡监骑士了 　　一路走来，伊恩已经大致在内心中构筑出了瑙曼城的大致建筑分布模型。 　　瑙曼城是以棱堡区，也就是上城区为核心，逐渐向外扩展的，一个形状类似展开花瓣的城市。 　　中心的上城区被瑙曼卫河环绕，一座座城墙塔楼现在还在运作，内有炼金火炮与劲弩，与其说是什么富人区亦或是上流人士聚集地，倒不如说是一个戒备森严的要塞。 　　上城区的核心，是巴敦侯爵的领主城堡，相当高大坚固，但那并不是总督府，总督府在偏北的首府大道上，是一个带着前院的三层庄园建筑，造型相当朴实，而且原本的钟楼和阁楼都改造成了有人驻守的塔楼。 　　伊恩心中估算了一下，觉得即便这地方即便是带上火炮强攻，估计也会损失惨重。 　　而以上城区为中心，还有一座灵能者的高塔以及四个大型炼金工房区，两个商贸区在更外围一点，其中有一个就是铂因工坊，他们都有着高耸的尖塔建筑，据说是用于更好的引导自然灵能场域的力量。 　　总而言之，瑙曼城大概就是这八大部分，居民大多聚集在炼金工坊与商贸区周边，而灵能者高塔地处偏僻的西北方向，那里是军营和哨戒所。 　　“将军在二楼等你。” 　　表面上，伊恩是被骑士一路顺畅地进入前院，然后便有另外一位卫兵带他进入府邸内部……看起来顺畅无比，但伊恩觉得暗中监视的人实在是有点多，那一个个带着审视和分析的眼神，正常人实在是很难忍受。 　　虽然正常人也感应不到就是了。 　　而等伊恩顺着螺旋阶梯，登上二楼后，少年就察觉，一个窥探的视线都没有了。 　　不仅仅如此。整个府邸二楼漆黑一片，黯然无声，简直就如同死一般静谧。 　　宛若迈入异界。 　　“怎么样，年轻人，是不是感觉清爽许多？” 　　平静沉稳的声音从府邸二楼的露台上传来，一位身材高大，身着甲胄，佩戴长剑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转过头，深褐色的头发与微卷的胡须边缘在黑暗中闪烁着一层不正常的源质光晕，而那双金绿色的眼眸更是明亮，一瞬间会让人误以为是太阳的光辉。 　　巴敦·亨利尔，真形‘白炎执政官’的持有者。一种融合了‘真炎鹰’与‘苍风狮鹫’等多种魔兽优点的真形，唯一的后遗症恐怕就是他真的如同鹰枭一般敏锐且敏感，那始终无法放下的戒备心就是他真形带来的优点与负面效应。 　　这位将军眸子中倒映着伊恩双目中闪动的灵能光辉，他笑了起来：“你看见了几个？” 　　“路上二十三个，一直跟着的五个。” 　　年轻的炼金术师微微鞠躬，而将军随意地挥了挥手：“别多礼，庄园里面呢？” 　　“院子里面六个，一楼一共十二个人。”伊恩微微摇头：“人也太多了。” 　　“毕竟中午这里刚刚和迦南摩尔的使者举办了一次宴会，再加上拜龙教的囚徒越狱。平时也就是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巴敦侯爵更加满意，他摸了摸下巴：“但是你多算了一个……哦，你算上了我？你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吗？” 　　他有些惊异。 　　伊恩没有回答，而将军哈哈一笑，叫侍女上楼：“让我们开始晚餐吧。” 　　“我以为一位将军不会有闲情逸致和我这样一位……炼金术师单独会面。” 　　伊恩抬起眉，他没有想到巴敦侯爵居然真的只是和自己单对单的见面吃饭。 　　他还以为这次会有其他人和自己一同参加这场私人晚宴呢。 　　“本来有另外三位，一位是贵客，另两位和你一样，也是被推荐来加入巡监骑士团的。” 　　巴敦侯爵的行动雷厉风行，他府邸中的侍女也是如此，仅仅是不到三分钟，原本厅房中的餐桌上就布满了各种菜肴，显然是早就预估好了伊恩抵达的时间，所有食物都恰好热乎乎地出炉。 　　坐在主座上，他有些遗憾道：“可惜贵客突然有事，可能会再迟一点到，而另两位……比较令人失望，并不符合要求。” 　　——谎言。最起码前面一句是谎言。 　　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观察系的灵能的确可以让你看见更多，也对你的职业大有帮助。” 　　而巴敦侯爵颇有谈性，他打量着伊恩，微微点头：“鉴定，炼金，还有骑士——优异的获取情报的方法，比所有人想象的更重要，而你在这方面的确有其天赋。” 　　“毕竟，一般人可注意不到橡木大师的木灵种……你刚才肩膀动了好几下，不用暗示，我看得见。” 　　如此说道，他抬起手，一道锐利，炽烈的无形风束闪烁，登时便命中了少年肩头的一个无形之物。 　　【没必要这么直接】 　　登时，一个青绿色的，幻化为木质鲨鱼形的灵体具现而出，橡木大师不满的声音响起：【你这只小气的大鹰，让我听听又不会少块肉！】 　　“得了吧。”侯爵嗤了一声：“你个老木桩子，我没把你驱逐出境已经是对盟国使者的极大尊重。” 　　“想要知道，就自己去找。” 　　灵质的木纹鲨鱼被高热的风束烧成灵质碎片，在此之前还能听见一些骂骂咧咧的声音，伊恩对此表现出兴趣：“真神奇。” 　　“第三能级心光体的一种运用，你是有机会的，甚至可能比我还早。” 　　巴敦侯爵收回手指，他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插在身前的烤熊掌上：“来吧，我们边吃边谈。” 　　侯爵的私人晚宴粗犷的不像是一位贵族，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大鱼大肉，正儿八经的硬菜合集，唯一比较精细的，应该算是‘百兽煲’亦或是说‘百兽铁锅炖’。 　　这道菜是使用一个大铁锅，将各种切好的兽肉分门别类，按照一定的顺序下锅，最后炖煮成一大盆。 　　材料有鸡肉，猪肉，牛肉，熊肉，细分还有鸡翅和鸡心，排骨和猪蹄等等不同的部位。 　　除此之外还有兔子，虎肉等等。 　　听上去杂乱，但厨师高明的手艺将所有食材都炖的恰到好处，软而不散，每个食材都清清楚楚，尝起来更是各种滋味皆有。 　　当然，最令人敬畏的，还是这些兽肉，大多都是魔兽的肉。 　　而且都是最为菁华的那一部分。 　　两人沉默地进食，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伊恩可没有客气，他刚刚进阶升华器官，正需要补充营养，就有人请客吃魔兽宴。 　　当然，也得注意点别吃太多，不然会令人起疑，这个度要把握好。 　　“当年在北方抵御黑暗山脉的动乱，军中也没什么厨具，就用一个大铁锅炖战利品，因为天气冷，只能一直炖，一直加食材，不然酱汁都会冻住。” 　　侯爵意外的健谈，在银坊先生的描述中，他只有对感兴趣的人才会多话：“我听说你的厨艺也不错，能告诉我你尝出了几种魔兽，又分别是什么种类吗？” 　　“七种。” 　　伊恩扫了一眼铁锅，去掉两个理论上他不应该知道，也没见过的魔兽，又去掉两个味道很相似，他一个第一能级吃不出来也吃不到的禽类魔兽：“分别是硬壳熊，蛇鳞枭，大林豹，狞兔，锐爪虎，铁骨剑鱼与酒薯。假如升华植物也算的话。”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危险，因为能尝出什么味道，证明他吃过什么魔兽……胡乱回答很可能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问题。 　　好就好在这么些年，伊恩在台面上也的确吃过不少魔兽。 　　“不错。”巴敦侯爵又点了点头，他用刀做叉，吃了一块肉，紧接着露出微笑：“你肯定也品尝出了其他的魔兽，只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放下刀，他用纸巾擦了擦嘴：“伊恩，你觉得瑙曼城乱不乱？” 　　少年眼睛都不眨：“我觉得井井有条，安详静谧。” 　　“哦？”将军抬起音调：“我最近被飞焰地暗杀，又有拜龙教的作乱，迦南摩尔派使者过来要求引渡犯人回去，结果他们又越狱了——更别说灵知院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势力也在窥探，这也算是井井有条吗？” 　　歪了歪头，伊恩目光清澈：“我看不出来，将军。” 　　“很好。” 　　而侯爵满意地拍了拍手：“就是这个。你看不出来——这就是最重要的。” 　　“能看见问题，根本算不得本事。知道有些问题不需要看见，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重要，知道真正的情况究竟是怎样——这才是本事。” 　　伊恩露出恰到好处地疑惑表情：“我有点糊涂，将军，毕竟我只是个骑士。” 　　“是巡监骑士。”老将军强调道：“当然，只是学徒。” 　　“不用试探我，伊恩，你已经达标了，以相当优异的成绩。” ###第432章 先帝的话 　　“你比我想的都要聪明，而且非常知分寸。库塔格（银坊先生）教你的吧？这一身衣服很俊，但我看得出来，你是认为实用性大于美观的那种人。” 　　巴敦侯爵拍了拍手，一位侍女端来一份文件，而他随手签字：“听着，小格兰特用他父亲留下来的名额推荐你，我原本是不想接受的，因为他那小子就没有半点巡监骑士该有的气质，他能带出什么好人才？我对此深表怀疑。” 　　“实际上，要我说的话，老格兰特也就那样，除了忠诚和能打外，脑袋的确不太好使，但谁叫我当年和老格兰特并肩战斗过？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儿子。” 　　“你是意外之喜，伊恩。” 　　随手一飞，这份轻薄的文件就直直送抵至伊恩身前，悬浮在半空。 　　而少年认真地将其缓缓抬起，然后才将其从‘无形的风压’中轻柔取下，没有让文件破损。 　　巴敦侯爵若有所思，然后微笑——他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 　　第二份准备好的文件用不上了。 　　“我已经是了？” 　　少年扫视文件上的内容和签名，这下伊恩是真的有些惊讶：“没有考核？亦或是测试……” 　　“你刚刚离开哈里森港，就抓住了飞焰地的特战间谍，揭露了他们的生物战阴谋。” 　　巴敦侯爵摇头：“之后斩杀锐爪虎，保护金叶镇。紧接着又揭发莱安领的阴谋——拉波尔是真的蠢，他要向我求助，我难道会不帮他吗？非要和灵知院的人合作，最后被反噬。” 　　“尤其是他的儿子居然是天选者……这都不向我报备，是准备干什么？他死于自己的贪婪，死于隐瞒，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南岭贵族，把自己当帝国人！” 　　伊恩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放下文件，吃了一口熊肉。 　　“你的功绩完全足够，去帝都总部登记，你就是正式的巡监骑士学徒。当然，转正要等你成第三能级，对你来说估计要不了十几年。” 　　骂了一会莱安男爵，巴敦侯爵最后总结道：“格兰特家族的运气一直都不差，当年白雾去他那的时候，我就说他们一家的运气好，现在又有你。他会完成他父亲的愿望的。” 　　“稍后我会为你准备一套新的铠甲和佩剑，然后帮我带一份文件去帝都。现在，继续吃吧。” 　　将军的语气不容回绝，而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点。 　　伊恩微微眯起眼睛，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侯爵哪来的什么文件需要他一个第一能级去送？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打算。 　　但伊恩却很清楚，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更何况……假如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么或许还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被当成诱饵了吗？是钓内鬼，还是钓其他的势力？所以才一直都在考核我的观察能力，是想要让我到时候能确认究竟是谁？” 　　心中轻笑，伊恩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犹豫，然后坚定道：“保证完成任务，将军。” 　　巴敦侯爵嘴角翘起，他点头：“很好。那么继续吃吧。” 　　“可别嫌弃，就算是橡木大师他们，也吃不到这些我亲手猎到的猎物。” 　　“亲手？”这倒是颇为令伊恩惊讶，正在喝茶的杯子放了下来：“您亲手猎的猎物？” 　　“那当然。” 　　巴敦侯爵用随身短刀切下一块烤的滋滋流油的牛胸肉，然后大口咬下：“你觉得……这一桌奢不奢侈？” 　　伊恩看了看，桌上的食材的确种类丰富，各种魔兽食材琳琅满目，别的不说，那一盘生鲜鱼片，就是采用了海蓝枪鱼的鱼身肉，源质纯粹滋补，不会导致畸变，味道极其鲜美。 　　这么一小盘鱼片，就顶的上普通人一年的劳作。 　　奢侈？假如用金钱来计算，那奢侈的简直不能更奢侈了。 　　但倘若，假如这些都是一个升华者平日自娱自乐的‘余兴狩猎’以及老头子最爱的‘钓鱼’所得…… 　　“那还真是家常菜。甚至有点寒酸节俭了。” 　　他喃喃道：“第三能级的升华者，吃这些东西，和小孩子喝蜂蜜水一样，也就是吃个味道而已……” 　　“不错。” 　　老将军浑不在意地继续吃着，他简直就像是一个黑洞，不断地吞噬桌上以及源源不断被侍女送来的菜肴：“有些人觉得我吃的很多，太过浪费，但这些东西和奢侈谈不上边。” 　　“瞧。这头牛。”他抬起手，指向自己身前的牛胸肉：“我去山里猎的。” 　　“再瞧这个熊掌，危害镇民，我散步的时候看见，跑过去杀的。” 　　“还有这条鱼，说实话，钓了一个下午，气的我差点去渔市买了，但终究还是被我捞了上来。” 　　巴敦侯爵简直就像是炫耀一般，向伊恩展示他的猎物：“身为贵族，就不应该向你的领民索取，反而要赠予。” 　　“先帝曾经说过，‘升华者不要与民争利’，我一直深以为然，这才是贵族最高的美德，远比什么口号般的‘守护’‘谦逊’‘怜悯’务实的多——只要我们这些升华者别老想着领民家里面的粮食和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拜森和塔勒，这个世界就能太平十倍。” 　　“黑王……” 　　伊恩如此说着，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先帝居然说过这样的话？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却不太实际……” 　　“作为骑士，得多读书。” 　　巴敦侯爵眯着眼，盯着伊恩，然后微微点头：“而且事实的确如此。莱安领那边，拉波尔之所以会失败，正是因为他和普通人牵扯太深——他要向我恳求克隆设备与灵能者的帮助，帮他那位天选者孩子灵魂转移到新的躯体里，我又岂会不帮他？” 　　“我会大张旗鼓地帮他，将这件事做成一个轰动全帝国的大事……他将会成为死而复生者的父亲，而我也将获得巨大的名望。” 　　“可惜。”老将军叹息一声：“他不这么做。不仅如此，还非要弄些无聊的算计……拉波尔和灵知院那些人，格局太小了。” 　　“我不明白……” 　　背后脊椎一阵凉意，伊恩可不敢接这句话。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巴敦侯爵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个死脑筋的军人，实际上一句话有三个陷阱。 　　他敢应一声，就什么都暴露了！ 　　这人怎么这么会套话的？而且他怀疑自己和灵知院科长与莱安男爵的死有关？这又是怎么猜到的？ 　　伊恩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巴敦侯爵的猜测根本毫无逻辑，自己的行动依照一般的想法来看，是绝对不会暴露的。 　　但他却凭借自己腰间炼金腰包中霜蝶的反应就能知道，即便自己真的暴露了，最多也就是降点巴敦侯爵的印象，并不至于真的发生什么坏事。 　　——古怪。 　　——对了，他为什么和我说什么贵族的美德，我明明只是一个骑士吧？ 　　这种微妙，不明所以甚至可以说是充满困惑的氛围令少年感觉相当不妙。 　　但表面上，他仍然伪装成一个正常的骑士，用带着谨慎，困惑与不解的表情注视着眼前的老将军。 　　“其实小格兰特也是这样。” 　　巴敦侯爵与伊恩对视，他的目光明亮锋锐，仿佛要看穿伊恩的内心：“如果他真的想要开发迷宫，让他自己，以及他的领民受益——那他就会牢牢地握住你这张‘迷宫之主’的好牌，而不是把你扔到我的面前。” 　　“除非这是一种委婉地示弱……但我觉得小格兰特没有这个本事。” ###第433章 最大的赢家 　　“怎么。” 　　话至此处，点明了伊恩迷宫之主的身份，巴敦侯爵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瓶酒，他咬碎瓶口，就着碎片喝下半瓶：“不害怕吗？” 　　“将军很看好我。” 　　伊恩想了想道：“不然不会说这么多话。” 　　“至于迷宫之主……其实也就那样，我相信将军您应该明白。” 　　“嗯。不错，你这样的水平，去当正式巡监骑士都算够格了，尤其是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彻底地骗我，只是用话术绕开。” 　　侯爵满意地点头：“放心，别那么紧张……去帝都后，代我向埃伦夫人问好。” 　　“至于小格兰特，你要愿意，就告诉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耽搁的是他自己和哈里森港的时间。” 　　一口将酒喝完，老将军拍了拍桌：“至于现在，就放开肚子吃吧。” 　　“吃完有人会带你去拿铠甲和文件，然后你想什么时候出发，就什么时候出发。” 　　说实话，这是伊恩最近几年来，少有吃饭都吃的不太知味。 　　他很少有事情想不明白，但这次就是。 　　少年根本搞不清楚巴敦侯爵为何如此看好自己，又为何对自己有如此耐心，说这么多发自内心的提点话——迷宫之主这点被看穿没什么好惊讶的，格兰特子爵自己都不觉得能瞒得过谁。 　　但正如巴敦侯爵所说，他又怎么会拦着自己去帝都去见依森嘉德和埃伦夫人呢？ 　　他的确是军人，但又不是没情商，肯定会给那位受宠的皇女一个面子。 　　格兰特子爵正是看穿了这点，所以才让伊恩尽快离开哈里森港……只要伊恩出港，就不会有人为了迷宫之主这事拦他。 　　但问题在于，巴敦侯爵对他的提点也太多了。 　　伊恩甚至在某个瞬间有些怀疑，自己是巴敦侯爵的私生子——倘若不是，他的魅力也没这么大吧？ 　　所以，在吃完一个第一能级妖精血脉应该有的食量后，少年便带着自己‘巡监骑士学徒的录入文书’，告退离开。 　　巴敦侯爵注视着伊恩离开的背影，拿起一根虎腿骨，咬了一口。 　　他轻声道：“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相当不错】 　　老将军的肩头亮起一点微不可查的灵光，一个类似于之前橡木大师的灵质鲨鱼，但是更加微小，凝聚的力量更少，可声音却更加清晰的小鸟浮现。 　　这鸟儿极其精致，虽然比寻常人的小拇指甲还要微小，但却瞬间明亮地照耀了整个房间：【自我从妹妹那里听说，有个来自哈里森港的白之民救了我的外甥与歌塞大师，我就一直在想，帝国的边疆居然有如此少年英才】 　　【没想到，真人比传闻更加有意思】 　　“他抵达莱安领的当天晚上，拉波尔与灵知院的那个索拉斯（夜蛇）就双双死亡……而他还单独去追踪了拉波尔的行踪，一路找到了孤焰峰。” 　　巴敦侯爵一边吃着自己的晚餐，一边用心念与肩膀上的心光小鸟交流：“如果我不知道这点，恐怕真的会以为这个小家伙只是帮那位怀光教会的修女稳定了莱安城的局势。” 　　“但现在，我有充分理由怀疑，是他通过某种办法，诱导了索拉斯与拉波尔战斗。”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进阶了第二能级，把拉波尔和索拉斯都杀了呢，要知道，我妹妹给他寄了全套第二能级的妖精材料，而他又是一位炼金术师】 　　光辉的小鸟发出了轻笑的声音：【好吧，这样也太夸张了——我估计是伊恩展现了自己灵能者和升华者的双重天赋，诱导灵知院想要对他出手，然后他趁着索拉斯跟踪自己的时机，将索拉斯带到拉波尔复活自己孩子的现场】 　　【他大摇大摆的离开，而这两人自然就战斗起来】 　　“他没走，索拉斯怎么可能打得过拉波尔，他太小看莱安家族的山民秘传了。那是帝国唯一留给山民的，可以进阶第三能级的传承秘法。” 　　巴敦侯爵微微摇头：“灵知院总以为他们的计划有用，殊不知他们的资料都是可以暴露出来给他们看的表面罢了。” 　　“他们同归于尽的结果，肯定有伊恩诱导，甚至是出手补刀的原因。怀光教会不打算搅浑水，不然说不定也能看出什么端倪……挑起争斗，两方通吃，这点也非常符合巡监骑士的标准。” 　　【准确的说，是镜海卫的标准】 　　被称之为殿下的小鸟道：【当然，都差不多】 　　【将军，我大哥他究竟想做什么？他的人聚集在南岭，肯定有什么计划，我可不想太被动】 　　“大皇子的想法，我无法揣测。” 　　侯爵笑了一声，他开始吃鱼：“不过那位殿下手伸的也太长了，有点伤害我的感情……克里斯跟了我二十五年，居然为了他的任务敢对我撒谎。” 　　“当年养的小猎犬，如今都不听话了。” 　　话至此处，他甚至有些感伤：“唉，我真的老了，还是打算给他一个机会——假如他能在伊恩离开前，找我下跪道歉，我就让他回老家种田。” 　　“假如他能把嫌疑转移到其他人，哪怕是表面，我就让他继续当骑士团的团长，直到他真的背叛我时，再杀他。” 　　【是你的风格】 　　光辉小鸟轻笑道：【但假如他不知好歹，继续对伊恩出手呢？】 　　“假如他真的连一位迷宫之主身上的龙痕都看不出来，非要在南岭和拜龙教的新成员作对。” 　　老将军神色黯然，他喝了一大口酒，缓缓道：“他就会死。而我不会去管他怎么死。” 　　“即便是身败名裂。” 　　说到这里，巴敦侯爵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说实话，其实我也看不出来——这隐匿秘法如果不是需要龙血，我也想学，伪装的也太好了，我的‘鹰之瞳’居然看不出什么端倪。” 　　“假如不是漫崖那家伙的语气太怪，再加上迷宫之主和结晶龙这件事，我甚至猜都猜不到。” 　　【拜龙教的确有其底蕴，不能小觑】 　　光辉小鸟，亦或是说，帝国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的心光体转过头，看向伊恩离去的方向。 　　他若有所思道：【说到这里，其实我一直都在想，爷爷（伊奈迦二世）当年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留下吗？就连拜龙教都有底牌，更何况他老人家……】 　　【切哈洛尔沃家族虽然被消灭了所有超凡者，但目前看来，留下的底蕴不少。他们和格兰特家族都被放置在南境最边缘，而旁边正好是一个尚未开发过的大迷宫……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我知道，格兰特家族可是当年对爷爷最忠心的家族之一】 　　【南岭的哈里森港……倘若平定了土著，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根据地了】 　　“别想太多，殿下。反正也不会有结果。” 　　巴敦侯爵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他刚才已经将桌上的所有食物都吃的一干二净：“先帝究竟想要干什么，岂是我们这些后辈臣子可以测度的？” 　　“当年的黯月动乱，损失了太多资料……尤其是元帅（希利亚德）居然活着离开。所有暗中掀起叛乱的势力，帝国中几乎所有的刺头和不从者，几乎全都被这场动乱消灭。” 　　“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其实就是先帝赢了。先帝以自己的死，换取了帝国新生。” 　　“而第二位赢家，也是最大的赢家，便是当今的陛下。” ###第434章 正是我想要的 　　数十年前的黯月动乱，令瑟塔尔帝国内部势力发生了彻底的洗牌。 　　先帝，黑王伊奈迦二世，与帝国第一骑士希利亚德，被神秘势力于帝都宫廷中刺杀。当然，神秘势力并不神秘，只是它必须神秘。 　　总之在那一晚，忠于皇帝的派系与神秘势力进行殊死搏斗，璀璨的源质光辉在月亮都被阴云遮蔽时，将整个帝都周边都映照的宛如白昼。 　　而其结果，便是先帝驾崩，皇太子等皇室嫡系血裔全部死亡……与之一同陪葬的，是神秘势力几乎全部的高端战力，以及半个帝都。 　　当今的陛下，守土者阿克塞尔在击败其他众多兄弟姐妹，于帝都登临皇位，继任大统之时，却发现了一个颇为好笑，也颇为可悲的事实。 　　那就是……本该虚弱，破败，彻底陷入衰微的帝国…… 　　运转的更好了。 　　是。 　　死了一批大臣，死了一批贵族，死了一群高阶升华者，死了用大队来算都嫌少的宫廷重臣，帝国肱骨，以及大批大批的菁英学者，还有天知道该怎么统计，估计要用堆算的大人物。 　　帝国的核心统治阶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整个国家按理来说应该彻底无法运转才对。 　　但当守土者阿克塞尔以为自己要继承一堆烂摊子的时候……这位新的帝国皇帝却惊愕地发现，留给他的并不是什么烂摊子，而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废墟。 　　还是政令通畅的难以置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空白废墟。 　　——帝都中出现的自助组织，以及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尽力维稳的底层官员，正等着他这位皇帝入驻，发号施令呢。 　　什么大升华者世家，什么宫廷贵族集团，什么帝都学阀，什么大商会和他们的背后支持者，以及天知道哪些地方贵族在帝都支持的代言人——这些人死的一干二净，哪怕剩下来些许小鱼小虾，也被阿克塞尔自己亲手碾了。 　　他从东境带回来的政务班子，勉强上任后，居然还能从民间吸收不少人才…… 　　这点还要感谢先帝的普及教育。 　　而这些人，就成为了新的一批贵族家族，以及官员大臣。 　　是。是啊。 　　帝国失去了对各地地方贵族的掌控力，原本被伊奈迦二世压制地气都喘不过来的两位大公再度恢复了精神，而诸多实地贵族也隐隐成为了盘踞自己老巢的土皇帝。 　　在这些地方，政令总是阳奉阴违。 　　但这又如何呢？帝都直辖的区域是如此广大，仍然胜过泰拉大地上的诸多国家。 　　新皇阿克塞尔，就用这份没有任何内部制约，几乎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短时间内没有任何人扯后腿，搞内耗的废墟…… 　　守住了帝国的边疆。 　　直至几十年后，帝都的力量仍然能直达各地，令所有贵族都心悦诚服。至少表面上臣服。 　　听上去可笑，说起来也好笑，但这背后代表的意思，还是令二皇子微微摇头：【爷爷当年究竟是顶着怎样的压力，的确是我们这些后辈无法想象的，其他人可能会崇拜，可能会嘲笑，甚至可能暗中咬牙切齿地痛恨……但真的靠近那个位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大帝】 　　【但你说的对，无论格兰特家族和切哈洛尔沃家族是不是爷爷的暗手，现在他们都是我们的力量】 　　“暂时还不是。但未来会的。” 　　老将军侧过头，看向窗外的月色，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而且没有我。殿下。我仍然是陛下的骑士，只是我知道……时间快到了，我总得选一位。” 　　【我明白，我又不是大哥和大姐，我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二皇子微笑：【父皇最近愈发深居简出，爷爷留下的遗产太多，他有些着迷过度——我们总得为他分忧，不是吗？】 　　巴敦侯爵没有回话，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道：“莱安家族已经除名。但莱安领还存在，山民会闹意见的，而南岭不能乱。” 　　【花海给他们，让漫崖去收拾残局。他吃了好处，总得给点回报，我要迦南摩尔迷宫的消息。拜森龙神与卡兰古龙，我可不会放手】 　　二皇子也跟上了话题，他的心光体缩小：【至于莱安领的其他地方，可以分割出几个骑士领，一半给有山民血脉的骑士，让他们去堵嘴】 　　【至于剩下来的，我觉得可以留一份给我们的小骑士】 　　“他？太早了吧。” 　　巴敦侯爵有些惊讶，他的瞳孔闪动聚焦，看向正在军械库中，随着一位骑士正在挑选合适铠甲与佩剑的伊恩：“殿下，您说要让他当巡监骑士，这可不是一份能一直待在领地里面的职业，即便他成了第二能级也是如此。” 　　【但也没人说不可以，不是吗？】 　　二皇子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无所谓：【这孩子的性格，依我看属于是出去了就不想回去的那种飞鸟……哈里森港这个巢不够结实，得让他自己筑巢，他才会想要归巢】 　　【你也不想让南岭的天才跑到其他行省，既然如此，用一个骑士领捆住，又有何不可？】 　　“他二十岁前肯定能第二能级，甚至十八岁之前。” 　　巴敦侯爵眯起眼睛，老将军也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我只是觉得太年轻了，没有资历……这样太过引人瞩目了。” 　　【他会有资历的】 　　而快要消失的小鸟笃定道：【这点不用担心，将军……】 　　【他会有的】 　　与此同时，伊恩并不知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人安排好了…… 　　当然不可能。 　　双目中闪动着水色的光晕，少年在军械库中环视，仿佛只是在检查铠甲的好坏，并时不时地出手抚摸，确定其品质。 　　但实际上，他却看向巴敦侯爵所在的大厅。 　　“第四能级……银色的光辉……” 　　伊恩心中自语，他神情恍然：“原本波动死寂，我还以为是巴敦侯爵身上携带的高阶升华奇物，没想到居然是类似橡木大师的心光体吗？” 　　“又是哪位大人物关注了我？哈，都不用猜，除了依森嘉德那边，他的皇室血脉带来的影响外，还有哪来的，能和巴敦侯爵扯上关系的第四能级？”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皇子，亦或是皇女了。 　　不。伊恩想了想，他觉得他已经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了。 　　——对方肯定是和埃伦夫人一样，家中的另一半有着共生寄生血脉。 　　那位妻族血脉为‘仿身夜影’，女儿也继承了仿身夜影之血的皇室成员。 　　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 　　只有估计同样知晓了守土者阿克塞尔关于回声阴谋的他，才会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关注自己，甚至借巴敦侯爵的口提点自己！ 　　——在这其中，估计还有歌塞大师在帮忙穿针引线吧。 　　这样的关注对于自己而言，其实相当危险……但也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双眸中的灵能光辉缓缓黯淡，伊恩露出微笑。 　　他抬起手，指向身前的一副铠甲：“就这个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 ###第435章 新的装备与旧的内鬼 　　伊恩选择的新铠甲，是巴敦侯爵收藏的精品，依照带路的骑士所说，这么多年来，侯爵也就对外人开过两次他的私人军械库，他是第三个。 　　新铠甲被标名为‘缠空’，看上去造型相当奇特，给予人一种异形般的生物感，它的头盔类似于前世地球的竞速头盔，顶端有着V形的刃状结构。 　　而铠身厚重的表层甲壳呈现光滑的深灰色，甚至能反射一部分光线，整体构造异常流畅。 　　铠甲的头盔，肩部，手臂与腰侧，有着一排排可闭合式呼吸孔，它们对称分布，既可以通风，也可以接驳外置供氧设备，亦或是其他炼金气体的接口。 　　伊恩观察背部，发现的确有用来安置炼金罐的挂扣。 　　缠空的表层有着白色的细密纹路，这并非后天加工，而是天然如此。它的原材料是一种升华巨虫的甲壳，学名为‘女武神兜虫’，因为其操控空气喷射飞行的模样宛如女武神展翅那般英姿飒爽而得名，它身体表层的花纹就是一种天然的烈风铭文。 　　伊恩以无属性源质激活它，登时整个铠甲上的白色纹路就好像呼吸般发出淡白色的光，光芒以伊恩触碰之地胸口为起始点，一路绵延至四肢与头盔处。 　　整个铠甲的重量登时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少年甚至可以用一只手指就将其举起。 　　“这是升华铠甲吧？” 　　伊恩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侧那位带路的骑士：“将军这么大方？” 　　“一副铠甲而已，又不是铠装。” 　　带路的骑士穿着全覆盖式铠甲，面容被头盔遮掩，但还是能听出他话语中的笑意：“向导骑士，你单人揭露的飞焰地生物实验室放在军中，算是二等功，可以拿勋章。可惜你不是，不然的话，奖励只会更多。” 　　“决定就是缠空了吗？还有一把佩剑可以选。当然，你喜欢其他武器也行。” 　　他提示道。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伊恩微微点头，如此看来，他或许把飞焰地看的太轻了？不过想想也是，两国多年交战，只要能打击对方，让对方的计划不成功，就肯定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他的确成功打击了飞焰地在靛山以南的基地，这功劳确实不小。 　　那他就心安理得了。 　　伊恩要求试穿铠甲，这位自称为‘尖骨’的骑士当然不会拒绝，还帮助伊恩着甲。 　　缠空甲的内部有一层气囊，会根据穿着者的身材进行膨胀贴合，伊恩感觉这点意外的舒服，力量传导几乎没有流失。 　　而他感应到位于铠甲各处的呼吸孔都可以随着他的源质运转而开关闭合，尤其是位于身体两侧和背部的呼吸孔更是灵巧，设计的非常精致。 　　伊恩心念一动，他运转妖精之翼，登时一阵阵寒气开始在缠空内部扩散，而位于铠甲上的一个个气孔有节奏的张合，白霜雾气从中喷涌而出，将周边空气急速降温，而后铠甲又将这些寒气吸入体内积蓄。 　　源质扩散间，整个铠甲表层的白色纹路愈发明亮，而整个铠甲甚至就因为那些呼吸孔中喷涌的气流而缓缓浮起，悬停在半空。 　　“很好……非常适合我！” 　　伊恩明白，为何这套铠甲名为缠空了——无形的气流以一个个呼吸孔与气流束为出入口，宛如缠绕的锁链般紧紧包裹在铠甲外壳周边，成为一层无形的大气铠甲，在降低重量，甚至让使用者凌空飞行的同时，还能提供不俗的箭矢偏移能力和防御力。 　　“就它了。” 　　伊恩已经决定，而尖骨骑士将其记下：“好的。那么接下来就是佩剑……” 　　“我就用那一把。” 　　这点伊恩倒是没有犹豫，他从进入侯爵的私人军械库中，就看见了一把不错的长剑，虽然比不上重渊铁剑，但也是相当不错的武器。 　　这柄长剑剑鞘色泽黯淡且颇为古老，磨损的相当严重，斑驳的痕迹到处都是。 　　但那些还没有磨损的地方上，能看出上面曾经有着相当优雅的花纹，而剑柄的末端是一颗大拇指大小的金褐色水晶，涌动着土系源质的力量。 　　伊恩拔剑，观察剑刃，却看见这柄剑的剑身并不光滑，而是密密麻麻宛如鳞片一般的纹路，他伸手抚摸，察觉这鳞片表层相当锐利。 　　用这把剑一剑刺入敌人胸口，那就不仅仅是切割伤，而是被无数小刀刮擦的粉碎伤。 　　“钢纹剑啊。当年清剿精灵海盗船队的战利品，据说是矮人的作品，除了坚固外也没什么用处……伤口可能会比较难愈合，但想要用好也比较难。” 　　“不过据说你就是因为佩剑质量一般，被人击碎了才不得不避战的吧？” 　　尖骨骑士微微点头，虽然这个选择算不上好，但他能理解伊恩的想法——反正他也就是个带路的：“确定就要这把剑了吗。” 　　“就它了。” 　　伊恩也的确是为了这个理由。毕竟重渊铁剑除却危机时不能经常动用，那他的配剑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用来欺负比自己弱的那些人。 　　如此一来，够硬就足够，更不用说钢纹剑可以承受的土系源质加持也相当高，在他手中绝对不差。 　　结果便是如此。 　　随着尖骨骑士拿着文件去登记，缠空甲和钢纹剑就正式属于伊恩。 　　而这个时候，尖骨骑士也送上了巴敦侯爵要求伊恩送去帝都的文件。这文件被一个匣子保存，外面缠绕着一层漆封的封条。 　　假如是一般人的话，肯定是没办法透过这层层密封，毫发无损地取出内部的密信吧——但要知道，那可是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啊！ 　　所以伊恩在拿到匣子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上面的内容。 　　结果只是几封非常普通的任命书。 　　巴敦侯爵在最近这几个月，任命又撤销了几位南岭巡监骑士学徒的资格，其中便有伊恩自己的评价表格，而评价结果是‘极优’，几乎可以是满分的水平。 　　但很显然，这并没有让伊恩亲自将其送至帝都的必要——泰拉大陆虽然的确遗失了不少前纪元技术，但是传真又不难……帕特里克都能和海盗用晶板远程通讯，总不能说巴敦侯爵就没有这个身家吧？ 　　“看来的确就是把我当诱饵了。亦或是说这份消息中还有奥秘，譬如说名单顺序亦或是上面的评价可以凑出一封密信。” 　　伊恩如此猜测，他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哪些内鬼会被这遮遮掩掩的密信勾出来，给他惹麻烦：“巴敦侯爵给我的事还真不少。” 　　“到时候是直接杀，还是抓个俘虏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接过匣子，伊恩穿着铠甲走出总督府前院大门。 　　正好便是一场夜雨。 　　而就在这场夜雨间，少年看见了一个人影。 　　他表面上毫无波动，而内心却微微一惊。 　　磁光骑士克里斯正从雨夜的黑暗中走来，苍蓝色的铠甲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磁砂，总督府的灯光从门中泄出，照耀在他身上，于黯淡的街道上拖拽出长长的影。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身着缠空甲的伊恩礼貌地点头致意，而磁光骑士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位不太熟悉的骑士，心中却莫名感到古怪。 　　一种似曾相识的古怪。 　　他也对伊恩点头致意，然后便进入总督府。 　　伊恩注视着对方进入前院，而总督府的大门关闭，只剩下门口的辉石灯照亮夜幕，映射出漫天半透明的雨点。 　　漆黑的雨夜中，风呼啸着卷过街道，令街道旁的树木喧哗。 　　一道雷霆炸响，转瞬即逝的闪电划破天空，照亮大地。 　　“电磁……金属……” 　　伊恩注视着眼前的接天连地的雨水，聆听着雨滴垂落街道，拍打树叶的声音，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家伙的源质，的确就是这个味道……” 　　少年在头盔内露出微笑。 　　“找到你了，内鬼。” 　　他踏入雨中。 ###第436章 惬意的感觉 　　磁光的克里斯，捍卫骑士团团长，巴敦侯爵直属的武装力量领头者之一，是老将军从学徒一路培养至如今地步的心腹。 　　这是格兰特子爵给的情报。目前来看，倒也没什么不对。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家伙居然和灵知院有一腿，会为了莱安领的事情跑过来追踪自己，甚至打算绑架乃至于灭口。 　　一开始，伊恩还想过，这会不会是侯爵的又一次试探——但仔细思索，巴敦侯爵可是第三能级，南岭总督，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手段。 　　对方和自己聊天套话，本质上是在对自己进行提点，而不是真的想要套出什么东西来，最多兼顾考教一下自己巡监骑士的职业水准。 　　“最重要的是，以巴敦侯爵的水平，我可不相信他看不出自己的骑士团团长和灵知院亦或是别的什么组织有关系。” 　　在雨中行走，缠空铠外层卷动着无形的空气屏障，将雨水与风都阻挡。 　　伊恩呼吸寒气，流动的白色气流将这些雨水凌空凝固。 　　上城区的街道静谧黯淡，只有路边的灯光照雨水中摇动，和环绕上城区的那些灯红酒绿的城区大不相同。 　　在那诸多高塔与高楼间，满是姹紫嫣红的灯光与广告牌，肉眼可见的热闹喧哗充斥了七个城区，风雨也无法遮蔽。 　　伊恩缓缓走到上下城区的交接口，跨过卫河的桥梁前，他仍在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假如他是磁光骑士，如今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尽早对巴敦侯爵下跪认错……除非他傻乎乎到自以为自己可以瞒过对方。 　　其次就是尽可能地将自己身上的嫌疑转移到飞焰地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组织身上，总之至少表面要干净，不能留给其他组织作为攻击巴敦侯爵的借口。 　　如此一来，最起码也是个有能力的聪明人，能得到容忍。 　　当然，也未必有用。 　　因为伊恩并不知道，克里斯背后的势力究竟是哪个，亦或是谁…… 　　能让一位侯爵直属骑士团的团长背叛他的主君，为另一方效忠，这价码绝对大的惊人，亦或是背后之人的身份大的惊人。 　　“磁光骑士……嗯，去帝都的路上，要做好防备他偷袭的准备。” 　　拿到了新装备，伊恩感觉对付对方并不难。 　　最起码，他觉得一般的第二能级是追不上有着缠空铠加速飞行速度的自己的，即便伊恩只用第一能级的力量也是如此：“问题在于，他要对付我，肯定是会选在我没办法向瑙曼城求援的区域，譬如说一些孤僻之地，通讯设备也没有信号的场所。” 　　“问题来了，真的到了那种地方，我要不要反杀他？” 　　“是留他一命，回去让巴敦侯爵把他宰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动手，给他留个失踪的好名声？” 　　虽然说出来很失礼，但像是磁光骑士这种第二能级，已经没办法和伊恩打正面战斗了。 　　少年唯一需要苦恼的，就是该不该杀他，需不需要像是上次那样假装不敌跑掉，而要杀的话，得怎么杀，需不需要留下尸体。 　　仅用第二能级妖精的力量，伊恩也有信心在几分钟内将对方斩落——除非对方傻到偷袭还不怕暴露，带着全副武装过来，那样时间可能需要久一点。 　　不过，对方是一个自家老大是巡监骑士军情总队长，却自以为可以瞒过对方的家伙…… 　　事情真的不好说。 　　一路回到银坊商会，伊恩心中已有好几个针对磁光骑士的对策，不过有些方案需要借助一些炼金药剂，如此才能不暴露太多实力。 　　他叫来瑙曼城银坊商会的负责人，银坊先生的副手，向他表明自己需要一些炼金材料的愿望。 　　对方表示，他们自己就有，不用外出采购，银坊先生嘱咐过了，伊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还是没办法把钱花出去。 　　“说起来，这身铠甲和新的佩剑也是白得的……送我东西的人可真多。” 　　来到炼金实验室中，开始启动自己‘珍藏版炼金仪器’的伊恩陷入沉思：“这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吃软饭？也算不上吧……” 　　制作各种炼金药剂的过程颇为重复繁琐，主要看熟练度。 　　伊恩除却制作一些消耗掉的凝冰药剂，作为辅助妖精血脉的战斗手段外，也为充能水枪额外制作了一些特殊的弹药瓶。 　　因为完成了从咏浪者到妖精血脉的完全转换，充能水枪的增压原理也可以进行微调——不同的炼金药剂的密度与粘度都是不一样的，发射它们都需要不同的模式。 　　强酸，急冻，燃烧以及电击……以及可以作为榴弹发射器的炸药模式，伊恩的远程打击手段已经非常丰富。 　　而这一次，伊恩又额外增加了‘黏着’与‘剧毒’两种炼金瓶作为控制和状态异常的手段。 　　再加上他可以凭借缠空铠，较为稳定地悬浮在空中，伊恩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全程不和其他人近身战，直接在空中用火力覆盖，爽滋对手，一边飞一边射击，直到敌人不堪受辱心里崩溃为止。 　　这一夜很快就在炼金实验室中度过，直到第二天上午接近中午。 　　当伊恩换上白袍，准备出门时，他还留下了四支精锐级的感知药剂——虽然和他用掉的素材比起来，这四支感知药剂全卖出去也就赚一点点，但表明一个态度应该是足够了。 　　他还是不太喜欢其他人对自己表示善意，而自己却无作为的感觉。 　　这种性格，的确不适合吃软饭。 　　“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地点吗？不用什么魔兽素材，就是单纯好吃。” 　　他询问银坊商会的工作人员，而这位身材看上去就相当圆润，一眼会吃的管事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比较推荐‘海潮之家’，是一家夫妇开的小店……他们家的酱烧鱿鱼和虾炖鸡味道非常不错。” 　　说到这里，伊恩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开始吞口水——不用猜了，那地方肯定好吃。 　　“唯一的问题。”管事些遗憾地道：“就是最近城内，有些不太太平嘛……所以这个时间点不知道有没有开门。” 　　“没事，就当出门看看瑙曼城了。” 　　伊恩也不在意这点，而管事还想表现一下：“需不需要安排一位介绍带路的向导？不用？好的，在下明白。” 　　离开银坊商会，伊恩便朝着几条街外的海潮之家而去。 　　作为南岭的商业与军事中心，瑙曼城的DC区基本是军港设施，炼金工房就环绕周边，有不少订单都是南海海军所下。 　　而南北两侧就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商铺，旅馆，酒吧与餐厅。而一路直抵上城区的海风大道更满是鳞次栉比的奢侈品店铺与炼金工坊营业点，高耸的建筑尖顶直指布满云层的天空。 　　很幸运，海潮之家今日开门，这家小餐厅地处偏北的一条娱乐街，周边都是些舞厅酒馆，乃至于赌场之类的娱乐建筑，再远点便是瑙曼剧院和东北处的大澡堂，算的上是黄金地点了。 　　餐馆不大，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伊恩坐在二楼的藤椅上，感觉相当舒适。 　　等待了一会，菜还没上来，也不着急。 　　伊恩的视力可以远远看见远方碧色的南海碎片，阳光时不时扫过露台，海鸟远远地掠过天空，发出鸣叫。 　　等待上菜时的少年少有地没有思考未来与炼金术，没有思索铭文构造与接下来的计划。 　　他只是单纯地浪费时间，享受着这种惬意的感觉。 ###第437章 内鬼卧底抱团了是吧 　　又过了一会，伊恩品尝到了管事大加赞誉的酱烧鱿鱼。 　　味道的确非常鲜美，而且口感爽脆，厨师的技法相当纯熟，鱿鱼整体的熟度恰好，再老就是橡胶，而酱烧汁的味道更是极其鲜香。 　　而虾炖鸡也非常不错，但伊恩觉得自己做的可能更好吃一点，毕竟他其实还挺喜欢在家做点炖菜或者肉煲的。 　　因为让伊恩多等了一点时间，店家还送了一小份甜汤和饼干，是一种甜菇汤，热乎乎地比较浓稠，是搭配饼干吃的。他就用饼干蘸着汤吃完了这些，顺便又点了一份炸鱼，表皮金黄酥脆，香味扑鼻。 　　“客人，还需要点什么吗？” 　　伊恩的这次吃的并不多，所以店家特意来询问。 　　“不用了。” 　　少年微笑着摇头，其实再多点也没什么，泰拉世界能吃的人实在是不少，但他昨天吃过巴敦侯爵的魔兽宴，理论上，一个第一能级升华者现在应该还在用源种消化，再多就不合理了。 　　伪装当然要敬业，虽然表面上预知视界没有看见什么异常人士，但就算没有窥视者，该做好的伪装也绝对要做好。 　　不过，就在伊恩习惯性地开启预知视界，扫视周围人群和建筑时，他却发出一声轻咦。 　　就在街另一头的一个赌场中，他看见了一个第二能级的影子。 　　这个赌场看上去颇为豪华，即便是在繁华的瑙曼城也算是极其抢眼的金碧辉煌，里面有升华者休闲娱乐倒也不奇怪。 　　但是，第二能级在瑙曼城显然并不常见。 　　“那家赌场有什么来头吗？” 　　付款时，额外给了点小费，伊恩询问店主，对方在冥思苦想一段时间后，给出回答：“那是埃尔家开的赌场，算是城内服务相当不错的地方了，据说背后有迦南摩尔那边的背景，但也没得到证实过。” 　　“当年裁撤公立学院时，埃尔家借了精灵商人一大笔债才买下一所学堂的地皮，盖起了现在这家赌场……但不管是不是真的，那地方的服务都非常精致。” 　　“等等，你说什么？” 　　伊恩感觉自己有点听错了，他皱眉道：“裁撤公立学院？” 　　“是啊，那时候地皮还算是便宜。”店主微微点头，他似乎是有些懊恼：“可惜我家那时候没下定决心，不然也能买块地，店面也就不至于这么小了。” 　　店主心中的重点和伊恩想要关心的根本不在一个地方，但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少年走出海潮之家，他看向那家赌场，心中满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数十年前，在先帝与希利亚德的改革下，帝国各地的重要城市都建立起了公立学堂，免费传授各种知识，普及基础教育。 　　拜这场普及教育运动所赐，帝国的识字率大大提升，即便是后面普及教育取消，但识字的父母也会尽可能地教导自己的孩子。 　　伊恩的母亲就是那样，她是少有在黯月动乱后还尽可能去学习各种知识的人。 　　伊恩也是正因为此，才有了对通用语的基本认识，才能以最快速度上手学会一系列的泰拉知识。 　　他早就知道普及教育运动已经在黯月动乱后结束……甚至不是守土者阿克塞尔主动要求撤下，仅仅就是整个普及运动都是伊奈迦二世一人独断专行，拨款展开并强制推行的政治任务。 　　他还活着，那就好说。而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难得的好心情都没了，如果不是看见赌场中的第二能级正在朝门口走来，伊恩说不定都想直接回银坊商会看书，准备接下来去帝都的行李。 　　从赌场中走出来的那位第二能级强者，和赌场本身的氛围非常不搭。 　　那是一位淡紫色头发的精灵女骑士。 　　这位女骑士正在整理自己的皮绒斗篷，神情有些心烦意乱，斗篷之下是偏轻便的军式白衬衫，外面套了一层褐色的薄皮甲，衬托出她轻盈窈窕的曲线。 　　伊恩注意到，对方腰间挂着两把短剑与双铳，这显然是一位迦南摩尔的铳剑骑士，尤其是那双铳，上面有着专门用来装填要素结晶的镶嵌结构，是非常昂贵的定制级炼金武器。 　　这位精灵骑士非常敏锐，伊恩光明正大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察觉到了伊恩的目光，露出有些疑惑地神情。 　　以她的容貌和气质，精灵骑士并不觉得有人关注自己有什么可奇怪的，但伊恩这么年轻的第一能级，她居然没有在瑙曼城中见过，这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升华者间的互相关注很正常，伊恩神态自如地转过头，朝着银坊商会走去，而那位精灵骑士也转向，朝着DC区走去。 　　她神色凝重，又有些不耐，以及银色芯片分析得出的恼怒。 　　“紫色头发，铳剑骑士……” 　　心中自语，伊恩若有所思：“迦南摩尔在拜龙教中的卧底，那位紫枫骑士？” 　　相比起之前预知视界带来的‘偶然’，这次算是正儿八经的偶遇了，不过考虑到瑙曼城适合吃饭娱乐的也就那么几条街，意外遇到的概率也不小。 　　但他却不太清楚，为什么对方的神情如此焦虑恼怒。 　　“和橡木大师的行动有关吗？” 　　联想到自己刚刚进瑙曼城时，遇到的一路南行的橡木大师，伊恩心中有个猜测：“是，迦南摩尔官方行动，追踪拜龙教，结果不仅仅没有拿到‘要物锖钢石’，反而暴露了自己在拜龙教中估计已经做到中层的卧底。” 　　“紫枫骑士肯定是想要带回和古龙有关的线索的，结果却忽视了安法，导致全盘皆输——甚至就连已经抓到的迦南摩尔拜龙教成员，都逃狱逃走了。” 　　“再加上橡木大师的行动没有带上她，无论是怀疑她的可靠性，亦或是说单纯的‘忽视撇开’，亦或是‘保护’，都有理由让她心中燥郁。”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失笑：“这么说来，还和我有点关系？” 　　“如果不是为了‘换回被拜龙教绑架的我’，即便是巴敦侯爵和拜龙教本来就有合作，他们也没那么容易逃跑吧？” 　　伊恩很清楚，巴敦侯爵应该是知道自己拜龙教身份的——别的不说，漫崖长老肯定与瑙曼城官方深度合作。 　　他们的对手，正是古龙迷宫的所在地‘迦南摩尔官方’。 　　毕竟，倘若让迦南摩尔联邦搞清楚了古龙迷宫的所在，还有其他势力什么事情？他们关门自己探索就搞定了。 　　所以，无论是哪一方，都必须尽可能地让迦南摩尔官方的探索速度变慢，拖缓他们的进度，直到自己这边得到了关键情报后，再提出‘合作’。 　　紫枫骑士正是迦南摩尔一方打破僵局的关键，可惜她失败了，不仅仅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目前可能还和橡木大师的团队产生了些许矛盾。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目标肯定都是拜龙教。 　　想到这里，伊恩在路口上绕了绕，转了个大弯，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远远地监视紫枫骑士的行踪。 　　——无论怎么说，漫崖长老，安法和希欧都不要他去关心，人家背后有第四能级的山之王呢。 　　但既然加入了，那也得做点什么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追踪了二十多分钟，伊恩察觉这位紫枫骑士也相当谨慎，一直都在街区中绕路，甚至顺路买了一条烤鱼在路上吃，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是第二能级的升华者，而是某位在瑙曼城旅游的迦南摩尔游客。 　　但最后，她还是前往真正的目的地。 　　预知视界中，另一个紫色的雾气正在朝着她靠近。 　　少年认真观察，紧接着看见了熟悉的气息。 　　正是磁光骑士克里斯。 　　两个人在一间商会的仓库中会面，似乎之前有过联系，所以并没有多少寒暄，直接就开始正式的交流。 　　“嘿。” 　　看到这里，伊恩登时乐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内鬼卧底们，这下都凑一起了？” ###第438章 伊恩：啊？我是核心？ 　　磁光骑士与紫枫骑士会面的仓库应该是某个炼金工房的原材料库房，大门和窗户封锁的都很严，应当是内部被焊牢了，但磁光骑士只是伸手，紧封的门锁就自动宽衣解带，脱落在地。 　　预知视界的雾气涌动，伊恩越过墙壁看见，仓库内有许多各式各样的魔兽肢体与草药，被储存在一个个封闭柜子中，而磁光骑士与紫枫骑士就在此地交流。 　　伊恩找了一家靠近仓库的餐厅，点了几份饮品和冰品，一边喝着红梅汁，一边远程透视远方的内鬼交谈。 　　因为实在是隔了两条街，即便是以伊恩用预知视界分析动作，再加上银色芯片提升的感知，他也没办法完全听清楚对方究竟在说写什么。 　　但好就好在，人类的语言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听个大概，意思就大差不差……实在不行，他就靠近一点呗。 　　至于现在，磁光骑士正在对紫枫骑士提出合作。 　　而他们合作要对付的目标有点巧。 　　正好就是伊恩他自己。 　　【只要能抓住他……你的目标就可以达成……】 　　这是磁光骑士的声音，他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在双树镇外追踪伊恩的人，与灵知院有关，而且背后估计有一个大人物。 　　【骑士，你的提议毫无诚意，我为什么非要去袭击一个与我的需求毫不相干的帝国骑士？尤其是他昨天参加了巴敦侯爵的私人晚宴……】 　　这位颇为干练的女声就是紫枫骑士，声音穿透力挺强，而且不傻。 　　伊恩抿了一口果汁，继续听下去。 　　然后，他就知晓磁光骑士和紫枫的想法。 　　整理两者对话的过程，伊恩已经彻底搞明白，自己搅入拜龙教－迦南摩尔事件的全貌。 　　紫枫骑士是迦南摩尔安置在拜龙教中的卧底，而且已经成了拜龙教的中层领导，地位可能也就比漫崖长老这种可以直接与山之王联系，代替一位第四能级强者照顾祂孩子的准高层低一点。 　　不然的话，也不会安排她来带领迦南摩尔分部的拜龙教成员，携带‘要物’来南岭，这座锖钢龙的昔日巢穴，寻求以山之王为首的南岭拜龙教的援助。 　　这显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故而紫枫骑士这个卧底直接联系持烛者，在海上尝试抓捕迦南摩尔拜龙教成员。 　　她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因为安法，另外一位精灵，才是真正的要物携带者。 　　她的暴露，不仅仅没有获得关键情报，反而暴露了以她为中心的情报网。迦南摩尔官方在拜龙教的所有重要暗子都因此而死。 　　安法单独行动，携带要物锖钢石抵达南岭，他一路就像是真正的学者一样，考察本地民俗文化，沿着向南的路径一路前行……但他还是露出了些许马脚。 　　他对山民的各种祭祀和龙有关的消息太过关注，而这个马脚被映光修女发现——映光将南岭最近的失踪案联系在安法的身上。 　　被怀光教会关注追踪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你不能真的干掉他们，因为干掉了一个就来一批圣堂执行者，而干掉了这一批圣堂执行者——倘若有傻瓜敢的话。 　　那圣山就会来人。 　　典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安法也显然察觉到了这点，所以他通过拜龙教和山民的情报渠道，提早映光修女一步找到了莱安领，并以自己为饵，将嫌疑转移到了愈发疯狂的莱安男爵身上。 　　不敢惹你，让你去查别人吧！ 　　于是他便在与伊恩第二次相遇时直接撤离，紧随而来的映光修女也顺利察觉到莱安领的不对劲。 　　在这过程中途，安法两次与伊恩相遇，如漫崖长老那般察觉到了伊恩身上淡淡的龙血气息……对于一般人而言，这气息微不可查，但对于同样有着龙血的他们来说，他们就能感应到同类。 　　只是伊恩身上的气息相当古怪，他们也无法完全确定。 　　所以，在莱安领事件结束后，才有了希欧这条真龙开着人类义体，找上门来确认的事件。 　　橡木大师是为了摆平紫枫骑士整出的烂摊子而来，结果就在他与巴敦侯爵会晤的当天，迦南摩尔拜龙教的人员全部都逃狱离开——巴敦侯爵允许橡木大师去追击那些逃狱者，而伊恩正是在那时与橡木大师相遇。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 　　磁光骑士也并不认为伊恩就是杀死夜蛇的人，但是他认为伊恩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忧虑伊恩掌握了有关于夜蛇真实身份的情报，并且也敏锐地注意到，伊恩或许与拜龙教有所关联。 　　他是侯爵骑士团的团长，当然知道巴敦侯爵本来就不想让拜龙教成员被橡木大师得到，所以用伊恩作为借口释放，而伊恩居然这么巧，就被拜龙教保护般地救下——想不怀疑也难。 　　所以，他干脆找上了前拜龙教的卧底，打算与紫枫骑士联手，从伊恩这里获取关键情报。 　　但这个合作却不尽人意。 　　因为他的合作对象并不无脑，并不会听信他的一家之言。 　　【磁光，我不知道是巴敦侯爵亦或是其他人派你来的，但无论是谁，就算你口中的那位向导骑士，真的和拜龙教有所关联——他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核心情报？】 　　紫枫骑士最近日子显然不好，一个卧底辛勤潜伏十几年，最后不仅任务失败，没有达成目标，还令拜龙教在关键时刻警醒，清除了迦南摩尔的暗子——别说什么苦劳了，橡木大师没把她当成拜龙教的双面间谍关押起来，只是留在瑙曼城自由行动，已经是看在紫枫骑士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 　　她显然也非常不甘，毕竟这么多年辛苦一朝丧尽，背叛了拜龙教那边的关系又没在迦南摩尔得到尊重，心情糟糕到就算去赌博也没有劲头。 　　但就算如此，紫枫骑士也知道磁光的提议有多疯狂：【是你想要对向导骑士出手，找我当替罪羊吧？说实话，假如真的有可能扭转我的情况，我也不介意给你当剑，但假如只是为了你的私人目的，那么恕不奉陪】 　　伊恩听的津津有味，他也很想知道磁光骑士打算如何说服对方。 　　“难不成是虚构一套我身上有重要情报的理由？比如说侯爵给我的那个密信什么的？” 　　结果少年未曾想，磁光骑士居然还真的有一整套说辞。 　　【你说向导骑士很年轻，不知道核心情报？你错了】 　　磁光其实的声音低沉，他笑了起来，令周边的柜子都微微振动：【你知道他来自何地，是谁的骑士，又带着怎样的任务离开？】 　　伊恩也很想知道，他喝了一大口红梅汁，闭上眼睛认真听。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令他惊愕无比的推测。 　　【他来自哈里森港，真名是伊恩，是格兰特子爵的骑士——而他的任务，就是带着拜龙教急需的土系龙属魔兽素材离开哈里森港】 　　【他护送这批沼地鳄龙的素材，来到玛瑙石平原，保证这些素材能送达瑙曼城】 　　【紧接着，在莱安领与他的拜龙教同伴，也就是你重视的那个关键目标，代号为‘古代学者’的精灵学士安法会面】 　　【你说，向导骑士不知道核心情报？】 　　【大错特错，他正是这次计划的核心！】 　　正在喝饮料的伊恩怔然。 ###第439章 你该去编故事，而不是当骑士 　　——我？ 　　——我是计划的核心？ 　　伊恩震惊到直接把口中的果汁咽了下去——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报。 　　而磁光骑士还在继续阐述，他伸出手，打开了身侧的一个柜子。 　　这是一个金属铁柜，里面用某种木质的材料包裹住了一头魔兽的肢体。 　　伊恩认真观察，发现那正是沼地鳄龙的躯体，被整理妥帖，静置在盒中，而磁光骑士冷静道：【瞧，就是这个，源自于哈里森港的沼地鳄龙魔兽素材】 　　【你我心知肚明，帝国想要帮助拜龙教，以便于日后插手迦南摩尔境内的古龙遗迹——而恰好就在最近，格兰特子爵屠宰了如此之多的沼地鳄龙，送到瑙曼城……你觉得它们是为谁准备的？】 　　【我敢打赌，那绝对是拜龙教所需……因为他们需要催化出相关的升华者，为日后探索那极有可能，位于地底沼泽周边的‘古龙迷宫’做准备！】 　　【而作为运输这一批魔兽素材的人，正是格兰特子爵的心腹，最近名声都传到咱们这里，在南海大迷宫中大放异彩的向导骑士——而他在金叶镇与莱安领又与谁接触过？】 　　【对，正是你心心念念，憎恨地咬牙切齿的学者安法！】 　　听到此处。伊恩惊愕地水杯都差点从手中跌出来，引得一旁的侍者关心询问，令少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呛水了。 　　假如不是他就在现场，更是向导骑士本人，他肯定就信了磁光骑士这番脑补推测了。 　　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他脑补的还挺对！ 　　“是啊。” 　　伊恩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他转过头，看向哈里森港的方向：“沼地鳄龙的材料一时半会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堆在哈里森港也是一样，反正只要保存完好，也不会贬值。” 　　“既然突然全部运出，那肯定就是有人收购——谁会突然收购这么土属性与龙有些许关联的素材呢？” 　　“拜龙教就是最大嫌疑！” 　　“而磁光骑士作为巴敦侯爵的心腹，肯定就知道，巴敦侯爵暗地中是支持拜龙教的，之前的龙影全部都是用来恐吓哄骗橡木大师，或者说，官面上推脱迦南摩尔官方的合作而已。” 　　这下逻辑闭环了，百口莫辩了。 　　尤其是伊恩现在真的是拜龙教成员，他就算想要反驳磁光其实都做不到。 　　——你说你那时候不是拜龙教成员，接下来没两天就是了？ 　　你骗鬼呢！ 　　伊恩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这一点——他是聪明不假，但想要整出这种活，除却想象力外，还需要有无以伦比的联系能力以及编撰故事情节的能力。 　　磁光不该去当骑士，他该去写小说话剧。 　　伊恩理科生来的，专业不对口。 　　【居，居然？】 　　紫枫骑士显然也被这一套说辞哄住，愣了好一会，才反驳道：【可……可就算如此，他最多也就是拜龙教在南岭的接引成员……与古龙迷宫相关的情报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真的知道，他也肯定不知晓细节】 　　【而且】她的语气也转为嘲讽：【你的，孤注一掷，不正常】 　　【你又不是我，即便回迦南摩尔也面临被审判的下场……呵，不听指示，独自行动……我只有得到情报才能扭转局面，而你呢？】 　　紫枫骑士带着讥讽的语气甚至就像是在唱歌：【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去对付那位向导骑士？】 　　【不知道这点，我们凭什么合作？】 　　说是这么说，但伊恩也听出来紫枫骑士的语气松动。 　　最起码，她承认伊恩有她出动的价值。 　　【我与你一样】 　　磁光骑士淡淡道：【将军已经发现我的不忠……以及我之前偷袭伊恩却失败的结果】 　　【他交给了伊恩一份书信，那份书信正是对我的考验……里面的密信，有着与我有关，甚至至关重要的信息】 　　【我要不去死，要不就只能得到它】 　　【将军能忍受不忠，只要我能完成他的考验——只要我能将嫌疑转移，让别人无法以我为借口攻击将军，并且得到确实的‘成果’，我就能被原谅……暂时地】 　　【直到下一次的考验来临】 　　紫枫骑士没有说话，但伊恩能理解对方那复杂的情绪。 　　显然无论是磁光骑士还是巴敦侯爵的为人处世，都令她感到费解。至少以这位潜伏了不知道多久，仍然忠诚于迦南摩尔的精灵骑士价值观来说，巴敦侯爵没把磁光骑士碾死就已经足够奇怪，而磁光骑士仍然不为所动，甚至不打算为自己的不忠辩解这点，更是可怕。 　　而伊恩却不奇怪，因为他很清楚，巴敦侯爵就是这样一个，对考验乐此不疲的人。 　　【缪艺尔·灰叶】磁光骑士缓缓地说出紫枫骑士的真名：【你是早已破落的，灰叶家的独女，为了复兴家族，所以甘愿成为卧底，潜伏在拜龙教，十几年如一日，最终却沦落到如此下场，明明付出一切，却要承担并非你之错误造成的恶果】 　　【而安法？烬灯家的一员，也是拜龙教的一员，却无人说要把他抓起来——橡木大师也是在包庇他，所以才亲自带队，去抓捕那些不可能抓到的逃狱成员】 　　【毕竟，能成为龙，本身就不是坏事。坏事是无法控制。而你，就是没有成为龙的才能，所以才只能去卧底】 　　【而也正是他，打破了你成功的可能】 　　【住口】紫枫骑士冰冷地打断磁光骑士的声音：【你说的都是些煽动情绪的疯话……真是可笑，你就是单纯的想要让我背上嫌疑而已】 　　【但的确，我大不了回迦南摩尔，再也不来南岭……但你确定，向导骑士知晓安法的所在？】 　　【当然不】磁光骑士笑着道，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说服对方：【但向导骑士绝对知道南岭拜龙教的本部所在——只要得到这个情报来源，橡木大师也不能包庇安法】 　　【姑且信你一次，但我不会出手，我只需要询问一个答案】 　　虽然，这位紫枫骑士显然还有些别的小心思，但磁光骑士本来也就不需要什么帮手。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背锅的同行者而已。 　　两人达成协议。 　　【向导骑士的实力多强？】紫枫问道：【假如之前袭击他的人的确是你的话，那他从你手中逃走过一次】 　　【在他这个年纪，相当不错。第一能级中上，而且剑技惊人，身上还有一种炼金器械，可以喷射高压水束，能力运用多样化，速度很快】 　　磁光认真分析道：【但也就仅此而已，我最多需要你帮忙掠阵，不要让他跑掉】 　　【那么就这样】紫枫道：【等你通知】 　　【合作愉快】 　　一段时间后，两位内鬼与卧底就离开仓库，回到了各自的据点。 　　而伊恩也喝完了三杯饮品，站立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朝着银坊商会而去。 　　“有意思。” 　　他笑着心中低语：“没想到这位磁光骑士居然不是蠢人，无论是自己还是巴敦侯爵都看的很清楚——那他为什么一定要为自己身后的那位大人物办事呢？难道巴敦侯爵就不够大吗？” 　　要知道，巴敦侯爵背后，也是有一位皇子，甚至是皇帝本人支持的！ 　　而磁光骑士背后，最多也就是一名皇子而已……他追踪自己，恐怕就是因为那位灵知院科长和他是同一个组织的，安插在灵知院中的卧底，而磁光骑士害怕这方面的情报暴露。 　　能让磁光骑士作出如此违反常理举动，证明磁光骑士与那位灵知院的科长，绝对在合谋一件大事……为了这件大事，他自己死都不怕，也一定要确认，保证伊恩绝对没有看见，泄露任何秘密。 　　“理想主义者吗？或许，不过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又多了一位紫枫骑士。” 　　想到此地，伊恩觉得，自己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单打独斗：“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惹得，我基本算是被安法和希欧他们牵连了。” 　　所以，他在回到银坊商会后，伊恩便为银坊先生写了一封信。 　　一份让银坊先生转交给拜龙教的信。 ###第440章 前往帝都的旅途 　　是的，就是让银坊先生转交给拜龙教。 　　伊恩又不是傻的，真的加入拜龙教后，他还能看不出来银坊先生的背景吗？他写的相当隐晦，但老先生绝对看得懂，会帮忙为他转交给漫崖长老和安法。 　　如此一来，也能避开点嫌疑。 　　做完这些后，伊恩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瑙曼城。 　　在城里呆的时间越长，磁光和紫枫准备的时间也就越长，更是越充分。 　　如无必要，伊恩并不打算展现第二能级的力量，既然如此，敌人准备的越不充分越好。 　　瑙曼城再向北，便是金色原野。如果说玛瑙石平原之名得于其壮美的风景与高空俯瞰时绚烂的色彩，那么金色原野本质上就非常简单。 　　这个地方，曾经有过相当多的金矿储备。 　　当年的帝国之所以开发南岭，正是因为在金色原野处发现了大量金矿，并笃定南方肯定有着更加丰富的矿藏储备……这倒的确没错，但那些矿物都储存在拜森山脉之中，发掘起来并无金色原野这般简单。 　　而后续的地质勘探更是证明，金色原野本质上并不是土地，它是一次超巨型的熔岩喷涌事件造成的火成岩冷却地带，时间距今不超过一千五百年，应该是失落年代时发生的一场巨大天灾。 　　但是这场天灾被平定了。灼热的熔岩急速冷却凝固，裸露出大量矿产，而来自飞焰地大荒漠的矿物养分与南岭的降雨令此地逐渐变得繁茂起来，形成了一个奇异的草原生态。 　　在这里，有着熔岩冷却形成的巨大螺旋形坑洞，漏洞形坑洞与沙漏形坑洞，也有着一条条宽阔的裂谷，令矿脉的横截面显露在人类的视界。 　　而各式各样的地热泉资源和相关生态，更是天然的巢穴，令不少魔兽安逸地在这个复杂的平原地带繁衍。 　　而再渡过金色原野，便是西部行省边缘的地标建筑‘地飓大桥’——那是一个极其神奇的地质奇观，在巴特大裂谷的中段，有一股经久不息的狂风从大地深处朝着天空狂涌而出，其风力之平稳，甚至恰好可以让人在其中‘游动’，一路顺畅无阻地通过大裂谷，抵达另一头。 　　除此之外，帝国也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大桥，这座桥在建筑时巧妙地利用了源自于地渊深处的风力，修建的非常迅速，许多工人漂浮在空中施工搭建，是那时西部行省的一大奇观，直到如今也有人模仿，作为庆典的节目。 　　大桥在建起后，无需依靠风力也能稳定承重……而穿过它，便可以踏上直通帝都的官道。 　　“大致就是如此，他们应该就会在这段区域袭击我。” 　　伊恩收起地图，他已经确定好路线，并且大致估计出了磁光与紫枫袭击自己的三个可能地点。 　　第一个就是由南境初入金色原野时，途径的一处忧石矿，这种矿石能影响人的心情，是一部分魔兽拥有恐惧光环与威吓能力的关键，‘惊怖药剂’也需要忧石的精炼粉尘。 　　这里相当危险，平日也不会有多少人去，也能干扰许多炼金器材甚至是灵能饰品的运转，只有一些专业采矿的人员会在此地。 　　但自己这个炼金术师，肯定是会去看看，选购一批矿石——不去就不正常。 　　而第二个便是金色大平原中间的一处奇观‘九旋深渊’。多达九个，直抵地底深处的巨型螺旋形空洞结构在这里不规则的分布，其中有五个是魔兽巢穴，内部有着极其珍稀的洞穴魔兽生态，被帝国官方设立为‘重点生态观察地区’。 　　这里经常会有强大的魔兽出现，虽然没有第三能级的大魔兽，也就是兽王级的魔兽存在，但第二能级至少有五头。 　　听上去似乎还不如南岭红杉土著养的多……但这里的五头第二能级魔兽都是经常会带着自己的族群扫荡，互相争斗，发起战争的历战之辈，和一般的魔兽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洞窟深处肯定还有更多兽群首领，只是经常出现在地表的只有五头左右。 　　自己假如跑到这附近，遇到危险死了，肯定也没人能说什么不对。 　　至于第三个。 　　“就只能是巴特大裂谷了。因为不息地飓的缘故，此地的灵能场域极其紊乱，我就算有通讯设备也没用，只要找准时机，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将我袭杀。” 　　伊恩微微点头，他将做好应对在这三个区域战斗时该做的准备。 　　譬如说‘宁心药剂’‘驱兽香’以及‘引兽香’，还有‘风亲和药剂’与‘蒸腾药剂’…… 　　少年再一次进入炼金实验室，直到下午傍晚，他才从中走出，只是身上携带了一排五颜六色的甁罐与试管。 　　伊恩没打算换坐骑，还是打算骑巨角驼兽去帝都——主要是他的行李太多太沉，一般的马完全不行，但假如是马车的话，又有些太过浮夸，目标也大，到时候假如中途发生战斗更容易被余波波及。 　　干粮、帐篷、材料、器具与各种炼金基质。所有该准备好的东西，在银坊商会的帮助下都准备完毕。 　　虽然在瑙曼城还有许多美食没吃，许多风景没看，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关系。 　　他总会回来。 　　而且，还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他去看。 　　于是，伊恩就出发。 　　泰拉七七三年，六月初旬，气温一日日升高，金色原野周边，扭曲的热浪蒸腾水汽，令蔫下来的草木于热风中摇摆，原本广阔的平原上都看不见些许绿色。 　　在这个季节，即便是商队也是夜间赶路，白日躲藏在树荫亦或是山洞中等待，不然的话，哪怕是泰拉人也会迎来脱水中暑的结局。 　　阳光猛烈，一只驼兽缓缓地穿过原野中的大道，一阵阵桑拿般的热风吹过，本该因燥热而疲惫的巨兽却显得十分精神，因为坐在它身上的那位着甲骑士身上的诸多孔洞正在源源不断地循环释放一阵阵寒气，振奋驼兽的精力。 　　空旷的大平原上甚至就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驼兽踩踏路面的哒哒声。 　　自瑙曼城出发后，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一路穿过瑙曼城以北的诸多定居地与商贸城镇，以及西境难民在丘陵区建设的新村镇，见识了不少本地的风土人情。 　　常有人说，南岭是一片充斥瘴气与野兽，虽然物搏但却野蛮的大地，会来到这里的，只有那些被贬谪的流民与几近于疯狂的开拓者。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这里的人们一样勤劳勇敢，辛勤地建设自己的家园，而这里的土地被南风与荒漠中卷来的矿物滋润，丰腴得不可想象，即便是西境的难民来到此地，只要建设起村庄，能够开始开荒耕种，他们也就能勉强养活自己。 　　从拜森山脉中流淌而下的河流穿过山谷与丘陵，直抵金色原野。 　　这些河川溪流在广袤的大地上纵横交错，汇聚成湖泊，然后又四散流淌，带起大片大片的植被与平原林区，以及零星的小村镇。 　　金色原野中的村镇大多都依托于商路，其中大部分都是在骑士庇护下建设起的各色庄园，种植本地特产的一些香料亦或是升华植物，这是泰拉大陆上针对荒野最常见的对策——以升华者为中心建立起人类的定居地，然后开始获取土地上的利益，再以这些定居地为中心扩展成城镇，紧接着变成繁盛的乐土。 　　虽然这会造成一批批全新的贵族乃至于‘剥削者’诞生，但伊恩并不觉得这种方法是错误的……最起码，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行为至少代表着开拓。 　　只是源自于西境的难民充斥于一个个庄园，辛勤劳作的一幕幕，还是令他有些默然不知如何言语。 　　这是压迫吗？那些难民恐怕从不这么认为，即便他们的工资比本地居民要低，但他们至少还是自由民，明面上是雇佣关系——那些庄园骑士乐意接受这些人口，让他们定居下来，加速他们村镇的发展，毕竟这些流民居无定所，压迫的太紧，去了别人的地盘该怎么办？ 　　西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伊恩原本以为，这是索林大公借着战争肆无忌惮压榨领民利益，为接下来战争做准备的体现。 　　但索林大公再怎么疯狂，也不会将自己的领民压迫至如此境地……亦或是说，正是因为他也无法支撑住飞焰地的压力，再加上帝国不给予援助，故而不得不投敌？ 　　一种……破罐子破摔？ 　　那么另一侧，飞焰地的堡垒群之所以叛乱，是否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伊恩忽然发现，即便他用预知视界知晓了虫群道途之未来的发展，知道了西境索林大公必将叛乱，而飞焰地也是如此……但这时代动荡的初潮展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感觉难以置信。 　　走过忧石矿时，磁光其实与紫枫骑士并没有出现。他们大概是没想到伊恩的动作这么快，两人刚刚商量好联手，达成协议，还没来得及继续商讨，伊恩就已经在下午出发，离开了瑙曼城。 　　巴敦侯爵肯定是知道这点的，因为伊恩一路上感受到过好几次侯爵密卫的目光，直到他越过丘陵区，正式踏入金色原野才消失。 　　而就在六月九日，伊恩即将抵达‘九旋深渊’所在之地时。 　　他突然感应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熟悉的气息。 　　——袭击终于要来了吗？ 　　少年如此想到，然后紧握腰间的充能水枪，准备开始战斗。 　　但很快，随着气息的逐渐靠近，他又将水枪收了回去。 　　“怎么会是你们？” 　　伊恩转过头，一脸无奈地看向身后。 　　“伊恩！” 　　在身后的大道上，两位红发的山民正骑着马，朝着他靠近。 　　一位正是希欧——他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而另一位，却又是伊恩的另一位老熟人。 　　哈里森港的前任佣兵领袖，山民吕贝克。 　　“你们……” 　　他此刻一脸惊愕的看向伊恩，又看向希欧，山民来回注视着两人，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们认识？！” 　　而希欧也一脸惊奇地转过头，他用和吕贝克一样的姿势，时不时看看吕贝克，时不时看看伊恩：“咦？你们认识？” 　　说实话，伊恩也想问同样的话。 　　所以，在两人驾马，来到自己身侧时，少年颇为好奇地说道：“好久不见，希欧……还有吕贝克大叔。” 　　“你们两……认识？” ###第441章 畸龙的护佑 　　阳光普照于金色旷野，远方的河流如一条银线，倒映着天上灼灼的光辉。 　　伊恩所在的这片区域位于金色原野南部的小盆地，这种盆地水流比较丰富，道路两侧以及河流周边偶尔能看见成片的乔木林，风光相当独特秀丽。 　　注视着希欧与吕贝克靠近自己，伊恩说实话感觉有点奇妙。 　　他很少有惊喜的感觉。毕竟是先知，假如真的惊，那便是惊愕惊吓，意料之外的好事总是比较少见。 　　拍了拍驼兽的头，让它温和地转过身，伊恩道：“您两位怎么有功夫追上我？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是，也不是！” 　　希欧的骑马技术意外的好，但伊恩严重怀疑他可以和马说话。泰拉大陆的马本质上是一种亚龙，这家伙对马算是有血脉压制的。 　　这位乐呵呵的龙裔山之民道：“我们有事去西部平原一趟，本来和你不同路，但安法要我带个口信给你。” 　　顿了顿，希欧眉头微皱，神情肃然起来，仿佛是在模仿安法当时的表情：“他说‘我明白。非常感谢您的通告，我将会于三天后尝试追上您，倘若没有错过的话，紫枫骑士就交给我来应对’。”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他说的文绉绉的，后面还有好长一段对你的感谢辞，我懒得重复一遍，总之就是谢谢你的意思。” 　　伊恩微微点头，他也不打算去问对方究竟是什么事要去西部平原，少年转过头看向吕贝克。 　　两人对视，都有点尴尬。 　　“吕贝克大叔……我记得你不是，呃，加入怀光教会，几乎算是皈依，当教士去了吗？” 　　伊恩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在哈里森港还是个大新闻，我没记错吧？你怎么突然和……” 　　他看了眼同样红发绿眸的希欧，登时了然：“你们山民部的使命？” 　　“这个问题我才应该问吧……” 　　已经再次瘦下来的吕贝克看着伊恩与希欧熟络的交流，他才是最震惊的那个，但同样没打算问。 　　作为前佣兵头子，他很清楚，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 　　“其实主要是对付飞焰地。” 　　但还未等吕贝克定下神来，一旁的希欧就直接将他们的目的自曝：“最近飞焰地那边的人转移了不少人手深入拜森山脉内部，似乎打算搞出点什么大事，激怒我母亲手下的那些兽王。” 　　希欧畅所欲言，令伊恩与吕贝克再次对视一眼，双双沉默，而他继续道：“据说，他们要破坏拜森山脉内部的生态，逼迫那些兽王前去突袭南岭与西境的人类城镇……他们就是从西部平原进入拜森山脉。” 　　“母亲大人祂最近可忙了，没时间管这些小事，所以就派我和其他几位拜龙教的教友，去查清楚这群飞焰地特战队营地的具体方位，祂下次路过的时候，顺口灭了，省得麻烦。” 　　“嚯。” 　　伊恩发出惊讶的拟声词：“飞焰地这么大胆？他们是情报工作没做好，还是有对付你母亲的方法？” 　　敢对一头第四能级的真龙领地出手？虫群道途中的未来似乎也没有这个新闻啊…… 　　“应该是情报工作。” 　　希欧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据我所知，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山之王其实是一头巨型金翼雷鸟。” 　　“除却少数几个侍奉母亲的部落外，其他山之民也不清楚大山深处的情况。” 　　“哈哈。” 　　伊恩登时了然，他微笑摇头：“果然是这样。” 　　好死。估计这一批飞焰地特战队是被灭的太快，所以虫巢道途中的哈里森港才没有什么大反响吧。 　　伊恩看向吕贝克，他现在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熟人会突然和拜龙教扯上关系。 　　他毕竟还不是正式的怀光修士，只是山民的一员，他当然会保卫自己的家乡。 　　“祝你们一路顺风，下次再见。” 　　同样身为南岭人，对于打击飞焰地这件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伊恩想了想，赠予了希欧几颗特殊的炼金炸弹和药剂：“假如有人察觉你们的侦查并追击，就喝下这瓶防毒药剂和内呼吸药剂，用这几颗毒雾扩散弹断后。” 　　“这种药膏可以阻断气息的传递，我一般用来潜伏抓魔兽，即便是大林狼那种嗅觉也没办法嗅到，可以有效规避各种侦查手段。” 　　“而这边是高性能炼金炸药，用来同归于尽用的光荣弹。吕贝克大叔，你也要来一颗吗？” 　　少年举起炸弹的表情带着微笑，推销起来热情洋溢：“假如不喜欢圆球形的话，我这里还有子弹型的。” 　　“不，我就算了。” 　　吕贝克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他看着希欧一脸拿着新玩具般兴奋的样子，心中登时警兆大响：“我可不像大人那样，可以寄托魂念于身躯……你让大人自爆的时候注意一点，我好躲得远一点！” 　　虽然这么说，但吕贝克还是被强迫收下了。 　　倒也不是伊恩非要送，而是希欧想要把吕贝克的那一颗也拿去一起玩。 　　而在收下伊恩的礼物后，希欧也非常高兴地赠予伊恩一片黑色的龙鳞护符。 　　“可以抵御不少精神方面的负面状态——像是什么心灵灵能以及忧石这种带来的心灵影响，第一能级的都能免疫。” 　　他用那张和安法相当相似的面孔，露出安法绝对不会露出的自信满满的表情：“等着一段时间后，在帝都听我们的大新闻吧！” 　　“那我拭目以待。”伊恩也发自内心地祝贺他们的成功。 　　留下这样精神十足的话后，希欧与吕贝克便转向西部平原。 　　而伊恩目送他们离开，消失在一片山丘的背后。 　　然后，便将目光转向自己手中，由黑色龙鳞制成的灵能饰品。 　　说起来，这似乎是除却歌塞大师赠送的‘寂声戒指’外，自己得到过的第一个灵能饰品？ 　　可惜寂声戒指在南海大迷宫中他运转的太过超负荷，已经损毁了。 　　【畸龙之护佑】 　　【第一能级·饰品·精锐·不可食用】 　　【受创真龙孕育多年，生出的唯一子嗣，仍然蕴含着古老星外之物潜伏的猛毒，畸龙之血令龙之后裔四肢萎缩，双翼退化，就连本应鞭打大地与雷霆的刃尾也化作僵硬的骨节，仅仅是稍稍移动便会带来无尽痛苦，只余过于发达的大脑仍在黑暗中冥思】 　　【以畸龙之鳞加工而出的饰品，具备保护心灵的作用，只要受到的精神干扰不大于畸龙寄托于鳞中的痛苦，干扰就会被吸收】 　　【当祂的痛苦大于你的痛苦，你便不再痛苦】 　　【蕴含源质：188.7483基准单位】 　　伊恩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希欧他们离开的方向。 　　“畸龙……” 　　他喃喃自语，忽然明白了为何希欧会以人类的姿态行走于世间，又为何如此渴望，又近乎于天真地与其他人交流，模仿他人的容貌与姿态。 　　因为……希欧的本体，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是真龙的继承者，为了安全起见放置于巢穴中教育的正常后裔…… 　　而是因为身体畸变，难以出现在阳光下的残缺者。 　　寄托自己的灵魂于人类的肉体，大概就是他唯一能毫无痛苦地感知这个世界的方法。 　　是啊，山之王怎么会为了‘安全起见’，就将自己的后裔关在巢穴中，直至抵达第三能级？ 　　换句话说，山之王这样一位真正的真龙，之所以加入拜龙教，真的只是为了突破第五能级的方法吗？祂自己的血脉中，恐怕就有相关的传承吧。 　　“原来如此……难怪希欧一直都是那副开心的模样。” 　　微微摇头，伊恩过去许多不解的地方也完全明了。 　　假如一个人单单是行走都会产生无比痛苦，那么当他可以自如行走在大地之上时，又岂会不开心雀跃？ 　　将这个情报放在心中，伊恩继续前行。 　　希欧和吕贝克的出现，其实也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察觉到自己离开的势力，已经逐渐追上了自己的路程。 　　无论是随后将要抵达的安法，亦或是磁光与紫枫骑士，都是如此。 　　转过头，伊恩双目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晕。 　　他微微点头：“果然。” 　　“就在后面。” ###第442章 想要做大事的人 　　金色原野的晚上相较于白天更加喧嚣，尤其是傍晚时下了一场小雨，令沿途的河川流动加速，道路两侧变得一片泥泞。 　　不过现在，雨已经停了，众多只在夜晚活动的生物都开始从洞窟中爬出，汲取泥坑与河川中的水分，并展开各自的觅食与狩猎。 　　位于金色原野中，靠近九旋深渊的古塔盆地，其地质风貌与金色原野的其他区域有极大不同，它的土层相当稀薄，时不时就能看见深灰色的岩块从土层中凸出，而一层一层的岩生植物就从这些岩石的裂缝中成长壮大，形成了一片片竖立在岩层上的石树林。 　　磁光骑士克里斯并不喜欢这种环境。他善于操控金属，干扰精密仪器的运转，他哪怕是空手对阵那些着铠之辈与铠装也毫无畏惧。 　　他最擅长的领域，就是战阵与城市中的搏杀——敌人的刀剑会成为他的刀剑，四周的建筑与器具将会成为他的弹药。 　　“他的确与拜龙教有关，而且非常熟络……至少这点你没骗我。” 　　另一侧，紫枫骑士紧眯双眼，凝视着远方石林间的火光：“那两位山民中有一位我认得，是南岭拜龙教的一位要员，经常和漫崖一同出现。” 　　“他的容貌和安法很相似，我原本以为是一种障眼法，现在想来，他们间的联系比我想象的要紧密，不然的话，不至于让安法一人携带要物而来。” 　　磁光并不在乎迦南摩尔和拜龙教的恩怨纠缠，他的目的只有篝火处的那个年轻骑士。 　　极有可能知晓夜蛇之死真正原因的人。 　　他与夜蛇相识，还在二十年前。 　　那个时候，磁光还不是磁光，而是捍卫骑士团的新晋升华者，被送到帝都进行职业培训的未来之星。 　　在那里，他认识了比自己小三岁的夜蛇。一位天才的生物炼金术师。 　　那时的两人还未有多少深交，直到十三年后。 　　十三年后的磁光，已经成为了第二能级，捍卫骑士团的团长，侯爵麾下最强的升华者力量之一。 　　但是相较于当年的自信十足，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年轻骑士，此刻的他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奋斗的热情。 　　无论是变得更强，亦或是在职位上更进一步，他都看不见希望……但其实这点并不重要，毕竟第三能级本就稀少无比，除却天赋之外更看个人心灵的蜕变，而为巴敦侯爵工作，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更是他心甘情愿之事。 　　他只是怀疑，怀疑自己一生是否只能如此。 　　他的一生，是否只能在南岭兜兜转转，镇压一些叛逆的山民土著，剿灭一些发狂的魔兽异形，和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间谍与邪教斗智斗勇。 　　磁光不甘心。 　　他想要成为英雄，成为可以在后世被人传颂的传说，而不仅仅是巴敦侯爵麾下，宛如救火队员般，普普通通的骑士团团长。 　　他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既然自己有了成为升华者的天赋和机会，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去做…… 　　去做一些‘大事’呢？ 　　他想要做大事。 　　无论是什么大事。他想要成为能够青史留名，能像是昔日黑王的第一骑士那样，即便消失了几十年，所有人在提到他名字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并放缓声音，显示出敬畏的那种人。 　　但他始终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他也同样是在这片金色原野，遇到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便是夜蛇。 　　而另一位……便是改变他接下来一生的人。 　　【克里斯……你的渴望并不大，但却十分纯粹——想要拥有名望，得到他人的钦佩与艳羡。谁都会这么想，这没有必要感到羞耻】 　　【只是，你没有那个机会……在巴敦的麾下，你没有机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展露出你真正的潜力】 　　【看啊，克里斯。这片土地上总是有层出不穷的罪恶，贵族歌舞升平，民众缺衣少食，外有外敌虎视眈眈，内有各部心怀鬼胎……自从祖父去世之后，昔日鼎盛的帝国衰败成如今模样，而父亲勉强守住边疆，却也仅此而已，并且逐渐陷入疯狂】 　　【这就是罪恶。人与人之间无法互相理解，贵族不理解平民的痛苦，平民不理解升华者的不安，所有人都只能想到自己的利益，所以才会有矛盾产生，才会有战争，欺辱，压迫与剥削】 　　【万民的心意杂乱不堪，无数目的交错绘制出了这充满痛苦的世界，只有将这一切的思绪和利益将纷乱的杂线整理，归于一体，指向一个方向】 　　【真正的幸福才能到来】 　　【我想要改变这个国度，改变这片大地……而在此之前，克里斯】 　　【我需要你的力量】 　　一种魔力。 　　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可能是一种灵能，也可能是是单纯的话术？ 　　在那天晚上，他们聊了许多。 　　对现有制度的不满，对这片大地中那正在发生的苦难的茫然，以及对着数十年如一日，毫无变化的世界感到无聊与痛恨。 　　他们都是一样的。无论是磁光自己，还是夜蛇，乃至于那位殿下，都是如此。 　　仅仅是一夜的长谈，磁光骑士便下定决心，真正地效忠于那位殿下。 　　万物万心归一？众生互相理解？ 　　不不不，这都不是他的目的，这都不是他的渴望。 　　他只是明白，那位殿下的理想与目的，远比他现在要做的所有事，加起来都要浩大，都要更加有意义。 　　在这浩大的可能中，磁光兴奋，战栗，浑身都在颤抖。 　　在恐惧间，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假如，自己能成为那位殿下力量的一部分，成为那位殿下‘大事业’的一员。 　　或许…… 　　他就可以在未来，成为他想要成为的，被所有人称赞的传说。 　　成为未来传奇的一部分。 　　【夜蛇是灵知院的一员，也具备着相当的才能，却被灵知院内部的大学士欺压，已经许多年没有任何变化】 　　【他将会是你未来在南岭的同事——你们二人当年似乎也认识？记得好好相处，你们的配合将会释放出远比你们自己单打独斗更加强大的力量】 　　【我们都有同一个梦想，同一份信念，这才是我们强大的根源】 　　磁光逐渐收回记忆。 　　他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凝视向伊恩所在的方向。 　　夜蛇的死，不仅仅代表组织在南岭的一臂被切断，更是影响到了那位殿下的计划——夜蛇负责的灵知院南岭分部中，有许多对于组织相当重要的技术，虽然那些技术源自于血腥的人体试验，但这本就是大事必须要有的牺牲。 　　再说了，也不是他们要做的。那都是灵知院自己非要做的，他们不过是旁观而已。 　　“等等。” 　　突然，紫枫骑士眉头微皱，她抬起手，发出警示：“前面石林中似乎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向导骑士不见了？” 　　磁光猛然惊醒，他忽然察觉到自己刚才的状态十分不对劲。 　　他被什么外来的力量干扰，以至于陷入回忆，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们暴露了！” 　　站立起身，磁光骑士环视周边——果不其然，他看见石林周边，居然零零散散分布着许多碎散的‘忧石矿’！ 　　这种天然的灵能矿石能诱导人陷入他心中印象最深刻，对他印象最大的记忆片段，陷入忧思忧虑之中，因此而得名——而就在金色原野边缘处，就有一处忧石矿！ 　　作为一位炼金术师，向导骑士怎么可能不去购买它？ 　　而就是这些东西，在不经意间令本打算直接突袭的磁光陷入回忆，浪费了绝佳的进攻机会！ 　　难道说，那个时候，向导骑士就已经知道有人在背后追踪自己，所以购置了这些矿物作为陷阱吗？ 　　来不及细思，磁光骑士抬起自己的手，他周身铠甲上的无数漆黑磁砂开始在一道道电弧雷光的闪动间急速旋转，搅动周边的大气，形成以他手臂为核心的砂铁风柱。 　　而下一瞬间，雷光闪动，细小的铁砂便被高速催动的雷光刺激的激射而出，携裹着大量在半空中迸射出的火星，朝着向导骑士之前所在的方位，那石林中的火光奔流而去！ 　　成百上千道电弧火光交错在一起，化作超越炼金火炮的破坏力，带着凄厉无比，撕裂大气的呼啸，轰击在篝火所在。 　　轰！一瞬间，石林中就出现了一次剧烈的爆炸，无数铁砂飞溅席卷，带着细微的磁电纵横，就算有人隐身在石林中的角落，也绝无可能躲藏起来。 　　但是，他这一击完全落空了。 　　因为就在此时，天空之上，传来一个他们极其陌生，却又本能感到危机的声音。 　　滋——崩！ ###第443章 飞起来滋你！ 　　水流与酸液，爆炸与冰霜从天而降。 　　与之相伴的，还有几颗闪闪发光，释放着电弧，一看就知道会在稍后爆炸的尖锐飞镖炸弹。 　　不谈那些单单是接触就非常可怕的酸液与电弧炸弹，仅仅是高压水流从天而降扫射造成的冲击力，就足以将一个成年男人直接吹飞，而被它切实命中的结果不会太好。 　　“闪避！” 　　磁光骑士急速移动，他的动作敏捷无比，几乎是在瞬间就越过几十米的距离，来到一块巨石的背后——而就在零点五秒后，那几颗电弧炼金炸弹便引动周边空气一缩一涨，狂暴的冲击波携裹着气流震荡，产生仿佛雷鸣般的轰鸣。 　　余波的冲击甚至就连沉稳的巨石都微微晃动，磁光猜都不用猜，他明显地感应到这块石头的另一侧已经被轰碎了一小半，因为石屑和粉尘在爆炸的闪光中飘扬漫天。 　　而他趁着这个时机抬起头。 　　特化的头盔观测口为他摒除了所有不必要的强光，令他可以看清天上那个身影。 　　缠空铠漂浮在天上，冰白色的寒气环绕其全身，将其托举而起，十几个呼吸孔有规律的闭合开启，喷薄着蕴含源质的迅疾气流。 　　而他手中举着一把造型怪异的充能水枪，并在为它装填四种完全不同的炼金药剂。 　　然后发射。 　　一时间，石林周边降下了一场多彩的雨——有冰霜，有酸液亦有剧毒和闪电，朝着磁光与紫枫而落。 　　但磁光可不敢像是面对普通的冰雹酸雨那样面对这些炼金药剂水流，他抬起手，原本聚集在铠甲表层的漆黑磁砂便被激发，在其头顶汇聚成了一面不断旋转的磁砂盾，这是他防御远程火力的常态应对措施，虽然只是薄薄一层，但无论什么飞箭亦或是炮弹都会被弹开亦或是粉碎。 　　带着强腐蚀性的高压水枪冲击在磁砂盾上，被弹飞成大片大片的酸雾，而后被旋转造成的气流吹飞。 　　而就在这飘荡的酸雾中，他立刻展开还击。 　　他抬起手，铠甲上手腕处的两门小型电磁炮便在同一时间发射，由升华者作为能量源，制导装置和增压装置的炼金电磁炮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它只需要足够坚固，可以倾泻使用者的怒火与破坏力。 　　密集无比，足以单人比拟一整个火炮小队的弹幕朝着天上漂浮的铠甲飞驰而去——没有同级升华者阻挡的情况下，第二能级升华者足以单人阻挡甚至摧毁一支军队。 　　磁光骑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哦！” 　　而天空上的那个人影看见这一幕，不仅没有恐惧，反而露出极其感兴趣的神态。 　　他双目中闪烁着银青色的光晕，认真地扫描着磁光骑士的铠甲与身躯：“人甲一体，配合的居然这么好——这幅铠甲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小型铠装，炼金术，铭文技术和你的升华技艺完美的融合为一！” 　　在预知视界中，深紫色的光流正在急速流动，磁光和他的铠甲融为一体，达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他正在积蓄一股力量，那是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的危险幅度，但对于精心锻造的金属造物而言，却还在容忍范围之内。 　　与此同时，面对如同暴雨一般激射而出的高速弹幕，伊恩操控缠空铠在半空中以堪称猎豹般优美又矫健的幅度不断腾跃闪避，他的动作幅度极小，根本就不像是闪避命中一发就足以将其重创的炮弹，而是早就知道所有弹幕的弱点，所以移动到正好存在的空档。 　　而后，又是一道赤红色的高压水流——亦或是火流从天倾泻而下，高热的炽炎柱融化了磁砂，也干扰了磁光正在蓄力的攻击。 　　仅仅只是干扰。 　　察觉到这一击未尽全功，伊恩敏锐地侧过身，借着充能水枪发射带来的后坐力将自己向右后方推开两米。 　　然后，一道粗大的青蓝色光流就携裹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钢铁弹丸，从下至上彻底贯穿了整个炽炎柱，如降临天地的真正轰雷那般，猛烈地击穿了伊恩之前所在的区域。 　　逆流而上的电磁高温甚至点燃了周边的空气……至少点燃了空气中的灰尘和岩石碎屑。 　　千百点火星伴着一阵强风急速拂过，又将伊恩和缠空铠向后推动十几米，而就在此时，迟来的轰鸣炸裂声才随着冲击波而至。 　　——这玩意起码也是舰载主炮的威力了，磁光骑士单人就能搓出来？ 　　他有些惊讶地想到。磁光的实力的确不一般。 　　“磁光，和说好的不一样，向导骑士实力可不止‘第一能级中高阶’！他甚至会飞！” 　　另一侧，一个窈窕的身影收回了自己的‘手’，紫枫骑士的左手此刻溃散开来，展现出了其真实的形态——由一层层木质根须虬结缠绕在一起的巨大生物结构，它之前拟态成类似莲叶形状的护盾，挡住了伊恩无差别倾泻的炼金炸弹和火力。 　　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一层层扩散的木质根须，紫枫骑士原本以为自己这次根本不用出手，只需要掠阵然后问问情报即可。 　　但谁知道，伊恩不仅会飞，倾泻的炼金药剂和破坏力也直逼第一能级的巅峰，各种药剂混合，甚至能威胁到他们。 　　而现在，她看出磁光开始认真战斗后，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这位合作者以及对方的‘目标’：“小锅我可以背，这种大的你就自己干吧，我可不奉陪！” 　　干脆利落地收回左手，褐色的木质根须收缩成原本白皙细腻的血肉肌肤，紫枫骑士转身就跑。 　　伊恩当然没打算去追——先不谈自己只是展现出了一位准备好的炼金术师应该有的实力……这位精灵骑士，自有其他人去应对。 　　不远处，还有其他蓝色和紫色的光晕闪烁。 　　少年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眼前的磁光骑士身上。 　　【轰雷术士】与【幻影拟木】，这便是磁光骑士与紫枫骑士修行的真形与血脉。前者听上去似乎是五体不勤的施法者真形，而后者似乎缺乏正面战斗能力，但实际上都是错觉。 　　在泰拉大陆，想要操控越多的源质，身体素质就必然越好。同等源质情况下，专精于肉体强度的肯定强于各种精密操控和体外塑能系，但绝对不至于到了第二能级，身体素质还比不上第一能级的地步。 　　即便是第一能级巅峰也不可能，因为第二年能级的第一阶段，就是串联全身上下的所有升华器官，达成循环系统，全方面的强化身体素质！ 　　此时此刻，磁光骑士心中也在思虑如何应对伊恩。 　　“该死，扔炼金药剂和扔石头一样，他就这么有钱吗？！” 　　他能看得出来，伊恩使用的炼金药剂都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种类，但效果都很好，没有一点粗制滥造的在里面。 　　——这位向导骑士，居然还真是一位天才炼金术师！ 　　而就在此刻，他又是一个迅捷闪避，躲过了一发朝着他脸袭来的高压水刀。 　　哗啦！纯粹的水刀夹杂着大量细晶砂，就像是切开西瓜一般切开了他之前躲避的巨石，而磁光骑士用来抵挡炼金药剂的磁砂盾也早就因为炽炎柱而飞散四周，暂时凝聚不起来。 　　伊恩没有留给磁光骑士喘息的时机，他知道对方也有飞行的能力，根据瑙曼城中收集的信息，这位骑士团团长能够‘踏雷而行’，他可不能让对方真的冲到自己面前打近身战。 　　那样的话，对方指不定就会被自己被迫暴露出的实力吓跑了。 　　“还有很多炼金药剂需要试验威力。” 　　如此想到，伊恩露出微笑，将手探入自己的腰包，在那里，还有着七八种不同的炼金弹药等待着实战的检测。 　　但很可惜，他的敌人显然没打算和一位天才炼金术师打一场纠缠太久的消耗战。 　　就在伊恩再一次举起充能水枪，居高临下瞄准地面上的磁光时。 　　磁光骑士所在的位置，突然亮起一点炽热的光。 　　“嗡——” ###第444章 他死的很惨 　　“嗡——” 　　伴随着大气被源质汇聚产生的异变震荡，伊恩察觉到不对——他睁大双眼，看见磁光骑士背后铠甲上的几个巨大零件在电弧闪烁间凭空飞起，然后当空镶嵌组合，构成了一把足足有他两只手臂那么长的炼金火铳。 　　在嵌合时，这炼金火铳就已经被启动，内置的炼金模块几近于充能完毕，并且准确无误地瞄准了自己。 　　伊恩想要闪避，但不知为何，他在半空中凭借妖精之翼连续变向，却始终无法摆脱炮口的锁定。 　　“是磁砂！” 　　仅仅是一瞬，伊恩就想到了关键，他垂头，皱眉看向缠空铠上，果不其然，那上面有着之前磁光被击散的黑色磁砂缓缓蠕动。 　　磁光骑士正是凭借这些带着磁力的铁砂，才能在漆黑的夜空中准确无误地锁定自己的方位！ 　　甚至，它就是牵引攻击命中的引导点！ 　　已经来不及了，一道苍蓝色的轰雷从磁光骑士的铳枪中飞驰而出，朝着缠空铠上的磁砂飞驰而去，它的速度比声音还快，在听见声音之前，它就已经命中目标。 　　而一位第一能级的升华者，无论是炼金术师还是其他什么职业，只要被命中，就必死无疑！ 　　但伊恩显然不是第一能级。 　　即便是伪装，他也不是普通的第一能级。 　　少年抬起左手，浅青水色的光芒从缠空铠开启的呼吸孔中溢散而出——一股远胜于伊恩之前展露出的厚重源质透过这些呼吸孔向外吞吐，令这只手成为了一面最坚固的盾牌。 　　它伸出，就像是慢动作般压在飞驰而来的雷光上，沉重的源质在半空中凝聚出愈发坚固凝实的轮廓……隐隐预约能看出，那是仿佛龙爪般的形状！ 　　纯粹的源质互相碰撞，抵消，爆发出声势浩大的爆炸，伊恩的身形不断后退，卸开这股巨力。 　　但显而易见，他根本没有受伤。 　　“龙化器官！” 　　磁光骑士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迅速归于镇定：“你果然是拜龙教的成员！” 　　甚至就连已经跑出很远的紫枫骑士都转过头，一双美瞳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伊恩，目光凛冽地几乎可以杀人。 　　但与目光透露出的想法相反，紫枫骑士退的更快了——因为她知道，一位真正意义上有着上级龙血的拜龙教成员，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背后有着什么。 　　此刻伊恩左手臂铠处的源质之浓厚，几近于在铠甲外侧再凝聚出一层源质铠甲……当然实际上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模仿了沙铠学徒凝聚沙铠的过程，才将以太结晶中释放出的一部分力量凝聚成形。 　　但想要伪装成无法控制，只是爆发龙化器官的吃力模样，果然还是有点艰难，幸亏他现在有头盔，不然的话，磁光骑士肯定能察觉，他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龙化者使用底牌时那样痛苦。 　　“听着。” 　　但此刻，磁光骑士反而没有继续攻击——或许是他的炼金铳需要冷却，亦或是他反而从伊恩展现‘底牌’这点发现了什么：“你既然是拜龙教的成员，那就肯定明白，我们并不是敌人……至少不完全是，我们在南岭有合作协议。” 　　“从瑙曼城追我到九旋深渊旁边……”而伊恩用略带喘息的疲惫声线道：“能说个理由吗？” 　　“是谁杀死了夜蛇。” 　　磁光骑士虽然没有继续催动炼金铳，但炮口始终对准伊恩所在的方位，他眯起眼睛，观察伊恩的‘龙化器官’细节：“而你又看见了什么。” 　　“我曾经收到过夜蛇的紧急通讯，但却被灵能者干扰——莱安男爵的孩子都在进行试验，没可能干扰。” 　　“在场有能力干扰通讯的灵能者，只有你一个。” 　　“告诉我为什么。” 　　——那你实在是小看那几个孩子了。 　　伊恩如此想到，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小看了那些孩子。 　　不过，居然是这点出问题，引来了磁光骑士的注意吗？的确，没人会觉得几个作为试验品的孩子，居然有反过来暗算灵知院科长的能力。 　　所以，他发出笑声：“果然，夜蛇和你是一伙的啊。明明快死了，却不是向灵知院，而是向你们发出警迅？” 　　“那我却要问你了——你们明明和灵知院不是一伙的，却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这种血腥残忍，违背人道的实验？” 　　“我虽然不喜欢。”磁光骑士耸肩，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道：“但终究也能带来技术的进步。” 　　“反正是灵知院做的，我们只是将现成的技术转移。” 　　伊恩眯起了眼睛，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所以只是一旁看着，旁观这一切吗。”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看见了什么。” 　　“哦？”磁光骑士眉头紧皱，他等待着伊恩说出事情真相。 　　“我看见，他……” 　　而伊恩深呼吸，然后微笑着道：“死的很惨。” 　　“而你也将一样。” 　　随后，他没有丝毫停顿地从腰间拔出长剑，缠空铠周边的寒气骤然一凝，化作一层层坚固无比的凝冰。 　　紧接着整个人宛若陨石那般，朝着露出惊愕神色的磁光骑士斜斜撞去！ 　　轰！ 　　登时，石林周边再起一道飓风，令尘埃与碎屑飞溅。 　　磁光骑士足下磁砂涌动，带着他急速滑开，而他原本所在的地方被伊恩一剑劈开，变成一个宽达半米左右的沟壑。 　　沟壑中，寒气四溢，令之前水枪留下的水迹都全部冰凝。 　　即便是磁光骑士，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使用龙化器官的伊恩攻击。 　　“疯了吗？仗着龙化器官敢和我打近身战？” 　　磁光骑士面色凝重，他其实也明白为什么伊恩会突然放弃使用充能水枪和自己近身搏杀——因为有着锁定目标炼金铳的自己，在远程方面对向导骑士造成的威胁，远大于向导骑士对他造成的威胁。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弃注定失败的对射，尝试使用龙化器官带来的蛮力，拉近第一能级和第二能级间的差距。 　　“但我要告诉你……只是有龙血，还远不足以抹平第一第二能级间的差距！” ###第445章 就这？我学会了 　　此刻，磁光已经看穿了伊恩的龙化器官，那的确是相当庞大的一股纯粹生命源质，估计是积累了相当长时间才觉醒的上级血脉。 　　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居然能正面挡住自己第二能级的全力攻击。 　　但那又如何？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呼……” 　　吐出一口气，面对用龙化左臂紧握着长剑，站立在沟壑上与自己对视的向导骑士，磁光骑士紧握自己的破城铳枪，周身闪烁着肉眼可见的苍蓝色电弧光芒。 　　而随着他吐出这口气，周围的沙尘与风便开始卷动，一股无形大力统摄了周边的所有金属矿物，令一场巨大的，交错着雷光的风暴环绕他而成型。 　　半径超过一百五十米的区域内，所有深藏于泥土岩石中的金属矿粒都被拉扯而出，然后顺着磁场的狂风，并入风暴中。 　　伊恩立刻就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钢纹剑与充能水枪也被吸引，有着金属结构的它们正在不远处强大磁场的作用下不断晃动，几欲脱手而出，如果不是他用源质隔绝压制，恐怕从一开始这两把武器就都会朝着磁光骑士飞去，成为他的力量。 　　四面八方，每一处大地，每一片空气，都充溢着磁光骑士的意志。 　　预知视界中，一抹淡紫色的光晕正在以骑士的身体为核心，朝着周边扩散。 　　第二能级和第一能级最大的差异，就是拥有灵魂。 　　灵魂是灵能的源种，亦是人类以一己之力，塑造自身灵能场域的核心，虽然第二能级绝无可能塑造出完整的灵能场域，但笼罩自己周身的一片区域却完全足够。 　　如此一来……就能以一分力量，发挥出十分以上的威能！ 　　“思维与灵魂所致之处，源质就听从我的号令。” 　　“这就是身魂合一，我灵魂触及的领域……就是我的身体。” 　　漆黑的铁砂风暴中，传来这样的自语。 　　而回敬这句话的，便是伊恩发射的超高速冰锥。 　　既然充能水枪不能用，那就由自己来发射。 　　将水囊中的所有水和一部分炼金药剂混合，伊恩用自己的力量将冰锥如炮弹般发射刺去，淡蓝色的锋锐冰刃破开一层层铁砂风暴，震开大气中的尘埃。 　　它撕裂空气，发出尖啸，准确无误地袭向磁光骑士的颈甲中央——以这块冰锥中蕴含的力量，即便是铠装都会被钻出一个孔，第二能级的肉体如果没有特意固化，也绝对会被贯穿。 　　但它命中的，却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一颗被包裹在璀璨电弧中的金属弹丸。 　　轰！ 　　冰锥和钢铁弹丸互相撞击，自然是冰锥粉碎，在同样蕴含源质固化的金属弹丸冲击下，伊恩的冰块当即粉碎，化作漫天冰尘碎屑，被卷入金属风暴中。 　　轰隆！下一瞬，一道雷光闪烁，电流顺着磁场转动，发出急促的噼啪声，空气的味道突然变化，臭氧的味道弥散。 　　而随着雷光闪动，隐约能看见，黑色磁砂风暴的彼端，磁光骑士的身形。 　　身披苍蓝色铠甲，周身环绕磁砂的高大男人正在澎湃的电流簇拥间漂浮在半空，他踩踏雷霆而行。 　　而在他的周身，一颗颗漆黑的金属弹丸正在不断沉浮涌动，青蓝色的电光连接着每一颗弹丸和他的身体，令他们仿佛一体。 　　“看来，就是你杀的夜蛇——你有这个实力。” 　　而现在，磁光骑士将一颗弹丸填充进自己的破城铳枪，这个男人低声自语，凝视着眼前似乎毫无惧意的少年：“无论什么原因，你都杀死了我们的一员，你必须付出代价。” 　　“骑士，这是你自寻的死路。” 　　在话音落下前，一道惊雷便缠绕着弹丸，从电磁破城炮中迸射而出，朝着伊恩呼啸而去。 　　但这颗弹丸却注定了其悲剧的结局。 　　因为，从一开始，伊恩就在注视着磁光骑士蓄力。 　　用几近于贪婪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敌人释放自己灵魂的辉光，搅动天地间的自然灵能场域，增幅自己的源质威能，凝聚越来越庞大的破坏力。 　　他曾经见过。见过格兰特子爵使用过类似的技巧——第二能级巅峰的贵族即便不依靠以太武装，也能扭曲台风的威能，在狂风暴雨间制造出一片宁静的避风区，引领重要的商船进入港口。 　　他也能在海中制造出一个巨大的旋涡，驱赶成群的海兽，立下南海之主的威严。 　　第二能级能利用的力量，是第一能级的不知道多少倍，那是个人的力量，与军队力量之间的差距。 　　而那并不是格兰特子爵的全力……贵族的战斗方法，尤其是有以太武装的贵族，其实是根基于他们的传承之上。子爵的真正实力，一定是有完整的‘征澜’配合下，才能发挥出来的。 　　而此时此刻，磁光骑士展现的力量在量上固然堪比格兰特子爵，但在技巧上却略逊三分。 　　但正好——最好就是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伊恩才能看懂。 　　才能学会。 　　“原来如此，第二能级名为凝辉，我原以为只是凝聚思维之辉为灵魂，如今来看，这其实是凝聚天地中的力量，汇融为自己的光辉！” 　　“灵魂释放的光辉，需要与源质同步运行，如此才能达成共鸣！磁光骑士的天赋不简单啊，居然在没有大贵族传承的情况下，自己就摸索出了这种技巧！” 　　伊恩不能说恍然，他早就知晓这点。 　　但有些时候，即便是有人指点技巧，有人传授经验，但不真正的将其运用出来，那知识仅仅只是知识，经验也仅仅只是经验，并不能变成自己的东西。 　　所以说，少年才钦佩磁光，居然有如此天赋，自己就摸索出了这样的技巧。 　　而他……实在是太强，太过天才了…… 　　谁能凭借自身储存的源质，就与借助了外界灵能场域之力的同级强者交战？ 　　除却有着古龙核心和以太结晶的伊恩外，并无第二个人——他之前根本就不需要，也无法体会这种与外界交互的能力。 　　而现在，伊恩终于明白，如何才能使用自己的源质，与外界的自然灵能场域共鸣。 　　所以。 　　“我学会了。” 　　就在奔腾而来的雷光撕裂大气，青蓝色的电弧缠绕漆黑的弹丸朝着伊恩的胸口袭来时。 　　少年向前迈出一步。 　　胸腔。人类的要害。即便是有泰拉人类坚固的骨板级肋骨保护，它内部仍然是心肺和胃等重要器官，不需要过于沉重的打击，只需要足够力度的震荡，就足以令一个人昏眩窒息。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任何升华者都会着重保护自己的胸腹部，那里的肌肉，铠甲，乃至于源质外防护都是最坚固的。 　　以超音速奔袭而来的电磁炮弹被磁光骑士以破城铳枪全力轰出，其力量之大，足以轰碎城门，破坏城墙，是当之无愧的攻城武器，他仅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攻陷一座城池，那踏雷而行的身姿正是天之轰雷的化身。 　　就是这样，足够摧毁城墙的猛烈炮击，撞击在了伊恩的胸膛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但是，少年却一动不动。 　　伊恩站立在一片平整的岩石大地之上，他缠空铠周围流淌着淡淡的金色源质光辉，如若一层浅色的晶体。 　　轰！轰！轰！ 　　巨大的震荡波传导在伊恩周身上下，他足下岩石登时就如同波浪一般上下起伏，大块大块的坚岩迸裂为碎片，紧接着粉碎为更加细微的尘埃，飘散在空中。 　　就连大地都粉碎了。 　　可他却依旧安然无恙。 　　年轻的骑士伸出手，从自己的胸口铠甲上取下一颗漆黑的金属弹丸，被淡金色源质包裹的手掌轻轻揉搓，就将金属弹丸按压粉碎。 　　他注视着自己手掌中的金属碎屑，然后抬起头，看向一脸怔然的磁光骑士。 　　伊恩低声道：“就这样？” 　　闻言，原本惊愕无比的磁光骑士声音登时粗重起来，他强行压下令自己血管鼓动的狂怒。 　　“不。” 　　头盔的观测孔中亮起苍蓝色的电光，男人怒笑道：“当然不。” 　　“这只是开头！” ###第446章 神力传导与梦想的极限 　　嗡！ 　　磁光骑士周身缠绕的磁砂脱离了他的铠甲，此时此刻，这位捍卫骑士团团长终于明白，自己找上了一个了不得的目标。 　　对方不仅仅是他猜测中的拜龙教，还很可能是拥有真正古龙传承的核心成员！ 　　刚才那厚重无比的源质防御，甚至就连他都看不懂伊恩是如何将自己破城铳炮的威力传导进大地的，这毫无疑问是和古龙有关的传承之力。 　　所以……一股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不过又是一个天赋卓绝的幸运儿罢了。 　　——这样的力量，能够强大的，只有他自己，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片大地。 　　“而我们可以一同强大。” 　　一抹深蓝色的光晕在磁光骑士的眼瞳深处闪烁，灵能的光晕亮起，却被愈发炽烈的电弧压下。 　　但伊恩仍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在此刻的磁光骑士身上，他感应到了一种类似于面对怀光主教白雾的异常感。 　　而就在此时，凄厉的尖啸声响起——但于尖啸声响起之前，伊恩突然身形一动，闪避至十米开外。 　　轰——呲！！！ 　　肉眼可见的音爆冲击斩在伊恩刚才所在的位置上，实质化的冲击波如同炮弹一般涌来，而这不过是余波！ 　　磁光骑士手中作出了凌空虚斩的动作，由无数高速震荡磁砂构成的风暴之刃也就像是真正的刀锋一般，朝着不断腾挪闪避的伊恩抽打而去，撕裂沿途的一切事物。 　　咔！咔！咔！ 　　伊恩所过之处，石林被斩断，巨岩被敲碎，就连深埋大地的岩层也被切割坍塌，化作烂泥一般的凹陷。 　　面对这样的攻击，即便是伊恩也难以抵挡，磁光骑士操控源质的精度一瞬间提升了不止一点，速度更是快捷数筹。 　　假如只是普通的躲闪，少年已经无法避开他的攻击。 　　嗖嗖嗖——凭借预知视界，伊恩急速闪避，躲开对方的磁砂之刃，甚至不得不抽出钢纹剑，与磁刃硬拼数次。 　　磁刃的力量之大，每一次都几乎将他击飞，如果不是钢纹剑本身就以坚韧著称，又有伊恩以土系源质加持，恐怕很快就会紧随之前寒光长剑的后尘，破碎成好几截。 　　“这力量有古怪，他的计算力和源质精度起码翻倍了吧？” 　　轰！又是一次剑刃对撞，伊恩身形向后倒退十几步才缓过劲来，他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辉闪动，很快就察觉到了磁光骑士身上的异常之处。 　　【磁光的克里斯（黄金之民变种）】 　　【第二能级·成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神力传导中】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电磁生命体转换升华中】 　　【强度等级：卓越】 　　【蕴含源质：12592.9244精锐单位】 　　【……】 　　“神力传导？！” 　　看见这个关键词，伊恩增大双眼，他是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展开：“泰拉这鬼地方难不成还真有神不成？！” 　　刚刚觉醒宿慧时，伊恩其实还真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但很快，种种细节告诉他，这地方应该是某种科技发达的前文明毁灭后，遗留下的超科技遗民聚集地。 　　而之后的银色芯片，还有各式各样外星人存在的证据，更是令伊恩笃定，泰拉这鬼地方之所以看起来魔幻，其实本质上是各种星球文明的超科技导致的‘技术神化’现象。 　　甚至，就连灵能和源质，也未必不能解释。 　　但现在，银色芯片却告诉他，这世界还真的有神力？！ 　　“不，不对——” 　　伊恩抛出几瓶凝冰药剂，制造极寒区域迟缓磁砂的运转，并趁这个机会闪避。 　　他大脑急速思考：“之前白雾主教也给我类似的感觉，但怀光教会实在是太神秘了，我反而不敢使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近距离观测……尤其是他运转白色的灵能时，我更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了，白雾主教能运用数种不同的灵能，某种意义上，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赋予神术’？也就是所谓的神力传导——而磁光骑士这情况应该也是如此，甚至更弱一点。” 　　打破了心中的惊愕，以及对未知的茫然，伊恩再看向磁光骑士，心中反而明悟：“他背后的组织，看来水还真不浅，居然可以模仿怀光教会的核心技术。” 　　“但还没到应付不了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就该反击了。 　　双目中亮起水色光晕，令弱点显现，伊恩踏步计算着自己战斗之前就已经铺垫好的所有准备。 　　宛如一阵暴起的飓风，不远处的石林开始摇晃不定，突然爆发出全力的伊恩身形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不断在地面上扩散龟裂的蛛网裂缝，肉眼可见的足迹脚印镶嵌在岩石之上。 　　“愚蠢。” 　　双目中闪动着深蓝色的灵能光芒，磁光骑士自然注意到了伊恩的突袭。 　　他简直想笑，先不谈他的周身已经被高速转动的磁砂环绕，几近于一个金属磨盘，哪怕是一颗炮弹轰入其中都要被磨成粉末。 　　就算是伊恩真的有贯穿磁砂护盾的力量，他又凭什么命中可以在磁场中自如行动的自己？ 　　他甚至看不见自己！ 　　但就在此时，一股突然爆发的极寒雾气出现在了磁光骑士的磁砂护盾中！ 　　“什么？！” 　　骑士怔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爆发出极寒的区域正是伊恩之前发射冰锥，与他金属弹丸对撞时，那些卷入了冰锥冰尘的区域！ 　　那冰中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单纯的水，而是延迟发作的炼金药剂，而伊恩之后亦在不断地抛出各类的炼金药剂，加强炼金药剂在磁砂护盾中的浓度。 　　而如今，他的水系源质催化，便立刻爆发！ 　　登时，一个肉眼可见的磁场紊乱区出现，急速的灰白色身携裹疾风，身披坚冰锐甲突入其中。 　　他举着一柄断剑，毫无迟疑地直指磁光骑士，向他斩去！ 　　——他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闪过，磁光原本惊愕的心就放松了一瞬——他的磁砂护盾还没有完全失效，瞧，伊恩的剑已经断…… 　　咔嚓，噗嗤！ 　　几乎是在瞬间，铠甲破碎和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极寒的源质顺着重渊铁剑骤然出现，却极其锋锐的剑刃传导至磁光骑士的身上，冻结了他的半身。 　　——好用的招式，就是能用好几次。 　　在这一瞬间，不断转动的磁砂护盾也仿佛时间停止般，突兀地停滞了。 　　“你……这是……什么技术？！” 　　破城铳枪从手中跌落，磁光骑士咬牙切齿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重渊铁剑的锋刃，令鲜红的血从手中流出，似乎是想要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出这柄长剑：“你这狂徒……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几近于狰狞地与伊恩对视，而少年漠然的青色瞳孔倒映在他头盔的观测镜上。 　　“我不知道？” 　　伊恩搅动手中的剑，令磁光骑士发出痛苦的惨嚎：“我只知道你很痛苦，如我预言那般，将会凄惨地死去。” 　　“动啊！我的力量！” 　　狂怒与恐惧混合，磁光骑士双目中再一次亮起深蓝色的灵能光辉，这个男人怒吼道：“这么点伤杀不死我——再来一点，再来一点！” 　　——再来一点，我就能挣脱这个小鬼的冰封，摆脱困境！ 　　心海之中，他全心全意地祈求着，祈求灵能的彼端，那个闪耀的光明所在能呼应自己的祈祷。 　　对方绝对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只要让自己再变强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就足以逆转局势。 　　祈祷有了反应，灵能彼端，细微的声音传来，令磁光骑士充满希望。 　　但那声音中蕴含的讯息清晰显化时，却令他如坠冰窟。 　　【这就是你的执念显化出的最大程度，不可能更多】 　　那个昔日温和，如今却显得冰冷无比的声音轻柔道：【这就是你的极限，克里斯】 　　【你的梦想就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 　　现实中，伊恩拔出已经将磁光骑士内脏搅动的一塌糊涂的重渊铁剑。 　　而半个身体被冰封的，磁光骑士眸光黯淡的尸体，便从半空中摔落在地。 　　粉身碎骨。 ###第447章 不该探索的秘密 　　磁光骑士本没有那么容易死，但由精金镀膜的重渊铁剑实在是太过锋锐，不仅仅捅穿了他的铠甲，更是粉碎了他位于心脏后方的升华器官‘轰雷之心’。 　　核心源质器官被摧毁，再加上伊恩的水系源质以此为中心冻结了他的血液流动，这才令磁光骑士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便死去。 　　是的，磁光骑士能自爆——他的轰雷之心刚才就有聚能爆炸的趋势，这源自于‘引雷巨犀’的升华器官有着极强的再生能力，也具备极强的蓄能能力。 　　引雷巨犀最为棘手的绝技，便是通过引爆自己的三颗心脏之一，一瞬间极大强化自己有关于雷系源质的掌控力，然后将自己的身躯变为炸弹，把接触到的一切敌人都化作齑粉。 　　假如伊恩不是先知，恐怕就会被卷入其中。 　　但他是，故而没有给磁光骑士这个机会。 　　“嗯……不行，他还是得自爆。” 　　在收剑，磁光尸体坠落大地后不到一秒，伊恩就知晓，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先不说他没打算暴露自己的实力，即便是被迫暴露了，也不能强到让磁光自爆都用不出来的地步。 　　一不小心，又出差错——他应该再多缠斗一会演戏的。 　　想到这里，他从腰侧的炼金腰包中取出三瓶雷属性的药剂，半秒后，又咬牙取出几瓶火属和蒸腾药剂。 　　伊恩一脸肉疼地将雷属药剂扔下，紧接着将火属与蒸腾药剂用妖精的力量混合，再投掷于磁光骑士的尸体上。 　　雷属药剂摔碎后立刻蔓延，原本被伊恩源质冰封的磁光尸体和铠甲成为了这些药剂力量汇聚的核心，就连那支破城铳枪都进入充能状态，开始自发运转。 　　可紧随而至的火属药剂与雷混合，就如沸油入水，产生极其激烈的反应——蒸腾药剂更是绝佳的催化剂，瞬间就将这种反应加速到濒临引爆的地步，并令这些药剂扩散蒸腾，充分搅拌…… 　　——轰！！！ 　　霎时间，爆炸性的气流制造出了巨大的雷属性闪光，而急骤的强风更是将一切灰尘与石屑都吹飞，伊恩都只能控制缠空铠升空，规避最强劲的一波冲击。 　　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冉冉升起，足足百米多高，一道道细长的电弧在膨胀的火云中闪烁流窜。 　　远方，丘陵地带，紫枫骑士也看见了这一幕。 　　“糟了，磁光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精灵骑士面色一沉，她虽然料到伊恩不简单，但最多也就是伊恩和磁光打的难舍难分，顺利逃走，而磁光被后面赶上的拜龙教成员亦或是侯爵追兵逮捕这样的结局。 　　是。她完全能看出这次行动是磁光孤注一掷的疯狂，但实际上也的确证明，伊恩真的是拜龙教的核心成员……如果计划顺利，她可以得到有关于安法以及迦南摩尔古龙迷宫的相关情报。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选择跑——因为伊恩居然早就有所准备，这证明磁光所谓的‘突袭’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假如自己不尽快离开，绝对会被后面追击而来的拜龙教主力逮住！ 　　只是很可惜，她根本就没想到，伊恩在出城之前，就已经通知过拜龙教了。 　　“缪艺尔……何必冒险。” 　　紫枫骑士正准备转向，前往西部行省后再尝试与橡木大师的队伍联系，但一个绿色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 　　身上缠绕着锁链，手持长弓的安法好像是没有重量般飘然降临在紫枫的身前，挡住去路。 　　他虽然只有第一能级的实力，但面对紫枫时却没有丝毫紧张，长发飘扬的精灵只是叹息：“你没有必要掺和这件事。” 　　“安法芮安德……” 　　精灵骑士瞳孔微缩，她胸口起伏一瞬，然后冷静下来：“背后肯定不止你一个人，对吧？我应该是无处可逃了。” 　　紫枫骑士露出微笑，透露出危险的味道：“但你只是第一能级，又为何敢正面挡在我面前？” 　　被道出全名的安法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摇头：“别想着劫持我逃跑，你也明白，我的传承……只是一种制约。” 　　他凝视着眼前的同族，轻声道：“缪艺尔，没必要冲动。” 　　“虽然你没有成功，但是灰叶家的忠诚，无论是我还是橡木大师都看见了，你没有背叛迦南摩尔——十几年来如一日。” 　　“可能你未来会经历三到五年的冷藏考核，但之后定然平步青云，大议院怎么会忽视你这样富有潜力又忠诚的精灵？时日还长，无需急于一时。” 　　“而你却加入拜龙教！”紫枫紧握拳头，她咬牙切齿道：“没有人对你发出任何指责！” 　　“就因为你是烬灯家的吗？这哪里有公平可言……” 　　安法用奇怪地眼神看了紫枫一眼，他有些好笑，但最后还是平静下来：“我是病人，是来拜龙教治病的……至少大议院那边，就是这个说法。” 　　“缪艺尔，你加入拜龙教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懂？它能从失落时代存在至今，就必然有其理由。” 　　“而且说到底……我们今日不是来辩论忠诚与否这件事的。” 　　他抬起手中的弓，平静道：“想要未来，还是一时的畅快？” 　　深呼吸了一次，紫枫骑士轻咬嘴唇。 　　她颇为不甘地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敌意：“……投降。” 　　“我投降。” 　　“明智的选择。”安法意念微动，他的腰间传来金属锁链碰撞的声音，两条带着微红色符文闪光的锁链飞窜而出，将紫枫骑士的双手捆绑，较细的那条还缠绕住对方的双眼。 　　“接下来该怎么做，学士大人？” 　　而在此之后，一位山民从地面中突兀出现，他之前似乎就隐藏在泥土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需不需要去帮一帮骑士的忙？那边看上去打的很激烈的样子。” 　　这位山民有着一头金属般银白色头发，皮肤也如锖钢石那般青黑，显然是漫崖长老的同族亦或是子嗣。 　　“别去。” 　　安法却摇头，他抬起手，制止了年轻山民跃跃欲试的行动：“有些东西，我们不应该去探究，不应该去知道。我有秘密，你也有，那位骑士自然也有。” 　　“行。”听到这句话，年轻山民点了点头，可还有些犹豫：“阿爷不是说，首先保证骑士的安全吗？他年龄也不大，真的能撑得住？” 　　精灵学者眯起眼睛，他看了眼远方冉冉升起的火云，若有所思地点头：“当然能。” 　　“不要太小看这位年轻朋友了，磐沙……他现在，正和一位第二能级激战正酣。” 　　两人便站在丘陵上，静静地等候，眺望远方那一连串接连不断的爆炸和冲击声。 　　刀剑铿锵，铠甲破碎，冰与雷交织，最终终结为一次低沉的轰鸣。 　　一段时间后，安然无恙的伊恩，他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448章 大地之上的神灵 　　“你好，新的教友，我名伊恩，你可以叫我向导，先导，亦或是炼金术师，都行。” 　　摘下头盔，白发少年对双眼微睁的山民微笑着点头致意，年轻的山民眨了眨眼，傻笑着回应：“我名磐沙……阿伏德部的长老继承人，你们认识我爷爷，我也就不多说了。” 　　伊恩转过头，看向精灵学士和一旁已经被拘束起来的紫枫骑士：“安法，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紫枫的出现是我的过错，这是我们迦南摩尔精灵内部的分歧。” 　　安法对伊恩行了一个代表感谢的礼，伊恩还礼，然后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杀了她，还是说……你带她回去？” 　　“她仍有价值——而且紫枫很聪明，不是吗？一开始就选择离开。”安法有些犹豫，但还是坚持道：“看在她没对你出手的份上，可否饶她一命。” 　　伊恩饶有兴趣地看向被安法拘束起来的精灵骑士。 　　他当然知道，紫枫一开始就对自己没有任何兴趣，她来这主要是为了追查安法的相关线索。 　　或者说，她有事情要找安法交流。 　　为此，她不介意代替磁光骑士背锅，反正大不了她回迦南摩尔，再也不来南岭。 　　但锅不能大。 　　所以，在看见自己实力远超预计后，紫枫干脆利落地离开，不搅和浑水。 　　这是聪明的选择，为她保住了性命。 　　而且，还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想要见的安法——可能方式不怎么对，但结果一样。 　　“看你。是你抓住了她。” 　　伊恩抬起头，他再次将头盔戴上，无所谓道：“谢谢你们的帮忙，不然的话，磁光一个人就能让我陷入苦战，两个人……我就只能一路逃窜，还会在他人面前，暴露出龙血器官的力量。” 　　话毕，他转身走向之前战斗的现场。 　　安法与磐沙跟在伊恩身后，少年为他们解释：“磁光的实力的确很强，但他太小看我龙化器官的爆发力了。” 　　“他应当是想要动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强化自己的实力，一举将我击败，却被我看穿破绽，反过来使用龙化器官将他击倒。” 　　这就是正式的说法，两人都默默听着。 　　至于真相与否，他们并不关心。 　　再加上伊恩说的也符合他们之前看见的对战余波，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而就在此时，伊恩突然换了个话题。 　　“对了，安法。” 　　少年侧头，轻轻问道：“拜龙教……真的有神吗？” 　　登时，安法与磐沙两人都齐齐抬头，看向伊恩，一个目露愕然，一个满脸迷茫。 　　心念微动，缠绕在紫枫骑士头上的红色铭文闪烁，封禁了她的听力，然后才缓缓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因为刚才磁光提到了相关的话题。”伊恩毫不犹豫地将锅扔到死人身上：“恳求赐予神力……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力量突然变强，却也因此出现破绽，给了我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想，这个世界的教派那么多，有神不是很正常吗？既然如此，我们拜龙教有没有？” 　　伊恩的语气带着真切的疑惑，显然磁光的话令他感到不解。 　　安法沉默了一会，眉头微微颦起，似乎是在思虑什么。 　　“你知道虫巢吗？”这位精灵突然谈论起另一个话题，而差点成为寻星者虫群主宰的伊恩笑了笑，将其接下：“听过……据说迦南摩尔群森中的异虫，便是一种虫巢生命。” 　　“据我所知，是一种强大的真社会性生物族群。” 　　“嗯。”安法眉头舒展开来，他阐述道：“就是这样。异虫中的一些具备独立智慧的个体，就会称呼自己巢穴的母虫为‘神’。” 　　“而冥思海的结晶龙，也会称呼它们的龙王为‘始祖神’。” 　　“除此之外，像是苍天王庭的历代可汗，在一部分亚人部落中，也是行走于人间的神祇……飞焰地亦有类似的传统，飞焰诸王都自命为诸神的后裔，其血蕴含神性。” 　　“帝国也不例外，你们的皇帝总是自命为太阳亦或是双月，乃是天上之光的代言者。” 　　学士打扮的精灵即便手持长弓，仍然无损他的优雅，安法在金色平原的丘陵上为伊恩细细详解泰拉大陆上有关于‘神’的定义，尽可能详细地回答少年的问题，就像是一位在学堂上授课的老师。 　　“总而言之。” 　　而在最后，安法总结道：“第五能级的君王们，在那些偏僻而原始的地区，足以被当做‘神’来崇拜。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么拜龙教，曾经是有‘神’的。”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相当多，令伊恩点头，认真聆听。 　　精灵也注意着伊恩的表情，缓缓道：“但真正能赋予神力的只有四大正教……除却四大正教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完全地掌握这种力量。” 　　安法侧过头，看向静静聆听的白发少年，他提示般地叮嘱道：“当然，只是明面上，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须知，不同文明，不同文化和地区，对神与神力的定义都不同。” 　　“譬如说在学识之都，传授知识这件事本身，和传授神力并无差别，同样神圣且不可亵渎——同理，有些地区，高等血脉真形也能算是神力的传承。” 　　“但磁光骑士假如真的被赐予了某种即刻生效的力量，某种神术，就代表他是某个神秘教派的成员——崇敬伪神，祈求邪力之辈。” 　　安法强调道：“在四大正教眼中，他们的存在，是比我们拜龙教更加‘邪恶’的邪教徒。” 　　“假如是这样，你杀了他，甚至是大功一件。” 　　毕竟，归根结底，古龙的存在本身和邪恶与善良并无关系，因为古龙从来就不需要人类的信仰与崇敬，它们的力量也是源自于血，亦或是源自于研究祂们的知识。 　　这就是不同之处。 　　“原来如此……”伊恩缓缓点头，虽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安法的回答的确为他解答了不少疑惑，更是为他揭露了泰拉大陆更深层次的部分秘密。 　　神……或者说，伪神，居然真的存在。 　　少年还记得，希利亚德老师在逝前，曾经对自己说过。 　　银色芯片的存在，会为他引来种种强敌。 　　——大地的君王，人间的神使，一方大军的将帅，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 　　君王的确不少，将帅也见过，而这个神使…… 　　“有意思。” 　　他心中轻声道：“难怪这些家伙暗中有所联系，原来是一个教派内部的成员吗？” 　　“就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教派，他们的首领以及‘神’又是谁了。” 　　伊恩并不担心自己杀了夜蛇和磁光，这个神秘教派就能对自己怎么样。 　　归根结底，对方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隐匿教派，需要蛰伏的势力，就连拜龙教都比不上。 　　毕竟，拜龙教假如要招人，那可是真的有不少人会去的——能影响自然，震撼天地的古龙之血，可比什么虚无缥缈的神要来的直截了当。 　　至于四大正教……伊恩想到白雾主教那能运用多种灵能的特殊之处，以及能够上传自己记忆的灵械教会神职人员。 　　他们简直就是与神同在，何须被赐予什么神力。 　　此刻，他们也来到了伊恩与磁光之前战斗的所在。 　　石林旁边，各式各样战斗的痕迹无处不在——磁砂切割，风暴席卷，酸液侵蚀，剧毒蒸腾……有着近乎铠甲般树皮的平原石树也在烈焰的烧灼下冒着黑烟，更不用说满地冰霜流水，甚至令远方吹来的风都带着一丝丝入骨的寒意。 　　而就在这战斗场地的最中央，一个已经化作焦炭，根本看不出半点细节的焦炭人形，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对不起，两位。” 　　伊恩转过头，带着不好意思地表情道：“可能需要拜托两位帮我处理一下战斗现场的痕迹——我会付报酬的，就用炼金药剂作为酬劳！” 　　“我们本就该互相帮助。”安法一如既往地说着正经的回答，而磐沙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些大多由炼金药剂催化而成的战斗痕迹。 　　他咽了口口水，爽快地拍着胸脯保证道：“保证毫无痕迹——不过这个尸体怎么办？” 　　“不需要毫无痕迹，留下一点也没关系。” 　　伊恩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尸体的话，等会收集起来，我扔到九旋深渊去。” 　　“想必那里的魔兽，会解决所有问题。” 　　金色原野的夜晚还很漫长。 　　而遥远的帝都中，一个人影睁开双眸。 ###第449章 再次踏上的旅途 　　一缕淡淡的月光，穿过大殿拱顶中留出的空隙，照耀在一面铭刻有诸多铭文，显得无比神秘的银镜上。 　　月光折射而出，落在另一面镜中，而后又被传导，映入令一汪深泉。 　　镜与镜间互相交错，如河般流淌着光辉，而这一缕淡薄的月光，居然就在一次又一次地交错倒映间，变得愈发闪耀，愈发波光粼粼。 　　铭文闪耀，令月光如水，而此刻，无数镜面交错，就像是无数河水汇聚，最终在穹顶的顶端化作了一片由月光构成的海洋。 　　‘镜光之海’。 　　一个面容严肃且端重的男人躺在斜椅上，白金色的长发垂挂在椅后，怀中抱着一把长剑，剑柄处流淌着青色月华的晶辉。 　　而他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呢绒大衣，大衣下摆处挂着一根根带有铭文的骨针挂饰，它们随着风轻轻摆动，在空气中荡起涟漪。 　　骨针微微颤动，男人睁开双眸，他双目一开始黯淡无光，但迅速亮起深蓝色的灵光。 　　那光璀璨如日月，深邃如海洋。 　　“南岭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南方：“索拉斯悄无声地离开了我，那或许的确是场意外，他就是喜欢火中取栗，从危险中得到成就，这就是他的梦想。” 　　“但克里斯却不一样，他站在光中，一向稳妥，究竟是何事令他也离开？” 　　“而且……” 　　他闭上眼眸，男人感应着自己的灵能：“他的确使用了他的梦想，但还是不敌，被正面击败。” 　　“可惜了。” 　　感受到这点，男人轻声叹了口气：“看来，这就是他的极限……他梦想的力量，并不能让他多走几步。” 　　“还是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吗。”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是我们没有办法掌控的，也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理解的。 　　——克里斯，我们要懂得谦卑，太过的稳妥，和莽撞别无二致。 　　回忆着当年和克里斯聊天的内容，他沉默一会，站立起身，来到了大殿之外的阳台。 　　他眺望着天穹之上，比平日看见的月亮更大一点的幻月，无声地默念着什么，似乎是在为这位逝去的‘同伴’祈祷。 　　然后，他才转过身，正坐在自己的斜椅上。 　　男人相信，自己找到的那些同伴，都绝对有他们异于常人的天赋与潜力。 　　只要能跨过自己心中的那道难关，就绝对能凤凰涅槃，重获新生，获得与过去自己截然不同的成就。 　　他将这股力量，称之为‘梦想’——只有愿意为了梦想而改变自己的人，才能使用‘梦想’的力量脱胎换骨，得到彻底的蜕变。 　　但假如不行……假如自己的同伴，没有突破那个既定的思维，与既定的极限。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男人极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克里斯啊。” 　　【——看来你的梦想，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躺回自己的斜椅，在镜光之海的照耀下进行冥思。 　　又是一日黎明。 　　南岭与西境平原的交接处，金色原野。 　　一队骑兵奔驰在空旷的平原中，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令石林一侧积水的战斗废墟冒着缕缕蒸汽。 　　“停！” 　　为首的军人抬起手臂，漆黑的反光铠甲在半空中带起一道弧度：“就是这里。下马检查。” 　　军人们纷纷下马，没有任何交流的声音，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沉默地对整个战斗区域进行了一次详细无比的排查。 　　在汇总结果后，一位胸前有着军士标识的士兵前来向为首的军人报告：“报告中队长，没有发现团长的尸体！” 　　“前团长。” 　　黑铠军人强调道：“克里斯在出城时就已经因为擅离职守，被将军撤职了。记住这一点。还有呢？” 　　“报告中队长，战场废墟上全都是炼金药剂的腐蚀和爆炸痕迹，根本分析不出战斗细节！” 　　士兵抖了一下，然后大声汇报道：“空气中发现了大量雷属性源质的残余，但却有着‘骤缩’的残留迹象。根据分析得出，前团长有极大可能在催动全力进攻时，被人击破弱点后又接连猛攻，带着大量积压源质当场身亡！” 　　“除此之外，也有发现一些土属升华者尝试破坏现场的痕迹，并不深，只是粗浅地处理了一番，并没有真的打算彻底破坏现场。” 　　“好，看来还是很有默契的。你们做的也相当不错，不给将军看的那一份就这样记录，说现场已经被几头地属性的魔兽破坏地一塌糊涂，什么都看不清。” 　　中队长点头赞赏道：“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报告中队长，和前团长战斗的人真有钱！” 　　军士一脸精神地汇报道：“他一共用了超过二十瓶基础炼金药剂和七瓶精锐炼金药剂，甚至还有一瓶起码也是精锐上级！加起来总价值超过一千九百塔勒，足够买个城防铭文结晶了，而且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更多类似炼金炸弹这样的昂贵道具。” 　　“队长，前团长假如真的输了，那也是被钱活活砸死的！” 　　“傻子，那是卖给你的价格。”中队长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巴纳，我记得你哥是炼金工匠。你来给这个傻小子说说，这些药剂成本价多少？” 　　“报告中队长。”另一侧，被称之为巴纳的士兵憋着笑意道：“不算人工费，加起来不超一百五十塔勒！倘若是从原材料而不是基质开始加工，就更加便宜！” 　　“说得好，咱们回去喝几瓶。” 　　中队长扫视一眼战斗现场，他微微摇头：“哼，一百多塔勒，也是一大笔钱了，不过相比起一位第二能级，便宜的就和咱们平日喝口红梅汁差不多。” 　　“真可悲，前团长……何苦，将军对您不薄。” 　　看在十几年的情谊下，他感慨一句，然后便抬起手下令：“铲平这里。” 　　接下来，他便拍了一下军士的头：“傻崽子，人家是炼金术士，怎么可能用市场价来算？你以后想不想继承我的位置？啊？” 　　“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爹……”军士被打的懵了，他刚刚开口，就被黑铠军人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中队长……我在想……这个，给外面的报告该怎么写？是说飞焰地做的，还是说拜龙教干的？”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中队长也皱起眉头，他思索了一会，然后道：“不能是拜龙教。袭击帝国侯爵骑士团的团长，还将其杀死，抛尸荒野，这么记载的话，就太嚣张了，假如上面真的下剿灭令该怎么办？到时候上战场的不还是咱们。” 　　——最重要的是，拜龙教又不是外人，哪怕是做戏打他们，辛苦的不还是自己？ 　　知道更多内幕的中队长心中叹了口气，他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现自己儿子抢过话头。 　　“但飞焰地这个借口用的太多了。”军士皱眉思索，他也显得相当苦恼：“假如还用飞焰地的话，我们会被骂无能的！” 　　“算你想的周到。”黑铠军人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事实的确如此：“第二能级的骑士团团长都被飞焰地袭杀，将军会被上面谴责，我们不能丢将军的脸……” 　　思虑了一会，他点头道：“那就这样，我们暂且不做报告，回去先向将军汇报。反正将军也没说要我们立刻得出答案，就先拖着。” 　　“前团长……就先失踪一会，等到大家都差不多快忘记时，亦或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补上一份报告便是。” 　　“原来如此……” 　　军士一脸恍然，显然是学到了什么，他还是有些感慨，看向金色原野北方的天幕：“但果然还是很不可思议啊，面对炼金术，第二能级居然也……” 　　啪！又是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黑铠军人恶狠狠地盯着军士：“傻崽子，你不会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吧？忘记你的猜测！” 　　“好……”眼前嗡嗡晃荡，军士茫然地点头：“我都忘记了……” 　　而正在收拾残局，铲平现场的其他士兵也开始起哄：“队长，别老打啊！” 　　“是啊，打太多岂不是越来越笨？” 　　“队长，我认你做干爹，你就当我是你儿子呗？绝对不惹你生气！” 　　“干活去！早点洗完地，我们早点回城！”黑铠军士吼了一声，然后也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克里斯这傻东西死了，逐层递补，我指不定也能当大队长。” 　　“假如是真的，我回去请你们吃鱼蛋面！” 　　发生在昨日营地的事情，伊恩并不知晓，却能猜度一二。 　　而此刻，白发的少年骑着驼兽，缓缓行走在原野灼热的大地之上。 　　阳光穿过层层白云，垂落在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之上，天边的尽头一片朦胧。 　　即便是以少年的双目，也只能勉强看清，有一道直抵数万米高空之上的修长云柱竖立于蓝白色的天穹之中，搅动着远方螺旋形的云层。 　　那里就是‘巴特大裂谷’的‘地飓云柱’，从大地深处涌出的汹涌烈风数百年如一日地推动着地底的水汽朝着天穹顶端上涌，造就了那宛如云山般隆起的浩瀚奇景。 　　伊恩凝视着远方的云景，忽然感觉胸口微微一凉，他心念一动，缠空铠的呼吸孔就打开，而霜蝶一脸舒爽地从中飞出，顺着环绕少年身侧的凉气飞行。 　　“看啊，霜蝶。” 　　伊恩轻笑着，他注视着霜蝶越来越灵动，也越来越有智慧感的动作，然后抬起头，示意对方与自己一同眺望远方：“我们的旅途又迈过一个小坎，距离世界的真相更进一步。” 　　“而现在，我们继续向前。” 　　霜蝶有些懵懂地和自己的‘大妖精’一同眺望远方，而驼兽轻哞一声，迈着平缓的步伐踏过原野。 　　一旁草丛中尚有几只觅食的草羽鸥，正在寻觅草根下方的小虫，被驼兽的步伐惊起，在宽阔的原野中落下阵阵振翅声。 　　云影鸟鸣，他们前进。 　　已经再次孤身一人的伊恩，继续着自己的旅途。 ###第450章 仰视高天者 　　漆黑的夜幕中窜动着闷雷的声音，低沉而厚重，轰鸣作响。 　　少年睡的很浅，倚靠在驼兽侧腹上的缠空铠微微颤动，证明主人正在从短暂的迷梦中苏醒。 　　靠近巴特大裂谷的天空一半被阴云遮蔽，雷霆轰鸣，一半是漆黑的夜空，寂静无声。 　　它们泾渭分明，互不影响，而不远处直入天穹顶端的浩瀚云柱正在不住转动，就像是远古神话中的巨人从大地核渊中探出手臂，搅动架设于七重天梯上的神之国度。 　　一双青色的眸子睁开，目光带着些许慌乱，少年呼吸急促地摘下头盔，仰头凝视天空，凝视那悠远又模糊不清的漆黑帷幕。 　　幻月与朔月，完好与破碎的月亮悬挂在天空的两侧，正如一双已死的沉暮眼眸，注视着这片大地中的一切。 　　寡星的黑暗中，仍然有着几颗星辰闪烁，它们虽然孤单，但还存在着，没有如梦般，化作一颗璀璨而决然的彗星划破黯幕，于点亮半个夜空的燃烧中消散。 　　伊恩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确定天空中的星星没有又黯去一颗时，呼吸才平缓过来。 　　“又是这样的……梦吗？” 　　低下头，垂下长长的睫毛，伊恩轻叹一声，双目中的浅青光芒随着呼吸而明暗不定。 　　他伸手探向自己的脖颈，苦笑着注视着满手冰冷的水滴：“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的，唯独身体没有长大，还是个孩子。” 　　伊恩缓缓站立起身，操控源质卸下铠甲，准备透透气。 　　他从来不愿意在旷野的夜晚抬头。 　　因为在泰拉大陆的夜空，并不会有浩瀚明亮的星之长河，也不会有遍布天幕的繁星点缀黑暗。 　　在这里，只有漆黑一片的空洞，宛如一张巨口，亦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要吞下整个世界，令万物都坠入其中。 　　伊恩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些仅存的星并不能为他提供安慰，反而是一个警钟，令他总是会心生紧迫和忧虑。 　　他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泰拉大陆被无名的黑暗封锁，天上的星辰接连黯淡，每一次陷入睡梦，总是会梦见天光骤燃，万物在璀璨的光明后沉沦永不复还的黑暗。 　　他总是不喜欢这种感觉，正如同他不喜欢去阅读一本书的结尾，不愿意去认识新的朋友。 　　是。 　　一本书读完后会惆怅，漫漫长篇于此终结。 　　一个人死后会被盖棺定论，再无其他可能。 　　当然，他当然不喜欢。又有谁会喜欢这种合页后难言的惆怅，这种事终后无可奈何的沉默？ 　　只是…… 　　伊恩还是会去看下一本书。 　　会去认识另一个人。 　　会去……探索又一个世界。 　　“老师……” 　　用自己的源质令衣物干燥，也将铠甲内外和磁光骑士战斗留下的灰尘污垢祛除，伊恩在举起重渊铁剑时轻叹一声：“那些孩子，莱安男爵，还有其他人。很多被我杀死的人。” 　　“你们在我前世所在的世界，我前世所在的那个时代，是可以活下来的。你们不必死去，不必为恶，不必被恶所害。” 　　“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无法承载你们的梦想与痛苦。” 　　霜蝶从缠空铠腰侧的小盒中飞出，有些疑惑地环绕伊恩飞行，而他抬起纤细地手指，令小小的妖精降落。 　　原本就像是像素点构成的妖精，现在显得细腻许多，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少年也微微一笑：“霜蝶呀，我有太多秘密，只能对现在的你说。” 　　“等你也有了智慧，我就只能独自思索。” 　　小小的妖精歪了歪头，显然听不懂大妖精在说些什么话，而伊恩也不以为意，他摸了摸长剑锋锐的精金剑刃，感受那种冰凉又危险的触感。 　　一个美好的世界，应该有着无限的可能。 　　一个美好的时代，谁都不该被盖棺定论。 　　而星空就是那个世界与时代的象征。 　　因为一个不幸福的国度，一个不富足的社会；一个不美好也不令人充满对未来渴望的世界里。 　　不会有人向往远方的星。 　　——但倘若，就连星星都已经黯淡了呢？ 　　那或许，就是最大的恐怖，与最大的末日吧。 　　只是没有关系。 　　即便是这样的世界……他还是会前进。 　　“走吧，霜蝶，回小冰柜，你马上就要进阶了，我得为你准备。” 　　垂下眼眸，伊恩对小家伙微微摇头示意，少年周身亮起青蓝色的水系源质，就连发梢都有清亮的光华流转，引动缠空铠自发启动，覆盖在身。 　　白发顺着肩膀垂落，挂在身后，伊恩擦拭剑刃，令其更加闪耀后，仿佛完成了一个仪式。 　　他将重渊铁剑收回剑鞘，目光再一次恢复坚定。 　　霜蝶回到冰盒中，同样会忧虑与孤独的少年又恢复成原本那个冷静、理智、毫无畏惧、从未迟疑、与任何人交流都没有丝毫破绽的先知模样。 　　因为没有什么可止步的。 　　他是伊恩。 　　仰视高天者。 　　他要前往星空。 　　事情就这么简单。 　　经过数日跋涉，伊恩已经抵达巴特大裂谷旁边，现在出发，黎明大概就能抵达桥前小镇。 　　在于磁光骑士战斗，并处理完现场后，安法与磐沙便带着紫枫骑士离开。 　　他们需要尽快赶回拜森山脉，避免遇到侯爵派出的骑士——虽然大家可能有默契，但真的遇到，不说做过一场，总得给点辛苦费，浪费不少时间吧？ 　　说不定还要背些不必要的锅，实在是没有意义。 　　在收拾战场时，磐沙偷偷找到伊恩，询问少年有没有其他亲戚，得知只有一个弟弟后，这位漫崖长老的孙子，阿伏德部新一代的领袖显得颇为失望。 　　“之前偶尔还能遇到一位神秘的崖谷部的美丽少女，最近却突然消失不见，真可惜，我还想哪天过去提亲……”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平整土地，将少年嘱咐的一些需要处理掉的痕迹毁灭。 　　安法则用敛声秘法告诉伊恩，磐沙看见的山民美少女其实就是希欧……那时候山之王喜欢养女儿的感觉，所以那十几年希欧一直都是用少女姿态行走。 　　龙这种完美生物，根本就没有性别可言，山之王自己也经常用美妇人和壮年男子这两种形象行走于山间。 　　“那他……她那时用的谁的脸？” 　　伊恩好奇地询问，然后注意到一向好脾气的安法也面带愠怒，感觉不需要答案也很清楚了。 　　但奇怪的是，借用一张脸而已，有啥可生气的？ 　　现在的希欧也是用他的脸，为什么现在不生气？ 　　至于紫枫骑士，一直都被捆着，却相当安分，不愧是做了十几年卧底还没暴露，差点做到高层的狠人。 　　安法和紫枫骑士的关系显然有些微妙，伊恩虽然没有看过多少言情剧，但‘同族’‘熟悉’‘卧底同一个组织’‘亦敌亦友’这些要素就令人可以遐想不少东西。 　　至于磁光骑士的尸体，早就被伊恩扔到了九旋深渊里。 　　那是位于盆地区最低洼处的九个熔岩冷却成型的溶洞，因为冷却时间与地质变动，而形成了一连串巨大的深渊——那九个洞口不过是入口，内部有着一整套地底生态系统在运转。 　　有学者推测，此地深处有着一个中小型的迷宫，但事实并没有，它就是单纯的奇特地质构造造就的奇观。 　　行走在地渊周边，沿途伊恩甚至没有遇到半只传闻中的历战魔兽和肆虐原野的兽群。 　　除却来到深渊边缘扔尸体时，伊恩隐约感应到深渊深处的岩层中有一个颇为宏大的声音正在回荡外，从头到尾都没有遇到过那些据说非常热情好客的本地原住兽。 　　只能说，历战魔兽当真非同凡响，不但是战斗方面前，认怂这方面也是一等一的拿手。 　　为此，伊恩不得不开启预知视界，强行找到一头躲在旁边小湖中水属性的魔兽，取出那头‘水翔蝶’的‘聚能壳’。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霜蝶之后的进阶铺路。 ###第451章 久违的搭讪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样，水属性魔兽的核心，并非凉如霜雪。 　　与之相反，倘若是能操控冰，水与雾三态的水属魔兽，其核心一定是炽热无比，在热成像中简直和小太阳一样。 　　因为，水属魔兽，正是凭借水属源质聚集自己抽离的热量，才能凭空制造寒冰，又用聚集起的热量蒸腾水流，去扩散雾气。 　　就像是伊恩的微溟之玉，这个和心脏，源种与古龙心核做邻居，位于伊恩锁骨处的升华结构，在运转时会释放出高温，令其发出明亮的青蓝色光芒。 　　但也正是如此，寒雾才会弥漫在少年身侧。 　　而古龙心核与银色芯片的联动，更是加速了这种转换过程，这也是一种组合方式，也难怪伊恩仅仅使用妖精系的源质，拜龙教的那些人仍然能看出些许端倪。 　　水翔蝶是一种颇为美丽的水系魔虫，它的双翼呈黑底蓝纹，虫腹平日呈现深褐，运转能力时会亮起蓝色的亮光。 　　聚能壳运转时，会吸收周围物体的热量，只需要简单的处理手法，就可以制作出一个简易冰柜。 　　虽然说，有着伊恩的缠空铠内部本质也是一个冰柜，但平日维持也就罢了，真的要让霜蝶进阶，肯定还是要正规点的道具。 　　“接下来，就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让霜蝶进阶，吸收我准备好的材料进阶了。” 　　穿好铠甲，整理好行李，伊恩看向不远处的云柱与雷光，然后轻柔地拍了拍驼兽的背，让这也睡了不少时间的庞然大物起身。 　　地飓大桥靠近南岭行省的这一边有着好几个城镇环绕，呈现出枫叶般的形状。 　　在黎明前，伊恩来到了位于中间，名为‘黄藤萝’的城镇中。 　　城如其名，随处可见，坚固的石木质地的二层小屋露台处总是悬挂着浅黄色的藤萝，这阳光般色彩的植物寓意着‘财富’与‘一路顺风’，正是此地的关键文化。 　　当晨曦的第一缕微光照耀在黄藤萝上时，整个城市就仿佛苏醒，街道上到处是人，往来的车流与货运商队声音嘈杂，却也令此地显得热闹非凡。 　　伊恩顺路买了一些本地特产的卷饼，这种内衬了一层甜酱，熏肉和脆果条的卷饼口感相当不错，甜酱清甜，脆果爽脆，熏肉鲜香，口感层次分明又统一，作为早餐再适宜不过。 　　不得不说，这种味道，令伊恩回忆起了前世的鸡肉卷和烤鸭——说起来泰拉好像还真没人做烤鸭吃？ 　　下次可以在自己家做一下试试。 　　在黄藤萝镇，能近距离观看地飓云柱。 　　城镇西北方向，灰黄色的云柱正以一种远观缓慢，但实际上极快的速度朝着云霄之上吹去，东方升起的晨曦为它渡上一层灿灿的火光，仿若整是一团从地心中喷吐出的橙红色火柱。 　　“这下面应该是有个地热发电站……亦或是地幔采矿中心，然后拜森山脉周边的地下水系有一部分淹过来了，溢入大裂谷内，热和水交错，就成了这云柱。” 　　伊恩一边吃着卷饼，一边目测这‘地飓’的真相——他的确为未这种奇观感到震撼和好奇，但仔细分析一下，却发现并非不能解释：“金色原野本身就是熔岩爆发，甚至是一次小规模暗色岩事件的前兆，但却被那个时代的升华者，亦或是前纪元遗民用未知手段压制住了。” 　　“换而言之，整个南岭北方的地热资源肯定非常丰富，有个还在运转的地热发电站，其外溢能量造就地飓这种稳定的天象，并不奇怪。” 　　如今的地飓，已经不仅仅是奇观景点，更是金色原野边缘周边的水资源循环中心——拜森山脉的地下河被巴特大裂谷内部的地热蒸发，被地飓化作云柱吹至高空，时不时就会化作一场大雨冲洗周边，形成规律的降雨。 　　而伊恩估算云层，发现最多两三天，最快今天下午就会有一场降雨。 　　“先去买点炼金材料，演戏用的药剂太多了。” 　　伊恩之前出发时就检查过自己的包裹，余下的炼金材料的确不多。 　　虽然接下来的路途没有需要战斗的点，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准备万全才是他一路行走的准则。 　　所以他便走进一家炼金工坊，准备相关材料。 　　“您好，骑士先生……请问您有会员吗？亦或是介绍人？” 　　店员注视着穿着缠空铠的伊恩，以及他要求的订单，不禁有些犯难。 　　这倒不是说他刁难，亦或是不想做这单生意——傻子才刁难一个穿升华铠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升华者呢，指不定是哪家的骑士。 　　主要是伊恩要的素材实在是太多太杂，而且其中夹杂着一些危险材料，没有身份证明，他们是不敢随便贩卖的。 　　伊恩当然明白这点，他出示了自己的骑士文书和炼金术师证明后，店员就松了口气。 　　这位店员将订单交给其他工作人员，然后请伊恩前往休息室等待。 　　“果然还是自家的商会比较好用。”伊恩暗想。 　　无论是白之民自家的白室商会，亦或是铂铱工坊和银坊商会，都没有向他要过这些申明——知晓身份，没必要是其一，即便是真的有理论上不能公开贩卖的违禁物资，他们肯定也是眼睛都不眨，账也不入库地划给自己了。 　　黄藤萝镇有报纸，毕竟这里也算是一个大型物资集散地，每日都有大量商队和冒险者经过此地。 　　伊恩在等待工坊工作人员为自己点数材料时，阅览报纸上的新闻。 　　因为是小地方的地方报纸，本质上就是各种雇佣，招聘和交易的相关信息，当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伊恩才翻过两页，就看见有买卖炼金火械，请求炼制药剂，悬赏西境麻匪，招聘随队佣兵等广告。 　　除此之外，还有收集特定魔兽材料，以及地飓大桥周边的帮派招聘新人这种人事工作…… 　　最离谱的，甚至还有公开招求走私渠道的公告！ 　　一团乱麻，排版都不会。 　　伊恩敏锐地察觉到，这也算是一种商机——假如有聪明人整理这些本地报纸上的各种委托，招聘和悬赏，并将其归纳利用，绝对可以小赚一笔。 　　别的不说，以他刚才看见的报纸内容中来说，就有着炼金术师毛遂自荐和委托炼制药剂这种完全可以互补的消息。 　　什么都不干，当个中介也可以啊……不过只能赚个辛苦钱，还得有他这种可以迅速收集信息的大脑与银色芯片，积攒第一桶金也就罢了，真的有用的是长期经营下去的人脉。 　　当少年翻完报纸后，素材也到了。 　　伊恩采购的炼金素材从最普通的雨心草到罕见的蚁后烈毒，从平平无奇的大地结晶到玉血藤蔓的金根须，加起来一共超过一百四十五塔勒，算是少年出哈里森港后花的最多的一笔巨款。 　　感受着塔勒消失，换回来两箱各类草药矿石，伊恩却有种怪异的爽快感。 　　——终于是自己赚钱自己花，而不是被人莫名其妙送一大堆东西了！ 　　“自食其力的感觉意外不错！” 　　如此想到，伊恩正打算收拾材料，去旅馆为霜蝶准备进阶药剂时。 　　他突然遭遇了一次久违的搭讪。 　　“等等，那边的兄弟姐妹……” 　　单单听声音，就令人心旷神怡，轻柔的女声从少年身后传出，令他微微挑眉，没有回头，而是使用妖精感知看向身后。 　　然后，他就少有地惊讶了一次，甚至转过头。 　　因为映入伊恩眼帘的，是一位堪称绝美的少女。 ###第452章 美丽的妖精小姐 　　出现在伊恩面前的少女脸蛋秀美，手持一把小伞，身穿黑底银边的纱质长裙，细细的纤腰被一根藤蔓似的腰带圈住。 　　她有着细长的尖耳，柔顺光滑的黑色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垂落至脚踝，而内侧却是一层暗金，镜子般的长发倒映着周边的灯光，并随着炼金工房厅堂的小风微微摇摆。 　　少女的肌肤色泽比牛奶更加白皙，脖颈修长，眉目如画，金色的虹膜给予人一种金属质感，甚至有着宛如金蔷薇的纹路在深处绽放，但她的目光却相当清澈，宛如一抹清泉。 　　这可以说，是伊恩见过最漂亮的女子，甚至人了——他自己都要自愧不如，因为对方简直就是如同画卷般走出来的美人，而他终归是活在现实的炼金术师。 　　至于为什么，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这位少女的背后，有着一对宛如蝴蝶，但却呈现半透明的金属晶体翅膀。 　　而她的大小……也就比伊恩的手大两圈。 　　来者正是一位妖精。 　　“这位兄弟姐妹……” 　　黑发——或者说，是黑发内金挑染的妖精少女举起手中的小伞，对伊恩挥舞，吸引他的目光：“能听见吗？” 　　她的声音轻柔地就像是一阵春日的轻风，又像是云朵移动，明明清晰听见，却有些容易忽略，但以少年的感知和精神力，却能捕捉到这点违和之处。 　　——是某种能隐藏自己的灵能？是了，妖精行走于大地各处，却少有祂们的传闻，因为大多数妖精都隐匿自己的行踪。 　　“嗯，能听得见。” 　　伊恩微不可查地用妖精感知环视周围一圈人的反应，发现除却自己外，没有人发现这位妖精少女。 　　他告诉店员自己准备再歇一会，得到了恭敬的答复后便坐到一旁，示意妖精少女也来到自己的座位附近交流：“你好，不知姓名的妖精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呼呼……可算是追上你啦。” 　　而这位妖精少女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优雅地并膝坐在自己的伞上，漂浮在伊恩的左手侧。 　　她有一种莫名的淡定从容，微笑着侧头看向伊恩：“请见谅，我在金色荒野里就感应到了兄弟姐妹你的气息，还有那只小妖精的气息，就一路追着过来。” 　　“我名为桦黯，也可以称呼我为‘甘菘’。” 　　“你也可以称呼我为伊恩。”因为这个突然遭遇实在是太过突然，伊恩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察觉到腰侧冰柜盒中的霜蝶似乎是想要出来，便打开盒子，将其放出。 　　以白与冰蓝为主色调的小妖精第一时间就爬到伊恩的头顶，然后悄悄地露出眸子，好奇地看向另一侧的黑发妖精少女——这位自称为‘桦黯’的妖精有一种奇特吸引力，一般人看不见，但妖精就能互相观察。 　　“可爱的原生后辈……真少见呀。” 　　桦黯仰着头，看向伊恩头顶的霜蝶，她的目光闪动着光，而伊恩知道为什么——因为对方的眼睛就是用烁金雕刻的，工艺之精湛，简直就是最高等的艺术品。 　　除此之外，对方身上所有的身体零部件，全部都是相当珍稀的升华材料！ 　　【桦黯·甘菘（妖精土属特化种）】 　　【第二能级·成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觉醒个体】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灵态转换升华中】 　　【强度等级：基石】 　　【蕴含源质：7794.6057精锐单位】 　　【……】 　　除却这些基础资料外，伊恩能察觉，对方的头发是黑晶铁合金，皮肤是兰白玉，双眼的瞳孔是烁金为核，再以一层透明的波浪海石作为填充——所以看上去才那么波光粼粼，就像是一泓清澈泉水般水润！ 　　至于对方的双翼，伊恩一开始还没注意，但是后来用银色芯片观察时，差点没睁大眼睛……那个半透明的晶体是秘银的伴生宝石‘冷光钻’，就那么薄薄一层，比他刚才买的两箱炼金材料还要贵十倍！ 　　也难怪，对方只是第二能级，可身体单位的强度却有‘基石’级——换而言之，别看桦黯个头小小的，实际上身体硬度，可以和没有用精金开锋前的重渊铁剑比拟！ 　　当然，在伊恩与霜蝶打量着桦黯时，桦黯也在打量着伊恩与霜蝶。 　　她眸子闪动着，有些恍然地点头：“兄弟姐妹，你是捡到她的对吧，不是同乡的妖精？” 　　“不是——我是人类。喝了妖精魔药的那种。” 　　伊恩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种微妙的误解：“而且为什么称呼是兄弟姐妹？我是男性。” 　　“咦？”桦黯怔然了一瞬，她带着伞飞起来，绕着伊恩转了一圈，疑惑道：“居然是人类吗？那还真厉害！” 　　她一本正经地认真点头道：“对不起呀，我们妖精经常换身体玩，所以一般都是把所有称呼都叫上的，造成困扰了。” 　　“没事。” 　　伊恩摆摆手，他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道歉，但桦黯的确很有礼貌这点是能看出来的：“请问是有什么和妖精有关的事情要找我吗？还是找霜蝶？这可能是误会，我并不是纯正的妖精，而霜蝶也还没有自己的智慧。” 　　虽然说，第三能级后，血脉升华者就会逐渐朝着他们的血脉靠拢，但归根结底是后天升华而出的一种全新生命，即便战斗时能转化为彻底的纯血以太真身，但却不会被辨识为纯种魔兽。 　　妖精一脉也是如此，先不谈伊恩还没到第三能级，就算到了，那也是根基于银色芯片之上的转换，比起一般魔药的对肉体的改变，伊恩这边更倾向于灵魂。 　　“不啦，有事的，我要找你，是和你身边的这位原生后辈有关系……霜蝶吗？已经有名字了呀。” 　　即便是知道伊恩不是真的妖精，而是服用了魔药的同类，这位桦黯小姐仍然笑意温和，语调带着一种平缓的氛围：“我本以为，你是想要在这里让这位原生后辈启灵升华，成为一名真正的妖精，所才打算以过来帮帮忙。” 　　“现在虽然有误会，但这点应该没错吧？” 　　如此说着，桦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尤其伊恩你不是真正的妖精，就代表你肯定没有相关的塑形传承……这可不好！” 　　“我们妖精，对自己的姿容和能力要求是很严格的，无论是升华结构的构筑还是外表，要尽可能做到最好！” 　　“假如你塑形出一个很丑，顺便还很弱的妖精，那对我们所有妖精来说都不好了！” 　　如此说着，她干劲十足于半空拄伞而立，一头黑金挑染的瀑布长发在风中摇摆：“所以，即便你是霜蝶的大妖精，我也得逾越一下，过来帮帮你了。” 　　“你愿意接受吗？” 　　伊恩眨了眨眼，他抬起头，看向正从他额头处低下头的霜蝶，一人一妖精对视。 　　然后少年垂下头，看向等待答复的桦黯。 　　“求之不得，美丽又好心的妖精小姐。” 　　伊恩露出微笑，他伸出指头，和同样露出温和笑容的桦黯握指头：“我和霜蝶都对这份恩德铭记于心。” 　　“理所应当的义举。” 　　妖精小姐振动双翅，在客厅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潮，她以轻快又迅捷的轨迹飞出门外：“来，跟着我！” 　　“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第453章 安乐乡的使者 　　桦黯的名字由来，源自于她的出生地。 　　她的灵受感而生之地，便是一片桦木林。 　　那时正是日暮时分，带着黑斑点的白桦竖立于夕阳中，影子随着光线越拉越长，而就是在这昼夜交错之时，灵能场域变化，令桦黯的灵从天地自然中孕育而出。 　　至于为何后缀名是甘菘，是因为帮她启灵塑形的妖精就叫做甘菘。同理，这位名为甘菘的妖精也是出生于一片有着大量野香菘的土地，她的名字叫做甘菘·冻鱼。 　　而这位妖精为何姓是冻鱼……想必就不需要解释了。 　　反正妖精的名字和姓的传承就是这般道理，姓继承于这一世的塑型者，名是自己的特征。 　　妖精塑型者数量不多，甚至因此分出来了好几个大氏族，安乐乡中，甘崧氏族属于相当大的一个。 　　称呼姓会显得比较正式，也可以代表她属于哪个氏族，但可能会有好几个（甚至一大群）妖精抬头，而称呼名…… 　　运气不好，一样会有一大群妖精抬头。 　　起名文化如此，就会造成一些不太妙的后果，譬如说，有些可能会比较有艺术气息，有些就显得稍稍……跳脱。 　　而且她们并不能理解，冻鱼，甘菘和桦黯之间的差别——这不都是形容某种感觉和某种物体的结合吗？ 　　冻住的鱼，香香的菘，黯色的桦……多么简单易懂，又能卓显自己的独一无二呀。 　　“霜蝶肯定是出生在有很多蝴蝶的地方吧？” 　　路上时，桦黯颇为好奇地向伊恩询问：“有很多蝴蝶又很冷的地方，我记忆比较深刻的，应该还是瑟塔尔帝国东北地区的冰风要塞堡垒群，那里的蝴蝶都很大，还可以骑着飞，非常好玩。” 　　“啊。嗯。是吗，居然这么大啊。” 　　伊恩紧随桦黯那看似缓慢，实际上快的惊人的速度——妖精的飞行突出一个随心所欲，左边晃一下，右边又晃一下，全然无视惯性，且经常飞弯路。 　　但即便如此，她的速度也胜过骏马直线奔腾，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寄托在风中，更是飘忽不定，一般人根本听不清。 　　他的脑海中首先浮起的便是妖精少女骑着大蝴蝶飞行的模样，感觉意外的有美感，很是搭配，但说到霜蝶的名字，少年就不禁沉默了下来。 　　寄霜迷诱蛾……应该也能算是蝴蝶吧？ 　　伊恩回忆起南海大迷宫中的那些寄生猿兽的巨大飞蛾，以及和这些飞蛾战斗的妖精群落，他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罕见地不太自信道：“的确……我记得是有不少大蝴蝶……或者说飞蛾。” 　　“果然！” 　　而桦黯显得特别开心，她振动翅膀，冷光钻雕琢而成的晶翼瞬间就将她的速度加速至亚音速，身形都因为突然地加速产生的水雾而模糊起来：“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好心的蝴蝶愿意让我骑——我也很喜欢你们人类的骑士文化，买了不少小说来看呢！” 　　——这或许就是‘乐到模糊’？ 　　“真是意外的兴趣爱好。”伊恩心中先是感慨妖精离谱的速度和身体素质，然后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咱们是不是已经回到金色原野了？” 　　“是呀。” 　　伊恩现在手里提着两个装满了炼金材料的箱子，驼兽留在旅馆那边，一路跟着桦黯跑到金色原野的一处丘陵地带，这里有着一排茂密的树林，林畔有着一条小溪汇入，在树林中间聚成了一片小水潭。 　　这里大概是周边城镇冒险者和商队的临时落脚地，有着不少露宿与营地的痕迹，而桦黯就是最近时间的露营者。 　　一座对于妖精来说相当豪华，足足有一人大的帐篷搭设在树冠中，与一个空鸟巢做邻居。 　　“你瞧，这里的灵能场域比较平缓，操作不容易失误，而且还带着些许水系要素，正好符合霜蝶的需求。” 　　桦黯用伞指着林间中心的水潭，露出欢快的笑意：“我现在去准备一下工具，伊恩你带着霜蝶做好准备！”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伊恩双目中亮起光晕，他观察周边的灵能场域，察觉桦黯说的的确不错——因为地飓云柱的原因，巴特大裂谷周边的灵能场域变化都非常剧烈，但这片小树林却意外地相当稳定，而中心处的水潭清澈纯净，有着水属性的自然灵能汇聚。 　　水潭被保护的很好，显然知晓此地的旅行者颇有公德，透明的水下是浅黄色的砂石，倒映着天上的太阳光辉，潭边散落着一些鹅卵石，应该是被人从一旁溪流中带出流落此地。 　　桦黯回到了自己的豪华帐篷中，伊恩将霜蝶放出，用手指拍了拍对方冰冰凉的小脑袋，语气感慨：“真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刚准备帮你进阶，就有位好心的妖精小姐来帮忙……”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一瞬。 　　伊恩眉头微皱，心道：“真的是巧合吗？妖精虽然并不罕见，但南岭却算不上祂们常来的歇脚地……” 　　少年心中闪过自己最近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安法还是映光，是拜龙教还是巴敦侯爵所属，从迦南摩尔，飞焰地，到灵知院与磁光骑士所属的那个神秘组织，所有的事情和人都过了一遍。 　　虽然有很多东西看上去是巧合，但实际上，背后却与各方的行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桦黯的出现，是否也是这样的征兆？ 　　“桦黯小姐。” 　　伊恩如此想到，然后便开口，询问还在帐篷中整理东西的妖精小姐：“虽然冒昧，但我还是有些惶恐——您的帮助我和霜蝶都非常感谢，但这是否会耽误您原本的计划？” 　　“而且，我是说，我们之前明明素不相识……” 　　“哈哈，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但是请别担心！” 　　帐篷中传来桦黯有些模糊的笑声，她的声音宛若泉水叮咚，带着奇特的韵律美感：“像你这样健康完整，一点也不残缺的人类妖精是很罕见的，身边还有原生后辈的更是罕见。” 　　“既然恰好遇到，那肯定得帮帮忙，回去可以和朋友聊起来，也是一大谈资呀！” 　　“谈资……吗？”伊恩若有所思。 　　人类妖精，指的就是人类服用魔药成为的妖精，他们自然不可能缺胳膊少腿，不健康完整。 　　所谓的残缺是对妖精而言，通常来说，就是妖精所需的各种器官循环不通畅，发育不完善。 　　严格意义上，他们根本算不上是妖精血脉，而是利用妖精血脉的力量作为工具，为自己服务的道具使用者——他们并没有让自己的生命本质，朝着妖精去升华。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毕竟人类转换成的妖精，不可能用那么多珍稀的升华材料为自己铸就躯体，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拥有妖精那样纯粹自然的魂魄，更不用说真正妖精体型那么小，人类把自己变大容易，变小反而极其艰难了。 　　所以许多人类转换成的妖精，都会利用妖精血脉对源质和自然灵能场域强大的亲和力，施展出超乎一般意义上能级上限的强大升华技艺，成为类似于‘攻城炮手’亦或是‘战争法师’这样的角色。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对于正常妖精而言，这毫无疑问是不健康的。 　　而伊恩……却没有选择特化破坏力。与之相反，他甚至为自己添加了新的升华器官，令自己的源质循环和灵能交错，达成了‘灵魂’方面的极之域。 　　这或许，就与真妖精的自然发育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做得更好。 　　所以一开始，桦黯才会没看出来他居然是服用魔药的人类，也意外的亲近。 　　“除此之外，也不用担心我的任务。” 　　帐篷中传来清晰的声音，黑发的妖精小姐抱着一瓶和她身体差不多大的炼金瓶，稳稳当当地飞了出来，漂浮在伊恩身前：“我是来自‘安乐乡’的使者，这次来南岭，是因为听闻哈里森港周边出现了一个大迷宫，其中甚至有着原始妖精的气息。” 　　“而我老远就感应到了，你和霜蝶身上，都有一股古老的气息存在……哼哼，那就是南海大迷宫的味道吧？依我猜测，你们都来自那里！” 　　“一个是得到了大迷宫中的妖精素材，一个就是大迷宫的原生妖精！” 　　双目中闪动着金色的光辉，妖精小姐打量着伊恩与霜蝶，露出自信的微笑：“这次恰好给我遇到，正好问问情况！” 　　“给！” 　　话毕，桦黯便将炼金瓶扔给伊恩：“你看看合不合适。” 　　“这就是要用来给霜蝶塑形开灵的‘觉醒药剂’。” ###第454章 捏脸爱好者 　　不谈前纪元时期。 　　在天坠之灾后，妖精们的故乡，便是盛怒海旁边的‘坠星城’。那里是如今泰拉大陆上所有有传承妖精的‘故祖之地’。 　　但世界如此广大，随着时间推移，于坠星城外，还有四‘乡’作为各地妖精聚集的据点。 　　位于鲸歌崖的‘欢忻乡’；位于埃兰山脉的‘安乐乡’；位于迦南摩尔的‘雀跃乡’以及位于远岸岛的‘赞叹乡’。 　　这些‘妖精乡’都是一些位于深山绝境中，一般人无法抵达的灵能场域汇聚区，常人别说找到，就连靠近这些区域都难。 　　桦黯便是来自安乐乡的一位妖精，她之所以跨越整个帝国疆域，来到南岭，正是为了‘南海大迷宫’中，可能存在的‘原生妖精聚集地’。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任何一个会自然孕育妖精的灵能场域聚集地，都有成为‘妖精乡’的资格。 　　当然，不是每一个自然孕育地都能成为妖精乡，但过去勘探一番肯定是有必要的。 　　桦黯便是安乐乡的使者，她的目的地正是哈里森港。 　　也正是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伊恩与霜蝶身上，可能与南海大迷宫有关的气息，所以才跑过来和少年他们打招呼。 　　至于帮忙……纯粹就是一时手痒，以及妖精的天性。 　　“这个觉醒药剂……” 　　在理解桦黯的任务后，伊恩不住点头，赞叹对方猜的没错，他和霜蝶的确都来自哈里森港，让妖精少女露出有些害羞，但笑得很开心的表情。 　　之后，他便露出有些苦恼的样子：“说到底，我的确不是真正的妖精，这个觉醒药剂怎么用？是让霜蝶喝下去，还是泡澡？” 　　蓝色的炼金瓶中，药液相当浓稠，但却不黏壁，材质相当奇特，是融合了大量水系升华材料，并使用特殊的灵质炼金术提炼出的珍稀药剂。 　　应该是妖精特有的一种炼金药剂。 　　伊恩当然会用。不过偶尔展示自己的弱势，寻求他人帮助，反而会令一部分人感觉到开心，更加乐意帮助自己。 　　桦黯毫无疑问就是这种妖精，虽然认识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当以伊恩的眼力，已经大致从这位热情又开朗，外表华丽典雅但平易近人的妖精小姐身上找到了她的核心气质。 　　那就是喜欢像是妈妈一样照顾人。 　　“简单，我教你呀。” 　　正如伊恩所想，振翅来到少年身前，桦黯开心地徐徐引导：“来，将觉醒药剂倒进这个水潭中，汇聚水属性源质……” 　　伊恩照做。 　　炼金瓶被打开，海蓝色的觉醒药剂从瓶口潺潺流下，令蓝墨水一般的痕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渗入周边的沙土之中，将整个水潭都化作蓝海那般深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海风味，匍匐在伊恩脑袋上的霜蝶登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抓紧了少年的头发。 　　而伊恩用预知视界看见，随着觉醒药剂扩散至周围的环境，浓郁的水属性自然灵能就自然而然地汇聚而来，在这水潭中凝聚。 　　凝聚成一颗小小的，半透明的水晶。 　　“就是现在。”桦黯显然也能看见这点，她挥动小伞，认真地指引：“让霜蝶进去，抱住那颗水晶！” 　　而伊恩也毫不犹豫地指示：“霜蝶，快，抱住它。” 　　嗖，听见伊恩的指示，原本就跃跃欲试的霜蝶欢呼一声，带着一阵凉风冲入潭水中。 　　冰蓝色的小妖精紧紧抱着半透明的水晶——纯粹水属性源质的要素结晶——露出一种惬意的表情，霜蝶背后的双翼原本是呈现冰晶花形的规则几何体，虽然看起来漂亮，但相当脆弱，可现在，冰晶花却在急速地长大，在水中蔓延，变得厚重且坚固，令形态更加稳定。 　　“觉醒药剂可以令周边的自然灵能活跃化，被一些特殊的生命，也就是我们妖精吸收利用。” 　　此时的桦黯已经从自己的帐篷中取出了全套装备，伊恩注视着这位看上去像是一位公主的妖精少女娴熟地从小型工具箱中取出各式各样的钻头，钳子，锤头与雕刻刀，瞬间变成精英工匠：“霜蝶已经抵达临界点，她被培养的很好，显然是你一直把她放在身边的缘故，吸收了你的精纯水系源质。” 　　“但就算如此，再加上觉醒药剂的催化，最多也就是让这位原生后辈的‘灵核’成熟……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妖精之光’，没有羽翼也没有身躯，更别说源质引擎等结构了。” 　　整理好工具后，桦黯向伊恩伸手：“快，霜蝶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吸收源质成长。” 　　“我已经知道你为霜蝶准备好了她的身躯材料，现在让我来加工吧！” 　　“真是辛苦了。” 　　伊恩凝视着水潭中仿佛在沉睡，但却露出笑容的霜蝶，不禁也嘴角翘起。 　　他从腰间取下小冰柜，将水翔蝶的聚能壳取出，又从炼金材料箱里面拿出一些矿石材料和炼金瓶：“就是这些，够吗？” 　　“第一能级高阶魔兽的水系聚能壳，凝华冰露，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纯度的悬海尘沙，以及不融冰！你准备的好完善呀，尤其是这个聚能壳，处理的好精致诶。” 　　看见伊恩准备的材料，准备好全套装备的桦黯露出惊喜的表情，她本以为自己需要大干一场，顺便友情提供一些帮助。 　　没想到伊恩的准备居然如此充分，甚至已经预处理过所有素材，省了她不少事。 　　倒不如说，假如没有她帮忙，伊恩恐怕也能使用某种方法，保证霜蝶的进阶开灵完美进行……自己过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呀。 　　——这方面可不能输！ 　　“真厉害，但我也不差！” 　　想到这里，她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些素材，再加上我本来想要用的‘潮涌螺的白壳内壁’，对于第一能级的妖精来说，绝对是豪华搭配了。” 　　潮涌螺是一种水系魔兽，擅长喷涌水流移动，制造漩涡捕食，它的白壳内壁呈现半透明质感的雪白，亲近水属性源质，而且异常坚固。 　　“聚能壳用来制造包裹妖精之光的源质引擎核心，妖精之翼用不融冰和悬海尘沙制作，而白壳内壁作为外层装甲……呼，这些凝华冰露就充当缓冲剂和传导的‘妖精血’……真完美！” 　　从伊恩这里取过材料，桦黯便当场控制源质，同时操控超过十样不同的工具开始对所有材料进行加工。 　　原本就被伊恩改造成小冰柜核心的聚能核在她手中迅速变幻了模样，所有多余的，和所需源质结构无关的部分全部都被剔除，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圆形蓝色结晶体，而凝华冰露将其浸润，悬浮于半空。 　　不融冰与悬海尘沙融合，塑形为蝶翼一般的模样，而薄膜般的白壳内壁更是缓缓弯曲，近乎于融化那般，在桦黯的手中变成一个精致的妖精人形，将所有结构都装填进去，并增添了许多铭文细节。 　　虽然面目仍然看不清楚，但仅仅是人形雪白的肌肤，优雅的曲线，以及那就像是真人，甚至比真人还要美，几近于艺术品的身体结构……就足以令人赞叹！ 　　这位妖精小姐，赫然是一位雕塑和铭文方面的老手！ 　　倒不如说，以妖精的体型和操作精度，天生就是铭刻符文和雕塑小雕像的大师！ 　　不过，这个人形的关节处并不是很细致，而是和人偶一样……但根据伊恩观察，他察觉桦黯纱质长裙下方的关节似乎也是如此。 　　看来是个人爱好。 　　“呼呼，大功告成！” 　　伊恩双手支撑在地，认真地观察桦黯加工一整个‘妖精躯壳’的过程，妖精少女发出满意的声音：“没想到我的手艺没落下，还是这么完美无缺！” 　　“的确，实在是无比精湛的技艺……”轻声赞同，少年感觉受益良多。 　　被银色芯片记录下来的流程会成为他未来数天内脑海中反复播放的教材，提升伊恩在魔兽材料精加工与铭文方面的熟练度。 　　“非常感谢……”还未等少年说完，桦黯便摆摆手，用源质控制妖精躯壳，送到伊恩手中：“谢意的话，可以稍后再说——现在，还是由你将霜蝶未来的躯体送给她！” 　　“毕竟归根结底，你才是她的‘父亲’，不是吗？” 　　——什么？ 　　伊恩微微屏住呼吸，在接过霜蝶妖精躯壳的同时，他听见桦黯的话，差点开口吐槽。 　　——我怎么就父亲了？那按照这说法，亲手塑造霜蝶身体的你岂不就是孩子她妈？ 　　忍住这种吐槽的欲望，伊恩控制手中不太稳定的妖精躯壳，依照桦黯的嘱咐，亲手将其送入水潭中。 　　抱着水系要素结晶的霜蝶感应到了什么，从沉睡中苏醒，然后探出手，触碰到这躯壳。 　　紧接着，一瞬间。 　　整个水潭中，所有觉醒药剂弥散而出的蓝，以及霜蝶的身体本身，全部都汇聚于一，化作了一道光。 　　被觉醒药剂染色的水潭，刹那恢复清澈透明，而与此同时，一道冰蓝，清亮且纯洁的光……一点在水中闪耀的星辰。 　　如流星般，汇入妖精躯壳中。 　　霎时间，原本算得上精美，但怎么看都只是雕像亦或是玩偶的妖精躯壳内，突然出现了一种极其灵动活跃的生命气息。 　　水系的觉醒药剂中，本来就蕴含着大量水系妖精所需的升华材料，这也是之前桦黯去自己帐篷中准备的原因。 　　霜蝶与觉醒药剂中的材料和周边的灵能场域共鸣，达成了自身的源质与灵能的活性化，并逐渐掌控了药剂内的所有升华材料成分，将其‘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也是为什么桦黯之前说，伊恩将霜蝶培养的很好。 　　因为只有灵核足够强大的原生妖精，才能掌握一整瓶觉醒药剂中的升华材料，而不出现半点浪费！ 　　而现在，能看见，由某种柔软晶胶介质构成的白色长发，正在逐渐浮现凝聚，雪白的皮肤下方似乎有淡蓝色的光彩流淌，而妖精躯壳僵硬稳定的四肢与关节，如今也开始活动起来，展现出生命的力量。 　　蝶形的双翼轻轻扇动，体内的聚能壳也启动运转，散发出淡蓝色的光，令冰晶寒雾环绕自己旋转。 　　霜蝶正在掌握自己全新躯体的每一个细节。 　　“就是现在！” 　　注视着霜蝶自发构筑自己身体细节的一幕时，桦黯突然露出极其激动的表情。 　　她飞起来，拽着伊恩缠空铠的边缘，轻轻摇晃，用有些近乎于撒娇的声音道：“快，伊恩，我们一起来做吧……” 　　“一起……”伊恩感觉到一股足够把松果野猪甩飞的巨大力量晃动着自己——妖精的力量和祂们的体型可没关系，能随便进入亚音速，认真就能超音速的灵能生物岂是开玩笑的？ 　　他好不容易稳定身躯，然后才回过神来道：“一起做什么？” 　　妖精小姐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那还用说？” 　　“当然是捏脸啦！” ###第455章 父亲大人 　　捏脸。说实话，不是个陌生的词汇，伊恩前世也经常玩游戏，而不少游戏都需要捏脸，只是他并不热衷，大多都是让摄像头扫描一下，用自己的容貌亦或是用默认容貌开始。 　　不过看样子，桦黯应该是特别热衷于‘捏脸’这件事的妖精，她拽着自己的铠甲，显得意外激动与向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桦黯小姐。” 　　思索了一下，伊恩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无知，并请求对方的帮助：“要我的话，大概会让霜蝶自己随意变化，然后我依照正常人的标准将她变化出的容貌稍微修正一下……嗯，最多如此。” 　　他的确是如此想的。 　　“怎么能这么随便！” 　　而桦黯睁大眼睛，她严肃地批评伊恩：“你这样的设计太不走心了，霜蝶自己的看法当然很重要，但大不了以后她培养出了自己的审美后再微调呀？” 　　“更何况，妖精的容貌肯定要由‘前辈’来帮忙基定一部分，即便以后要修改，这基定的一部分也是不能改变的——这是对前辈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没有前辈帮助，小妖精又怎么能拥有自我呢？” 　　“是，是这样的吗？” 　　很令人意外的正论，伊恩愣了愣，他虽然通过不少书籍了解妖精的社会形态与大致思潮，但那都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以一种较为‘傲慢’的视角去观察。 　　所以，真的遇到了一位真妖精，少年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祂们的文化。 　　所以，想了想后，伊恩决定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桦黯小姐，如果没有你的觉醒药剂还有提供的升华素材，霜蝶的进阶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完美。” 　　“你的功劳无人可以指摘，所以我决定邀请你与我一同为霜蝶完成这最后的步骤——你也可以为霜蝶留下基底。” 　　如此说道，他微笑着邀请：“我们一起来给霜蝶完成最后的塑形。” 　　“真，真的可以吗？” 　　听见这样的邀请，桦黯像是被普通人被碳火碰了一下那样骤然一惊，向后退了几步——妖精当然不会被区区碳火烫到，但她的惊讶和喜悦是显而易见的：“假如，这是你希望的话……假如你和霜蝶都真的不介意，那我就充满愉快地接受了！” 　　她一开始只是希望能指引伊恩来帮霜蝶塑形，但伊恩的邀请等同于与他共享作为霜蝶‘前辈/长辈’的权利。 　　这是相当严肃，也是相当庄重的仪式，所以桦黯也燃起干劲。 　　妖精少女抬起手，令纤细的指尖亮起一阵暗金色的光芒，灵能的光辉闪动。 　　“来，使用你的灵能，配合我。” 　　宝石眼眸中浮起一道光，桦黯的声音变得空灵：“想象你对‘美’的概念，并决定好，你要传授哪些‘知识’给霜蝶——别太多，小妖精承受不起太过复杂的知识，你传授了也会忘记。” 　　“我这里有妖精通用的基础常识补充包，你就提供一些人类社会的常识吧！” 　　而伊恩深深地看了桦黯一眼，又转头看向正在完善自己身躯细节的霜蝶。 　　“好。” 　　他简单地应答，然后开启预知视界，尝试探出自己的灵魂灵能，与桦黯配合，想象着自己心中的美，与他认为，应当传授给霜蝶的知识。 　　深蓝色的雾气在霜蝶身上浮现，这是预兆着大成功的未来。 　　水色的光晕在少年的指尖亮起，探入真正的水潭，与暗金色的光芒一同触碰到了霜蝶的身躯。 　　转瞬间，一道光芒从小妖精的身上亮起，这光透过水潭的折射，映照出一种如雪般的纯净色彩。 　　这色彩旋转着，最后展开，化作一个X形，不断旋转的双翼，而在耀眼冰焰的光中，一个小巧的人形从中走出。 　　她有着近乎完美，没有丝毫缺陷的身体，由霜冰构成的铠甲长裙与桦黯近似，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润滑而坚固。 　　小小人形的容貌也堪称绝美，混有伊恩与桦黯的部分特征，只是略有些无机质的清冷感，她身后银白色的长发飘散，发梢末端有着细微的冰晶正在不断滋生又消融。 　　除此之外，小人身上的铠裙造型相当奇特，它呈现出一种流畅且简约的美感，结构镶合的十分合理，显然并不是为了美而刻意展现要素，而是真的具备某种防御功能和各种特殊能力的‘武备’。 　　甚至，妖精人形的右手就抱着一个头盔，这头盔前端呈现锐角以及众多细细的缝隙，两侧有着羽毛般的装饰和花纹。 　　参照了伊恩记忆中，三式武装动力铠‘银骑士’的外形。 　　小人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亮起，又收缩，聚焦在伊恩与桦黯两人身上。 　　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背后的X形羽翼转动着飞起来，环绕一人一妖精转了一圈，先是给了桦黯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轻轻降落在伊恩的肩头。 　　——比想象的要沉一点，没有妖精给人印象的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伊恩如此想到，但实际上，所有妖精基本都是这样。你要说她们轻飘飘吧，的确是轻飘飘的，但真的要论密度……人类大多数是不能去比的。 　　懂不懂什么叫做人形重渊铁剑啊.jpg 　　“这姿态，怎么有点像是那些银妖精？祂们就喜欢弄这种铠甲样的武具外观，一个个顶盔贯甲的……但的确很漂亮！” 　　眨了眨眼，同样给了霜蝶一个拥抱，桦黯一开始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开心地拍手：“好耶！我们成功了！一位新同胞的诞生！” 　　“既像你也像我，但却很独特的美，是霜蝶自己的气质——这是一次成功的塑形开灵！” 　　“那样就好……”伊恩吐出一口气，眼眸中的青色光芒黯淡。 　　他侧过头，关切地询问：“怎么样，感觉身体还好吗？” 　　霜蝶原本的身体，就是一团极寒冰渊中的不融冰环绕灵质核形成的像素点小人，而现在，有了伊恩与桦黯一同提供的妖精躯壳后，她真正成为了一位‘妖精’。 　　虽然现在还没有适应，但等她彻底掌控自己的躯体，并以智慧将一切理解后，她就会成为第一能级。 　　而在这过程中，她也将磨砺出独属于自己的一种思维模式，达成她灵魂方面的塑形。 　　从现在开始，无论是伊恩还是桦黯，都没什么可帮她的了。 　　“嗯。” 　　对于伊恩的问题，霜蝶轻轻应了一声，她才刚刚获得智慧十几秒钟，虽然有着桦黯提供的妖精常识和伊恩提供的知识智慧，但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将这些信息理解消化。 　　所以，她只是轻轻地旋转自己的冰翼，用微不可查地声音道：“我很好，父亲大人。” 　　伊恩沉默了一瞬。 ###第456章 美与模因的传承 　　“你说为什么霜蝶会叫你父亲大人，而不是‘前辈’？” 　　对于这个问题，正在收拾自己帐篷行礼的桦黯眨了眨眼，她有些苦恼地转动手中的小小遮阳伞——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蘑菇：“我不太清楚……不过前辈除却指所有年龄比自己大的妖精外，其实正式场合下，也指的是‘为自己塑形’，引领自己成长的那个妖精。” 　　“在人类文化中，这大概就是父母吧。不过我们妖精的诞生并不需要其他妖精的帮助，所以非要对应，其实是对应不上的……只能说，数百年来，其实并没有几个能为妖精塑形的人类，而你算是特例。” 　　这并不奇怪。即便有修行至妖精血脉至第三能级，甚至是完全转换为妖精的人，也未必能完全融入妖精的文化中，最多也就是将妖精的源质结构传承给子女，缔造出一个妖精家族。 　　如此一来，这就是父母子女间的关系，当然不是什么通俗意义上的前辈后辈。 　　“是这样的吗，那我大概理解了。” 　　伊恩微微点头，他并不苦恼，霜蝶叫他父亲大人也好，叫前辈也罢，都是一个称呼，他最多惊讶一瞬，倒不至于觉得不方便。 　　他看向端坐在缠空铠上的冰蝶，新生的妖精少女正用一双清澈的金色双眸环视周边树林，仿佛重新认识这个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世界。 　　虽然面无表情，但身后的奇特冰翼旋转着，证明她的心情相当愉快。 　　新生的妖精少女，依照传统，名字被命名为霜蝶·伊恩桦黯。亦或是桦黯伊恩。反正按照妖精文化的语序，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与‘引导自己来到世界者’这种传承的关系。 　　“来，我们走！” 　　此刻，桦黯也收拾好自己的所有行李——那是一个比她本人还要大一点的压缩箱子，伊恩敏锐地感知到，桦黯的箱子也使用了某种独特的铭文技术……大概是和灵械教会以及自己用在重渊铁剑上的‘以太转化铭文’类似的技术。 　　妖精正是依靠这种技术来携带自己的家当，在大陆各地旅行。 　　优雅的妖精小姐身下悬浮着形状类似皇家座椅般的巨大铁箱，而她就坐在上面，舒舒服度地催动自己的行李椅子向前飞：“接下来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呀？” 　　“帝都。” 　　伊恩回答道，他打量着桦黯身下的座椅，相当好奇其中的技术：“桦黯小姐，你这是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那当然！” 　　桦黯理所当然道：“霜蝶可是我的后辈！我拿到塑型者资格证还没多长时间，她是我的第一个后辈！” 　　“我肯定要好好陪她，直到霜蝶彻底成为合格的妖精为止！” 　　——那任务呢？去哈里森港南海大迷宫的任务呢？ 　　伊恩看了眼自己肩上开心地摇头晃脑的霜蝶，决定不把这句话问出来。 　　说实在的，任务真不重要。他完全可以告知对方自己迷宫之主的身份，然后为桦黯上一个标记，让她能自由通行大迷宫，顺便去遗迹冰渊，也就是原本的冷却库中看看那个原始妖精群落的情况。 　　虽然如今情况大变，但妖精可是相当坚韧的物种，伊恩在离开南海前也观察过，发现那群冰妖精现在变成了热水妖精，过的相当欢快。 　　霜蝶可能是那个妖精聚集地中，唯一剩下的一只冰妖精了。 　　“既然你们要去帝都，那肯定要去巴特大车站。我来为你们带路吧。” 　　就在伊恩思索时，桦黯也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规划，她拍了拍身下的行李，令座椅形状的箱子转向，在倒着飞行的同时，笑着向霜蝶挥伞致意：“过来过来，霜蝶，我教你一点技巧！” 　　霜蝶看了眼伊恩，在看见少年点头后便带也带着微笑，刮起一道凉风飞过去。 　　“呀，现在仔细端详，你真的很好看呢……” 　　桦黯端详着霜蝶的脸，然后发出欢呼：“很好，证明我对美的理解传承下去了！” 　　“塑形……外貌……前辈后辈吗……” 　　注视身前飞行的两只妖精，伊恩隐约有些明白了，这其实就是妖精的一种传承，一种独特的文化。 　　妖精是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血脉’的，自己体内，以及所有所谓持有‘妖精血脉’的人，本质上都是将自己的肉体化作真正妖精驾驭的‘妖精躯壳’，只有到了第三能级，灵魂升华，凝聚出心光体后，妖精血脉的升华者才能真正体会出这份传承的精髓。 　　但第三能级的升华者何其之少？修行妖精血脉的更是少之又少。妖精传承侧重于灵魂，祂们的躯体只有祂们独特的源质结构与铭文设计，绝大部分妖精传承的修行者只有‘与妖精相似的力量’，却从来不能体会妖精本质的精神与内核。 　　所以，桦黯一开始都没感觉到伊恩并不是真妖精，因为伊恩的思维方式与大部分选择妖精血脉的人类截然不同——他的思维相当特殊，特殊的就和真正的妖精那般，而且还有着灵能。 　　现在，少年隐约有些明白。 　　妖精的诞生与传承，转生与塑形，与血肉孕育完全不同。祂们的存在本身，是和两性繁殖的人类截然不同的一种生命形态。 　　换而言之，妖精对于人类在乎的这种东西漠不关心，因为祂们真正的需要传承下去的，其实是‘模因’而不是‘基因’。 　　后者是人类生育，制造后代的必须之物，也是理由本身。 　　可妖精更加看重一些其他人认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说‘名字’，比如说‘容貌’……妖精第一眼能给人带来的印象，譬如说桦黯，那种‘美丽与精巧’的混合，那种‘自由与快乐’的概念，这种模糊不清，又的确存在的印象，才是祂们真正想要的。 　　——为何有这样的名字？为何有这样的容貌？为何选择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为何会有这样的坚持和理想？ 　　妖精希望有人对这种问题感到好奇，希望有人对祂们的‘选择’和‘想法’感到有兴趣。 　　妖精希望有人铭记自己，无论是铭记容貌，亦或是铭记思想。所以妖精大多美丽得令人难以忘记，而且行动思维特立独行。 　　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对于妖精而言是重中之重，甚至胜过人类对自己血脉延续的重视。 　　归根结底，这是因为不重视血脉的人说不定也会有孩子，而不重视思想和模因的妖精最终只会让自己的记忆回归于妖精乡，并且再难浮现于世。 　　这就是妖精，一种美与模因的传承者。 　　回到黄藤萝镇，伊恩从旅馆带出驼兽，带上自己的全部行李，然后便跟着桦黯出发。 　　一路向北。 ###第457章 终末之轮回 　　经过地飓大桥时，它给予伊恩一种十分奇妙的‘失重感’。 　　假如是生活在星际时代的地球人，肯定很容易就能理解吧？类似于电梯急速下降，飞机降落时给人产生的那种轻微漂浮感觉，但却比那种微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五十倍。 　　“这不是风！或者说，风的确有，但并不是真正的本质，只是表层……” 　　在第一时间，伊恩就察觉到不对劲：“这……是引力被降低了？！” 　　这个发现令少年悚然一惊。 　　地飓大桥并不长，伊恩让桦黯和霜蝶先走，自己靠近大桥边缘，俯瞰巴特大裂谷那似乎永无止境的深渊。 　　看不见，预知视界中同样只有一片黑暗，坚固的崖壁两侧光滑平缓，还有拦截网和围栏，显然是周边的城镇为了避免行人和孩童等跌入其中设置的安全锁。 　　而裂谷的底部，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巴特大裂谷的深度超过数千米，甚至万米，据说这是板块运动产生的‘新海雏形’，其源头就是拜森山脉底部的板块与瑟塔尔板块分裂的趋势。 　　开启银色芯片后，也只能隐约看见，最底层似乎有一层微不可查的暗红……但也不明显，伊恩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但无论真相如何，他都得推翻自己之前想象的，巴特大裂谷底部是‘某个地热发电站’的想法……那玩意显然不太够格，这地下存在的，要不是前纪元文明的反重力引擎实验室，要不就是什么陨落星舰研究基地之类的乱七八糟玩意。 　　也难怪在这上面修桥简单。引力降低加风，不简单就怪了！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伊恩是真的很想留下来，看看地飓大桥周边城镇的狂欢祭典。 　　据说，会有特别适应地飓环境的升华者来到此地，展现极其精湛的飞行技艺，最后还有大烟花和免费的自助餐，相当热闹。 　　“以后有机会得过来看看，无论是祭典还是裂谷底层——泰拉大陆当真是无奇不有！” 　　这是值得伊恩记载于银色芯片中，避免被忘记的东西。 　　而在经过地飓大桥后，一人两妖精的队伍就逐渐朝巴特大车站而去。 　　在路途中，桦黯一直都在教导霜蝶一些有关于妖精生活方面的常识，伊恩也偶尔会过去补充一下，毕竟妖精的常识很多时候并不适用于人类的国度，霜蝶归根结底是要跟着他闯荡世界的，不可能和真的妖精那般，对泰拉诸国有奇怪的认知。 　　但桦黯有些时候教导的东西，却非常有用。 　　譬如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灵能’。 　　妖精是灵能生物，也是一种重视美与各种思维模因的生物，祂们的容貌在泰拉大陆实在是太过惊艳，以至于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 　　当然，能被允许离开妖精乡的，大部分都已经是大妖精了，譬如说桦黯，换算成人类，也有着第二能级中高阶的实力，而且具备种种天赋异能。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可以轻松抵达超音速的速度。 　　妖精的躯壳，基本可以等同于小型铠装，以祂们的核心出力，可以轻松加速到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即便是伊恩也不能确定，自己挥剑的全速，能不能跟上桦黯全速移动的速度——别的不说，依照他的观察，莱安男爵的岩石大炮，恐怕也就和桦黯的全速飞行差不多。 　　你的必杀冲锋和人家百米跑的速度一样，这怎么对对方造成伤害？ 　　人家轻轻一撞，人就该飞出去了！ 　　当然，妖精的躯壳耗资甚大，这次伊恩除却在哈里森港准备了一部分外，还在莱安领，瑙曼城与黄藤萝镇都买了一些炼金材料，更是在九旋地渊狩猎魔兽——就这样，还没凑齐如今霜蝶所用的所有素材，是桦黯又用了不少总价值数百塔勒的药剂和魔兽素材，这才成功塑形。 　　除却这强大的身体素质外，妖精也具备相当多的灵能异能，降低存在感就是仅次于身体速度方面的硬实力外，最关键的一个。 　　这是一种能影响人类感知的灵能能力，让人即便是看见妖精，也不会升起什么特殊的反应，最多就是心中泛起‘啊，只是妖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想法。 　　只有灵魂强大的人，亦或是对各种概念不够完善的小孩子，才能找到这种认知阻碍灵能的破绽，前者是伊恩这种，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认真地去观察妖精的存在。 　　而后者，只是单纯的搞不清楚什么东西该重视不该重视，所以这种灵能无效。 　　等小孩子长大，亦或是早熟，心中对事物的轻重取舍有了概念，他们也会无法注意到妖精的存在。 　　“灵能有四大种类。亦或是五大。” 　　在桦黯教导霜蝶时，伊恩也会旁听，偶尔提出一点意见和疑问，而桦黯就像是一位耐心的老师那般，细细为伊恩讲解。 　　而有一次，伊恩询问‘妖精的灵能与人类的灵能，以及各式各样的灵能魔兽与魔植的灵能，有什么不一样之处？’‘灵能究竟有几大种’时，桦黯就耐心地为伊恩解释妖精内部对各种灵能的分类。 　　第一种灵能，便是天选者的灵能。这种灵能被妖精们称之为天选灵能，天心灵能亦或是虚空灵能，学名是‘虚空之天选’，源自于不可知晓的存在，可能是真灵中前世力量觉醒，亦或是干脆被虚空中庞大的无主灵能凭依——总而言之，只能碰运气，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复刻的灵能就属于这种，而且每个人得到的灵能都不一样，还会随着持有者的心态变化而变化，随着持有者的成长而成长。 　　第二种灵能，就是伊恩这种觉醒者的灵能，它的学名是‘渴望之容器’，也被叫做渴求灵能，觉醒灵能。极端情绪刺激，令天然的源质结构运转变化，导致灵魂出现，灵能觉醒……这种灵能看上去逊色于天选者，实际上源头一样神秘，虽然可以通过各种极端实验复刻，但迄今为止并没有特别稳定的催生方法，上限更是唯心。 　　第三种灵能，便是生命灵能。它的学名是‘擢升之耀华’‘生命之光’，第三能级升华者都具备的‘心光体’就是生命灵能的一种实体化，它与源质，人的精神意志，乃至于信念，觉悟都听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关，会随着人的心态变化和坚定程度而变化，越是笃定自己正确无误的人，身体越是强壮的人，生命灵能越是坚不可摧。 　　第四种灵能，就是自然灵能，学名为‘万物之凝光’。它无处不在，无穷无尽，永不枯竭，亦永无边界——最起码以人类的视角是这样的，自然的力量对于人类如今的用度来说，就是这般无限。 　　如果说人类还能对前三种灵能进行些许研究的话，那么自然灵能，直至如今，即便是妖精也只会‘用’，怎么研究都无从发起。 　　好就好在，自然灵能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东西，即便是前纪元文明也掌握了一种高效的利用技术，而现在，它的名字叫做‘铭文技艺’，它就是如今泰拉大陆诸国在天坠之灾后，还能保证生产力的主要原因。 　　因为只要掌握了铭文技艺，即便只是一个工匠，也能在一片空白处建立起一座城镇，保证其资源循环的稳定。 　　“那么第五种灵能呢？” 　　伊恩听到这里，登时觉得自己对灵能的理解更加深入一分——在哈里森港，除他之外再无其他灵能者，而无论是希利亚德还是其他人都没办法教导他这方面的知识。 　　而白雾主教，虽然能使用灵能，可伊恩现在还觉得怀光教会那边的灵能非常可疑，所以没将他列入其中。更何况，白雾主教也教不了他什么，因为伊恩‘不是怀光的一员，没办法像是他们那样’。 　　“第五种，只存在于推测中。” 　　桦黯既然是塑型者，即便是初级，也算是妖精中的‘学者’。 　　她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对伊恩悄声道：“这个可别说出去呀——因为在妖精的‘梦想院’中，有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也是相当重要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多，只是听老师说过一些……” 　　“第五种灵能，本质上是前四种灵能的聚合体……怎么说呢？我们观测到，所有的灵能，本质上都是从那最初也是最末的灵能中衍生出的一种‘虚相’，而它最本质的‘实相’，也就是其源头的形态，就是第五灵能。” 　　“‘梦想院’将其称呼为‘起源之创生’……” 　　“亦或是，‘终末之轮回’。” ###第458章 炼金列车与黑王传说 　　【虚空之天选】【渴望之容器】【擢升之耀华】【万物之凝光】 　　以及，最后的【创生之起源】与【终末之轮回】 　　这便是伊恩从桦黯处，得到的有关于妖精对灵能研究相关的知识。 　　不得不说，是非常超乎他常识之外的信息。 　　一开始，少年还在心中对应自己的了解，可是到后面，他除却茫然地点头外，就只能命令‘银色芯片，给我记录！’了。 　　“【创生之起源】和【终末之轮回】吗……真是出乎预料的称呼和本质，我从未想到灵能的未来居然还有这样的图景。” 　　创生和终末，起源与轮回，单单是听名字，就能隐约感受到这种灵能背后的巨大潮汐，以及它们对整个宇宙的推动。 　　——看来对于灵能，我几近于一无所知。 　　伊恩心中感慨。 　　没办法，他在炼金术和铭文方面都还算精通，升华技艺和剑术因为六年的苦练也能算是天赋奇才。 　　但在灵能这里，当真只能说是磕磕绊绊的摸索，更别说系统学习相关的知识。 　　前面四大灵能，具体的本质可能都没有研究清楚，但对应和要求是十分清晰的，桦黯也很清楚相关的内容，可第五灵能，妖精少女也只知道一个很哄人的名字，就连梦想院（妖精的灵能研究院）为什么这么称呼都不明白，令伊恩有些惋惜。 　　不过，除却这五大分类外，桦黯还细细讲解了许多各种不同灵能的特征与锻炼方法，在知晓伊恩现在还在使用最基础的冥想时，她还哼哼地笑了一声。 　　少年当时就明白过来，便眨了眨眼睛，用很软的语气拜托桦黯帮忙，大大满足了桦黯‘被人需要’的奇怪爽点。 　　这位妖精小姐保证，让伊恩放心，等到了帝都，她就帮伊恩去找一下妖精们自己用的灵能锻炼方法。 　　“灵能的成长，尤其是你这种觉醒灵能的成长，大多要满足自己的渴望，这方面，谁也帮不了你。” 　　“但如何磨砺灵能的敏感性，如何让启动速度更快，在基础运转方面对身体负荷更小，还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冥想法，可以辅助你修行的！” 　　根据桦黯所说，妖精的灵能，本质上是‘生命灵能’与‘自然灵能’的混合。 　　因为祂们天生就使用这种复合灵能，所以才能敏锐地察觉到，四种灵能本质上是一体的真相。 　　妖精的飞行，使用的是自然灵能。而降低存在感，使用的是生命灵能，一种遮蔽自我气息与他人感知的运用。 　　伊恩除非抵达第三能级，不然是学不会的。 　　但霜蝶却学的很快，飞行速度又快一筹。 　　就这样开心地聊侃交流着，在通过地飓大桥，又经过一天左右的跋涉，他们来到了‘巴特大车站’周边。 　　而这时，霜蝶也学会了‘降低存在感’这一简单的灵能用法。 　　如此一来，除却必要时刻，伊恩在外人看来，还是孤身一人的样子……当然，车站买票还是需要的，妖精都相当遵纪守法，最起码表面如此。 　　只是，还来不及让伊恩了解，为何巴特大车站叫做车站，而且还需要‘买票’的时候。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炼金炉嗡鸣，一辆钢铁铸造的修长列车，就这样随着一条钢铁轨道，带着它长长的车厢，以相当的快的速度从远方驶来，缓缓入驻于车站中。 　　“火车？！” 　　刚刚进城的伊恩眼睛微张，心中震了一下——毫无疑问，他眼前的这个交通工具的确存在，而且非常成熟。 　　整个巴特大车站与其说是他原本想象中的大型驿站，不如说是一个现代化相当高的租贸驿站与‘火车站’。 　　这是一种极其奇特的情景。 　　巴特大车站位于地飓大桥的北边，距离大裂谷有一段距离，它是帝都直辖区的尽头，再向北便靠近帝都周边的奎诺尔平原。 　　车站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小城镇，城镇中心便是有着三层楼高左右的马蹄形站台，以及数以十计甚至过百家商会的分部。 　　这里的热闹喧嚣程度比之于瑙曼城更加，一排排商队的大车从这里出发，装满货物，然后离开。 　　亦或是完全相反，从这里卸下货物，等待运货火车的到来，将那些源自于各地的奇珍异宝与珍稀物资送去帝都。 　　因为大量车队和列车掀起的浓雾，整个车站城镇都被一层氤氲的尘雾笼罩，而商会的发光灯牌和车站的灯光宛如萤火，在这雾气中沉浮不定。 　　除此之外，城镇中最多的是炼金工坊与中小型的锻造场，炼金炉运转带来的源质嗡鸣令伊恩频频转头，他能看见那些高大建筑中燃起的火光与源质光晕，听见锻造场传来巨大的冲击锤和钢铁锻造的哐当碰撞声。 　　实在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图景。 　　“是叫炼金列车——不过火车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炼金炉一样要烧火。” 　　桦黯对此见怪不怪，而伊恩这种表现在本地人看来，与其说是惊讶泰拉的技术，反而更像是‘乡下来的乡巴佬’。 　　道路两边，已经有一些商人亦或是周边的居民看见伊恩凝视火车的身姿后轻声发笑，但却没有夹杂太多恶意。 　　倒不是因为素质好，而是因为伊恩身上的缠空铠和钢纹剑从外表上来看，简直是十成十的历战骑士，铁打的升华者。 　　嘲笑这种人？伊恩真的生气了，拔剑砍两个人，恐怕本地的镇长还要给伊恩弯腰道歉。 　　但少年并不生气，与之相反，他相当高兴。 　　“对啊，我就说，以炼金炉的出力，推火箭都够用了，哪怕是简易版，拉个火车不说轻而易举，最起码肯定有的赚……这速度相当快，轨道技术也非常好。” 　　注视着一列火车抵达，又一列火车前往远方，伊恩在桦黯的讲解下大致理解了炼金列车的分布和来源。 　　炼金列车是黑王伊奈迦二世在位时期普及的巨型炼金造物，在黑王之前，只有帝都周边的城市圈才有设立。 　　而于黑王在位时期，他不惜耗费大量钱财，在整个帝都直辖区修建炼金列车的轨道，并接连淘汰了好几种列车型号，直到如今这种高效又节约，使用‘骤雨三型巨化炼金炉’的骤雨号列车为止。 　　依照现在对黑王的描述，伊奈迦二世是为了更快聚敛帝国各地的财富，才勒令各地修建这种方便运送物资的巨大炼金造物的，甚至在帝都，还有一种暗中流传的说法。 　　传说，黑王的皇后喜欢吃南方的一种‘蜜晶果’，但这种特殊的升华植物果实极其容易腐烂，历代皇帝都很难吃到，而黑王为了满足美丽皇后的口腹之欲，特意下令建造了整套炼金列车和轨道。 　　很显然，这是编造的谣言，就是为了抹黑伊奈迦二世修建列车网络的功绩。 　　但这种说法，说真的也太无稽了一点。 　　先不谈炼金列车的速度并不快，根本没办法把蜜晶果从南方送到帝都……就算是真的，黑王一个第五能级的皇帝，遣个骑士帮忙带个蜜晶果怎么了？有的是人想上手好么。 　　皇帝都很难吃到这点更加扯淡，皇帝想吃自己飞过去吃完，再钓个鱼回来都要不了一小时，什么皇帝的金扁担.jpg 　　但普通人就爱听这套皇帝的金扁担。 　　尤其是黑王这股霸道的风范，甚至都没有被人当成负面宣传来看，而是被视作黑王虽然是暴君，但却对自己枕边人很好的证据。 　　伊恩还在车站城镇街道的一侧看见了一家相当豪华的升华素材店铺，它的招牌就是蜜晶果那圆圆的形状。 　　“历史和传言……和真正的真相，实在是差太多了……” 　　知道伊奈迦二世，正是被皇后和自己的嫡长子暗算的少年不禁长叹一口气：“不过，虽然老师说过不少事迹，但伊奈迦二世，究竟是怎样的人？” 　　无奈并没有用处，怀着这样的好奇与疑惑，抚平心中心态后，伊恩便朝着车站走去。 　　无论如何，有列车的话，他很快就能抵达帝都。 ###第459章 坐着火车去旅行 　　不管黑王与炼金列车间的各种故事与爱恨情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南岭真的是泰拉诸国核心文明圈外的乡下地方。 　　虽然瑙曼城也的确有巨大的铁甲军舰，哈里森港中也不缺乏精密的炼金产品，但伊恩却很难从南岭那颇有田园情趣的景色中，找到多少辉煌文明的气息。 　　“难怪依森嘉德那么温和有礼的人，到了哈里森港也会情难自禁地说出‘乡下’二字——感情那还真不是什么帝都人傲慢的贬低，而是坦率的陈述句。” 　　“是啊，连个火车都没有的地方，长途跋涉要靠驼兽车队，再难点甚至要徒步去走……哈哈，确实很乡下嘛。”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在头盔后哑然失笑，而此刻他已经位于一个大厅中。 　　巴特大车站的大厅中有不少人，并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马蹄形状的车站主体一共有八加一个出入口——这里甚至有提供给一些飞行升华者亦或是狮鹫这种驯服飞行魔兽的降落点。 　　乘客大部分都是商人，也有一些穿着得体，看上去非富即贵的有钱人，当然，也有一部分和伊恩这样，穿戴铠甲，显然是骑士亦或是冒险者的升华者。 　　人们此刻正仰着头，注视着大厅中央处的半透明挂板，观察上面浮现的各种车号与时间数字。 　　“三人去帝都的票是十塔勒，我和桦黯与霜蝶加起来本来应该是十二塔勒，看我是现役骑士后打了折。” 　　伊恩刚才已经通过升华者通道买到了票，他想到票价，不禁微微摇头。 　　一位正式工，一年能赚到五六十塔勒，当然，算上一些补助和奖金，可能更多一点，但绝不会超过八十塔勒。 　　而一份体面的职员工作，一年的薪酬大概有九十到一百塔勒左右……虽然听上去相差不大，但职员的奖金和各种补助，以及单位的福利也是不少，更是有许多隐性的优惠，所以已经可以在帝都周边的中央行省活的不错。 　　可一张车票，就需要一位工人一个月左右的薪酬，体面人一旬的薪水。 　　当然，这是长途票价……从巴特大车站到帝都就是有这么贵，假如是近一点的地方，比如说去原锭山要塞的话，就只需要一个半塔勒。 　　但毫无疑问，炼金列车并不是主要开放给普通人的，它绝大部分时间是用来作为物资运输的工具，即便是客运列车，面对的客户也是各路商人学者，贵族升华者以及各种富豪亲属。 　　毕竟，一般人也不需要短时间的长途旅行。 　　现在的泰拉大陆，一个人一辈子不出自己老家才正常。 　　“在这个有魔兽肆虐的大地上，铁路维护也很麻烦吧。” 　　如此想到，伊恩便带着两位妖精小姐进入候车室，等待列车的抵达。 　　他刚才已经前往位于巴特大车站的‘铂因工坊’分部，告知依森嘉德自己马上就要乘上列车，前往帝都的消息，然后嘱咐本地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将自己辛苦一路的驼兽照顾好，他以后回南岭说不定还要继续骑呢。 　　“真不用狮鹫，也不需要你特意安排人来接我，我就想坐坐列车……” 　　“迟几天影响也不大，我去帝都的任务又没时限……嗯，好的，你也要注意身体，咱们帝都再见。” 　　结束和依森嘉德的通话后，伊恩如此对本地员工嘱咐：“假如有机会，让我的驼兽和商队一齐回哈里森港也行。” 　　“明白，大人！” 　　但是看这些工作人员的表情，少年明白，自己的驼兽肯定会被好好地养在原地了。 　　毕竟，假如伊恩这个居然可以和自家顶头上司直接对话的家伙，未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坐骑，却发现自己的坐骑死在了回南岭的路上——这可不是小概率事件——他要生气，那自己等人还想不想要工作了？ 　　照顾驼兽也要不了几个钱。 　　在等待列车的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概下午五点左右，车来了。 　　伴随着机械车轮转动的铿锵声，一个奇特椭圆形状的车头，带着炼金炉运转的微微荧光从远方不断靠近，它顺着铁轨划下的轨迹，如同匍匐于大地之上的猛兽那般奔驰，宛如一颗飞驰的流星。 　　骤雨炼金炉正如其名，它释放的源质就如同暴雨那般巨大而充盈世间，但却大多分散，并不能汇聚成能够杀伤敌人的高压水流，这种无法运用在铠装上的炼金炉最后成为了各种民用大型炼金器械的动力源，而它较为稳定的运转方式更是成为优点。 　　钢铁巨兽从西南方向一路驶来，最终缓缓停在巴特大车站内，车站两侧的钢铁护栏缓缓降下，这是避免有人误入轨道，被列车碾碎溅人一身血的保护措施，但实际上这只是保险措施。 　　因为当还在运转的骤雨号炼金车头缓缓靠近时，一股无形却显然存在的‘力’便将所有人向后推去——恰好就推到五米之外。 　　这就是这种巨型炼金炉在运转时产生的自发护盾，一般人根本无法抵御也无法靠近，只能等待列车靠站后才能接近。假如真的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弄死，那只能代表刻意的亦或是活该，列车洗都不会洗，当它启动时膨胀的护盾会将所有血污和肉泥都推到一旁。 　　准备上车了。伊恩抬起头，环视周边，他看见登上这班列车的人很杂。 　　有商人学者，也有怀光神职人员和贵族。他甚至在比较靠后的车厢周边看见了一队列队非常整齐的军人，大概是某家贵族的私兵？亦或是帝都驻扎部队换防？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穿着奇异服饰，特殊长袍的人……一般人可能分辨不出来，但是伊恩能看出，那是灵械教会的人。 　　“怪事，灵械教会的人？但也不是很怪，毕竟是去帝都的列车，没有这种人才奇怪。” 　　伊恩没看出来这群灵械教会的人中有升华者，所以没有特别在意。 　　很快，他便带着霜蝶和桦黯，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登车。 　　“三位……两位妖精小姐和骑士您……你们的座位在左侧。两位，请问需要额外的坐垫辅助吗？” 　　炼金列车的服务还是非常好的，列车工作人员甚至还准备有给妖精的特殊坐垫，让祂们不至于飘在座位上才能不被桌子挡住——当然，还有针对各种亚人尾巴的镂空座椅，这都是可以随时更换的部件。 　　毕竟运行了这么多年，各种准备都非常充分。 　　而伊恩也久违地坐在列车相当宽敞的座椅上，霜蝶和桦黯都坐位于靠窗户的那一侧。 　　妖精小姐似乎经常乘坐这种交通工具，显得熟门熟路，甚至叫了一杯列车上的热饮——妖精当然可以喝饮料，也能吃东西，只是单纯的作为一种体会的感受，而不是为了充饥。 　　霜蝶则是与伊恩一样，都侧头看向车厢透明玻璃外侧的景色。 　　明明都是他们已经走过的路，已经知晓的情景，可坐在车上，与自己走的体会完全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小妖精轻轻地说道，带着一种微妙地感触：“我感觉好开心……这种巨大的列车，钢铁的巨兽……乘坐它的感觉，就会让我开心。” 　　“喜欢机械，喜欢有工业力量美感的东西吗？” 　　伊恩听见后也露出微笑，他伸出手摸了摸霜蝶的头发：“那应该就是源自于我的‘审美’了。” 　　霜蝶舒服地晃了晃脑袋，背后的翅膀旋转了几圈。 　　而桦黯正在美滋滋地喝着一杯热坚果可可——她对这些比较无感，列车于她而言和马车，铠装，亦或是一种特别大但是不好看的妖精躯壳没什么区别。 　　这种慢吞吞的交通工具，也就人类这么看重吧。 　　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 　　那就是一人两妖精，都在享受着坐火车旅行的感觉。 ###第460章 交通工具杀手了属于是 　　炼金列车当然不仅仅搭载乘客，还会运载许多货物，现在后半段的车厢还在装卸大批大批的物资，所有乘客都在等待。 　　伊恩使用妖精感知，观察不远处正在进行搬卸工作的人群。 　　他们干的热火朝天，甚至有一种特别的炼金器械，可以在一个人的操控下，将比较大的箱子如同磁铁一般吸住，转移到平地后才解除吸力。 　　炼金器械已经广泛运用于帝都周边的民间生产。这在哈里森港还未普及。 　　没有运输能力，就不会存在大量生产力……无论黑王在后世被传颂什么样，他为瑟塔尔帝国打下的根基都是如此扎实，所有后继者都需要铭记这点。 　　而在装卸完成后，列车逐渐启动。 　　随着前端炼金炉心逐渐发出嗡鸣，宛如暴雨泄地般的声音响起，天地间带起阵阵风潮。 　　隆隆隆隆——车轮转动，巨大的钢铁巨兽向前行驶，有着银黑色涂装的炼金列车车头外侧亮起一圈朦胧的护盾闪光，携带着后方的车厢飞驰。 　　车窗之外，巴特大车站正在急速后退，变小，而更加靠近列车的道路更是在高速运动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天上逐渐落下的夕阳好似保持着稳定，仍然停留在原本的地方。 　　但这只是暂时而已。 　　很快，夜晚就降临了，不少乘客此刻都选择关闭自己座位旁边的灯光，准备在列车播放的舒缓小提琴曲中小憩一会。 　　炼金列车网络兴建于黑王时代的中期，那时候，第一骑士已经清剿了帝国中央大平原区的几乎所有魔兽巢穴，帝国的核心腹地全部都归属于人，大量城镇和耕地被建造开发而出，而炼金列车网络正是十年大建设计划的一部分。 　　离开大车站后，便逐渐开始接近农区。瑟塔尔帝国中央区域是一片极其广阔以至于到了不正常地步的无山区域，虽然还是有森林河川与丘陵地带，但归根结底，平坦地势占据大多数。 　　钢铁巨兽飞驰，翠绿的农田在轨道两侧不断向后消退。 　　即便有列车，这也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旅途。 　　而伊恩与霜蝶始终都在注视。 　　顺着轨道的震动，他们走过了黑溟之湖，卡摩尔城畔的巨大渔场在黑夜中也夺人眼眶。 　　随着森林的飞逝，他们注视着落星丘陵，在这里的矮人城镇向来热情澎湃，镇内的火光深夜也时刻无休。 　　在停驻的车站中，他们眺望辽阔的果林，皇家农业部的畜牧实验园地和新种种植区就位于此处，大片大片白色的大棚甚至让人模糊间以为自己位于白雪皑皑的北地。 　　再次启动的列车，引领少年与妖精逐渐靠近一个繁盛泰拉国度的中心。 　　他们看见了一座古城的遗址，那是一座被破解的前纪元迷宫，也是遗迹城市，如今成为旅游景点，供给后人瞻仰昔日荣光。 　　从岿然大河上横跨一千五百米的桥梁上也有轨道，这里是许久之前的一处城邦要塞，是镇守大河的关卡，如今却成为了商业和工坊园地，人流浩浩荡荡，远比数百年前从此地经过的军队要更加不可阻挡。 　　乘坐着列车，伊恩与两位妖精经过深邃的大湖与此起彼伏的丘陵，越过广袤的林地与农田，时间在阳光与黑夜间流转。 　　他们前往远方。 　　这样罕见的闲暇，没有人追杀，也没有像是南岭那样遍地魔兽的旅途，说实话是相当让人放松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霜蝶逐渐接受了伊恩和桦黯为她传授的种种知识和常识。 　　“原来如此……是这样呀，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小妖精露出恍然地表情，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什么，但能流畅地说出这么一段话，证明霜蝶最近这段时间的确学的不错，和人正常交流肯定没问题。 　　至于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怪话这种事……对于人类来说，妖精天天都在说怪话，倒是没什么关系。 　　“原来坐在车上的旅行是这样的，慢悠悠的观赏风景，也是一种美呀……上次坐到一半，我就觉得太慢，下车自己走了。” 　　譬如说现在桦黯发出的感想，妖精小姐感慨地点头：“伊恩你以前也坐过炼金列车嘛？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熟悉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呀。” 　　“哪里。” 　　伊恩摇头，他实话实说：“我可从来没有坐过炼金列车，这对我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在南岭，我甚至连哈里森港都没出过，整天就是炼金炼金炼金，完全没时间欣赏风景。” 　　“所以现在才会觉得很开心。”他低声道，看向窗外缓缓减速的树林。 　　“那还蛮辛苦的。”桦黯严肃点评道：“我记得我们妖精有个词就是形容这种生活的……叫什么……社畜？” 　　“听上去，你在哈里森港的几年都特别社畜诶！” 　　“噗。”伊恩绷不住，笑了起来——和妖精在一起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开心：“怎么会是妖精乡里面有这个词啊？难道不应该是人类国家的吗？” 　　“可能是人类的。”而桦黯转了转伞，隐约陷入回忆：“因为我们妖精的灵能网络里面什么记忆都有，也不知道哪些是我们自己的，哪些是人类的……亦或是其他生物？” 　　“甚至偶尔还能翻到非常古老的东西。” 　　灵能网络？ 　　听到这里，伊恩心中一动，他的确知晓妖精之间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相连，而那网络与自然灵能形成的诸般脉络息息相关……但现在不是询问这个的时候。 　　等到了帝都，再详细问问有关于灵能网络的事情吧。 　　这段旅途一直到这里，都是相当愉快的。 　　直到炼金列车停靠在六边花城旁，登上了几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乘客为止。 　　此时外面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这种雨和伊恩习惯的南岭之雨不可同日而语，但气氛也的确突然变得湿乎乎地令人不适起来。 　　伊恩微侧过头，他察觉到，自己后面的那个车厢呼啦啦地登上一大群新乘客。 　　而那些乘客中……有好几位升华者。 　　对于这点，一开始，少年还没有太在意，毕竟越靠近帝都，升华者越多，这是常态。 　　就像是在偏远小城见不到几个物理学博士，但是在首都大学城旁边指不定一遇到就能遇到好几打。 　　但问题来了……即便是帝都旁边，出现的升华者频率显然有点多。 　　第二次到站停车，布罗迪农贸大区旁边，又登上两位升华者。这次是在前面的车厢，气息不能说可疑吧，只能说完全不是正常人。 　　这下伊恩登时警觉起来了——他认真地观察霜蝶和桦黯，发现这两位妖精身上气息基本没啥变化，甚至隐隐约约变得更好。 　　“是哦，有一位实际第二能级的妖精在这里，她们哪来的危险。” 　　微微摇头，伊恩提高警惕后，继续关注这些人。 　　——毕竟只是升华者人多了一点而已，也没啥奇怪的吧？ 　　但令他确实无法忽视的是，就是第三次停车进站时，在一部分乘客下车，新上来的一批新乘客中，又混了好几位升华者。 　　甚至，有那么三位，来到了自己所在的车厢。 　　一位穿着警备队的制服，应该是准备回帝都叙职的骑士，而另外两位穿着长袍，带着兜帽。 　　他们都有合法证件，上车后就到自己的座位闭目冥思，显得很是平静。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怎么回事？” 　　伊恩喝着列车提供的免费茶水，注视着这群人的举动，心中疑惑频生。 　　因为他能看出来，绝大部分升华者显然都是同属于一个组织的，最起码都互相认识了一段时间……他们的行动有一种明显的共性。 　　不仅仅如此，这班行向帝都的列车中，已经有大半的人，是分别分属于不同组织的人群。 　　其中有学者集团，有教派集团，有贵族和他的跟班。总而言之，都是一个集团。 　　像是自己这样的单独旅客，反而才是少数。 　　“有趣。” 　　思索了一会，伊恩眉头舒展开来：“看来，马上大事就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 　　就在半小时后，炼金列车再次启动出发后的一段时间。 　　车头处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第461章 地脉源结晶体 　　轰隆！！ 　　算不上大，也没有多少震荡的爆炸声骤然传出，令所有的列车车厢猛地一震。 　　所有乘客都感觉到一阵带着倾斜感的冲击袭来，令他们坐立难安。 　　尖叫，恐慌的询问，哭泣与抽泣，对究竟发生了什么极端的不解与慌乱……以及带着畏惧的愤怒。 　　一切在短时间内一同发生，令车厢内乱象频发。 　　而随即而至，终止这一切的，便是一阵从列车车头处传来，几近于实质化的精神冲击。 　　砰！ 　　伊恩冷静地侧目注视着自己前方一位正在尖叫的贵族妇女，这位穿着外面披着一身天鹅绒斗篷的黑发贵妇人一开始还在张着口，露出恐惧的表情，但实际上她的目光却很冷静，只是借助尖叫作为伪装，判断自己周边是否有可疑的目标。 　　这是相当冒险的决策，但假如有防身手段的话，却又是一种可以接受的选择。 　　但并没有用处。因为肉眼可见，同心圆般层层扩散的灵能波动横扫了所有人。 　　这位贵族妇女原本尖叫的声音当即便像是掐住嗓子那般停住，整个人目露震惊之色，缓缓仰躺在自己的座椅上，陷入了难以动弹的‘僵直’。 　　——是灵能‘生物控制’。 　　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令实力低于自己的人动弹不得，麻痹在原地。 　　伊恩也遭受了这样的灵能冲击，这对于他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尤其是沙铠学徒的全方位抗性再加上他也是灵能者，防御叠的足够豁免第二能级以下的所有精神伤害。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条项链。 　　伊恩感应到自己胸前微微一热，而自己没有遭遇任何精神冲击。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明白过来，这是希欧送给他的‘畸龙之护佑’起了效果。 　　没想到，希欧项链的护佑范围这么广，就连灵能控制都能防御吗？ 　　“也好，我正好伪装成被影响的样子，也不用暴露自己超乎寻常的抗力。” 　　“观察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如此想到，伊恩也垂下头，就像是睡着了那般，一动不动。 　　妖精感知发挥作用，他闭上眼睛，打量周边。 　　整个车厢内都一片沉默，只有零散无意识地呻吟与痛呼。 　　而就在数秒后，原本播放音乐的广播器中，传出一个显然经过处理，低沉嘶哑的声音。 　　【敬告各位参加孤山会议的各教派、集团与各方代表。希望诸位能保持理智与安静，不要做出过激举动】 　　【我们是拜龙教，这次行动并非袭击亦或是胁迫，仅仅只是求取各位代表中，某一个人手中拥有的的珍物】 　　【其名为‘地脉源结晶体’亦或是说……‘地脉之雫’】 　　【我们希望，持有这一珍贵宝物的人，能主动将其交出……啊，忘记了，你们都已经被灵能压制住了行动能力，不过我们知道，在场的诸位中，肯定有能抵御灵能的存在，而那位……】 　　“草。” 　　低垂着头，南岭拜龙教新成员伊恩心中蹦出一种相当荒谬的感觉：“我被拜龙教袭击了？” 　　“不，肯定不是，这群人能光明正大把自己身份报出来，就证明他们绝对不是真的拜龙教……就算是真的，目的肯定也绝对不仅仅是夺取一个宝物这么简单！” 　　而且，他们说的‘孤山会议’是什么？那似乎就是这趟列车坐满了大大小小教派和学士组织，以及贵族官员亲属的原因…… 　　此时此刻，随着广播中的话语刚刚落下，之前那位穿着警备队制服的骑士突然暴起，腰间寒光一闪，赫然是在瞬间抽出佩剑，就要直接冲向车头的动力炉心。 　　他的精神相当坚韧，豁免了之前灵能控制的麻痹压制。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之前伊恩就觉得很古怪的，穿着兜帽长袍的两个升华者也一个箭步闪出，拦在了对方的面前。 　　胖的那一位稳稳地架住这位骑士攻击的同时，另一位瘦点的直接使用某种灵能饰品制造了极大的精神冲击，瞬间就将这位骑士打的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无人惊呼，无人发声，因为所有人都还处于灵能麻痹的效果内。 　　嘭，骑士倒地时发出的碰撞声，正好就是广播中自称拜龙教者开始下一句话的前奏【但请不要想着反抗，我们准备万全，必要时也不会畏惧死亡，绝对能与诸位同归于尽】 　　这个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但绝对不是啰嗦。 　　伊恩已经反应过来，发话者的灵能正是与声音有关——最开始的爆炸声就是灵能发动的条件，所有听见爆炸声并感觉到惊恐的人都会被控制，麻痹在原地。 　　而他后续这些听上去絮叨不着边际的威胁和话语，全部都是为了维持灵能的压制！ 　　有意思，这又是什么事件？ 　　心中怀着这项的想法，伊恩抬起头，与正好奇地环视周围，似乎对这一切很感兴趣的桦黯对视。 　　（不要出手，桦黯小姐，先看看情况……还有，孤山会议是什么？） 　　（好，听你的）妖精少女显然是觉得这样的情况非常有意思，而且察觉到在场的这些人对自己造不成威胁，故而轻松地用灵能回答道：（孤山会议，就是帝都观星者大会的传统称呼吧，因为瑟塔尔帝国的帝都以前就叫做孤山之城，而最早的观星者高塔就在那里竣工，所以在观星术士的行内，会有隔些年前往瑟塔尔帝都开会交流的传统） 　　（不过，随着数百年前，天上的星星数量明显减少开始，孤山会议就逐渐转变成一个颇为宽泛的学术交流会了，各个势力的学者都会参加——再加上前些年，学识之都那边最后成组织的观星术士组织，也就是穹天塔那边的高层集体自杀，原本源自于观星术士的会议，现在彻底和观星术毫无关系了） 　　（哦对，我们妖精也有代表参加，不过肯定就不是从南向北这样走了） 　　说到这里时，桦黯还有些不满地摇摇头：（我八年前明明也有资格参加孤山会议，结果老师不愿意带我去……出差都不带我去，怎么会有这种妖精！） 　　伊恩不好说什么，但现在，估计是没有人主动交出这群自称拜龙教者口中所说的‘地脉源结晶体’。 　　所以他们开始非常简单粗暴的行动。 　　那就是搜。 ###第462章 全员内鬼 　　地脉源结晶体大概率是一个不怎么能凭空观测出来的玩意，伊恩用自己的预知视界将所有乘客都基本扫过一遍，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珍稀的宝物。 　　所以，这所谓的珍贵宝物，应当和‘要物锖钢石’一样，只是某些特殊之物的伴生物，自己本身因为体量亦或是纯度的原因，并不珍贵。 　　两位轻松击倒了那位警备队骑士的升华者正在从前到后，拿着一把仪器四处扫描搜查。 　　伊恩没打算出头。 　　他从这些人的行动中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打算继续观察看看。 　　但是，其他车厢处，隐约传出一声并不清晰的质疑。 　　“你们才不是……教！我认识拜龙……他们……假货！” 　　大概是某位与拜龙教有关势力的升华者，和自己之前那样，被这群人自爆的身份搞的愣住了一会，现在才反应过来想要反驳。 　　对此，原本就想照顾话题发出声音的声音哈哈笑道：【你说我们不是拜龙教？何等奇怪的质疑，也罢，就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份吧，只要知道的人肯定就能理解】 　　【我的名字，乃是……】 　　【希欧】 　　——希欧？ 　　这下伊恩差点没绷住，如果不是他自控能力好得惊人，肯定会抬起头，惊到般看向广播器传来的方向。 　　你说你是希欧？骗鬼呢！前些日子我亲眼看着他朝着西境平原那边跑过去好么！ 　　更何况，源质反应和灵魂完全不一样，伊恩怎么看，那边劫持火车头的领袖也就两位第二能级，其中一位估计是刚刚突破，第二能级第一阶段‘构筑循环’才构筑完没多久，纯纯的新晋者。 　　和希欧那种，虽然是人造义体，但内核却是第三能级完全不同。本质层面上的差异。 　　当然，第二能级当然已经很强，而为首的那位更是气势沉稳，硬实力估计也就比磁光骑士略逊一筹，但却身兼灵能。 　　他和另一位第二能级，作为劫持帝都列车，胁迫诸多势力计划的施行者，完全够格。 　　倒不如说，假如没有第二能级的实力，还敢干这种事，根本就是找死呀。 　　但问题来了。 　　伊恩眉头微皱。 　　——这群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们能知道希欧的真实身份，并且堂而皇之地窃用？ 　　而且，知晓希欧的身份，并伪装成拜龙教，这显然是做过准备的，不是这种亲自和希欧相处过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假如再加上一点相关证据，估计所有人都会真的以为是拜龙教做的这些事情了！ 　　到时候，帝国也只能被迫处理拜龙教的相关事宜。 　　而拜龙教新成员伊恩可不想这么快就和拜龙教切割。 　　此刻，拿着奇怪仪器检查的未知组织成员搜查到了伊恩这一排。 　　因为灵能麻痹的原因，一路上都没有人反抗他们，再加上伊恩也低着头，一幅被控制的模样，所以也没引起他们注意。 　　但……伊恩演戏，是这么些年来的习惯，故而没有破绽。 　　其他人，亦或是妖精可就不一样。 　　“你们在玩过家家吗？这个灵能检测器是坏的呀。” 　　黑发的妖精少女好奇地打量着未知势力成员手中的检测器，微微点头：“而且就算是好的，这东西也只能检查矿石，是检查不出地脉结晶的呀？” 　　另一侧，霜蝶张口欲言，她刚才本来想要说‘你好’来和陌生人打招呼——小家伙还是有点分不太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好就好在这句话被桦黯打断了。 　　而伊恩本打算用灵能告知眼前这位小姐，阻止桦黯开口，但还没来得及，桦黯就说出了这句话。 　　——毫无疑问，没人能阻止妖精口嗨说怪话。 　　“妖精？我们之前怎么没发现？” 　　“祂们有让人忽视祂们存在的灵能，但能令我们都……” 　　出乎预料之外的是，未知组织的兜帽二人组互相对视一眼，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谨慎地后退一步，显然紧张了起来：“这位妖精小姐，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你就继续保持安静，绝对能安全顺利下车……” 　　妖精的存在出乎预料的有威慑力。 　　“两位妖精？难道说这位……” 　　左侧较胖的那位兜帽升华者戒备地将手按在腰间：“喂，回话，和妖精坐一排的，怎么可能中灵能控制！” 　　这下装不下去了，伊恩心中思虑着后续的行动计划，然后缓缓抬起头。 　　但还未等他开口回话，就听见‘啧’的一声，较瘦的那位升华者无奈摇头：“怎么又是个妖精，还这么大个……计划里面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有三个妖精在列车上？！” 　　“你也不可能预测妖精的行踪啊！” 　　——这两人究竟能不能分辨出人和妖精了？ 　　伊恩的手已经放在钢纹剑上，双眸中转动着银青色的光晕，但是他的表情依然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通过这几个人的行动，以及预知视界银色芯片的鉴定，他已经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可能还是和我打了个通讯给依森嘉德有关……” 　　少年如此想到，但事情最根本的源头，还是不太清楚。 　　想要搞清楚，就必须再直接一点。 　　所以，他开始行动。 　　于是下一瞬。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刹那，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亮起，划破车厢内清凉的空气。 　　钢纹剑架在那位比较胖的那位升华者脖上，冰寒的剑刃紧紧贴住大动脉，只需要稍有异动，便会切断脖颈，令那密密麻麻细微的锋刃搅碎血肉血管。 　　而另一侧，充能水枪也在不知何时抽出，抵在那位将自己误认为妖精的瘦子升华者额头。 　　剑光冰寒，充能水枪的晶格正在层层充能，等两位升华者反应过来，瞳孔紧缩的时候，他们才愕然惊觉过来，伊恩居然在瞬间便将他们两人制服。 　　但奇怪的是，伊恩却并没有直接杀死他们。 　　少年反倒是用近乎有些慢条斯理地声音道：“我是哈里森港的伊恩，巡监骑士学徒，奉巴敦侯爵之命前往帝都叙职……以帝国的名义，你们被拘捕了！” 　　而与此同时，霜蝶也极其配合地从伊恩的行李中取出少年的巡监骑士勋章，证明他的身份。 　　这就是大小妖精间的默契。 　　这样的惊讶和沉默，持续了不超过零点五秒。 　　下一瞬，两位被伊恩制住要害的升华者齐齐出手——不是对着伊恩，而是对着对方！ 　　胖瘦升华者同时抽出一把炼金火铳和弯刀，顶在对方的下巴以及心口要害上。 　　他们几近于异口同声道：“督法院特殊监督部骑士卡多·杰尔顿！你被逮捕了……？！” 　　“帝国警备安全厅机密行动队成员赛博思·卡兰博纳！放下武器……！？” 　　在这两位互相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卧底曝光身份的同时，伊恩微微摇头，已经把武器收了回来。 　　可这两人却呆愣地注视着对方，对此浑然不觉，四颗眼珠子瞪得浑圆。 　　“难以置信！” 　　较胖的那位升华者拿着炼金火铳的手都在发抖，他发出怒吼：“你居然是督法院的卧底？！万灵在上，你前些天还在和我炫耀你一天嫖了五个女人，你这个作风不端的人渣败类！” 　　“嘿，闭嘴！那是假的，懂吗！假的，但也没那么假！”瘦子升华者气急败坏，也有些口不择言，他拿刀的手正在颤动，一边颤一边吼道：“你胁迫线人时那副凶样简直就像是恶魔化身，你告诉我你是卧底？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 　　“又没杀了他们，这是合理的行动！”“我也得保证我是个恶棍形象！” 　　注视着这一幕，桦黯和霜蝶懵了，宝石般的眼睛眨啊眨，显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所有乘客也都懵了。 　　只有之前就猜到些许端倪的伊恩转过头，看向前方车厢与自己所在车厢的交接门处。 　　“还有。”他低声自语。 ###第463章 什么也不想看.jpg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听见了战斗的声音！” 　　正如伊恩预言，又是两位有极大嫌疑的升华者赶了过来，但是他们一来就愣住。 　　因为伊恩已经充能完毕的炼金水枪以及‘胖子同伙’的炼金火铳都对准了他们。 　　仅仅是不到一秒钟，靠左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升华者就完全理解了一切，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将身侧的同伴裸绞在原地。 　　“帝都镜海卫！”他简单地爆出了自己的身份，而被他裸绞的那位…… 　　那倒是一位真的神秘组织成员。 　　但显然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懵：“等等，查理，你是卧底？！还有麦克，汤姆（都是假名），你们都是卧底？！” 　　“这他妈怎么回事？！” 　　位于伊恩所在车厢后端的异常升华者几乎是随后就撞破车门，迅速地来到了此地。 　　同样，他们强大的专业素质也令他们完全理解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立刻就举起各自的武器对准身边的同伴。 　　“你被捕了，中央危险炼金物品管理局！” 　　“嘿！礼貌点！真理院升华者情报第六管理处！” 　　注视着这些人互相对峙，伊恩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表情，但绝对是一种蕴含着非常复杂且异常好懂情绪的特殊表情。 　　现在……什么也不想看.jpg 　　相信在场其他所有人的表情肯定和他差不多。 　　而桦黯和霜蝶都是一脸问号。 　　人类的世界，对妖精来说可能还是太复杂了一点。 　　大家都懵在原地，就连一直都在开口催动灵能的那位灵能者都沉默了下来。 　　【见鬼】 　　随后，他开口骂道：【我本来以为有一个内鬼，结果你们他妈的居然全都是？！】 　　嘭！ 　　车头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爆破音，一个人影急速脱离车头，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破坏列车的动力组。 　　而车头处的另一位第二能级升华者，也是那位刚刚进阶第二能级的升华者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化作一道虚影追了上去。 　　只剩下一声厉喝声在风中扩散。 　　“站住！帝都巡监骑士！” 　　毫无疑问，那位都做到了神秘组织二把手，配合那位有着灵能的第二能级升华者进行这次袭击列车计划的副首领……也是卧底！ 　　这下卧底的数量比真正神秘组织成员的数量都多了。 　　“追。” 　　伊恩双眸中亮起灵能光辉，确定周边车厢中已经不存在威胁后，便给桦黯一个眼神。 　　妖精小姐顿时心领神会，这么大的热闹肯定要看第一视角的呀，所以便向霜蝶招手，让小妖精向她靠近。 　　嘭啪！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伊恩与桦黯一同撞碎自己这一侧的列车玻璃，带着霜蝶，朝着神秘组织头领和那位巡监骑士消失的方向飞掠而去。 　　别的不说，让霜蝶适应适应战斗节奏，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小家伙露出微笑，看上去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而车厢内，几乎所有‘卧底’和被制服的‘神秘组织成员’都还处于一种极其荒诞感中，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周边的草木急速向后退去。 　　追赶两人的伊恩，主要是想要通过战斗看看那位自称是拜龙教的神秘组织领头者究竟是什么成分，是哪个组织假冒的。毕竟有些人或许可以在准备好的情况下伪装，但战斗时暴露出的血脉真形特征是骗不了人的。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这个世界总有些预料不到的结果。 　　譬如说，战斗结束的很快，伊恩没有帮上忙。 　　很遗憾。 　　那位刚刚进阶第二能级没多长时间的巡监骑士，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击败了那位同时身怀灵能和第二能级高阶水准的神秘组织成员。 　　伊恩看见了那道剑光。 　　巡监骑士已经与领头者正面交锋，两人剑光交错，幽幽的源质碰撞之光化作高温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溢散，将正在降下的朦胧雨水全部蒸发。 　　两个人的力量差不多，势均力敌，要不就是巡监骑士天生神力，要不就是领头者的血脉真形不善于肉搏，但战斗也从来不只看力量大小。 　　领头者脖颈下有一个项链，他开口，念诵了一声秘语。 　　浅金色的亮光闪耀，肉眼可见的电光化作箭矢穿透空气，带着急速膨胀的风压，砰得一声撞击在巡监骑士的的胸口上。 　　这风压的威力如果命中普通人，恐怕瞬间就能将其打的四分五裂，更不用说足以将人炙烤成碳的高压电。 　　但一层密密麻麻宛如蜂巢般的护盾亮起，光芒流转间，巡监骑士的力量突然大上数筹。 　　他低喝一声，手腕转动，将领头者的剑向上一架，然后贴身向前，弃剑双手伸出，按在了领头者的肩膀上。 　　咔嚓！当即便是骨骼折断的声音。 　　血液和爆开的肉泥一齐飞溅而出，领头者发出一声惨叫，白森森的骨头渣就像是折断的木棒端口那样，还有不少碎片远远地飞溅出去。 　　“哇。” 　　交手只花了数秒，刚刚赶到的伊恩看见这一幕，不禁发出一声惊叹：“这力气可真够离谱。” 　　他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但想要像是对方那样干脆利落地在正面冲突中，捏碎第二能级升华者的肉体，最起码沙铠学徒也得进阶第二能级。 　　妖精对身体的加持可没有这么大……除非是银妖精。 　　“是他身上有一个可以将敌人的攻击转移成自己力量的高档矢量转移护盾，他自己的力量可没这么强。” 　　而桦黯点评道：“这种护盾的防御力相较于同级的普通护盾要低不少，但假如是暗算的话，却异常好用，不少妖精还会用这个护盾来给自己的飞行加速。” 　　当然，这还不算是结束，摧毁领头者的双臂攻击能力后，巡监骑士又抽出一把火铳，毫不犹豫地对准对方的腹部连开三枪，勉强轰破对方的外皮防御，露出了内部血肉。 　　“柯连尔！你是我的副手，就连你也是叛徒！？” 　　骑士宛若不闻，他抽出一瓶浅绿色的炼金药剂，直接注入对方体内，原本还想要挣扎的领头者甚至没来得及继续放狠话，神态逐渐松软下去：“你骗了我八年……你这个……”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人，对不起了总队。” 　　巡监骑士笑了笑，他的外表看上去就是那种没什么威胁的好人，显然对这种软弱无力的指责并不感兴趣。 　　骑士将领头者捆绑起来，然后才站立起身，对伊恩与桦黯霜蝶点头：“你好，谢谢你愿意过来帮忙。还有两位妖精小姐，我代表巡监骑士团感谢两位的相助之心。” 　　“我听见了，你也是巡监骑士？”说到这里，他摇摇头，看向列车飞驰而去的方向：“果然，还是只有自家人才会想着赶上来帮忙啊。” 　　“没什么可谢的。”伊恩向后退了一步，他目光闪动，看向领头者：“你一个人就轻而易举将对方击败，我擅自跑过来，不过是抢了你的功劳。” 　　“我会写一份报告如实陈述这一切的。” 　　“是准备的好。凯特这家伙本来就不擅长近身战，他的灵能对我也没效果，更被我下药偷袭，输才正常。” 　　被称呼为柯连尔，但显然是假名的巡监骑士将手中的长剑收回鞘内，他将领头者凯特的身体扛起，原本还有点戒备。 　　作为卧底，警戒心强才正常。 　　但看见伊恩和伊恩身侧的桦黯与霜蝶后，骑士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转笑意，亲切地对伊恩道：“我们先回列车内吧。有很多出乎预料之外的事情……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部门掺合。” 　　“但也正因为如此，损失比想象的要小许多。” 　　确实。 　　伊恩微微点头，他想到之前列车只能出现的全员卧底情况，也感觉到匪夷所思。 　　但假如是帝国的话，倒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第464章 标签效应 　　升华者追上列车的速度很快。 　　没几分钟，伊恩一行人与‘柯连尔’回到炼金列车中。 　　此刻，表露出自己真实身份的诸多卧底们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尴尬氛围…… 　　或者说，相当尴尬的氛围。 　　根据稍后进行的统计，在这小小的一支十二人队伍中，居然有巡监骑士，督法院，镜海卫，安全厅，危险炼金物品管理局以及宗教事务局等组织的卧底……总人数超过一半。 　　卧龙凤雏和青年才俊都不够用了，简直就是群英荟萃！ 　　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报，各自独立行动，为了隐藏自己的卧底身份，伪装的就和真的一样。 　　平日不说欺男霸女吧，也可以说是非正常人类了。 　　假如只有一个卧底还好，还能算是忍辱负重，但现在发现，之前互相伪装的都是同行……这感觉放在羞耻心比较强的人身上，指不定可以觉醒灵能。 　　这就是帝国内部各部门消息不互通造成的后果——但卧底这种事也的确不可能泄露太多，所以某种情况上来说，算是必然之事。 　　也就这个组织除却领头者外，还真的有几个成员，不然的话，这次行动的尴尬程度还得再上升好几个等级。 　　有着这么一群专业人士处理，伊恩不用去费心思，看着乐子喝着茶，惬意的很。 　　此刻，他坐在乘客座上，饶有兴趣地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聆听前方车厢处正在进行的审讯。 　　“飞焰地？” 　　他闭着眼，分辨那些惨嚎与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有意义的词汇：“他们居然是飞焰地的人？唔，真的假的，还是甩锅啊？” 　　因为用了太多次飞焰地作为理由，所以一瞬间伊恩也没办法搞清楚这是真是假。 　　但很快他就释然：“无所谓，反正他们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飞焰地，没其他可能。” 　　至于飞焰地为什么要伪装成拜龙教来来劫持炼金列车，去劫走所谓的‘地脉源结晶体’……伊恩想到不少可能。 　　譬如说，想要中止拜龙教与帝国的一部分合作项目。伊恩就知道南岭和拜龙教在针对迦南摩尔古龙方面有合作。 　　譬如说，只是单纯挑了个最近看上去和帝国有矛盾的组织。也是最近，拜龙教被南岭官方新闻表面上狠狠地批判了一番。 　　再譬如说，只是想要一个伪装身份，抢走那个宝物，两国外交方面就死不承认。这就是常态了。 　　可能性太多。 　　反正，伊恩只知道，无论是什么组织，想要在帝都旁边搞什么事件，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成功。 　　甚至，这一次，这群自称飞焰地的人，能够劫持到列车，恐怕都是因为这群卧底工作的实在是太过称职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正好就是自己所在的这趟列车…… 　　“等等。” 　　想到些什么，伊恩不禁眉头微皱。 　　他心中自语道：“难不成……真的就是……” 　　“没想到，兄弟，你这么早就潜伏在这。” 　　一个声音打断了伊恩的推测，但少年也不以为意。 　　伊恩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在自己胸口挂上了巡监骑士勋章的高大男人似乎是刚刚结束了情况汇总。 　　与上级交流完毕后，他便直接来找这位年轻的‘同行’交流。 　　有着浅褐色头发的骑士一脸潇洒的笑意，嘴角还咬着一根烟斗，有些感慨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白发少年：“我本来以为就我一个行动人员，可能会有些难以动手，没想到总部还派了你在这里接应我，主动提供出手时机。” 　　他友好地向伊恩伸出手：“不得不说，你的外貌很有欺骗性，就连我都没察觉你的真实身份——谁能想到一位和妖精一同行动的年轻孩子，居然就是一位已经拿到了巡监骑士资格的升华者呢？” 　　虽然没听懂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桦黯和霜蝶都一脸骄傲地点头。 　　——那当然！ 　　伊恩站起身，与对方握了握手。他和巡监骑士都注意到妖精的举动，两人都笑了笑，而这位高大的骑士继续道：“自我介绍。我的真名不是柯连尔，而是特雷斯。特雷斯·贝林格。” 　　“年轻的同行，你是哪位大骑士麾下？” 　　这个问题，伊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了看周围，和桦黯和霜蝶对了对眼神。 　　（接下来的交流中，我需要撒谎，不要拆穿了） 　　（完全理解！）（好的，父亲大人） 　　伊恩与特雷斯找了一处空座位，坐下交流，顺便还让乘务员帮忙拿了点饭菜。 　　列车上的饭菜基本都是冷冻食品加热，总的来说味道还算可以，很快，伊恩与特雷斯面前就摆了一盘炖羊肉，酸甜梅酱虾，猪肋排与生菜沙拉。 　　炖羊肉，猪肋排和生菜沙拉平平无奇，而听名字有点古怪的酸甜梅酱虾味道却相当不错，虾肉的外层裹着一层薄脆的炸面衣，里面的虾肉极其鲜嫩，而外面裹着一层浓稠的酸甜梅酱，吃上一口既有口感，又有味道。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交流。 　　特雷斯是一位相当年轻的骑士，大概二十五六岁出头——对于一位第二能级来说，这个年龄虽然称不上是‘天才’，但完全可以说是极有潜力，值得培养。 　　磁光骑士作为第二能级巅峰，大概是三十多岁，只要有材料和相关的血脉真形魔药传承随时都能进阶，不出意外的话，在卧底归来，于帝都巡监骑士总部任职，可以得到不少资源的特雷斯，应该也能取得差不多的成就。 　　他有着一头浅褐色的头发，表情镇定从容，蓝色的眸子明亮清澈，长的就像是乡下常见的那种小镇帅哥。 　　他腰间悬挂佩剑，虽然言谈举止还有些像是那种颇为不知礼仪的乡下冒险者（和伊恩平时想要伪装的差不多），但伊恩却能从对方不再伪装的语气中听出，他的确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人士。 　　“巴敦侯爵？” 　　此刻，特雷斯饶有兴趣地重复着伊恩口中所说的名字：“啊，是巴敦将军啊。对，他也是我们巡监骑士团的军情总队长，卧底在飞焰地那边太久，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没想到你居然是巴敦将军麾下……不愧是将军大人看重的种子，当真是少年英才！”他如此感慨。 　　“不，我说过了，我不是巴敦侯爵麾下一员。”而伊恩有些无奈地纠正：“我只是代替侯爵大人送密信而已……唉。” 　　现在，伊恩有些醒过味来——巴敦侯爵让他送密信，或许不仅仅是勾出磁光骑士这个内鬼，也有将他打上‘属于自己这边’标记的意思。 　　瞧瞧，南岭总督，陛下最信赖的将军之一，巴敦侯爵居然派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巡监骑士学徒，替他送密信去帝都……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亲信中的亲信，看重中的看重才会去做的事情！ 　　伊恩再怎么否认，也无法甩拖‘巴敦将军已经宣布，这位年轻骑士是他的人’这一印象。 　　“还好提前遇到了特雷斯。”少年心想。如果不是提前遇到这位巡监骑士所属的卧底，警醒了他一下，他恐怕真的就光明正大地送密信去了。 　　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能被打上标签，对伊恩而言乃是掩盖自我最好的方法。 　　但他更希望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更何况……依照少年的推测，有的是人，想要把他打上他们的标签呢。 ###第465章 希望龙没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件事总是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特雷斯吸了一口烟斗，这是他卧底八年来养成的习惯，这位巡监骑士微微摇头：“侯爵大人虽然不是大骑士，但也是咱们骑士团的一大派别。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各部门间虽然需要保密，但至少内部应该清楚谁是谁的人。” 　　“你说的对。” 　　伊恩叹了口气，没打算反驳特雷斯。 　　巡监骑士团内部势力分布，就是由团长与两位副团长为最高统领，而诸位第三能级的大骑士团结在几位统领之下，而大骑士之下，还有自己的小队，扈从与学徒。 　　巴敦侯爵算是一个颇为独立的部分，他既不是统领，也不是任何一位大骑士，他直属于皇帝陛下，负责边疆军情。 　　而伊恩这样的第一能级的巡监骑士学徒，其实是属于还需要‘继续训练’的那一类……只有合格后才能出任务。 　　“不过你应该不用——巴敦侯爵那边的人，只要被推荐过来，就算是合格了，那位老将军的考核非常严厉，许多见过他面的大骑士都感觉非常可怕。” 　　特雷斯平日话并不多，之所以兴致勃勃地为伊恩讲解，主要还是因为少年一直都在诱导他，用好奇的姿态，后辈的身份，满足的赞美以及敬仰的眼神，让这位颇为喜欢他人尊敬目光的骑士话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可能不止一点。 　　总之，这位骑士老哥也是脱离组织八年多的卧底，并不能说出多少真的有价值的，如今巡监骑士团的情报。 　　当然，说是这么说，特雷斯也不是对一切一无所知，他毕竟也做到了组织的中高层，去过帝都传递情报好几次，平日也有专门的线人获取情报，所以只能说不是特别熟悉，而不是消息有延迟。 　　“你说那些人是谁？那还用说，是飞焰地。” 　　听见伊恩的问题，褐发的骑士笃定道：“是飞焰地打算插在咱们这儿的钉子，一开始用地方帮派和升华者组织作为掩盖，但最近这段时间发展壮大后，便有不少飞焰地那边的特战大队成员入驻了。” 　　“他们相当谨慎，但因为将手探到了帝都旁边，所以我就被安插进去看看情况……察觉到背后有大鱼后，我便潜伏在其中，来回传递消息。” 　　听上去说了很多，实际上特雷斯只是大概叙述了一下自己的卧底生涯，什么关键情报都没透露。 　　对此，伊恩也表现地非常好奇：“那这次，这群飞焰地特务的行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就是袭击孤山会议的参与者，并获得那个什么……地脉源结晶体吗？” 　　“应该是。但我其实也不知道地脉源结晶体是什么，究竟在不在这趟列车上也完全不清楚，可能只是假消息，毕竟刚才我们真的没找到。” 　　特雷斯点了点头，卧底骑士的表情相当严肃：“我在这个组织中，只是一个外围边缘的成员，好吧，有点地位。但只有飞焰地人才能是核心成员，其他人，像是我们这些卧底，和那几个被抓的帝国叛徒，全部都是本地发展的外围人员。” 　　“我也是试图渗透了好几次，成为高层，发现没办法成功，才决定结束卧底的——不然的话，肯定能把这个飞焰地特务组织位于西部行省的总部揪出来！” 　　——哈哈，那你恐怕就要把索林大公给揪出来了。 　　伊恩心中哈哈一笑，但外面的表情仍然一脸恍然：“原来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要用拜龙教的名义呢？我是说……他们是想要嫁祸给拜龙教吗？” 　　“或许。” 　　特雷斯吃了一口猪肋排，摇头道：“这方面都是凯尔，也就是那个被我注射了瘫痪毒素的家伙做的。我们只需要执行，计划从来都不清楚。” 　　这样的回答也能算是回答，伊恩从中知晓了一些关键信息。 　　——希欧的身份，果然已经暴露了吗？ 　　想到这里，伊恩心中不禁有些忧虑，他抬起手，握住自己身前的挂饰。 　　——既然飞焰地的人真的已经知道了希欧的身份……那么，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要去西境那边铲除飞焰地特战大队的希欧与吕贝克…… 　　真的安全吗？ 　　伊恩虽然在虫巢道途的可能历史中，没有听过这方面的新闻，但那除却‘飞焰地被山之王秒杀’的可能性外，亦有可能是‘飞焰地成功暗算了山之王亦或是祂孩子’的可能性啊！ 　　“希望龙没事。” 　　心中如此想到，伊恩与特雷斯的交流告一段落，伊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和那位骑士先生聊了些什么呀？” 　　少年刚刚坐下，桦黯就一脸好奇地询问起来。 　　这当然不是纯粹的好奇心——妖精就算天真无邪，倒也不至于这么询问他人。 　　当然，在一般人的固有偏见中，妖精的确会这么做就是了，就像是一般人会觉得炼金术师都是群爆炸和毒药狂魔那样。 　　实际上，这是伊恩拜托桦黯小姐进行的一次‘伪装’。 　　“来，桦黯小姐，还有霜蝶。” 　　而伊恩抬起手，作出压低的手势，他笑着轻声说道：“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们。” 　　少年如此说道，感知到有风源质的波动在自己身侧闪动。 　　他露出微笑。 　　“我有一个朋友，名为依森嘉德。依森嘉德·埃伦。我来帝都，除却为巴敦侯爵送信外，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与他约好了要在帝都见面。” 　　“我们是在南海大迷宫中一同战斗的战友，他的老师，炼金大师歌塞大师，也是一位很看好我的长辈。” 　　“而他自己本人，也是埃伦侯爵的幼子……总的来说，依森的背景很大，而我在迷宫中帮助了他很多。” 　　“我正是受他邀请来到帝都发展学习。” 　　伊恩说着真话，却是一部分的真话。 　　这些消息告知给与自己同行的桦黯小姐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巡监骑士耳中却肯定别有他意：“我在乘坐这趟列车前，曾经使用通讯仪器和他联系过，他是知道我在这辆车上的。” 　　“然后，我们就遭遇了这次看上去相当危急，实际上却没什么危险的袭击。” ###第466章 会骗人的伊恩 　　“哦！原来如此！” 　　桦黯睁大眼睛，经历过不少旅途的她有些明白伊恩要说什么了，而霜蝶也听的频频点头，只是不知道懂没懂：“原来如此！” 　　“是的。” 　　伊恩再次压低声音，令自己身侧的风系源质波动也略微靠近：“虽然依森本人是个乖孩子，但是他母亲却不一定……这次飞焰地组织的行动显然有古怪，可能是被人亦或是某个消息诱导来的，为的就是为我‘刷功绩’。” 　　“地脉源结晶体，或许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是个普通但却蕴含着机密消息的宝物……它就是一个珍贵的宝物，只是根本不在这座列车的团队中！有人用假消息诱骗飞焰地上钩，既可以将功劳刷给我，也可以保证宝物顺利到达帝都，一举两得。” 　　“说实话，刷功绩倒也不是坏事，如果不是这里有这么多卧底前辈的话，我恐怕也就笑纳了……但倘若真的是为了强推我而给我刷的功绩，那么这次事件的功劳，估计全都会推到我身上，那些卧底了这么久的前辈们该怎么想？” 　　“这些人来自帝国一个个不同的重要部门，我把他们都得罪了，毫无疑问只能背靠埃伦家族这颗大树……哈哈，虽然有些自恋，但我猜测，就和巴敦侯爵一样，这是埃伦家族想要为我打上标签的行动啊！” 　　这就是伊恩的推测，而且并不自恋，他的推断百分之九十九是正确的。 　　因为，除却他口中所说的埃伦夫人外，还有一个人对他也很感兴趣。而那个人的权利，恐怕远比埃伦夫人要大。 　　瑟塔尔帝国二皇子，巴敦侯爵的盟友，米卡埃尔·瑟塔尔。 　　不出预料之外，他才是真正安排这一切的人……也是真正想收伊恩进自己麾下，为伊恩打下标签的人。 　　“那伊恩，你打算怎么办呢？” 　　妖精小姐微微点头，她显然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这句话是发自内心地追问：“蛋糕奶油里面夹杂着芥末，吃下去已经迟了——你现在已经参与了这个事件，也就只能对不起那些卧底前辈了吧。” 　　“更何况，也不一定就是把所有功劳都推给你呀。” 　　“不能这么想。这也算是一个考核。虽然可能是巴敦侯爵给我的后遗症，但我必须这么思考。” 　　伊恩摇头，回答桦黯的疑问：“事情真的发生后，就再也没有转机了，更何况，倘若埃伦的那位皇女母亲……亦或是其他人，就是想要看我如何解决这件事的手段呢？” 　　“以这种帝都大人物的习惯，肯定是什么都有好几套计划的吧。我们也不能顺着他们的钩子走，尤其是我这种还很弱的年轻人，假如事事都如他们所料，反而显得庸俗，只有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才能留下更好的印象……不是吗？” 　　“至于怎么办……” 　　伊恩看向一旁破碎的车窗，微微点头：“那当然是以‘我还在执行侯爵的机密任务’为理由，单独下车了。” 　　“毕竟我的功劳，最多也就是打起了对抗飞焰地的第一枪，我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在这么多组织参与的情况下，无论是谁也没办法轻易把整个事件的功劳推到我身上。” 　　“走吧，我稍后与特雷斯骑士告别，然后咱们就单独离开列车，前往帝都……反正也很近了。” 　　话毕，伊恩起身，去找特雷斯骑士，而桦黯小姐一幅恍然的表情，开始和霜蝶一齐收拾行李。 　　当少年找到特雷斯骑士时，这位看上去一脸纯良，小镇老好人的骑士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询问伊恩为何而来。 　　而伊恩自然也就顺水推舟，说自己要执行侯爵的机密任务，不能出现在正式报告中，现在已经暴露，那便要提前下车，单独行动。 　　按理来说，现在的特雷斯应该就会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送他离开。 　　但伊恩却发现，这位褐发骑士心中的想法颇为复杂和矛盾。 　　这从他的表现和行动就能看出来。 　　“我或许可以护送你过去……嗯……知道路怎么走吗？去帝都的路，还有通行证？” 　　他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似乎是正在迟疑一些颇为重要的决策：“不，你是骑士，当然不需要什么通行证……我的意思是说，时间赶得上吗？我或许可以为你申请一批坐骑，就在前面不远的小镇。” 　　他不应该这么多话的。 　　“前辈。” 　　所以，少年低声道：“你果然听见了吧。” 　　特雷斯愣了一下，然后也轻声一笑：“你也不是刻意让我听的吗？狡猾的白毛小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巴敦将军也看重你了。” 　　“功劳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上面的看重。” 　　他微微摇头，这位卧底了八年的年轻骑士用只有伊恩和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没有背景，没有人看重，就得和我一样，十几岁就去当卧底，一路当两面人，坑蒙拐骗，脏手污心……卧底也是一样，没有飞焰地上面的人，再怎么勤劳也就当个分部的副统领，当不上老大。” 　　“是，这次的功劳和我的实力，的确可以让我成为骑士团的新秀——我刚才还在想，假如你愿意和我配合，说你是上面安排过来的暗子，那我们两个一个挑起对抗飞焰地，一个擒获了首领，绝对可以拿到胜过其他所有部门的首功。” 　　“但现在想来，假如惹到大人物的不满，我估计一辈子也就是个昔日的新秀。你也很明白这点，对吧？” 　　特雷斯的声音几近于缥缈，他的语气平静：“但你说的对。这对你而言也是一场考验——所以我不会阻拦你……好运的后辈。” 　　他抬起手，扔给伊恩一把类似钥匙的东西：“去吧，这是闩狸镇驿站的凭证，里面有两匹好马，原本是留给我自己以备不时不需的，但现在估计不需要了。” 　　“顺着轨道，一路向北，就是帝都……下次再见，就是在帝都了。” 　　“谢谢你，特雷斯先生。”伊恩接过凭证，他乖巧地笑道：“我会记住你的好意！” 　　特雷斯呆住了一下，然后笑骂道：“快走吧——该死，我算是真的明白为什么巴敦侯爵都这么看好你了……” 　　“你这张脸，真的很好骗人啊。” ###第467章 永恒不动的坚城 　　事情就是这样。 　　在飞焰地伪装拜龙教，突袭参与孤山会议的学者集团这场事件大致结束后，只有少部分人发现，伊恩一行人突然消失不见。 　　除却特雷斯外知晓这件事的人，都选择闭口缄默不言。 　　他们不一定都是各自部门中的精英，但卧底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早就学会了如何管理自己的好奇心……与保持恰当的沉默。 　　所以，一段时间后。 　　深夜，小雨。 　　骑着一匹深蓝色鳞片骏马的伊恩，与另一匹有着赤红色鳞片，扛着行礼的骏马，以轻快的步伐，顺着轨道，朝着北方而去。 　　两只妖精旋转着飞舞在马匹和少年的身侧，发出欢快地笑声。 　　闩狸镇周边种满了月火草，那是一种可以用来调配与光芒相关炼金药剂的升华植物，它们被雨滴敲打，就会发出一片莹莹宛如幽焰的火光，从这片草地旁飞驰而过，就像是被无数星辰簇拥而行。 　　闻着夏日暗夜中隐隐传来的草木花香，少年微笑着于夜雨中与无数荧光并肩。 　　而后，小雨逐渐停息。 　　在这无星亦无月的暗夜，大地本应被黑暗笼罩。 　　但是，遥遥天际彼端，漫漫云层交叠之处，却隐约亮起了一道接地通天，巨大到仿佛贯穿天地的光柱，矗立在目之视界的尽头。 　　多彩的虹光在云层周边蔓延，而光束本身却突破了云山的遮蔽，直抵高天。 　　——这是什么？从哪儿来的光，居然如此庞大明亮？ 　　少年看见了这点，他微微一愣，本能地思考这些问题。 　　但紧接着，他催马前行。 　　他与妖精们一同来到一座丘陵的顶端，眺望遥远彼方，辽阔奎诺尔平原的正中央。 　　然后，伊恩便短暂地忘记了思考。 　　他听见了风的声音。 　　瑟塔尔帝国的国土地形是非常奇怪的，整个国家都被诸多山脉合围，几乎可以说是堵得水泄不通。 　　即便是从南岭，卡兰山脉与法露特山脉处有自南向北的水汽，而冥思海与雾纱港方向也有湿气自北向南，但这也不可能让帝国的腹心也湿润温和到可以正常耕种的地步，让人舒适生活。 　　即便是有人扫平帝国境内所有高耸的山峦，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他有些明白。 　　奎诺尔平原的夏季，自南岭永寂洋处息吹而来的海风澎湃着，这风掠过拜森山脉旁辽阔的森林，又经过无垠的金色原野，它越过地飓大桥，拂过黑溟之湖，从杰罗尔地区辽阔的丘陵群森与大树海中经过，顺着一条漫长的道路笔直地前进。 　　这穿过天地中浩瀚自然循环的风当然不是因为自然本身而如此执着，而是因为一股力量，一股源自于人，却超乎于自然循环之上的力量，所以才会一路执着不休地来到此地。 　　雨后微凉的狂风吹拂着少年的发丝，向前撩动，而伊恩却没有精力去在乎这小事，他眯起眼睛，尽可能地凝视着自己眼前浮现而出的，宏伟的巨构。 　　那是一座超乎这个时代本质的庞大奇观。 　　在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下方，有着比此起彼伏的山峦还要更加庞大的黑色阴影，它就像是一座屹立于无垠平原中的孤山，是这环视四周再无半点阻碍视野之物的大地上，唯一一座可以遮蔽人类视线的巨构。 　　它巍峨的身姿屹立在奎诺尔平原的正中央，威严无以伦比。 　　阴影覆盖着它，但却又有些许层层叠叠，正在发光的微小之物于其表层闪烁。 　　风朝它而去，宛如被深邃的引力深渊吸引，又似乎是想要成为那贯穿了整个星球大气光柱的一部分。 　　这是一座城市。 　　一座建立在钢铁峰峦，万米孤山之上的巨城！ 　　伊恩骑在马匹之上，他遥遥眺望，静静凝望着这座巨大的，被覆盖在阴影中的庞然巨物。它就像是一座从平地上拔地而起的火山，有万米高，超过十五公里宽，但还有更加浑厚的根基位于大地深处，倒映着远方月光的金属结构正在灼灼生辉，而那正在释放着明耀胜阳的光柱的喷射口，令少年回忆起一些东西。 　　“这怎么可能……” 　　伊恩轻声自语，少年用茫然又向往的目光，好奇又困惑地注视着那巨大的城池轮廓。 　　他微微摇头：“这是，行星发动机？！” 　　“不……这是，这是行星护盾发生器？！”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即便是妖精也不能。 　　桦黯与霜蝶都与一同注视着远方这宏伟的奇景，小妖精陷入了一种对巍峨宏伟之美的震撼，而妖精小姐只是觉得此刻不应该说话。 　　直到他们听见一阵轰鸣。 　　轰隆，轰隆。 　　轨道上响起了列车炼金炉的运转声，引擎的呼啸不绝于耳，少年侧过头，看向道路旁的轨道，一辆炼金列车向前笔直地行驶，越过他，越过城镇与乡野，朝着平原的中央飞驰。 　　不仅仅它一条。 　　伊恩转过头，他环视整个奎诺尔平原，在这被月光与黑暗交错覆盖的大地上，有着众多闪烁着微小光芒的光点，朝着那座巨大的城池汇聚。 　　一道道列车，就像是钢铁铸就的水滴汇入钢铁的海洋那般，并入其中……密密麻麻的黑点与光点交错，在这人力铸就的孤山上缓缓行动。 　　那就是人类的城市，覆盖在山峦外壳上的青苔。 　　是啊。这样的日子，在泰拉之上已经过去了数年，数十年，数百上千年。 　　时间在钢铁之上留下刻痕，大地重复着肥沃与贫瘠的轮回，直到山岩上长出蘑菇与青苔，直到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人类居住的痕迹，人类的城市，就是那样的青苔，就是那样的大树。 　　这里能看见帝都。而这里就是帝都。 　　“原来如此。” 　　注视着这座城市，伊恩低声自语。 　　他轻轻笑着，抬起头，仰视翻涌的雨云，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此刻天空中没有惊雷，却有比惊雷更加灼目的光柱直抵高天。 　　“老师，我明白了。” 　　少年用带着怀念的语气，轻柔地对着高天自语：“是啊，是了。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你传承给我的。” 　　“你想要教会我，托付给我的……” 　　“永恒不动的，坚城。” ###第468章 孤山之城 　　顺着轨道向帝都前进，直至塞伊丝河河畔，两匹马儿正在缓步走过荣光大道，朝着帝都前进。 　　“怎么想都很离谱啊，这种玩意，泰拉人怎么维护的？” 　　马匹之上，一位身穿全身铠的骑士正抬起头，眺望着远方隐隐迢迢的山脉之影，他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语：“看着就觉得头疼，我的天啊……一千多年了都还能运转，这是行星护盾发生器，还是半永续隔离罩？” 　　“而且，孤山之城，神佑之城……虽然说得没错，但给人的误导同样大。” 　　一路从靠近帝都周边平原的小镇靠近，孤山之城这样的庞然大物仍然震撼人心。 　　前世作为工程师，伊恩实在是很难搞明白，这种上下万米多，左右十几二十多公里宽的钢铁巨物究竟是怎么建起来的，这么多材料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小行星带采矿吗？月球基地也就差不多大，但那可是低重力环境啊。 　　虽然依照泰拉的技术，也不是没可能，但……话又说回来了。 　　究竟是什么玩意，能把前纪元文明打回如今这模样？ 　　帝都的形状，亦或是说，帝都所在的孤山的形状，是一个类似火山的巨型金属结构，它的锥形山体宛若山峰，而喷射着光流的喷口就是火山口，只是这座火山有一万多米高，云层都只能在它中段环绕，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钢铁铸就的八边形截头圆锥体，一个规整的锥台。 　　但它的整体绝非如此，伊恩单单看形状就能看得出来，孤山应该还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地下结构’，那应该是一个巨型避难所，整个瑟塔尔帝国境内的人类文明先祖，估计都是在这个避难所中度过了天坠之灾。 　　只能说，泰拉这地方的科技树有点离谱吧。毕竟他自己左手上还有摩瑞恩钢，这种可以自我扩散自我复制并执行命令修复一切破损的万能工具材料，放到地球起码也能拿上一屋子奖项奖牌，甚至是被请到科学院供起来。 　　有摩瑞恩钢，孤山与帝都的自我维护就不会太难。 　　更何况，人类的城市其实是建设在孤山山脚下的外壳上，内部可能也有点，但并不是整个孤山都是帝都。 　　远方相较于夜晚，显得较为不明显的光柱，并不是什么激光束，也不是什么粒子束，根据伊恩推测，那大概是一种立场维持光道，它本身并不发光，只是在大气层中才会因为高能而激发出这样的光带。 　　只要到大气层中比较稀薄的地区，它也就不会继续发光了。 　　除此之外，伊恩也察觉，帝都本身也具备人工调控天候的力量。 　　正是因为帝都这个‘行星护盾发生器’对日光，风与温度的交互以及各种各样事物的调控，瑟塔尔帝国腹部才能是这样的肥沃平原，不然的话，一开始或许还好，长年累月的耕种开发绝对会将此地变成一片荒芜的沙漠。 　　“伊恩，你打算怎么入城呀？” 　　桦黯与霜蝶坐在另一匹马背着的行李上，妖精小姐乐呵地控制河畔的石子打水漂，甚至还用灵能作弊——霜蝶则是用冰片。 　　注视着石头和冰片在河面上扑腾了十几下沉底与融化后，她转过头，好奇地询问伊恩：“帝都的出入控制都比较严格，有很多通道，你说不想引人瞩目，那估计只能走普通通道。” 　　“我只是不想。” 　　伊恩如此道，他摇头道：“但我怎么可能不引人瞩目？别说我是升华者，帝都内部该关注我的人和组织如今肯定都在等着我。只要我靠近帝都，他们肯定会得到消息。” 　　“我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应对这些。而且，许多人和组织间，我得做一个抉择，最早去哪里行动，表现自己的态度。” 　　“……好复杂。” 　　桦黯眨了眨眼，她有些茫然道：“你不是说，是依森嘉德请你去帝都的吗？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打算第一个见他？” 　　霜蝶也点点头：“是呀是呀。” 　　伊恩笑了笑：“那我究竟是埃伦家族的客人，还是巡监骑士？埃伦家族是希望我是巡监骑士，还是他们家的普通客人？” 　　“我是先去拜访埃伦家，还是单独见依森嘉德？见依森嘉德是一个人见，还是和歌塞大师一齐？” 　　“和歌塞大师见面，是在炼金协会，还是在铂铱工坊？亦或是在他家？妖精小姐，这些门道可不少。” 　　“哇……” 　　桦黯睁大眼睛，她和霜蝶对视一眼，感慨道：“好复杂哦。” 　　霜蝶也严肃地点了点头：“是呀是呀。” 　　“总之，人类可没有你们妖精这种可以轻松互相理解的灵能。” 　　双手抱在胸前，伊恩思索了一会，然后点头：“好吧。” 　　“先去骑士团报道一下，将巴敦侯爵的事情搞定，之后再去找依森。” 　　决定好后续的计划后，一人两妖精便继续顺着荣光大道向前走。帝都城市圈还在前方，这里是平原农区，早间的晨光覆盖了整个广阔的奎诺尔平原区，阳光与微风伴随他们走过这片广袤原野。 　　清澈的河水流淌，清新的空气环绕，时不时还能听见隆隆的列车声，看见远方乡镇的炊烟。 　　中午时，伊恩来到一座小村镇。 　　和看上去就先进到离谱，以至于更类似于神迹的帝都主体不同，这座小村镇除却有几座金属塔楼显得比较先进外，其他都是普通的城镇规格。 　　不过，田地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巨大的金属机械正在运作——可能是退役的古旧铠装改造而成？亦或是专门的耕种机器？但无论怎么说，都非常惹眼。 　　“帝都旁边都用起机械化耕种了？也对，有炼金术，化肥这种事情肯定早就解决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大型化肥厂。” 　　伊恩看见这一幕时愣住了一下，然后微笑，又陷入思索：“这样的话，农民其实就不是单纯的体力劳动职业，而是更类似于技术工一样的大规模作物生产者……如此一来，帝国的农业人口，相较于黑王之前，肯定是大大缩减了才对。” 　　“解放的农业人口，会涌入工业行业，但实际上，我却没看见这么多工业人口，经过的落星丘陵矮人城镇也大多是矮人工坊，并没有建立起成套的工业园地。” 　　“当然，或许在其他地方有大规模工业基地，但这里的人口干什么去了？” 　　“这么多人口……难不成，是冒险者？” 　　在南岭，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口都是农夫渔民等基础生产者，其他的百分之二十多也大部分是采药人和猎人，剩下来的一小撮才是那些手艺人和铁匠。 　　白之民家族，正是因为掌握了大量手艺人，普德长老更是培育出了以伊恩为主的新一代技术人员，才能保证氏族在港口的重要地位。 　　而在瑙曼城，玛瑙石平原周边，农夫的数量就大量减少了，因为拜森巨牛等受驯服泰拉生物的投入，安全地带的耕种效率大大提升，瑙曼城中各种餐馆与店铺，乃至于双树镇兴盛的面包产业其实也是这种情况。 　　食物已经不再缺少，各种精加工食物和美味的食物逐渐成为人们追求的主流……在瑙曼城，吃的健不健康，已经成为本地职员思索的问题。 　　而在帝都的话……真正需要思考的，应该是魔兽素材吧。 　　“那这个镇子的人口应该也不会很多才对。环绕超巨型城市的，除却农业带外，应该也有相关的工业城市和中转城市，那才是人口聚集的地方。” 　　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环视整个村镇，伊恩心道：“但怎么感觉人并不少的样子？” 　　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都告诉他，眼前这座小镇中人数超过八千人……这个数量可不少。 　　但管它，先进去看看。 　　如此想到，伊恩驾马，进入镇内。 　　伊恩本以为，这和自己过去进入的任何城镇并无太大差别。 　　但事实告诉他，错了。 　　刚刚踏入城镇内的第一步，路边玩耍的孩童就看见了他的铠甲。 　　登时，几个正在踢球玩的孩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直接捡起球就跑，朝着小巷内走去。 　　“爸爸，爸爸，骑士来啦！” 　　伊恩听见这句话后，便有些疑惑地停下马，他不再前进，而是静静观察整个城镇。 　　果不其然，很快，原本静谧慢悠悠的小镇就像是按下了启动键，又像是一水柜飘来飘去的鱼中被放入了一条大鲨……瞬间，人们动了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停下脚步的伊恩面前，就多出了一位面色红润，头发灰褐，但神带愁色的老人。 　　伊恩看出，这位老人对自己有着一丝源自于身份上的厌烦。 　　“尊敬的骑士大人……我是加尔镇的镇长。”老人粗声粗气道：“您这是来检查的吗？请容许我们准备一下……” 　　“不，不是。” 　　伊恩下马，与这位镇长对视，他牵着马儿的缰绳，平静道：“我乡下来的，去帝都，路过而已。”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镇里有吃饭的地方吗？” 　　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 ###第469章 平原小镇 　　镇长家没几个人，他老伴前些年去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帝都中工作，难得出城回来一次，而老人为了整个小镇，也没时间去城内团聚。 　　两层的大宅院，一共也就镇长，厨娘大婶和马夫大伯和他们的园丁儿子一家，加起来一共四个人。 　　不过，虽然人比较少，但宽敞的屋子却打点的相当整齐，据说来自西北的勤快厨娘平日也负责打扫卫生，是她将整个大宅收拾的一尘不染，温馨可人。 　　“可爱的小骑士，你喜欢吃什么？草莓派，还是苹果派？” 　　卸下头盔后的伊恩，凭借自己年轻不谙世事的容貌成功打消了这位名为叶默尔的镇长的大部分潜在敌意，他请伊恩来自己家吃饭，而伊恩自然答应。 　　而胖乎乎的大婶正端着一坛果酱，风一般地掠过餐厅，进入厨房，并留下一句关切地询问：“还是说你更喜欢吃肉？骑士老爷无论大小，都喜欢吃肉……” 　　“茱莉亚，礼貌点，人家可不是你乡下来的亲戚！” 　　镇长老头拍了拍桌，‘严厉’地训斥道，但伊恩听得出来这只是害怕自己生气的告诫，所以少年微笑着摇摇头：“没必要。”然后提高声音：“茱莉亚大婶，我喜欢吃苹果派！” 　　他个人比较喜欢吃草莓派，但霜蝶和桦黯都投了苹果派一票，那就苹果咯。反正他都喜欢。 　　在得到‘好嘞！’这一声回应后，伊恩便与仍然一脸愁容的叶默尔镇长对视：“我真是乡下来的，这点没骗你们。谁会骑马来帝都呢？” 　　“而且，为什么这么害怕我？” 　　“怎么说呢，骑士老爷……” 　　镇长摸着自己座椅的扶手，他是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伊恩的容貌又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假如是平时还好，您这样的客人，大家伙都愿意招待……但最近马上就过年中，半年一次的审查又要开始了……” 　　如此说道，他叹了口气，还是将一切坦出：“好吧，看您长相，哪怕您是乡下来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天才，受众人关注的焦点，应该不至于和审查队有关系。” 　　“都是暂住证闹得——您恐怕也知道，想要得到帝都周边的永久资格证是很难的一件事，暂住证也不简单，这个镇子里有不少人都没时间去整这玩意……大家还在等消息藏起来，您突然到了，那提前预告的人却没出现，我们以为是突然袭击，当然有些害怕。” 　　“这样啊。” 　　伊恩微微点头，他知道镇长说的是真的……对方没有那个勇气去欺骗自己。 　　但是……暂住证是什么？ 　　伊恩的骑士身份可以为他挡下许多麻烦，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的难题，对他而言只是出示一下证明就可以顺利通过的事情。 　　归根结底，第一能级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完成了阶级的跃迁，只要不想着变得更强更好，安心当个高级打工仔，是可以舒畅幸福，甚至有些小奢侈地活过一生的。 　　不过，就算是伊恩并不清楚帝都暂住证是什么概念，但顾名思义，他还是能理解这个证的意义。 　　“我记得……” 　　伊恩喝了口茶，他开口，缓缓道：“暂住证应该不难拿吧？镇子看上去不穷，虽然人数有点多，但应该所有人都能拿到……” 　　他并不知道暂住证的条件，只是用这样的话诱导。 　　镇长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伊恩一眼。但在注意到伊恩的年龄后，他又有些无奈地摇头：“骑士……你……唉，想的太简单了……” 　　“暂住证的确不难拿，有稳定住房和工作，然后去申请就行。问题是，进帝都实在是太难了。” 　　老人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隐约能看见帝都擎天光柱的天幕，喃喃自语：“我是生了几个争气的孩子，这才拿到永居证……但大多数人进帝都都需要层层打点，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偶尔大审查的时候去办一次也就罢了，半年办一次……” 　　“据说先帝……黑王时代，大家都可以自由出入帝都，但雾月动乱后，上面的大人物估计是害怕又有未知部队突袭，所以政策严格了不少，搞的办证都要麻烦十几倍……” 　　老镇长絮絮叨叨地说着，伊恩时不时赞同地应几声。 　　他也逐渐搞明白了暂住证究竟是怎么回事。 　　黯月动乱后，守土者阿克塞尔入驻帝都的那段时间，因为帝都损坏过半，防御圈还未完全修缮完毕，故而集中了大量周边行省和城市的民众安置在帝都周边，修理城市的同时，也补充帝都周边城镇因为内战而流失的人口。 　　因为大量源自于外地的人口补充，以及被强制迁移而来的大贵族子嗣以及他们的附庸，帝都的人口成分变得鱼龙混杂，中间也出现过不少他国特务和破坏分子进行的间谍活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而与此同时，因为以黑王为首的旧中央贵族势力基本全灭，位于各方的地方贵族开始逐渐不听号令，阳奉阴违更是成为常态，事态逐渐走向失控。 　　故而在阿克塞尔的指挥下，帝都对普通民众和贵族采取了两条不同的措施。 　　针对普通民众，是两套标准身份证明。永居证与暂居证代表着可以在帝都周边生活的权利，享受相关的政策福利……别的不说，至少帝都周边风调雨顺，偶尔干旱几天，也会有人工降雨解决。 　　能成为帝都居民，即便是帝都周边村镇的居民，也不用担心收成和温饱。 　　而针对贵族，便是发送‘居住许可’。 　　亦或是说，强制迁移。 　　得到居住许可的贵族，可以将自己的家人甚至是相关扈从迁移到帝都内亦或是周边，享受帝都的特权和绝对意义上‘安全’的保障。 　　与此同时，相关贵族也必须贡献自己的力量，作为护卫帝都的钉子，抵御随时可能来犯的飞焰地大军。 　　帝都就位于远焰大荒漠东北处不远的平原地区，以构装骑士和升华者的机动力，倘若越过边区要塞，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进犯中央区。 　　当然，贵族可以不来……但不来就有不来的后果，阿克塞尔接手了一个几近于瘫痪的帝国，还能守住国土，他可不是什么温文儒雅的和善人物，这位当年就带着东境铁骑和苍天王庭对峙，军事集团出生的皇帝不介意让他们的脑袋来帝都安葬。 　　不来有不来的下场，来也有来的好处。 　　目前，环绕帝都的十五个大型卫星城，城主都是迁移至帝都周边的贵族亦或是他们的后裔……相较于他们在本地土皇帝般的权利，头上多了不少能现管他们的大人物，的确是不适应的地方。 　　但也正因为靠近帝都，他们也能稍微触碰到泰拉文明真正意义上的菁华与中心。 　　“居然是这样啊……” 　　伊恩微微点头，他若有所思道：“后面这个迁族制度其实还挺好的……一批批新的财富和人口被聚集在帝都周边，进行消化转换，而地方上的豪强也被消除，矛盾平息……固然只是治标不治本，但却非常有效。” 　　——相较于阿克塞尔这种强硬抓着贵族割韭菜的皇帝，黑王哪里能算是暴君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据说当年先……黑王也是打算这么做的，陛下稍微修改了一下就用，不过也就只是民间传闻。” 　　老镇长点了点头，他愁眉不展道：“我知道这些政策，肯定都有其目的，一开始肯定都是好的，但是……帝都都太平了这么久，暂住证早就该废除才对啊。” 　　“这都几十年了，怎么还在继续……” 　　——因为相关的既得利益集团还没消灭。 　　伊恩没有讲这句话说出来，他只是盯着眼前被清扫的很干净的木桌。 　　一个政策既然提出，就必然有其道理，为了保证帝都安全展开的永居证，暂居证两套身份审查制度，的确可以杜绝绝大部分外来探子和特务。 　　但是后面施行者如何将其扭曲，转换，亦或是强行维持某个早就该取缔的政策……那就和政策本身没有关系了，对民生也造成的极大困扰，更是某些利益相关者的丧心病狂。 　　他知道，伊恩都懂。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后，茱莉亚大婶便笑呵呵地端着一大盘苹果派走来，网格状的浅金色水果馅饼散发着扑鼻香气，鼓鼓囊囊得看上去就很实在。 　　甚至最外面还淋上了一层半透明琥珀颜色的果酱，无论是颜色还是香味都格外诱人。 　　“看上去就非常好吃呢，非常感谢！” 　　伊恩笑着道谢，也没有客气，在镇长的邀请下拿起一块已经切好的苹果派吃了起来。 　　一口咬下，伊恩眉头微抬，然后分出，递给桦黯与霜蝶。 　　两只妖精吃了一口，也都露出笑容。 　　馅饼软硬得当，内里更是香软可口，甜味和果香味全部都恰到好处，已经足够被称之为美食了。 　　看来茱莉亚大婶作为厨娘，真的是有一手好本事！ 　　看着伊恩认真地吃饭，即便是一直愁眉的老镇长也不禁露出笑容，茱莉亚大婶更是呵呵直笑。 　　但就在此时，一个略显狂乱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平静的气氛。 ###第470章 暂住证与警卫队 　　“镇长，来了！” 　　开门后，只有一个穿着警卫队制服的年轻人，他神色慌乱，说出这句话后就立刻离开，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提前通知镇子这件事。 　　最近就是审查的时间，所以镇民才会对伊恩的到来如此敏感。 　　镇长惊讶了一瞬，然后便立刻神色坚定下来，快步跑向自己家楼上。 　　不久后，有些突兀地钟声便从镇长家上方响起，传遍整个小镇。 　　伊恩也皱起眉头，他站立起身。 　　“怎么回事，茱莉亚大婶？” 　　他侧头看向也有些慌乱，但最后恢复冷静，只是面色忧虑的胖大婶，语气肃然：“是查暂住证的警卫队来了吗？” 　　“唉，是啊……” 　　这位有着一头橘红色头发的赤之民大婶有些悲伤地低下头，端着盘子的手也耷拉下来：“我们家还好，老爷也带着我们去办了暂住证，但是镇子里有不少人都没有那个钱……” 　　“暂住证前后要办十几天，时不时就要过去政审，一般人家哪里可能半年来一次这个……说实话，如果不是老爷给了我们在镇上的工作，绝大部分人甚至就连暂住证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次会有哪几家会被抓走……” 　　伊恩又追问了几句，得到大婶有些迟疑的回答后，算是搞明白了。 　　原来，作为经济支柱是农贸业的加尔镇，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镇民进行生产生活。 　　正如伊恩推测的那样，在有近乎于铠装的大型炼金机械进行农耕时，最多只需要四五百人，就可以完成村镇内的所有工作。 　　这也是正常范围内，被允许持有‘永居证’的镇民数量。 　　多出来的，全部都是暂居证，而且假如没有工作，暂居证也会没有资格申请。 　　这就是农业得到极大发展后，‘被解放的人口’的下场——假如有可以将他们吸收的工厂亦或是其他工作岗位还好，倘若没有……生产力和技术的骤然提升，只是让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变成了‘不被需要的人’。 　　目前来看，瑟塔尔帝国并没有对这种人作出什么认真的规划……亦或是说，规划了，但执行的不好。 　　叶默尔·加尔，这个镇子的创立者和镇长，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的村镇，被暂住证这样的制度弄的七零八落，老伙计流离失所，最后只剩下四五百幸运儿…… 　　所以他强行扩增了许多工作岗位，譬如说‘挑米人’‘小麦分拣员’‘风车监督员’等等。 　　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是最起码大家都有了工作。 　　采取类似方法的镇子也不少，对此，负责这方面审查的帝都警卫队一向不管，毕竟查这个又没得赚，倒不如说，留下来的人越多越好，到时候相关证明需要花钱的人也就越多。 　　当然，每年两次的审查，肯定也是得做的，不然的话，这些人也就没有去更新证明的紧迫感和动力了。 　　“见谅，骑士老爷，我们可能没办法继续招待你了。” 　　噔噔噔，老镇长走下楼梯，他的面色也非常难看，看向伊恩的表情也带有一丝牵连的愤恨。 　　帝国的骑士，在他眼中，属于一丘之貉。 　　对此，少年并不以为意，而是站起身，准备出门看看情况。 　　但是在出门前，便又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茱莉亚大婶身子抖了一下，但想到自己是有暂住证的，就提起勇气去打开门。 　　来的人是几家人。伊恩扫了一眼，发现有一家带着孩子的，就是一开始在镇子旁边玩耍的孩子，看见自己并立刻去警告镇民的一家。 　　这群人中的代表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夫，他进门，一脸绝望地对镇长恳求。 　　一开始，镇长还一脸铁青，但他毕竟是个表面上嘴硬，实际上心软得很的人，故而在长叹一声后，他还是开门，让这群人进来躲避警卫队。 　　“茱莉亚，带他们去地下室，躲在干草堆背后……唉，也就那里可以藏一下了。” 　　他叫着厨娘：“还有，让诺恩那懒鬼和艾尔那臭小子回来，我们伪装一下……咦，骑士老爷，你？” 　　就在镇长指挥着的同时，他本以为刚才就已经离开的伊恩却来到了镇长宅邸的门口。 　　伊恩看见，一个驾驶着铠装的二十五人队伍正在缓缓靠近村子。 　　帝都警卫队，全称‘帝都边境防御警卫队’，是在于飞焰地战争时期创立的部门，主要职责在于防止帝都圈与其他地区接壤部分的‘不安全分子’进入。 　　后来职责逐渐转移至对内的安全整备，但总的来说，主要职能并没有偏离自己的名字。 　　警备队的铠装并没有加装重武器和机炮，只配备有普通的拘束网发射器和类似电击器一样的设备，他们在进入镇内后，就开始一家一户地派人搜查，检查暂住证。 　　加尔镇中大概有二分之一不到的人有着暂住证，五百人左右有永居证，其他人要不就是没有去申请，要不就是已经过期。 　　一般来说，每一家都会有一个去办，这个时候就可以出来应付——警卫队也知道把人逼得急了反而没得赚，所以要求也不严。 　　队伍依次检查，速度很快，而站在镇长屋子门口，没有佩戴头盔的伊恩尤其显眼，引来目光。 　　但是负责检查的警卫队队员却沉默亦有默契地绕开了他——绕开了一整片房区。 　　他们虽然不知道伊恩究竟是谁，又是什么实力，但是能穿这种铠甲，又如此年轻的升华者，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尤其是这里是帝都周边，除非是绝对确定对方是普通人，不然的话，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一点。 　　镇民躲藏了起来，但总有被找到，家中也没有人有暂住证的，一个个哭喊着的人影被穿戴制服铠甲的警备队成员从家中赶出，聚集在铠装之后，手被锁住。 　　稍后，他们就会被送到遣返区，遣送离开帝都周边。 　　“队长，我看见有一群人进那老头房子里了……” 　　警卫队中，一位队员眯起眼睛，看向伊恩身后，站在门后的镇长，他低声道：“那显然就是没有暂住证的……” 　　“住嘴，傻瓜，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而为首的队长却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止检查。 　　他眉头抬起，认真地观察伊恩的长相，铠甲，以及铠甲上那不显眼的太阳之眼徽章，然后对应自己收到的上级消息，心中猛地一紧。 　　“别老想着赚这么点小钱，有没有前途啊。”训斥了队员一声后，他独自走上前。 　　队长站在伊恩的面前，认真地行了一个下级对长官的军礼：“报告长官，在下帝都警卫队搜查大队二十一支队队长法沙·凯恩斯！” 　　“接下来的行动，请指示！” ###第471章 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和你不是一个部门的，不用多礼。” 　　面无表情的伊恩抬起手，制止了这位队长的话：“继续你们的任务吧。” 　　“报告长官，任务已经执行完毕。” 　　这位有着一头银灰色头发的铁之民露出颇为生硬的笑容，他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份空白的报告与笔，递给伊恩：“您说几个比较好？” 　　“一个都没有。这是个非常守规矩的小镇。” 　　伊恩看了眼报告，然后划出一个‘0’，并将其归还给队长：“拿着。你很不错。” 　　如此说着，不知何时，归还的纸笔间混入了一支闪耀着莹绿色光芒的炼金药剂。 　　“这是……” 　　名为法沙的队长睁大眼睛，他本能从这支药剂中感觉到了危险与昂贵，小心翼翼地将其端在手中。 　　“蚁后溃毒。”伊恩淡淡道：“注意不要漏出来，那可是很昂贵的东西……也很危险。记得交给应该交给的人，懂吗。” 　　“是，长官！”法沙浑身一抖，却面露喜色。 　　“嗯，走吧。”伊恩摆了摆手，虽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语气却非常明显。 　　法沙又向伊恩行了一礼，紧接着回过头，对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吼道：“所有人归队！放人，今天的任务结束了！” 　　警卫队没有犹豫，很快就将所有人解开镣铐，放了回去。 　　铠装再次启动，搜查队离开了加尔镇。 　　路途中，之前被训斥的那个队员有些不解地贴近——他和队长有亲戚关系：“队长，你为什么对那个年轻的小子那么礼貌？他好像也就长相好看一点……一些吧？应该也就是第一能级，哪怕有什么背景，也不至于这么恭敬……” 　　“你懂什么。” 　　而法沙队长瞪了他一眼，他轻声道：“假如是十八二十岁的第一能级升华者，那就可以当年轻人后辈来对付。” 　　“假如是十六岁的，就得恭敬地称呼，礼貌对待，必要的时候，由他干他想干的事，我们不管。” 　　“可倘若是那边那个年轻的过分的，脸嫩的不像话的，还是个灵能者……最好给我礼貌地称呼为长官，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你当狗，你最好能汪一声。” 　　“更别说，那是上面交代过要找的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这瓶药剂吗？” 　　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蚁后溃毒’药剂，凝视着这翠绿色的玻璃瓶，法沙队长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因为他很清楚，我看出他的身份了……而且还知道我的任务。” 　　“这瓶药剂，可以分析他的炼金水平到了什么地步——他就是这样受到关注的天才！你以后也给我注意点，想清楚，为什么越年轻，人越不能得罪！” 　　伊恩注视着他们的离开，他能听见这串对话，却并没有多少情绪。 　　少年环视整个奎诺尔平原。 　　——他只能帮助一座小镇……也就仅此而已。 　　他不应该只能帮助一座。错的不是镇民。 　　少年转过头，他与一脸复杂表情的镇长对视，然后平静地微微点头：“只有这次能帮你们了。” 　　“谢谢……谢谢你，伊恩……老爷。” 　　这位之前还有点脾气的老人垂下头，老人弯下腰，认真地道谢，却说不出几个不重复的词：“感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 　　伊恩垂下眼眸道：“某种情况上来说，这的确是犯法。下次一定要准备好。” 　　他也只能说这种官面上的场面话了。 　　“我们明白……但是！”叶默尔镇长压着嗓子，他直起腰，但没有抬起头，只是双手紧握着：“但是我真的搞不懂，只是住在这里，又怎么犯法了……” 　　“我们都是交了税的，都是足额，从未拖欠过的——只是暂住证要进城弄个十几二十多天，一般的家庭哪里弄得起，半年一次的东西……” 　　“我没听见你在说什么，镇长老爷爷，他们可都没走远。” 　　伊恩叹了口气，他抬起头，与宅子中隐隐探出半个头的茱莉亚大婶对视，少年笑着挥手：“苹果派很好吃！谢谢你了大婶！” 　　但大婶却缩回了宅内。 　　伊恩不以为意，他只是放下手，继续和镇长道：“镇长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可老头却突然爆发了。 　　“我知道你这个骑士想要问什么……” 　　原本皮肤就很红，如今更红的老人向前一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伊恩左手铠甲的手甲部分，他抬起头，眼眶通红道：“为什么我们非要住在帝都旁边？是啊，以前也有过骑士帮过我们，他和你一样问这个问题——真是的，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不能想想吗？！” 　　“这里环境好啊，这里生活好……就这么简单！黯月动乱后，我们花了半辈子重建帝都，就连住在旁边的资格都没有吗？！” 　　“是，我们是贪得无厌，好了就想更好，既然能来帝都旁边生活，肯定希望能一直生活下去！所以那些人就算没有暂居证，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也想要呆在这里！” 　　“我们是错了，但是……” 　　“……不，想要生活在更好的地方，不是谁的错，也绝对不是贪得无厌。” 　　——这种制度就不合理。 　　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实际上，我不是要问这个问题。” 　　“镇长，我想问的其实很简单。” 　　伊恩叹了口气，他指了指远方帝都处的光柱：“这个东西，对你们平时的生活有影响吗？” 　　“白天不太明显，但是晚上应该会比较亮吧？这光柱对农作物的生长是否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亦或是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我一开始就想问，现在也快走了，必须得赶紧问出来才行……我主要就想问这个而已。” 　　“这，这个……没什么影响？” 　　老人愣住了，然后有些结巴地回答道：“可能是有促进作用？帝都的果子都比其他地方要甜……” 　　“是这样吗……”微微点头，伊恩若有所思道：“那我明白了，谢谢你，叶默尔镇长……” 　　而此时，茱莉亚大婶也从屋子里面出来。 　　“这里这里！” 　　她灵巧地一路小跑，举着一个大包裹，热情地递给伊恩：“哎呀，这个馅饼还没吃完呢……我知道骑士可能马上就要走了，但是食物也不可糟蹋……” 　　唠唠叨叨着，她强硬地将这个装有苹果馅饼的包裹塞给伊恩，令少年也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太感谢了啦，茱莉亚姐姐～” 　　“哎呀呀，嘴真甜～”哈哈笑着，胖大婶摇头晃脑地乐着，而伊恩笑着对这两位道别：“那么希望能再见，苹果派真的很好吃，不过下次我想吃草莓派！” 　　“还有，钱留在桌上了！” 　　话毕，他便翻身坐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宅邸前门的马儿，桦黯与霜蝶在另外一匹马上等着他。 　　他离开了加尔镇，一路向北飞驰。 　　“伊恩，你好冷静诶。” 　　在路上，桦黯有些惊讶地对少年道：“我还以为你会狠狠地训斥一番那些警卫队，帮助那位镇长和大婶解围，没想到你这么平淡的就把事情解决了！” 　　“警卫队有什么错，需要我去训斥？” 　　而伊恩握着马的缰绳，淡淡道：“解决事情的方法越平淡，对那个镇子的人就越好……我还没有强到可以用名字就吓跑人的地步，既然如此，不想让这些警卫队回头报复镇民的话，这样的解决就是完美的。” 　　“我有了向帝都传递消息的渠道，那支警卫队能得到上面的嘉奖，加尔镇起码两年内都会平安，上面的人也能因此知道我的具体性格和为人处世……多赢。” 　　“呼……好冷啊！” 　　妖精小姐抱住了正在前方飞行的霜蝶，她感慨道：“你比霜蝶都更像是冰诶！知道越多的人就越冷静吗？我的老师也是这样……” 　　“我只是知道而已，实际上很无力。” 　　听到这里，伊恩反而笑了起来，他微微摇头：“而你的老师，肯定能更彻底地解决一些问题。” 　　是……有很多事情我都懂。只是懂并不能解决什么。只有学生才会觉得，懂就可以解决问题。 　　——我已经不是学生了。 　　“谁说的。”但桦黯却反驳道：“你这不是很完美的解决了小镇的问题吗？不要不开心呀！” 　　伊恩愣了一下，他本来想说自己正在笑，怎么不开心了，但后来却沉默。 　　只是，在沉默中，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在这方面……是妖精说的对。 　　在就这样，在微笑着的沉默中，少年与妖精们抵达了帝都的入口。 ###第472章 活着的帝都 　　‘孤山之城’‘神佑之城’‘荣光之城’。 　　这些文字，都是一座城市的名字。 　　语言本质上是极其苍白的，单单只靠这些文字，不亲眼去注视的话，谁也想不到，所谓的‘帝都’居然是这种离谱的玩意。 　　站在地面上逐渐贴近帝都，伊恩能看见地平线逐渐被一片灰黑色的平面占据，遮挡住背后的云霞。 　　那是帝都的‘城墙’。 　　一排三百米高的‘城墙’。 　　说起城墙，一般人想象中的，最多不会超过二十米高。 　　实际上，人类对高度其实是相当不敏感的，十米高听上去也就那样，但倘若真的有十米高的巨人在身前行走时，他们会感觉到震撼地无以伦比，更不用说这样的巨人以每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速度狂奔，就如一台超巨型卡车那样当面撞来时，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因为震撼和恐惧丧失思考能力。 　　二十米，已经是相当可怕的高度，在没有升华者和火药热武器的情况下，这样高度的巨型城墙对于防守方来说几乎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 　　那就几乎可以等说是，‘不落的坚城’。 　　但帝都的城墙……或者说，被称之为‘城墙’的结构，哪怕是最矮的一处，都比人类一般能想象出的高墙还要更加高耸坚固十倍。 　　这种城墙面前，即便是几十米，甚至是百米高的泰坦巨兽……也只会被衬托出自己的渺小。 　　城墙的外壳是一种特殊的合金，而从破损的裂缝处窥探内侧，可以看见海绵般充满孔洞的蓬松结构……那是一种特殊的有机生物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得密集，坚固，与外侧结构的钢铁有机融合，并令其愈发厚重。 　　“这玩意根本不是城墙。” 　　一边吃着剩下来的苹果派，伊恩一边远远眺望。 　　他双目中银青色的光晕亮起，然后摇头：“这东西大概是之前建在地层中，用来固定上层结构的‘地基’部分……但因天坠之灾，这些原本位于地表之下的结构隆出，才形成了类似城墙的结构。” 　　“而那些生物质，估计是前纪元文明吸收了外星的生物科技后，将其融入自己科技树中，让整个‘行星护盾发生器’与地壳链接在一起的‘根’。” 　　“对，是根……原来如此，整个都是，难怪是这样的结构，这层合金只是壳，它的内侧并不完全是空心的支架亦或是实心的机械结构，而是……活着的某种东西。” 　　“这座城市是活的……金色……整个帝都……是一整个，璀璨金色，宛如太阳般的第五能级……超巨型人造……机械生物？！” 　　“它的结构深入地下数公里……不对，数十公里，整个奎诺尔平原都是它根须支撑起的稳定结构……咳！” 　　如此心中自语，伊恩忽然感觉自己大脑深处一热，一股恐怖的痛楚袭来——紧接着，他整个人精神恍惚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三秒，桦黯和霜蝶都急忙飞了过来，将他的身体托住，这才没有跌下马。 　　“怎么了，伊恩？” 　　桦黯手中握着伞，而这看上去颇为花哨的阳伞此刻收束起来，变成了一柄顶端由冷光钻打磨的法杖。 　　妖精小姐飞到半空，急速警戒周围，她手中的法杖顶端开始在空气中亮起金色的光芒，并向周边展开着肉眼可见的条纹防御栅格，将伊恩与正在包裹中找药的霜蝶保护起来：“你被人偷袭了？但是没有感应到灵能和源质的波动？！” 　　“不，不……呃，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灵能反噬了。” 　　在马背上坐直身体，伊恩甩了甩头，他用力眨了眨眼，擦掉溢出的血液后叹了口气：“对不起啊，桦黯小姐，让你担心了。你也知道，我是观测系的灵能者，所以刚才贴近帝都时，忍不住用我的灵能观察了一下……” 　　“结果……” 　　他没有说下去，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霜蝶忧心地飞到伊恩身边，提过来一瓶治疗药水，伊恩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但看着小妖精担忧的模样，还是露出笑容，将这瓶药剂一口灌了下去：“没事了，我没什么问题。” 　　“什么啊，你这么聪明，但怎么能做出这么傻的事情？！” 　　听到伊恩突然昏迷的理由后，桦黯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观测系灵能怎么敢直接观察一整个城市，还是帝都？你胆子也真够大！”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扶额叹气，收起了自己法杖化的阳伞：“不过，人类灵能者能觉醒，也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傻瓜……假如说这就是你的渴望，那下次估计你还是一样。” 　　“希望未来霜蝶能在这方面帮帮你吧。” 　　“我觉得肯定没问题。”伊恩微笑着将霜蝶摆在自己肩膀上：“霜蝶可聪明了！” 　　“就是就是！”小妖精美滋滋地昂首。 　　“说的好听！” 　　而桦黯气呼呼地贴近过来，伸手摸了摸伊恩的额头，用源质感应少年的身体状况，然后才放心地点头道：“幸亏没事，不然的话，给你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这个……”而伊恩愣了一下，然后低下额头，任凭桦黯感应：“假如有很危险的后果，那我肯定会提前知道的。” 　　“哇，还提前知道，你难不成是先知吗！”妖精小姐哼了一声，收回手：“别吹牛啦。” 　　“当然。”伊恩淡淡笑道：“我就是先知啦。” 　　“骗妖精呢！” 　　这一次是自伊恩成为升华者后，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预知视界的反噬’。 　　因为灵魂方面‘极之域’带来的升华，少年已经可以观测第四能级而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所以这一次观察帝都时，伊恩在思考了一会后，还是继续观测下去，将帝都的整体乃至于一部分地下结构都进行了观测。 　　结果证明……第五能级和第四能级还是差的太远了。 　　当然，伊恩怀疑，是因为自己没有真的真切见到过任何一个第四能级的原因。 　　希欧的母亲，山之王掠过大地的龙影，隔得太远，感受的不是很真切。 　　而二皇子的心光体，也仅仅只是分离出一小部分的心光体，并不是本体。 　　可他刚才看的，却是真正的帝都——完全体，就在眼前的帝都。 　　“只能说，收集到的资料很珍贵……值得被反噬。” 　　再次摇头，让头脑清醒一点，伊恩并不觉得自己的决策有错。 　　有些时候，先知就是需要冒着反噬，去获得一些珍贵的情报。 　　就譬如说，自己已经知道的，有关于帝都的真实情况……放在其他国家，亦或是帝国内某些人那里，就是无价之宝。 　　马儿行进的速度放缓，因为此刻的伊恩一行人，已经进入帝都周边的‘山下之城’部分。 ###第473章 蚂蚁一样的人 　　以帝都‘孤山’为主体，朝着外围有一共十五个‘大城区’，每个城区都是相对独立的卫星城，隐约能看见距离最近的一个大城区的中心区，有十几栋高楼，以及中心区的三座超过三百米高的高塔。 　　每个城区都有各自的地标建筑，以至于不需要什么标识牌，就能清晰分辨位置所在。 　　整个帝都，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自然就是这些山下之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一般大城市中的‘下城区’。加尔镇那样的小镇，其实也算是下城区外沿的一部分，分属于不同的城主管理。 　　然后，便是帝都内部，位于帝都巨型城墙结构里侧的‘中城区’。这里并非是中层的中，而是中间，中央的区域。它分有多层，甚至有内部的景观生态，有湖泊河流和特殊的生态公园层，甚至能钓鱼。 　　帝都的所有重要机构与部门都在此地，据说中城区中有一整套完整的生产链条和工业场地，需要时，可以完全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自给自足。 　　最后，便是位于孤山上层的上城区——帝都的巨型防御设施，特殊机构与瑟塔尔皇室的皇宫都在那里，分内外两侧。 　　伊恩这一次的目标，也就是巡监骑士团的帝都总部，就位于中城区第五层，而他将从三重塔城区进入。 　　理论上来说，以少年如今的身份和持有的证明，进入中城区轻而易举，只需要大摇大摆走进去即可。 　　但轻而易举间亦有差别。 　　“我们是来接您的，伊恩骑士。” 　　随着伊恩与桦黯霜蝶所在的马匹逐渐停下脚步，他们的身前出现了一队身披银灰色铠甲的骑士。 　　这些骑士骑着血统纯正的龙马，身体被一层紧贴躯体的灰色甲壳覆盖，而银色的金属甲片镶嵌在关键部位，上面有着不同的纹路闪耀，显然有着铭文技术支持。 　　这些铠甲的两肩处有着璀璨的太阳之眼纹章，额头处也同样如此。那是巡监骑士团的标识，代替代表‘太阳’的‘瑟塔尔皇室’监督世间的眼睛。 　　他们的头盔前端是一层流畅的黑色晶体，而后侧于脖颈处隆起了一个‘T’形的金属结构，似乎是联通讯骨的信号传输设备。 　　为首的那位骑士声音非常熟悉，即便是透过全封闭式头盔也相当有辨识度。 　　那正是自己在炼金列车上遇到的巡监骑士特雷斯的声音。 　　但他佯装不认识自己，所以少年抬起眉头，也仿佛没听出来般：“我自然是没问题，本就是来述职的……但我的同伴呢？” 　　“两位妖精小姐自然也可以同行。” 　　特雷斯骑着马，示意队伍转向带路：“诸位。” 　　他抬起手，斜斜地向上指去，仿佛指向不远处的城池。 　　男人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 　　“欢迎来到帝都。” 　　而伊恩与桦黯与霜蝶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便笑着上前。 　　…… 　　天地之间，屹立着一座巨大到遮天蔽日的城池，在靠近它的城市边缘，根本无法判断其弧度，也无法判断其高度，因为所有的视线都已经被遮蔽，只能隐约看见，这城池中央耸入天空云层深处，直通天穹顶端的山峰状结构。 　　而就在这城市外沿的缆车通道中，伊恩与摘下头盔的特雷斯并肩而行。 　　“这才三天吧，你就当上队长了？”白发少年甩动头发，他语气惊奇：“升职很快呀。” 　　“小队长而已，毕竟我卧底这么多年，也进阶了第二能级，也的确立下大功——凯特，也就是被我抓到的那个俘虏意外的知道不少东西。” 　　特雷斯微笑着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徽章，轻轻抚摸了一下：“我这么多年的付出，结果就是它。” 　　伊恩注视着那个两侧有着双翼的太阳之眼徽章，微微点头：“的确很辛苦。” 　　“你不会懂的，天才。” 　　特雷斯微微一哂。 　　帝都的城墙结构顶端有着不少大功率的辉光灯，而就在灯光的照射中，巡监骑士小队与伊恩一行人正乘坐缆车进入帝都中城区的内部。 　　正如伊恩推测的那样，帝都的正式入口在三百米之上城墙结构的内侧，因为按照前纪元文明的设计，所有的城墙结构都位于地下。 　　如今帝都整体结构隆起，自然就是将原本的出入口抬高到一个相当过分的地步。 　　沐浴在有些过于明亮的探照灯中，缆车缓缓拉升。 　　帝都过于庞大的体积，总是让靠近的人感觉到震撼，尤其是坐在透明的缆车中缓缓靠近，伊恩可以看见帝都的绝大部分细节——城墙结构的合金层经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早就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褐色结构，这并非是灰尘堆积，而是内侧的生物质纤维增生覆盖造成的‘外皮’。 　　宛如植物根须一般的纹路浮现在这一层表皮上，构筑成了巨大到有些超乎人类想象的铭文矩阵纹路，它们闪动着常人难以察觉到的微光，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脉动着，宛如人类的血管搏动。 　　如果没有银色芯片，伊恩肯定难以发现这点。 　　但是在有银色芯片的情况下，伊恩可以确定，这些铭文阵列的每一次脉动，都会在内部引发一阵极其澎湃的能量潮涌——倘若说整个帝都都是一个超巨型机械亦或是生物的话，那么这个能量潮涌就是它血液流动造成的冲击。 　　“这究竟是什么生物？”伊恩总是忍不住去想，即便他知道这样的思考没有结果。 　　银色芯片的扫描，也仅仅只是‘行星护盾发生器’而已——这点只是证明了它的猜测……这或许是某个生物科技文明的行星护盾？ 　　伊恩没有纵观帝都的全貌，这局限了他的分析。 　　此刻缆车已经来到两百多米高的区域，伊恩转过身，从另一侧俯瞰身下‘下城区’。在他的脚下，此起彼伏的密集建筑和一栋栋数十上百米高的高楼大厦有机结合成了一片热闹繁荣的街区，宽敞的通道，炼金车辆和物流车队顺着道路这条城市的血管，循环交错地来来去去。 　　纵横交错的街道街区中，到处都是明亮的展示牌灯光，即便是白天也异常显眼，而帝都外墙上也都是数以百计的缆车和运输轨道，交互着中下城区的物资。 　　下城区，只有少部分高塔一般的建筑可以与帝都的城墙比拟，它们就是十五个下城区的中心，而伊恩的高度正在逐渐与他们平齐。 　　人已经如同蚂蚁一样了。 　　伊恩仍然凝视着下城区的人群。 　　仅仅是三百米高的距离，就足以让人看上去像是蚂蚁……那居住在上城区，至少也是三千米起步区域的帝国高层呢？ 　　伊恩抬起头，他已经能看见‘孤山’的钢铁锥面……那里有一层层环绕盘旋而上的建筑结构。 　　因为高度，气压和护盾光柱带来的异常灵能场域，普通人甚至无法在上城区存活，他们只需要稍微行动，内脏就会被过于恐怖的压力压碎。 　　只有升华者才能在那里行动自如。 　　上城区没有禁止任何普通人入内。皇帝的皇宫向一切人敞开。 　　只要愿意，任何人都能向皇帝本人，亦或是任何一位能够左右帝国的大人物询问问题。 　　只是普通的人类……办不到而已。 ###第474章 你这是太空骑士团吧！ 　　缆车停在一座估计是后来搭建，岩石质地的半圆形缆车站中。 　　少年注意到，在挂靠在三百米高空中的缆车出入口外，还有一排排用来停泊飞行设施和狮鹫等魔兽的降落台，远方的巨型仓库应该是铠装和以太武装的机库。显然，经常出入帝都中上城区的家伙，大多不会像是伊恩这样规规矩矩地坐缆车上来。 　　“就是这里了。” 　　伊恩随着特雷斯的引导，走下缆车，然后带着伊恩走向车站旁边的一条通道中：“这里是直通第五层的快速出入口，我其实也不熟，下次有机会可以一齐在帝都逛逛。” 　　“如果有机会的话。” 　　伊恩应承道，他此刻与另一辆缆车中的桦黯进行灵能通话：（桦黯小姐，你以前来过帝都对吧？） 　　（你们那时候是怎么进来的？） 　　（飞）妖精小姐的回答很简单：（瑟塔尔帝国的帝都大的确够大，但内部结构其实和坠星城以及妖精乡差不多，都是自带生态循环的避难所设计……毕竟都是前纪元文明的一员，还扛过了天坠之灾的地方嘛，类似也很正常） 　　（话说回来，原来缆车是这种感觉……人类也能看见我们妖精看不见的视角呀） 　　（这样吗……）伊恩却也没想到，妖精们的坠星城和各大妖精乡也和帝都差不多——也难怪妖精小姐一路上走来虽然也算是颇有兴致，但并不像是自己这样惊讶。 　　也是……对于一出生就位于泰拉的泰拉居民来说，帝都这么大乃是理所当然的。 　　倒不如说，中央帝国的帝都假如没有这么大，没有这么奇特，那又怎么配被称之为神佑之城呢？ 　　而不同的层，本质上和一座城市不同的分区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到底都是一回事。 　　伊恩与特雷斯离开缆车后，顺着‘5号通道’走了一段时间，便来到了帝都中城区第五层。 　　感觉就像是进入巨兽的腹部。 　　帝都中城区每一层都是一个空心圆环，中央是孤山，也就是伊恩口中‘行星护盾发生器’的主体，城区挂载在外侧，每一层的面积大概都有一两百平方公里。 　　并不大，也就是一个中大型城镇，但考虑到它位于孤山内侧，这个面积就相当惊人。 　　进入第五层后，伊恩不禁微微一愣，因为引入他眼帘的，居然是一片相当繁华的城镇市区——和外界并无多少差别的城镇建筑与行人行走在通畅的大道中，店铺的灯光，行人的喧嚣，以及商贩的叫卖都如出一辙，甚至就连脚下都是结实的岩石与土壤。 　　除却头顶是银白色的金属天穹，光源也是人造的太阳灯外，一切和外界并无区别，大多都是平层亦或是两三层的小楼鳞次栉比，构成了一个纵横交错的街区。 　　甚至，显得还要更加质朴一些，因为中城区的高度有限制，不可能和外界那样，有许多超过百米的高楼。 　　“这和外面没什么不同啊。” 　　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烟火味道，伊恩眨了眨眼，他甚至看见有飞鸟在楼宇间飞过。 　　这里居然还有野生动物？ 　　他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我还以为里面应该是充满钢铁的舱室和走廊……至少会比较狭隘。” 　　“特雷斯，帝都究竟能住多少人？每一个层区，都是一个小城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下反倒是特雷斯和其他人好奇地转过头，看向伊恩，他们环视周围的景色，不解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帝都内部本来就是复制外界生态建造的，别说草原鸽了，就连松鼠都有。” 　　“至于多少人……帝都在危机时刻，可以庇护整个大平原区的住民，时间长了不好说，短时间的话，几千万应该不成问题。” 　　——和你们这群泰拉原生土著说不清楚……几千万？这宽敞的过头了！ 　　伊恩心中啧了一声，他该怎么说，他理解中的帝都应该更加高科技范一点？至少也要有点避难所的感觉。 　　谁知道，进入中城区后，虽然也的确是封闭式的避难所管理，但与其说是避难所，倒不如说是……模拟地表生态的太空城？ 　　“的确！” 　　想到这里，伊恩突然恍然，他再次环视整个第五层的设计，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整个中城区的整体格局，并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独立的‘卫星殖民地’！ 　　当年的前纪元文明，肯定是将行星护盾发生器内部的空余空间，作为模拟太空城环境的试验区域，所以才特意建设的和外界一般无二。 　　这里的每一层，都是一个不同的，实验中的太空城结构！ 　　这样想的话，就能理解了。 　　但对于特雷斯和桦黯这种泰拉本地人来说，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你要问为什么，那就只能去问前纪元文明的那些古人了。 　　“驻扎在卫星殖民地的骑士团……听上去还挺有太空歌剧的味道。”伊恩微微摇头。 　　巡监骑士团总部地位在帝都也相当高，所占区域广阔，就位于第五层贴近圆环内侧的东部。 　　这里的街道气氛比较寂静，来往的行人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而身穿和特雷斯等人一样制式铠甲的骑士也不少，当然也有一些只穿着普通制服而不是铠甲的人，那些就是骑士团的文职人员。 　　“桦黯小姐，就拜托你照顾一下霜蝶了。我看见那边有家果汁店，这里是钱，你就带着霜蝶去喝点饮料吧！” 　　总部门口，伊恩将自己身上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都卸下，而妖精小姐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果汁店，登时美滋滋地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们可会喝很多哦？” 　　伊恩不以为意：“全花光都没问题。” 　　实际上，他给钱，就是希望桦黯把钱花光。妖精小姐一路上帮的忙可真不少，要是一直无偿求帮忙，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尤其是……妖精小姐一直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天才妖精血脉升华者，并不知道他背后究竟有多少秘密和窥探者……少年觉得，得找个机会向对方坦白。 　　起码说明一下自己的基础背景。 　　安置好两位妖精小姐后，他随同特雷斯便进入总部。 　　巡监骑士团的等阶构成相当简单，第一能级的学徒，第二能级的小队长和第三能级的大骑士是一条相当稳固的金字塔结构，而在大骑士之上，便是类似巴敦侯爵，巡监骑士团团长和两位副团长这种大人物。 　　而即便是学徒，一般来说也有着自己的队伍。 　　毕竟里面其实有不少大贵族扔过去混资历的子侄辈，他们当然不可能像是真的巡监骑士那样到处去完成任务，自然就有相关的队伍代劳。 　　特雷斯显然不是。但也混出头，成了一位小队长。他带着伊恩从正门进入，来到一处院落。 　　这位褐发骑士引导伊恩走向院落侧方的一栋二层小楼，那里面有不少人正在忙碌。 　　“档案室。我就不进去了。” 　　特雷斯如此说道：“你也知道，我会去接你……”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 　　——让他过去接伊恩的那个大人物，估计马上就会来到此地……特雷斯在提示伊恩注意一点。 　　伊恩没有开口，但回以了然的目光。 ###第475章 巡监骑士团总部与副团长 　　虽然经过院落时非常平静，但伊恩感觉到了非常多的窥探目光……数量甚至比巴敦侯爵家后院都多，属实是有点难绷。 　　——难道巡监骑士团的习俗就是一群人躲起来偷窥吗？ 　　“新人报道？” 　　伊恩来到工作台前，负责的文职人员看了看伊恩的铠甲和年龄，登时了然：“你的推荐人是谁？经过考核了吗？这位骑士大人，先将文件给我吧。” 　　她的语气温和，显然也知道，伊恩这个年纪就能来当巡监骑士，无论怎么想，背后都是有人的。 　　“南岭，哈里森港。推荐人是格兰特子爵，巴敦侯爵。” 　　伊恩递上自己的骑士文书，巴敦侯爵签名的推荐信。 　　在递完文书后，他询问：“这里是巴敦侯爵委托我送达帝都巡监骑士团总部的密信。请问应该去哪里交付。” 　　“咦？” 　　原本因为听见巴敦侯爵的名字就提起精神的文职人员抬起头，她惊愕地看向伊恩，感觉自己手中的文件都热了起来：“这种密信应该是直接交付给侯爵大人想要交付的人……这个，我不太清楚……” 　　她慌乱了起来，因为平日从未处理过这种事件。 　　“是交付给我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档案室登记处。 　　这是一位看上去有些颓废的中年男人，他容貌刚毅，手中抱着带着徽记的头盔，穿着一身哑银色的全身铠，深蓝色的直发看上去就坚硬非常，而脸上有着四条奇怪的黑色金属纹路，穿过了他的眼睛和脸颊两侧，最后没于一层包裹住脸颊两侧和下颚的金属结构中。 　　“副团长！” 　　这是一位铁之民。他一进入，档案室中的所有人就都挺直腰板，站立起身，神情严肃。 　　伊恩也转过身，看向这位高大的骑士。 　　——正主来了。 　　“别废话，继续工作，搞的平时没见过我一样。” 　　被称呼为副团长的男人淡淡地扫视眼前一圈，他抬起手，所有人就都恢复原位，继续工作。 　　而他低下头，向伊恩伸出手：“巴敦的信是吧？应该是给我的。小家伙，把信给我吧。” 　　伊恩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位副团长身后，站在院落外侧的特雷斯。 　　——原来他投向的就是这位副团长吗？而且能第一时间找到我，这位副团长的背后，应该就是二皇子吧…… 　　少年早就预料到了这点，他点了点头：“长官，我需要证明。” 　　“证明？” 　　深蓝色长发的男人愣住了一下，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喃喃自语：“证明……哦，原来如此。” 　　他挑起眉头，脸上的金属纹路微微闪光，看向伊恩：“巴敦和你说，只要把信带到帝都就算完成任务，根本就没说谁是收信人，对吧？你居然敢向我撒谎要证明，胆子可真不小。” 　　“不敢，长官。” 　　伊恩认真地回答道：“正是将军大人什么都没说，所以我才需要证明！” 　　“嗯。我懂了，你果然是他亲自允许通过的好苗子。” 　　这下，这位副团长反而收回手，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语气反而柔和了许多：“我会给你证明的，信就先寄存在你这吧。” 　　“等我拿到证明后，我会告知你的，到时候你再过来见我，把信交给我。” 　　话毕，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特雷斯跟在对方的身后。 　　伊恩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注视着对方的背影，银青色的双眸闪动，若有所思。 　　——暗银色……第四能级高阶……有些吃力。 　　——果然，真正的第四能级，就已经是我的极限。倘若没有妖精带来的魂极之域，恐怕这位副团长就能让我的观测出现反噬。 　　“光明正大的来要密信吗……”疲惫地喘了口气，他心中暗道，现在才真的警惕起来：“这是一个讯号。是巴敦侯爵表明自己选择二皇子势力的一个讯号，亦或是这位巡监骑士团副团长表明态度的讯号。” 　　“我被当成表态工具了吗？不，估计是知道我已经察觉到‘标签’，尝试单独进帝都的事情，所以选择了加重砝码。” 　　“而且……到时候再去见他……” 　　无论是巴敦侯爵还是副团长表态，对于伊恩而言，本质上都是一件事。 　　那就是，他被打上了一个更加宽泛，也更加庞大的标签。 　　这是二皇子阵营的集体标签。 　　但这样的标签，就比单独巴敦侯爵亦或是埃伦家族一人一族要重得多，也正是伊恩想要的。 　　“光明正大的表态站队。看来，帝都内部的斗争，比我想象的要重很多啊……皇帝阿克塞尔不管事了吗？” 　　若有所思地回过头，伊恩微笑着对接待的文职人员道：“对不起，打扰工作了。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不敢当，骑士大人，我应该的工作。请跟我来。” 　　标签的效果很明显，不仅仅是投注到伊恩身上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好奇与疑惑，变成了恍然与凝重。 　　就连眼前这位文职人员的态度都变化的十分明显，她带伊恩前往一处单独的隔音隔间：“您的名字……啊，果然，已经登录在册了。接下来就是您在手续这里签名，这样帝都本部会为您留下一个在册的身份证明……” 　　接下来的所有手续都通畅无比，而伊恩要做的，便是在总部这里的文件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签名。 　　“骑士大人，这里是您还未领取报酬的功绩表格，请确认是否无误。” 　　等到伊恩签名的差不多后，文职人员又取来一叠文书，她礼貌地询问道：“假如有缺少的，请务必告知我们。” 　　伊恩扫视文书，发现自己从协助埃伦家族探索南海大迷宫开始，一直到在炼金列车上击退飞焰地特务组织，可以说，从正经活动以来所有和帝国扯得上关系的事情，上面都有记载。 　　而且，全部都变成了‘巡监骑士’这个身份下的功劳。 　　——好家伙，原来我早就是巡监骑士，并且以这个身份协助依森和歌塞大师探索南海大迷宫啊……嚯，就连揭露哈里森港周边的红杉土著被飞焰地特工渗透这点，也是我这位巡监骑士敏锐察觉，施以打击才制止的！ 　　——我原来有这么多功劳？真想不到。这就是背后有人的力量吗？ 　　伊恩感觉表格上不仅没有少，反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功劳……他微微摇头，还是签上名字：“这些功劳能干什么？升职吗？” 　　“大人您说笑了。有功绩，就可以获得奖赏。” 　　文职人员轻笑道，显然是觉得伊恩在打趣，怎么可能这件事都不知道：“我们巡监骑士团有独立的预算，后勤渠道和资金流，每一位骑士都需要组建有关于自己的小队——功绩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大人。” 　　“魔药，武器，铠甲，典籍……骑士团从不向各位骑士隐藏。” 　　如此说着，她扫视伊恩的表格一眼，粗略地估算道：“依照骑士大人您的功绩……足够授予荣誉徽章，补令五年薪资。您已经有铠甲和武器了，也可将这部分折算，如此一来……” 　　抬起头，文职人员真情实意地艳羡道：“您至少可以兑换完整的第二能级魔药配方，亦或是两个第二能级魔药素材呢！” ###第476章 未来的计划 　　文职人员当然艳羡，她也是贵族之女，但家族能量不高，家中亦有姐姐，剩下来的资源也就只够让她在巡监骑士团内工作，最起码稳当。 　　巡监骑士团的正职骑士，哪怕只是学徒，前途都非常远大。 　　即便是不算那些大贵族子弟，真正被遴选进入的学徒，大多都是各地年轻又敏锐的天才，十八岁不到的第一能级并不少见。 　　简单来说，类似于天才班……并不是天才常见，而是从全国各地汇聚至帝都的天才太多了，以至于巡监骑士团这里就变得平平无奇。 　　经常会有学徒亦或是长时间无法得到突破希望的小队长脱离巡监骑士团，前往各地成为一地小领主，亦或是被大贵族接收成为客卿亦或是近卫。 　　特雷斯就是十八岁左右的第一能级，无论放在哪里都能算是本地的天才，会被本地领主看重，视作自己亲信心腹来培养。 　　但这样的天分，在巡监骑士团中根本出不了头……太过一般了，和他一般天赋，又有其他优势的人不能说多的有卖，只能说满街都是。 　　而且他还没有背景，只能选择去当卧底，用功绩和时间，吃两边的资源来奋斗。 　　他成功了，成为了第二能级，众人艳羡的小队长，但又有多少失败的？换句话说，特雷斯这种可以顶住‘天才’到‘普通人’的落差，并且坚持八年卧底时间，最终抓住机会成功的人，难道不也是心态和毅力方面的天才吗？ 　　可伊恩却不同。 　　十四十五岁的第一能级，灵能者，巡监骑士团学徒，那个严苛的巴敦将军都看好的新秀…… 　　这才刚刚来总部报道，功劳就多到需要好几张表格来填写……大贵族的私生子都没这待遇！ 　　看看，协助埃伦家族完成皇室任务、对探索未知大迷宫有关键贡献、击退飞焰地劫掠船队、击溃飞焰地潜伏特务、察觉飞焰地哈里森港周边的生化实验室、莱安领事件与击退挟持人员…… 　　虽然里面肯定有一部分水分，但毫无疑问，以伊恩的年龄，掺合这些事情并且得到功劳，绝对不容易。 　　小小年纪，就已经抓住了前往第二能级的路。 　　再怎么小觑，这也是一位未来大骑士的种子啊。 　　“这样吗？” 　　但伊恩却并没有太过期待，少年只是睁大眼睛扫了扫自己的功绩，微笑着道：“如此看来，倒也不夸张……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这些功劳该怎么花了。” 　　——现在就选？也太傻乎乎了，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底裤和需求直接露给其他人看。 　　解决完登记的事情后，伊恩便从工作人员手中，得到了自己的正式徽章。 　　巡监骑士团的太阳之眼徽章……学徒就是普通的太阳之眼，小队长会有双翼从下方扬起拱卫太阳，而大骑士的双翼中会有一把利剑，代表这位大骑士已经可以被视作帝国的剑锋，皇帝的利刃。 　　伊恩虽然功劳很多，但还是学徒——在这个有着升华者和能级的社会中，单纯的功劳并不能升职，最多加薪，只有硬实力到了才行。 　　“大人慢走。” 　　“谢谢。” 　　少年走出档案室的门，环视一圈周围，心中不禁有些感慨：“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情，在那些大人物的明争暗斗下却感觉心累……帝都这地方，看来随便逛个街都能遇到第三第四能级。” 　　巡监骑士团的总部，本质上就是一个个巨大的宽敞院落，每一个院落周围都有几排房屋环绕。 　　这些房屋中，有些是骑士的驻地，而其他的就是骑士团的一些功能部分。 　　毕竟，巡监骑士团这么一个大组织，肯定不可能只有一群骑士——它的背后，有着辅助灵能者小队，技术与武装后勤部，档案室，炼金实验室等一系列的附属部门。 　　巡监骑士团在帝都中城区第五层，甚至有着单独的军械库和图书馆，而在帝都下城区，他们甚至拥有一个独立的要塞区……那里才是绝大部分巡监骑士修整驻扎的地方。 　　巡监骑士团在役的总人数接近两千人，满编是二十个百人大队，每一个由第三能级的大骑士领导，而每一个大队都下辖五个小队，分别由第二能级的的队长率领。 　　当然，即便是以帝国的力量，满编的巡监骑士团也从未出现过，而且因为巡监骑士除却一些特殊任务外，倘若要大规模出勤，肯定还有相关的配合部队。 　　在单独进行任务时，一位巡监骑士与他的配合队伍就是一个战术小队，而一队巡监骑士甚至能当场组建成一支以升华者为核心的特战连。 　　至于一个大队的巡监骑士出动……基本只有两国全面战争时期，或是涉及到第三能级乃至于以上事件才能见得到。 　　伊恩开启灵能，环视整个巡监骑士总部，发现仅仅是现在，就有两位第三能级的大骑士。一个在军械库旁边，一个在后勤部那里，似乎都在嘱咐什么事情。 　　而之前的，根据文职人员所说，名为‘沙普兰·因特罗·加特尔’，常被人称之为‘霜迹’的副团长已经和特雷斯离开了总部。 　　这位先祖来自于鲸歌崖的铁之民在骑士团内颇有威望，所有人对他都是尊敬大于畏惧。伊恩也察觉，这位第四能级的强者居然能将自己堪比泰坦巨兽，引发天象剧变的力量控制得不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象，单单就是这份入微的控制力，就足以令人敬畏。 　　两位大骑士，这数量已经不少。 　　毕竟巡监骑士的驻地在下城区，而整个巡监骑士团都分布在帝国各地，一共也就两千人的大骑士团，分布在整个帝国当真是很难聚齐。 　　确定了总部的大致结构，将一路看见的地形街道都记载进银色芯片中的‘帝都地图’，伊恩将‘太阳之眼’徽章收入怀中。 　　登记之后，他就可以给自己的铠甲铭刻纹章了，当然，有一些喜欢隐秘行动的骑士不这么做，伊恩也打算以后再考虑。 　　已经掌握有‘以太化铭文’技术的他，完全可以常备两套铠甲，潜行一套，带着巡监骑士纹章的又一套。 　　至于已经得到的‘功劳’……伊恩还没这么傻，在还被许多人关注的时候，去兑换自己真正需要的那些魔药材料。 　　也就是不动坚城第二能级，‘岩铸骑士’所需的魔药材料。 　　此时的伊恩，明面上已经有了‘全套第二能级的妖精材料’，配方也同样拥有。 　　这两者，是由埃伦家族赠予的，救下依森嘉德的馈赠。 　　既然如此，在明面上，伊恩其实是不需要什么魔药材料和配方的——买了才会被人怀疑。 　　还想要再买，估计得买一个第二能级，妖精传承极之域的魔药材料了。 　　这当然没问题。毕竟，觉得别人送的不太合适，自己再选择一个更合适的魔药素材，对于炼金术师也是常态了。 　　而且对于大贵族来说，多余的一份也可以制作成炼金药剂，强化自己在妖精血脉方面的适应性，减少畸变可能。 　　与之相对的，伊恩同样可以用‘炼金药剂的原材料’这一理由，去尝试购买一个与不动坚城有关的材料。 　　但只能一个。而且还不能是不动坚城配方表里面的一个。 　　必须是‘极之域’相关的材料。 　　再多，就会惹人生疑。而选择不动坚城魔药配方里面的那个，虽然不至于引来怀疑，但伊恩需要的是避免一切的试探。 　　就如同伊恩向拜龙教要求‘钢纹海星的溶铁胃囊’时，漫崖长老也没怀疑那样，因为钢纹海星也是生活在水中的魔兽，伊恩需要它的素材乃是理所应当。 　　毕竟，就算是再怎么胡思乱想的人，也想不到，伊恩有着传承自希利亚德的‘极之域’理论。 　　以及，伊恩凭借先知异能，折腾了好几年时间，才研发出来的‘半魔药’这种一般人想不到的技术。 　　当然，无论购买什么材料，都会暴露出一些信息。 　　所以，在此之前，伊恩需要展露出自己炼金方面的天赋……一个合理的渠道，展现自己非同寻常的天赋。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购买第二能级的炼金材料。 　　如此，才能是一个不被众人怀疑，只会称颂他天赋的天才。 　　而伊恩相信，这个机会不会太久……想要知道他真正炼金术水平的人恐怕不少。 　　“先买第二能级的妖精材料，然后再买一个看上去和不动坚城没关系的土系材料。” 　　慢步走向骑士团总部大门，伊恩双眸中银色光芒微闪，思索着自己在帝都的诸多计划和安排：“至于巴敦侯爵的密信……其实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是去找依森嘉德。不出意外，他已经知道我在第五层了，稍后估计就会有消息，我等通知即可。” 　　至于现在，他要做的是去认真看看帝都的民生——这个大概率是前纪元文明针对‘太空殖民城’进行的试验区域，如今被帝国修改成了什么模样……他想要去看一看。 　　而在不远处的街道中，有着两位妖精小姐正在等他。 ###第477章 琥珀果果汁 　　帝都，中城区，第五层。 　　巡监骑士团总部所在的层区，相较于其他热闹的层区以及宽阔喧嚣的下城区，总是显得更加安静幽寂。 　　街道上几近于一尘不染，高大的景观树木随着风微微摇动，而不远处的巡监骑士总部中央的大钟楼尖端无论位于何地都能清晰看见，而当它敲响代表着下午四点的钟声时，原本静谧的层区才有了时间流逝的感觉。 　　来往的行人都穿着体面的正装，他们行走的步伐舒缓，仿佛是知晓自己已经非常安全，无需急迫也无需忧虑那般。 　　伊恩行走在这里的街道，他能看见位于层区中央的巨大钢铁支柱，也能看见位于层区外侧边缘的白色层壁——少年察觉到，这里的层壁表层有着一层半透明的晶体，如果不出预料的话，那应该是某种投影设备，可以模拟天空大海等外景的模拟光幕。 　　只是不知道是失效了，还是帝国认为没有必要时刻将其开启，如今这模拟光幕并没有启动。 　　伊恩刚才已经用巡监骑士团内部的通讯装置联络过依森嘉德，告诉自己已经抵达帝都第五层，对方的语气特别高兴，直言马上就来第五层区。 　　“那倒是不用，这里不太合适。你约个好见面的地点，我正好看看帝都的情况。”伊恩笑着道：“第七层公园区？行，那我稍后就去那里，你也别着急。” 　　离开总部，一路紧跟着妖精们的气息，伊恩来到了一条充满了食物香气的街道上，这里的店铺云集，闪耀的招牌高高挂起，亦有明艳的布帷从两侧垂下。 　　行走在这里，伊恩甚至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舒适。 　　他转世前，除却童年是在地球上经过的外，绝大部分学习和工作的时间都是在太空中，早就习惯了诸多卫星生态城和太空城的内部循环系统。 　　倒不如说，正因为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居住在‘被封闭在无限宇宙中的生态城’中，所以才会产生对宇宙星空极其浓郁的向往。 　　明明就身处于无垠星海，却只能生活在透明屏障之后的小小城市，正是这种反差，才铸就了他的性格。 　　而星球……星球对于文明而言太过狭隘，但对于人类个体而言太过广大。 　　仅仅是探索自己足下的大地，仅仅是想要在大地上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需要一生的时间。 　　引力拥抱着人们的灵魂。 　　微微摇头，伊恩将这种熟悉感甩出脑袋，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亲近感了，因为帝都内部的层区也是使用内置的生态循环系统保证空气的清新和草木的健康的。 　　“如果周边的建筑再先进一点，估计我会以为这是某个复古的旅游太空城吧。” 　　如此评价，伊恩走进美食街。 　　能生活在帝都中城区的人，大多都有着稳定的工作，不俗的薪水，他们对食物的欲望自然不是区区‘吃饱’就能满足的。 　　伊恩一眼看去，就看见了一家罗萨地区的特色烙饼店，一家悬海地区的奶油海鲜焗锅店，一家热砂地区的旋转烤肉店……每一家店都有不少客人，显然此地的居民完全可以负担得起这些店铺的价格，以及经常在店铺中进餐的消费。 　　当然，除却这些餐馆外，亦有提供各种饮品的饮料铺和酒馆。 　　一家酒馆的生意甚至好到在门口架起了额外的长桌，不少人，各式各样的人，包括精灵矮人在内的人们于此地痛饮，喝完的酒桶就摆放在酒馆外壁，层层叠叠，都快要将它的窗户遮住。 　　这里的气氛就显得热闹许多，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吹嘘和讨论声，伊恩凝神一听，发现不是各种政治和战争话题，就是讨论自家孩子，亦或是抱怨上司……总之非常熟悉。 　　“等第五军团的新式铠装装备完全后，什么远焰地要塞群，不过是随便出入的后花园罢了！” 　　“听说了吗？矮人的重装军团防线被突破了，但这只是个陷阱！”“是，我知道，我舅舅就在苍天王庭那边做生意，他和我说，逐风陆舰队几乎被矮人的新式武装给全歼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新式武装。” 　　“家教的薪酬年年涨，他妈的，我赚的都没这些人多！”“你能找到就不错了，我想找个靠谱的都得托关系……真羡慕那些大贵族啊。” 　　“他妈的，真的搞不懂总是空降这种不懂装懂还非要指手画脚的领导干什么，摘桃子也就罢了，他们这是要搅黄整个项目啊！”“指不定目的就是这个，内部斗争什么的……反正你能拿薪水，别想了，再来一杯吧。” 　　看来就算是异世界，人类的苦恼和爱好还是差不多。 　　（这里，伊恩！） 　　伊恩听见了灵能传讯的招呼声，那是桦黯的声音，他侧头看去，发现两位妖精小姐在一家咖啡馆中。 　　走进咖啡馆，招待的服务员小姐立刻就了然，将伊恩引至桦黯与霜蝶所在的那桌。 　　“解决了吗？”桦黯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着咖啡的香味，头上正在缓缓冒出蒸汽——她所谓的喝咖啡，本质上就是享受咖啡的香味，一边喝一边将所有咖啡全部都蒸发。 　　另一侧，伊恩转头，发现霜蝶背后的冰翼都染上咖啡褐了。 　　“解决倒是解决了，已经登录完毕，但这个染色……估计要过几小时才会逐渐消退吧？” 　　伊恩伸出手摸了摸霜蝶的翅膀，小妖精摇头晃脑地，显然没注意到自己都快变成土妖精了。 　　“别担心啦，而且你不觉得很香吗？”桦黯对此不以为意：“我有位火妖精朋友喜欢吃烤肉，他身上那个味道，就连龙闻到都说香！” 　　“香倒是香。” 　　伊恩凑近闻了闻，发现霜蝶身上还真的有股冰咖啡的那种香味。 　　而对于桦黯的描述，他想象了一下，不禁觉得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那会不会有酒妖精？” 　　“多了去了——滋滋。”喝着咖啡，桦黯颇为惬意地说道：“坠星城那地方有不少妖精喜欢喝酒，喝完就唱歌吟诗，亦或是到处乱飞——祂们根本就不会醉，就是假装耍酒疯玩而已。” 　　“不过我在帝都也有一个朋友，她也很喜欢喝酒，只是享受酒香，从不耍酒疯。”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伊恩微微点头，他注意到桦黯也同样侧目点头，不禁好奇道：“怎么了？” 　　“我想。” 　　妖精小姐若有所思道：“我大概搞清楚，霜蝶那个口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伊恩与霜蝶齐齐眨了眨眼。 　　在离开前，伊恩点了一杯他之前没听说过的‘琥珀果果汁’。这是一种原产地在远岸岛的奇特水果，准确的说是一种藤蔓的果实。 　　琥珀藤只会在最为高大的树木上成长，它会汲取树木的菁华，然后结出宛如凝固琥珀一般的果实，这种果实非常受到本地的一种飞龙喜爱，而这种飞龙的粪便又是最好的树木肥料——三方就是这样的共生关系。 　　正如其名，琥珀果果汁从侍女端着的银罐中泊泊而出，注满杯盏，将透明的玻璃杯变作微微摇晃的琥珀金杯。 　　半透明的果液介于浅金色与咖啡色之间，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香醇味道，宛若液态的黄金，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蜂蜜与咖啡香混合？也难怪这家咖啡馆会卖这种果汁。 　　伊恩喝了一口，感觉是一种很奇特的甘甜味，清爽纯粹，让人可以轻松振奋精神，口腔和喉咙都阵阵凉爽。 　　“感觉可以冰镇。冰镇之后再喝，会感觉更好。” 　　伊恩如此评价，但他也知道，冰镇之后，琥珀果的那股清爽味道就会被削弱了，而是朝着类似薄荷那种冰爽刺痛感而去。 　　但他个人更偏好这种强烈的的刺激，这也是他喜欢吃辣椒的原因。 ###第478章 我不在乎你们的痛苦与未来 　　“帝都的餐馆还不少。”与桦黯与霜蝶走出这家咖啡馆时，伊恩的心情还相当轻松：“如此看来，假如足够有钱的话，就单单在这一个地方，就能吃遍整个世界的美食。” 　　但是很快，他就没办法感觉到轻松。 　　因为伊恩看见了一起车祸。 　　那是发生在第六层区的事情。 　　第六层区东侧是大量民政机构所在的区域，而西侧则是仓储区，所以经常会有运输车队运输物资。 　　泰拉世界就连铠装这种东西都有，非要说没有车，自然是不现实的。 　　只是，如今泰拉各地并没有贯穿全国的公路网络，即便有，因为魔兽和各种各式各样的奇特自然灾害，诸国也没办法维护这种稳定的交通网络，所以迄今为止，炼金车都没有大规模发展。 　　只能在城市里面使用，一旦脱离城市网络就半点用都没有的车，并没有泰拉的龙马和驼兽来的划算。 　　当然，这只是通常的代步车……而对于军工产业来说，能跨越地形运输大量物资，稳定且具备一定自我防护能力的装甲运输车，其实一直都是刚需，所以在这方面相当发达。 　　造成车祸的正是一辆准军用运输车，它并没有在城外需要配备的厚重外装甲，而是增添了载货量，看路径，是从仓储区取出物资运送至其他地方。 　　大概是拐弯的时候，这辆运输车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行人，而行人估计也是不常见这种车，退的不够远，被剐蹭到了一下。 　　而这种三米多米高，十几米长大车的剐蹭……仅仅是一瞬间，人就被卷进了轮胎。 　　也就是驾车司机停车及时，被剐蹭的中年人也就仅仅是被碾碎两条腿，又被带着重重地摔在地上休克过去了‘而已’。 　　尖叫声已经停下，围观的人群也退开了一部分，街道上只能问道一股怪异的血腥味。 　　一男一女的哭声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撕心裂肺，甚至已经止住抽泣，司机一脸忧虑地观察昏迷者的情况，又不敢上手治疗，只能和同伴商量，让他们去请人过来看……亦或是收拾尸体和残局。 　　但人还没有死。 　　这就是伊恩抵达第六层区后，首先看见的事情。 　　眉头微皱，伊恩挤开人群，他看见情况后，立刻就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父亲大人，这个人快死了……” 　　他看了看桦黯和霜蝶吃惊的表情，然后环视人群，发现并没有任何人上前，大多都只是或是惋惜，或是遗憾地注视。 　　伊恩决定走上前。 　　少年从腰包中抽出几瓶炼金药剂，其中有几瓶只是基质，他用源质操控液体，让它们在半空中快速融合调配——有一些药剂调配完成后的储存时间不长，尤其是能治疗重伤的药剂，等到失去活性后药效就会减半。 　　而在此之前，他先取出钢纹剑，然后用一层冰盖住那复杂的剑刃面，形成一条光滑的冰刃——他直接砍断了受害者大腿与已经变成地面一部分的肉泥的联系，用半瓶药剂覆盖伤口，然后又用寒冰止血。 　　接下来，他将剩下来半瓶强效治疗药剂注射进受害者的动脉。 　　“这样命就暂且保住。有意思，原来治疗药剂对普通人是这样起效果的……” 　　伊恩眯着眼，隐藏银色芯片的光芒。 　　他确定眼前男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开始恢复——受害者突然吐出一口血，这其实是他呼吸系统开始恢复的作用，而那些受创的内脏正在被高效治疗药剂修复。 　　“厉害啊！” 　　“这是哪位炼金术士？一瓶药剂就让人活过来了！” 　　“这瓶药剂要多少钱？我记得一般的强效治疗药剂要三十多塔勒吧……” 　　“怀光在上！谢谢你！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有人没躲开……”这是司机的声音，他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后怕。 　　碾死人和碾伤是不一样的，后者只是驾驶失误，而且不一定全都是司机的错，而前者无论如何，他都会丢掉这份工作。 　　但这并没有摆脱生命危险，只能说，可以撑到专业医疗人员的到来。 　　伊恩准备继续采取一些救治手段，妖精的控水能力在这方面相当强悍，可以保证患者不大量失血。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少年隐约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要救。 　　伊恩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他察觉到这个声音的源头，所以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男孩女孩。 　　这是一个穿着打扮有些老旧，十七八岁的青年，和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女孩。 　　女孩的身体不太好，此刻闭着眼睛，眼泪不断流下，却没有哭出声的力气，而青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妹妹，他注视着眼前父亲的身体，却强行憋住了眼泪，只是双目通红。 　　他穿着一身窄袖白衬衫，有些微微发黄，而自己手下这个重伤濒死的男人穿着打扮也是类似，就连小女孩的格子裙似乎都是从一件更大的衣服上裁剪缝制的。 　　伊恩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听见这样的声音，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什么结果。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 　　当他真的隐隐听见‘不要救’这三个字的时候，少年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耳鸣造成的幻听。 　　只是，很可惜，这不是幻听。 　　实际上，这个低着头，大概率来自帝都下城区之外，奎诺尔平原农村的青年，就是在低声说这句话。 　　“治不好的……这是粉碎性的伤，爸爸……爸爸活下来了，也是个废人了……” 　　青年咬着嘴唇，甚至咬出血，他就这样给予自己痛苦，垂着头跪在地上，抱着妹妹，轻声对伊恩的铠甲背影道：“求求你了，骑士……不要救爸爸……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得照顾好莎兰……求求你了骑士，我没有办法照顾好两个人……家里还要耕地，这次过来申请暂住证就已经欠债了……” 　　“假如就我和莎兰两个人还是还得起的，这样就能在帝都旁边住下来了，妈妈的坟也不会被迁走……至少爸爸可以和妈妈在一起……求求你了，骑士……” 　　“求……呜……不要……救……”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说到最后，也实在是支持不下去，几近于失声的青年只能抱着自己的妹妹，泪流满面，不敢靠近伊恩。 　　——他们不敢靠近一位升华者，一位炼金术师。 　　“骑士，求求你……” 　　而就在此时，沉默的伊恩又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 　　恢复了些许意识的男人微微睁开一条眼缝，他其实根本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银色芯片分析了他的肌肉蠕动和情绪变化，在伊恩耳中组合而成的低语。 　　最开始，他听见的低语，就是这样的声音。 　　“骑士，求求你，不要救我……” 　　“唉。” 　　伊恩叹了口气，他不禁想到了青潮。 　　青潮的父亲就是这样，老兵退役，逐渐被暗伤拖死，死前还不敢治疗，因为他假如不开始治疗还能勉强撑住，一旦开始，就会彻底丧失工作能力，然后如同无底洞一般吸掉家中所有的财富。 　　高等再生药剂？不谈其价格……一个被针对的第一能级退役老兵，又怎么有渠道买呢？正如同有些家庭不是凑不出那笔钱，而是没有办法去大城市，找到足够好的医师接受妥善治疗。 　　青潮那时候正需要打基础，自己的未来和儿子的未来，男人选择了后者。 　　——有些时候，死亡是很赚的。无论是战场还是平日，抚恤金和后续的赔偿固然不一定能让亲属这辈子衣食无忧，但能让他们度过失去亲人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反倒是伤残回来的，拿不到几个钱，而且还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与金钱去治疗。 　　这是伊恩在哈里森港，有次和青潮聊天时，这位海裔剑士看着大海时说出来的话。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缥缈如浪花的味道：“我不知道父亲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还在思索老头子这句狗屁一样的话究竟该怎么反驳……可惜我太弱了。” 　　“伊恩……我反驳不了这句话。” 　　——而我能反驳。 　　所以，对于青年和中年人的哀求，伊恩反而露出一个冷静的微笑：“听着，两位，算上这位可爱的小姐是三位。我才不在乎你们未来痛苦不痛苦，会不会被卷入漩涡……说实在的，我不在乎这个，也不关心。” 　　“只是现在，我看见有能被救助的人在我眼前，而我可以救……不谈其他，我家小孩还在旁边，我得出手。” 　　如此说着，他从腰包中抽出一瓶莹绿色的药剂，然后又抽出一瓶淡白色的药剂。伊恩将后者注入前者，紧接着用源质搅拌混合。 　　这是再生药剂。足以让人再生损坏肢体，对升华者也有极大作用的精锐药剂。 　　伊恩将这瓶再生药剂灌入中年人的口中：“差点把自己搞死的患者，和蠢到拉不住自己爹的儿女，没资格对我提建议。” 　　做完后，他站立起身，微微摇头：“就当成是一次实验吧。那边的兄妹，你们的父亲被我强制执行新式治疗药剂的人体实验了，记得之后向我汇报实验结果。” 　　“如果效果好，炼金协会认可我的专利，你们也能拿到一笔酬金的。” 　　没等身后茫然的兄妹理解自己的话，伊恩抬起头，看向仍在称赞惊叹的人群背后。 　　在那里，有着一队人马正在快速靠近，为首的是一位相当年轻的贵族——他的神色带着烦躁和暗藏的恼怒，而身后的医疗人员中还有一位怀光的圣职者。 　　不慢。但仍然有点迟。 　　在没有伊恩插手的情况下，原本的受害者可能已经死掉的时候，第六层区的医疗人员和处理这场车祸的管理者来了。 ###第479章 怪胎也好 　　“怀光在上，人没死。” 　　当那位年轻的贵族来到现场，看见还有一口气的受害者时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本恼怒的表情多云转晴，而原本旁观的人群都散开了。 　　帝都的人民和其他地方的人也没什么不同，是人都会围观，但最起码帝都的民众会知道，当一些值得看的热闹结束后，就该快点离场。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仅无趣，而且很可能招惹上什么麻烦。 　　伊恩也抬头注视着这一队匆匆而来的警卫与医疗人员。 　　帝都的警卫不多，但需要的时候总是可以恰到好处地抵达，据说整个中城区中都有着监控灵能，需要的时候警卫们什么都知道，但他们并不会真的去管所有事。 　　在帝都，什么都知道，这点太蠢了。 　　而医疗人员，亦或是说，紧急出动的急救人员，是本地医院与怀光教会的合作组织，擅长处理各种突发伤害性事件。 　　至于这位带头的贵族…… 　　伊恩打量着对方，对方一头红金交杂的长发，容貌算是俊朗，有一种非常精神的感觉，能从鬓发两侧能看见一排正在发热的赤金色长羽，应该是某种火系魔鸟的血脉传承。 　　“非常感谢你的出手相助，骑士。” 　　这位贵族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伊恩，此刻他走上前，热情地要与伊恩握手：“您阻止了一场悲惨的事件发生在帝都的街头，我们和受害者都会感激你的。” 　　“请问您的姓名？”他礼貌地询问。 　　“伊恩。” 　　白发少年与对方握手，而在听见伊恩没有报出自己的姓氏后，这位年轻贵族以微不可查地幅度皱了皱眉，然后又有一些欣喜——也就有着银色芯片的伊恩能察觉。 　　但他还是笑着道：“我是诺卡家族的沃尔多。请原谅我手下人的鲁莽，他驾驶运输车时没有按喇叭，而这位可怜的受害者大概是没见过运输车，没来得及闪避……真是一场悲剧，请容许我为他们道歉。” 　　“其实我没什么不开心的，有检测我药剂的免费实验员，还不用签志愿者合同，这省了不少麻烦。” 　　伊恩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沃尔多过于热情的手中抽出，他平静地笑道：“这也不是你犯下的错，沃尔多先生，无需道歉，那位司机先生已经道歉过许多次了，受害者可能需要接受相关的治疗，请让急救人员上来吧。” 　　“说得对。” 　　沃尔多退到一旁，而已怀光圣职者为首的急救团队便来到那位腿已经被截断冰封的受害者旁边。 　　“生命体征平稳。”“血已经止住了，生命活性是正常值的1152％，怀光在上，这是什么药剂？” 　　“小心注意，不要打破冰层，那是止血用的……万能血浆呢？准备注射吧。” 　　“先生，你醒了？我劝你还是再昏迷一会比较好，接下来我们要注射麻醉药剂。”“你们就是受害者的家属？请跟我们来吧，接下来我们要聊一下治疗流程……” 　　而就在急救人员进行处理时，那位怀光圣职者来到伊恩身前。 　　他在胸口划了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圆，用充满敬意的语气道：“这位骑士，恕我冒昧，但你之前向这位先生注射了什么药剂？它的效果很好，我们想要知道具体数据，这样才好配合后续的治疗再生流程。” 　　“通式再生药剂，进行过一定改良，可以提升再生力，催动全能细胞产生，是索拉强化定理流程下的一个新手法。” 　　伊恩给出标准的答案：“具体效果除却我自己外没有人用过，那位先生是第一个，我也需要收集他的相关数据，我想我们可以共享。” 　　“感谢你的慷慨，骑士，那费用……” 　　伊恩点头：“你们就不用给我钱了，记得照顾好我的实验体。” 　　“感谢你的慷慨。”圣职者也认真地点头，他指挥队伍将车祸受害者带离此地，而警卫队已经开始打扫现场，甚至就连那辆运输车都被一位新的司机开动，继续自己的任务。 　　“这样能让你开心吗，骑士，这玩意可贵了啊，我都不敢这么……嗯。施舍出去。” 　　而沃尔多旁观全程，他对伊恩的选择感到颇为惊讶：“而且这是你独有的改良药剂吧，和教会共享数据，这可不是一位明智炼金术师的举动。” 　　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年轻贵族其实是在为伊恩打抱不平：“而且，我看得出来，你的再生药剂非常厉害……不是药材亦或是配方本身，而是你的技法。” 　　“就这样让怀光教会这群人拿到手，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或许我还有更好的药剂和手法。” 　　伊恩没有过多的解释，看向之前血迹所在的地方，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不起，我刚来帝都没多久，沃尔多先生，接下来还有什么章程吗？” 　　“没有了。受害者得到妥善处理，司机稍后会进行再培训，事情已经结束了。受害者的治疗费用我们会提供一部分，说实在的，他居然不规避运输车辆，这不能全都是司机的错——毕竟他正执行炼金协会的紧急任务呢。” 　　沃尔多耸了耸肩，假如死了人，那或许事情还有点麻烦，不过也就是赔钱开除员工而已：“你也是来参加炼金术师考核的吗？这么年轻的精锐炼金术师，真难想象你的老师是谁。” 　　“不知，伊恩骑士，我是否有幸可以邀请你参加稍后的晚宴呢？” 　　他对伊恩发起邀请，而凝视着路面的白发少年仿佛才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却婉拒道：“炼金术师考核？啊，的确。不过对不起，沃尔多先生，我已经有约了。我正要去七层，与埃伦家族的依森嘉德先生会面，真的很遗憾。” 　　“哦？埃伦家族……” 　　一开始听见伊恩婉拒时，沃尔多有些明显的不太高兴，但后面听到埃伦家族时，这位诺卡家族的成员却想到了什么，然后认真地打量伊恩。 　　——巡监骑士的徽章，这么年轻，白之民，长的如此好看，还有……果然，有妖精陪伴。 　　他注意到了一旁等待的桦黯和霜蝶，登时了然。 　　沃尔多当即换了一幅惊讶又赞叹的表情：“你是埃伦家族的那位客人？失礼了，那看来的确是我有些冒昧，耽误了你赴约的时间。” 　　“没想到，你居然比传言中还要更加天才——这般年纪，我家族麾下的很多炼金术师都比不上了！” 　　“哪里，是我一开始没有说清楚。” 　　伊恩也柔和地回复：“很愉快的交谈，但请恕我告退，这里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恐怕要迟到了。” 　　“是我打扰了才对。” 　　沃尔多后退一步，而伊恩也转身，与桦黯和霜蝶一同离开此地。 　　注视着白之民少年离开这条街道，朝着第七层区走去，这位有着赤金色头发的年轻贵族微微眯起眼睛。 　　他原本热情洋溢的表情逐渐转冰：“连姓氏都没有的平民，摆什么架子……就算是依森嘉德也不会这么直接回绝我的邀约。” 　　他有些不爽地摇摇头：“花这么多钱，救个平民……实验材料？炼金术师果然都是群怪胎。算了，最起码也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是回去继续喝酒吧。” 　　离开街道的伊恩，仍然能听见这段自语。 　　“怪胎。”他轻声自语，然后微笑：“或许吧。也算是个不错的称号。” ###第480章 请相信你的善行 　　显然，沃尔多并不觉得，这样的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至少表面上会有基础的礼貌，我还以为帝都贵族都异常桀骜不驯，趾高气扬，用鼻子孔看人。” 　　伊恩如此说道，而桦黯摇头：“你说的究竟是啥呀，哪来这样的贵族，他们不真的撕破脸，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呢——就像是我老师和另外的妖精博士，她们成天阴阳怪气地互相称赞对方的研究成果，但不在争经费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打起来的。” 　　“我觉得我说的和你说的，虽然似乎有些相似，但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伊恩吐槽道，而霜蝶坐在少年肩头，令一股股咖啡冰的香味传来：“看来我家霜蝶仅仅凭借自己的味道就能让人打起精神了。” 　　表面上是这么说，但伊恩心中其实颇为凝重。 　　有人遇害，有急救团队前来帮助，可能有点慢但真的会来，贵族也没有嚣张到可以视普通人的性命为无物的地步——虽然表现起来相当傲慢和不以为意，但不能真的忽视这点，足以证明帝国的法律还是有点用处，能约束这些贵族的。 　　甚至可以说，贵族视普通人的生命损失为一种麻烦，会尽量避免这种财产损失，无法保证这种财产的人会受到惩罚。 　　但并不是真的为了人的生命而受惩罚。 　　这从某种情况上来说，可能更加可怕一点。 　　“伊奈迦二世取缔了奴隶制，带来了更加高效率的工作与合作方式，他的法律和准则仍在这片大地上施行。但问题在于，奴隶可能还会被主人照顾，而雇佣的服务生却会被百般挑剔，甚至随意抛弃。” 　　微微摇头，伊恩将这些问题放在心里。 　　他们来到了第七层区。 　　第七层区是一个公园——听上去很夸张，帝都内部居然有一整个层区都是人造的自然景观，但实际上，任何人偶尔都会需要放松一下，即便是为了心情，带来更高的工作效率，公园的存在也是合理的。 　　当伊恩进入第七层区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依森嘉德应该早就到了，他估计正在某地等待着自己。 　　他环视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左侧出入口处的一个广场，巍峨竖立，链接上下两层的金属柱圈起了一个半圆形的场地，那里有着一排排桌椅，还有贩卖快餐的小商贩，从香肠面包到肉泥拌面应有尽有，伊恩甚至看见有人在卖酸黄瓜搭配腌鱼，闻起来意外的有点开胃。 　　广场之外，便是葱郁茂盛的公园林地，石质的道路被影影绰绰灌木遮盖，蔓延至林间深处，能看见一些正在散步的行人与自己的同伴聊天，而头顶舒缓的人造光芒加深了这种宁静朦胧的静谧感。 　　伊恩很快就感知到了依森嘉德的气息，被银色芯片记录过的源质特征相当显眼，而且相较于两个月之前有着明显的强化。显然，依森嘉德回到帝都后，在升华者这方面有了明显的提升，毕竟经历过不少生死战斗，他对自己的血脉肯定有了更深的了解。 　　伊恩与桦黯霜蝶步入林间公园，据说此地曾经是避难所时期，帝都的一个大型生态园地，简单来说，就是种菜种果树的地方，这里隐约还能看见林间深处的一些建筑，高大的仓储中心由白色的坚石铸造，在经过精心修缮后，成为了另一个行人们歇脚的地方。 　　这也是为何第六层是储存中心了，因为那一层在避难所时期就是储备各种粮食物资，并进行分发的区域。 　　“我那个朋友也喜欢来第七层看书。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那边那个古老建筑的顶上——那里有个床一样的结构，躺在那里看书美极了。” 　　桦黯抬起手，指向古仓储中心，而伊恩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那里是仓储中心的梁顶，不是床铺……不过对妖精来说或许一样？嗯，躺在屋顶看书，享受微风吹拂，你这朋友还真会享受。” 　　“是吧！”桦黯也开心地扇着翅膀。 　　而霜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帝都的空气循环系统做得很好，公园层区也有着流风盘旋，而且因为植被的原因，此地的风更加清新，林海喧哗的声音在封闭的环境内更加清晰，直抵公园的深处。 　　而就在一处颇为静谧偏僻的庭院角落，一位有齐肩金色碎发的少年披着半身斗篷，坐在路边一段残留的拱券墙旁，爬山虎已经攀爬在残墙之上，甚至开始逐渐蔓延至更新一点的公园椅上。 　　依森嘉德穿着黑底金边的厚绒大衣，正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书。 　　因为过于认真，或许也是因为他的确没有什么危险性，一只只雪白的鸽子在旁边觅食散步，构成了颇为和谐的图景。 　　而随着伊恩和妖精们的靠近，他察觉到响动，故而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友人从树影中走出，宛如林间湖泊般的青绿色眸子微微一亮。 　　“你来了？” 　　依森嘉德合起书，高兴地站立起身，而身侧的鸽子也因为这动作飞起，却没有飞的太远：“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还是说和两位妖精小姐喝了一会下午茶？” 　　他知道伊恩一路上有着桦黯和霜蝶陪伴，甚至知道霜蝶就是那只伊恩从南海遗迹中带出去的小妖精——依森嘉德也很有礼貌地向两位妖精小姐行礼：“一路上的旅途辛苦了，请允许我稍后为你们接风洗尘，好好招待。” 　　“兼而有之。” 　　以伊恩和依森嘉德的关系，自然不需要什么寒暄，他们经常用通讯装置联络，很快就进入正题：“的确和桦黯和霜蝶喝了一会茶，但在过来的途中遇到了一些事。” 　　他将和沃尔多·诺卡的事情，以及车祸的相关事宜和金发少年道出，令对方眉头微皱：“诺卡家族？沃尔多……他是我的同学。我们的关系比较一般，他没有刁难你就好。” 　　“至于你帮助的那位受害者……” 　　微微低下头，依森嘉德回忆起自己在南海大迷宫中尝试想要帮助的那些人，那些被噬脑虫寄生的人……那些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救出来的人。 　　再次抬起头时，依森嘉德很认真地说道：“可能会有其他人，甚至受害者自己都觉得你在乱帮忙，带来了许多麻烦。但说实话，请接受我的一个看法吧——伊恩你在做正确且善良的事情，而我会帮助你。” 　　“在当初，我没有力量去将正确坚持到最后，而这次，我愿意帮助伊恩你将善行坚持到最后。” 　　如此说着，依森嘉德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晶板，那是与帕特里克当初和海盗联系时一样的晶板。他在上面写了不少话，显然是要求好好照顾那位受害者。 　　“依森嘉德……”伊恩愣了愣，他本来想要调侃一声对方有些太过严肃，自己已经将事情处理完毕，不需要埃伦家族也能把事情完美解决…… 　　“谢谢你。有你这句话，那受害者估计能少受很多苦了。” 　　但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认真回答道：“有些时候可能就需要你这样的认真。听上去有点天真，但恐怕在态度方面，你比我更真挚。” 　　“比你？怎么可能。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帮助和真挚也无从说起，我总是迟一步。”依森嘉德自嘲地笑了笑：“更何况，只是一个人而已。我们又能帮助几个遇到困难的普通人呢？” 　　话毕，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两位妖精小姐，温和到：“这个人数，公园椅可坐不下……我想，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最近这段时间，各自的行动了。” 　　就在依森嘉德带着伊恩一行人前往埃伦家族在帝都的一处住处时。 　　一栋隐秘的宅邸内，一位贵妇人正在与一只发光的小鸟，对着一沓卷宗沉思。 ###第481章 开拓者与守土者 　　——并非所有祷告都会应验。 　　阿芙丽娜·埃伦。瑟塔尔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庶出却受疼爱的小女儿，现任的埃伦侯爵夫人，与自己的哥哥，米卡埃尔·瑟塔尔的心光体正坐在大厅的正桌旁。 　　两人都在沉默，雍容华贵的金发妇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丝绸长袍，上面有着蓬松的白绒镶边，她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仰头注视着大厅另一侧挂着的一幅画像，以及警句。 　　画上的人是一位年轻的登山者，他身披甲胄与斗篷，带领一众骑士登上了高山，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散，他带着微笑，手持长剑遥遥指向山顶。 　　这年轻的登山者甲胄和长剑都相当朴素，但他的额头处却有着一个奇特的‘U’形印记，这印记正在发着光，璀璨如明星，又如鸟儿奋力展开双翅的模样。 　　阿芙丽娜出生时也有这样的印记，只是之后很快就消退隐没，这令她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主与皇女，虽然颇受父亲宠爱，但没有得到瑟塔尔皇室印记的传承，仍然是她一生中的许多遗憾之一。 　　她凝视着画卷，上面的人正是阿克塞尔·瑟塔尔年轻时率队攀登卡兰山脉时的模样。 　　他那时还未有多少名望，祖父也没有死于大伯掀起的叛乱。那时的父亲脸上还经常有着笑容，虽然不受重视，但仍然有一份自己的基业和志同道合的同伴。 　　那时，父亲经常说这句话。 　　【并非所有祷告都会应验。】 　　【阿芙丽娜，我的女儿，我在你出生前曾无数次向许多伟大的存在祷告，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血脉……很可惜，你没有。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不代表我对你的爱相较于其他哥哥姐姐会逊色几分】 　　想着这点，贵妇人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她什么话都没说，但一旁的发光小鸟却察觉到了这点：【怎么了，小妹，这就累了？】 　　【还是说，睹物思人，想起咱们父亲当年的模样？】 　　“算我给你一个建议，二哥，别真的把我当小女孩，我儿子比你女儿大。” 　　斜着看了眼发光小鸟心光体，埃伦夫人坐正身子，璀璨蓝宝石一般的双眸黯淡些许：“当然，你没猜错。我只是想。我的意思是说。父皇……究竟在想什么？” 　　【你想不明白的】 　　发光小鸟不以为意道：【你又不是女皇，怎么能懂一位皇帝在想什么东西？】 　　“得了吧。”贵妇人不耐地摇头：“又是这套说辞——那我们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做？嗯？想要当皇帝的聪明人有答案吗？” 　　【我只是觉得我比大哥大姐合适】 　　微光小鸟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不是开玩笑，小妹，当年无论是父亲，大伯，二伯还是其他叔叔姑姑，他们都企图理解爷爷想要做什么……你猜怎么着？】 　　【他们全都猜错了，全都死了】 　　【就咱们的父皇……他什么都没猜，只是踏踏实实地守住东境，不理会任何邀请与风言风语。所以他赢了】 　　“……至少这点，我没法否认。” 　　埃伦夫人微微点头，她自嘲地笑了笑，与依森嘉德自嘲时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我们当年也笑过这些长辈，怎么会那么疯狂地去猜测爷爷的目的呢？爷爷是超越时代不止一步的伟大皇帝，是连史书，贵族，学士乃至于芸芸众民都无法理解的开拓者……他们怎么配去猜度爷爷的举动？” 　　“但……现在我却明白。爷爷做的每一个决策，都与身为皇室的他们息息相关，他们不得不去猜测……正如同父亲想要对我们做的事情，和我们息息相关那样。” 　　发光小鸟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愚昧的世人总说祖父是暴君，聪颖的学者暗地唾骂我们污化大帝的名望……但却不知道，正因为祖父被称之为暴君，他留下的许多改革和律法……才能继承下来】 　　【父亲一向尊敬祖父，祖父要父亲守住东境，以备不时之需即可支援帝都，他照做了，在知晓消息后立刻动身，但还是迟了一步】 　　【祖父其实早就料到了黯月动乱将要发生，却没有料到是大伯与祖母出手……就连如此睿智的祖父都没有预料到】 　　【只能说，他归根结底还是人，而不是什么神话传说中，天降的贤者吧】 　　“所以，我们究竟是当年的大伯，还是当年的父亲呢？” 　　对于二皇子的感慨，埃伦夫人垂下眸光，她的容貌与微笑堪称艺术品，只需要定格一瞬被画师描下，便能流传数百年。 　　可她此刻神情却显得萧索，更显忧郁：“那我们究竟能坚守什么？依照父亲的嘱咐那样，把依森培养长大，变成他永生的躯壳？嗯？哥哥，我可爱的侄女丽迪雅不也一样。” 　　【目前还不能确定，父亲就是这样想的】 　　微光小鸟平静地回答：【残响，回声与镜面，这都是祖父严厉批判过的极恶之术。还记得那一年吗？我们所有人都被召集到孤山高塔中，在那里，震怒的祖父责令五叔跪下，第一骑士亲手废掉了他的升华之路……他一年后就死啦】 　　【父亲没那么傻，即便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即便祖父已经不在了，父亲也不会走上那条被祖父否决的路】 　　“那就更加危险了。” 　　埃伦夫人凝视着眼前的卷宗：“瞧，最近十五年内，自依森出生后的所有帝都相关实验的动向……父亲最近这些年一直都在重启祖父当年的研究！甚至包括祖父当年也没有涉足太多的领域！” 　　“他也变得越来越神秘，不可捉摸，乃至于……不理朝政。” 　　“假如仅仅只是为了永生而夺取子嗣的躯壳，那反而容易应对。问题在于，父亲究竟想要作什么？” 　　【最起码，知道父亲这些年在重启祖父的研究这点，就是一个收获】 　　微光小鸟凝视着卷宗上的字迹与图画：【小妹，你可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整个瑟塔尔帝国多少贵族，多少有权势的人会惊惧地夜不能寝？】 　　【诸国中又会有多少带着惊愕与防备的眼神会投向我们？回忆起当年那个货真价实的‘中央帝国’？】 　　【无论是黑太阳，黑暴君，还是开拓者伊奈迦大帝……这个世界都容不下第二个。守土者就已经是极限了】 　　埃伦夫人沉默着凝视着墙壁上的皇帝画像。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起来……伊恩，也就是当年发现回声的切哈洛尔沃家族后人吧？最近有不少除却我们之外的家族也开始关注这个孩子，我还在想究竟为什么，然后就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 　　【是的】二皇子的心光体缓缓道：【一个非常聪颖有潜力的孩子，巴敦给了我满分的评价。他说假如仅仅是聪明有分寸并不代表什么，真正厉害的是，这小家伙在炼金，铭文和升华技艺上都相当不俗，普通人精通一项就已经很了不得，而他全部精通】 　　【看来切哈洛尔沃家族这么多年潜伏的底蕴都消耗在这个孩子身上了，不愧是当年的白之民大族，即便是沉寂了这么多年，又蛰伏在南岭最偏远的地带，仍有这份实力】 　　“一切都源于他们。也希望能终于他们。” 　　埃伦夫人看了看时间，然后微微摇头：“不出意外，依森已经接到他了。孩子们估计还要聊点私人话题吧，今天晚上应该没办法见到，等明天再说。” 　　“要和我一起见见他吗？” 　　【当然】微光小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然后轻轻笑道：【恐怕小妹你还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就在刚才用一种新型再生药剂，救下了一位差点被宣布死亡的车祸受害者……他的炼金术距离大师级，恐怕只有一步之遥】 　　【即便是你很介意，我也想见见他】 ###第482章 事情有意思了起来 　　“孤山会议？我就知道你对它感兴趣，最近帝都来往的人都很多，我知道这件事。” 　　“据说，万灵殿的大先知预言，彼方之海（虚空和星空的另一种称呼）将会炽盛，而学识之都残存的一些观星术士也都观察到了虚空的异常。” 　　依森嘉德带着伊恩与桦黯霜蝶来到第三层区的居民区，这里的住户大多都是富豪亦或是宫廷大臣与高官的家人，埃伦家族的主宅不在此地，但仍有一套住所。 　　这里街道干净整洁，树木挺拔，能嗅到内环花园区传来的轻微的花香。 　　层区周边的模拟光幕模仿出了帝都外侧天空与夕阳的景象，依森嘉德抬起头，注视着那片模拟的天空：“虽然天空之上一直都是黯淡的，但我还记得，你说那里应该满是星辰。” 　　“这个消息应该对你很重要，所以我特意收集一点。” 　　“谢谢了。”伊恩沉默地听着对方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的确是很重要的消息，我很感兴趣。” 　　“不过仅仅是这个消息，应该是不足以让这么多势力的代表团来到孤山。” 　　“是的。”依森嘉德停下脚步，他们已经来到第三层的一栋独栋小别墅门口：“怀光教会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灾变，将会引发不可思议的毁灭……好吧，我知道听上去有些危言耸听，但我记得你和老师都很相信怀光教会……” 　　伊恩抬起头，他有些惊讶地看向金发少年：“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 　　依森嘉德眨了眨眼睛，他笃定道：“就是如此。帝都的鸣誓大主教亲口对我说的。” 　　“这就是大人物的背景吗？” 　　听见‘亲口’这句话后，伊恩不禁感慨一句，而依森嘉德笑了笑：“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做这些事情……但是真的开始做之后，我就发现，原本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孤僻了。” 　　“而且……实在是太过傲慢。” 　　在依森嘉德的带领下，众人走进别墅，金发少年拍了拍手，水晶灯的光芒就亮起，照亮了整个一层大厅。 　　如同流水一般的光在长长灯光中来回流淌，令霜蝶惊讶地发出了一声轻咦声，而依森嘉德察觉到后，便微笑道：“这的确是用妖精的技术做出来的水光灯，和一些妖精的发光原理是一样的……会有点亲切吧？” 　　别说霜蝶了，伊恩都感觉有点亲切——这玩意本质上是用一个水属妖精的素材充能发光，然后带动水的三态转换做出来的艺术品，一次充能估计能亮大半个月……这还能不亲切吗？ 　　至于妖精会不会因为妖精素材做的灯而感到害怕……嗨，这群生物都能卖自己的骨灰，你问妖精怕不怕，祂们只会说你很有创意，教我一下，我要自己闪耀！ 　　“请坐吧。” 　　大厅的沙发是用漠尾貂的皮毛所作，非常舒适暖和，也不会令人感到燥热。伊恩一行人坐下来后，依森嘉德却没有停下：“我去准备一下茶水……” 　　“真不用——我和桦黯和霜蝶他们都喝过了。” 　　伊恩连连摆手，他卸下铠甲，将缠空铠放在一旁，而桦黯还在注视着之前那个水光灯，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居然还能这样做……不愧是人类，有些时候奇思妙想真的出乎意料！” 　　她背后的翅膀开始一闪一闪，但限于源质属性，并没有像是水光灯那样闪烁流转起来。 　　而霜蝶看了看，也开始模仿。 　　“真不用吗？” 　　依森愣了一下，而伊恩挥手示意他快点坐下：“真不用……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最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情，过的怎么样。” 　　“说实话。”缓缓坐下来的依森嘉德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他认真道：“这也是我想问的。” 　　伊恩离开哈里森港后的所有行动，基本上能说的，都与依森嘉德说了。当然，是修正后的版本。 　　包括加入拜龙教，获得相关传承的事情，甚至就连磁光骑士的突袭与获得拜龙教的支援后反杀都说了。 　　少年很清楚，自己一路上过来，能获得的所有优待，基本都与依森嘉德和其背后的家族有关。是埃伦家族以及背后的两位皇室成员的瞩目带来了这份‘特权’。 　　而依森嘉德本人更不一样。 　　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年轻贵族，几乎可以说是伊恩如今唯一的盟友。 　　他们一同攻略了南海大迷宫，一同战斗并战胜过强大的对手，而伊恩家族背后的秘密，又与依森嘉德身上承载的命运息息相关。 　　更不用说，依森嘉德的老师，歌塞大师，更是当年黯月动乱的亲历者，曾经见过先帝与希利亚德老师的人……对方也知道伊恩自己希利亚德弟子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 　　依森嘉德的性格的确不错。 　　让他当盟友，对于伊恩来说，总比其他人好的多。 　　而对于盟友，该坦诚就该坦诚，如此一来，互相间的帮助才不至于造成浪费与低效。 　　当然。在依森嘉德再次成长前，伊恩是不会向对方说出自己希利亚德弟子的身份的——除非他有了歌塞大师那样相对独立自主的地位。 　　至于先知与银色芯片……这种事情不说，才是对依森嘉德的保护。 　　“居然……” 　　而听完这一切后，依森嘉德不禁小声感慨道：“居然如此危险……如此急促……如果不是伊恩你如此聪明又富有才能，恐怕一不小心就会死在道路中途。” 　　“倒也没有那么危险。” 　　伊恩微微摇头。他不是真的反驳依森嘉德的看法，而是这些对他来说，除却和巴敦侯爵的对话有点危险外，其他的战斗和遭遇本质上都是碾压，只是他需要伪装真实实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这两个月的旅途的确相当匪夷所思了。 　　但普通人也不会像是他这样，到哪里就主动参与一些事件——他们会巴不得躲在角落中，规避所有危险。 　　这的确是最安全的方法。 　　只是那样，变强起来就太慢了。 　　“我回到帝都后的这段时间，感觉如梦初醒。” 　　在感慨完伊恩这一路上的旅途后，依森嘉德站立起身，去自己房间的书柜中取出了一些卷宗资料，然后与跟着过来的伊恩分享：“之后，我就开始逐渐收集有关于帝都，有关于埃伦家族，以及我自己有关的信息。” 　　“说实话，我仿佛再一次地认识了我自己……” 　　…… 　　桦黯和霜蝶在客厅。 　　此刻，霜蝶已经完全学会了如何模拟头顶的水光灯，背上冰翼闪烁着咖啡色的光泽，那一股骄傲等着别人夸的表情让桦黯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小脸。 　　妖精小姐并不缺乏常识，刚才伊恩与依森嘉德的对话，已经让她察觉到，这位带着一位小妖精旅游的少年，并不像是她一开始认为的那样，是一位人畜无害，却又相当天才的‘潜力妖精’。 　　而对方，甚至与自己这次前往南岭的任务，那个‘南海大迷宫’有直接关系。 　　“这大概就是特意说过我听的吧？” 　　如此想到，桦黯不禁微微一笑。 　　的确，伊恩涉及到的事情，可能非常危险……乃至于与帝都贵族，甚至许多阴谋诡计有关。而且有不少小心机。 　　但也正因为如此…… 　　“事情才有意思了起来。” 　　妖精就喜欢这种感觉。 ###第483章 帝都格局 　　“你还真是受欢迎。” 　　在自己的房间里，启动隔音铭文，依森嘉德一边取出一卷卷资料，一边打趣道：“外面那位妖精小姐显然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却依然愿意陪你一同冒险。” 　　而伊恩靠在门上，双手抱在胸前，他轻轻点头：“冒险这个词可能有些过，在我的看法中，只能算是略有波澜的游历，而且我不确定受欢迎的是我还是我的厨艺。” 　　“游历途中杀了莱安男爵，顺便把灵知院的副科长给踩碎了脑袋？我猜磁光骑士死的也不正常，那肯定不是你在门外说的那样，是被拜龙教的朋友杀的。” 　　金发少年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伊恩，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的厨艺怎么样？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 　　“等下次咱们一起出去你就知道了，别太期待，帝都厨师做的菜估计比我做的好吃。” 　　伊恩拿起资料，他并不觉得奇怪，依森嘉德当然能猜出就是他杀的莱安男爵和其他人，毕竟对方可是亲眼看见自己和帕特里克正面战斗而不落下风——过去的埃伦家族小少爷可能还无法理解这点的含金量，但是对于已经开始真正意义上‘睁眼看世界’的依森嘉德，便能知晓伊恩的恐怖。 　　至于外面为什么那么说，当然是防止妖精小姐一不小心嘴瓢泄露出去。 　　总之，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依森再听伊恩一路上的经历，自然明白伊恩究竟有多大开杀戒，经历的危险又有多少。 　　“咦。” 　　注视着手中的资料，伊恩突然轻咦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依森：“皇帝真的不管事了？他这都五年没怎么上朝了吧？” 　　“也就飞焰地那次开了几个会，下了政策外，怎么其他所有事情，都是大皇子，大皇女和二皇子在做？” 　　“的确如此。” 　　依森微微点头：“卡洛斯舅舅，阿莱格里娅大姨还有米卡埃尔舅舅是这些年来主持帝都事物的主要皇室成员。” 　　“我倒是忘记，这些人都是你亲戚，难怪知道的这么详细。” 　　听着这些称呼，伊恩愣了愣，他一下子都差点忘记，依森嘉德其实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但这样本来就更方便，他颇有兴致道：“这些人分别负责什么？哦，我看见了，资料上都有写。” 　　“嗯。” 　　依森嘉德微微点头，他来到伊恩身侧，伸手为少年介绍：“卡洛斯舅舅是大皇子，他脾气温和，能与众臣和各方贵族协调，人望非常高，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受到各方瞩目，平日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 　　“帝都的镜海卫由他全权代管，巡监骑士团也有相当大一部分的骑士会听从他的号令。” 　　“再多，我也说不出来，虽然舅舅他看上去非常光明磊落，但实际上，有太多信息，就连我也找不到……他就像是一棵树，表面上巍峨不动，实际上根系早就爬满了你所知晓的全境。” 　　依森指向的画像，是一个面容端重的白金色长发男子，他身披长袍，面带微笑，深蓝色的眸子宛如大海一般深邃。 　　随后，他便指向另一位女子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单论容貌而言，堪称纯洁如天使，浅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摇，身材姣好气质秀雅。 　　但倘若看双眸，那一双内蓝外金的眸子中，透露出的，却是一种仿佛要掌握整个时代的野心。 　　如若说大皇子给人的感觉是静谧的大海，深邃而平静，那么大皇女的感觉，就像是海啸，那种威严与自信简直就像是要透出画纸。 　　“阿莱格里娅大姨怎么说呢……她常年不在帝都，而是驻扎在雾纱港周边的黑暗山脉要塞……以及其他所有边疆军区。她常年四处奔波。” 　　“她是绝对意义上的鹰派领头人，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要将峻岭堡从历史中抹消，苍天王庭敢于骚扰东境要塞，她就敢去袭击王庭的移动要塞。” 　　“问题是，这不是喊口号，大姨真的去袭击移动要塞了。最近这段时间她在大荒漠那边观察飞焰地的动向，军人们都将她视作带来胜利的女武神。”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有些感慨：“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姨对我特别好，我记忆中的大姨是一个开朗乐观，每天都露出天使般笑容的大美人……谁知道她好几次过来看我前，其实是刚刚打完一场胜仗呢？” 　　“我感觉，对于她来说，喜欢小辈和喜欢杀人打仗并不冲突。” 　　伊恩眯起眼睛，他评价道：“但如此一来，军政大全不都被占了吗？二皇子究竟占了什么权力，可以与这两位分庭抗礼？” 　　“二舅？” 　　依森嘉德哈哈一笑，他微微摇头道：“二舅哪有什么权力，他其实不是很看重这个——米卡埃尔舅舅是个很恬淡的人，他最喜欢的事情其实是躺在暖和的草地上看云，还有吃自己做的小饼干。” 　　他为伊恩翻了一页。 　　画像上的男人身披甲胄，看上去相当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当然，升华者不能看容貌决定年龄，二皇子起码四十岁左右，但那种轻松的气质与年轻的神态却没有半点虚假。 　　金发的骑士双眉如剑，长相英俊，但总的来说，有些平平无奇的感觉。 　　怎么说，依森嘉德长大后容貌肯定不逊色于他，但绝对比他有特色。 　　“这家伙……” 　　可伊恩却眉头微皱，他露出警惕的表情：“一看就知道隐藏了很多秘密。还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这是某种同类间的共鸣，仅仅是一眼，伊恩就感觉到危险性。 　　“是吧，我也觉得。” 　　金发少年笑了起来，但他却摇头道：“不过，这个秘密，应该不是我们认为的那种秘密。至于米卡埃尔舅舅为什么会能与前两位并称……” 　　“只是因为他很强。强到被认为可以在十年内进阶第五能级。” 　　“所以权力就朝着他靠近。” 　　很合理。 　　伊恩沉默地点了点头。 　　新一代第五能级？不谈魔药和配方，最起码二皇子已经有了可以承载第五能级传承力量的基础条件，在泰拉大陆，这就比什么大臣和贵族的支持，比什么军方的认可和赞同要更加实在。 　　在地球，皇帝的权力来自于制度，群臣和人民的认可。并非现代意义的人民认可，而是封建时代的‘天子’，神授之权的概念。 　　制度让他具备天授的神圣性，可以号令人们，群臣与他妥协商议，确定出具体的实施方法，整个官僚系统就是这样一个将话语的力量传导至四方的工具，而皇帝也没办法彻底否认让自己成为皇帝的制度，围绕着制度和话语权的争斗就是那个时代争斗的核心。 　　但在泰拉就不一样。 　　因为，第五能级的强者，就在这里。真实不虚，如同天上的第二颗太阳，想要闭眼否认，除却证明自己的可笑外，什么也否认不了。 　　在泰拉，皇帝的神圣性，绝大部分源自于力量。 　　第五能级的强者，假如仅仅是想要当皇帝的话，根本不需要任何支持，不需要任何势力，不需要任何阴谋诡计，也不需要任何政治斗争。 　　哪怕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国土和子民，他只要宣布自己是，那么其他势力就会承认他是。 　　泰拉的政治制度，和地球完全不同……不，任何以为存在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其制度和普通世界制度一样的人，肯定是脑袋有点问题。 　　因为这些升华者，从生物学上来说，恐怕都不能被称之为人，只是有一个人类的壳，和他们讲人的规矩，无异于和外星人讲地球的伦理道德。 　　伊恩凝视着眼前的资料，他有些明白了。 　　——当二皇子真的成为第五能级时，他就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所以二皇子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逐渐收拢一些羽翼，庇护一些和自己一样的天才，对帝国各地有一个基础的把控即可。 　　而其他人，除却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外，还需要尽可能地把握权力，如此才能在其他方面占据一点优势。 ###第484章 大干一场吧！ 　　“嗨。” 　　伊恩放下手中的资料，微微摇头，有些讥讽地在心中笑道：“人类的躯壳，就连龙都可以拥有——希欧的身体可是纯血的不能更纯血的人类，但并不妨碍他亦或是她真正的本体乃是龙。升华者本质上也一样，对于泰拉来说，地球上的许多宛如钢铁般的概念，都毫无意义。” 　　“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有超凡力量。” 　　说起希欧，就想到龙。说起龙，就想到了结晶龙任务的那两颗龙蛋。 　　想到就问。 　　而依森嘉德仿佛早就预料到伊恩会问这个问题，微笑着将另一份文件递给少年。 　　“雾纱港旁边的静谧海迷宫……这我倒是知道，就是居然还没孵化吗？” 　　伊恩注视着文件上的报告，他了然地点头：“仔细想想，也的确。” 　　在虫群道途中，三颗以太结晶龙留下来的龙蛋，只有一颗能正常孵化，其他两颗都有缺陷，被虫巢化的他融合在那颗正常龙蛋上，将其变成了三头的以太究极结晶龙。 　　即便是被帝国方面带走进行专门的照料孵化，想要正常孵出来，恐怕还是有点难的。 　　而且…… 　　伊恩忽然有一种预感。 　　“有没有可能……它们融合为一体，才是正常的选择？” 　　以虫巢化自己的力量，假如想要正常培养出三头以太结晶龙，肯定不会强行融合成一个——毕竟三比一大，对于那时候的自己来说，三个以太结晶龙即便是培养速度逊色于究极结晶龙，也肯定比一个好。 　　而且，虽然说以太结晶龙在死前尝试驱逐了三颗蛋上留存的虫巢影响……但以结晶龙蛋的超适应性，三枚龙蛋或许还是沾染了些许虫巢的特性。 　　譬如说……灵能神经网络？ 　　“得看看鲨鲨照顾的那颗结晶龙蛋什么情况。” 　　伊恩刚刚想到这里，依森嘉德也好奇地询问了同一个问题：“伊恩，鲨鲨还有那颗留下来的龙蛋怎么样？已经孵化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 　　伊恩抬起自己的左手，他凝视着这个‘迷宫之主’的权限：“我感应一下吧。” 　　“居然还能感应的吗？” 　　在依森惊讶的声音中，伊恩闭上眼睛，他开始尝试凭借银色芯片中，红杉基地核心权限的力量，感应南岭尽头处，哈里森港远海处的情况。 　　登时，一股模模糊糊的感应传来，自己仿佛正在位于大海中畅游，还在不断‘滴嘟滴嘟’地发光。 　　——啊？滴嘟滴嘟地发光？ 　　伊恩愣住了一下，然后便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感——简直就像是自己用头撞在一艘船上，然后身体流畅地穿过大洞，回归入海……一股发自内心的畅快喜悦浮现而出，令自己简直想要甩甩尾巴！ 　　算了，自信点，他可以把‘简直就像是’去掉。 　　鲨鲨的确撞了一艘船！还撞的很开心！那滴嘟滴嘟出警一样的光，正是它很开心的一种表现！ 　　“怎么又在撞船，撞的是谁的船？！” 　　伊恩震惊，他立刻询问。 　　而鲨鲨惊讶了一下，它似乎没想到，伊恩居然会在今天这个时候找自己联络，于是停止身体的摆动，整个鲨咕咚咚地开始迅速沉底：“喔！（老大！）” 　　“别喔了，这怎么回事？” 　　“喔——”（撞坏人——） 　　伴随着剧烈的游动声，鲨鲨愉快的声音响起：“喔。喔！喔～”（看见有人。他们进迷宫！我撞船～） 　　“原来如此。” 　　伊恩明白了，看来鲨鲨的确是在依照他的嘱托行动啊：“那做得好，注意安全，继续加油！” 　　“喔！”（遵命！） 　　鲨鲨很乐。 　　伊恩又询问了一下龙蛋方面的消息，鲨鲨表示蛋很好，就和它一样好，可惜就是不会动。 　　不会动就好，不然的话，这头鲨鲨指不定把结晶龙一齐带的到处撞船了。 　　少年想象了一下，一头钢铠鲨带着一头小结晶龙纵横南海，瞅谁就撞谁，还留下一句‘瞅你咋的’的喔喔声…… 　　他感觉还挺带感？ 　　“没孵化，不过很健康。” 　　伊恩转过头，对依森嘉德道：“结晶龙估计也没这么快孵化，大概要等到年末才能有些许征兆吧。” 　　“也是。”依森嘉德坐在一旁自己的书桌旁，他将这个消息记下来：“那我过一段时间去问问情况，到时候对比印证一下。” 　　而伊恩挑起眉头，他站在依森嘉德身后，看向他记下的密密麻麻的笔记：“你变了不少啊，依森。比两个月前成熟太多了。” 　　“准备的如此充分，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其实……只是模仿你。”依森嘉德停下笔。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诚恳地承认道：“或者说，尝试学习一个正确的范例。而你就是我认知中，最正确也最厉害的那个。” 　　写完笔记，依森嘉德转过头，与伊恩对视，他认真道：“以前的我，太傲慢，也太自卑了。” 　　“我的傲慢，是因为觉得，我不用去懂这些东西，也可以安心地做学问，做研究。听起来就觉得可笑不是吗？但我的家世让我可以这么做，父亲希望我不懂这些，母亲也想要更好的保护我。” 　　“而自卑……是因为，我觉得我不配去理解这些复杂的东西。” 　　垂下眸光，依森嘉德的语气却逐渐变得坚定：“但现在，我却明白。伊恩，我看见你一步步走到帝都，听见你沿途做的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明白。” 　　“我可能天生就有良好的家世与绝佳的条件……却从未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过。” 　　“我得改变这一点。就从了解我身旁的世界开始。” 　　“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厉害。”伊恩微微点头，发自内心地称赞道：“我的问题差不多都已经有了答案，我对帝都的情况，和三位皇子皇女的信息也有了了解——外面那些贵族恐怕只能从肤浅的表象来猜度，而我们已经掌握了根本。” 　　“接下来，就是解决你的问题了。依森嘉德，别否认，我看出来你在公园看书时就忧心忡忡，你肯定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 　　“果然瞒不过你。” 　　对此，金发少年有些惭愧地摇摇头，他合上自己的笔记，思虑了一会，然后道：“其实是铂铱工坊方面的问题。你也知道，我如今成为了南境副管事，虽然位高权重，但手底下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班底。” 　　“其实还是权威。我年纪太小，在铂铱工坊中也没有除却老师派系中的人的支持，虽然也不至于说被人搪塞应付，但平日的确没有足够的权威去做一些事情。” 　　“伊恩，在这方面，你得帮我。”他叹了口气。 　　“没问题。”伊恩认真道：“问题在于，具体要做什么事情，才能解决你的问题？” 　　“展现你真正的水平。” 　　与伊恩对视，依森嘉德缓缓点头，他的语气凝重，也带着期待：“加入铂铱工坊，伊恩，成为我的副手。” 　　“然后，让他们知道你的水准和天赋——我会为你准备一整个实验室。” 　　“我们大干一场，尽情大展拳脚。让他们看看你接近大师级的水准！” 　　“这……这个条件。” 　　微微仰头，伊恩眨了眨眼，感觉像是想要瞌睡就来了枕头。 　　他笑了起来：“我还真不能回绝。” ###第485章 妖精的冥想法 　　依森嘉德如今的难点，本质上就是因为他是一个空降系的领导。 　　帕特里克或许作为反派和贵族都有点半吊子，但他把铂铱工坊南境的诸多分部管理的都有理有条，起码可以稳中向好。 　　而他死后，接替其位置的歌塞大师弟子，最少专业能力过硬。 　　反倒是依森嘉德，虽然也算是炼金天才，但在炼金一系的等阶中，大概也就是精锐中阶。 　　见习，正式，精锐，大师，宗匠……基本上，类似的职介就是如此划分，虽然称呼起来并不一定这么死板，但具体给药剂划分等级，就是这样。 　　见习药剂，其实就是各种初级补血药剂，凝血药膏，一般冒险者自制的种种创伤药也都是这个级别。这个等级的炼金术师能制作的药剂，药效也不会超过这个范畴，最多就是速度更快。 　　正式药剂，就有了用于战斗的能力。比如说快速止血，暂时修复伤口，硬化皮肤，增加力气……而类似凝冰药剂这样的炼金药剂，甚至可以办到轻松令一片水域结冰，而延烧药剂可以焚毁一片树林。 　　至于精锐药剂……能够再生四肢，治愈内脏的药剂；能直接提升升华者一部分的能力，甚至让人可以短时间内具备魔兽力量，魔兽敏捷的强化属性药剂，亦或是各种珍稀魔药，都是这个等阶。 　　假如用于攻击，就和伊恩与磁光骑士战斗时表现出的那样——爆炸的波动甚至堪比一队炼金火炮齐射，杀伤力半径囊括整个石树丛林。 　　这已经算是能够对军使用的物资，需要时能爆发出极其恐怖的杀伤力。 　　这个等级的药剂，伊恩都很少制作，因为材料也变得罕见起来，需要魔兽素材亦或是升华植物才能办得到。 　　再向上，就是大师和一代宗匠的领域。 　　歌塞大师，能以第二能级的身份，受到帝国诸多贵族和强者的礼遇，就是因为这一点。他虽然只是第二能级，但能够制造出的药剂价值，还有学术价值，都远超一位普通的第三能级。 　　而伊恩的水准，就已经逼近这个范畴。 　　“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有银色芯片。真要靠我自己的手法，最多也就是和依森嘉德差不多。” 　　伊恩对自己倒是有很清楚的认知，他虽然从十岁左右就开始针对炼金术进行苦练，并用银色芯片推演，但这并不能完全抵消自己没有系统学习过相关炼金知识带来的薄弱根基。 　　依森嘉德可以凭借自己的基础，临时制作出针对噬脑虫的针对药剂，而那时的伊恩却办不到。仅凭炼金术，是办不到的。 　　但就最近这段时间，歌塞大师留下的诸多炼金典籍，以及一路上伊恩的学习和研究……最重要的是，他成为第二能级带来的敏锐感知与更加细微的操控能力，让他也逐渐理解了炼金术的真髓。 　　——源质的融合与升华，各式各样的催化与升变…… 　　很简单的道理。 　　越高等级，越好的硬件，越好的实验条件和工具，自然就更容易带来研究成果。 　　而依森嘉德就不一样。 　　他是纯纯依靠过硬的底子，和的确相当强的炼金天赋，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当然，在外人看来，能轻松提纯蚁后溃毒和掌握新式再生药剂调配手法的伊恩，已经完全算是未来的炼金大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过说到底，依森。” 　　伊恩道：“他们也没对你阳奉阴违，之所以让你感觉到束手束脚，只是单纯地因为你太年轻了——他们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就对你心悦诚服。” 　　“的确如此。”依森嘉德点头：“而且年轻也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我如今的身份，全部源自于老师和妈妈。而我不可能做什么事情，都与他们先商量……至少我得把握住一部分属于我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你，伊恩。” 　　“你可以打破这个最初的困境，至少铂铱工坊内部有许多事情，我不至于连个商量，可以帮忙投票开口的人都没有。” 　　“不错，看的挺清楚，你是真的把握到了关键。” 　　伊恩这下是真的笑起来了，他站立起身：“需要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立刻就帮忙。” 　　“不过今天，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请随意选择房间。” 　　依森嘉德也起身，这次与伊恩见面，他同样很是开心：“这里虽然说是一家人住的地方，但也就我和妹妹会住。大人们可不会住这种便宜地方” 　　——这都便宜？ 　　“你还有妹妹呢？” 　　心中吐槽一句，伊恩有些惊讶，而依森嘉德挠了挠头：“我应该有说吧？不过她年纪还小，而且与我牵扯到的事情无关，所以由妈妈的人照顾着，没来帝都。” 　　夜已经深了，即便是帝都中城区的模拟光幕也化作黯淡的夜空。 　　走出依森嘉德的房间，伊恩发现桦黯和霜蝶正精神着呢，两个人正在桌子上玩的不亦乐乎，仔细一看，赫然是大妖精带着小妖精玩打牌。 　　妖精卡牌，算是妖精一族内相当传统的娱乐了，游戏规则有些类似于伊恩前世的一些幻想卡牌游戏，分成一个个职业，有着特殊的卡组和对战方式。 　　桦黯正拿着一张张大概也就是人类大拇指大小的卡牌，对似懂非懂的霜蝶讲解卡牌的属性和意义。 　　“这个是场地卡……可以制造长时间的场地效果！” 　　“这个是怪兽卡，可以用来战斗，攻击敌人的卡牌和敌人本身！” 　　“这个是灵能卡，可以制造种种特殊效果……” 　　“很好，这些基础规则你都掌握了，我们来打牌吧！” 　　“不要。”看完所有卡牌效果后，霜蝶却认真地摇头，令桦黯大受打击：“为什么呀？” 　　“因为前辈是想要欺负我，才不是想要和我打牌。”小妖精义正言辞道，语句流畅得难以想象。 　　“为什么这方面就这么敏锐……”桦黯垂头丧气，尤其是有种小阴谋破灭后的不甘。 　　“好了好了，两位可爱的小姐。”来到大厅，伊恩拍了拍手：“今天该休息了。” 　　“我们是妖精，不需要休息！”桦黯抗议道，然后看见霜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可我想睡觉……” 　　“真的假的？”妖精小姐震惊：“妖精也会想要睡觉吗？” 　　“可能是我给霜蝶的人类常识出了点问题？”伊恩显然也没有这么早睡的习惯，他其实也早就不需要睡眠，第二能级可以有效控制自己的身体，在不战斗的时候尽可能低延长全盛时间。 　　但偶尔休息一下大脑和身体能更好地提升工作效率。 　　他坐到沙发上，然后把霜蝶举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小妖精把伊恩的头发揉了揉，捏出一个合适的形状，紧接着就这样靠着睡着了。 　　“哎。”此刻桦黯也有些好奇，她飞起来贴近地问道：“你和那位金头发的小家伙聊了些什么呀？虽然听不见，但是你们的情绪还挺活跃的！” 　　“聊了有关于怎么在人类世界增加权利的事情。” 　　伊恩睁大眼睛，煞有其事道：“就是人类经常聊的那些东西——所以我们都很兴奋。” 　　“哦。”桦黯没感觉到伊恩在撒谎，故而兴致缺缺地后退道：“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的确，人类社会的许多东西对于妖精而言，确实没有什么意思。”伊恩也坦诚道：“我也不是很喜欢，但却是必要的一环。” 　　“理解理解。”桦黯双手抱胸，认真点头：“就像是我老师，说着不爱钱，争起经费那叫一个厉害呀……” 　　“说起这个，桦黯小姐。” 　　白发少年看了眼身侧的霜蝶，将对方有些歪斜的身体扶正，然后用极其好奇与渴望的眼神看向桦黯：“妖精的冥想法，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技艺？之前在城外，我就一直想要尝试，但是没有足够稳定的环境。” 　　“而现在，帝都之内，应该已经符合所有的条件。” 　　“我对此……非常的好奇。” ###第486章 冥想的海洋 　　“好奇？哼哼！这就对了！” 　　对此，桦黯也有劲了起来，妖精小姐转动自己手中的阳伞，相当自信道：“我和你说，妖精的冥想，可是非常难的——你们这种人类后天转换成的妖精，基本上都不行！” 　　“但你不太一样。伊恩你的灵能还有灵魂似乎有些特殊，和我们妖精意外的相似……就连我一开始都误判了，所以才有尝试的可能！” 　　如此说着，桦黯还是提前打了一下预防针：“但假如失败了，也不要太失落，人类的冥想法我们妖精也有，不过得找我那个朋友了，我是不记得的。” 　　“我明白。”伊恩轻笑着道：“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安全静谧的区域，是最适合进行冥想的环境。 　　当然，会有一部分人认为，在瀑布与河道，乃至于大海的冲击下，聆听那潺潺流水，涛涛江河以及浩荡洪波的声音，才能让人沉浸在更加深邃的冥想中。 　　但那一般是进阶课程。普通人在后者的环境中，沉浸的可能就不是冥想，而是昏迷了。 　　伊恩虽然硬条件已经可以上进阶课程，但对于桦黯来说，如今的少年在妖精冥想法这方面，和霜蝶差不了多少。 　　因为，伊恩并不理解。 　　并不理解什么才是‘妖精’。 　　此时此刻，依森嘉德的宅邸客厅中。 　　伊恩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中，整个身体都陷在毛绒里，然后缓缓进入冥思。 　　他的意志回归宛如深海一般的心灵深处，然后顺着桦黯的声音，逐渐朝着深邃之处落去。 　　所谓的冥想，在泰拉大陆，已经是一个完整而异常明确的学科，从属于灵能这一大系，是有着一整套系统学习和深入方案的‘显学’。 　　经过无数学者，灵能者和相关实验人员的确认，专业人们确定，没有灵魂的存在，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凭借‘冥想’来强化自己的精神……但可以让没有灵魂的人加速灵魂的成型。 　　而有灵魂的存在，亦或是灵能者，就可以凭借冥想，让自己的心灵平静，澄澈自己的欲望与思维，快速回复疲惫与各种错误，极端的念头，让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正常，甚至摆脱一部分精神损伤和污染。 　　这效果的原理，源自于‘灵魂的下潜’。 　　倘若说，人的思维就是一片海洋，那么人表层的各种念头，便是海洋上的波涛与浪花——那些灿烂的思维和灵感火花，起源于诸多外在刺激，也就是‘狂风和太阳的照射’。它们就是那些卷动，升腾起的浪潮与水雾。 　　而冥想，就是让灵魂本身潜入这深邃的大海，避开所有外在的影响，不被风和太阳催动，归于平静的海洋内侧。 　　如此一来，思维就会逐渐澄澈明朗。 　　当然，可能会有人觉得，所谓的冥想，应该就是沉入越深的思维越好。 　　实则不然。 　　冥想只是为了让心灵回归平静，保持在心灵之海的浅层即可，让浪涛逐渐平稳是最安稳的做法。 　　贸然进入深沉，很可能会陷入一场难以醒来的幻梦——被那些早已遗忘的深沉记忆，痛苦的折磨痕迹，那些源自于童年的伤痕乃至于遗忘掉的恐惧所侵扰。 　　海洋的深处，并非是永恒的平静，而是浩荡的潜意识洋流……进入此地，不仅不能平静，反而会陷入狂乱。 　　不过，灵能者相较于普通人，的确可以潜入更深处，获得更多的好处和成长。 　　因为，他们有着‘锚’。 　　这锚便是‘渴望’。 　　越深刻，越执着的渴望，越能稳定人灵魂的状态，进而冥想在更深处，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 　　伊恩就经常深入自己的潜意识洋流，不仅仅是冥想，也是在记忆中思索自己对各种事情的处理方法……这是他自我学习，自我反思的一个过程。 　　从他掌握了冥想开始，他就一直如此做。 　　他的渴望，坚固到了即便是洋流也无法动摇的地步。 　　这在灵能者中，也算是天才了。 　　【很不错，伊恩】 　　此时此刻，桦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与欣喜，以及发自内心的勉励：【你已经度过了拦住百分之九十灵能者的关卡，越过了潜意识的洪流】 　　【但这不够。对于妖精的冥想而言，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就连霜蝶也能抵达此地，而你应该要比霜蝶更强，更加坚定】 　　【来，伊恩，随我一同下潜……进入更深邃的区域】 　　危险。 　　伊恩的本能正在预警，这毫无疑问是一次极其危险的尝试。 　　即便是灵能者，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朝着自己心灵深处沉落……因为即便是以渴望获得力量的灵能者，有着坚固之‘锚’的觉醒灵能者，其锚的长度也是有极限的。 　　如果摆脱了锚，伊恩就无法在第一时间醒来……而无法在第一时间醒来的冥想，就不是冥想，而是入魇。 　　但妖精的冥想，似乎从一开始的‘深度’，就与人类的冥想完全不同。 　　“难怪一般的人类做不到。”伊恩如此想到，这是一个骤然泛起的念头：“我现在所在的深度，已经是‘噩梦术’这种灵能能力才能抵达的位置了，换而言之，一般人沉浸在此地，犹如一直都在做噩梦。” 　　“如果不是我心灵足够强大，即便仅仅是在这里呆几秒钟，苏醒时也会大大损伤精神，一惊一乍地精神衰弱大半个月，甚至更久。” 　　涉及到灵能的冥想，就是如此危险……所以冥想学一直以来，都是需要诸多志愿者，乃至于一些不太自愿的实验人员，去不断地做实验，才能一点一点进步的学科。 　　而随意下潜，更是自寻死路。 　　除非，有经验丰富的前辈，一直引导。 　　【伊恩，沉浸。沉浸在你心灵的深处，俯瞰你念头的起源，并摒弃那些无谓之物。】 　　【诸如手指的触感，皮肤与衣物的触碰，眼皮与眼球的摩擦，呼吸时的肺腔收缩膨胀，浑身肌肉的微微颤抖……这些杂念，这些噪音。】 　　【将它们断绝。】 　　【因为妖精从未有过这些东西，我们对外持有的，所有的一切，也就是我们的身体，乃是我们意志施行的工具。】 　　【我们需要究其本质——心灵为何而升起疑惑？为何而聆听我的声音？为何想要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感知？伊恩，想象，想象你的肉体之后，还有一个更加深邃，更加自由的自己，祂是源头，祂接触了那些杂音，逐渐变形，堕落，亦或是说，转换出了现在的你。现在这个会因为外界的声音，外界的气味，外界的触感和味道，乃至于外界一切光影而升起反应的你。】 　　【而我们继续回溯。回溯至最初的自我。】 　　【肉体是我们感知世界的工具，但真正的自我……源自于最为自由之处的魂灵。】 ###第487章 欢迎来到妖精乡 　　此时此刻，伊恩聆听着桦黯那带着引导的灵能波动，感应着对方的灵能讯息传递至自己的心中，引导自己走向心灵更加深处，更加渊朦不可见之地。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事实。 　　——妖精，不是人类。 　　妖精生来没有躯体，祂们是一团无形无质的精魂，天然就具备改变自然的能力。 　　在远古之时，妖精的庇护可以让一地水草丰满，让一地丰收喜乐……妖精便是那些古老的自然精魂，它们代表着世界本身，亦或是说，整个星球自然灵能集合体的触须本身。 　　但是后来……或许是巧合，一次觉醒，一次突变亦或是一次奇迹——妖精从庞大的自然中独立而出，开始为自己塑造出自我的形体。 　　最初，只是一颗球。漂浮在半空中的，发光的，以气体为主的球，鼓动着一阵阵风和香气，让人们困惑不已。 　　然后逐渐改变，凝固出固定的形体，宛如蝶，又宛如蜂，开始拥有直接接触这个世界的力量。 　　妖精的演化历史，就和所有生命的演化历史一样，波澜壮阔，有着诸多巧合，伏笔以及一切的铺垫……时至如今，即便是天坠之灾后，妖精的国度仍然兴旺发达，而祂们对灵能的开发与研究，也稳稳位于诸族诸国之首。 　　但是祂们的诸多灵能技艺，有一个特殊之处，让祂们与几乎所有凡人种族格格不入。 　　那就是不需要肉体。 　　“唔……有点困难……” 　　深邃的思维之海中，伊恩感觉自己正在朝着无尽的深渊陨落，那是他以前测试也从未测试过的深渊。 　　他甚至能已经能察觉到，自己肉体本能的一些‘欲望’和‘念头’。 　　【渴】【饿】【疲惫】【休息】【戒备】【警惕】【安全】【休息】 　　一连串的短暂念头浮动着，这已经不是什么潜意识了，这已经是肉体，器官，乃至于细胞层面上的本能领域！ 　　如若说，心灵之海是一片海岸，那么‘本能领域’就是绝对不可触及的‘大地’！ 　　正是这些本能，承载了整个大海本身，如若没有这些肉体本能，大海就如同无根的浮萍，随时随刻就会消散，化作乌有。 　　可是如今，在这深邃的大地之上，却出现了一道‘海渊’。 　　一道劈开了大地，无尽深邃的朦胧深渊！ 　　只有‘真妖精’才能抵达的，超脱了肉体之后的‘海渊境’！ 　　——倘若连这些都放弃了，我就等同于没有肉体了吧。 　　——很危险，非常危险，我归根结底不是妖精，再这样沉浸在心灵深处，我会无法维持人类的逻辑！ 　　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想法，倒不如说，‘正常的人类’绝对会在这个地方止步。 　　没有任何例外。只要是人类，只要是想要生存的生物，只要是还在被‘存在的欲望’，‘进食的欲望’‘睡眠的欲望’‘繁衍的欲望’所影响的生物，就会在这个阶段回首。 　　因为，倘若再继续下潜的话，就连这些欲望所铸就的‘锚’，都无法让这个人归来了。 　　那样的话，现实的肉体就会变成植物人，变成一个没有本能和欲望的似活实死之物！ 　　但是。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渴望’。 　　——想要知道。 　　这个念头呢喃着。 　　——人类办不到？再好不过，这就说明，这是人类难以知晓的未知……这正是我要探索的领域。 　　这个欲望自述着。 　　——向前。向下。无论是朝向哪个方向，‘不知道’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 　　这个渴望轻语着。 　　——你想要回头吗？ 　　——不，我不想。 　　一个灵魂自问自答着。 　　所以。 　　伊恩继续下潜。 　　没有丝毫迟疑。 　　他潜入本能之下的深渊。 　　所有肉体的欲望被置于脑后——或许是因为伊恩天生就有着灵魂，亦或是转世重生，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原因，他居然真的可以忽视自己肉体的本能。 　　就如同真正妖精那般。 　　但是，因为逐渐抛弃与肉体的感应，少年开始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逐渐脱锚，不再稳定。 　　即便是以他先知灵能的力量，那漫长到过去完全测试不出来的‘锚长’，如今也开始逐渐不够用了。 　　——太有趣了。 　　伊恩如此想到。 　　——妖精，果然是实实在在的非人。与绝大部分生物不一样啊。 　　人类，亦或是说，所有有肉体的天然智慧生命，其智慧和自我意识，一定早于或与灵魂同时出现。即便是天选者，他们的肉体与灵魂也是一同成长壮大，绝无可能反过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人类的灵魂，在第二能级时，其实是从大脑自肉体，不断蔓延至全身上下的……就像是另一种神经网络那样。 　　而到了第三能级，心光阶时，也就是灵态神经网络彻底发育成熟，并在魔药的帮助下抵达完全体的刹那。 　　心光，也就是生命灵能的力量，就会从生命的灵魂与肉体中诞生。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伊恩每次使用灵能都需要耗费体力……因为他的灵魂与肉体结合的就是如此稳固，它们原本就是一体，是灵质的纠缠。 　　人类的肉体是人类灵魂的锚点，人类的灵魂是灵能的源泉。 　　所以，人类的心灵之海，底层与边界，就是‘本能的大地’，一个坚固无比的防火墙，让每一个人，都独立于另外一个人之外。 　　但妖精不一样。 　　妖精是彻底反过来的。 　　灵魂是祂们肉体的锚点，祂们的肉体……是妖精改造世界，铸就出升华技艺的源泉。 　　而且最重要的是…… 　　妖精们没有那个防火墙。 　　妖精的灵魂，由一个巨大的海洋相连……名为‘自然灵能之海’的海洋。 　　——如此说来，灵能和升华技艺，其实是一体两面之物？所以第三能级，升华者才会铸就出心光体…… 　　那么第三能级的妖精，会铸就出什么呢？ 　　伊恩向桦黯询问了这个问题。 　　【你居然……这么快就想到这点】 　　妖精小姐的语气相当震惊，但却也感到极其欣喜：【答案是‘灵魂实质化’！】 　　【第三能级的妖精，可以无需借用任何已知的升华素材，凭借自己的灵魂……为自己铸就出最适宜自己的躯体！】 　　【想要单纯凭借妖精魔药成为第三能级？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一位和你心意相通的第三能级妖精，成为你的‘长辈’，由祂引领你……但太困难啦，所以在泰拉大陆上，妖精血脉的升华者才如此之少，只有少部分灵能者，才可能凭借自己走过这一道坎】 　　【伊恩，我相信你可以的，因为……你就是有那样的潜质】 　　【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一位后天的‘真妖精’！】 　　——果然。 　　这是伊恩的想法。也是他在冥想中最后的想法。 　　随后，他的心灵沉入寂静。宛如涅槃一般的寂灭。 　　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伊恩找到了自己肉体之外的锚点。 　　那正是…… 　　【极之域】 　　以及…… 　　【妖精的世界】 　　“欢迎，伊恩。” 　　此时此刻，少年听见了妖精小姐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恢复正常的语调。 　　在璀璨的金色光芒中，在一个朦胧虚幻，但是却异常浩大的灵能世界中，桦黯带着喜悦，欣喜地祝贺道：“欢迎来到真正的妖精乡。” ###第488章 虚境，帷幕与幻梦之地 　　“这里……就是妖精乡？” 　　当伊恩睁开眼睛……亦或是说，使用自己的灵魂，去感知周围的奇异环境时，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 　　这感觉，好像就是整个身体都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而这只眼睛能感受到的事物没有明亮与黑暗，也没有色彩与温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模糊的概念形体，由一团团雾气构成的庞大建筑，山岳，城池与星球。 　　这是属于灵魂的世界。颜色是物质对光的吸收，折射与散射造成的一种现象反映，在灵魂的世界中，没有光，自然也没有光带来的一切。 　　但伊恩却仍然能感应到……这个没有颜色的世界，却仍然多彩缤纷……撼人心魄。 　　正如同，他的预知视界中，那些不同颜色的雾气那样。 　　【危险】【友善】【良好的趋势】【差异】【恶劣的趋势】…… 　　红，绿，蓝，灰，黑…… 　　伊恩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灵魂感知到的诸多趋势，在他的思维中，会自然而然地转换为种种颜色，对他进行诸多‘预示’……这是一种通感，也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的思维逻辑，用肉体的感知，对灵魂的感知作出的一种翻译。 　　少年环视自己周围，浅青色的眸光闪耀，无尽雾气在他身侧涌起，交错间构成了一整片天地，无尽光影在这些雾气中纵横，闪耀着种种难以名状的光点与幻雾。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伊恩看见了桦黯。 　　或者说，代表着桦黯的‘影像’。 　　那是一个光球，光球中轮转着诸多光影，而这个光影表达出了一个相当漫长的事件。 　　——当夕阳逐渐降下，暮光与山峦的阴影逐渐混合交融之时，带着黑斑点的白桦影子也逐渐融入了这暧昧不清的界限。源自于大地深处悄然孕育的灵，就在这模糊又暧昧的界限中诞生，祂展开自己的灵魂，所观测到这个美丽世界的第一幕…… 　　便是‘桦黯’。 　　这就是妖精‘真正的名字’——并非是人类字符所能描述的那些简陋形容词，并非是语言能够念诵出的音调，而是一种灵魂上的感知与感动，一种‘情绪的浓缩’。 　　同样的。 　　除却桦黯之外，整个灵魂感知中，那些庞大的，由雾气构成建筑，造物，山岳与城池，也都是某种‘情绪与感知的浓缩’‘信息与概念的概括’。 　　它们表现成如今这个模样，仅仅是因为伊恩的本能中，它们就应该是这种模样。 　　而自己呢？ 　　伊恩如此想到，看了看自己。 　　嚯，他现在也变成光球了。 　　一颗通体纯青，边缘有些许银色纹路的光球。 　　只是这个光球中并没有什么光影正在播放，只是一片青色的黯波。 　　“桦黯小姐……” 　　伊恩对看上去就很是开心的光球妖精，语气带着埋怨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敢让我就这样尝试？我还以为妖精的冥想最多就是在潜意识洋流下方呢。” 　　“对你来说不危险啊。” 　　而桦黯理所应当道：“我见到你的第一次，就把你误认为妖精了……当然不仅仅是长相，而是你的灵魂非常特殊，和一般人虽然看上去相似，但内核却非常类似我们妖精！” 　　“其要点就在于，你的灵魂，并不完全根基于肉体，而是有一个独立的‘自我核心’，而只要有这个自我核心，你就能和真正的妖精一样，忽视肉体的锚点，来到这片‘妖精乡’！” 　　的确。 　　此时此刻，伊恩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越过‘本能的大地’，来到本能之外的深渊。 　　答案就是自己在第一能级‘妖精血脉’时凝聚出的，与灵魂有关的‘极之域’。 　　就是它，改变了自己灵魂的本质，让自己的灵魂本身有另一个小小的凝固点。 　　而这个凝固点的核心，便是自己的灵能……自己在下潜时，聆听到的那个自语。 　　【探索未知】 　　只要伊恩还在探索未知，他就永远不会迷失。 　　这就是，他的‘极之域’……他凝聚而出的灵魂核心。 　　而妖精？ 　　妖精就没有这种非要干什么才不会迷失的要求了。 　　因为妖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妖精是自由的！ 　　不仅仅如此，因为天生就没有肉体的原因，妖精在冥想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经历种种磨难和挣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抵达最深处。 　　这个物种当真得天独厚。 　　“这里就是妖精乡吗？妖精的冥想，就是抵达妖精乡的过程？” 　　此刻，伊恩还沉浸在对周边这个奇妙世界的感慨中。 　　非要具体形容的话，如今伊恩所在的这个‘妖精乡’，完全由朦胧的雾气构成，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从五层的豪奢别墅，到一层的小平房；从来自南国的椰果树，到北方的不冻莓果……这里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宛若梦境一般奇幻迷离。 　　而自己足下的大地，更是遍布丘陵荆棘，远方有浩瀚山影，旁边却有瀑布小溪。 　　“是的，这里就是妖精乡。当然，也就我们妖精这么说。” 　　而光球桦黯语调轻松道，她与伊恩并肩行走在这个梦境世界中：“在对于前纪元文明都算是非常古老的时期，这片领域被称之为【虚境的门扉】【帷幕之地】以及【幻梦境】。那个时候，这片领域非常的荒芜凶暴，就像是经常有着龙卷风肆虐的大平原，又像是经常被台风吹息的海域，只有妖精的村落在此地扎根。” 　　“但是后来，前纪元文明来到了此地，并将其改造成了我们如今看见的这副模样——那个时候，他们将其称之为【灵能赛博空间】【电子灵界】。” 　　“不过，我们喜欢叫它【梦界】亦或是【妖精乡】！” 　　“这和安乐乡之类的妖精乡不一样吧？”面不改色地记下这些神秘的称谓，伊恩抬起头，注视着这片‘妖精乡’的天空。 　　令他震撼的是，妖精乡的天空中，居然有璀璨无比的星海，一条横跨天幕的巨大银河闪耀在诸多雾气山峦和城市的上方，释放着或是温暖，或是冰冷的光辉。 　　而就在伊恩震撼时，桦黯也微笑着回应：“当然啦，所以它没有名字。虽然这地方不是我们造的，但是我们妖精最多，也是最早发现此地的智慧生命，所以就这么叫了！” 　　根据桦黯的描述，这片最早被称之为‘虚境’纯灵魂灵能世界，在极其古老的年代就已经存在，前纪元文明在进行灵能相关研究时也发现了此地，然后不断尝试对此地进行改造，并将其建设成了一个巨大的资料库，一个联通世界各地的无延迟网络世界。 　　在那个时候，整个虚境中时时刻刻都回荡着各种共鸣信号，诸多灵能者与佩戴了专业潜入设备的科研人员与人工智能都来到此地，进行一些现实世界无法进行的研究。 　　在这个无形无质的世界中，人类用自己的意志和概念，为狂暴的虚境（之后统称为虚境）带来了秩序——极端混乱的灵魂之地，因为一个个秩序的灵魂入驻，故而也转变成了伊恩之前看见的，那些可视的概念与代码。 　　但是，天坠之灾一同摧毁了此地。 　　那并非仅仅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的一场灾难……即便是无形无质的灵魂之界，也同样没有能从那场巨大的灾祸中幸免。 　　“自那时起，我们妖精就丢失了许多共同记忆和知识。” 　　桦黯轻轻地说着，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缅怀：“对于前纪元文明的研究，我们妖精得天独厚，因为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我们妖精还能在这里活动，但也不是每一个妖精都能随时进入的。” 　　“太过弱小，亦或是不坚定的妖精也无法来到深处，自由在虚境中行走，祂们只能在妖精的定居地中徘徊。” 　　“看啊，伊恩。这些残破的城池，这些破碎的巨大机械，还有远方那些癫错的山峦与云，那些都是已经被破坏，如今只剩下残骸的前纪元文明遗产。” 　　“在那里，有着诸多死去灵能者残留下的最后记忆与执念……而一些失去了主人的人工灵能智能还在那些残骸的深处徘徊，意图唤醒祂们的主人，亦或是等待新的主人。” 　　“但不要去接近祂们。在过于漫长的时间中，这些残留的执念和智能，已经变成了虚境中极其恐怖的魔物，乃至于可以感染灵魂的病毒。”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需要看守此地。因为，这就是一个迷宫……一个庞大的，充满死亡与未知，却有蕴含着希望和知识的……” 　　“前纪元文明遗迹。” ###第489章 又一位妖精 　　“灵能赛博空间……这里就是前纪元文明留下的网络吗……” 　　对于桦黯的话，伊恩心中其实颇有感触。 　　曾经进入过南海大迷宫的少年，很清楚‘迷宫’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因为前纪元文明遗迹造成的异常生态圈。 　　既然如此，物质意义上的迷宫有了，那么灵能还有网络层面上的迷宫，难道就没有可能吗？ 　　答案是当然有。 　　伊恩甚至可以想象类似的事情——当人类文明毁灭之后，拥有自我维修和自律机械维护的网络世界仍然存在着，隐藏在世界的每一处。 　　它不断地运行，不断地保存那些古老的代码与知识，等到了下一个文明，在这片曾经经历过毁灭的土地上发祥。 　　而那些全新的文明，全新的智慧生物，在意外之时就会接入，联通这个极其巨大的网络……然后迷失在其中。 　　他们被诸多不可名状的知识，无法理解的代码语言冲击，被一种难以理解，但却拥有实际意义的古老信息冲刷，变得疯狂又茫然，却又偶尔能透露出一丝睿智。 　　幸存者，将这样的网络，视作一个独立于尘世的，更加崇高与疯狂的上层世界。 　　而那些居住在上层世界的神秘智能，那些难以琢磨本质与性格，不知其欲望和本源在何处的可怖存在，便是诸多如同‘神明’亦或是‘邪神’般的存在。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天然就适应这种思维，亦或是说运气很好，从这个网络中获取了他所在文明亦或是种族所需的知识——他就像是被众神恩赐了那样，带着超乎时代的技术与思维，回到了他的家乡。 　　然后，缔造出一个宏伟的帝国。 　　“伊奈迦二世……” 　　伊恩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名字，他忽然有所明悟：“还有银色芯片？” 　　假如顺着这个思路去思索，那么伊奈迦二世超越他所在这个时代的视角，或许就能够理解了。 　　作为一名灵能者，伊恩不能盲目否定，伊奈迦二世有和自己同样深邃的执念，亦或天赋如此。 　　很有可能，伊奈迦二世同样有着堪比极之域的强韧精神，可以越过‘本能大地’，来到‘虚境’所在的海渊之底。 　　假如说，当年的伊奈迦二世，就是因为一次强大的灵能觉醒，亦或是一次极其好运的冒险，来到了虚境之中，接受了其中前纪元文明遗留的知识…… 　　甚至，在虚境中，得到了‘银色芯片’这一遗产的话…… 　　那么，这位开拓者大帝的三观与知识之所以如此与众不同的原因，或许就能解释了？ 　　这只是猜测。 　　伊恩并不能确定这点，毕竟银色芯片虽然看似无形无质，但实际上仍然是实体——它与伊恩的神经相连，也的确可以触碰灵魂，但想要将这样的实体保存在虚境深处，然后再由一个灵能者将其取出……这样的难度实在是太大。 　　但很有可能，伊奈迦二世就是从虚境中得到了银色芯片的线索，然后才得到了这个神秘又强大的至宝。 　　如今，伊恩只是灵魂的状态，但是银色芯片似乎仍然存在——它暂时还不能扫描运用，但少年觉得只是自己还没有抵达那个地步，所以银色芯片也不能。 　　除却存在外，它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或许还没到时候。亦或是没有到正确的地方。 　　等他到了第三能级，统辖了肉体和精神，拥有心光体，亦或是妖精的‘灵魂实质化’后，银色芯片很可能也能在虚境中使用了。 　　而那时，或许才是正式探索虚境的时刻。 　　“话说回来，这就是妖精的冥想法？” 　　回过神来，伊恩不禁吐槽：“对你们来说不就和回家一样吗？” 　　“你小看了难度吧！” 　　而桦黯也同样吐槽道：“你能成功，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好多了！我原本都想着把你拉回去，等以后慢慢适应再说，甚至你下次离开帝都前都不一定能成功！” 　　“谁知道你第一次就成功了！” 　　“即便是妖精，也得成年并经过训练才能潜入这片灵魂中的妖精乡，而且……你难道没有感应到，整个潜入的过程，已经让你的灵魂变得凝实坚固许多了吗？” 　　伊恩一愣，感应了一下。 　　的确，他不能否认这点。 　　他的灵魂与精神在经历过这一次妖精冥想，来到虚境后，相较于之前，明显坚韧了许多。 　　虽然回去之后，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将这次因为‘深海重压’而更加凝固的灵魂状态保持，但这样的锻炼速率比起一般的明显要快不知道多少了。 　　“这一整个过程就相当于生死锤炼，不强化就怪了。”伊恩微微摇头，他与桦黯散步在这片虚幻的雾气土地上：“那接下来呢？我们就继续在这里行走？” 　　“不，我带你去看朋友。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居住在帝都的另一位妖精！” 　　桦黯虽然尽可能低掩饰了，但伊恩还是敏锐地感应到，对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带着自己这个‘成果’去向朋友炫耀。 　　嗨……随她吧。妖精小姐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还引领自己来到虚境，揭露了一个全新世界，她爱怎么炫耀就怎么炫耀。 　　对此，伊恩一向无所谓。 　　怀着这样的心态，少年问道：“那你怎么在这里找到你的朋友呢？” 　　桦黯有些疑惑地看向伊恩，她茫然道：“她就住在帝都，而我们现在也就在虚境中的帝都之上呀？只要我们去墨风倒映在虚境的住地不就行了？” 　　“啊？” 　　此时此刻，伊恩才惊觉，他低下头，环视周边的大地。 　　他才发现，如今的自己居然就是位于一座山峰的顶端。 　　而这座山峰，宛如树木，又宛如生物，由无数巨大的木质根须交杂着大量金属与泥土而成型——它看上去，就和伊恩不久之前，用预知视界看见的‘帝都’非常相似！ 　　——帝都的存在，居然在虚境也有着倒映反馈？！ 　　“只要有灵魂的存在，在虚境中都有所反馈。帝都这么大，肯定有灵魂呀。” 　　桦黯乐呵呵地继续向前——伊恩也说不明白一个圆球是怎么向前的，是滚动还是滑行，但他自己如今也是个球，故而懒得思考那么多。 　　差不多就行了，所以他也跟着追上。 　　正如桦黯所说，在虚境找人相当快，尤其是找一位妖精。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一位…… 　　被一圈书包围着的，淡紫色的圆球。 　　名为墨风的妖精，表现在虚境中的概念光影，也是相当有诗意的一幕。 　　——在一个午后的庭院中，一本书或许被主人遗忘在了秋千旁边，当一阵携裹着骄阳暖意的微风涌入庭院，吹动秋千，也令书本的页码开始轻轻翻动，飘散出墨香之时……孕育在风中的灵，便在这和睦又温暖的轻香中诞生。 　　而祂看见的世间第一幕，便是那在风中卷动的书。 　　其名为【墨风】 ###第490章 虚境巨神兵 　　“桦黯？” 　　但伊恩与桦黯找到那颗正窝在雾气沙发中的紫色圆球时，墨风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你不是……去南岭执行任务了吗？怎么又回到帝都了？导师可是会骂你的哦。” 　　“而这一位是……”她转过头——说实话伊恩也搞不明白一个圆球应该怎么转头，但本能告诉他对方的确转头，并表达出了类似‘歪头疑惑’的感觉。 　　“这位是我在南岭路上遇到的野生的同族！” 　　而桦黯丝毫不害怕导师的惩罚，她自信十足地说道：“我还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野生的原生后辈，为她启迪了塑形开灵仪式……哼哼，我可没有耽误任务，因为那位野生的原生后辈，正是出自南海那边的大迷宫！” 　　“哦？那还真巧呢。” 　　墨风应该是一位性格相当温和的妖精，她柔柔地说道，打量着伊恩与桦黯：“的确，是不同于其他乡的妖精气息……看来未来又会有不少同族诞生了呢。” 　　“而且……这位目前还不知道名字的先生，您应该是……人类吧？” 　　她好奇地询问道。 　　“是的。我名伊恩，的确是服用妖精魔药的人类。多谢桦黯小姐引领我来到此地。” 　　伊恩也简单地回答。在这里只能看见一个个圆球，真的正式的拜访，估计还得去现实。 　　“恭喜你呀，差不多快大几十年了，又有除了妖精之外的人来到了虚境，还是在你的引领下……不愧是桦黯，我们中最早拿到资格证的天才呢，这下乡内肯定会大大嘉奖你，甚至为你开一个宴会！” 　　墨风轻笑着夸奖，紫色的圆球贴了贴金褐色的圆球，而桦黯原本相当开心地转了转，但最后却有些奇怪道：“咦，其他人呢？澜雷，尘耀还有幻岚呢？” 　　“墨风，怎么周边只剩下你了呀？” 　　桦黯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原本想要找到一群朋友，炫耀自己最近新成果，结果到了老地方却发现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时，那种颇为遗憾和失落，又有点小委屈的语调。 　　伊恩其实没这么厉害，能听出这么多意思和情绪，但主要是虚境这地方是纯粹的灵魂之地，这一切的信息都表现在他眼前，想不知道都难。 　　也难怪妖精一向坦诚，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也就无法接受人类那种躲躲藏藏的态度了。 　　“祂们都去西边了。” 　　墨风思考了一会，似乎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回忆后再给出具体答案：“你也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七城联盟那边有一个大宴会，冬天的时候学识之都也有一场大宴会，祂们当然是提前过去抢位置啦。” 　　“哦，我都忘记大宴会了。” 　　桦黯上下晃动了一下，她有些恍然：“那你呢？” 　　“我在这里等着孤山会议的结果呢……而且你也知道，我就喜欢在家里面读书嘛……” 　　墨风颇为不以为意道：“更何况大宴会最近这些年越来越没意思……世界的局势紧张了起来，很多流动的乐团与演奏团队都没办法聚集过来了。” 　　“我挺喜欢的一个矮人重金属乐队，就因为和苍天王庭的战争被锁在国内了。” 　　“确实。” 　　桦黯显然也对最近这段时间的大宴会不太感兴趣，她与墨风又聊了聊妖精间的话题，然后才惊觉自己可能忽视了伊恩，连忙转头。 　　紧接着，她就看见，伊恩正饶有兴趣地拿起一本墨风身侧的书读。 　　“喜欢读书吗？” 　　看见这一幕，墨风也相当高兴地提高了一个声调：“真是好习惯呢，我一直都说，读书可以澄澈心灵，增加阅历，提升心灵的境界……可惜妖精一向都不太明白。” 　　“我们学习只需要灵魂转录就行了呀。” 　　对于墨风的看法，桦黯微微摇头：“真正重要的是掌握实际操作，并且养成获取知识的习惯，读书只是掌握知识的一种方式，并非所有，不能搞错重点呀。” 　　“我倒是觉得。” 　　而伊恩此刻开口，他抬起头，看向两位妖精：“慢慢地读书本身就是一种提升的过程，是一种类似冥想的修行。当然，能有这种习惯的人不会太多。” 　　“说的不错。”墨风轻轻笑道，而桦黯气鼓鼓地蹦了蹦：“你这还当什么风妖精呀，当个书妖精得了！” 　　“没有风，我怎么给书翻页呢？” 　　妖精们还在热热闹闹地斗嘴聊天，而伊恩看着墨风的书。 　　墨风看的书，大多都是有关于历史和一些传说故事的考据，其中也有不少有关于前纪元文明的考古和探索记录……其中有不少失落时代的记载，是平时图书馆中不太可能会放出来的珍贵资料。 　　应该是这位妖精小姐的私藏。 　　——看来真的得找个机会，去现实见见这位妖精了。 　　伊恩如此想到。如果能用银色芯片将这些书都拷贝下来，他以后在旅途中可以读的典籍又多了不少……该想想带什么礼物过去。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伊恩忽然感觉到有些疲惫。 　　构成他身体的淡青色圆球也开始微微晃动，就像是接触不良那样。 　　“嗯，这么长时间……伊恩你果然，比真的妖精还要妖精！” 　　桦黯注意到了这点，不禁赞叹地点头道：“居然现在才感觉到疲惫，你的精神力可太强韧了，我当年也就呆了五六分钟便离开，而你第一次就有快半小时！” 　　“不过既然你已经累了，那么咱们就先回去吧。” 　　不过，也就是在此时。 　　一道突如其来冰蓝色烈焰从星空中降下，宛若雷霆，又似是陨星。 　　虚境的天空瞬间就被这耀眼的雷光撕裂，化作一道虚无的空隙，而这空隙中迸发出千百道烈焰与电弧，交错闪动，最终在半空中撕裂出一道忽隐忽现的门扉。 　　轰隆！ 　　雷霆的炸响响彻十方。 　　咔。 　　一声清脆的，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只手，一只由钢铁铸就的巨手伸出，按在了这雷霆门扉的边缘。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巨大且狰狞，宛如刀刃般高高耸起直指天空的巨角。 　　而随后从门扉中越出的，乃是一个银蓝色的金属头颅。 　　狰狞的机械巨人从门扉里探出，令三双宛若小型恒星一般的眼瞳浮现在天地之中。 　　这是一尊巨神。 　　由钢铁，残骸，烈焰与雷霆构筑而成的尸骸之神。 　　祂有着锐利的刀刃独角，三双烧灼一切的眼瞳以及一双健硕到人类难以理解的巨臂，两只手臂简直和身躯一般庞大，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而祂巍峨的身躯由无数残破的机体融合而成，残酷的金属结构从那些破损的齿轮与外壳中凸出，夹杂着无数从体内溢散而出的冰蓝色火星。 　　【——终末巨神兵·删除者癸干忒斯——】 　　当这由无数代码，无数怪异的信息，灵能与魂魄构筑的虚境巨神出现之时，墨风突然眼睛一亮。 　　“终于出现了。” 　　紫色的圆球丝毫不畏惧，反而兴奋地高呼：“终末删除者·癸干忒斯！等了五个月，终于等到了在帝都周边虚境徘徊的破灭机神！我的论文材料终于来啦！” 　　“对不起啦。” 　　这位妖精小姐带着歉意地对桦黯与伊恩道：“可能没办法送你们了，我得开始梦想院的观测工作！” 　　桦黯对此似乎也见怪不怪：“加油呀！这样一个第四能级巅峰的虚境机神可是很少见的，一定要好好记录！” 　　“再见啦，墨风，我先把伊恩送回去。” 　　“嗯嗯！”而淡紫色的灵能圆球带着激动的余韵，笑着对两人微微点头：“那么，两位，下次现实再见。” 　　“嗯……再见，墨风小姐。”凝视着远方的机神的伊恩，也强撑着说出这句道别语。 　　少年甚至没有来得及惊讶两位妖精如此轻松的态度，仅仅只是竭尽全力，观察远方的奇景——雷霆与烈焰横扫过天空，却将许多黯淡的杂质和马赛克一般的东西全部‘删除干净’。 　　原本有些朦胧模糊的天空，登时就干净清澈起来。 　　——这是……某种自检装置？清扫无用的系统垃圾？ 　　他眺望远方闪烁着暗银色光辉，甚至有着金色核心的巨神向前迈步，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这就是，桦黯说的，前纪元文明破损的智能，在虚境徘徊了一千多年后的形态？ 　　不可思议。非常危险也非常强大。 　　“果然……”他凝视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等人，只是单纯地按照路径巡逻，清扫虚境垃圾的破灭机神，不由得轻声道：“这是非常危险的……迷宫啊。” 　　然后，便与桦黯一同消失在了这片虚境。 　　雾气开始散开。 　　伊恩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与灵魂正以一种稳定且舒缓的速度回归自己的肉体，他隐约察觉，这是桦黯尽可能帮助自己维持一个相对正常的速度的缘故。 　　倘若是他自己的话，很可能因为灵魂上浮过快，用比较粗暴的方法打破冥想。导致自己精神受创。 　　“谢谢。” 　　他轻轻说道，而桦黯微笑着回应：“不用谢……其实如果不是你，我也办不到这样的事情——这对我们妖精来说，也算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一项研究呢！我要感谢你的配合才对！” 　　“那就……双赢！”少年微笑。 　　“嗯嗯，双赢！”妖精快乐地点头。 ###第491章 成长的人们 　　当伊恩从这深度出乎预料的‘深度冥想’中苏醒时，一切才刚刚过去一个小时。 　　挂在依森嘉德宅邸大厅中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而金发少年的书房中还传来卷宗翻阅的声音。 　　显然，依森嘉德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朋友居然已经和一位妖精友人，去虚境中的妖精乡转悠了一圈。 　　而与此同时，桦黯也醒了过来，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唔……感觉有些困了。晚安，伊恩，我也去睡觉啦！” 　　如此说着，她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朝着宅邸的后花园飞过去，看上去是打算在那里架设帐篷。 　　作为土系的妖精，桦黯还是更喜欢在偏向自然的环境中休息。 　　“之前是谁说的妖精不用睡觉的？” 　　伊恩心中吐槽了一句，缓缓站起身，并且小心注意着自己肩处的平衡，不把霜蝶吵醒。 　　“也别太晚，我们可以明天继续商讨。” 　　随便找了一间房间，伊恩也招呼了一声依森嘉德，让他也早点休息。 　　在得到认真的回应后，伊恩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便躺在床上。 　　反正他是升华者，最近没有战斗，身上又不脏。最重要的是，去洗澡的话，霜蝶肯定就要醒了。 　　明天早上洗是一样的。 　　如此想着，伊恩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想着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与细节。 　　“虚境……机神。”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也就妖精那样没心没肺的生物才能浑不在意吧？如此不可思议的虚境巨神……祂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同类，甚至更强的第五能级虚境机神。” 　　“而那，就已经能算是神祇了。” 　　前纪元文明遗留在虚境的遗产，如今恐怕都变成了终末删除者那样恐怖的破灭机神——再加上原本的虚境恐怕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变得恐怕比史前的原始蛮荒时代更加危险了。 　　不过说到底，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伊恩可没有深入探索虚境的计划——他一向谋定而后动。 　　“总之，想睡觉。” 　　他做出决定，然后便感觉疲惫的困意从心头涌出。 　　在一种满足和安全的感觉中，一种温暖与舒缓的心态中。 　　伊恩睡了这两个月以来最好的一觉。 　　早起之后，伊恩发现自己头发，肩膀和枕头上全都是一股咖啡味的冰水。 　　而醒来的霜蝶就躺在这上面，一脸无辜地与伊恩对视。 　　“你这小家伙……” 　　伊恩啧了一声，伸手点了点霜蝶的小脑袋，让对方露出了（＞.＜）的表情。 　　他忽然发现，可能养一只小妖精并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或许还好？至少霜蝶不会像是那些养猫养狗的人一样弄得房间到处都是毛还臭烘烘。 　　咖啡味也算不错了，依森嘉德估计也不会自己洗枕头，和他说一声吧。 　　“自己先玩玩吧，我去洗个澡。”少年如此对小妖精嘱咐道。 　　“好的～”只是被按了一下小脑袋，没被说也没被责骂，霜蝶开开心心地飞了起来，去找桦黯玩了。 　　而伊恩冲了一个澡。 　　实际上，以伊恩水系妖精血脉的力量，再加上缠空铠的通风能力，他无时无刻都在对自己的身体进行除尘，理论上是根本不用洗澡的。 　　但这个过程本身，对于少年来说，其实是一个思考和归纳总结的仪式。 　　“除却我之外，我的同伴也都在成长。” 　　将长发理直，伊恩冲洗着发梢上可能残留的咖啡痕迹，以及一些炼金药剂代谢而出的杂质，他在心中想着：“鲨鲨越来越聪明，霜蝶也已经成为真正的妖精。” 　　“青潮成了哈里森港的剑术教习，斯科特也在为成为升华者做准备——更别说埃兰这小家伙了，上次联系的时候，声音明显有活力了许多，在怀光教会的帮助下，估计说话的障碍很快也会消失吧。” 　　“最厉害的，还是依森嘉德。” 　　这次来到帝都，依森嘉德的成长尤其令伊恩感到惊讶。 　　这位两三个月前，还是一位不谙世事小少爷的年轻贵族，如今已经成为了可以活用自己身份和地位，寻找诸多资料汇总总结，并准确分析出自己如今处境难题的‘聪明人’。 　　而最重要的是，这位聪明人也没有丢掉心中那份潜藏的善良……也正是因为这份在贵族中极其少见的善良，才让伊恩对他另眼相看。 　　毕竟，想要冷血忽视其他人很容易，能一直忍受心中的那份不忍带来的痛苦，才是真的困难。 　　别的不说，之前在车祸现场遇到的那位诺卡家族的年轻贵族，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受害者正眼看过一眼。 　　他是真正的，压根就不关心普通人的生死，只是在意伊恩对他的价值。 　　“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伊恩回忆，他发现，自己离开哈里森港后，认识的人的确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增加。 　　譬如说拜龙教的安法和希欧，以及漫崖长老一家。 　　怀光教会的映光修女，以及其他的，譬如说桦黯小姐，巴敦侯爵，特雷斯骑士等人。 　　“果然，还是得离开老家，才能见识这个世界啊。” 　　伊恩斜着脑袋，揉搓着自己的头发，他想起了哈里森港，不禁微微摇头：“原本我还在想，要不要一直待在哈里森港，慢慢种田发育……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去历练。” 　　“但现在看来，实在是有点太天真了——帝国都有火车汽车乃至于一整套晚上的运输系统，帝都更是夸张到有些过分的行星护盾发生器——别说在哈里森港很难有工具和技术开发南海大迷宫。” 　　“就算是真的修好了红杉基地，又怎么样？没有足够的人手，也远远比不上诸国的一个个大城市，更别说帝都这种还算是完好的前纪元文明遗迹，真正的中央大都会。” 　　伊恩知道，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肯定要回南岭建设自己的根据地。 　　但现在并不是时候……他连表面上的第二能级都没有，有了领地又如何？ 　　与其和一群本地贵族骑士勾心斗角，隐瞒自己的实力缓慢种田，他还不如到处游历，寻觅那些可以更快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 　　就好比这次，如果不出来，遇到桦黯小姐，伊恩怎么可能在对方的引导下前往虚境，来到那个神秘的‘妖精乡’？ 　　虽然如今他没办法在虚境中呆太长时间，也没有遇到什么奇妙的智能亦或是虚境存在为自己给予祝福和知识什么的，但随着锻炼和坚持，他总会遇到。 　　这就是虫巢也办不到的事情了。 　　“真的要种田，还能有虫巢种田快？可就连虫巢都不行，可想而知，想要达成我想要的未来，绝对不是单纯的蜗居在一地种田就能办到的。” 　　“必须要收集大量的线索，收集大量关键的资源，让我自己迅速成长起来……再来引领一地的成长。” 　　洗完头发，其他地方也就没什么可清理的了，伊恩控制水流离开自己的头发和身体，换了一件当初银坊先生为他准备的新衣服。 　　内衬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炼金术师长袍，还有深灰色的防腐蚀手套。腰间挂着钢纹剑，领口处别着巡监骑士的徽章……虽然这个骑士徽章有些不太搭调，但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个金红色的宝石挂坠，倒也不影响什么。 　　伊恩走出房门，却听见了悠扬的钢琴声。 ###第492章 冒险者 　　从二楼书房处传来的曲调悠扬而动听，琴声细腻柔和，仿佛是清晨时的鸟鸣，又像是潺潺流水，清雅明亮，让听见的人不禁感觉到一阵安宁，沉浸在曲调的氛围中。 　　——很高的水准。 　　这是伊恩的评价。他并不懂音乐，倒不如说，他从未学习过音乐。喜欢听和自己会完全是两回事，他也从未想过依森嘉德居然会这么一手娴熟的钢琴技艺。 　　不过现在想来，作为埃伦侯爵的幼子，依森嘉德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学习炼金术，其他什么都不会——他也是经历过全套贵族培养的人，会一门，甚至多门乐器才是常态。 　　伊恩来到书房门口，他看见金发少年肩背和手臂都稳定无比，修长的双手伸出，在琴键上舒缓却快捷地敲击按压，带起一个又一个音符。 　　“伊恩，吵到你了吗？” 　　察觉到友人的到来，依森嘉德用流畅的节奏结束了这一练习，他站立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感知到你醒来了，觉得练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很好听。”伊恩直言称赞道：“没必要因为我停下，继续演奏下去也可以。”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的钢琴水平这么高，真是出乎预料之外。” 　　以依森嘉德的水准，在他看来，足够去举办一场小型演奏会了……当然，也可能是是升华者带来的身体操控能力上升，但对方的水平显而易见是有天赋的。 　　“差不多也快结束了，每天保持一下手感，不忘记就行。” 　　依森嘉德笑了笑：“这是我的兴趣爱好……当初妈妈说要当一位炼金术师，得要有一双灵巧而稳定，可以自如操控的手，她问我要选择怎样的方法练习，而我比较喜欢钢琴。” 　　“反倒是你。”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也认真地端详着伊恩，他感慨道：“我才应该惊讶呢——你居然真的会离开南岭，来到帝都……天啊，这一路上该有多么危险？有多少冒险家和佣兵都不敢如此轻易地跨过半个帝国的领土。” 　　“而且，看时间，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出行……伊恩，可能有点冒昧，但我感觉到你可能是真的喜欢这种游历冒险的感觉……” 　　“这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宁静湖泊一般的绿眸凝视着自己的友人，带着深切的不解。 　　依森嘉德的疑问，其实也是不少人的疑问。 　　银坊先生也对伊恩感慨过，少年如此年轻就踏上旅途，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甚至，就连提出游历这个要求的格兰特子爵，本质上也就是想要对巴敦侯爵表示一个抗议的意思，他甚至建议伊恩居住在瑙曼城，在那里他留有一套豪宅，可以供给伊恩使用和练习炼金术。 　　他们都不认为，伊恩自己也会想要游历。 　　他们都想不到，伊恩居然是如此开怀，甚至可以说是满怀喜悦地踏上旅途。 　　这与他们想象中的排斥和不满实在是相差太多。 　　故而感到困惑。 　　“嗯……” 　　对此，伊恩沉吟了一会。 　　假如是昨天下午，他可能还会随便编一个理由告诉依森嘉德，反正这件事也不重要，他也不觉得那种回答算是骗人。 　　但是经历过妖精的冥想后，更加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后，少年却不打算在这方面误导任何人。 　　所以他想了想，认真地开口：“怎么说呢，依森……探索，游历和冒险本质上是一回事，它也不是一种可以选择的爱好。” 　　“它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依森，即便我再怎么说服自己，呆在哈里森港对我更加安全，更有好处，但最终，肯定还会有什么事情会让我踏上旅途。” 　　“而那个时候，我就会发现，我的行李和包裹早就已经打包准备完毕——我的心中全都是它，不知不觉就会为它准备……准备好外套，鞋子，武器和家乡的寄托。” 　　“只有开始迈步的那一瞬间，我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 　　“我就是这样的人。埃兰，普德长老，乃至于格兰特子爵等人……让我可以稍稍止步。但他们也没办法永远将我留住。” 　　如此说着，伊恩笑着，带着一种乐观的自嘲，以及诙谐地自夸：“说到底，对我这种吃菜不看碗，只朝锅里叉的人来说，呆在原地实在是容易发霉。” 　　“而且也太浪费了不是吗？大家都很喜欢我，无论是我的性格还是容貌……既然如此，那我就该多走走，让更多的人开心。” 　　“以我的聪明才智，总该去见见更大的世界，让更多的人见见我——不然的话，岂不是对资源的一种埋没？” 　　伊恩说这话，本质上是开个玩笑，等着依森嘉德吐槽他自恋。 　　却没想到，这位同龄友人严肃地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我有点明白了……的确，伊恩你就应该在各地旅行，这样才能更好的理解这个世界，帮助更多的人，并被更多的人帮助。” 　　这下轮到伊恩不太自在了：“开玩笑的，我还没有那么自我为中心，觉得我到了一个地方大家都会开心——你可别当真啊。” 　　“可是事实如此。” 　　依森嘉德从钢琴旁边拿起一沓文件：“这是我稍后要给妈妈看的资料……你瞧，你走过哪里，就把问题解决在哪里。伊恩，或许你自己不觉得，但你的确帮助了不少人，这正是令我艳羡并感到钦佩的一点。” 　　伊恩开始觉得依森嘉德的夸夸人形态有点过头了。 　　说是这么说，有人认可自己当然会让人高兴。 　　“伊恩，你会乐器吗？” 　　依森嘉德从钢琴椅上站立起身，他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并不是想要试探亦或是猜测什么——在这点上，他还是非常纯良的。 　　“我可以会。但是那样的乐器没有灵魂。” 　　伊恩看了眼书房，发现的确有不少乐器，从简单到复杂，从街头到高雅，几近于应有尽有。 　　他走上前，拿起一把鲁特琴——这是他在各地酒吧看见的最常见的乐器，也是他在泰拉最熟悉的一种：“准确的说，我并不会弹奏。” 　　“我只会模仿。” ###第493章 炼金术师考核 　　“穿行过鲜红的秋之叶火，夕阳下的暖风拂过肌肤～飞过黯淡天空的白色飞鸟，你可知晓我心欲栖息何处～” 　　伊恩拿起鲁特琴，依照记忆中吟游诗人的节奏，即兴弹奏了一段——欢快的酒馆小调将整个书房都染上了暖色调。 　　算歌词的话，这是带有一点黄色成分的乡村民谣，整个南岭都非常流行，但不算歌词的话，只是普通的小曲。 　　至于黄色的成分……说实话，也没什么可期待的，本质上和‘朝你大X捏一把’这种民歌没有什么区别。毕竟是南岭那种乡下地方的民谣，也别指望歌词太有格调——甚至上面的那些歌词都是伊恩尽可能地美化过后的结果。 　　实际上，酒馆中的版本是‘秋天的枫叶真火辣，暖风拂过你的脸颊～天上的白鸟晃悠悠，就像是我看见你时的心呀～’。 　　而这里的枫叶和白鸟都各有指代。 　　子爵应该很喜欢。 　　总之，伊恩唱不来那个调调。 　　但不得不说，于酒馆中时，却非常有当地生活的气息。 　　依森嘉德听着伊恩的演奏，他本想称赞伊恩的手法非常娴熟，但后面却逐渐疑惑地抬起眉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演奏的很好……”金发少年有些困惑地自语：“但是感觉有点……嗯……和我之前在哈里森港听见的不太一样？伊恩你的演奏有点不像是民谣，有点太一板一眼了……” 　　“明白了吧。” 　　抬起手，停止演奏，伊恩看向依森嘉德，他轻柔地将乐器放回原位：“艺术的核心在于不一样。因为心情，因为状态，因为脑中的情绪与微小的冲动。” 　　“即便是一样的动作，在细微处也有所不同。人的神态，行动，选择的步伐站位，那种充满热情的态度，一种感染人的力量，吟游诗人向前靠近观众的步伐……这些都是难以模仿的。” 　　“这些东西假如要去模仿，需要考虑的就实在是太多。” 　　“但倘若是人自己本性的话，反而就不需要思考太多，只需要做自己——故而有些人就是能炒热气氛，而我就只是单纯的还原他弹奏的过程。” 　　如此说着，伊恩微笑着看向书房的窗外：“不同人唱的每一首歌都不一样——每一个人眼中的世界也都完全不一样，每一个人，甚至是同一个人不同时间，听一首同样的歌，心中升起的感触也都不一样。” 　　“所以我很喜欢音乐，喜欢这种不一样。” 　　依森嘉德沉默地聆听着。他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更加真实的伊恩……在一个从未了解过的方面。 　　“本来我还有点担忧，害怕母亲看穿了你的秘密。” 　　依森嘉德轻轻道，然后放心地点了点头：“现在看来，这是多虑啦。你都能把这样完全不同一面的自己掩盖的这么好，恐怕谁都看不穿你的真面目。” 　　“倒也不至于，主要是咱们一起冒险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机会聊音乐。” 　　少年微微摇头：“埃伦夫人要见我吗？” 　　伊恩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佯装不知：“上午还是晚上？亦或是中午？” 　　“中午。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依森嘉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收拾好文件，点头道：“再过一会就出发……桦黯小姐他们想去也可以……” 　　“最好别牵扯到她们。” 　　伊恩却果断给出回答，他眯起眼睛：“这么着急……埃伦夫人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或许也与你的米卡埃尔二舅有关系……或许也和你有关。” 　　“依森，最近帝都，有关于炼金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依森嘉德愣了愣，然后便从记忆中搜索出资讯：“有的。前些日子，我和老师回帝都后，找到了那个为我的手环铭刻铭文阵列的大师……他被褫夺了大师称号后，一位原本就有能力，但是没有称号的老炼金术师替补了他的位置。” 　　“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一位炼金大师居然为了钱而做一些谋财害命的工作，这毫无疑问会损害炼金协会的名望，所以炼金协会举办了一次免费的炼金术师资格证，考核前几名还有额外奖励……” 　　“你也知道，以前的炼金术师资格证都要自己自带材料和药剂过去的，而这次是协会出钱了，排名前列还有奖励，什么时候会有这么大方的事？” 　　“我记得是持续七天，全程免费，似乎有限定人数，不过七天时间，足够所有够资格的人参加了。” 　　“所以，这一次有不少人特意跑过来。在他们看来，第一应该是内定的嘛，但拿不了奖励，大不了就当成一次免费的练手。免费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依森嘉德打趣了一声，他是没打算参加，毕竟他早就考核过精锐炼金术师的职称，而他距离大师还要相当远的距离，家中也不缺这么点材料钱：“这就是我之前说，想要让你表现一下的地方，假如你能拿到前三名，我为你安排一个实验室也没人说什么了。” 　　“而且，趁着这个名气，你也能在炼金协会中打响点名气，日后有个编制，干什么都方便。” 　　“看来，我是恰好赶上了。”伊恩微微点头，他大概已经猜到埃伦夫人要对自己说什么了——不外乎让自己参加这个测试，展现一下实力，然后让自己加入铂铱工坊，作为依森嘉德的副手。 　　依森能想到的事情，埃伦夫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对方默默地顺应着时事，摆好了舞台，就等着他们这群人上去。 　　伊恩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正好需要一个架子，其他人都帮他把舞台搭好了，虽然不是刻意为了他而建，但实在是省了不少功夫。 　　等他展现出自己的炼金实力后，再用巡监骑士的功勋换极之域的材料，也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所有的计划都按照步调进行。 　　不过，与伊恩想象的不一样的是。 　　除却这个舞台外，埃伦夫人还为他准备了一个相当意外的意外之喜。 ###第494章 埃伦夫人与成为领主 　　依森嘉德收拾完后，便带着伊恩出门，准备去参加埃伦夫人设下的午宴。 　　依照金发少年的说法，他的母亲相当想见一下伊恩这位救了自己儿子的年轻俊才。 　　走的时候，伊恩与桦黯和霜蝶说了一声，而桦黯早就听见伊恩和依森在书房中的对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而依森还给了两位妖精小姐一张卡，凭着这张卡，她们可以在埃伦家族旗下的几家饭店免费吃喝，登时让两位妖精欢呼一声——倒也不是缺这么点钱，而是免费的东西吃起来就是快乐。 　　伊恩与依森坐上了埃伦家族的炼金车，驶向第二层区。 　　那里都是大贵族与一些强大家族核心部分的住宅地，有许多警卫严加看守，甚至还有铠装巡逻，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此地。 　　当年的切哈洛尔沃家族，就有主宅位于此地……伊恩在透过车窗看向普德长老当年为他描述的家族大宅的方向时，并不能看见老人记忆中描绘出的房屋，只能看见一个个高堂深院，一堵堵厚重的围墙。 　　而这些大院围墙的入口处，都挂着一些家族的纹章和门匾，每一个姓氏，都是在帝都，乃至于在帝国响当当的名号。 　　“其实没有几个是有人的。” 　　与伊恩一同坐在车后座，依森嘉德和少年一样，看向窗侧的宅邸大院：“阿德莱德家族，艾萨克家族，格拉斯家族……他们都和我们埃伦家族一样，是位于边疆的贵族。我们这些家族新一代的贵族成员，必须来帝都生活，而他们这三个家族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新的直系成员了，除了一些侍卫和佣人在这里打扫驻扎外，平时是没人的。” 　　“还有那边的艾德家族……那是帝都的一个有名的铁之民氏族的主家。就和你们切哈洛尔沃家族那样，有着相当的地位。” 　　“别说这个了。” 　　伊恩叹了口气，他躺在炼金车松软的坐垫上：“我现在的身份，明确来说还是‘流民之后’呢。切哈洛尔沃家族和我有什么关系。” 　　开车的司机对此恍然不觉，神色毫不动摇。 　　炼金车与汽车不同的地方在于，炼金炉心烧的燃料更加昂贵，但是动力更加庞大，所以它可以挂载非常厚的装甲，而贵族们出行的炼金车更是装甲厚到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一些普通的民用，军用炼金车，或许还需要轮子……但一些高档的炼金车，已经可以飞在天上，作为一种简易的空中代步工具了。 　　就像是帝都那三百米高的城墙，普通人需要做缆车上去，而贵族却可以乘坐飞车直接进入通道口。 　　看见这玩意的一时间，伊恩就用银色芯片扫描了整个的飞车构造——然后他才感慨，这片泰拉大地上当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那什么时候超巨型浮游航空母舰也出来一下给他看看？ 　　但伊恩还来不及畅想，泰拉的浮游航空母舰有没有可能存在的时候，依森嘉德摇着头打断了他的想象：“流民身份也就三代吧？你都三代之后了，肯定已经不是流民了。” 　　“哦？”伊恩想了想，发现确实，自己的曾祖父母才是被流放者，而爷爷奶奶是第二代，父母是第三代。 　　自己这一代，正好就已经摆脱了流民身份，他奇道：“那我就是正常的帝国公民了？难怪普德长老一直说我是家族的希望，原来从我这一代开始，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就真的可以重启奋斗了啊。” 　　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依森嘉德聊着，伊恩一边观察外界。 　　他察觉，第二层区的守备之森严，当真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就他刚才经过的那片区域，加起来就大概三百位相当精锐的警卫在巡视……整个第二层区，恐怕有数千名堪称精锐军人的警卫巡逻。 　　这个地方，是货真价实地一只蚊子都没办法飞进去。 　　但这里……绝大部分都是空房。 　　想到那些还在为帝都之外广袤土地上，那因暂住证而忧虑的诸多小镇居民，伊恩不禁叹了口气。 　　他们来到埃伦家族位于第二层区的正宅大院。 　　三人高的高耸围墙背后，五层楼高，宛如小城堡一般的大理石建筑中灯火通明，几乎每一个可以外露光芒的窗户与门户，都闪耀着璀璨的金色，证明着其中的确有人正在活动。 　　炼金车穿过自动开启的大门，停驻在一旁的车位上，伊恩与依森嘉德下车，而他们却发现，有一位穿着银底赤边，精美丝绸长袍的美妇人就站在门口，一头灿金色的长发挽起，修长的脖颈下挂着一串银白色的链坠，更呈现出肌肤雪白。 　　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子身边的白发少年。 　　“妈妈？你怎么在外面？” 　　看见这一幕，依森嘉德不禁感到错愕，快步走上前。 　　埃伦夫人是有着皇室血脉的真正贵族，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大贵族从不作出有损自己身份的事情——哪位贵族家的夫人会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这实在是太过逾矩了。 　　“我想第一时间看见你，怎么？你觉得有什么规矩能管住你的母亲？” 　　金发的妇人冷哼一声，很显然，皇家的公主即便嫁做人妇，也与一般的贵族想法大相径庭：“我说过，昨天晚上，亦或是今天中午，带着你的这位朋友来见我……然后你昨天晚上却没有给我发消息。” 　　她靠近自己的儿子，伸出修长的两只手指，掐着依森嘉德的脸蛋：“怎么，翅膀硬了？” 　　——难怪依森嘉德那时候一直都是‘我妈说我妈说……’，原来阿芙丽娜夫人是这个性格？我说他为什么有点妈宝…… 　　看着这一幕，伊恩露出了然的表情。 　　“不……哎……妈……” 　　依森嘉德面颊和脖颈发热，雪白的皮肤此刻一片通红，尤其是他察觉到友人在自己身后了然的目光后，登时就变得更加羞耻了：“妈……我错了……我只是觉得你都知道而已……” 　　“我是知道，我不是什么都要管你……而是你得分清楚轻重缓急和程序的重要性……这对你未来只有好处。” 　　自己儿子乖乖认错和可爱的讨饶声显然令人满意，但埃伦夫人却叹了口气。 　　这姿态和依森嘉德不说一个模子出来的吧，的确就是亲生母子了：“你长大啦，肯定会有些事情瞒着我。这位朋友也就罢了，假如你下次和一些不知道他们危险性的朋友会面呢？” 　　“你得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随后，她看向伊恩。 　　“伊恩……的确是不错的小伙子。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穿着铠甲来，这样就方便多了。” 　　埃伦夫人的话语，令伊恩和依森怔然一瞬，他们对视一眼，显然没搞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伊恩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眉头微抬，心中有了一个预感。 　　“准备进来吧，好孩子，去旁边的房间穿戴铠甲，在午宴之前，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果不其然，埃伦夫人微微仰起头，她虽然是与伊恩第一次见面，但却好似早就对少年了解颇深：“那就是你的授勋仪式——我记得是莱安领靠近湖泊的那一部分？假如不满意，除却莱安城外你都可以挑。” 　　“总而言之，恭喜你，小骑士。你已经成为南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领主。” ###第495章 领主骑士·伊恩 　　成为领主？ 　　即便是对于伊恩来说，这个结果也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撼了，伊恩看向依森嘉德，眼神询问。 　　——你知道这事儿吗？给我的惊喜？ 　　而对方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事实的确如此，依森嘉德对此一无所知。 　　理论上来说，埃伦夫人是没有封赐领主权利的，即便是埃伦侯爵本人，也就只能封赏自己领土内的骑士，肯定管不到南岭那边。 　　而莱安领……自己的领地在莱安领？也对。莱安男爵已经身死，而且没有后代子嗣，亲族恐怕也不太符合帝国的加封条件，既然如此，那便应该是拆分成好几个骑士领，分别赐予一些山民骑士，以及像是自己这样的帝国骑士了。 　　伊恩在莱安领事件中立下过功劳，他能分一块领地合情合理，但不太现实……主要是他这么年轻，又没有什么功劳，怎么会…… 　　除非…… 　　“等等。我说之前怎么我所有的功劳都堆到巡监骑士这个身份上了，感情在这里等着我呢？” 　　伊恩突然恍然大悟，他一路上走过来功劳确实不少，尤其是最后协助特雷斯平定列车劫持事件，虽然自己中途就下车规避了可能的陷阱，但所有功劳加起来，要说资历的确足够了。 　　问题是，是谁为他操作的？ 　　“是巴敦侯爵？还是埃伦夫人？亦或是二皇子？算了，他们本来都是一伙的，更何况一个骑士领，对于这些人来说估计就是用来捆绑我，一句话的小事……” 　　脑海中心思百转，伊恩已经和依森嘉德一齐进入宅邸内，并在侍女的引导下进入一旁的单独房间。 　　埃伦家族的帝都主宅即便是走廊都金碧辉煌，笔直的走廊上悬挂着一盏盏宛如太阳一般的灯，给人一种暖意。 　　依森嘉德中途就离开，埃伦夫人有话要与他说，而伊恩被带入一扇大门之后，那里有一套与之前特雷斯穿着的一样的，银灰色的巡监骑士团制式铠甲。 　　“问题是，他们这么焦虑地要让我成为领主做什么？我是公民，第一能级，骑士，除了没有第二能级外，基本上已经摸到了贵族的边，要做什么大事都够资格了——我现在回南岭，拿个开拓文书，都能在红杉林里面打下一片新基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少年一边思索，一边在侍从的帮助下将铠甲穿戴完毕：“所以说，这个领地不仅仅是用来拉拢我的……任我挑选。说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以后那片地，整个莱安领都是我的，所以没有差别，爱选哪个就哪个。” 　　“不谈山民的抗议，他们没有意义，而且我完全可以与漫崖长老协商……说到底，莱安领那么大一个炼金材料原产地就这样送给我？格兰特子爵愤怒了！所以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我……” 　　“难不成，埃伦家族内部的斗争愈演愈烈……他们想要为依森嘉德准备一个退路？” 　　想到这里，伊恩感觉自己抓到了问题的核心，他环视整个埃伦家族大宅，水色的光晕亮起。 　　登时，两道暗银色和深紫色的光辉亮起，外加大量或蓝或紫的雾气……扫过一眼立刻关闭。 　　埃伦家族的住宅内，赫然有两位第四能级！而埃伦夫人本人，也是一位第二能级高阶的升华者！ 　　到了第二能级巅峰的心光阶，就不仅仅是喝魔药就能解决的了。升华者倘若没有明确自己的意志与信念，将灵魂肉体合而为一，达成熔炼一体的境界，心光就不会诞生。 　　埃伦夫人有没有这个天赋不好说，但最起码，她并不是没有信念的脆弱贵妇人，只是还没有达到毫无迟疑的地步，所以才没有进阶第三能级。 　　至于其他两位第四能级…… 　　“还都是熟人。” 　　一个正是之前在巡监骑士团总部遇到过的，巡监骑士团副团长‘霜迹骑士’。 　　而另一个……便是二皇子米卡埃尔的心光体。 　　没有埃伦侯爵，甚至没有埃伦侯爵的下属在场。 　　“果然。” 　　伊恩若有所思，他大概明白了：“埃伦侯爵本人对依森嘉德的态度相当暧昧，埃伦家族的内部斗争肯定相当火热，假如继续呆在帝都，恐怕安全也不能保证。” 　　“但是倘若在遥远的南境的话，依森嘉德在危机之时至少也有一个避难的地方，可以躲过过于危险的一些暗杀。” 　　巡监骑士制式铠甲其实意外的先进，虽然不是升华铠甲，但功能非常多。 　　当侍从为伊恩安置好位于脖颈背后‘讯骨’处的T型精神甲片后，他便察觉，自己面前黑色的晶体头盔前端，亮起了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字幕和标识。 　　“哦？居然是信息化的铠甲吗？” 　　这下伊恩有些惊讶了，头盔内侧浮现出的字幕囊括许多方面，包括时间，气温，风速以及关键目标筛选……虽然相较于银色芯片准确度要低很多，但看那些UI来看，似乎巡监骑士在集体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通过内置的通讯装置进行语音对话乃至于字幕通讯？ 　　这倒是……相当有用。 　　这种协同作战的装备，应该是中央帝国精锐军事部队内部通用的。 　　“而且……” 　　伊恩眯起眼睛，他通过讯骨处的讯号进行反向探索，发现这个铠甲的背后居然亦有直连的端口……而且还是特质化的，针对铠装进行的物理加密端口。 　　“不穿着类似的铠甲亦或是装备，就没办驾驶军用铠装吗？果然，海盗铠装那次只是特例，看来以后很难抓住一个铠装就直接上手驾驶了。” 　　“不对。以我如今的身份，也不需要抢，而是强制征召。” 　　穿戴着铠甲，伊恩来到大厅。果不其然，埃伦夫人，依森嘉德，霜迹副团长以及一只闪烁着光华的鸟形心光体都齐齐看向自己。 　　他们之前似乎是在交流有关于孤山会议的事情，但伊恩来了之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不错，对讯骨的适应性很强——依森嘉德和我说你是天才的铠装驾驶员，第一次驾驶海盗铠装就击破了南岭的第二能级魔兽，这方面的适应性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埃伦夫人赞赏地说道：“我原本还有些怀疑，但看见你居然能如此流畅地操控这铠甲，便立刻相信了。” 　　一旁的霜迹副团长也是一副相当感兴趣的表情：“适应性相当强。不愧是灵能者，在这方面上手就是快。” 　　伊恩愣了愣，他一开始确实没察觉到这个制式铠甲操控起来还有什么难点——但是埃伦夫人说后，他便注意到了。 　　“原来如此，这铠甲非常沉重，即便是升华者也需要发力才能带动它，需要通过讯骨进行配合，让铠甲自驱动，才能如同平时那样的自如运动啊。” 　　伊恩不禁有些自责自己的大意，他太过于习惯这种接入外置设备的感觉，以至于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感觉不出来什么疑点。 　　对于泰拉世界的人类而言，虽然都有着讯骨这一用来联通各种电子设备和灵能设备的器官，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这种习惯。 　　他一不小心又表现的太过天才，这次记住了。 　　正如伊恩所想的那样，霜迹副团长和二皇子米卡埃尔的心光体之所以在这里，正是为了代替巴敦侯爵，作为伊恩受封前莱安领区域骑士领的见证人。 　　在骑士位阶中，第三能级的大骑士之下，还有许多等阶。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第二能级都能成为贵族，也不是所有骑士都需要一个领地让自己成为骑士领主。 　　巡监骑士团内部，就有着‘监察骑士’的称号，一般授予拥有大量功勋的老骑士，拥有独立带队，在地方建立骑士团分部的资格。 　　而宫廷内部也有直属于皇室的皇家骑士，甚至就连四大正教也拥有册封圣骑士的资格，甚至就连真理院与灵知院亦有相关的骑士荣誉称号。 　　但在泰拉最常见的封号骑士，其实仍然是一位位领主骑士。 　　而现在，伊恩就即将被册封为一位领主。 ###第496章 埃伦夫人的午宴 　　【流焰之月一日，帝都。我，米卡埃尔·瑟塔尔，受南岭总督，巴敦·亨利尔侯爵，以及哈里森港总督，艾尔斯·格兰特子爵两位委托，代执对巡监骑士团学徒，伊恩的封赏。】 　　【自成为巡监骑士团一员以来，骑士伊恩立下诸多功勋……】 　　大厅中央，只剩下鸟形的心光体与伊恩，二皇子的心光体悬浮在半空，对伊恩念诵着流程，以及伊恩曾经做过的种种事迹。 　　有些夸张，有些不实，但总的来说，大体并没有多少错漏。瑟塔尔帝国的情报系统的确相当有能力。 　　至于心光体而不是本人……在泰拉，强者的心光体代表强者本人——甚至在延疆之国和苍天王庭，相比起本身出面，强者更加习惯用心光体进行各种重要仪式，认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视。 　　更何况，米卡埃尔如今很可能都不在帝都，心光体出场已经非常正式。 　　此时此刻，二皇子的心光体双眸中亮出一道闪光，这两道闪光就像是两柄光之利剑，在少年的铠甲肩头轻轻触碰，然后又收束至极细极小，变成一支笔，在另一旁的文件上签名：【很好。差不多就这样。伊恩，你已受封领主，至于名字……你自己来填】 　　【毕竟只是个骑士领，别太奇怪，其他随你心意就行】 　　自己来填？可真随便…… 　　伊恩愣了一下，一旁的依森嘉德也小声在和母亲交流，似乎是在说‘这不太符合流程吧？’以及埃伦夫人的回话‘流程是什么？’。 　　【你的灵魂很坚韧，我看，你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抵达第二能级。灵能者在这方面得天独厚，那时候，你就能正式凭借领地和实力，受封为贵族了】 　　二皇子如此说着，他将文件悬浮交给伊恩：【现在，你是南岭最年轻的骑士领主，而我希望未来，你也是南岭最年轻的新贵族】 　　【切哈洛尔沃家族未来是否能复兴的责任，就肩负在你身】 　　“感谢大人的勉励……家族兴衰，定不敢忘。” 　　而少年接过，看着印章齐全，有着二皇子和霜迹副团长签名的文件，心中不禁有些荒谬。 　　——这么简单？全程用时没超过十分钟，其中还有五分钟是在摆架势和盖章…… 　　上头有人，果真好办事啊…… 　　除此之外，他也察觉到，这几位似乎对自己有些错误认知。 　　“复兴切哈洛尔沃家族？说实话，我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心中如此想到，伊恩表面上严肃，实际上心中却明白二皇子，霜迹副团长和埃伦夫人对自己的误解：“他们应该是把普德长老想成那种继承了家族所有底蕴遗产的传承长老，然后励精图治培养出了我吧？其实到也不能说错，普德长老的确为我付出全部的心血……而白之民也毫无疑问是我未来的基本盘。” 　　“唔，看来我还真的要复兴家族了。” 　　“算了，他们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对我来说是好事。” 　　受封结束之后，二皇子与埃伦夫人前往侧厅交流，然后便离开——他可是个大忙人，即便是能把心光体分好几个仍然不够用。 　　而伊恩将巴敦侯爵的密信交给了霜迹副团长。 　　“哦？” 　　这位蓝发的骑士挑起眉头，饶有兴趣地说道：“怎么，现在就想到可以给我了？” 　　“您都来了。” 　　伊恩微微摇头——副团长能来到这里，为自己的受封作见证，显然就是已经做好了证明。 　　他不给才奇怪。 　　“好好干。” 　　而霜迹哈哈一笑，也没有多话，他拍了拍伊恩的肩膀，另一只手对伊恩竖起大拇指，相当爽朗道：“巡监骑士团最近这些年缺乏有潜力的新血，虽然也有不少大少爷来咱们这镀金，但真正称得上有能力，能在巡监骑士团里面做下去的……特雷斯和你算是两个。” 　　“我很看好你。” 　　“过誉了，团长。” 　　伊恩平静地回答。接下来霜迹又勉励了他几句，也离开了此地。 　　他只是过来见证伊恩受封，并没有打算掺合进埃伦家族内部的事宜。 　　“真没想到，你就成了一地领主！” 　　送别自家二舅和霜迹副团长后，依森嘉德看上去比伊恩还要高兴：“这可真不错，没想到格兰特子爵也会举荐你……” 　　他拍了拍少年的铠甲，有些感慨道：“他居然就这样把你放出去了？我记得贵族不是喜欢一直把天才握在手中的吗？” 　　“他有孩子了，我如果能成为他孩子的老师，子爵肯定会比我在他麾下更加高兴。” 　　伊恩摇了摇头，比起依森这位小少爷，他更加了解贵族的心理。 　　他相当理解子爵的想法——归根结底，自己即便是成为了领主，也得承子爵的情，就你升官了，回头遇到军队里面的老上级，一样要给情面。 　　而且如此一来，伊恩也会成为子爵在玛瑙石平原周边的最好臂助，双方合作发展，绝对比莱安男爵和格兰特子爵间的配合要来的紧密，这是双赢。 　　“你说的也是。”依森嘉德倒是没想这么多，他点了点头，带着伊恩去一旁的附厅：“走吧，卸下铠甲，午宴要开始了。” 　　伊恩跟着，褪下铠甲——有一说一，这个技术水平其实已经到了全信息化战斗的地步，泰拉世界的战争，恐怕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埃伦家族的午宴总的来说相当奢华，当侍从侍女们呈上各色菜肴时，即便是伊恩也为之讶然。 　　首先端上来的是各色相当鲜艳的菜肴，有哈加半岛的腌橄榄，由本地的一种特殊岩盐腌制，可以调理肠胃；而来自奎诺尔平原的皇冠胡萝卜更是红的滴血，伊恩敏锐地察觉，这玩意甚至可以直接用来作为疗伤药剂的原材料，但作为食材，它味道十分脆爽清甜，切块后处理更是增加了它的香味。 　　除此之外，还有摆放在一条长长瓷盘中的宽形冰条，冰条上方摆放着各种蜂蜜和奶制品，亦有一种源自于秋野枫树和云翼酸蜂的枫糖蜂蜜甜品，前者是一种珍稀的高糖分枫树种类，而后者更是一种灵能生物。 　　云翼酸蜂的巢穴大多位于地下，会因为周围生态和植株的不同酿造出各种发酵风味的蜂蜜，这种蜂蜜根据味道和发酵性质，以及本地蜂群灵能特质的不同各有影响，而能够直接作为食品食用的蜂蜜更是珍品。 　　伊恩尝了尝，感觉到自己的感知都略微提高，云翼酸蜂的蜂蜜成分除却带来爽口的酸甜味外，也能短暂提高食用者的感知，更好地感知各种菜肴的美味。 　　“用升华材料作为食材，更好的享受美味吗。” 　　伊恩心道，而接下来上的便是各种正菜。 　　蛮牛肉排，羊羔肉，炖鱼汤，坚果拼盘，以及一种和巴敦侯爵喜欢的百兽炖类似的炖菜，大大的瓷盆中均匀地摆放着各种海味，色泽金黄偏棕，浓稠的汤汁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伊恩扫视一眼，就看见七八种不同的温和兽肉。 　　这些菜肴都非同一般，蛮牛的头领是一种魔兽，它的肉虽然坚韧，但带有一种奇特的醇厚香味，经常食用可以提升力量方面的潜力，而羊羔肉更是非同凡响，它来自苍天王庭，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做‘球球绵羊’，同样也是一种魔兽，它的厚密球形皮毛可以通过摩擦发电，并通过在集群在草原上滚动形成声势浩大的‘电压冲锋’，甚至是‘磁悬浮冲锋’。 　　正因为如此，球球绵羊毛皮下的肌肉和脂肪相当发达，难以食用，可羊羔肉却是绝味，是可汗王庭餐宴上的常客。 　　“稍微有点离谱了，这么一桌菜要几千塔勒？”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伊恩也不禁感觉到有点离谱，对比之下，巴敦侯爵请他吃的那顿饭简直就是老人家和他这个小辈聊天时随口嚼的一点下酒菜，老人家那是一边吃下酒菜和他聊天呢。 　　这就是大贵族的用度？说实在的，伊恩觉得，即便是在帝都，这个标准也有点高。 　　他抬起头，看向依森嘉德。 　　然后伊恩惊愕地发现，这个家伙居然还在喝体力药剂！ ###第497章 孤山会议与炼金术考核 　　很难想象，居然有人在面对如此丰盛的盛宴时，居然还有欲望打开那一瓶寡淡无味的体力药剂，然后咕咚咚喝下去。 　　伊恩对这种人物的想象原本只有一个虚影，但现在那个虚影逐渐由虚化实，变成了一位金发少年的模样。 　　是，依森嘉德平日喝的体力药剂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甚至还有特殊功效，一瓶补充的体力就能让伊恩在南海大迷宫继续战斗漫长时间。 　　论起奢侈程度，一日三餐都是炼金药剂的依森嘉德肯定比偶尔来这么一次晚宴更加可怕……但更加可怕的是这个家伙的态度。 　　伊恩震惊地注视着依森嘉德，金发少年居然可以扫视一眼眼前的佳肴，在赞叹后一脸平静的喝体力药剂。 　　喝完后，依森嘉德居然还能用茫然中带着不解的天真表情地看着自己，似乎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伊恩一直注视着自己。 　　——究竟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是依森嘉德是穷人家的孩子？ 　　“吃点吧。” 　　而这时，埃伦夫人开口道，她看向自己的儿子：“你已经来到第一能级高阶……依森，你已经长大了。” 　　埃伦夫人的语气带着一种欣慰，而依森嘉德眨了眨眼，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炼金瓶，不禁有些犯难：“但我已经吃完了呀……再喝第二瓶……” 　　“我叫你吃菜。” 　　埃伦夫人的语气不容回绝，金发少年这才有些茫然地看着侍女为他送上一盏奶油蘑菇浓汤。 　　这一餐与其说吃的是风味，倒不如说吃的是趣味。 　　伊恩时刻注意着自己的食量，保证位于第一能级能解释的过去的范畴，而依森嘉德似乎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实体食物的感觉，他皱着眉头，感受着各种佳肴的味道和口感，总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依森嘉德一脸头疼地处理那些从未吃过的食物，就让少年饱了。 　　埃伦夫人差不多和伊恩一个样子。看来她属于是那种会在养孩子方面找到乐趣的大人。 　　而在这个过程中，伊恩也算是了解为何依森嘉德会以炼金药剂为主食一直成长到现在。 　　炼光蚀龙这种高等寄生生物，在繁殖而不是分裂其子体的过程中，母体会将自己的‘血’也就是升华体液供给子体吸收，那本质上就是一种乳液和炼金药剂的粗制版，故而在炼光蚀龙成长到足以狩猎实体猎物前，它们都是以这种液体为食物的。 　　血脉传承想要规避畸变很简单，就是保证依照血脉行事。其他血脉家族的子嗣可能在低能级时，除却炼金药剂外还会食用一些特定的魔兽材料，而炼光蚀龙只需要药剂就行。 　　而在进餐的过程中，埃伦夫人除却再次正式感谢伊恩将自己的孩子从南海大迷宫中带出外，也问了一下伊恩的家庭情况。 　　她知道伊恩父母双亡，由普德长老抚养长大，还有一位在怀光教会修行的弟弟后，仿佛理解了什么般点了点头。 　　美食很多，但不可能全部吃掉，等到伊恩觉得自己差不多抵达理论上的极限后，他便停下。 　　之后依森嘉德又与自己母亲聊了一会最近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自己在铂铱工坊的工作后，两人便告退，离开了埃伦家族的大宅。 　　而在离开之前，埃伦夫人颇为意味深长地提点了一句。 　　“不要忘记了，伊恩……你挂着铂铱工坊的职位呢。如果想要领到过去累积的薪酬，记得去参加炼金考核。职介越高，你的待遇自然也就越高。” 　　对此，伊恩自然是微微低头：“定不敢忘，夫人。” 　　在桌上时，埃伦夫人就询问了不少有关于伊恩未来计划的问题，而伊恩的回答都非常稳妥，全部都说‘想要留在帝都，在歌塞大师旗下好好学习炼金术’。 　　这个回答百无破绽，可以完美兼容伊恩接下来想要进行的所有极之域半魔药行动，以及前往图书馆等事宜，甚至和妖精见面都能概括，更是可以辅助依森嘉德，很是让埃伦夫人满意。 　　“觉得怎么样？” 　　在回去，顺便去炼金协会报名考核的路上，伊恩向依森嘉德打趣道：“第一次吃可以咀嚼的食物，感觉如何呀？” 　　“怎么说呢……” 　　依森嘉德认真想了想，给出一个奇特的形容：“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牙齿的主要用处是什么，明明这么坚固为什么要长在嘴唇里面……而现在大概有些明白了。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一条蛇突然学会了咬人吧。” 　　“蛇本来就会咬人。” 　　伊恩摇头道：“你还不如说蚯蚓长出了牙齿。”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喻成蚯蚓啊。”依森嘉德乐了：“非要说的话，应该说我之前都是大象，用鼻子吸水，而现在终于开始嚼树叶啦。” 　　“是，大象先生。” 　　互相调侃了一阵后，伊恩不禁陷入沉思。 　　二皇子在为自己封赏领地后就离开，后面埃伦夫人也谈到，对方是去参加孤山会议了。 　　很显然，万灵殿的那个预言，或许真的预兆了某种灾难，怀光教会的警示虽然总是被人当成危言耸听，但最后事实都会证明他们才是对的——假如有不对的，肯定是灾难在无意间被某些巧合与奇迹化解了。 　　“真好奇啊……” 　　伊恩心中想着。他当然不可能从埃伦家族这里获得孤山会议的相关消息，作为一位年轻人，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不过，也就仅仅是这方面……假如是作为‘妖精’的话，无论问什么都很正常了。 　　“墨风小姐似乎就是妖精的代表？她应该参与了这场大会，下次和桦黯小姐去拜访她的时候问问吧。” 　　“就是该带点什么见面礼呢？” 　　少年陷入沉思。 　　接下来，伊恩的目的地是帝都皇家炼金协会，参加考核。 　　伊恩有初级炼金术师的凭证，也就是见习级，而这一次他估计要直接越过正式，直接考到精锐级，这需要额外去申请——不过问题不大，不谈埃伦家族的帮助，即便是伊恩自己也有足够的水准。 　　反正没什么可紧张的，即便是这次测试出了意外，也不影响伊恩和依森嘉德的计划——前者本来就没有将所有机会寄托于一次考核上，后者更是大贵族的子嗣，有的是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就在两人坐着车在路上时，主宅中，一场对话还在进行。 　　“他对领土并不感兴趣。” 　　埃伦夫人站在二楼露台的边缘，她抬起头，仰视着虚拟天幕上的太阳，目光淡然。 　　【不奇怪，我和巴敦早就聊过，他热爱的是冒险与不一样的世界——他喜欢掺和各种非同寻常的事情】 　　而在天幕的虚拟太阳间，一缕光照射在她的眼中，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字幕。 　　“不仅仅如此。他的灵魂也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金发的贵妇人双手抱在胸前，她微微皱眉：“这个感觉，就像是，他是真的妖精那样。” 　　【是的。他的灵魂非同寻常，和妖精极其类似……也难怪白之民会为他选择妖精血脉，而那位安乐乡的使者也会紧跟着他不放……我怀疑他是天选者，只是幼年时期灵能不明显，故而被忽视】 　　“嗯。他的观察系灵能运转的时候，我没有感应也就罢了，居然你和霜迹都没有任何察觉——观测就必有反应，而他的观测让你们两位第四能级的强者都感应不到，足以说明这种能力的非同寻常。” 　　【这样也能说明，他为什么会掺合莱安领的事情……是同为天选者的灵魂共鸣？而且，他的炼金术，或许也正是因为灵能的加持而意外强大】 　　“你也看不出来？” 　　【嗯。假如真的是天选者，看不出来才正常】 　　光束中的字幕微微调节字体，似乎是在调整情绪：【在帝都这种特殊的区域，显化多个心光体有些吃力，我没办法时刻关注……目前的主要要点，还是在孤山会议上】 　　【就看看，他在考核中，会展现出怎样的实力吧】 ###第498章 早该用用特权了！ 　　帝都，皇家炼金协会。 　　一辆车来到协会门口，伊恩与依森嘉德从中走出。 　　伊恩自己的话，当然是想要展现出全力的——和升华技艺不同，炼金术里面的天才本来就是越年轻越好，而且天才起来根本匪夷所思，十二岁就成大师的实例都有过。 　　说到底，这门学科简直就和数学一样，会的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根本没有解释和妥协的道理。 　　但是，这一次，他似乎遇到了一点炼金考核之外的小小问题。 　　“依森嘉德？还有伊恩。” 　　一位对于伊恩来说只是认识，但对于依森嘉德而言却算是老熟人的赤金色长发身影，刚刚从皇家炼金协会的大门走出。 　　沃尔多抬起头，就看见两位熟人，他对两位年轻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反而露出一份颇为虚情假意的微笑：“这是来参与测试的吗？” 　　“那当然。”依森嘉德微微皱眉：“沃尔多，你喝了酒就不会说废话，我还挺怀念那时候的你。” 　　“那就可惜了。” 　　又一个声音从沃尔多的身后传来，那是一个还有些青涩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黑色的卷发，金绿色的双眸。 　　他站在沃尔多的身后，露出了一个学院时期年轻人特有的那种做坏事的笑意：“今天的名额已经满啦，你和这位漂亮的乡下骑士恐怕是白跑一趟，而现在还是下午，不是休息的时间——以示安慰，我请你们去碧翠之冠喝一杯如何？” 　　“天啊。卡兰西尔，你居然是在请我喝茶？” 　　转过头，看向对方，金发少年露出极富有礼节的笑意：“这或许是某种想要向首席请教学业的另一种说法？你学乖了啊，学弟，我当然愿意。” 　　他着重强调了学弟这两个字，令这位明显比依森大的黑发贵族面色微微一变，显得有些恼怒。 　　伊恩微微侧头，他忽然发现依森嘉德超进化的恐怕不仅仅是生活态度，恐怕还有这副牙口——他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呢，自己这位友人已经帮他把所有软硬钉子都给顶回去了。 　　“瞧，伊恩。” 　　而此刻，依森嘉德转过头，他用彬彬有礼的贵族礼节向伊恩介绍：“你应该认识这位。沃尔多·诺卡，假如还没有被炼金学院开除，亦或是收回学业证书的话，应该还能算是我的同学，如今正在经营家中产业。” 　　“而这位更是厉害，卡兰西尔·格鲁丁。我的学弟。” 　　“炼金术只比我差一点点，是一位很厉害的天才炼金术师。” 　　“哦，忘记介绍了，他们家族也有着铂铱工坊的董事席位，本人更是已经被铂铱工坊破格录用，主管第五炼金实验室。” 　　“所以日后，伊恩，你可能还和他是同事。” 　　毫无疑问，依森嘉德这套说话方式显然是最近才学会的……亦或是原本就会，只是过去那位天真的年轻人不愿意用，而他现在已经开始长出獠牙。 　　也难怪埃伦夫人也如此放心自己的儿子，看来，她也察觉到了，依森嘉德自南岭归来后的成长。 　　不仅仅是能力，还有人际交往方面。 　　——至少攻击性变强了不少。 　　“原来如此。” 　　心中心思急转，伊恩此刻露出了然的表情，他微笑着向两位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两位。” 　　“沃尔多先生，真巧啊，第二次见面，不过这是正式的第一次。” 　　“……确实很巧。” 　　因为被依森嘉德明讽暗刺，弄得脸色不太好看，但沃尔多的确是一位社会人，他还是正常地笑着与伊恩握手：“虽然今天可能来迟了，但我相信明天伊恩你一定能拿到高分，得到名次也说不定？” 　　这其实是事实，这一次由炼金学院提供材料的资格考核吸引了大量周边的炼金术师来到帝都测试，仅仅是这条街周边，十个人里面有六个就是和炼金术相关的人员。 　　如此一来，每日限定名额，分批测试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沃尔多不过是顺口激激依森嘉德这位他一向有点矛盾的同学。 　　而卡兰西尔就有点年轻人心性了，他比依森嘉德大一岁，也是炼金术天才，是另一位炼金大师的弟子，但因为入学比依森嘉德晚，所以一直都只能屈居‘学弟’，自此之后一直都在和依森嘉德明争暗斗，互相竞争。 　　而在最近一次学年考核中，他却以极其微小的差距输给了依森嘉德，首席之位登时就归了这位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这下卡兰西尔的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至于家族的董事席位，倒也没那么大矛盾，正常的管理问题分歧。 　　毕竟小孩子竞争，未来指不定也是个美好回忆，真的闹到上面，就不太好看了。 　　“不要太过自大，帝都的炼金术师有能的不少，即便是我也不能妄言夺得名次。” 　　黑发的炼金术师，原本因为依森嘉德的话，是不太愿意和伊恩握手的。 　　但是不知怎么的，究竟是因为伊恩面容与和善的微笑，还是觉得不能在竞争对手面前太小气，所以卡兰西尔还是伸出了手，有些不情不愿地握上。 　　但即便如此，他还在放狠话：“我听老师说过你。歌塞大师认定的天才……哼，歌塞大师肯定不会出错，但南岭归根结底是炼金术的荒地，假如仅仅只是会点基础的手法和定理，最好还是别抱有太高的期望！” 　　“而且，这次的题目相当考验经验，你毕竟是乡下地方自学成才，平时也没什么炼金的机会吧？假如觉得太难，可别被打击到了！” 　　当然，这种狠话对于伊恩来说简直就是清风拂面，甚至觉得对方有点童趣，让他怀念起了小时候和同学吵嘴的日子。 　　所以白发少年只礼节性地微笑：“成绩都是小事，卡兰西尔先生，很期待以后与你共事的日子。” 　　至于考核人数已经满了这件事…… 　　“走吧，伊恩。” 　　依森嘉德已经来到大门处，他浑不在意道：“我相信考官们不介意多加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师在今天考核。” 　　显然，他打算动用一点贵族和炼金大师弟子的特权了。 　　“这……”沃尔多显然是没想到这点——依森嘉德以前从来不这么干，所以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太好吧？” 　　“依森，你怎么能这么做？”而卡兰西尔眉头紧皱，他愤愤不平地指责道：“你这是滥用特权！” 　　“我为什么不用？” 　　依森嘉德用看傻瓜的表情看向两人——伊恩很少看见依森嘉德露出这种表情——他微微摇头道：“不然呢？而且也轮不到两位管吧。” 　　他挥了挥手，而伊恩笑着跟上：“回见，各位。或许两位不介意等我们一会，看看我的成绩如何？” 　　“说不定有可能比两位预料的要好上许多呢？” 　　沃尔多和卡兰西尔对视一眼，前者是不以为意，而后者是十足的不相信——但伊恩既然已经发出了‘挑战’……假如说这算是挑战的话。 　　他们当然要看到最后。 ###第499章 真香 　　事实证明，炼金协会并不介意在今天多考核一位由埃伦家族介绍来的，也被如今正在协会中风头正盛的歌塞大师看好的年轻炼金术师。 　　位于第四层区的皇家炼金协会历史相当古老，它幸运的没有在黯月动乱中损毁，故而一跃成为帝都最古老的十大建筑之一，它并不像是孤山观星高塔那样巍峨恢弘，甚至有些狭隘。 　　只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行走的走廊，两米四左右高的通道，以及一个个过于精巧，所以完全能看得出这是为了最大化利用空间而进行的建筑设计。 　　一切都是七百年前古瑟塔尔城邦时代的建筑风格缩影。 　　在那个时代，帝都还没有被完全开拓改建，各大层区中甚至有许多野生的迷宫种魔兽横行——是的，那个时候的帝都，才刚刚从迷宫被转化为人类的城市，远古时期的瑟塔尔人一边驱逐魔物，一边构筑自己的家园。 　　橘黄色的灯光带着一丝暖意，伊恩作为参与考核的人员，暂时与依森嘉德告别，跟随着一位中年炼金术师前往自己的单独考场。 　　“本次考核持续七天，每天限定百人参与，今天是第六天。” 　　这位炼金术师认识依森嘉德，故而对于被金发少年带来的伊恩也颇为殷勤，如今正在回答伊恩的问题：“你说名次的奖励？假如是其他人，我会好好诱惑一番，督促他们发挥全力。” 　　“但倘若是埃伦家族的朋友，那我就实话说了——无非就是几个珍藏版的炼金器械，以及一些珍稀的炼金材料……可能还有大师们的看好？但对于你来说，这些恐怕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你只需要正常发挥，估计就能得到优。” 　　中年炼金术师说起这些奖励的时候，那一脸艳羡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显然，对于普通炼金术师而言，仅仅是考核名次就能拿到这么多好东西，完全值得努力一搏，展现出自己的最高水准……说到底，这次考核材料又不用自己花钱，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白嫖好机会。 　　但对于伊恩来说，这一切确实是有点一般了。 　　“不是什么很有吸引力的奖励。” 　　伊恩如此想到。依森嘉德好像送给他的就是全套珍藏版炼金器械，加起来价值恐怕比炼金协会这次考核奖励的一到三名加起来还要多了。 　　既然如此，那也不需要太出风头……差不多就行吧。 　　“除此之外。” 　　这位中年炼金术师还在回忆，他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还有允许前往皇家大图书馆的阅览证……主要是一个荣耀证明，毕竟又不是借阅证，只是证明持有者有足够的资格前往知识的至高殿堂。假如赶上时机，说不定珍品书区也能一观！” 　　“都是些荣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 　　“很好。” 　　伊恩微微点头，他心中下定决心：“这个第一名我拿定了。” 　　阅览？阅览于他而言，和永久出借有什么区别？别人觉得无所谓，他可不能错过！ 　　歌塞大师的名片虽然也能拿去阅览，但可进不了珍品书区，两相叠加，指不定他能在珍品区多呆一会呢？ 　　而且，说不定还能顺便看看拜龙教那边的委托……银耀之书与珍贵孤本收藏室……他虽然应该不能靠近，但以自己的灵能透视和银色芯片辅助，也算是能对漫崖长老交代了。 　　考核是分时间批次，每次二十名考生，限定时间一小时。 　　伊恩顺延在第五批，正好就是下午的最后一班，其他炼金术师正在进入各自的封闭考试间，隐约还能听见那些人的交谈声。 　　“下午最后一场，用的材料不会比较差吧？” 　　“协会哪有那么穷，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好发挥。” 　　“这次差不多平原周边的所有够格的炼金术师都来了，竞争相当激烈啊。” 　　“但真的厉害的也不会来参加测试，都是像我们这种年轻人……总的来说也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假如能拿到名次，以后去大工坊找工作也方便。” 　　几个人边说边告别，分别进入考试间，伊恩看见，间内有着一整套炼金设备，虽然只是普通的制式设备，但非常齐全。 　　炼金协会为了压下一位炼金大师被褫夺称号的风波，当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伊恩也是进入一个备用的考核间，这次的竞争虽然理论上很激烈，但实际上绝大部分人都不觉得自己能拿前几名，故而相互之间的气氛还算是比较融洽。 　　进入隔间，这是一个总大小不超过十五平米的小房间，有一张颇为干净的铁质平桌，上面摆放着一排常用炼金器械，而另一排的柜子上也有着其他器械工具。 　　材料还没有送来，考试题目自然也是如此，伊恩看着这些器械，不禁有些怀念起自己在哈里森港的工作间了……自己还有不少实验材料和笔记放在那里呢。 　　他环视周边，用预知视界观察自己的这些同一批考核的炼金术师。 　　他们大多年龄在二三十岁左右，而且应该已经在某些工坊工作，没有一个是‘见习’……也是，见习到正式的炼金术师考核根本不需要来帝都，炼金学院的毕业生就能直接进阶正式，只有正式到精锐才需要到大城市进行正式的考核。 　　像是自己这样，从见习直接到精锐的恐怕根本没有几个。 　　伊恩不会盲目自大，觉得自己的炼金水准就远超这些看上去普通的老练炼金术师了，他一定会竭尽自己的全力，去与这些帝都圈周边，或许可以代表瑟塔尔帝国年青一代的新生代炼金术师竞争！ 　　“银色芯片，准备推演！” 　　说是这么说，为了拿到皇家大图书馆阅览证，伊恩可不会忌讳使用任何手段。 　　银色芯片和先知也是他的力量，该用就用，这一切都是他的努力与奋斗！ 　　很快，材料和考试题目来了。 　　与此同时。 　　二楼，一个中型会议厅中，以两位穿戴金边炼金师长袍的老人为首，一共八位炼金术师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观察周边二十一个屏幕中考生的一举一动。 　　看见伊恩后，有两个人神情微动，向上汇报。 　　“嗯？歌塞那家伙看好的小伙子也来了？” 　　灰头发的老人抬眼看向光幕，他双眸远比他的容貌要年轻，闪烁着金橙色的睿智光芒：“哈，我看看……这也年轻的过头了吧，我听他话好像说的起码也得十七八岁，这不还是个孩子吗。” 　　“巴瓦尔那个蠢货做的手脚，就是他看出来的？” 　　而另一位头发黑白相间，神情相当严肃的老妇人眯起眼睛，她紫红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道：“虽然我很烦巴瓦尔一把年纪了，为了钱还动手做脏活，但他的铭文和炼金结合的非常好，歌塞他不仔细检查，也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结果，手链中的暗手，就被这小子看出来了——这要是灵能，那他的观测灵能该有多强？” ###第500章 他用灵能，这是作弊吧！ 　　这个问题显然是没有答案的，所以在场众人都没有接话。 　　“去。”灰发老人抬起手：“让歌塞自己来看看，他看重的那个小子终于来测试了……原本以为他第一时间就会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拖了两天。” 　　“不用了。” 　　说话间，会议室大门被打开，有着蔚蓝色双眸的驼背老人带着几个年轻人走进其中：“用不着你们提醒我。” 　　歌塞大师的身后，跟着的正是依森嘉德，沃尔多与卡兰西尔三人。 　　卡兰西尔进来后，就走到了灰发老人的身后，轻声说了几句话。 　　原本就不大的会议室登时有些拥挤，但没人说什么，其他坐着的炼金术急忙起身，想要为歌塞大师让位置。 　　而老人却没有太过在意，他站在原地，看着光幕中的伊恩，然后道：“把今天的考题给我看看。” 　　沃尔多连忙递上一张纸，歌塞大师接过后看了眼，抬起眉：“看上去运气不太好啊，这似乎不是伊恩擅长的领域。” 　　“是怕丢面子吧。”老妇人呛了一句，半点也不给面子：“和我们喝下午茶的时候也天天吹，吹你在南岭找到了一个天才……怎么，人家不是你徒弟不说，天才都没办法适应所有考题啦？” 　　“也不能这么说，瓦娜。”灰发的老人跟腔道：“毕竟这孩子的确太年轻了……有不擅长的才正常，的确是运气不好嘛。” 　　“哦。” 　　对此，歌塞大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坐在座位上，两只手放在会议桌上合握。 　　他道：“那不如打个赌？瓦娜，阿列克谢，你们不会不敢吧。” 　　名为阿列克谢的老人笑了起来：“你就尽管说吧。” 　　瓦娜大师也不以为意：“多大年纪了还卖关子。” 　　“我就赌名次。”歌塞大师缓缓道：“而你们，也选个你们看好的人……我们最后来看看，谁的眼光最好，选的人名次最高。” 　　阿列克谢大师，瓦娜大师与歌塞大师当年算是同一个黄金十年中涌现的炼金术师俊杰，曾经一同经历过开拓时代与战争年代的辉煌与热烈。 　　如今他们都已经垂垂老矣，前两者旗下甚至已经有了独立的炼金机构，不受炼金协会统辖，但真的出了问题，他们还是会回炼金协会来帮帮忙。 　　也算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 　　“我当然就选我的小卡兰。” 　　灰发老人拍了拍自己身侧黑发年轻人的肩膀，他一脸自信：“虽然小卡兰还有些各种各样的问题，偶尔也容易着急……但年轻人嘛，我再怎么说‘先别急’，该急躁还是会急躁……不过除此之外，他的一切都很优秀。” 　　“确实。” 　　歌塞大师看了眼卡兰西尔，他微微点头：“他的确非常不错，依森嘉德的实际水平其实是没有卡兰西尔高的，但心态方面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老伙计，你得带着他出去历练历练，见见外面的世界。” 　　如此说着，他也把手放在了依森嘉德肩膀上——一时间，无论是依森嘉德还是卡兰西尔，都感觉到气氛一变。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感觉气氛突然微妙了一些。 　　假如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竞争，是学院间同学的明争暗斗…… 　　那歌塞大师和阿列克谢大师间的竞争……已经逐渐变成拿自己培养长大的孩子去和其他人孩子斗兽了！ 　　魔兽对战了属于是。 　　“带出去历练，然后和你一样差点死在迷宫里面？”阿列克谢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间微妙的眼神交流，摆了摆手：“真要我去做，也得带上一整个佣兵团……我可没你那么心大。” 　　“假如明天没有更加顺眼的，我就选这个小伙子吧。” 　　而瓦娜大师看了看，选了一位她认为考核作品相当不错的考生：“行了，继续看，我们是监考，不是来聊天的。” 　　于是目光就回到了光幕中。 　　伊恩正在看试题。 　　“用给予的材料，作出价值最高的炼金药剂？一个小时啊……” 　　少年微微点头，考试题目很简单清晰，但门道却不少。首先是价值最高这点就有很多可以琢磨了，需要考究对绝大部分药剂价值的理解，以及对材料价值以及一小时内能搭配制作出的药剂有一个快速的判断力。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倘若是魔药的话，这个时间恐怕还在等待源质结构自然析出呢，但假如是一些快速战斗药剂的话，十分钟就能把材料全都用光了——但那却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又比如说，给出的素材能勉强制作出一瓶高等药剂，但因为材料不好，品相比较低，这或许就比不上使用这些素材制作出的一瓶优品中等药剂的价值了。 　　而给出的材料…… 　　伊恩看了看。 　　金焰飞鹰之眼，猎魔虫壳，白电豹长筋，地光巨熊的心血……还有许多辅料。 　　一个火系魔兽，一个无属性材料，一个雷属性魔兽，一个地，火双属性材料…… 　　虽然看上去毫无关联，但伊恩心中瞬间浮现出了好几种不同的药剂：“极限沸腾药剂，无形重铠药剂，赤焰光爆药剂，全面增幅药剂……嗯，选择不少，但价值这方面还需要思索一下。”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这些材料分门别类的摆放好，然后陷入思索：“单纯依照价值来看，全面增幅药剂毫无疑问是一小时区间内，精锐级药剂中最昂贵的，它能短时间提升一位升华者全方面的属性，并且能够‘治愈中伤’，可以自我抵消负面效果。” 　　“但问题在于，它缺少的正是这一部分，这里没有提供给我治愈药剂的成分……某种情况上来说，这次的试题不太适合我，因为我原本想要表现出的特征，就是擅长治愈药剂这方面的能力。” 　　“而且，这个试题对乡下炼金术师很不友好啊——很可能技术够了，但是知道的不够多，就会显得很吃亏。” 　　极限沸腾药剂则是一种爆发搏命用的，它增大了体力增幅的部分，但是副作用却是至少要卧床半个月，还会削弱源种的恢复力，据说许多执行重要任务的骑士都会携带这种药剂，并希望自己永远用不上它。 　　其他两个，就是分别以地光巨熊与金焰飞鹰材料为主的药剂了，普通的防御药剂和攻击破坏，没什么可说的。 　　虽然价值不低，但是对其他材料利用率极低，显然是一种浪费，会大大地扣分。 　　伊恩抬起头，预知视界扫过全场。 　　的确，所有人的材料都是差不多的，没有明显的分别，而且已经有几个人已经开始上手制作了。 　　看流程，果然都是选择全面增幅药剂。这些人的水平和功底非常扎实，理论上来说，接下就要看这些人中，哪些人做的全面增幅药剂完成度最高。 　　当然，也有人选择极限沸腾药剂，以及另一种‘强化体能药剂’。这种药剂能增强服用者的力量，体质和敏捷，而且全无副作用，但是对精神方面没有增益，对猎魔虫壳的利用率不高，价值虽然也不低，但印象分会比较低。 　　“这小子怎么用灵能看其他考生呢？” 　　会议室内，阿列克谢大师转过头，看向歌塞大师，他拍腿道：“这是作弊吧？” ###第501章 养弟子就是为了斗兽 　　“考试间的材料是能削弱灵能的。” 　　歌塞大师没有回答，瓦娜大师却开口，她眯起眼睛：“而且规则的确没有说不能看别人的选择——假如他能看得见，那这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能越过灵能隔绝材料看见其他考生，他这个观测系灵能……有点强的过分。” 　　那当然。歌塞大师心里道。当初这小子就连虫巢母虫的核心都能找出来，相当于是能顶着第二能级的虫巢灵能网络压制强制看穿弱点——区区灵能隔绝材料算什么。 　　但奇怪的是，以歌塞大师对伊恩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应该不是会去看别人做什么，自己跟着做的人才对。 　　果不其然，最开始说作弊的阿列克谢大师也皱起眉头，他摇头道：“不对——他一开始就把材料分类准备好了，显然也是准备做全面增幅药剂……那他看其他人干什么？这次的考核虽然没有标准答案，但通式最优解就是它。” 　　三位炼金大师都不太明白伊恩的举动，而伊恩在思索了一会后，便开始上手。 　　“这不是全面增幅药剂的起手。” 　　歌塞大师皱起眉头，他拍了拍依森嘉德，示意让他来说：“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我……” 　　依森嘉德懵了，他虽然和伊恩很熟，但是还没和少年展开炼金项目的合作呢，他怎么知道伊恩有什么门道？ 　　但依森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精锐级炼金术师，他认真观察光幕中伊恩的一举一动，登时就有发现：“伊恩这是……准备制作抗损伤药剂？他在处理猎魔虫壳，并且使用‘结晶’来纯化材料结构，进行一次析出，方便后续处理，并将其作为主材。” 　　说出这话后，他便眨了眨眼，有些费解伊恩的选择。 　　抗损伤药剂也是精锐药剂中价值不低的一种药剂，顾名思义，它能让服用者的肉体，从内自外，包括血管淋巴等结构全部都拥有极强的抗机械损伤能力。 　　简单来说，当成全面的伤害减免即可——有过服用了抗损伤药剂的士兵在敌军一次覆盖式炮击下正面幸存的事例，无论是冲击波，火焰，切割还是钝击，乃至于窒息和高热闷烧，全都没有杀死他。 　　虽然这也算是极其幸运的特例，但足以说明抗损伤药剂的强大。 　　只是……全面增幅药剂中，也有一部分抗损伤药剂的效果，虽然不强，但全面增幅药剂胜在还可以增强身体素质，毫无疑问地更加有用且有价值。 　　“是想要制作出完美品质的抗损伤药剂吗？这也是一种想法，价值相当高，而且在特定环境下效果可能比有缺憾的全面增幅要加更加适宜。” 　　瓦娜大师也在观察，这位老妇人的眼力最好，她能看出伊恩处理所有素材的手法极其娴熟，根本不像是一位十四岁的炼金术新人……对方起码有五年以上的经验，真是恐怖，这岂不是说明对方十岁前就已经炼金术入门？ 　　其他人还在学习通用语和基础数学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能熟读炼金典籍了？ 　　想到这里，瓦娜大师看向歌塞，露出有些羡慕的表情——这驼背老头还真没吹牛，他真的找到了一位天才。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伊恩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选择。 　　“他怎么就开始上手制作了？！” 　　材料还没有完全析完，基质也没有准备完毕，伊恩怎么会现在就开始动手了？ 　　其他二十位考生，全部都还在炼金药剂的前期准备阶段——这也是一小时时间的用意所在。 　　不然的话，花费七八个小时，一位炼金术师全神贯注折腾出一瓶‘极限狞猛药剂’，岂不是比全面增幅药剂强个四五倍？同样的材料，只是对时间和技法，以及注意力的要求比较高而已。 　　固然，极限狞猛的副作用也非常可怕，但带来的战斗力提升也是十足恐怖。 　　那可是能让一个普通人，直接对抗数头魔兽的小超人药剂。 　　阿列克谢大师双眸中的光芒更加明亮，他认真观察伊恩的举动，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卡兰西尔：“你来说说门道。” 　　——不是吧，这都要攀比？ 　　黑发的年轻炼金术师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他的确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认真道：“嗯……根据我观察，伊恩的选择，应该不是单纯的‘高价值’而是‘性价比’……” 　　“他选择制作多瓶中上品质的抗损伤药剂，用数量带来的价值，稳定超过一瓶全面增幅药剂。这的确是一个思路，但是需要耗费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他选择一边等待材料缓慢析出基质，一边用已经处理好的基质制作。” 　　这的确是一个思路，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点头。 　　但卡兰西尔话锋一转，开始毫不留情地批判起来：“但这么做，本质上是失之于稳妥了。即便是缺少治愈成分的缺陷全面增幅药剂，也需要高等乃至于完美品质的抗损伤药剂才能比拟，而一般中上品质的药剂，起码也要四瓶左右才能比拟。” 　　“伊恩选择制作多瓶普通药剂，本质上其实是他丧失了在操作精度方面的信心，他不想赌博自己是否能制作出完美药剂，规避他药剂制作经验较少方面的弱势——毕竟以他家乡的偏远来看，他过去恐怕从未制作过相关的完美药剂吧。” 　　“这固然不是错误的选择，但终究平庸了。” 　　如此说道，卡兰西尔颇为自傲地说道：“以我制作的全面增幅药剂完成度来看，伊恩起码要五瓶以上才能勉强与我比拟。但论起成绩，却肯定是他低。” 　　他的评价比较刻薄，但其实是绝大部分人的想法。 　　伊恩的选择，制作多瓶普通药剂，本质上就是将炼金术的精益求精，变成了一种以多取胜的捷径。 　　这有错吗？没错，多瓶药剂就是比一瓶来的值钱……但技术呢？知识呢？技法呢？ 　　还有，对炼金术高峰孜孜不倦地追求呢？ 　　这一切都看不到，从炼金术师变成了炼金匠人的领域。 　　这就是卡兰西尔觉得伊恩的技法上不了台面的原因。 ###第502章 震惊！伊恩恐怖如斯！ 　　“很客观的见解。” 　　阿列克谢大师微微点头，他没有赞同卡兰西尔的看法，也没有否认，只是看向歌塞大师：“毕竟还是年轻人，有点取巧了，但这个思维敏锐程度和规避自己弱项的抉择，却的确称得上是天才。” 　　他反倒是真心实意地称赞起伊恩起来，只是有点惋惜，而瓦娜大师也赞同道：“歌塞，你之后就好好教教他，别让这孩子走上歪路。” 　　“你要是没时间，我来教教也可以。” 　　卡兰西尔眨了眨眼，他脸蛋红红的，显然没怎么搞清楚自己暗贬的评价怎么就让其他两位大师都看好伊恩了起来。 　　当然，也算不上看好，毕竟所有人都觉得，伊恩或许有潜力，但选择因为经验与年龄的原因出了问题。 　　伊恩自然不知道会议室中的诸多弯弯绕绕，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借用这些足以称得上是昂贵的炼金材料，进行一次自己的实验。 　　“看见第一瓶炼金药剂的残留物没？不要洗坩埚，用净水荟萃，然后放置在真空瓶中分层再利用，不浪费每一点原材料。”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抉择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自得其乐地配上了台词：“看见升华气体没有？不要让它溢散，全部收集起来，用冷却反应将它们冷凝还原……这下又回收了一部分材料。” 　　妖精血脉的能力被伊恩活用到了极致，气态，液态与固态被他来回切换，保证炼金药剂的素材不被浪费。 　　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操作，一时间有些无法判断。 　　“这是……新的炼金手法？” 　　依森嘉德有些怀疑地自语，他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知晓所有的炼金技法，但百分之九十至少是知道的——可伊恩这种不浪费一点一滴的做法，说是节俭都过了，因为有些炼金药剂就需要升华，溢散掉一部分杂质，才能继续下去，保证炼金反应的顺畅。 　　“有点古怪啊，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祛除了杂质，但剩下来的溢散物质收集起来能做什么……同药剂的催化引子？哦，我明白了，这是类似发酵反应的催化源头！” 　　而阿列克谢大师恍然：“他这样，能用更快的速度制作出更多的相同炼金药剂！不过，只有第一瓶药剂最浓，而之后的药剂品质会不可避免地降低。” 　　“但这种技法，可以比寻常的制作流程，多制作出一两瓶药剂出来！” 　　“这是一种新手法。”瓦娜大师若有所思道：“虽然实用性还需要斟酌，但的确是开创性的技法。” 　　“的确，这是可以加分的。” 　　“只是可惜了，用这种手法制作的药剂，价值会降低不少——虽然勉强还能保持‘中等’品质，但如此一来，六七瓶抗损伤药剂，也未必比得上一瓶全面增幅药剂了。” 　　这是一位资深炼金术师下的判断，他这个判断是绝大部分人认同的。 　　毕竟，品质低劣的药剂和高等药剂，价值实在是差太多了——就像是同样的一块铁，制作成寻常果刀，即便是几十把，也卖不出去一两个塔勒，而倘若制作成精铁长剑，一把就能有三个塔勒，而一块铁应该能做两三把。 　　可倘若是一面精锐盾牌，那价格就起码十五个塔勒以上！ 　　更不用说什么铭文基座，成为了高等铭文器械的零部件……那价值更加不可估量。 　　天才。但是走错了方向。 　　所以，当三位大师已经为伊恩作出‘可以拿高分，但不足以拿名次’的评价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惋惜的表情。 　　但就是这个时候，伊恩已经完成了第六瓶药剂。 　　此刻，歌塞大师突然轻咦一声。 　　因为他发现，伊恩还剩下一小半的材料没有用完。 　　他睁大眼睛，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而在伊恩制作完第七瓶的时候，阿列克谢和瓦娜大师也都抬起头，看向光幕，他们对视一眼，感觉到了惊讶。 　　不一会，所有在场的炼金术师，都不再观看其他考生的举动，而是用惊愕乃至于错愕的表情看向正在制作第八瓶药剂的伊恩。 　　而伊恩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他还在继续制作药剂，取用所剩不多的原材料，利用催化反应快速完成了第八瓶抗损伤药剂。 　　“这……” 　　三位大师面面相觑，在他们的想法中，能制作出第八瓶炼金药剂，已经算是伊恩的技法高超无比了，对于普通的精锐炼金术师而言，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谁知道，伊恩留存下来的源质结构居然不知不觉取代了相当一部分的炼金原材料，让他还能以剩下来的材料继续制作！ 　　第九瓶！ 　　第十瓶！ 　　第十一瓶！ 　　嗡—— 　　回收皿微微一震，伊恩露出遗憾的表情：“啊，第十一瓶失败了。这次还是有点错漏，依照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推算出的理论来说，极限应该在十三瓶左右。” 　　不过，已经比预计的要好——多亏了妖精冥想法，伊恩的精神力提升，不然的话，第十瓶都会有点吃力，甚至可能会失败了。 　　妖精冥想法提升的精神和专注力，以及操作精度，都是伊恩作为炼金技术急需的，只能说这个血脉传承和生活职业当真是相得益彰。 　　当然，倘若使用银色芯片进行精密操作，伊恩相信自己是可以制作出十三瓶药剂的，但根据他的计算，九瓶的总价值就已经必定超过全面增幅药剂，第十瓶便是他试验性质看看自己能不能用自己的手法，达成完美操作。 　　至于第十一瓶，就是看看自己能不能突破极限了。 　　实际上，还是差了一点。 　　但说实话，这种操作精度，已经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咕噜。” 　　卡兰西尔呆呆地注视着屏幕，他刚才还在心中为药剂鼓劲，希望伊恩别再继续成功下去了，可当伊恩真的失败的时候，他却有些怅然若失——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同样也能看出来，十瓶并不是伊恩带来的全新技法的极限，他的失败仅仅只是难度太高而已。 　　“我自己的话，大概第九瓶……不，第八瓶就是极限了。第九瓶就肯定会失败，我不能强行抬高自己……他好厉害啊……” 　　作为人，作为和依森嘉德关系不好的同学，情绪上，卡兰西尔不希望伊恩成功。 　　但作为炼金术师，他迫切地渴望伊恩能够完善这门技法，更加迫近真理一步。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心中极其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情绪。 　　而瓦娜大师侧过头，她低声对阿列克谢大师道：“你觉得你能做到第几瓶？” 　　“极限应该是十二瓶左右，我大概能做到十一瓶，十二瓶可能要碰运气……” 　　灰发老人低声回答道，他眉头紧皱，甚至站了起来，在会议室中来回渡步计算：“该死，我被后浪追上了吗？这小子才十四岁，还是十五岁吧？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也就比他强一点点？” 　　他抬起头，看向同样沉默的歌塞大师：“喂，没腰的（歌塞大师的腰部是机械结构），你知道他有这能力？” 　　“啊？” 　　而歌塞大师如梦初醒，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差点没捏断一根：“我？我又不是他老师，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那他自学的不成？” 　　阿列克谢狐疑地看向歌塞，然后立刻抓着一旁的卡兰西尔出门：“好，那我先去一步！” 　　“老师？”黑发炼金术师没反应过来，就被老而弥坚的灰发大师拎小鸡一样拎着离开了会议室。 　　而歌塞大师和瓦娜大师对视一眼，老人还和依森嘉德露出了‘你知道？’的表情，而依森嘉德微微摇头。 　　“走吧。” 　　吐出一口气，歌塞大师微微摇头：“别让矮子一个人去骚扰我们的冠军。” 　　“这次，他可真的是好好地给我们露了一手啊。” ###第503章 夸夸人集团 　　当歌塞大师带着依森嘉德离开后，整个会议室内都寂静无声。 　　的确，正如歌塞大师所说，当伊恩作出第九瓶抗损伤药剂时，冠军就已经定下，而第十瓶炼金药剂甚至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证明‘他可以’。 　　一瓶全面增幅药剂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比十瓶抗损伤药剂更有价值，后者完全利用了材料的所有源质结构，几乎没有一点浪费。 　　这个技法的价值，远超这个考核所能提供的所有奖励加起来。 　　不得不说，这次伊恩拿满分，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 　　无论怎么说，除非有另一位炼金天才能在其他方面取得突破，作出另一个超乎他们想象的成就，譬如说用不完全的材料作出完整的全面增幅药剂……除非是这种级别的开创性技艺，不然的话，冠军就只可能是伊恩的。 　　但那又不可能…… 　　即便是大师也就只能勉强保证比他多做一瓶，而伊恩才十五岁，这要何等可怕的天赋和精湛技艺啊，帝都的炼金术师大家都互相知根知底，哪来那么多从乡下地方蹦出来的怪胎天才？ 　　“……太离谱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瓦娜大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将会议室中的光幕录像回调，又看了一遍伊恩行云流水的操作。 　　这位老妇人感慨道：“歌塞说，他不是伊恩的老师。确实。驼背的炼金手法大开大合，以成功率高和消耗材料多著称，和伊恩展现出的完全相反——他钻研的不是这方面的技术，他的确不可能是伊恩的老师。” 　　“倒不如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是他的老师，研究方向差太多了。” 　　话至此处，瓦娜大师不禁有些愣住——既然如此，那阿列克谢是过去干什么的？他也不可能自大到觉得自己能指导对方啊？ 　　难道说…… 　　老妇人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副手。 　　而她的副手轻声细语道：“所长，我们开不出有诱惑力的价码。埃伦家族显然已经提前投注，依森嘉德更是与他亲密无间，铂铱工坊最近新开设了一间中型实验楼，我认为这很可能就是为伊恩先生准备的。” 　　“而我们全力支持，也比不上埃伦家族和铂铱工坊的资源倾斜……更不用说私人关系这方面了。” 　　“可惜，要错过了，这真是最近几年最让我感到遗憾的消息。” 　　瓦娜大师缓缓摇头，然后开始行动——此时此刻，才能看出她的腿赫然是机械构造，她所坐的椅子，本身就是一个小型轮椅，带着这位老妇人向前移动。 　　“咦。” 　　副手起身跟在身后，她追上大师，有些不解道：“所长，这不是考试间的方向……伊恩先生在一楼……” 　　“我这么着急去看他干什么？人又不会跑。” 　　瓦娜大师斥责道：“多学学人际关系吧——第一名的那些奖励得换换了，我估计还得私人投入一点资源。” 　　“有埃伦家族的支持，那些小玩意肯定入不了他眼。” 　　想到这里，老妇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小依森前段时间还在我这里收购了一套签名珍藏版的炼金器械组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送给他的。” 　　与此同时。 　　伊恩正在考试间内，和一位灰发老头探讨。 　　“原来如此，的确，预处理杂质之后，之后再升华而出的雾气，以及各种原本为了精炼而损失的露水与残渣中，的确也存在相当一部分高纯度的源质结构，这一部分单独来看可能会有点少，但聚少成多，最后再搭配剩余的一部分材料催化，就足以多制作出两到三瓶的中等魔药……” 　　在听完伊恩解释了自己的炼金术原理后，这位老者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而这一部分，其实是无需使用妖精血脉进行精细操作，可以使用炼金器械取代——虽然精度可能有点问题，但绝对能增加产量。” 　　“只要将你这一套炼金技法实用化，那么在‘同质药剂的大规模处理’上，就可以凭空增添10％左右的产量！” 　　“可能会更多，可能更少。” 　　而伊恩笑着解释道：“不同药剂间能重复利用的构造都不同，我之所以选择抗损伤药剂，而不是看上去价值更高的极限沸腾药剂，就是因为极限沸腾药剂中，消耗质更多，转换和催化质更少——那才是可以重复利用的关键。”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肯定能带来生产方面的进步。” 　　“不可思议……不过除了这个，伊恩，我听说……” 　　此刻，阿列克谢转过头，看向卡兰西尔：“我听我家小子说，你昨天还曾制作出药效是比一般再生药剂更强的药剂？那使用的手法应该和这个技艺无关吧？” 　　“当然不是。我使用的是临时增强的手法，等到短效再生酶失活后，就没办法维持高药效了……这很考验熟练度，不过我认为作为急救药剂非常有效，值得学习。” 　　伊恩很有礼貌地对黑发的炼金术师露出一个微笑，登时就让卡兰西尔羞愧的满面通红——他昨天和老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种嘲讽对方大言不惭和怀光教会根本不懂炼金术常识，只知道大惊小怪的语气。 　　可如今看来，伊恩绝对没有撒谎，甚至还对他友善的微笑——这种羞愧感让他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确实，确实！” 　　阿列克谢大师对伊恩何止是看好，简直是赞不绝口，而他特意带着自己弟子过来，显然是知道小辈间的矛盾，意在化解这点小事。 　　卡兰西尔和依森嘉德，小年轻同学嘛，闹点不愉快很正常，他们这些老一辈大师当年间也不是很愉快，可现在不一样能坐在一起喝茶斗兽……斗弟子？ 　　反正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合作总比互相拖后腿好。 　　“伊恩，你的水准当真是突飞猛进。” 　　此刻，歌塞大师也来了，他伸出手，拍了拍伊恩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惊讶与欣慰：“看来我当初猜想的不错，你的水准其实早就超过了寻常精锐阶，只是因为南岭那个地方偏僻，哈里森港也才发展没多久，炼金方面的底蕴不足。” 　　“只要让你补齐基础，你就会自然而然地领悟许多道理。” 　　“非常感谢歌塞大师您的书。” 　　而伊恩真心实意地感谢道：“这些教材的确解答了我过去的许多疑惑，也令我想明白了很多过去找不到头绪的问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歌塞大师你的帮助，虽然你不是我的老师，但却如同老师一般亲近！” 　　歌塞大师表面上很淡然，实际上心中简直乐的合不拢嘴。 　　所以，等到稍后瓦娜大师也过来后，他便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其他两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愿赌服输嘛。 　　“现在成绩还没出来，等明天。我还要准备一下，想想礼物是什么。” 　　阿列克谢大师没有耍赖的想法，更何况能送点东西给伊恩，他相当情愿：“老驼背，你不会觉得我输给了你吧？别指望我送给你！” 　　歌塞大师嗤笑一声：“反正我赢了，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而瓦娜大师和蔼地对伊恩笑道：“你会喜欢我的礼物的。相信我，你绝对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一时间，环绕伊恩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夸夸人集团。 ###第504章 声名鹊起的伊恩 　　三位大师聚集在一处，环绕着一位明显非常年轻脸嫩，长的也很好看的白之民炼金术师嘘寒问暖。 　　这一幕，可不怎么常见。 　　其他考生离开考间后，纷纷疑惑这是怎么回事，而几个眼睛比较尖，平日也较为见多识广的，登时就认出了在场的大师和导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快来快来，似乎有大事！” 　　而之后，他们也聚拢过来，从其他随行而来的监考导师口中，问到了答案。 　　“十瓶？！” 　　“居然还有这种做法！” 　　“我倒是想到了，但是算了半天，感觉以我的能力最多做个三四瓶，根本比不上，所以就放弃了……” 　　“怀光在上啊！” 　　有人偷偷溜到了伊恩考试间的门口，的的确确就看见了十瓶新鲜出炉的抗损伤药剂就放在桌上，而刚刚停工没多久的器械桌以及药剂的活跃程度，都证明这一切都是刚才做出来的，绝对没有什么作弊的道理。 　　一时间，在场的其他考生都生不出什么嫉妒之心，只有一种纯粹的离谱感，除却变态和疯了二字外，他们心中也难以浮现出其他的字眼。 　　“这岂不是说，他的利润会比我们多最起码三成？” 　　一位考生说出了没怎么经过大脑思考的话，而这话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鄙夷：“三成？这是节约原材料！你知道越高等级的药剂原材料就越少吗？” 　　“尤其是那些战略级的珍稀药剂原材料，能多出三成，价值岂是三成能衡量的？” 　　不过也有人提出质疑。 　　“中低等药剂能增加收益，但是高等药剂还没有实践吧？也别吹太过了，这是捧杀。” 　　说的没错，甚至有一部分人是真心关心伊恩未来的名声。 　　但这种质疑的发起者其实自己也明白，这其实不大可能，最多就是减少的损耗少一点，整体而言绝对是一次巨大的发现。 　　而且，很多炼金术师扪心自问，即便是他们有这个技艺，也绝对不会放在现在考试的时候暴露出来，而是作为专利申请，让自己的工坊亦或是实验室受利。 　　但伊恩不知道还是年轻，还是真的无所谓，没有半点隐藏的想法，而是大大方方地与其他所有人分享。 　　在场的人，无论是大师还是导师，是普通学员还是参赛考生，只要有人问，他就回答，而且回答的相当详细。 　　一时间，狭隘的考间周边，居然隐约有了一种学术探讨会的氛围，而伊恩虽然年轻，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他的的确确有这个资格。 　　不过，随着人群的集聚，伊恩却发表了一个令人相当吃惊的言论。 　　“公开？”阿列克谢快人快语，他此刻眉头微皱，严肃道：“你准备免费公开这个技法？我必须提示你，它虽然不是最高等级的炼金技艺，但在你成为大师前，这个专利绝对能为你带来相当可观的收益。” 　　“不瞒大家说。”而伊恩只是微微摇头：“我只求名。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名声比钱财更重要。” 　　“归根结底，有埃伦家族支持我，我大概率是不用担心基础的实验材料的。” 　　对此，依森嘉德毫不迟疑地点头——伊恩这个技法说实话非常简单，本质上就是重复利用和极尽节约，想要绕过专利本来就不难，与其到时候拿着埃伦家族看不上的几个小钱，在那里生气有人又复刻了他的创意，倒不如直接白送，换个伊恩和依森嘉德最需要的名声。 　　一时间，群情激昂。 　　“非常感谢你，伊恩先生，这次问答，我受益匪浅。” 　　而在问答暂时告一段落时，一位年过四旬的炼金术师站立起身，对伊恩深深地鞠了一躬。 　　毫无疑问，他是发自内心地对伊恩的水准感到服气，并且自认承情了。 　　而有着类似想法的人为数不少。 　　“虽然我的水平不够，无法把握细节，但是其中的精要，却隐约有些领悟。” 　　“您如此慷慨，公开这样极具备实用性的技术，实在是令我等汗颜。” 　　——说实话，用银色芯片确定结果，再用预知视界强行逆推出来的而已。 　　先知写论文，根本就是知道了答案再去逆推，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这些炼金术师的感谢和崇敬…… 　　对此，伊恩其实并不是真的就很需要这些人的‘情分’…… 　　但，别的不说。 　　只要这些人出去之后，偶尔说说自己天才的程度，那么接下来有许多事情，自己将要做的很多他人看上去可能有些怪异的举动，所有人都会包容理解。 　　譬如说，他购买第二能级魔兽材料这件事，基本上就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像是伊恩这个未来的大师，就算是第三能级的魔兽材料，再过个几年也能轻松处理呀！ 　　如此一来，未来的魔药渠道都简单不少，而他所需要付出的只是好好和一群炼金术师探讨一点学术问题，放出一个临时倒推出来的理论。 　　两边都是赚，简直赢麻了。 　　最重要的是，有这么一批真的知晓他学术水平并承情的炼金术师，伊恩在帝都炼金圈就算是知名的‘自己人’了。 　　有这么一层关系，未来外出行走就很好办事。 　　很快，伊恩等人就没有呆在考间周边，而是来到了二楼的一处办公间。 　　今天这一天，伊恩甚至都没办法和依森嘉德回家，亦或是说回帝都据点，不得不联络埃伦夫人以及桦黯霜蝶两位妖精小姐说明。 　　前者似乎已经知道了伊恩的事迹，带着明显开心的语调勉励了几句，并让依森嘉德好好学习一下伊恩这位‘别人家的孩子’。 　　依森嘉德本来就一直在尝试学习伊恩，当然不会有什么不满——他正在一旁和铂因工坊那边的管事联络，询问伊恩未来的实验室如今装修的怎么样了。 　　伊恩这次在考核中的确如他所说，大大地露了一手，震惊了所有人，他现在调用资金准备新实验室的反对声虽然还有，但未来几天内将会肉眼可见地减少。 　　至于桦黯霜蝶…… 　　“那我们就继续在外面吃吃喝喝啦！免费的卡，真棒～”听声音，妖精小姐似乎正在包间中享受美食：“来，霜蝶，张口～啊～” 　　“唔姆……嚼嚼……父亲大人，需要霜蝶带点饮料回去吗？”而自家的小妖精就乖多了，吃好吃的时候至少还能想起伊恩。 　　“乖孩子……和桦黯小姐多吃一点，不用了。”伊恩突然有点欣慰，最起码霜蝶不是特别妖精，没那么没心没肺。 　　桦黯也就最开始和他见面的时候有点优雅，后面没过几秒就开始破功，然后一路破功到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在在妖精乡时的心态了——也可能是伊恩本来人也很怪，给了桦黯一种‘伊恩也是妖精’的错觉，所以有了意外的熟悉感吧。 　　当然，虽然变得意外的妖精，但桦黯也的确是一位相当心地善良的好妖精——她居然还会给霜蝶喂饭，当真是喜欢照顾人。 　　总而言之，在第二天的考核结束后，几位导师汇总成绩，再经由两位大师审核，最终的考核结果出来了。 　　伊恩以满分外加满额外分，成为了毫无疑问的首名。 ###第505章 炼金协会的密库 　　第一名是伊恩。十瓶抗损伤药剂的价值冠绝全场，无人可以质疑。 　　而第二名是卡兰西尔。这位正儿八经的天才炼金术师制作的全面增幅药剂完成度极高，甚至通过额外增强体质，解决了一部分‘后遗症’的问题。 　　如果没有伊恩，他就是真正的首名。 　　不过，这一次卡兰西尔输的算是心服口服了——归根结底他也明白一件事，自己和依森嘉德竞争，又不是和伊恩有仇，反正又不是没输过，那么在乎名次干什么？ 　　当然，说是这么说，伊恩第二天看见卡兰西尔的时候，这位大男孩一脸不甘心又有点委屈，看见伊恩却还露出一点笑容的表情……还挺有趣。 　　“他表情怎么这么丰富？” 　　伊恩小声问依森嘉德。 　　“他昨天回家应该是被家里人说了。” 　　而依森嘉德也小声回答伊恩：“没拿首名其实是小事，主要是你有了实验室，他那边的经费就会少，尤其是你名声这么大，之后宣传起来就有困难了。” 　　“不过别担心，铂铱工坊内部有竞争，但也没那么激烈，不会结仇，搞到你们两个之间一直勾心斗角，做不了实验的。” 　　“他主要感觉到压力，不想一直输给你——就像是他一直不想输给我那样。” 　　“年轻人，好胜心强是好事。” 　　伊恩露出了然表情，而依森嘉德吐槽：“你不是比我都小吗？真不知道为什么说话这么老气！” 　　当然，一天的时间，还不足够让昨天参与过和伊恩进行过学术研讨的炼金术师，将消息扩散出去发酵，所以当名次名单出来后，仍然有不少人质疑。 　　甚至，有人拿出了伊恩在巡监骑士那边的荣誉名单，连着这方面一同表示怀疑。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精力，一边在南岭各种立功，一边精研炼金术？这肯定是假的，成绩和首名都是内定的，都是埃伦家族亦或是炼金协会想要冲散巴瓦尔大师劣迹弄出来的人造大新闻！ 　　只是这一次，在得到伊恩许可，考试的全程录像被公开后，所有的质疑声都被狠狠地打脸，彻底熄火了。 　　假如是外行人，可能还会因为看不懂而觉得愤愤不平，但内行人看见伊恩的手法和娴熟程度后，假如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那么该受到质疑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即便是再怎么不服气的炼金术师，在亲身试验了伊恩展示的技艺后，都不得不承认，伊恩的所作所为，绝对够得上是这次考核的首名。 　　甚至，距离大师，恐怕也就是几年沉淀的问题。 　　这和伊恩对自己的推测一致。 　　归根结底，他的手法本质上是先知加上银色芯片的倒推……有一些部分，他其实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 　　不过问题也不大，有着歌塞大师的教导，以及依森嘉德为他准备的一整个实验室进行实践，他的进步速度将会出乎所有人想象的快。 　　不需要多长时间，他就将迎来又一个高速成长期。 　　而此时此刻，瓦娜大师正带着伊恩与依森嘉德前往炼金协会的密库。 　　“我和阿列克谢与歌塞打赌——自然，都输了。” 　　头发黑白相间的老妇人将一枚戒指交给伊恩：“这是寂声戒指。阿列克谢最擅长做的小东西，他就喜欢琢磨这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歌塞之前的那枚送给了你，阿列克谢就又做了一枚……这次是全新的，不会在冒险的中途就突然破碎了，相信用过它的你肯定会喜欢。” 　　“的确，它非常有用。”伊恩赞同地点了点头——类似这样的辅助道具，即便是现在他已经第二能级，也是非常需要的：“真的很感谢你，瓦娜大师。也很感谢阿列克谢大师。” 　　“你让我们见到了有意思的一幕。”老妇人摆了摆手：“归根结底都是些小彩头罢了。” 　　“伊恩，等你成长到我们这个地步，你也会一样乐意提携后辈，因为我们的研究永无止境，而合适的帮手与同伴却少之又少。” 　　伊恩想到了当年地球的研究，每一个引擎，每一点材料，每一群动力组，都需要数十上百个研究组进行协同分析……他便不禁感慨地点头：“确实如此。一个人是很难在这条路上前进的。” 　　寂声戒指，的确是意外之喜。 　　倒不如说，正因为到了第二能级，他一旦高速行动，想要隐藏可能会更加困难一点，所以更需要寂声戒指这种道具的辅助。 　　在瓦娜大师的带领下，伊恩走过地底隐秘的廊道，朝着最深处的大厅走去。 　　通向大厅的路中间，有着一排排水晶橱柜，里面陈列着诸多珍稀又古老的样本与手稿，以及一些奇特的炼金造物。 　　一本古老的书、一幅看上去不是很流畅的铠装、一柄大到有点夸张，不知道说是炮还是铳的火器、一根闪耀着血红色彩的血钻项链……诸如此类，从神秘古朴的羊皮卷手稿，到看上去相当有现代泰拉色彩的以太武装炉心，这里应有尽有。 　　“这里是历代炼金大师的杰作——可能有一些杰作如今看来早就落时了，但在当时……我是说，在那个年代，已经是超乎想象的突破性进展。” 　　“第一本成体系的炼金典籍教材，第一套制式军用铠装，第一把单人用炼金火铳，普希尔大师的血腥王女项链，可以汲取死者的生命力治疗伤势的灵能吊坠……每一个都赫赫有名，虽然已经不太实用，但都是最好的教材，最好的范例。” 　　说着这些，老妇人的眼神都更加有神，她环视着在场的这些宝物，感慨地低语：“这是我们瑟塔尔人的骄傲，自失落年代直至如今的印记——孩子，这就是我们走过的路，我们的每一步，都是踏在前人的肩膀上。” 　　“没有他们，我们的天赋就无法得以卓显，我们的知识都是空中楼阁。” 　　“对历史和知识怀有敬意……” 　　如此说着，瓦娜大师停下脚步，她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巨大水晶窗背后的展品：“再看看这个，先帝时代的农耕机引擎！” 　　“就是它。弗莱尔大师，也就是歌塞和阿列克谢的老师，与其他炼金术师，其中也包括我的老师联手制作的造物！第一骑士清扫了奎诺尔平原上所有的魔物巢穴，而农耕机将所有土地都归于人用！” 　　“再加上配套的肥料以及除草剂，这就是当年我们战胜整个大平原区的武器！” 　　陈列在橱窗之后的事物极其高大，那是一个引擎，一个造型略显陈旧的炼金引擎。 　　它静静地摆放在这，有着运转多年累积的痕迹。 　　它已经坏掉，早就不能运转，但却被充满敬意地摆放在此地，供给后人瞻仰，那斑驳的伤痕仿佛诉说着当年人类与大地战斗时留下的武勋，如今帝都周边秋季时璀璨如金的安宁环境，都是拜它与它的后继机所赐。 　　而肥料与除草剂，虽然因为简单而没有被特别列出，但它们的重要性甚至不逊色于前者。没有它们，再怎么广阔的土地也难以养活如此繁多的人民。 　　这毫无疑问，是整个陈列走廊中最值得纪念的一个造物了，高高在上的炼金术师们将自己的力量交付于众人之手，用于和人民一同改造整个世界。 　　伊恩凝视着它。他没有问为什么瓦娜大师口中说的是先帝而不是黑王……炼金大师和政治无关，他们无所谓自己的倾向，没人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得罪他们。 　　即便是有一位炼金大师闲的没事骂皇帝，皇帝也最多把他扔到边疆的一个实验室，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自己不一样。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少年正在思考，思考这件很简单又很重要的问题。 　　“既然有它。” 　　伊恩轻声问道：“那为什么这世间还有人在挨饿呢？” 　　瓦娜大师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 　　“是啊。” 　　她垂下头，有些困惑地自语：“为什么呢？” 　　“明明升华者和贵族都不怎么需要粮食……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 　　——环绕升华者和贵族的普通人利益集团呗，我所在的白之民家族不就是这种，赚的钱可不少。 　　伊恩如此想到，不过他倒是没有立场去批判就是了。 　　普通人又不是铁板一块，内里的阶级也一大堆呢，不过和这群又是升华者又是炼金大师的人说不清楚就是了，他们眼里面的普通人估计都是一伙的。 　　他们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算是好人，还是很难理解下面的情况啊。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他们来到了密库的大门口。 　　“这种事情一向难以有答案。”停在大门口，老妇人神色惘然地摇摇头，她自嘲道：“我当年也很奇怪，为什么给我的经费是有限的——帝国明明有很多钱到处乱花，怎么就不愿意多拨给我点做研究？” 　　“但有些时候，我就明白……相比起创造和研究，分配这件事本身，就是一门极其复杂深邃的技艺……那不是我能搞明白的事情。” 　　“是的，是分配。”伊恩重复道。 　　为什么理论上拥有极其先进技术的诸国，在边疆区域，表现的前工业时代一样原始？所有的理由都只可能是分配：“但归根结底，技术还是带来了一定的进步。” 　　他安慰老人——这也不是他们现在就能改变的事情，还不如看看一些正面的消息，让心情好一点。 　　“是啊。” 　　老人再次露出笑容：“至少，比起我们当年，这个时代能吃饱，能吃肉的人的确更多了。这就是进步，不是吗？” 　　“确实。” 　　伊恩也露出微笑，他将问题放在心中，跟随着瓦娜大师进入密库。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由一排排密封的柜子构成的地底迷宫。 　　“那些珍藏版的炼金器械，包括什么普通的炼金材料礼包，我问过依森嘉德，都给你撤掉了，那些东西你都有，没必要重复的。” 　　老妇人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她凝视着眼前的诸多秘柜，平静道：“图书证还是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多看书……实验以后有的是机会，累积的多了，灵感自然就会萌发。” 　　“考核所有的奖励，于你而言都毫无意义，所以我都为你换成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最高等完美品质的第二能级材料。大师级炼金药剂的配方。以及……第二能级的灵能饰品。” 　　“选一个吧，伊恩……这是你应得的。” ###第506章 完美级银戟隼 　　“第二能级材料，药剂配方和饰品？” 　　伊恩一听，就知道这次估计要承瓦娜大师的情了。 　　虽然说，这次首名的奖励，完全够买一个第二能级材料还多，但完美品质和第二能级饰品的价格，和材料当真是天差地别。 　　至于药剂配方……第二能级配方本质上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但伊恩很清楚，如果说选择配方的话，那么肯定会得到该配方相关的制作手记，换而言之，他将会得到一位至少大师级人物的炼金研究心得。 　　这肯定是瓦娜大师用自己在协会中的积分和情面，为他换的这一套奖励表。 　　该怎么选，根本不需要思考。 　　“我选择材料。” 　　伊恩如此道。 　　第二能级的完美材料，和极优级有一个巨大的区别。那便是‘额外能力’。 　　打个比方，低劣品质的素材，无论是做魔药还是炼金药剂，都可能会造成能力缺损，譬如说一些得到了血脉真形传承，但却身体畸形的人……当初那个结晶龙勘探队的队长，之所以看上去非常瘦，就是因为传承出了问题。 　　而普通和优良，大部分时候都能成功，即便有缺损，也不会太严重，甚至可能还会因为缺损而精简了一部分原本就不必要的结构——有许多血脉真形之所以得到优化，就是因为这种意外的累积。 　　而极优素材和完美素材，只可能出现在一个魔兽群体的特殊个体，譬如说最强壮的族群个体；独立于族群外的独行个体。 　　亦或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因为自然选择亦或是后天长时间血腥残酷战斗，进化出异于原种的能力的特殊个体。 　　譬如说‘噬岩暴龙’，其原种生活在地底溶洞区，擅长使用坚固的身躯抵挡一切攻击，从口中发射超音速石锥贯穿敌人，而其特殊个体‘焚山’被发现于新大陆的沿海火山区，吐息不再是石锥，而是超高温光束状的熔岩蒸汽，具备火土双属性，是当地熔岩地带的霸主。 　　第二能级里面，自然不可能有焚山这种有了自己称号的强大魔兽，但它们的材料都极其完美，甚至从固有的能力中，衍生出了相关的特殊能力。 　　譬如说，幻翼勾鸟可以通过身体材质与阳光透射，令自己在光中隐形，它的素材就能让一部分传承具备隐形的能力——但倘若是完美素材的话，它的原体幻翼勾鸟，很可能就具备通过光折射制作‘分身’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也会随着素材而被继承。 　　“果然。”瓦娜大师赞赏地点了点头，她似乎半点也不因为伊恩的选择而惊讶：“你的基础太扎实了，虽然不至于说第二能级的药剂全部都知晓，但要我猜，估计所有常用药剂的配方细节你都了然于胸吧？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只用几分钟就想好了全套策略。” 　　“前人的经验固然珍贵，但走出自己路的炼金术师却更需要实践自己的想法。” 　　“至于灵能饰品……这种东西对于埃伦家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倒是完美材料才是真正意义上不可多得的珍品，以你的手艺，可以轻易将它变成数倍价值的药剂。” 　　虽然伊恩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但瓦娜大师为他脑补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比伊恩原本想的要合理许多，所以他只是点头：“确实。” 　　材料的选择才是真正的大头。 　　瓦娜大师为伊恩展开列表，一排排被收藏于炼金术师密库，受到最严密保管的完美素材在他面前展开。 　　【青炎鸟的烈炎袋——相较于同类，该个体的炎袋可以产生具备高热爆炸，快速燃尽氧气的粉尘，令一片区域暂时失氧，并制造强烈的震撼冲击】 　　【完美级阴魂草——相较于同类，该植株具备的药效有着全方位飞跃性地提升，有着极其强大的灵魂干扰能力，仅仅是闻到叶片的味道就会造成精神恍惚】 　　【沉木狸的不息心——相较于同类，该个体的心脏异常发达，可以大大提升升华者的心脏能力，需要控制相关身体反应的升华者需谨慎选取】 　　【寄灵巨树的刃叶——相较于同类，该个体的叶片极其锋锐，具备强大的杀伤力，除却原本的承载灵质的能力外，还可以破坏接触其叶沿的灵质结构】 　　【完美级返生虫……】 　　可以选择的实在是太多——帝都协会的密库里面，完美级的材料实在是琳琅满目，一时间给了伊恩一种很难抉择的感觉。 　　但他很快就收敛心神，开始在心中规划。 　　“意外之喜，打破了计划。” 　　伊恩如此想到。他原本计划用巡监骑士团的功勋选择两份极之域的材料，现在看来，他现在还能多选一份岩铸骑士的材料。 　　巡监骑士团那里，因为原本就是希利亚德老师所在的组织，他不能太过冒险，选择与岩铸骑士相关的素材，所以只能选择极之域……那么这里，就选择一份和岩铸骑士有关的完美材料作为主体吧。 　　“最重要的是，想出一个和这个材料有关的炼金药剂借口。” 　　心中急速思考，甚至就连银色芯片都开始辅助遴选推测，伊恩沉默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个材料。 　　“就要这个了。” 　　伊恩作出选择。 　　【银戟隼的虹枪翎羽——相较于同类，该个体的翎羽极其坚硬，具备更加强韧的微观结构，强大的杀伤力可以贯穿坚岩与金属，并对源质有极强的承载力与耐受力】 　　银戟隼的材料，在岩铸骑士中，代表的是‘外装甲’。 　　银戟隼是一种通体坚固无比，使用高空俯冲，宛如天基武器般，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和力量贯穿敌人与猎物的杂食性飞行魔兽。它也会使用高空俯冲攻击一些太过坚硬的坚壳甲虫与果核，这种魔兽性情极其暴躁，会攻击领地范围内的所有其他大型生物。 　　银戟隼是在银峰周边生活的，攻守兼备的生物链顶端之一，它的羽甲坚固且流畅，而且相较于同等强度的其他魔兽铠甲非常轻盈，羽翼挥舞间甚至就像是一种天然的技击技法，是不少升华者模拟战法的对象。 　　而这个完美素材级的银戟隼材料更加，它的虹枪翎羽边缘尖锐非常，就像是天生的枪戟，这是身经百战的强大银戟隼才能蜕变出的素材，价值可谓是难以估量。 　　——唯一的缺点就是，银戟隼的耐力极差，这种魔兽一旦失误了一次，下次出击就需要花费相当漫长的时间。 　　而虹枪翎羽并不能改变这点。这是强化优点，而不是弥补弱点的完美素材。 　　“但我本来就体力多的有卖。”伊恩如此想。 　　岩铸骑士这一真形本来就是综合了诸多魔兽优点而成的传承，虽然失去了银戟隼的飞行能力——人类也不可能像是鸟那样飞——但作为人类，体型更大且不需要减轻体重的岩铸骑士，却得到了更胜过银戟隼的防御力和耐力。 　　更不用说，伊恩有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这都是持久力方面的最强能力，几乎没有之一。 　　综合来看，这就是伊恩最需要的材料。 　　当然，理论上来说，密库中同样也有更加珍稀的【炎狱冰狼的苍玉核】——这个完美素材具备的特殊能力能强化源质转换速度，珍稀程度更在虹枪翎羽之上，但不谈其功能和古龙核心以及以太结晶重叠，更重要的还有一点。 　　就是不够隐蔽。 　　“哦？银戟隼的虹枪翎羽……” 　　此刻，瓦娜大师看到这材料，心中微微一动：“难道说……” 　　“你想要尝试恢复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家传真形‘银峰使者’？” 　　老妇人看向伊恩的表情充满了赞赏：“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如此多的珍稀素材，你没有好高骛远，亦或是贪恋昂贵，而是选择了自己家族所需的素材。” 　　“这才是炼金术师的处世之道——节制与理智，才是我们真正的武器。” 　　——这就是真正谨慎且正确的选择。 ###第507章 啊对对对，我就是要复兴家族荣耀 　　伊恩面色不改，他带着微笑道：“的确，就是如此。” 　　白发少年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而且谁也看不出他在撒谎，因为银色芯片会辅助调整他的所有微表情：“虽然说我天生比较适合妖精血脉，但家族的传承却不能完全丢弃……” 　　“我的舅舅就是因为钢骨后遗症早早去世，实际上，南岭那边的白之民族群，因为远离文明，再加上营养不充足，许多很有潜力，血脉显化出先祖力量的人都产生了畸变。” 　　“我的弟弟也是如此……虽然我帮他调理好了身体，但最好在成年前也做好相关的升华抑或是真形准备。” 　　“看来你们一家都很有潜力。唉，先帝有许多决策我无法理解，放逐切哈洛尔沃家族就是其中之一。”瓦娜大师有些感慨，她显然不觉得伊恩的做法有任何问题。 　　在泰拉大陆，家族是非常重要的支持。强大的升华者可能不需要国家亦或是势力，自己就能自成一系，但稍微弱一点的，就很需要家族亦或是势力的帮助，亦或是互相依附支撑。 　　而且相较于个人的寿命，还是组织的寿命更加长久一些。 　　强者想要在自己死后，维继后裔的荣光，就得维系家族。 　　在瓦娜大师等人眼中，伊恩作为切哈洛尔沃家族竭尽所有资源培养出的天才，复兴家族以及家族传承乃是应有之义。 　　伊恩也是这么想的。不动坚城一系的传承太敏感而且太贵了，根本不是一个家族的持身之道，想要壮大白之民，重研银峰使者乃是必然。 　　但现在，在银峰使者的掩护下，没人能知道伊恩是岩铸骑士。这才是主要功用。 　　嗡。密库的一个匣子被打开，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这个银白色的铭文钢盒来到瓦娜大师手中，紧接着又被交付给伊恩。 　　“它是你的了。” 　　伊恩感受到，手中的匣子很重……沉甸甸地感觉，以及距离岩铸骑士更进一步的喜悦。 　　【银戟隼的虹枪翎羽】 　　【第二能级·特殊个体·基石·可食用】 　　【翱翔于银峰周边的掠食者霸主，天赋异禀的王者之翎羽。本身就是坚韧的铠甲与强大的枪刃，但却在完全成长至巅峰前就被忧虑未来城镇安危的人类托付七个佣兵团联手捕获，具备非凡的强度】 　　【可作为魔药素材使用，但极难被消化，需要搭配特殊的魔药成分才能缓缓融合】 　　【蕴含源质：3229.1527精锐单位】 　　【……】 　　“感觉……” 　　白发少年如此想到：“当我妖精第二能级极之域的同时，我第二能级的岩铸骑士和极之域，恐怕也会同时完成啊……” 　　“帝都这个地方，当真是我的福地，人好资源多，这才来几天，一分钱没花，还白赚这么多材料。” 　　在拿到材料，离开密库与走廊后，伊恩便在协会那边拿到了自己的‘精锐炼金术师凭证’与依森嘉德送来的铂铱工坊主任合同，还有办公室与实验室的钥匙。 　　显然，这个首名令埃伦夫人非常满意，而铂铱工坊方面，内部的反对声音亦或是异议也因此而平息。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伊恩的确有掌握一个炼金实验室的实力。 　　而这个消息，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在整个帝都炼金圈发酵。 　　——一位未来的大师，炼金术方面的新秀正在冉冉升起！ 　　虽然伊恩第二天就拿到了全部奖励，但是考核成绩公开时，还是让所有没有怎么关注这件事的圈内人士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倒也不是说非要和伊恩作对，强行质疑他——主要是他才十五岁诶。 　　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想开开眼界.jpg 　　但随着皇家炼金协会公开了伊恩的考试录像后，所有攻击和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协会是演秀，让一个年轻人强行学会一个高等技巧后演示出来。 　　但是看到后面，就没有人这么觉得，只会感觉到难以置信。 　　这绝对不是演练的熟练度……这是对一切流程熟记于心的流畅！ 　　“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天才？” 　　“是啊，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南岭……那地方有哪位大师隐居吗？” 　　“听说是自学，可能歌塞大师为他带了几本书，除此之外全都是自学。” 　　“万灵在上，这是什么玩笑吗？” 　　不过，虽然所有人都感觉匪夷所思，但却并没有人质疑。 　　因为，历史上，也曾经有过十二岁的炼金师大师这种更加疯狂的事情。 　　那位在历史上留名，并奠基了现代炼金术基础的弗里德里希大宗匠在九岁的时候就发明了数种如今还在使用，只是经过几次改良的炼金技法，并在十二岁炼制出了第一瓶大师级药剂，被那时的学识之都视作天选的圣者。 　　天上都的八大学派与双塔倾尽全力培养他，而他也不负众望，在十六岁时就破解了前纪元文明的以太引擎，发明出了最初的炼金引擎原型机。 　　弗里德里希大宗匠在十九岁时，甚至开始着手于改良学识之都天上云景的动力组结构，并成功让云景的大小扩增三分之二——他还是极其精湛的观星大师，发明家与艺术家。他活到了七十九岁，对于升华者来说有点早逝，但以他的生命烈度，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活上三百年也做不出他三分之一的成就。 　　总的来说，这种人活的就像是传奇故事，不应该出现在现实里。 　　但一个世界，总是会有这种传奇。 　　伊恩也是看过他的历史生平后，才制定了自己略显保守的藏拙方案。 　　虽然目前来看，这所谓的藏拙可能还有点夸张，但并非是不可能。 　　炼金协会的目的彻底达成——所有人都忙着质疑亦或是研究伊恩发表的相关论文和探讨会记录，没人在意之前那位大师犯下的劣迹。 　　炼金协会赢了，伊恩也赢了，他在帝都也不算是个寂寂无名的小辈后进，而是可以与诸多中坚炼金术导师平起平坐的年轻学者。 　　甚至有人预计，再过一年，倘若伊恩还能发表出相关的研究成果，他就能成为协会教授，紧接着就是等待成为大师的那一天。 　　不仅仅是炼金圈。 　　有些原本就关注伊恩的人，这次在听到相关消息后，也开始关注起这方面来了。 　　二皇子米卡埃尔，便是其中一位。 　　“听说了吗？你的外甥找到一个好苗子。” 　　孤山会议的茶歇中，来自灵械教团的辛·玛茜大修士正在与米卡埃尔聊天，双方正在交谈一些有关于未来的合作意向，而在交流完之后，他们便根据帝都的新闻聊侃起来。 　　“怎么？” 　　二皇子最近这段时间都在专心参与孤山会议，而心光体也大多分散在其他关键的区域，他听见辛的话，不禁感觉有些好奇：“就连灵械教会也知道我那外甥和那位年轻的骑士？” 　　他虽然知道伊恩得到了首名，但因为并不是圈内人，故而有些消息并不是很清楚。 　　“那当然。”辛·玛茜大修士外表上来看就是宛如妖精一般的美人，有着一头宛如春草般的翠绿及腰长发，以及一双灿金色的双眸——但也正如同妖精那般，这不过是灵械教会修士对外交涉用的‘外交用容貌模板’。 　　换而言之，这些也都是捏出来的脸——据说辛的战斗身躯足足有十八米高。 　　修士优雅地喝茶，轻柔地说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们的人曾经参与过飞焰地针对于南海大迷宫的争夺——他们当然失败了。” 　　“不过，很让我们感谢的是，虽然那支修士小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击败他们的人仍然仁慈点给予了他们重新再来的机会。” 　　“而击败他们的队伍，正是以歌塞大师为首的一行人……这位最近大出风头的天才，正是那个队伍的一员。” ###第508章 你是伊奈迦二世的传承者！ 　　“原来如此。” 　　二皇子露出了然的表情。 　　南海大迷宫，灵械教会不出手掺合才是怪事，他们掺合了但是被击退，这才符合逻辑。 　　不过歌塞大师并没有张扬此事……也没有必要，大家心怀默契即可，如果不是这次帝国与灵械教会有合作，辛·玛茜大修士想要顺便将之前的一些小矛盾化解，她估计也不会说此事。 　　辛将伊恩得到考核首名，并且公开了他那被命名为‘再利用’的全新炼金技法这件事告诉了二皇子。 　　“据说。” 　　这位大修士赞赏道：“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打算继续在这方面钻研——他想要尽可能地降低炼金药剂的门槛，在略微降低炼金药剂的品质的情况下，用同样的材料，尽可能地制造出更多的药剂，让更多人的人得以用上。” 　　“说实话，很少有炼金术师想要朝着这方面发展，绝大部分炼金术师想的都是尽可能地作出最好最强的药剂，我觉得这位年轻人很有勇气和自信，他这是要在一片荒芜的荒野上，开辟一条道路啊。” 　　“是吗？” 　　辛的称赞是真心实意，这毫无疑问是对二皇子潜在的一种拍马屁——虽然并没有四处传播，但有心人都已经知晓，伊恩除却巡监骑士的身份外，如今还兼任骑士领主，而为他封赏的，正是米卡埃尔。 　　这位天才正是二皇子与埃伦家族未来的嫡系与援手，而以他的天赋，将来定然是帝国重臣。 　　但是在听见大修士的讲解后，二皇子却微微皱眉。 　　“他的确很天才。” 　　他如此说道，语气凝重：“但是，我从他的技术中看出了一个不好的势头。” 　　“对不起。” 　　微微摇头，米卡埃尔站起身，他对辛致以歉意：“我可能要缺席一会。有些事情，我得亲自和他聊聊。” 　　“还是不能坐视一个天才走上歪路。” 　　“亲自？” 　　辛略微愣了一下，她注视着米卡埃尔化作一道光流，消失在自己的身前，不禁也感到困惑：【……针对米卡埃尔的第十一次观察结束：他似乎对绿发金瞳的搭配不太感兴趣。而且对学术问题的重视程度高于闲聊。】 　　“或许下次在商讨合作前，我应该先带一篇论文？” 　　“但这和情报‘米卡埃尔喜欢聊舒缓的人际关系问题’冲突。真复杂啊。” 　　而与此同时，伊恩正在自己的实验室中，欣赏这一个实验间超过四百平，一共五层包括巨型地下室的大型实验楼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铂铱工坊为伊恩提供的中大型实验室位于帝都周边的下城区，在‘三角塔楼区’内，这里聚集了帝都超过一半以上的炼金工坊与炼金术师，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炼金之城。 　　而这栋炼金楼名义上属于依森嘉德个人，而金发少年将其的管理权全权委托给了伊恩——换而言之，一整个炼金楼如今都属于他一个人的私人领域了。 　　“说实话。” 　　伊恩有些茫然地说道——他头一次对眼前的事实感到困惑和满足：“我从来没有想到帝都对实验室的规格居然如此……之夸张。” 　　这甚至让他有些想不到，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把此地占满了。他同时做五个实验？拜托，他天才不假，也有银色芯片，同时处理五件事确实不难，但他又没有五个身体。 　　“哈哈。” 　　而依森嘉德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他笑道：“你得感谢老师——是老师用自己的名义申请，而我和铂铱工坊出资建设的。而你有这个资格接受它。” 　　“因为不知道你的倾向，所以所有实验室都配备了比较全面的炼金器材，基本上市面上有的这里都有……但一些比较独特，需要定制的独门炼金器械，那实在是没有办法。” 　　伊恩震撼了——听听，这是什么话！因为不知道他的倾向，所以市面上能买的全都买了……理论上来说不是应该问问他之后再定制吗？ 　　这就是有钱人说话的语气，狠狠地羡慕了。 　　哦，这有钱人是给自己扔投资的啊，那没事了，多来点多来点。 　　“我有些事要回中城区一下。” 　　依森嘉德带着伊恩来到实验室——或者说，铂铱工坊伊恩主任的实验楼后，他便有事得暂时离开。 　　而伊恩如今其实也没什么事，桦黯与霜蝶去见她们的妖精朋友了，而伊恩会在欣赏完实验楼，确定自己需要哪些定制的特殊器械后，回中城区与她们会和。 　　就在伊恩稍稍按捺住这份欣喜之心，准备静下心来计算实验室还需要补全哪些器械时。 　　一道光突然亮起。 　　预知视界内，银色的光雾氤氲着炽烈的辉光，来到了大楼门口。 　　“咦，舅舅……你来这……是有事找伊恩？” 　　惊讶的伊恩回过头，他听见了依森嘉德吃惊的声音，以及一个还算熟悉的温和男音：“嗯。有些事需要和他谈谈，你继续去忙吧，不过就算工坊的职务很重，也不能落下技艺。你在炼金术方面的潜力也很高，千万不能松懈。” 　　“是的。伊恩是我最好的助手，我肯定不会比他落后，这样才能一同协作！”依森嘉德被勉励后也是相当有精神：“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二皇子有些欣慰道：“你最近的改变我看在眼里。真的非常不错，依森，继续加油，瑟塔尔家族与埃伦家族的优点都会在你身上显现。” 　　舅甥二人的对话又持续了几句，然后依森嘉德便离开。 　　而二皇子平缓的语调响起。 　　“我能进来吗，伊恩。” 　　“……当然，殿下。”即便是在楼内，自己的声音也不大，隔着厚密的隔音防爆墙，伊恩也很清楚，对方绝对听得见，就像是他一样。 　　少年沉默了一会，他有些不太好，或者说，有一种出乎预料之外的危机感。 　　不过，他还是缓缓道：“我非常欢迎您的到来。” 　　而下一瞬，二皇子便来到了伊恩的身边。 　　二皇子米卡埃尔看上去非常年轻，就像是二十岁出头的那种年轻人。他并没有继承守土者阿克塞尔的高大俊美，而是继承了母亲的柔和五官，故而看上去显得有些秀气。 　　但绝不会有人将其误认为女性，因为他的双目中闪动的光透露着实质化的意志……那是不见真人就绝对无法无法理解的一种气魄。 　　一种名为强大。一种纯粹强大带来的压倒性压迫感。 　　一种近乎于太阳的灼热照耀感。 　　人类的躯体……不过是这位第四能级巅峰强者的容器，他真正的本质，其容貌无法概述万一。 　　而此时此刻，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帝国未来最后可能继承皇位的三人之一，就以真身站在了伊恩的身前，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少年。 　　而伊恩也端详着对方，双方之间沉默了数秒。 　　然后，米卡埃尔率先打破了寂静。 　　“是祖父（伊奈迦二世）的传承？”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令伊恩心骤然拉紧——但在银色芯片的辅助下，他却镇定地将自己的表现伪装成‘震惊’与‘困惑’，而心中也立刻开始思索对方说这句话的原因。 　　——不是银色芯片，也不是希利亚德老师的传承……他肯定是从其他地方看出了什么端倪，并且错误判断了我的一部分情报。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表面上看似惊慌，但实际上镇定地表现着一个天才年轻人恰好到处地茫然，以及隐藏在‘深处’的戒备。 　　即便是米卡埃尔，也不能识破如此真实的伪装……尤其对方是聪明人，在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微微点头，似乎确认了什么：“果然。切哈洛尔沃家族，就是祖父用流放，借以保存一些秘密的手段。” 　　“你的炼金术，源自于祖父的手稿，是吧。” 　　“不用否认，你表现出的‘简化并普及炼金药剂’的倾向，就足以让我知晓这点。” ###第509章 谁会爱学堂？ 　　“果然，是这方面误导了……我原本还觉得家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用处不大，现在看来，我是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后裔真是太好了。” 　　伊恩心中稍松，米卡埃尔怀疑的当然不是银色芯片和不动坚城的传承：“谢谢你，家族。我会将你发扬光大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伊恩的伪装的确非常好，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露出任何马脚，而在歌塞大师指导下，他甚至就连第二层马甲的伪装都做好了。 　　如今米卡埃尔看见的就是第二层‘切哈洛尔沃家族最后的希望’这个马甲。 　　而这个马甲能解释的东西可太多了，炼金术，铭文学以及各种奇怪的思潮都能兼容。 　　理论上，伊恩根本不会怀疑自己暴露，最多暴露一个先知——但这其实对他来说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坏事，只能说以后肯定要活在众人的极端关注之下，行动起来很困难，但换来的就是相当崇高的身份，可以走宫廷和教会路线。 　　但谁叫歌塞大师等人狠狠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呢？这群泰拉人高层当真就没几个傻的，至少人事方面比自己强。 　　但也正因为如此，伊恩可以学习。 　　学习他们的经验。 　　回过神来，伊恩继续与米卡埃尔演戏，而二皇子在看穿这层伪装后，虽然还想要多观察一会，但在察觉伊恩的确没有破绽，以及对自己想法的自信，便没有继续深入。 　　他只是开口，缓缓道：“你可能还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暴露的……确实，理论上来说，你并没有暴露出祖父手稿中的任何关键技术，我这里有抄本可以对应，你已经做的非常谨慎。” 　　“但是，让炼金药剂和相关产物泛用化，普及化这个想法，以及你所做出的补充改良……泰拉历七百余年来，只有寥寥数人有过人研究。” 　　“而距离最近的一个，便是我的祖父。你们口中的黑王，暴君……亦或是开拓者伊奈迦大帝。” 　　“我不明白……” 　　伊恩轻声道，他的语气紧张，还带着一点茫然失措：“这……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说我与……” 　　白发少年说到这里时，特意微微卡顿了一下：“与黑王的手稿有关？” 　　“假如其他人听见你说黑王，或许并不觉得奇怪。切哈洛尔沃家族作为被祖父抹除升华者，流防至南岭的家族，其后裔当然可以说‘暴君’这两个字。” 　　米卡埃尔意味深长道：“但我却知道一些内幕——切哈洛尔沃家族的长老团是主动要求流放的。” 　　“他们认为自己犯下大错，故而主动要求流放至南岭——祖父那时的想法是让你们回到银峰，并扶持你们重新走回帝都，重归‘纯净’。” 　　“但你们的先祖却主动在死前要求前往南岭，这边令我怀疑他们的动机……而在知晓南岭大迷宫的存在后，我才明白了当年祖父的谋划之深远——哈里森港，就是探索那个大迷宫的前哨基地，所以才将看似颓落却忠诚的格兰特家族与你们切哈洛尔沃家族派过去，祖父就是为了用这个功劳，让你们可以重新兴起。” 　　米卡埃尔微微摇头，不知不觉，他已经唤来了两把椅子，示意伊恩坐下：“放心好了，我不是来这里对你做什么的——就算你真的因为家族憎恨我们瑟塔尔皇室又如何？‘除却骄阳之外的第二颗太阳本就该被憎恨，因为它的灼烧日复一日，永无止期，令人恨不得与之同亡’。” 　　二皇子说了一句类似谚语的话，他诙谐地笑了笑：“这就是当年祖父的原话，评价自己被人唾骂时所言，顺便还讽刺了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皇帝和第五能级强者，让那个时候参加大会的各国代表相当不满。” 　　他对伊恩点点头，示意伊恩不要紧张：“我来这里，只是想要与你谈谈……谈谈你对炼金术的理解，以及给你一个忠告。” 　　伊恩相信这点。米卡埃尔没说谎。 　　至于对方所说的，切哈洛尔沃家族是自我主动流放至南岭……他也同样相信，而不是觉得对方高估了伊奈迦二世的谋划。 　　因为伊恩想起了普德长老当年和自己说家族往事时提过的许多疑点，知晓那个时候，普德长老的母亲，家族的长老之一，怀着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并让普德长老不要憎恨陛下。 　　而普德长老作为一个升华者，居然可以在流放家族的清洗中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了。 　　再加上，二皇子所说的‘扶持’恐怕并不虚假——只是后来黯月动乱发生，整个哈里森港都失去了补助，帝都暗中的支援久久未到，故而变成了如今模样。 　　但即便如此，老格兰特子爵仍然将那时年轻的普德长老视作得力臂助，为白之民族群提供了许多帮助……这种看好，如今看来也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总之，普德长老在不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苦苦支撑，等到了他的到来，并将自己视为希望。 　　黯月动乱改变了一切，伊奈迦二世的死确实彻底地改变了历史走向。 　　想到此地，现在伊恩仍然不敢放松，继续伪装成一个将信将疑的天才少年：“那殿下，您想要对我说什么？即便您真的没有恶意，我也……有点恐慌。” 　　“恐慌才是人之常情。” 　　米卡埃尔平静道，他抬起头，看向实验室的天花板：“只是即便是我，一时半会也不知从何说起。哈哈，请原谅，我是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故而并没有什么腹稿。” 　　低下头，他再次与伊恩对视，金发的皇子用太阳一般明亮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不过现在我想好了。” 　　“伊恩，你可知道，伊奈迦二世，也就是被后世称之为黑王的那个那个男人。” 　　“他曾经企图普及过义务教育，想让整个帝国的所有人，都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命运？” 　　伊恩沉默了一会：“嗯。” 　　他眯起眼睛，轻声道：“我知道。” 　　“我在瑙曼城看见了由学校遗址改建的赌场。我还以为大家对义务教育的观感不怎么样呢。” 　　“当然不怎么样。” 　　二皇子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他淡淡道：“准确的说，所有人，包括那些受教育的人，感觉都不怎么样。” 　　“乡下的农夫被要走了原本作为帮手的儿子女儿，一个人加倍辛勤支持家庭数年，回来的却是一群谈天说地，忘记了怎么种田除草的家伙。” 　　“学会了从未接受过的知识，知晓了世界是何等广大的人心中被焦虑和茫然充斥，他们知道自己家乡的狭隘，却没有走出家乡的力量，明明充斥着改造世界的激情，却只能在老家养猪喂鸡。” 　　“一部分贵族忧虑自己家传的知识以及神圣的领域是否会被这群普通人……哦，用那群傻子的话来说，被‘贱民’染指，而那些平民出生的学者却碍于自己的家世在学术圈寸步难行——他们只是掌握了一个基础，却没有一个向上的渠道，因为他们难以成为升华者，仅仅只是掌握知识，并不比什么农夫更高贵。” 　　“帝国没有这样的文化氛围。所以所有人都不爱学堂。学堂中没有通向更高层的阶梯，知识没有兑换成武力与权力的渠道，只会将人变成自怨自艾愤世嫉俗的疯子——可这能怪的了他们吗？只能是伊奈迦二世的错。” 　　“谁会爱学堂？” ###第510章 让知识有意义的力量 　　——没有向上渠道，以及将知识置换成薪酬与社会地位的渠道吗？ 　　听到这里，伊恩微微一愣，他虽然以前想过类似的问题，但因为要思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所以一直没有深思……但现在想来，的确如此。 　　前世读书之所以被视作改变命运的方法，就是因为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以获得他人的尊敬，可以获取相关的工作机会，得到薪水。 　　别说什么读书能自我升华的话了，假如读书不能得到实际的社会地位提升与相应的回报，那自我升华又谈何说起？ 　　人毕竟是要生活的。 　　而在泰拉……这个渠道或许并没有被斩断。 　　但却被‘升华者’压制住了上限。 　　贵族们占据了所有技术和升华者的知识，普通人即便是得到了相关的技术知识，但倘若不成为升华者的话，他就没办法在专业水平上更进一步…… 　　而升华者所需的魔药，传承，配方，炼金术师的帮助，对身体血脉的适宜性测试……这些东西，是一代人绝难跨越的。 　　当然，上升渠道并没有完全封闭。 　　假如是真正的天才，一代人就可以成为升华者，然后逐渐积累财富和学识，再过几代人，或许就能成为贵族。 　　而对于这种新兴贵族，传统贵族反而不会排斥，因为倘若能将这样的天才吸收进自己的势力体系中，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更大的好事——位置还没有饱和，世界还很大，他们只是不希望受到冲击，而这种单独升华者反而是吸收壮大自己的好机会。 　　而一些幸运的人，或许就能将第一能级的传承稳定传递下去，如此一来，在地方当一个富豪地绅绝无问题，而且安稳无比，只要不发生战争饥荒天灾，他们的地位可能比一些贵族老爷还稳定。 　　但指望纯粹依靠知识，就实现阶级跨越的话，还是有点难的。 　　当然，不排除有些人自认为无比天才，可以凭借纯粹的脑袋和技术比拟升华者。其中有一部分人说不定真的就有那么聪明。 　　但然后呢？ 　　连升华者都不是，源质都无法操控，灵能都感应不到，铭文都没办法启动，亲手实验都办不成……这样只是有个脑袋的天才，泰拉大陆上很缺吗？ 　　说的好像是升华者没有脑袋不会科研一样，就你懂研究啊？ 　　更何况，泰拉诸国根本不缺技术——伊恩想起那些铠装，那些耕地机，那些肥料与除草剂，那些他还没有见过，但却完全能猜测强度的战争兵器…… 　　即便伊恩真的把前世地球的全套资料库和工业机床都带过来了，他觉得不花个几十年种田，也是追不上泰拉这边前纪元技术的，更别说如今的泰拉除却前纪元技术外还有一群强到离谱的升华者。 　　可问题来了，不成为升华者，他凭什么在这个一头第二能级魔兽就能摧城毁寨，第三能级魔兽便可侵扰一省的危险世界，安稳种田几十年？ 　　就好比现在的伊恩，并不觉得领地有多重要。 　　因为假如他是第一能级去骑士领种田，种到死为止，也未必能把飞机点出来，而且随便来个大怪物，指不定就要全部重来。 　　但假如是第二能级，拿到男爵领开始种，伊恩觉得自己说不定能把火箭点出来，至少安稳点，麻烦事少，来个沼地鳄龙腾澜巨鳗还能赶走，就像是格兰特子爵那样，能把哈里森港带动地稳中向好。 　　可倘若是第三能级，升华者传承合适的话，恐怕手搓就能搓出航空发动机了。 　　起步的等级根本不一样。 　　拜森山脉的山之王，希欧的母亲，那位第四能级的真龙，可以用常态二十倍音速在大气层中飞行，祂假如真的想要摧毁一个小国家，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把飞行高度放低一点，收敛一点平日压制自己飞行冲击力的力量，然后花个半小时全国转一圈就行了。 　　祂的飞行速度甚至让所有导弹和炮弹都毫无意义，能抵御高速移动冲击的躯体与结构，恐怕只有超大当量氢弹近距离命中才能破防……甚至未必。 　　这种单纯力大砖飞造成的破坏，让真龙一体就能和一国进行平等谈判——实际上，任何没有自己势力的强者，都可以一体和一国进行谈判。 　　伊恩又想起歌塞大师和他说过的曙光城。 　　毁灭它的第四能级魔物，亚利洛百臂巨藤的本体足足有一座城市那么大，这种泰坦生物真的会害怕氢弹？祂们体内的能量恐怕就超过亿吨当量TNT以上了，区区几亿度十几亿度的高温和冲击波而已，生物立场恐怕就能保护住所有关键器官吧。 　　至于辐射……嗨，第二能级的虫巢就能把辐射当水喝，化作能量源，而更高等的虫巢指不定就有生体核熔炉作为自体能量源。 　　伊恩估计第一能级升华者就不会太怕高剂量辐射照射，只要不当场死亡，后面肯定能救回来。 　　对于这些有极大几率，是能够横渡星空的外星文明遗留在泰拉上的改造生物，甚至就是外星人本身……热核武器这种低效率武器真的也就欺负欺负野兽和没上天的本地土著了。 　　更不用说更加离谱的，甚至就连地震和火山爆发，甚至地幔熔岩柱都能压制，以及卡琳之花那样的第五能级生物……这些战斗都不能在星球上发生的‘君王’，根本就是人形的宇宙战舰，只是被束缚在了泰拉之上。 　　“只有升华者。” 　　坐在自己实验室的椅子上，伊恩环视着这个自己呆在哈里森港，就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大型实验楼。 　　他轻声道：“一般的知识毫无意义，这个世界不缺普通的技术人才，那些东西谁都懂，重要的是要有力量保证它能建设发展起来。” 　　“只有升华者带来的生命本质提升，带来的力量和安全保障，才能让一切知识有意义。” 　　“不错。伊恩，你真的很不错。” 　　米卡埃尔真心实意地鼓掌，这位二皇子点头道：“所以那次普及教育其实是相当失败的，被普及的人根本不想要那些文化，他们渴望一些更加迫切的东西，比如说如何更好地种田，科学地养猪，如何把鸡牛羊喂得肥一点。” 　　“所以，我的父皇这些年其实都在尝试普及这些小东西……伊恩，你那边应该也看见过吧？那种普及养殖手法的小册子。” 　　“看见过。”伊恩回忆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常见禽类饲养手册》《母猪的产后护理》和《林地优质肉鹿饲养手册》……甚至就连土著都在看。” 　　“这就是吸取了祖父的教训后，专门针对的普及，就连土著都得学，他们将会成为帝国的一部分。”米卡埃尔微微点头：“想要看懂书，理解这些关键的知识，就需要学会识字，这是硬条件。” 　　“在那之后，才有基础。” 　　“伊恩……其实所有的泰拉人都很聪明，即便不是贵族的那些普通人也精明的很。也正因为如此，潜移默化地消灭文盲不需要两代人，这是前纪元文明留给我们的遗产。” 　　此时此刻，伊恩眉头紧皱。 　　“殿下”他认真地与眼前的二皇子对视，几近于质问道：“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第511章 他死了 　　伊恩的语气带着一丝紧张和肃然：“而且为什么要和我——虽然我自认为我也的确是天才——但归根结底，也就第一能级的小家伙说这些东西？” 　　“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在凭借心光体巡视整个帝国，亲手养过猪，喂过鸡，下过田也烤过饼干面包。说实在的，我敢打赌，伊恩，你厨艺不如我，我通晓泰拉十七个地方菜系，甚至还能把行军餐做的很好吃。” 　　米卡埃尔双手抱兜住自己的后脑勺，他很轻松地仰着头，仰视着天花板，笑着说道：“很惊讶？别把皇室想的太高高在上了，我们有脑子的。瑟塔尔王朝绵延了近千年，比泰拉历的时间都长，甚至出过祖父那样不可思议的大帝——蠢人成不了升华者，更别说第四能级。” 　　“至于为什么和你说……” 　　金发的皇子重复了一次这句话，他嘴角微微翘起，目光轻松：“可能有点自恋。” 　　“因为我从你身上看见了自己，第一次见面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你和我是同类。” 　　“我很清楚，你就是那样的天才，你甚至有潜力成为弗里德里希大宗匠那样的传奇——只要你放开手去做，你能改变这个世界，我就是有这样的预感，而我对我的预感深信不疑。” 　　“但是你的方向错了。伊恩，我之所以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 　　“不要继续研究‘简化并普及炼金药剂’这条路。那是看上去很美好，实际上结果很糟糕的一条路。” 　　“祖父走过的死胡同，我不希望你也再走一遍。” 　　也说点自恋的话，伊恩同样也不觉得对方找自己说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自己是十六岁不到的第一能级，灵能者，精锐炼金术师，有胆魄有决策有功绩有行动能力，未来有资源几乎可以说稳进第三能级和炼金大师——甚至后者估计就是四五年内的事情。 　　二皇子跑过来提醒自己，实在是很正常，因为这涉及到一位与他相关的炼金大师的前途……归根结底，也花不了他半小时。 　　浪费米卡埃尔这位二皇子半小时，伊恩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什么死胡同？” 　　此刻，伊恩眉头紧皱，他恰到好处——或许也是真的不解——地露出了一幅研究方向被否定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有些激烈。 　　伊恩就像是真的年轻人天才那般气盛：“我一直都觉得奇怪，炼金药剂原材料并不昂贵，昂贵的是炼金术师的服务费，而我的这套技法能让炼金术师在得到的服务费增加的同时，让产品可以被更多人使用。”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是好事。” 　　米卡埃尔正过头来，他与伊恩对视，凝视着伊恩那双有些不甘的双眸，平静道：“所以我说的是，不要继续研究了。” 　　“因为继续研究下去，你就要离开炼金术的前沿领域，步入技术普及实用化的深渊中。” 　　说实话，伊恩一开始没有听懂米卡埃尔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技术实用化算什么深渊？所有技术都要实用化啊。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有点明白过来，二皇子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升华者不需要技术实用化……他们自己就能直接将技术转换成力量。只有普通人，不能利用源质，灵能，不能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工具直接使用技术的普通人……才需要实用化。 　　“你的意思是说……” 　　伊恩的语气有些艰涩：“是希望我去钻研更高深的炼金理论，去开发如何让药剂更强而不是更多的技术……为强者而不是普通人服务？” 　　因为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直接，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如何委婉一点的说出口。 　　但伊恩没想到的是，米卡埃尔反而也因为这句话沉默了。 　　“……祖父一直想着一些很宏大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二皇子才缓缓开口，说起了似乎和之前毫不相关的另一个话题：“他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梦想，那个梦想就是他灵能的源头，那不可思议的梦与渴望让他成为了当时泰拉大陆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只有第一骑士，不动坚城希利亚德才知晓那个梦想的全部。” 　　“他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大地上生活的芸芸众生，从最普通的人到最高层的贵族皇室，做出过许多后世批判亦或是暗中赞赏的决策……怎么说呢，就连我这么天才的人，在看过祖父一生的所作所为后，心中除却钦佩外，也不会有什么要和他比的想法。” 　　“哪里配啊，大家多少都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第三能级都上不去。” 　　“总之，无论黑王，暴君还是大帝，都无法概括祖父的心。他就是那么爱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普通人受伤了也能用治疗药剂疗伤，遇到危险了有抗损伤药剂保护自己，每一家都有肉吃，有房子住和好衣服穿，每一家都有梦想和追求。” 　　“而升华者也能追求自己的梦想，变得更强更伟大，去改造这个世界。” 　　如此说道，米卡埃尔与伊恩对视。 　　他说出了三个字。 　　“他死了。” 　　米卡埃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还在笑，可伊恩只能听见叹息：“有不少人帮助他，第一骑士为他把帝都拆掉了一半——你可别不相信，那个时候整个帝都周边平原都发生了大地震，下城区几乎是最近这些年重建的，中城区的楼房被震塌了四分之一，顶层的上城区被轰飞了三分之一，就在北面还有一座黑铁之山，那就是被第一骑士一剑斩飞的帝都残骸。” 　　“但祖父还是死了。如此强大，不可战胜，我注视着都觉得自己渺小的祖父死了……你也能理解吧？看过祖父手稿的你，肯定能理解他究竟有多么惊艳绝才……但他还是失败了。” 　　“而几十年过去，当年那些支持祖父的人们，唤他为黑暴君。” 　　米卡埃尔似乎默认伊恩就是继承了伊奈迦二世炼金术的人，因为他们的思维极其相似，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无法确认，但对于本就是伊奈迦二世子嗣的二皇子来说，伊恩甚至让他有些回忆起当年。 　　回忆起了祖父和第一骑士，两人仿佛在这个少年身上融为一体。 　　当然，他只是将其归于伊恩继承了伊奈迦二世的手稿，并没有朝着其他地方多想——米卡埃尔指向真相的强大灵感被他自己忽视了。 　　伊恩察觉到了二皇子的略微失态，而他实际上也有些想要叹息。 　　但最后，他还是伪装。 　　伪装成不知是真是假的困惑。 　　“这不是帝国的宣传吗？”白发的少年不解地询问：“这不是帝国为了抹黑先帝所作出的宣传策略吗？” 　　听到这里，米卡埃尔摇头，从失落中走出。 　　他哈哈一笑，揶揄道：“瞧，就连这么聪明的你都这么认为，更何况普通人？” 　　“想想吧，伊恩，延疆那边的新王朝为了卓显自己的正统，都要证明前朝的权威，伊奈迦是我爷爷，是我父亲的父亲，又不是父皇掀起的黯月动乱，他那么聪明的人会这么做，自己贬自己得来的皇位？” 　　“你不会以为，黯月动乱只是帝国内部的事情吧？最开始叫祖父黑暴君的，可不是我们帝国人自己……真正开始这么叫的，可是峻岭堡和苍天王庭啊。” ###第512章 无法解决的技术灾难 　　“我们是帝国，你们口中的黑暴君和先帝是我和我父亲的祖父与父亲……我们疯了，自己抹黑自己的祖辈父辈？尤其是他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如此强大帝国的情况下？” 　　微微摇头，二皇子笑完后，拍了拍身前的实验桌：“我的意思很简单。伊恩，你的实力还不配去搞这种第五能级都搞不来的‘简化普及’。现在就是极限了，因为所有人都能受益，而再继续深入下去，第一个反对你的，就是铂铱工坊和其他所有大炼金工坊构成的垄断集团。” 　　“到时候，没有资金资源支持，你怎么变强？你不变强，就永远要被人压住，做不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放弃这条路。等你成了第四能级，和依森嘉德一同成为铂铱工坊的第一话事人组合，那或许有点机会能做出点改革。” 　　“但即便如此，也别继续研究‘再利用’了——记住我的忠告，伊恩。你已经做的很好，你的新理论能让炼金药剂增产，市场的价格会不可避免地变低一些，这已经是进步，会有更多人能用上廉价的药剂，但是千万不要现在就作出更多的改变……那只会造成混乱。” 　　此时此刻，米卡埃尔的双眸正在发光：“因为生产力的极大提升，原材料将会短缺，而多出来的货物却没有足够的消费者去购买……” 　　“你以为帝国当年的经济危机是因为货物不够吗？不，是太够了！” 　　“你以为是技术不足吗？不，是太足了！”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在祖父的号召下，各大炼金工坊踊跃生产，他们甚至研发出了‘铭文智能’，一个炼金术师就可以在生产线上生产出过去一百，一千位炼金术师才能造出的药剂——恰好就和你的研究方向一样，伊恩，那些药剂质量中庸，甚至堪称低劣，但是相当便宜，理论上‘普通人’就能用得起。” 　　“可是太多太多的东西生产出来却没有人购买，没有人用——贵族不愿意用这些低劣的产品，普通人不需要用。你知道那时候的炼金工坊倒闭了多少家吗？你知道你现在所在的铂铱工坊，这个庞然大物在当时只是随处可见，甚至盈余都困难的小作坊吗？！” 　　“什……什么？” 　　伊恩听到这里不禁睁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听见一些炼金工坊拒不合作之类的事情，却未曾想，自己听见的居然是‘炼金工坊踊跃合作开发，然后倒闭’这种近乎于无稽之谈的事情。 　　但是米卡埃尔说的这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甚至超乎他之前最恶劣的想象和猜测。 　　——铭文智能……与生产线？ 　　——生产力极大盈余？！ 　　难怪，难怪那个时代的普及教育失败了，难怪那个时候的受教育者找不到工作…… 　　不是因为技术太低，而是因为技术太高了！？ 　　“原来如此……” 　　伊恩在心中呻吟：“居然是因为这方面的崩溃……” 　　难怪歌塞大师对先帝的态度如此复杂，难怪米卡埃尔让自己别研究什么普及药剂——他研究的降低药剂成本的‘再利用’技法和人工智能搭配率实在是太高了，机械在源质方面可能做不到最好，但在节约材料的操作精度方面恐怕比人强得多。 　　研究这个，难道是想要让各大工坊再次重现药剂生产太多，没人买的大破产时代？ 　　难怪，难怪……难怪那个时代，伊奈迦二世没有多少相关的帮手，仿佛孤立无援。 　　因为，他的的确确，把支持自己的那一批人坑惨了。 　　一想到这里，少年不禁就有些忘记了呼吸。 　　而二皇子的话语还在继续。 　　“就是随意发展技术，又不加以限制，才会造成动荡！现在帝国还掌握着铭文智能的技术，但却根本不敢随意投用，因为一旦使用，那些没有工作的人该怎么办？那些保存有生产能力的集团又该怎么办？真的一切让智能取代吗？那陷入动荡的帝国，岂不就是被诸国环绕的靶子，岂不就是其他势力的目标？” 　　“你现在能明白吗？单纯的技术，根本解决不掉帝国将要面对的难题——甚至可以说，技术越好，难题越大，我们要面临的灾难……就会越恐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伊恩沉默着，听着这些根本不像是一个‘帝国’，抑或说，一个‘正常文明’会遭遇的问题。 　　米卡埃尔似乎觉得伊恩知道这些炼金圈的秘闻，实际上他并不知道。 　　伊恩陷入沉思，心中却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概念。 　　——泰拉文明，是前纪元文明的遗留……它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文明。 　　它是一个有着遗产，被遗产所滋润，也被遗产所束缚的……后启示录文明。 　　一个星际文明的残骸。 　　注视着沉思的少年，米卡埃尔缓缓站立起身，他知道伊恩完全听懂了他说的话：“不得不说，和你聊天的确很愉快，你总是能听懂我的意思，难怪大家都很好看你。” 　　“我明白了。”而此刻，伊恩突然道：“您是觉得，先帝的失败，是因为他尝试去帮助的那些普通人根本帮不上他。” 　　伊恩忽然有些明白米卡埃尔的思路。 　　——是……在泰拉，不是升华者的普通人，空手的话，哪怕是一百万，一千万，一亿十亿一百亿，也杀不死一个第二能级。很简单，第二能级会飞，亚音速级别的飞，身体坚固的不像话。 　　除非使用炼金火炮以及更加高技术的武器，耗费性价比极低，多到不可计数地资源去堆……但实际上，他们却又操作不来，而倘若第二能级也有铠装亦或是以太武装，一切又都逆转了。 　　即便是操作的来，第三能级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超凡，心光体的存在是无解的……更不用说足以摧毁国度的第四能级。 　　再加上铭文智能……升华者，甚至已经不需要普通人去‘生产’了。 　　无论是耕地，还是炼金药剂，乃至于更多的工业生产，最多就需要为数不多的技术人员排查些许机械问题，其他的事情，智能估计能都搞定。 　　就和自己当初那样——自己这个工程师，平时也不需要真的去工作啊，绝大部分自维修工程机器足够处理好绝大部分较为低端的问题了，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应对一些更难也更少出现的事故，亦或是解决维修机器人身上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普通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贵族和升华者阶级囊括了所有的‘知识拥有者’，他们的大脑比普通人更加聪明，思维更加敏捷，甚至可以凭借肉眼观察光波的频率，用源质直接操控纳米结构的造物。 　　他们自己就是一套完全的生产设备，自己就是一个科技树本身。 　　伊恩就有自信，在第三能级的时候，空手搓出前世的动力引擎，亦或是红杉基地中的前纪元文明动力炉。当然，这是有银色芯片辅助，可第四能级的强者假如有图纸，估计也能做得到吧。 　　只要有图纸，第五能级的强者估计可以手搓宇宙飞船。 　　他们一个人就能代替千万人级的工业体系，甚至更多，更加可怕。 　　倘若再加上全套的人工智能系统…… 　　好了。 　　再次回过头看问题。 　　当升华者就连这种离谱的事情都办得到的时候…… 　　普通人该做什么呢？ ###第513章 你得站在山巅 　　普通人对于升华者究竟代表着什么？ 　　或许，只是为了保证国家的体量，为了保证‘未来’的潜力，为了更多的基数，培育出更多的天才和升华者，所以他们才仍在努力保护着这些‘普通人’。 　　当年的伊奈迦二世，之所以可以说服帝国内部的各大集团，进行普及教育，除却他足够强外，恐怕其他集团也怀着，普及教育可以提升国民素质，缔造出更多的升华者，填充他们的势力的想法。 　　皇帝吃肉，他们也能喝肉汤啊，大家本来就都是臣子，都打不过伊奈迦大帝和第一骑士，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呗，听他们的话，喝汤也不错。 　　但最后却因为技术进步太过，这些受到教育的普通人反而失去了进阶渠道——伊奈迦二世错误地估算了人性，他自以为学习和知晓更多知识这件事本身就是奖赏，一种报酬，但不少人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需要更加直接，直观一点的‘奖励’。 　　而这群人中，固然涌现出了一批相较于过去更多的升华者，但数量却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多，还造成了不少地区的社会乱象。 　　帝国上下认识到了普及教育的好处，也认识到了‘坏处’，而伊奈迦二世的驾崩更是导致他们对这个政策怀有一种谨慎的心态，只愿意对一部分肯定能成为升华者的天才和灵能者进行投资。 　　伊恩一路走来，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优待，正是因为这个政策的延续——他被这个制度选中了，所以才能如此平步青云。 　　这就是为什么伊恩会得到如此多贵族看好，甚至是米卡埃尔这种二皇子亲自前来告诫的原因。 　　因为，他是一个‘可以稳定得到收获，而不是乱象的优质投资品’。 　　一支稳赚不赔的股票。 　　这足以让人砸钱了。 　　至于普通人，只需要保护就够了。 　　对于绝大部分泰拉升华统治者来说，只需要普通人中的精英，遴选出这些人，并将他们变成升华者，而其他平庸的普通人究竟能不能受到教育，有没有希望梦想，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们不在乎。 　　——这已经……不是阶级的问题了。 　　“这是一次隔绝。几乎永不可能打破的隔绝，是超乎时代的技术造成的隔绝！” 　　当伊恩知道，帝国居然已经掌握了可以生产出‘炼金药剂’的‘铭文智能’技术时，他的心在一阵‘狂喜’后，却又逐渐地‘冷却’下来。 　　狂喜是因为，泰拉的人工智能技术居然有基础，这代表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很快就会迎来大爆发——假如可以实用化，那么生产力就能大爆发，泰拉随时都具备成为近星际文明的能力。 　　但冷却，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大爆发了，又怎么样呢？ 　　一个第五能级……不，一个第四能级，随时都能摧毁这一切。 　　甚至不需要摧毁，这些爆发而出的生产力，谁能消费掉呢？ 　　免费送？免费给？无偿提供福利？开什么玩笑，前世都没这种事发生，指望升华者掌权的炼金工房干这活？ 　　哪怕是以伊奈迦二世的权威和力量，他们也要反抗…… 　　——哦。 　　少年终于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伊奈迦二世，当年会被几乎所有的老伙伴背叛了。 　　因为，那个天真的家伙，那个天才到极点，以至于忽视了脚下问题的家伙。 　　真的想要那么干。 　　“恐怕是真的因为，他想要搞免费福利馈赠全民吧……这哪里是跑步，简直是火箭飞跃至大同社会啊，我前世老家都没做到，只能靠星际大开发来消耗资源，通过可以无限消耗生产力的星际拓荒治标进入——也治不了本。” 　　“没有四五个第五能级站台，还敢搞这种改革？算上那个时代，我们切哈洛尔沃家族还搞出了永生之回声这种玩意，大家想到要被伊奈迦二世如此折腾一辈子以及子孙后代，难怪都反了。” 　　“更别说那时候的皇太子。大家估计都是怀着‘大帝和第一骑士太强了，我们反对不了，就算能反成功代价也太大，不如忍一忍，等到他们两个都老死再说’这样的妥协心态，结果一不小心知道了永生技术，即便仅仅是镜面回声这种东西……他们也被吓到了，故而只能奋力‘反击’。” 　　“而那时候，伊奈迦二世的基本盘，也就是那些新兴生产力，炼金协会和其他势力，估计还在清算破产呢。” 　　伊恩心中苦笑，越是了解泰拉这个世界，他越是觉得问题繁多。 　　人？不缺。 　　技术？也不缺。 　　社会制度？只要够强，想搞什么搞什么。 　　问题也就在这里，究竟怎么才算是够强呢？ 　　原本伊恩觉得，泰拉人对全民普及教育的不热情，是因为单纯的‘学会了也找不到工作’‘生产力与教育不匹配’——这个好解决啊，只要逐步建设起工业化社会，在提高生产力的同时提升国民的消费能力，就可以让泰拉快速进入一个现代化社会了。 　　但现在看来，‘学会了也找不到工作’‘生产力与教育不匹配’这两个问题的确没错。 　　可事实却完全反了。 　　泰拉是生产力方面的技术，已经点出‘人工智能’，所以导致普通人再怎么学都没用——一般人怎么可能竞争得过人工智能啊！ 　　而升华者也对此兴致缺缺，他们需要的是足够‘强’的炼金药剂，那些只有炼金大师才能生产，甚至是需要用‘灵魂’去辅助操控的高等炼金药剂，这点人工智能无法提供，而普通人也无法提供。 　　所以帝国方面反而不敢继续研究，也觉得普及教育无意义。 　　因为，倘若研究出了就连灵魂都能具备的铭文智能……那是不是说，除却普通人外，现在的那批炼金术师也不需要了？ 　　那是不是真的就要开始被整个升华者阶级造反了？ 　　“前纪元文明遗留下的技术，有些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哎，太过超强的技术，真的是一场灾难，会完全破坏掉时代发展的可能性，让整个社会变得畸形。” 　　心中疯狂思索，伊恩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 　　少年的话语，令已经准备化光离开的米卡埃尔停下步伐：“殿下，你认为先帝的错误，就是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普通人身上，而且这些普通人太过墙头草，随便一点宣传，一点抹黑，一点蒙蔽与篡改，就能让他们转换立场，去憎恨那些真心爱他们的人。” 　　“所以，普通人……只是谁赢他们就帮谁。他们需要被争取，但更需要做的，是先让自己变得更强，保证自己能赢，不然所作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与其一开始就对普通人好，不如选一个天才，培养成第五能级，加强己方的力量，然后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没有力量支持的善与爱，绝对会被人扭曲，扭曲成……暴君。” 　　米卡埃尔背对着伊恩，沉默地听着伊恩的言语。 　　“是啊。”等到少年话毕，他才轻声道，看不见表情，听不出语气：“这片大地不就是这样吗。伊恩，你怎么就不早生一百年，赶上祖父的那个时代？” 　　“假如当年，祖父身边再多一位第五能级，历史就将改写。” 　　可是没有。 　　伊奈迦二世已经死了。 　　“伊恩，你是真的聪明人。”转过头，二皇子面对伊恩。 　　在离开前，米卡埃尔头一次如此严肃道：“但你看待事物的方式太倾向于技术本身，不具备高度。” 　　“在南岭的生活，让你切身体会到了普通人的辛苦。我能理解，我真的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但你已经是领主了，虽然可能不会那么快上任，但此刻你就该明白。” 　　“相较于一群人简单的幸福，保证他们生活的城市和行省稳定更加重要，你得明白，除却帝国外，还有很多其他势力，其他高能级强者，我们互相制衡，互相对抗，绝大部分资源都被抛进了这个无底洞，而且有生之年，我们还得继续抛。” 　　“所有的技术，所有的资源，都得向这方面偏斜——我们没办法改变这种资源的分配，即便是有更好的选择，但这个改变倘若会造成动荡和剧变的话，那我们也不能这么做。” 　　“我们不能比好，因为从坏到好会造成破绽，而我们正是在比谁先撑不下去，谁先会露出破绽。” 　　“伊恩，你不能想着安心发展，不能幻想这种奢侈。” 　　“你得抽调资源去对抗魔兽与他国的破坏——比建设容易多的破坏——你得守护这片土地的安稳与和平，而那时你就得作出取舍。” 　　二皇子伸出手，他右手按在伊恩的肩膀上，而左手抬起，指向远处……伊恩知道，那是帝都上城区所在的方向：“你是可以站在最高处的那种人，伊恩，你会成为帝国的重臣，站在帝都的山巅。” 　　米卡埃尔几近于肃穆道：“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的谁最后成为了皇帝……甚至就算是父皇，现在看见你，也会培养你。你会成为那里的一员。” 　　“你得学会这种思考方式。” 　　“伊恩，你得站在山巅！” ###第514章 幸好还有我 　　——站在山巅。 　　二皇子的话在伊恩耳畔回荡。 　　——站在山巅，人就和蚂蚁一样，甚至根本就看不见人的存在，更不用说他们的幸福与梦想。 　　——站在山巅，你只能看见一座城市，一个行省，以及一整个国家。 　　——站在山巅的人，会变得冷血，为了一个触碰不到的未来，就葬送一群现在的人。 　　——只要站在山巅，人人都是暴君。 　　米卡埃尔本以为伊恩会反驳自己略显冷血无情的话，亦或是沉默地点头表示理解——他能感受到类似的情绪，两种复杂又互相冲突的感情在伊恩心中回荡，他的心光体能感应到这样的波动。 　　但是，结果，在短暂地停顿后，伊恩却只是有些困惑地问：“帝都的山巅……就很高吗？” 　　伊恩是发自内心地疑惑。 　　这位皇子愣了愣，他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叹气：“不。的确，山巅也不高，但再向上，就什么也没有了。” 　　“人类能拥有的一切都在大地之上，再向上的高度，就毫无意义。” 　　——不对。 　　伊恩如此想到。 　　——这不对。 　　——高天之上有的是意义，明明那么辽阔。 　　人类拥有的一切，绝对不仅仅只有山巅上能看见的一切……还有眺望星空时能看见的一切！ 　　他不能否认米卡埃尔的话，在泰拉大陆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拥有如此强大力量，却仍在泰拉大陆上互相制衡的第五能级，以及早就抵达近星际社会门槛的各种技术，本不应该让这片大地变得如此水深火热。 　　他们本不该用这些可以前往星空的技术互相杀戮，不应该如此内耗…… 　　他们完全可以走向更远方…… 　　但是很快，白发少年就明白，或者说，回忆起了原因。 　　他回忆起了自己在金色原野抬起头时，看见的那片寡星而黯淡，漆黑一片，宛如深渊般可怖的天空。 　　那片空无一物，激发不了人们任何的浪漫，畅想与遐思，无法供给人去想象，迷恋与思考。 　　那里没有星星。 　　是啊……伊恩恍然，他终于明白了。 　　——泰拉世界的人……成长在一个没有星星的世界里面。 　　他们从来不期待，也不幻想夜空的璀璨。 　　他们从来不好奇，也不思考星河中有何物。 　　他们根本不觉得高天之上有任何值得去期待和探索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人……心中失去了星辰。 　　他们的最高处，不过是区区山巅。 　　仅此而已。 　　——所以。 　　伊恩心道。 　　——他们都是徘徊于大地之上的囚徒。 　　所以……这个世界的所有强者，都在互相制衡，徒劳地内耗所有力量。 　　除非…… 　　——出现一位第六能级。 　　这就是米卡埃尔这次来见伊恩，真正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他勉励伊恩的志向，赞同伊恩的智慧，但却通过种种委婉的方法告诉他，不要去在乎普通人。 　　不，不对。 　　米卡埃尔的内心深处有极其强烈的哀伤，正如同他自述的那样，他曾经在帝国的边疆行走，见过最穷苦的人，也做过任何普通人会做的任何事——这个几乎不掩饰自己对伊奈迦二世崇拜的皇子，如他祖父那般，渴望着全人类的幸福。 　　他很在乎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升华者，他在乎这些生命。 　　所以，他才明白……仅仅只是多制造几瓶药剂，仅仅只是发展一些技术，无非就是增加一些早就盈余的生产力。技术不能改变如今的困局。 　　对于有着第五能级的世界，对于这片有着超凡力量，有着升华技艺与灵能的大地，仅仅是生产力和一些技术，根本毫无意义。 　　诸国互相制衡，各大势力互相依附争斗，就如同一个桶中的螃蟹，没有人可以独自爬出去。 　　明明已经有了可以让全世界所有人幸福的方法，所有的答案泰拉都有，但是仍然是因为人们自己，这些答案无法去回答问题。 　　能够打破这个可悲僵局的，只有最巅峰，最强大的升华者。 　　足以镇压整个世界的……黑太阳。 　　伊恩的智慧，在米卡埃尔看来，就算不能成为第五能级，但肯定能为后世的子嗣积累养料，累积经验，所以就绝对不能浪费——想要彻底地让泰拉大陆得到改变，就必须要这样一步步地积累出可以通向第六能级的道路。 　　而且，也不仅仅是帝国。其他所有国家和大势力，恐怕也都是这样想的。 　　无论是谁，无论是哪条道路。 　　只要有……这片被束缚住的大地，以及被囚禁在无星之域的人们，就能再次向前迈步。 　　二皇子离开后，伊恩仍然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但归根结底，米卡埃尔和他说的所有事情，少年其实都已经想过。 　　这里的社会问题，比地球复杂无数倍，也简单无数倍……因为所有的问题本质归根及底都要回到普通人和升华者的沟壑上。 　　以及更加根源的，人类的欲望上。 　　如何制约人类的欲望，维持一个巨大的秩序，而不被其反噬？这是一个永恒的课题。 　　“的确，现在不是用表面第一能级的身份去和炼金集团这种庞然大物对抗的时候，米卡埃尔在这方面的忠告是没错的，先换一个研究方向吧。” 　　站立起身，伊恩准备继续清点实验室的设备：“领地的事情也要开始谋划，我得思考之后的发展计划。” 　　“极之域的研究也得提上日程，第六能级……老师的猜想仅仅是猜想，虽然它的确让我变得更加强大，但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将其全部修成，就可以抵达第六能级。” 　　“第六能级绝对没有五个极之域这么复杂，但也没有只要修成就能成就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伊恩闭上眼睛，他在银色芯片中记录下一大串一大串的日程表，然后露出微笑。 　　“有意思，一片荒原，等待开拓。这样才是挑战。” 　　白发的少年轻声笑道：“是啊，这样的世界多无聊？第五能级的强者间互相制衡，各大国度将无止境的财富和资源扔到互相对峙制约的深渊，前纪元文明的尖端技术与如今泰拉几乎抵达门槛的鼎盛升华技艺都将逐渐停滞，甚至只要稍微发展就会反过来破坏文明本身，将整个文明体系拖入深渊。” 　　“一个在危机和沉默中腐烂的世界，一个技术会反过来摧毁文明的世界，一个没有星星的世界，一个所有人的灵魂都被引力束缚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实在是太无聊了。” 　　“幸好有我。” 　　他站立起身，双眸中亮起银青色的荧光：“真的要感谢米卡埃尔殿下——他为我点出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问题所在。” 　　“不仅仅是第六能级绝对的力量，还有在人们心中重塑向往的星辰——不然的话，没有人会仰望高天。” 　　“看来，在真的回老家种田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第515章 遗产的继承者 　　当米卡埃尔回到上城区的会议大殿旁，再次与辛·玛茜修士见面时，这位灵械教会的大修士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您是去见那位年轻人了？” 　　绿发的美人轻声问道：“居然能让您亲自去劝导，看来您真的很看重他。” 　　“我从他身上看见了我的影子。” 　　二皇子坐回座位——说实话，和灵械教会的人聊天总是很开心，他们能说出任何人都会喜欢的话，而且总是言之有物，不是一味奉承，合作起来也相当舒心，只要事前确定好合同就不用担心对方会中途背叛。 　　就好比现在，他从侍女手中接过杯盏，笑着回答辛的问题：“我不希望他发现自己走了弯路后，才理解到正路何在。就如我一样，浪费了七八年甚至十几年专注修行的时间。” 　　“我倒是有另外的看法。” 　　辛修士轻笑：“如果没有那十几年巡游世界的沉淀，殿下您也不会有如今的实力。实话实说，在我们的档案里，您回来前的重要程度只有A级，而归来后，却已是‘重点观测’了。” 　　米卡埃尔喝了口酒，点头回应：“重点观测也有好处，譬如说以前接待我的都是格拉大修士，虽然是个好人，但他太喜欢那张防毒面具脸了——而如今却是你这样的美人。” 　　他看了下时间，然后点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入场了。” 　　“这次孤山会议，也算是快要接近尾声……在那之后，就继续我们后续的合作商谈吧。” 　　站立起身的同时，米卡埃尔正在同时收集自己所有心光体的信息，接受各方下属对自己的汇报总结。 　　“唔，伊恩用他的巡监骑士功勋兑换了两个第二能级的升华素材……一个是水属性的‘堕魇海蛞蝓的神经束’一个是地属性的‘缠岩鲸螅的变形触须’……” 　　“前面一个应该是辅助妖精血脉进行更加精细操作的替代材料，而后者。嗯，魔药素材吧。（无关心）” 　　堕魇海蛞蝓是一种相当罕见的掠食者蛞蝓，可以制造相当强大的幻觉与精神攻击，轻松将弱小的海洋生物迷惑成自己的食物，它的神经束可以强化灵能者对自己灵能的细微操作能力，是许多相关真形的材料，相当常见。 　　而缠岩鲸螅是比较少用在真形血脉中的一种巨型水螅，它约莫有两米长，生活在泥潭沼泽地区，听上去和鲸没什么关系，但是一般的水螅只有几毫米大，故而这种超巨型水螅被称之为‘鲸螅’。 　　它还能操控泥沙岩石保护自己，并可以使用自己十几条触须推进泥浆水流进行高速移动，是罕见的具备精细操作和高速移动能力的地属性魔兽。 　　只是可惜，缠岩鲸螅的特殊优势，需要借助水环境才能得以应用，而绝大部分地属性的真形传承一般都不会想着下水和人缠斗，故而它最常见的用处，反而是利用其素材中的‘强大生命力’。 　　是的，水螅的生命力极强，而缠岩鲸螅也同样如此，缠岩鲸螅的活性细胞是除却再生魔植外，制作高等再生药剂的必备材料之一，而延寿药剂也需要使用一部分它的菁华提取液。 　　正好是伊恩擅长的领域。 　　“真羡慕依森啊，当年假如我也有这样的帮手，许多事情可能就有所挽回的机会。” 　　米卡埃尔轻叹一口气，他知道伊恩在再生药剂方面别有心得，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这方面。 　　此刻，他正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祖父炼金术的传承已经知晓去向……但仍有许多不明。” 　　“除了我，伊恩以及索林大公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得到了一部分祖父的遗产……” 　　…… 　　检查完整个实验楼后，伊恩确定了一个清单，并在心中定下了后续研究的计划表。 　　虽然这里的炼金器械非常完备，但他仍然需要不少特殊的设备。 　　毕竟，他接下来的研究，涉及到一些全新的研究方向——无论是炼金学上的突破，亦或是极之域，有关于魔药和半魔药的研究，和最重要的以太武装相关准备，如今都要开始筹划。 　　是的，以太武装。 　　伊恩毕竟已经抵达第二能级，而在准备好所有魔药后，他将会可以预计地成为双第二能级加双极之域。 　　在帝都获取的资源，可以让他迅速成长到他这段时间所能抵达的最强大的形态……然后就要开始为心光体，以及以太武装做准备。 　　毕竟，在这个泰拉大陆，凭借肉体和有铠装以太武装的人战斗，实在是太过没脑子了，伊恩就算是双第二能级，估计也就和正常驾驶以太武装的升华者打个势均力敌。 　　但倘若他也有，那么仍然是碾压性的同级战斗力。 　　更不用说，以太武装的存在本身，就是升华者使用各种手段，构思自己对接下来道路想法的一环，任何第三能级都得这么做。 　　因为，心光体于人的关系，其实就很像是驾驶员与机体的关系——心光体是强者意志的显化，它可以单独行动并且十分强大，但最能发挥出其力量的方法，还是和本体协同，爆发出远胜过自己单独显化时能发挥出的力量。 　　凭借在格兰特子爵那边的打下的基础，伊恩已经具备一部分制造以太武装的知识。 　　而他左臂处的‘以太结晶’更是以太武装最关键的结构‘以太炉心’的生物化结果，而且还是完成度非常高的那种。 　　只要接下来，伊恩去帝都大图书馆看看，补充一下相关的方面的知识，然后就可以着手设计，准备自己的以太武装了。 　　当然，对外的幌子可以是制造自己的战斗外骨骼装甲，这个也不罕见。 　　与此同时，伊恩也通过需要研究‘体力爆发药剂’和‘余震药剂’的借口，要求通过铂铱工坊的渠道，购买‘飞焰巨蝗的变压肌’和‘炎狱冰狼的结晶核’。 　　这夹杂在好几个不同魔药的研究列表中，本身并不起眼，而且两者间购买的时常间隔数个月，不可能引人瞩目——伊恩有的是耐心慢慢等待，反正他在帝都有足够多的事情需要做。 　　“不管二皇子对我的看法如何，他过来提醒我的确是好意。” 　　确定好这一切的流程后，伊恩舒了口气，他站起身：“有他的庇护，再加上铂铱工坊，我求购各种魔兽素材当真是一点困难都没有……根本就不用自己到处狩猎去杀，甚至不用我自己花钱，就有魔药材料入库。” 　　“唉，这种花不出钱，反而白赚的日子……感觉真有些微妙呀。” 　　确定好这一切后，伊恩便准备出发。 　　他已经和桦黯和霜蝶约好，要去拜访墨风小姐。 ###第516章 妖精墨风与孤山会议 　　三角塔楼城区，由辛碧尔家族统治的下城区之一。 　　这个家族曾经是帝国东境的一个知名实地军功贵族家族，在冰风谷以南的广大平原区域有着强大的权威。 　　在历史上，辛碧尔家族击退过十几次苍天王庭陆地突击舰队的突袭，最终协同帝国集团军将他们拦在山脉要塞以东，是既有功勋，亦有武力的大贵族之一。 　　不过，即便是如此强大的地方贵族，在原本于东境也有着极大声望的守土者阿克塞尔号令下，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家族原本在东境的权势，成为了帝都下城区的统领者之一。 　　这其实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三角塔楼是一个超巨型的炼金高塔，作为本地的地标建筑，它足有三百九十五米高，而它管辖的区域，有着超过百万级的优质人口，内有十几家大型炼金工房，并有着从装甲货运车到军用铠装的生产线，亦有极其发达的合金冶炼厂。 　　帝都几乎所有的工业炼金产品，包括并不限于农耕机，化肥，除草器，通讯设备以及各类炼金机械都在这里生产，除此之外，一些特殊的升华素材和升华植物大规模加工厂也建设于此地。 　　如果说，辛碧尔家族原本只是东境的土老财——有点武力的土老财——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帝都核心权利圈的一员，掌握有足以让全世界任何势力都尊重的权力。 　　至少，对于原本就是阿克塞尔重要盟友的辛碧尔家族而言，这个选择可以说是大赚特赚。 　　伊恩行走在下城区的街道上，这里人来人往，街道上的行人顺着人行道行走，车辆也在坚固的道路上守规矩地行驶。 　　秩序，热闹，充满生机——商店中永远有着充足的货物，而这些货物也会被源源不断地卖出，巡视街道的警卫不会勒索市民，而此地的民众也热情好客，欢迎外来者来到这片洋溢着热情的城市定居，并非常乐意帮忙指路。 　　“不，谢谢，我知道路怎么走。嗯，我的确刚来不久，但我认识路。” 　　伊恩委婉地回绝了两位女士与一位先生想要为他带路的热情邀请，他有点感慨帝都居民的友善了。 　　在回到中城区的路上，伊恩带上了自己为墨风准备的礼物：他亲手写的南海大迷宫见闻录。 　　根据观察，伊恩确定，这位名为墨风的风妖精是非常热爱这种见闻录形式的书，而倘若与迷宫与各种神秘前纪元文明遗物有关的冒险就更是好上加好——自己在南海的冒险过程正好就是她最喜欢的那一类型。 　　而且作为手写本，作为礼物具备绝对的诚意，少年相信，对方绝对会非常满意。 　　帝都中城区，第三层。 　　此时的第三层区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这是用来沉降吸附尘埃和各种可能有毒物质的净化手段，朦胧的雾水将会逐渐化作一场小雨顺着屋檐滑落在地，进而没入帝都中城区发达的水循环系统，在净化后汇入帝都周边的自然水系。 　　顺着桦黯留下的地址，伊恩很快就来到了墨风的住址。 　　这是一栋有着瓦红色屋顶的南式小楼，有着相当高耸，用于防潮的底部，但在帝都，这种结构仅仅是建筑者的个人爱好。它的三楼，或者说是一个竖起来的尖顶中有着一间被透明玻璃环绕的小书屋，可以想象其主人平日在高处看书看风景的景色。 　　除此之外，小楼前院种着不少杂草野花。是的，是杂草，精心种植，施肥过的杂草，它们的生命力相当旺盛，开着各式各样杂色的小花，而一堆杂草中央放着一个人造蜂巢，不少蜜蜂正在杂草花园中飞舞。 　　“看来这位可爱的妖精小姐对自然景观有别样的理解方式。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确是最自然的种植方法——而且的确很省心。” 　　这是伊恩的评价，他并不觉得杂草有什么不好，只是单纯的不知道应该是站在门口喊一声‘我来了！’还是说尝试找一找门铃在那里。 　　妖精究竟是怎么迎接客人的？ 　　不过显然，并不需要。蜂巢中的一只蜜蜂看见了伊恩，环绕他飞舞了一圈，小楼的大门便打开。 　　伊恩顺着被草叶遮掩的小路走向楼房，门已经打开，甚至已经能听见桦黯说要来接自己的声音。 　　不过来为他开门的，却是另一位妖精。 　　——散发着书香的紫墨水。 　　这是伊恩心中第一个想法。 　　从小楼中流出的光带着暖色调的橘黄，从门中溢出，照亮了白发少年的身影，而一位身穿深紫色长裙的妖精少女漂浮在空中，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好奇，微笑着对着他点头。 　　她有着一头漂亮的深紫色长发，但仔细去看，却发现这些头发实际上是某种流体，只是被风轻轻托住，流淌在空气中，而漆黑的眸子就如同墨水，在空气中带起一丝丝墨色的涟漪。 　　不，不仅仅如此……对方的整个躯体，无论是那纤细的手腕还是尖尖的长耳，是飘逸的蜻蜓形双翼还是头上戴着的巫师帽，全部都是由某种流体，水雾和风构筑而成！ 　　——这只妖精，赫然是水墨风格的画风？！ 　　那未来是不是还有抽象派的妖精啊？怀光在上，这似乎并无不可能…… 　　墨风墨风……还真的是墨水和风啊…… 　　“现实中第一次见面。”此时此刻，紫发的墨风小姐愉快地打招呼，她的语气相当熟络，显然对于妖精而言现实和虚境没什么差别，她已经觉得伊恩是正式见面过的熟人了：“快进来吧，桦黯和霜蝶都在等着呢。” 　　“是……” 　　一时间为墨风现实中的画风而惊讶，伊恩走进了小楼。 　　然后他便察觉，这里与其说是住房，不如说是一个小楼形状的小图书馆。 　　四面墙壁上到处都是书，各式各样的书和文集都规整地摆放在它们挂满标签的书架上，只有中央摆放着类似水袋椅一般的休闲家具。 　　而桦黯与霜蝶正好从二楼下来：“伊恩你来啦？”“父亲大人～” 　　她们显然之前都在和墨风聊天，因为随着她们一同飞过来的还有地上一模一样款式的水袋椅。 　　“这里是妖精们经常在帝都聚会的地方，不过一般是我在打理。” 　　墨风柔柔地说道，她的语气就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庭院的一阵花香，而伊恩也笑着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令这位妖精小姐发出意外的声音：“呀，这是……你亲手写的见闻录？” 　　“还是迷宫探险——我听桦黯说了之后就一直想要问问这个，没想到你居然直接写了一本，真的是太好啦！” 　　事实证明，即便是墨风这样的‘书’妖精，开心起来也是一样的活泼。 　　在乐呵呵地墨风从地下室取出了一袋人类规格的水袋椅，伊恩便和其他妖精们一同坐在这凉爽且软乎乎的椅子上，开始一边聆听妖精小姐们快乐地午后闲聊，一边愉快地从墨风小姐的私藏中取出一本翻阅。 　　因为那份相当对胃口的礼物，墨风小姐相当爽快地同意了伊恩借阅的请求，甚至同意伊恩带回去慢慢读。虽然并不需要，但他也的确很高兴。 　　一份好礼物，的确能让交友事半功倍。 　　不过很快，伊恩也因为一个关键词，将头从书中抬起，开始聆听妖精们口无遮拦的聊侃。 　　那个关键词，自然便是‘孤山会议’。 ###第517章 超新星爆发 　　孤山会议，毫无疑问是最近几年帝都最大的大事——虽然伊恩全程都未参加，但从劫持列车的飞焰地暴徒开始算，一直到刚才跑过来和自己谈心的米卡埃尔，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围绕这个大会展开。 　　二皇子之所以会显得那般多愁善感，绝对是因为他在孤山会议受到了刺激。 　　问题在于，究竟是什么刺激。 　　“当然是天灾啦。”听见伊恩的问题，墨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怀光教会和万灵殿的大先知一同告诉我们，在十年内的某一天——最多二十年内，将会有一场前所未有，足以摧毁整个泰拉的超巨型天灾。” 　　“那场天灾将会清扫整个泰拉大陆，我们无人可以幸免。” 　　明明很严肃的事情，从妖精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呃……”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眉头紧皱，然后道：“具体是什么天灾？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石头已经提紧——伊奈迦二世一直以来提防的，那来自星空中的毁灭，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个？ 　　假如只有不到二十年时间，那他开了挂也未必来得及啊…… 　　“别太担心，伊恩。” 　　此刻，正在给霜蝶喂葡萄，让小妖精用一把小调羹，把葡萄当西瓜吃的桦黯开口安慰道：“这次依照怀光教会的语境。才仅仅是毁灭泰拉大陆……接下来还有三个等级‘毁灭泰拉地表’‘毁灭泰拉星球’和‘毁灭泰拉星域’呢。” 　　“只有最后那个可能是大家都对付不了的，前面的努力一下，是可以度过的——妖精乡里面记载过的，可以‘毁灭泰拉星球’的灾害，我们都度过了十几次呢！” 　　“？” 　　十几次？你们开什么玩笑……不对，等等，假如是泰拉的话，倒也不是那么离谱…… 　　伊恩开始觉得，大家都对怀光教会口中‘毁灭世界的天灾’不以为然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了。 　　瞧瞧，他们甚至给怀光教会的警戒提示分级，而且分的还挺合理。 　　“不过。” 　　话至此处，吃着葡萄西瓜的桦黯眉头微皱，她伸手戳了戳身侧墨风的紫墨水头发，让手指头都染上了色：“墨风，这能和我们说嘛？” 　　“不能吗？” 　　墨风也在吃葡萄，她有些茫然：“他们只是说不要对外公布——我们是私底下聊天，应该不是对外公布吧？” 　　“哦。”桦黯听到这里就放心了：“那就没问题了，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不算是对外公布。” 　　没问题个鬼啊，这明显就是机密消息好不好！伊恩虽然心中很想吐槽，但因为自己是受益者，所以他就没有多话。 　　恰好这个时候霜蝶拿了一颗葡萄过来，而伊恩有些惊喜地张口吃下，然后真心笑着摸了摸霜蝶的头：“好孩子，居然还记得我～” 　　霜蝶：(0v0) 　　和妖精相比，人类都是些消耗过大的粗糙机械，譬如说对于妖精来说，一串葡萄就等于十几个西瓜，即便是妖精这种没有‘饱腹’的生物也能舒舒服服吃上一个下午，但一个人吃光它只需要五分钟。 　　伊恩当然不会那么煞风景地吃那么多葡萄，趁着墨风心情很好，他便抓紧机会，询问这位紫发的妖精小姐有关于‘大灾难’的真实情况。 　　“其实大家都不是很清楚——万灵殿大先知的预言只能预言到未来事物之间的联系。” 　　对此，墨风坦诚地回答：“我们只知道，前纪元文明之所以建造帝都……或者说，建造‘中央行星护盾发生器’这个庞然大物，就是为了应对这场灾难。”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就被天坠之灾摧毁，幸好帝都被瑟塔尔帝国修复，并且将其作为帝都，逐渐恢复了它所有的功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究竟是什么灾难……” 　　妖精小姐沉吟了片刻，然后用了一个诗意的形容：“那是一道划破黑暗，照亮漆黑苍穹的光。” 　　“一道将会带来永昼，也带来毁灭与消亡的光。” 　　“大先知如此预言，他说，那是天上已经消逝的无尽群星中，微不足道的一次闪烁。但即便如此，它也是极尽明耀的烬光……” 　　“那就是灾难的本体，足以灭世的闪光。” 　　——是超新星爆发…… 　　在墨风不以为意的叙述中，伊恩的身体却僵在了原地，他听懂了大先知那晦涩预言背后真正的意义，所以才觉得匪夷所思。 　　——这显而易见，就是超新星爆发造成的耀光冲击……但有多远？ 　　假如是数千光年外，超新星的余波显然不会对一颗行星上的大陆造成损害，最多照亮一下夜空。 　　假如是几百几十，乃至于几光年内的临近恒星坍塌，亦或是白矮星坍塌，倘若其质量不大，那或许没事，也算不上超新星，但倘若质量足够大……那就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毁灭性超新星爆发。 　　“前纪元文明肯定已经预知到了这件事——管他们怎么知道的——所以才会修建帝都这种规模的行星护盾发生器！” 　　“帝都本身相较于星球来说其实微不足道，但是它能提供的立场护盾，或许就是专门用于针对伽马射线的防护层！” 　　伊恩此刻面色不变，但心中思绪却在狂转：“看情况，情况应该不算太危机，各大势力正在协商，有第五能级强者出手，搭配帝都的话，保护住泰拉的确没有问题……也能怪米卡埃尔并不紧张，只是因为亲身面对灾难而有些焦虑，因为在灾难到来前，还有的是时间准备，但这却是他第一次遭遇‘天灾’。” 　　先知这种知晓未来情报的存在，在预防毁灭性灾难的方面当真是得天独厚，毕竟许多理论上无法规避的毁灭，先知都能找出一条成功抵御的路出来。 　　无论是其他组织的先知，亦或是伊恩自己，终有一日都会遇到那一天——他们都会预言出自己将会看见的终末。 　　然后，竭尽全力去阻止它的发生。 　　伊恩已经看见过，他也正在阻止那一幕发生的旅途中。 　　而现在，是其他先知发挥自己力量的时候了。 　　“哎。”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翻开了自己手中的书，他通过阅读书中的文字，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但是，问题在于。” 　　“超新星爆发，就意味着天上有星辰——而泰拉能看见的星星，也就那么几颗。即将爆发的究竟是哪一颗？这是否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搞明白，天上星星为何全部熄灭的机会？” 　　星辰早就已经熄灭，爆发自然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如此一来，或许就能推算一些东西？ 　　而且泰拉世界的太阳也不一样，而是制造源质的源头……这个异世界，甚至是异宇宙的超新星爆发，是否和地球那边一样，还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谜题。 　　它的爆发，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干扰，怎样的破坏，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怀着这样的思索，伊恩一直都在沉默的看书，没有加入到另一边妖精们的谈话中。 　　直到突然，墨风开口，对一直都在静静看书的伊恩提出一个邀请。 　　“伊恩。” 　　这位说话声很轻柔的妖精小姐开心道：“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看书！” 　　“既然如此，那我们下午的活动，就去帝都皇家大图书馆吧！我来为你推荐几本好看的书！” 　　“啊？嗯，好的！” 　　墨风的邀请让伊恩从沉思和阅读中脱离，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似乎已经达成协议的妖精小姐们——桌子上的葡萄已经全部吃光，所有人都散发着一股香醇的葡萄果汁的味道……嗯，应该是饭后消食，亦或是散味的散步。 　　心中叹了口气，伊恩知道，自己如今的思考，其实多少有点自扰。 　　未来的天灾是否是超新星爆发，假如是，又该如何预防……这种事太过沉重，对如今的他而言，想了也没用，不如去图书馆看看书。 　　所以少年便收起书，微笑着点头：“再好不过了。” ###第518章 帝都大图书馆 　　帝都大图书馆位于中城区一层区。 　　这里是绝大部分帝都的公共设施和行政总部所在，也是当初瑟塔尔人探索帝都这个大迷宫的前进基地——故而此地还有着许多类似要塞地堡一般的结构，但如今，这些黑色的塔楼与坚固城塞如今都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个部门所在，而帝都大图书馆就位于这层层叠叠的堡垒群中央。 　　帝都大图书馆的原身，是用来存放帝都中发现的前纪元文明资料的文件储存地，当文献管理员在此地对各式各样的文件进行分类管理时，瑟塔尔帝国还尚不存在，只有一个在荒野中挣扎求存的城邦。 　　时至今日，它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巨大的图书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城堡巨人，刚硬的线条和坚固的墙垒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储存着绝密之物的要塞，而并非是让绝大部分人去阅览学习的知识乐园。 　　这印象其实并没有错。因为帝都大图书馆，的确不对所有人开放。 　　它是一个仅仅入驻都需要特殊阅览证的，即便是对贵族也并非完全开放的神秘之地。 　　伊恩有阅览证，墨风也有——虽然理论上来说，每一位妖精都需要一份阅览证，但负责审核这点的图书馆工作人员并不是特别想要和妖精深究这些方面的问题，再加上墨风的确是老熟人，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妖精小姐们放行了。 　　至于伊恩，当然也是全无问题，并没有任何刁难装逼打脸的事情发生，工作人员看伊恩脸比较面生，还热情地询问是不是需要带路，帮忙找书。 　　“不用了，非常感谢，但我想要欣赏一下帝都大图书馆的设计之美。” 　　伊恩婉言拒绝。 　　说实话，对于少年来说，能进入大图书馆本身就像是巨龙进了金库，恨不得把所有的书都聚拢在一起然后‘银色芯片，扫描！’——仔细想想，伊奈迦二世当年肯定这么干过，该死，皇帝了不起啊？有一个好的开局当真是容易不少。 　　不过，也正因为一开始的地位就太高，所以伊奈迦二世做许多事情都会受到制约，他毕竟是穿着鞋子的人，和伊恩的大有不同。 　　帝都大图书馆的内部有着三个出入口，前方和侧方分别是阅览者和工作人员进出的大门与小门，而后方还有一个地下通道，通向帝都神秘的内部网络。 　　由一种类似黑曜石，但是更加坚固坚韧的火山岩铸成的黑色地板上遍布着蔓延曲折的银灰色花纹，伊恩发现这是一种和南海大迷宫深处的‘维护铭文’极其类似的铭文，它能保证自己效果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可以尽可能得长久保存，不容易腐朽。 　　而巨大的书柜需要刷卡才能开启，开启之前，只能通过透明的橱窗以及标签检索自己所需的书籍——总而言之，其实是颇为现代化的大型图书馆，内部甚至提供检索用的晶板进行查询。 　　伊恩在墨风的带领下走过几根巨大的石柱，它们既是承重柱，也是划分图书储存区域的标识牌，而紫发的水墨风妖精哼着轻柔的小曲来到了炼金区。 　　“瞧，这里就是啦。” 　　墨风显然也知道伊恩的炼金术造诣，她当然觉得伊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炼金术典籍的——虽然的确没错，但伊恩现在最想看的其实还是一些有关于帝都本身，以及历史相关的资料。 　　炼金术想学什么时候都能学，甚至不在帝都都能学，而帝都的历史文献可是只有在大图书馆才能看的！ 　　不过伊恩也没有那么急躁，这么多年下来，他非常善于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反正多看看书也没坏处。 　　所以，他便选了一本《泰拉药剂大全·762年皇家炼金协会监修版》与《论生命与炼金术的本质》，与三位妖精小姐坐在一个阅览室中享受午后的读书时间。 　　虽然说，在拿起这两本书的同时，伊恩就已经通过银色芯片将它们全部都刻录下来，但真的想要看完学会，还是得慢慢地理解其中的精要。 　　至于在拿起这两本书之前，他顺手找挑遴过程中，也将其他几十本书一起刻录下来这件事，就只是正常操作了。 　　而且，墨风小姐也会为他提供她认为最值得看的一批书单——未来的几个月中，伊恩将会在不惹人怀疑的情况，将书单中的那些书全部都读一遍，并且将与之相关的所有书都刻录下来。 　　读书是一件惬意的时期，尤其是读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就更是如此。 　　在静室中经过一个下午，就连霜蝶都拿着一本‘水系魔兽大全’在津津有味（或许是真的津津有味）地看着，直到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前往图书馆内置的餐厅，那里提供免费的餐饮时，大家才发现时间过去的很快。 　　这时，伊恩才暂时将心神从学习上挪开，轻声感慨：“一开始我还觉得，帝都人说南岭是乡下地方属于是一种地域歧视……现在看来，乡下或许都是褒义，我的家乡简直就是原始部落。” 　　“就和格兰特子爵一样……当我回到领地后，整顿好相关问题，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修建图书馆。没有这些典籍，想要培养出一位炼金术师……几乎不可能。” 　　其实就是不可能，因为格兰特子爵培养出的炼金术师只有伊恩一人，而伊恩根本就是开挂，和一般人的进度不可一概而论。 　　通过这个下午的阅读学习，伊恩大致掌握了泰拉炼金术的整体脉络。 　　首先，炼金术并不仅仅只有药剂——它囊括药剂，铭文光墨，灵能，物质转换，铭文结构，性质变化，祝福诅咒乃至于生命本质擢升。 　　换而言之，在前纪元时期，所谓的‘升华技艺’，其实是位于‘炼金术－魔药学－生命本质擢升－自我擢升’这一支分类中的。只是如今的泰拉大陆将其单独提出，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学科进行研究，变成了现在的显学。 　　而类似于耕地机，铠装，以太武装等巨型造物，甚至并不属于机械学——因为这些东西本质上其实都是炼金术的铭文结构学，就像是埃伦家族的以太武装，就是一种生物殖装，和机械学并不搭边。 　　真正核心的，乃是铭文与炼金术的联系，以及能源炉心。 　　换而言之，炼金术某种意义上，就是如今泰拉的科学——哪怕是前纪元文明也是如此。经过两个纪元，即便是如今纪元也超过千年的发展时间，炼金术中蕴含的知识体系，复杂无比的脉络传承，以及浩瀚如大海一般的具体细节知识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完全掌握的，故而如今炼金术师们的分工也非常明确。 　　这求索真理的职业，囊括万有，绝对不仅仅只是炼个药就完事的工匠。 　　当然，炼药最赚钱这点也不能忽视。 　　“下次单独过来，看看历史类的书籍和铠装方面的设计图纸……有机会的话，去珍品区那边看看。” 　　伊恩已经做好明天单独来大图书馆的准备，而现在，他准备与妖精小姐们一同回去吃饭，还要将自己实验楼的购物清单交给依森嘉德。 　　不过，也就在一行人，或者说，伊恩一个人走着，而三只妖精在他旁边交错飞行，准备离开帝都大图书馆的时候。 　　墨风遇到了自己的熟人。 ###第519章 凤凰伯爵 　　“墨风小姐？还有桦黯小姐？一次遇到两位妖精女士，当真是一件幸事。等等，还有？” 　　开口打招呼的是一位贵族打扮的老人，他穿着一身伯爵大衣，身旁还有两位侍从跟随，显然是一位大人物。 　　虽然说在帝都，尤其是几个上层区，你随便扔个球都能砸中一打大人物，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显然不是一个只有身份的老家伙——这位老者脸庞轮廓极深，从左眼到喉咙处有一道明显是由伤疤改造而成的金属填充痕迹，他的胡须和眉毛虽然已经雪白，但却极为紧实浓密，再加上那高大挺拔的身材，完全能看出他固然年老，可却没有降低多少实力。 　　“呀？是凤凰伯爵！” 　　帝都大图书馆的灯光相当柔和，但随着这位被称之为凤凰伯爵的老人转过身来，却有一种明亮温暖的感觉扩散，那双赤红色的眸子扫过两位也向他打招呼的妖精小姐，看向她们身后，显然是与这群妖精一伙的伊恩与霜蝶。 　　“哦，伊恩先生……年轻的炼金天才，我认得你。很不错，小辈中我没几个能记住名字，而你却是其中之一。” 　　他微微点头，让人觉得，能被他记住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而伊恩却并不觉得这算是傲慢。 　　因为他很清楚，对方说这句话的本意根本就不是什么倚老卖老，而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伊恩的名字发音在帝都一众贵族和乱七八糟的年轻一辈中是最简单的，老人家当然能听一次就记住。 　　至于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位伯爵大人居然会有如此奇葩的思维模式。 　　那还不简单？ 　　因为凤凰伯爵就是妖精血脉啊！ 　　凤凰伯爵的真名是拉泽尔·基希涅夫，祖上是延疆那边的人，其先祖在前往坠星城的旅途中被苍天王庭的人抓住作为奴隶，然后在帝国和苍天王庭的作战中造反成功，率领一众奴隶部队阵前起义，最终成为帝国的军功贵族。 　　第一代凤凰伯爵历经十三次濒死重伤而未死，最后成为了第四能级，活到了一百三十五岁，是响当当的传奇人物，据说他写自传的时候经常会被自己的事迹吓到，完全搞不明白自己当初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合理啊，我在这里怎么着都得死了吧？我凭什么还活着？】据说这是第一代凤凰伯爵的原话，他自己看着自己当年作战的水晶录影，感觉就像是编出来的故事：【我这样写出去肯定会被认为是吹牛的吧，要不要你们帮我改改，改的合理一点，不至于被后世人说我是个只会吹牛的家伙】 　　【大人，您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合理的……】他的属下和后代都无奈了：【虽然的确很不合理，但这种事情都能写下来，反而不会有人觉得是吹牛的——吹牛也吹的太过分了】 　　【可果然还是有些离谱啊，你瞧，我心脏都被人用魔枪偷袭刺穿了，粉碎爆炸！我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那时候我昏迷了过去，感觉已经死了】 　　【大人，您是妖精血脉，心脏可以换的，而且您之所以是凤凰伯爵，不就是因为您总是大难不死吗？】 　　而这一代的凤凰伯爵虽然相较于传奇的先祖有些逊色，但功绩却也相当耀眼——他在黯月动乱的时候独自一人保护住了帝都大图书馆，击退了七波不同势力暗中的劫掠和焚烧行为，这是黯月动乱除却帝国内部势力外，还有他国参与的最大证据之一。 　　除此之外，凤凰伯爵本人也是毕业于真理院的大学士，他爱书如痴，热衷于收集各式各样的珍贵书籍填充自己的私人藏书室。 　　凤凰伯爵本人是个十分健谈的老人，遇到终于能第一时间想起名字的后辈伊恩也是相当开心，而他与墨风这位书妖精自然也是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经常一起喝茶聊天，锐评某些典籍和新书。 　　根据桦黯悄悄对伊恩讲的八卦，凤凰伯爵年轻时，还追求过墨风之前的那位坠星城驻帝都学士，可惜最后失败。 　　至于原因，非常奇葩，根据原话说，那位妖精拒绝的原因是因为‘凤凰伯爵您是火妖精，而我是岩妖精，我们之间没有可燃成分呀’。 　　虽然这个理由奇葩，但凤凰伯爵尝试挽回的言论更是重量级‘谁说的！硫磺，煤炭和石油不都是地属性的可燃物吗？我对你的爱就像是闪焰地经久不息的熔岩地火，永无熄灭之日！’。 　　据说这情话说出来的同时，旁观的其他妖精和人类都震惊万分，而那位被追求的妖精在短暂的震撼和感动后，还是婉拒了。 　　她说：‘你难道觉得我和硫磺一样臭？还是说和煤炭石油那样黑？’。在用这句话将凤凰伯爵噎住后，这位妖精前辈便回坠星城，换了一幅美少年身体，而墨风接任上岗来到帝都，直至如今。 　　倒也不是说凤凰伯爵讨人厌，说实话，他性格挺好，妖精们都挺喜欢他的，之所以拒绝的原因，其实就是单纯的没看对眼。 　　而且伯爵大人的说话方式即便是妖精看来也有点太怪了。 　　遭此情伤后，伯爵大人便和普通的伯爵那样，与一位帝都贵女联姻生子，也更加专心于学术研究。 　　“原来如此，第一次来大图书馆，想要见识见识帝都的藏书吗？” 　　在知道墨风和桦黯带着伊恩霜蝶来大图书馆的目的后，这位老人摸了摸胡子，哈哈笑道：“看两本书就走？眼界稍微有点低了！这次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乡下来的小伙子，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帝都最珍贵的宝物！” 　　虽然听上去似乎有点嘲讽，但伊恩听得出来凤凰伯爵是真心实意地纯好意，他就是想带伊恩去见识见识世面，顺便在新人面前炫耀炫耀自己当年的功绩。 　　老人家嘛，很正常。再加上伊恩隐约猜出对方想要带自己去哪里，自然不可能拒绝。 　　“非常感谢，伯爵大人，能遇到您的确是我的荣幸。” 　　作为晚辈，他毕恭毕敬道，令凤凰伯爵哈哈一笑：“确实！今天就是你的荣幸一日！” 　　……少年大概知道为什么凤凰伯爵会被那位妖精小姐拒绝了。 　　就算是在妖精里面，凤凰伯爵的性格也太‘实诚’，不过问题倒是不大，毕竟泰拉也没有这种傻逼，非要点评一位第四能级大贵族的说话方式合不合礼仪。 　　——你是第四能级还是我是第四能级？贵族怎么讲话需要你来教我？ 　　虽然说话很怪，但老人的确是位友善的好前辈，尤其伊恩也是妖精血脉，而且发展的十分均衡，令这位老伯爵大加赞赏，并怒斥自己，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孙女都是些把握不住妖精血脉精髓的蠢货，一个个都修成了有妖精力量的人类，而没有真正擢升自己的生命本质。 　　是，他连自己都骂进去了，以至于除却墨风和桦黯会嗯嗯几声作为回话外，伊恩和伯爵的两位随从都一声不吭，就连霜蝶都不飞了，而是坐在伊恩的肩膀上。 　　霜蝶：（0x0） 　　少年和这两位随从目光交接一眼，目光满是同情和理解，而随从的表情满是坦然与麻木。 　　不过，虽然伯爵大人说话很是噪耳，但他的朋友的确不少，其原因之一就是大家都听得出来他的真心实意，除此之外，他也的确非常慷慨。 　　就好比现在，他直接将伊恩带到了帝都大图书馆的‘珍贵孤本收藏室’。 ###第520章 珍贵孤本收藏室 　　珍贵孤本收藏室，顾名思义，不需多解释，能被收录其中的，基本都是相当重要的历史原本，亦或是因为特殊结构，无法完全复刻其内容的一些灵能典籍。 　　换成失落纪元的称呼，大概就是魔书，魔导书——总而言之，这种书真正重要的并非是书的内容，而是上面附着的奇特灵能。 　　理论上来说，伊恩自己也是可以去珍贵孤本收藏室的。 　　他有阅览证，也有炼金大师的介绍信，短暂地呆个半小时完全没问题，更别说他用银色芯片直接就扫描了。 　　但第一次来大图书馆，就跑去此地，实在是有点太过心急了一点。 　　伊恩有那个耐心慢慢来，不惹任何人起疑关注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归根结底，他属于是那种列出了计划就会一步一步照着做，然后根据意外状况调整的人。 　　不过，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改变过大的意外。 　　譬如说遇到凤凰伯爵。 　　“原来伯爵大人您是大图书馆的名誉馆长啊。” 　　在前往珍品室的途中，伊恩从凤凰伯爵的自吹自擂——实际上是实话实说，最多是老人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但以他的口气感觉就和吹牛一样——中知道了黯月动乱后他的升迁史。 　　因为保卫大图书馆有功，老人当年直接被守土者火线提拔为古文献与历史局局长，负责管理帝都所有相关文献的保存保管工作，之后又因为完美达成相关工作任务，甚至不知道怎么的，就从各大灭门贵族的住宅废墟中收集到了一大批珍稀的典籍，阿克塞尔又让凤凰伯爵兼任大图书馆馆长与真理部副部长。 　　帝国副部长，还是真理部这样的重量级部门，凤凰伯爵是真正意义上的帝都重臣。 　　不过显然，这也就到头了，凤凰伯爵单单依靠自己的嘴就能让自己再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不过到了这里也算是技术人员的巅峰，再向上就是政治妥协和势力的领域，而基希涅夫家虽然有这个底蕴，但这一家的人在性格方面多少都有些不太争气。 　　如今，随着凤凰伯爵逐渐老去，虽然状态还保持巅峰，但他还是主动退了下来，除却保留了一个名誉馆长的职务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官方职位——但也没人会闲的没事干招惹基希涅夫家的老伯爵。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伊恩才能被对方带到珍贵孤本收藏室……这里全部都是凤凰伯爵当年从黯月动乱中保护下来的珍贵孤品，是他一生骄傲的结晶。 　　换句话说，凤凰伯爵只要遇到一位有点印象的小辈，就会带对方过来自我吹嘘一通。 　　伊恩当然十分配合，甚至是百分之百真诚地赞叹伯爵大人的伟大功绩，这可不是演戏，他是的的确确认为对方所做之事堪称伟大。 　　在伊恩的形容中，凤凰伯爵简直就是帝都学术界的救世主，人类文明的保存者，所有书籍和图书馆的守护圣人，就连本来打算就是听听马屁舒爽一晚上的老伯爵都感觉有些过头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喊了喊停。 　　“过了过了，真的过了，我还没那么伟大。” 　　老伯爵摆了摆手，但即便是霜蝶都看得出他因高兴而翘起的眉头：“还是来看看这些书吧——虽然有不少书的内容因为时间推移而失去了价值，变成被现在炼金术超越的老古董，但有些时候，古老的知识也有价值，其意义就是证明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我一向认为，即便是最微不足道的书也需要去尊重，那是撰写者对所有后世读书者所说的话。当然，不尊重读者的书，胡乱写些不知所谓玩意的东西就算了，尊重是相互的。” 　　即便是暴论频出的凤凰伯爵，在涉及到自己所爱之物的时候，说的话也相当正经，令伊恩不住点头赞同。 　　而后，伊恩便开始环视这个不大也不算是小的收藏室。 　　珍贵孤本收藏室粗略看过去相当简陋，不过认真观察的话，可以看见每一本书都由固化铭文组固定在自己的原位上，如果没有相关的铭文秘钥，即便是第二能级巅峰的力量也别想破坏这里的哪怕是一点木屑。 　　而地面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花纹相当精美的手织地毯。但假如真的有人觉得这是普通的地毯的话，那可就错了，预知视界告诉伊恩，这玩意是个第二能级级别的灵能造物，一旦有人在这里企图展开破坏行为，这名为‘毛绒之怒’的灵能造物将会活化过来，变成坚韧无比的囚禁牢狱，将破坏者束缚在原地。 　　与之类似的，各式各样的保护措施无处不在，从书柜，透明玻璃橱窗以及头顶的灯都另含玄机。 　　但真正吸引人注意力的，还是那些书本身。 　　“《三十二传说》，记录失落时代三十二个天灾大事件的古老手抄本？《深渊祭祀文》，什么东西这么古怪……哦，虚境沟通手册……《翡翠录》！最古老的炼金术典籍拓印本！啊哈！是《七贤传说》和《熔炉记》！我记得这应该是最早的先知赞颂书和天灾预言书！” 　　仅仅是一眼扫过，伊恩就发现了不少珍惜无比，即便是他也听说过，但却又从未见过只字片文的孤本古籍。 　　其中有些只是单纯的神话传说，亦或是古代文献记载，但也有一些，譬如说深渊祭祀文，给伊恩一种虚境的味道……那赫然是一种可以沟通虚境的灵能文书，持有它，即便是普通人，也能通过种种仪式沉入虚境。 　　但能不能从虚境活着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者，伊恩仅仅是触碰一下书本，银色芯片强大的力量就直接将其文本全部复刻，而后者大多都比较危险，而且异常神秘，伊恩即便是触碰，甚至是在凤凰伯爵的允许下取出一本翻阅，也无法将其灵能拓印，只能拓印那些普通的文字。 　　但即便如此，也令伊恩心花怒放——这次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丰收了呀！这些珍藏典籍中虽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技术性信息’，但对于他这种什么都有了，就是缺少‘历史和秘闻’相关信息的人来说，收获简直可以说是自来到帝都以来的最高峰。 　　别的不说，深渊祭祀文中，那些最重要描述的‘沉入深渊’的仪式，对伊恩而言毫无意义，但里面却有着一千多年来，从失落时代至四百年前所有相关研究人员的过程，这种研究的经验和其中犯下的‘错误’，比最后的正确答案都更有意义！ 　　不过，最令伊恩震惊的，还是摆放书架中部上，一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本书。 　　“《银耀之书》？” ###第521章 总之先白嫖 　　“银耀之书就放在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伊恩看见这本书的标签后，登时就开始认真端详——南岭拜龙山民的圣祭祀书就摆放在此地，而与之毗邻的，还有原本冰风谷蝶民的《破茧重生》，金色平原游牧民的《恰雷尔之祷（游牧民的战神）》，曾经在中央地区惹出过大乱子的拜蛇邪教文书《完美之敌》，以及大概是峻岭堡那边的一份典籍《达厉伽神铸宣言录》。 　　总而言之，都是帝国当年四处征讨开拓时得到的战利品，被慎重地摆放在此地，也不知道是作为研究材料还是纪念，总之保护力度相当不弱，不少书都栩栩如新。 　　不过并不能阻止伊恩上去摸一手，然后将其内容复刻。 　　说实话，墨风和凤凰伯爵都是非常理解伊恩这种举动的——怀光在上，一位爱书的人怎么可能能忍住触碰这些珍贵典籍的机会呢？ 　　反正此地有保护铭文，摸一摸又不会有损耗，翻阅都没什么问题，不过伊恩并没有那么逾越，所以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 　　唯独桦黯看出了点端倪，妖精小姐眉头微皱，小声嘀咕道：“这家伙每次碰到书眼睛都会冒银光，他的灵能究竟是什么？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观测系灵能！” 　　当然，嘀咕是嘀咕，桦黯并不在乎对方的灵能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对伊恩瞒着自己有点不满……但谁会没有秘密呢？所以差不多得了，妖精从不刨根问底。 　　伊恩本来觉得任务完成的真顺畅，拜龙教那边根本没说要他把银耀之书拿回去，只要告诉他们在哪儿就行——这一目标已经达成。 　　不过，就在伊恩伸出手，触碰到这本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辉的书籍时，他却眉头微皱。 　　少年转过头，看向正在和墨风低声交流的老伯爵，令凤凰伯爵有些奇怪地抬起头道：“怎么了，伊恩先生？你想要翻阅那本书吗？” 　　他笑了笑，愿意向长辈请示后再行动的年轻人总是会受欢迎：“请便，不过不要翻阅太长时间，保护铭文的效力是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就得放回去，等待铭文充能十分钟才能再次翻阅了。” 　　除却研究时刻外，收藏室内的铭文保护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起效的，这也为那些想要白嫖书籍内容的人带来一些麻烦——毕竟一次只能看五分钟，不连贯的阅读让一天都未必能看得完其中的一部分，而想要延长阅读时间的人也会被管理员注意到，驱逐离开珍藏室。 　　伊恩显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露出奇怪的神色，他拿起银耀之书，翻阅了几遍，确定其内容后，便将其放了回去。 　　“这是后来拓印的吧？伯爵大人。” 　　他盯着书柜，有些困惑道：“珍贵孤本收藏室里面也会有拓印本吗？还是说真正的银耀之书已经被拿去做研究，所以摆放了一个赝品在这？” 　　“拓印？赝品？！” 　　伊恩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他只是察觉这本书的确是拓印本，虽然内容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整本书中蕴含的能量是一种钢皮地行龙的生命能量，而不是古龙的力量。 　　虽然伊恩不知道银耀之书究竟有没有当年那头锖钢龙的力量寄宿在其中，但无论怎么说，也不应该是钢皮地行龙啊。最少也得是个正儿八经的龙种吧？ 　　但他觉得的不对劲对于凤凰伯爵来说已经是最大的侮辱了，这位老人一瞬间——说实话即便是伊恩也只能勉强感知到对方动用源质的刹那——一瞬间之后，他便出现在了伊恩面前，用一种颇为轻柔，但看得出相当急躁的力度将银耀之书从保护架中取出。 　　他认真地翻阅这本拜龙山民的祭祀圣文，老人在这么多年的保管过程中早就已经对所有孤本的内容烂熟于心，甚至可以把所有书一个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他百分之百确定，这本银耀之书的内容毫无问题。 　　但是就在凤凰伯爵疑惑地抬起头，准备问伊恩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突然地，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是啊，当年我拿起这本书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古龙之威，差点没趴在地上，而如今虽然我实力相较于往日有着巨大突破，但与南岭山民的古龙神还差得远——它的威势不可能这么弱……” 　　凤凰伯爵喃喃自语，他完全相信伊恩所说的‘赝品’论了……但是怎么可能？是谁，有这个能力，将如此重要的一本古书于他眼皮底下偷偷置换？！ 　　“是拜龙教的把戏？”老伯爵眯起眼睛，赤色的眼眸中有金红色的炽炎亮起，散发着惊人的压迫感。 　　伊恩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谁做的，但肯定不是拜龙教——拜龙教有这本事，哪里用得着委托他来看情况？ 　　“是内鬼！” 　　而凤凰伯爵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一时间焕发出的怒火与源质压迫令整个帝都大图书馆都响起了‘袭击警告’，整个大图书馆内部都亮起了暗红色的警示灯，不过很快，他便用自己的权限关停了袭击警告，取而代之的，是橙黄色的‘偷窃’警告。 　　图书馆宣告封锁，而不多时，护卫帝都大图书馆的七十多位护书骑士团成员全部都聚集在收藏室周边，工作人员更是面露恐惧地互相对视，呆在一旁——他们已经知道出现了什么事情，珍贵孤本收藏室的收藏典籍被盗了，这毫无疑问是在场所有人的失职，减薪责罚恐怕都是小的，那些不重要的职员估计会全部都被解雇。 　　谁愿意背负起‘不负责’的骂名被解雇？更何况帝都大图书馆的工作多么轻松惬意，而且可以最近距离阅览帝国的知识宝库。 　　凤凰伯爵也知道这点，这对他而言也是耻辱，更是清楚就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话，这些普通骑士和工作人员根本不可能察觉偷盗者的手段——偷盗者在图书馆身居高位，这是一次内部盗窃。 　　问题在于，究竟是谁？ 　　老伯爵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他正准备假装发火，吓吓他们，然后再启动正式的调查流程。 　　但很快，他的怒火就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因为趁着凤凰伯爵外出训斥图书馆的守卫和工作人员时，伊恩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扫描整个收藏室中的书——反正银色芯片碰到一下就能扫描，只是单纯的刻录文字内容，就连前世的老爷机都办得到，更何况使用他大脑算力的神秘芯片？ 　　所以，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又找到了足足八本‘拓印本’。 　　当然，伊恩没傻到全部说出来，他只是出去后，小声告诉凤凰伯爵自己又察觉到两本不对劲的书。 　　但这足够让凤凰伯爵头发都气的变成金色，一根根竖起来了。 ###第522章 大审查 　　帝都大图书馆迎来了一次全面审查，其力度之严，声势之大，就连上城区中的好几位大臣和大贵族都特意过来问问情况。 　　他们谨慎地询问凤凰伯爵又在发什么疯……委婉地说，就是又有哪位不识趣的家伙惹得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家生气了？ 　　而在得知帝都大图书馆的珍贵孤本收藏室中居然排查出了五本被人替换掉包的赝品后，就连这些大臣和大贵族都镇定不下来了。 　　这事情可大可小。 　　大起来从帝都警卫队，巡监骑士团，镜海卫，真理灵知两部全部都要吃挂落，阿克塞尔倘若出来斥责，所有负责帝都防卫和情报工作的部门有一个是一个都得地震，指不定得抓几个人出来砍头吊起来。 　　归根结底，这件事代表的意思就是，即便是在如此严防死守，有着众多情报组织保护的帝都，仍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位于重重保护之下，最受关注的第一层区的珍品收藏物悄悄偷走——那这些情报组织都是干什么吃的？帝都那么多资金那么多拨款哪里发挥出作用了？ 　　而小一点……凤凰伯爵本人可能不会有事，毕竟他都这么老了，又已经没有正职，可现在的图书馆馆长和所有相关的人员估计都要就地停职戴罪立功，指不定被发配到黑暗山脉旁边守黑潮。 　　凤凰伯爵刚才因为愤怒，下意识爆发了被熟悉的人戏称为‘凤凰形态’的能力，这是第四能级强者基于心光体而铸就的‘以太真身’力量，会因情绪与信念的勃发而显化。 　　实际上，老伯爵已经将自己的怒火压制的很好，这庞大的力量只是显化出一瞬就被收回，只是激发了图书馆的防卫程序。 　　不过伊恩却观察到了一点奇特的变化——刚才以凤凰伯爵为中心，老人家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些许类似于‘虚境’的畸变。 　　如果不是伊恩最近这段时间去过虚境，他恐怕还察觉不到这点小小的变化。 　　这或许是相当重要的情报，指不定是什么大贵族的不传之秘呢？ 　　先记下来。 　　“……听明白了吗！等会每个人都给我汇报最近这段时间的所有动向，测谎灵能者马上就到，别指望你们有人能逃过！” 　　“是！馆长，我们明白！” 　　此时此刻，凤凰伯爵刚刚放下被他单手掐住脖子打了好几个嘴巴的现任馆长，也就是他一个小儿子的脖子。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这位理论上才是真正馆长的贵族，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 　　而这位被自己爹打了七八个嘴巴的现任馆长虽然满口鲜血，牙都掉了几颗，但一脸都是庆幸——在他的管理下图书馆丢了孤本书，还不止一本，在知道这件事的瞬间，他便怀疑自己会被自己爹大义灭亲，还是活活亲手掐死。 　　现在只是打几个嘴巴，估计是看在今天还有客人的份上。这样的话，等回家后老人家估计也消火的差不多，最多把他打得半身不遂而已。 　　而凤凰伯爵余怒未消，他还在闪着危险金红光芒的眸子看向另一侧的护书骑士团团长，又是极其熟练的一手掐住这位大骑士的脖子，怒吼道：“你们这群人都是吃垃圾长大的吗！这种事情都发现不了！丢了五本书！五本！（伯爵回头检查时又检查出两本）” 　　实际上是九本。伊恩如此想到，但就算是他也不敢说出来，这件事让老伯爵知道，估计今天图书馆门口就要吊起一排人变烧烤了。 　　“馆长……属下……错了……” 　　这团长也是一位第三能级的大骑士，在帝都也算是有名有姓，是位大人物了，但是在又有实力，还有功勋和地位的凤凰伯爵手中和蚂蚁也差不多，那坚固到足以抵挡战列舰主炮轰击的铠甲护颈在老人随手一抓下就和稀泥没什么区别：“属下……立誓……” 　　团长被掐着脖子，只能用源质震荡空气发声，可即便是源质，也在凤凰伯爵溢散的波动下显得断断续续，焦炭的味道从身上传出，甚至半个身体的铠甲都出现了炽热的热融反应，化作钢水滴落在地。 　　看见这一幕，伊恩心中泛起的想法，并不是好笑，而是一个很朴实的问题。 　　——第四能级，就有这样的权利权柄吗……这还是在帝都，如若是在自己的领地，凤凰伯爵对于普通人来说，和神有什么区别？ 　　而且说实话，别看这两个被打的人很惨，对于升华者来说，本质上和小孩子被家长用尺子轻轻打了几下手心而已，完全算得上是小惩大诫。 　　升华者就是这么皮实，瞧那边被打掉四五颗牙齿的正牌馆长，揉了揉下巴，牙齿就都长回来了。 　　而这边，随着凤凰伯爵松开手，那位半个身体都快被烤熟的骑士团团长，没用三秒，铠甲就都冷却下来，而焦炭一般的身体上黑粉脱落，露出已经再生完毕的纤细脖颈。 　　没有喉结？居然还是一位女性大骑士。 　　至于都快气化的钢水？那甚至都没能让这位大骑士的皮肤出现半点烫伤。由此可见，凤凰伯爵差点把这位大骑士烤熟的热量有多么恐怖。 　　“真的恐怖。” 　　伊恩如此想到。 　　这种高能级的升华者，无论平时再怎么平易近人，只要一不小心，拿对待其他升华者的态度去对待普通人……恐怕一个村子，一座小城市中的普通人，就会瞬间飞灰湮灭。 　　你甚至不能说他是恶意，这种力度对他来说，恐怕和随手拍个蚊子差不多。 　　他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量，才能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 　　“难怪在中城区之上，还有一个上城区……这种级别的升华者都生活在那里吧。” 　　凤凰伯爵此刻也算是消气了，他的身体放松下来，那一股没有造成任何温度变化，但却给所有人精神和灵魂上灼热感的气势消散。 　　啪！他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当场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甚至比之前他惩戒馆长和骑士团团长都畏惧——骑士团齐齐下跪，悲痛地高呼‘属下该死！’，而那些图书馆工作人员也是如此，瑟瑟发抖地跪在原地。 　　——老伯爵就连自己都能下手，更何况他们？ 　　但凤凰伯爵没理会他们，他回过头，把那群下跪的人扔在原地。 　　“见笑了。” 　　看见伊恩与一众感慨地看热闹的妖精后，恢复白发的老人颇为心累道：“该死，没想到内鬼藏得挺深，我来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感觉到情绪变化。” 　　“古怪，即便是不害怕我的惩戒手段，看见我自己打自己，基本上所有人都会有种异常的情绪变化，无论是‘这老头在作秀’还是‘幸灾乐祸’亦或是觉得‘尴尬’和‘恐惧’，都会有点征兆……我研究这么多年情绪和灵魂，这方面把握的应该还算是精准。” 　　“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呢。”他陷入沉思。 　　“消消气啦。”墨风安慰道：“只要把书找回来就没关系，他们既然是替换赝品，肯定就是需要真品——他们对书的重视程度指不定比这些图书馆工作人员还高呢！” 　　双方确实是老朋友，这的确是安慰对地方了，听到这里，凤凰伯爵神色就舒缓不少：“嗯。的确，但还是要先找到盗窃者，然后尽可能地不让他摧毁被盗窃的孤本。” 　　但他还是深深地叹气：“唉，还是我的失职……” ###第523章 知道越多猜的越错 　　“有可能，内鬼并不觉得自己和盗窃孤本相关。” 　　对于凤凰伯爵的疑惑，伊恩思索了一会，提出一个可能：“譬如说，内鬼其实并没有参与直接的盗书——他只是负责将一些馆内的东西交给外人，亦或是有人借助他的身份悄悄带走某些东西，甚至干脆就是用某种灵能祛除了这方面的记忆。” 　　“所以单纯的检查记忆可能没什么用，与之相对的，调查一下最近的行踪。”伊恩道：“就算调查行踪不行，也可以调查周边人际关系，总是会有办法的。” 　　刚才少年在旁边旁听，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一般刑事侦查的手段。他想了想，觉得泰拉这地方有搜查记忆的灵能，指不定还能让死人说话，既然如此，其他的手段或许真的比较原始。 　　反正是个思路。 　　老伯爵先是眉头微皱，然后舒缓开来：“也对。不错啊，小伙子，你这是真的聪明。” 　　他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伊恩肩膀，凤凰伯爵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看出那些书是赝品的？假如不去翻阅的话，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从外观上区分出这些书的真假，他们仿制的非常好，细节都相当到位！” 　　“而你只是稍微看看就能知道……难道说，是你的灵能？” 　　伊恩能感受到，这只拍着自己肩膀的手很轻柔。 　　但联想到之前对方轻松就差点把一位第三能级的大骑士给捏碎脖子，所以他还是伪装出有些畏惧的微表情，令察觉到这点的凤凰伯爵小心地收回手后，他才慢慢道：“是的，伯爵大人……是我的灵能。” 　　“我的观测系灵能，能让我看见‘时光留下的痕迹’。所以当初在南岭那边，我还是一位鉴定师，有专业证书的鉴定师，水准和我的炼金水平也相差不多。” 　　“时光留下的痕迹？” 　　凤凰伯爵愣了愣，他对灵能了解也相当深，心中一瞬间就蹦出七八种不同符合伊恩描述与表现的灵能，他当即露出笑容，表示理解：“好运气！梦想也足够大！！真不错啊，难怪，我完全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伊恩也不知道凤凰伯爵明白了什么，反正这群高等级灵能者知道的越多猜的也就越多，反正和真相没啥关系。 　　但老人并没有继续说，他想了想，直接带着伊恩来到外面，让少年站在那些还跪在地上，等待后续测谎灵能者抵达的骑士团成员与工作人员前面。 　　“伊恩，你来看看，看看这群人中，哪个比较有嫌疑？” 　　凤凰伯爵如此道，他此刻紧紧地盯着在场所有人，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手段，再次看看内鬼是否会露出马脚。 　　而伊恩看了看，便抬手指向图书馆工作人员前排的一位中年男子：“就他。” 　　“他大概就是那位配合偷书的人。”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了。 　　凤凰伯爵侧过头愕然地看着伊恩，被指名的那位中年男子睁大了眼睛，甚至就连妖精们都高呼‘哇哦！’‘居然！’‘父亲大人厉害！’这样的赞词，浑然不觉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凤凰伯爵本来想要问伊恩为什么这么说，他本质上的确是一个理智的人，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算再怎么信任伊恩和妖精，他也不能说少年指谁就相信是谁，老人家总得考察一下吧？ 　　但是就是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了那个被指认者身上传来一丝怪异的情绪波动，这情绪波动后衍生出大段大段恐惧和不可思议的后悔思绪，明显的就像是信号灯一般，登时便令老伯爵转过头。 　　他瞪大眼睛，怒道：“居然还真的是你？！” 　　高等升华者有些时候，可能行为处事会显得比较直接，但这绝不是因为他们不会怀疑亦或是不会看证据说话……而是他们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贯穿了灵魂，思维和物质世界——他们能直接看见粒子的震颤，看见事件背后的真相，看穿一般人大脑和灵魂浅层的思维流动。 　　既然如此，证据和推导过程就是不需要的东西了。 　　因为他们就是能直接看见，直接知道。 　　“把德朗克抓起来！” 　　一声令下，这位有着浅蓝色头发，面色灰白的男人就被一众骑士团包围按住，他颤抖着看着凤凰伯爵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甚至都不敢说出‘我冤枉啊！’这句话。 　　“飞焰地？” 　　凤凰伯爵蹲下身，抓着这位副馆长的头发，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但却没有从对方的灵魂中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之后他又道：“不是吗？果然，是拜龙教，亦或是苍天王庭？” 　　德朗克副馆长愣了一下，而凤凰伯爵点点头，一只手点出，粉碎了这个男人的脊椎骨，让他直接瘫痪在地：“果然，是飞焰地的人。” 　　“你该继续假装茫然的，飞焰地是伪装的不错，但是我一说后面两个，你的灵魂就传出‘松了一口气’和‘这老头子在乱猜什么’的波动。” 　　老人阴怒着笑了起来：“哼，虽然学会了掩盖灵魂波动，但没有完全学会吗？飞焰地最近这些年间谍教育不过关啊。” 　　——脾气好暴啊。而且怎么又是飞焰地？ 　　另一侧的伊恩注视着这一幕，他不禁感慨：“但是感觉有些时候就得有这么直接的领导，干事才爽快。” 　　“那当然。”桦黯理所当然道：“他可是火妖精中也算是脾气暴躁的‘极炎妖精’，拉泽尔最近这些年脾气是越来越好了，你放过去，这个偷书的人早就在你说名字的那一瞬间，就没有除了脑袋之外的其他任何身体部件啦！” 　　“没那么夸张……”墨风弱弱地为自己的朋友说了句话：“拉泽尔没那么残暴，最多就是把四肢烧掉而已，长得回来的啦。” 　　伊恩发现，大概是因为身为妖精的缘故，这些小家伙可爱归可爱，但是对肉体损伤的重视程度之轻，就是人类对路人的精神状态重视程度一样——她们根本无关心。 　　难怪，有些妖精也会传出‘冷漠无情’的传闻，尤其是年轻的妖精，看见人类脑袋掉了，心里大概还会想‘不就是主观测镜头掉了吗，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呀’这样的感觉。 　　桦黯和墨风也算是有相当多经验的妖精了，但对于这种窃书贼的惩罚，只会感慨凤凰伯爵手软。 　　实际上，伊恩也觉得手挺轻，不过后面老伯爵的一句话就让他把感想收回：“叫灵能者和医疗部的人过来，把他的脑袋挖出来，浸在培养液里。” 　　显然，这并不是一种形容，而是真的会把脑袋挖出来，泡在培养液中做成缸中之脑。 　　“你不想交代？” 　　他冷哼道：“没关系，德朗克，我们才不需要你交代。等着我们把你的脑袋和灵魂切成碎片，挖出来所有的消息吧！” 　　“我交代！我交代！” 　　听见凤凰伯爵下的命令后，原本一直咬牙一言不发的德朗克副馆长登时就崩溃了，他大声吼道：“我，我的确有配合帮人带东西离开博物馆，但我也不知道那就是孤本典籍啊！” 　　“而且，那绝对不是飞焰地的人！他或是她是一个帝都的大人物，他甚至有上城区的住宅，我根本不敢拒绝！” 　　啪。 　　还未等这个傻子说出更多不该说出来的东西，凤凰伯爵一手按在这位德朗克副馆长的头上，让他昏死过去——伊恩甚至没办法判断出来对方应该怎么醒来，恐怕只有灵能者能挖出来点消息吧。 　　此时此刻，老人的面色沉重，眉头紧皱。 　　“这不是撒谎……” 　　凤凰伯爵低声自语，语气带着感觉到棘手的味道：“该死，还真的是‘内鬼’……上城区……这下事情麻烦了。” 　　“是我的哪位同僚做的好事？” ###第524章 都是飞焰地/灵知院的错！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短短一个小时内，所有帝都大图书馆工作人员都经历了‘珍贵孤本收藏室中藏品被盗，凤凰伯爵勃然大怒，而年轻的炼金天才指认副馆长德朗克是内鬼’一事。 　　大家伙的脑袋都还没转过来呢，可这还不算是结束。 　　很快，随着德朗克说出，指示他偷书的人并非是境外势力，而是来自上城区的‘大人物’时，整个大图书馆就彻底变得寂静起来。 　　上城区的大人物，对于凤凰伯爵也不算是什么真的大人物，他难道就不是吗？哪怕是大皇子他也敢拉着对方去陛下那边告状。 　　但问题在于，涉及到这种老同僚亦或是熟人的案件，就不是凤凰伯爵凭借自己的力量便能解决的了，此事估计将要彻底闹大，皇帝或许不会太关注，但常驻帝都的大皇子肯定得出面。 　　而且，最重要的是。 　　一个大人物，居然会派人去偷偷偷书，而不是自己去找关系借阅…… 　　这代表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一想到这里，凤凰伯爵登时忍不住倒吸一口热气：“事情麻烦了！” 　　的确麻烦了，伊恩也开始觉得这趟浑水似乎不太好搅。 　　但既然已经开搅，那就搅到底——不然的话，自己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尴尬。 　　所以，他在凤凰伯爵沉思的时候找到对方，提了一个建议。 　　“你说想要观察一下德朗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老伯爵看了眼伊恩，这下他可是正儿八经地认识伊恩，并了解到这位年轻天才的水平了——别的不说，单单就靠这个灵能，他在鉴定师和炼金术师的道路上就能有不小成就。 　　所以，沉思了一会，凤凰伯爵说出了颇为关心爱护小辈的话：“别了吧，你太弱了，假如德朗克脑子里面有什么灵能禁制，你探查一下死掉了，我怎么向阿芙丽娜和米卡埃尔交代？甚至就连你身后的这三位妖精小姐我都没办法交代。” 　　“还是算了。你也别担心会遇到事，乖乖待在后面，这次我保你，绝对不会有事！” 　　虽然的确是非常关心伊恩的话，但凤凰伯爵的言谈举止差点让伊恩没绷住。 　　最后，他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是探查灵魂，我的灵能没这效果——伯爵大人，我只是想看看，最近这段时间，他去过哪里而已。” 　　“只是看看衣服和身体表面。因为我发现有一本书就是最近才换上的，假如没有意外，我能看出点端倪。” 　　凤凰伯爵迟疑了一下——他当然不想让伊恩遭遇危险，甚至他都不打算在这次事件中把伊恩的名字加上去，就写这群妖精旁观后便离开了，没人在乎妖精干什么，反正祂们肯定会把所有消息都说出去。 　　但假如只是看看衣服，那或许没有什么大碍？ 　　所以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对墨风和桦黯道：“你们不劝劝？” 　　“咦？为什么要劝。”“我相信伊恩啦。” 　　“也是。”凤凰伯爵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他居然尝试让妖精的神经不大条，这点太不妖精了。 　　而得到许可后，伊恩直接开启银色芯片。 　　预知视界当然没有什么‘观察时光留下的痕迹’相关的能力……唔，看过去的电影或许算一个？但那显然不会对德朗克这种人起效。 　　伊恩只是单纯的，通过阅读银色芯片中的一些细节信息，反过来追溯德朗克最近这段时间去过哪里。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迄今为止，伊恩也没搞明白银色芯片的信息来源，它看上去无所不知，即便是理论上非常隐秘的信息，这个世界都未必会有几个人知道的东西，它依然能清晰给出。 　　但即便是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银色芯片也会给出一个不肯定的回答，一个非常模糊不确定的描述。 　　原本伊恩懒得思考，但是去过虚境后，他便有些明白，猜测伊奈迦二世想要成为的‘迷宫之主’，或许就是虚境这个大迷宫的主宰。 　　而银色芯片的种种特性，或许就是伊奈迦二世从虚境带出来的‘虚境实体’也说不定？ 　　那么，银色芯片的信息来源，很可能就是虚境……或者说，全人类的灵魂潜意识。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信息它给的非常爽快清晰，而有些信息模模糊糊——因为参与认知的人太多了，反而没办法给出一个清晰的定义。 　　当然，现在伊恩并不打算继续探究银色芯片的来源。 　　他只是站立起身，然后回头，对凤凰伯爵给出回答。 　　“是灵知院。” 　　伊恩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都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栽赃陷害——但事实就是如此，德朗克副馆长最近这段时间，除却前往过‘上城区’三次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灵知院。 　　所以，即便是知道伊恩和灵知院矛盾的桦黯投来疑惑的眼神，少年还是眨了眨眼，给出‘相信我的暗示’，然后继续对抬起眉头的凤凰伯爵到：“是灵知院的一位大人物——或许是教授？我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一股很浓郁的书香，而德朗克先生面对他时非常恐惧敬畏。那应该是一位大人物。” 　　“原来如此。” 　　如此这般简陋，模糊不清，甚至在他人看来几近于胡扯的情报，对于凤凰伯爵，甚至一部分护书骑士团的成员来说，却仿佛直接找到了目标。 　　老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易杜尔那个蠢货。我就说上次他要求借阅《信念之城》与《爱提拉的使者》后怎么没有烦我半年，原来是早就打算借不着就偷是吧？” 　　“听令！” 　　抬起手，凤凰伯爵下令——一瞬间，护书骑士团全员便从跪地姿态站起，并抬起武器，齐声回应：“是！长官！” 　　“走，去灵知院，把书给我抢回来！” 　　“抢回来！”又是一声齐声呼应。 　　伊恩站在原地，他沉默地注视着凤凰伯爵带着骑士团浩浩荡荡离开图书馆，朝着灵知院帝都总部而去这一幕，感觉自己似乎还是不太了解帝都内部的运行制度。 　　这场面，粗看简直就像是大流氓带队去砸对家场子，细看……细看一样是大流氓带队砸场子。 　　——不是？贵族的礼仪呢？规矩呢？难不成解决矛盾就靠打吗？利益交换，妥协呢？ 　　是凤凰伯爵一个人如此，还是整个泰拉世界的上层争斗都是如此？ 　　此时此刻，伊恩内心的感觉，就像是自以为商战是‘恶意收购’‘断资金链’‘低价竞争’，而实际上的商战是‘偷商印’‘雇人揍对方的老板’和‘划破对方商品坐垫’…… 　　不过也是，在泰拉这鬼地方，假如没有升华者的实力坐镇，欺负你就是欺负你了，还能有什么其他说法？ 　　“哇。” 　　此刻桦黯坐在白发少年的左肩，霜蝶坐在右肩，而墨风在伊恩前方飘荡着，她有些感慨道：“还是拉泽尔有意思——这样的场景我差不多两三年没看过了。” 　　“两三年？”伊恩疑惑地询问，这显然是觉得太频繁，而墨风误会了：“其实是最近这些年因为外部形势比较紧张，所以帝都比较太平——根据前辈所说，当年伊奈迦二世还在的时候，上城区那边天天有贵族子弟和皇派子弟斗殴，而阿克塞尔还是皇子的那些年，也经常和各路大贵族的子弟街头决斗。” 　　“也就帝都比较结实，撑得住，一般的城市早就被打塌了。” ###第525章 热闹的帝都 　　发生在帝都灵知院与帝都皇家大图书馆之间的骑士团战斗，因为伊恩没有心大到跑过去傻乎乎地旁观，所以暂不叙述。 　　简而言之，凤凰伯爵凭借自己极其丰富的斗殴经验，用一次闪电突袭成功率领护书骑士团打进了易杜尔·马库斯科长的办公室，并将茫然的易杜尔科长打晕劫持，扒光了吊在了图书馆前门门口，引得一众贵族围观。 　　您说普通人？ 　　普通人可不兴掺合这个。 　　不过热闹那是相当热闹，整个一层区大半夜警哨都没停过，即便是普通人也兴致勃勃地讨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夜的酒水贩售量相较过往提升了110％。 　　而被突袭的灵知院在短暂的不知所措后，也企图聚集力量抢回自己的科长——他们的人手是比凤凰伯爵多，但老伯爵和其麾下的护书骑士团精湛地执行围点打援，最终在击败第四批灵知院特殊行动队后，和灵知院院长，人称‘通晓者’的莫泽·哈尔纳克进行谈判。 　　双方在充分交换了意见后，各自持有保留态度，凤凰伯爵对灵知院的态度感到遗憾，一再申明，在易杜尔科长交出被他盗窃，亦或是，被他主持转移走的孤本珍品前，他本人将会一直挂在帝都大图书馆的门口，作为窃书者的警示。 　　而莫泽部长尊重凤凰伯爵的看法，但对凤凰伯爵的草率且鲁莽的行动表示极大的愤慨，他认为有事情可以谈，没必要动手，假如人人都和凤凰伯爵一样，帝都哪里有太平日子，大家都带着自家骑士打内战吧。 　　凤凰伯爵针对此话发表回复，声称莫泽部长简直就是‘捏扁异臭虫的腹囊——可劲儿放屁’，假如不还书，内战就内战。 　　护书骑士团在第一层区的街头搭建起了坚固的工事，把守住了所有通向大图书馆的关键街道口，而想要救人的灵知院不断尝试突破，却总是失败——他们的确擅长隐秘工作，但在帝都还隐秘个球啊，他们假如能在帝都隐秘行动，还要镜海卫和巡监骑士团干什么？ 　　这件事一直闹到第二天中午，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在了解事情经过后，发表了重要讲话：“这有什么可打的，易杜尔科长有没有偷书？偷了就还回去，然后把他开除不就行了。两位老人家先消消气。” 　　而同样在帝都参加孤山会议的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也进行了补充发言：“我看这其实就是件小事，爱书之心人皆有之，问题在于这究竟是灵知院的行为还是易杜尔科长的个人行为？亦或是他国的间谍行为？大家先要搞清楚经过嘛。” 　　在两位实权皇子的重要意见指导下，灵知院和帝都大图书馆在上城区展开了一场坦诚且高效率的谈话。 　　最终结果很简单：易杜尔·马库斯科长其实是飞焰地的间谍，他假借灵知院的名义蛊惑德朗克副馆长转移帝都大图书馆中的珍贵孤品，并将这些珍贵的典籍全部转运至飞焰地，是无可辩驳的背叛，卖国行为，即日起剥夺易杜尔科长的所有职位，褫夺其贵族称号，废去升华者身份，并于秋末施以极形以明正典。 　　当然，当天下午，可憎的卖国者易杜尔便被自己的未来吓死，这就是细枝末节了。 　　总而言之，偷书的人找到了，转移的地方知道了，偷的书找不回来了，而灵知院和帝都大图书馆的矛盾也解决了——莫泽部长向凤凰伯爵和所有大图书馆的人员道歉，表示自己因为识人不明和太过严苛对待下属，导致易杜尔科长居然作出了如此不理智的行为，居然为了区区金钱而叛国，所以宣布为帝都大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灵知院所有人员发放一笔惊人的‘压惊费’。 　　但这并不能压惊，因为凤凰伯爵宣布，只要有一天图书馆的藏书没找回来，他看见一次灵知院副主任以上的成员就打一次，没打死就给医疗费，打死了就给殡葬费——打死只是你运气不好，他没打算和偷书贼的同伙讲人权。 　　帝都热闹了起来，上次这么热闹，还是二十多年前艾德家族和阿德莱德家族的年青一代间的大规模决斗事件。 　　不知不觉，事件已经过去三天。 　　“都在放屁呢。” 　　当依森嘉德兴冲冲地跑进伊恩和他的实验楼，询问正在做炼金实验的白发少年看法时，伊恩对此作出评价：“屁个间谍，要我说，这其实就是灵知院和索林大公正在联手做实验，恰好需要用到一些孤本典籍中的特殊灵能。” 　　“我人就在现场，我看得出来，那些被盗走的书内都有一些非常特殊的灵能亦或是特殊传承力量，它们被盗走不是意外。” 　　凤凰伯爵嘴巴很严，伊恩在这次事件中根本不存在，当然即便是真的在也没什么关系，依森嘉德甚至不知道伊恩才是勾起这场事件的真正导火索。 　　此刻，他一边操控炼金器械，一边为依森嘉德解释：“而索林大公和飞焰地那边估计有协议，所以额外增加了一些典籍名单——灵知院真的拿去做实验的书估计只是一部分，还有一小部分是飞焰地亦或是索林大公那边的需求。” 　　他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索林大公已经全面投向飞焰地，两年内就会跳反独立，和峻岭堡一样成立索林大公国’这种说法，但意思其实差不多。 　　毕竟对于帝国人来说，和飞焰地合作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严厉的指控了。 　　“居然是这样……” 　　但依森嘉德却没有半点怀疑伊恩的话，他恍然地点头：“卡洛斯舅舅和我说，这次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不仅仅是灵知院仗着陛下愈发肆无忌惮的问题。我一开始还有点不太懂，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大概明白了……” 　　“那当然。” 　　伊恩微微点头，经过他这么一次引火，想来帝国高层也发现了索林大公的不对劲。 　　如此一来，虫巢道途中，所能看见的部分未来估计就有所改变了。 　　而通过依森嘉德这位皇亲国戚，伊恩也知道，大皇女阿莱格里娅如今正在大荒漠周边。 　　看来主持飞焰地要塞群独立事件的就是她。 　　除此之外，在帝都拜龙教的人员也知道银耀之书已经被转移离开帝都大图书馆，如今可能在西境大公那边的时候，这些人反而露出了舒缓的表情。 　　帝国他们惹不起，索林大公还不能折腾吗？ 　　这些人在对伊恩一再道谢后，便离开了帝都，并将拜龙教位于帝都的据点，一栋三层小楼送给了伊恩。 　　——一分钱没花，拜龙教就治好了伊恩因为没有独立住宅导致的精神内耗。 　　好吧，伊恩才不会去那里住，原因当然不是依森嘉德的宅子比那装修差劲的小楼好多了，而是他还没打算暴露自己拜龙教的身份呢。 　　虽然理论上来说，无论是巴敦侯爵还是霜迹副团长都知道，更别说米卡埃尔与埃伦夫人了……这些大人物都知道的话，其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但他还是不想暴露。 　　马甲能多几层，就多几层。白发少年很清楚，这些蕴含着种种秘密的身份，这些才是保证自己安全最根本的东西。 　　总而言之，时间就这样过去。 　　世界正在运转，并不因为伊恩静心展开炼金铭文学的研究而停止运转。 　　如今已是泰拉773年，9月15日。 ###第526章 两个月的研究成果 　　这两个月间，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泰拉大陆局势方面，因为孤山会议而暂缓的各地局部战争再次恢复常态。 　　中央帝国和飞焰地互相指责双方在各自境内的间谍与破坏活动，双方各自驱逐了对方的数十名外交人员。 　　远岸岛的使者拜访了学识之都，但双方最终同样不欢而散。 　　苍天王庭在试探性地进攻甘特瑞格姆共和国后失利，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最近才有消息从王庭内部传出，这赫然是老可汗对自己麾下势力的一次敲打——损失的部队正是老可汗次子的嫡系，而这位年轻的将军野心勃勃，时刻想要建立武勋，不受可汗和他大哥的统辖。 　　而甘特瑞格姆共和国也向诸国展现出了自己的新式武装：第六代全覆盖式空天铠装。 　　加载了全新飞行模块的铠装部队借助云层的伪装，以超音速从空中突袭，一举覆灭了苍天王庭的一整支移动舰队，即便老可汗本就意在消灭这支部队，但如此迅捷的毁灭还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而这支空天铠装部队的首领，继承了‘柱天者’之名的矮人新一代强者默古·坚锤更是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实力——他与恼羞成怒的可汗次子行山将军在泰拉大气层战斗了十七小时，最终成功保护部队撤退，一人未伤。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新闻，整个大陆中西部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但谁都能感知到那种紧张的气氛。 　　不过，对于帝都的居民来说，自然是歌照唱，舞照跳，这种小规模的实力摩擦和战争前夕，并不能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造成多大恐慌。 　　而伊恩自然也不会对这种国际形势感到多少忧虑——这不是还没全面战争吗？先知还不知道这个？等真的全面战争了再说吧。 　　这两个月的时间，少年一心一意地钻在图书馆与自己的炼金实验室中展开研究。 　　遭遇车祸的那一家人，在伊恩的药剂作用下，已经可以出院。充足的营养补充，以及伊恩的后续治疗，令遭遇车祸的父亲长出了双腿。 　　对此，那一家人当然是千恩万谢，但伊恩却没有太在乎，只是淡淡地叮嘱这一家人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他这次是为了搜集数据资料才这么做，如果还有下一次，他可不会免费治疗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伊恩还是收下了这一家人为他做的祈福小旗……看着这一家人离开实验室的背影，少年也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笑。 　　时间就这样过去。 　　工作之外，少年会陪霜蝶和桦黯一起吃个饭，其他时间都由得桦黯小姐带着霜蝶到处玩，见识周围的情况。 　　而就在这段时间中，伊恩也成功掌握了‘岩铸骑士半魔药’与‘妖精血脉半魔药’的炼制方法。 　　岩铸骑士的半魔药主材是‘缠岩鲸螅的变形触须’。 　　这是一种有着强大生命力，但也有着极其精细操作能力的魔兽素材，其代表着‘极之域’中的‘技巧’部分，可以额外细化伊恩对自己身体各部位的操控能力。 　　而变形触须带来的变形能力除却可以让伊恩如同控制触须一般控制泥沙岩石外，还能令他像是自己老师希利亚德那般，提前掌握肌肉变形般的‘易容’能力。 　　对于想要隐藏身份，也需要更加精细操控能力的伊恩来说，这自然是第一选择，反倒是一般人最看重的‘高生命力’，因为不动坚城一系本就有的高素质，反而有些难以凸显。 　　而妖精一系的半魔药主材，自然是‘堕魇海蛞蝓的神经束’。这种奇特的蛞蝓有着墨蓝色的外形，其神经束却是天蓝色，极其明艳的一种素材。 　　它本质上是一种灵能素材，可以强化神经系统，而灵能者更是增添一点灵能操控的敏锐，是少见可以强化灵能者，以及第三能级心光的材料。 　　故而这种魔兽很早就被划分为‘珍稀养殖魔兽’被送入各大破解过的迷宫中养殖，是需求量极大但依旧非常珍贵的魔兽材料。 　　伊恩的妖精血脉本就在灵能方面有所增益，这种灵能方面的‘技巧’也是他所需要的。这次无论是岩铸骑士还是妖精血脉，都是技巧，伊恩预估达成双第二能级极之域后，自己在对各种材料的加工和战斗技巧方面，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 　　当然，研究出来如何炼制，并不代表伊恩现在就要炼制出来并服用——这里可是帝都，他服用魔药后要是一不小心没有掩盖好自己的力量，接下来就有的是麻烦了，最少也得掀开一个马甲。 　　所以，伊恩准备等到十月时，接一个铂铱工坊的对外勘探任务，出去转转的同时服用魔药，适应力量，免得暴露。 　　而那个时候，岩铸骑士的魔药素材估计也都集齐了，正好全部一次性搞定，免得麻烦。 　　如此想着，现在已经是下午，伊恩在做完有关于他最新的炼金研究‘极效药剂’相关的实验后，便准备清洗实验室中的所有器具，然后关停实验室，回家休息。 　　极效药剂，只是伊恩准备用来对外发布骗经费的，一个相对比较简单的新技术。 　　本质上还是先知配合银色芯片找出一种优化的方法，而伊恩倒推了一条理论公式，然后不断用实际案例去证明。 　　但极效药剂需要的研究证明可比单纯的再利用多多了，想要总结出公式更是麻烦。 　　不过，这种倒推的过程中，伊恩的炼金术在飞速的进步。 　　尤其是这个巨大的实验室可以满足伊恩一切的实验条件，而埃伦家族与铂铱工坊的资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甚至，还有余力，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研究。 　　譬如说，对‘魔药’的破译。 　　泰拉大陆上，血脉真形的传承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变种，除却最正统的以魔兽素材为原材料制造魔药服用进阶外，其实还有许多其他的方法。 　　别的不说，飞焰地那边的‘传承宝物’，大概率就是代替某种源质器官传承，为传承者提供一种‘极之域’力量的宝物。 　　正如同伊恩凭借私下研究也能发现，魔药的本质是通过适应魔兽的源质结构，对自己的器官进行源质改造那样。 　　这么多年来，自然也会有其他聪明人思考，是否有一种方法，可以不用魔药，不用去狩猎魔兽，只是单纯地依靠人工的方法将源质结构铭刻下来，然后代代传承呢？ 　　毕竟，只要源质结构完整，没必要每次都抓一头新的魔兽拓印，不是吗？ 　　只要有足够精细的手段完全复刻魔兽体内每一丝源质结构的细节，升华者完全不需要服用魔药，只需要自己微调自己的源质，也能自我升华。 　　倘若这种修行法能够成功，就很像是所谓的‘冥想/观想法’了——只需要有足够的详细的资料，升华者能观想，并在体内自我铭刻自己观想出的魔兽铭文结构，那么他就能无需去狩猎任何魔兽，只需要有足够多的源质，就能修行出他观想出的那一支魔兽的传承。 　　听上去，的确很简单。 　　但是，就和太阳燃烧起来的原理大家都知道，可是人类却没办法造出另一个太阳（不是核聚变发电站，就是恒星）那样。 　　资源/计算力以及各类细节方面实在是太麻烦了。 　　说到底，魔兽的铭文结构就是它们超凡力量的‘升华基因’，里面究竟有哪些是真的在起作用，而哪些支撑着那些起作用的结构运作，即便是超算都很难算得清楚。 　　而且这玩意的底层架构是微观结构，受到灵魂观测的干扰非常重，想要解决这个干扰问题就是一个大难题，就像是伊恩前世地球的量子芯片要在极低温情况下才能运转那样，而泰拉世界的源质结构去干扰过程并不是低温，而是一种暂时还没找到的方法。 　　哪怕是忽略这个问题，一个人想要靠自己的脑袋就‘观想’出这一切……还真的上手把这些东西全部都给组合出来。 　　都有这能力了，还升华个啥啊！ 　　这不就已经是超人了吗！ 　　这算力，以及深入到介观层面上的微操精密度，差不多等于是排列组合原子形成物质结构，堪比第四能级了。 　　要知道，源质结构可是纳米级甚至更低等级的。 　　真的有人能靠自己的大脑在体内一点一点复刻，复刻出人体器官大小的升华器官…… 　　那他约等于人形光刻机，甚至远远不止。 ###第527章 生日快乐！ 　　这些还是基础条件。 　　真的想要完成度高地观想，想象力也要出众，且对源质结构以及铭文学精通至极，能随机应变，不能生搬硬套，免得出现一个异常就把自己脑袋卡BUG。 　　更不用说自己给自己铭刻源质结构，浪费力气不谈还等于自己给自己做手术，很难纵观全局，非常容易出错。 　　以及最关键的时间。 　　真从纳米结构开始给自己搓源质结构，有这功夫，一万头魔兽也杀了。 　　哪怕是去钓鱼，钓上来的鱼加起来指不定都能买一份魔兽素材了。 　　最重要的一点。 　　即便是有一个超人，有着胜过超级计算机的算力，能在脑中复刻整个城市结构的想象力与记忆力，以及纳米级的操作精度和同时进行极多个进程极快的操作速度。 　　哦，还要加上绝佳的编程能力以及至少大师级的医学能力。 　　他也就能搞定一支第一能级魔兽的血脉传承。指不定只有一个魔兽器官，破浪者都没办法成。 　　每一支魔兽的源质结构都各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甚至即便是同一种魔兽，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下，其源质结构都会有极大的变化。 　　甚至，心情的好坏，都会影响源质结构的细微调整。 　　所以，即便是理论上可行，这么多年来，泰拉大陆上依旧还是魔药体系，而不是观想修行，亦或是功法修行。 　　但伊恩并不觉得这条路不可行，只是相关技术的发展还没到位。 　　譬如说，祛除‘灵魂观测’对‘源质结构’造成的影响。 　　这个技术还处于空白，需要解决。 　　再譬如说，某种可以辅助源质所有者，精密且快速地排列组合源质结构的机器智脑。 　　这个其实还算是有迹可循，前纪元文明就有附脑，不过附脑的功率和算力不够高，所以在解决这个问题前，伊恩还得先把另一边的附脑/电子脑体系的科技树点上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问题。 　　比如说，如何解析实际上每一个都不同的魔兽源质结构，又如何将这些结构确定成一个适宜所有人的修行体系……再比如说，源质结构的趋同化是否会导致类似于香蕉种植造成的危机，一旦出现问题整个文明所有相同传承的人都会有问题…… 　　再比如说…… 　　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显然不是这个时代能搞定的。 　　但伊恩觉得，几百年后，假如泰拉文明还没有被毁灭，那时进步出的技术，说不定还真能超脱魔兽材料的限制，凭空自我组合源质结构，让升华者成为真正意义上自给自足的升华者。 　　到了那时候，泰拉文明只需要生产足够多的源质食物，就能保证人人都是升华者了。 　　甚至，到那时，源源不断由太阳产生的源质，就可以成为所谓的‘魔力’‘元素’亦或是‘以太’，直接被升华者吸收。 　　这是一个很光辉辉煌的未来。 　　虽然说，可能还要等个几百年，亦或是近千年，非常漫长的时间……但伊恩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假如泰拉没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天灾毁灭的话。 　　所以，也仅仅是希望。 　　至于他自己？ 　　这个时代？ 　　算了吧，这显然是需要一整个科研体系，甚至一整个文明去砸资源的工程，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统一泰拉。 　　“亦或是想想怎么搞定魔兽养殖，让魔兽多生点崽。” 　　想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研究，伊恩不禁微微摇头。 　　毫无疑问，这个研究的成果几近于零，但少年并非毫无收获——凭借极之域带来的强大微操能力，以及对源质结构的多次结构，伊恩已经将自己的细微操纵力锻炼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 　　他的战斗力和炼金术，乃至于铭文刻录技术，都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 　　虽然没有得到科研成果，但数量度和思路是实打实的提升了——更不用说他其实还是弄出了极效药剂的。 　　将实验室关停后，伊恩走出实验楼。 　　最近这段时间，他还是和依森嘉德住在一起，双方偶尔也会一起住在实验楼里面一起研究炼金术。 　　依森嘉德的主研方向，是‘生物炼金术’，简而言之，他其实是一位生物学家，精通生物改造和各种‘属性增幅药剂’的炼制。 　　除此之外，他的血脉也为他带来了相当强大的战斗力，偶尔伊恩与他练习战斗时候，发现还挺棘手。 　　蚀光炼龙可以用自己的血来代替一部分炼金基质，进而在战斗过程中不断在体内合成各种炼金药剂，倘若再加上特殊的药剂引导，这种增强幅度还会变的极其强大。 　　这是埃伦家的特殊技巧，叫做‘炼金诱变’，在炼金诱变的加持下，哪怕仅仅是最简单的‘体质增幅’会有双倍效果……这个双倍可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单单就是体质提升带来的对各种源质的抵抗力，就能让依森嘉德足以忽视相当多一部分的小技巧。 　　就和伊恩可以凭借体质直接豁免相当多的毒素，麻痹和各类控制技巧那样。 　　不过，炼金诱变虽然强大，但在第一能级只能同时激发一种，所以伊恩换了一个灵巧的打法，放依森嘉德风筝，轻松将其击败。 　　但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只用第一能级妖精血脉力量的话，他居然要出四成力才能击败对方——这和最开始在哈里森港遇到的，伊恩觉得自己大概花五秒就能干掉的金发男孩几乎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但很显然，依森嘉德自己不是特别满意，他总觉得自己最起码也能坚持个十几分钟吧？ 　　不然的话，未来假如要两人一起行动，他岂不是纯纯的累赘？ 　　伊恩其实想要安慰他，能在他四成力手里坚持十分钟左右已经相当不错了，假如一同行动，绝对不是累赘，而是可靠的战力。 　　要知道，伊恩的剑术已经是大骑士级，即便是再怎么收敛，对付依森这种战斗技巧非常‘嫩’的炼金术师，还是可以做到碾压的。 　　“但有一说一，依森嘉德的进步的确很快，但他不应该用单纯的冷兵器和我打，依照我的计算，他最好是用埃伦家族的财力带上全副武装，从炼金枪械到各类药剂全部带满，那样的话，战斗力会有一个明显的飞跃。” 　　如此想着，伊恩走上回埃伦家宅的路。 　　一路上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还顺手买了一杯路边卖的青柠巧克力汁，味道意外的还可以，酸酸甜甜香香，除却可以提供给大脑的养分外，还能提神醒目。 　　“今天要不要再去虚境转一圈？虽然帝都虚境周边空旷又没有什么东西，但单纯的冥想还是能提升一些精神力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打开了埃伦家的大门。 　　然后，便是扑面而来的欢呼声。 　　“生日快乐！” 　　伊恩愣在了原地。 ###第528章 妖精火龙汤 　　9月15日……哦，仔细想想，今天的确是他的生日啊。 　　伊恩很快就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这件事了，真难想象，他好像也就和依森嘉德说过一回而已，没想到对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少年在帝都的朋友基本都在此地——说起来好像人很多，但本质上也就是桦黯，霜蝶，墨风和依森嘉德三妖精一个人而已。 　　他们为伊恩准备了一桌相当丰厚的宴席，并将宅子里布置的……非常喜庆。 　　当然，对于帝国的文化来说，紫是尊贵，红是战争，喜庆和欢乐是金和琥珀色，代表意外之财和醇厚的烈酒。 　　“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吧……” 　　伊恩被依森嘉德拉进满是金与琥珀色装饰的餐厅，看见了满桌佳肴，有些是厨师做的，有些却是这些朋友亲手所作。 　　他难得的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 　　而依森嘉德有些茫然：“小宴会而已，应该的呀。” 　　“也就伊恩你来帝都的时间少，认识的人也不多，不然的话，大家就算没什么生日节日，也巴不得每天找个理由给自己放松一天——你最近这两个月基本上就泡在实验室了，对心理健康不太好，我早就想让你轻松一下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对于伊恩来说，做炼金实验才是放松，真的要让他和其他人搞交际，遇到个脑子不好使的，指不定天天血压升高。 　　“是啊是啊。”桦黯点头道，显得非常愤慨：“有生日不过，这还是妖精吗？难得可以喝酒的日子耶！” 　　如此说着，她灌了一口天蓝色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蜂蜜酒，当场整个妖精就散发出一股甜酒的香味，翅膀都在发蓝光。 　　“可不是嘛！”墨风也相当赞同：“我们都是学者，如果不是节日，是不允许喝成瘾性饮料的！” 　　如此说着，她直接把一小杯酒倒在了自己身上——相当直接的喝酒方法，墨风原本的身体就是由各种液体组成，这下这位风妖精的身体成分中赫然又要多出不少酒精了。 　　霜蝶：“我的呢我的呢？” 　　她看上去有点急了，因为桦黯和墨风都不肯把酒给她。 　　“你不许喝。”伊恩道：“诺，看，这是葡萄汁，四舍五入也是葡萄酒了。” 　　霜蝶：（0～0） 　　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但霜蝶最后还是美滋滋地喝葡萄汁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桦黯和墨风能喝酒，而墨风不仅仅是能喝酒，她是非常喜欢喝酒。 　　根据墨风所说，酒对人类来说不是好东西，普通人喝多了会降低理智，让人变成迟钝，思维也不敏捷的弱智。 　　虽然有小酌怡情的说法，但很难保证人不喝多。 　　但酒对妖精来说，就只是单纯的香香饮料而已。 　　只是，假如妖精学者天天喝酒，会降低妖精在其他种族眼中的形象，所以妖精乡有规定，学者只有在节假日的时候才允许妖精自由饮酒。 　　规定很好，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对于妖精来说，祂们每天都在过生日。 　　“喝一杯吧？” 　　此刻，依森嘉德向伊恩递出一杯绛紫色的‘饮料’，伊恩除却想到了自己弟弟埃兰的眼睛外，也闻出了一点点类似于酒的味道。 　　他本来想要拒绝，但却听见依森嘉德开心的声音：“这是我酿的！而且今天之后，伊恩你也算是成年了，多少是可以喝点酒的。” 　　“实际上升华者喝一桶都不会醉，我只是习惯性地保持一个习惯而已。” 　　既然是依森嘉德亲手做的，那伊恩也没必要非要维持，他喝了一口，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道：“这是……专注药剂？” 　　依森嘉德酿造的饮料，亦或是说，一种特殊的药剂口感非常不错。 　　它在入口时有种绵绵的果味清香，然后迅速在口中转换为醇厚的酒液口感，而没入腹中被人体消化吸收时，能明显感受到注意力，感知，精力等多方面的提升，甚至体力都回复了不少，有一种视野拉伸的感觉：“还带有体力药剂的成分！” 　　伊恩闭上眼睛，细细感知，然后赞叹地睁开眼道：“这是一种高等精锐复合药剂！就这么一小杯，就足够恢复寻常升华者的近乎一半的精力了！” 　　“在关键时刻，这可是快速恢复体力的绝佳补品啊。” 　　如此说道，伊恩注意到依森嘉德期待的表情，然后又夸道：“最重要的是很好喝——味道真不错，要知道，无论是专注药剂还是体力药剂味道都不怎么样，一个口感辛辣一个寡淡无味，但依森嘉德你却将辛辣转换成了类似酒的口感，如此一来，绝大部分人都能接受了！” 　　“嗯嗯！我将其称之为‘术酒’，算是我独立开发的第一种药剂了。” 　　虽然只是将两种已知药剂融合，但众所周知，融合也是相当高等的炼金手段，尤其是依森嘉德居然可以不削减药剂的效力，还额外增添味道——这份手段当真称得上是天才。 　　伊恩和依森嘉德喝了两杯，两人坐下来聊时伊恩才知道，原来依森最近这段时间还没有吃惯固态食物，但却也明白了味道的重要性。 　　要他再回去每天喝体力药剂，这显然也不现实，所以金发少年想了想，决定改良一下体力药剂的味道。 　　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研究，他发现，单独改变体力药剂可能比较难，但倘若融合不同炼金药剂的效果，味道自然也会相应改变，所以他反过头去研究复合药剂，结果出了成果。 　　术酒显然是一款奢侈品，无论是作为药剂还是作为升华酒水，其效用都相当显著，而且价格昂贵，一般的升华者根本用不起。 　　但对于帝都的贵族而言，再怎么昂贵的酒也没什么用处，而且那些太过刺激的升华酒水也早就喝腻，依森看伊恩的反馈这么好，也打算多做一点，到时候送给几位炼金大师做礼物，假如他们还有意见，那么改良后再送给妈妈。 　　这就算是生日礼物了，伊恩非常开心，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炼金思路，不愧是依森嘉德，果然知道他最喜欢什么。 　　而至于妖精们，为伊恩准备了妖精们最喜欢的‘火龙汤’。 　　火龙汤是一款非常非常鲜美的海鲜汤，是坠星城那边的传统美食，几乎可以说是融汇了所有海鲜最鲜美的味道，却没有任何奇怪的腥味异味。 　　伊恩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汤的美味，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大海的味道吧。 　　然后，他便在桦黯炫耀般的口吻中，知道了这汤的来历。 　　首先，由霜蝶制造超低温，冻住各种海鲜的壳，肉，然后彻底粉碎。 　　桦黯将其中无价值的钙粉和骨渣肉泥挑出，精炼出最纯粹的味道。 　　最后便是墨风，她用煲好的高汤，用恰到好处的超声波震荡，让海鲜的净化与汤汁完美融合。 　　——这根本就是分子料理！ 　　伊恩算是领略到了妖精美食的一环，看来这些小东西对于食物的理解也别具一格，以后去妖精乡估计还能品尝到不少类似的美味。 　　“那为什么要叫火龙汤呢？” 　　所有人都端着一小碗火龙汤享受大海味道的时候，而伊恩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这里面并没有火龙一系的魔兽材料呀。” 　　“很简单啦。” 　　桦黯放下调羹，她比出一个手势：“发明这汤的妖精，因为觉得太过美味，所以一天下午就喝了好几锅，整个妖精都散发着很重的鲜香味，结果在海边晃晃悠悠飞的时候，被路过的一头燎原龙一口吞下去了。” 　　“虽然最后他跑了出来，但却非常狼狈，为了纪念这有有趣的过程，我们就管这汤叫‘火龙汤’，也就是火龙都觉得美味的汤啦！” ###第529章 极效药剂 　　很开心的一晚，伊恩很久没有这么毫无压力地笑过了。 　　他甚至还用依森嘉德的通讯器和哈里森港的家里人联络了一下。 　　虽然因为帝都和哈里森港离得太远，信号失真严重，但他仍然听见了普德长老和弟弟埃兰有些断断续续的祝福。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也送了一些自己提炼好的魔兽材料回哈里森港——无论是普德长老还是弟弟，亦或是青潮与斯科特，他身边的人想要进阶都需要理由和资源。 　　为了保证自己的队伍能够成形，伊恩也得早做准备。 　　依照普德长老的话所说，伊恩送回来的资源，他们都收到了，不过目前还用不上。 　　埃兰锻炼才刚刚开始，他的基础素质还不够成为升华者，这点伊恩也很清楚，毕竟虫巢道途里面，埃兰也是在五六年后才能得到正式传承。 　　即便是因为有他的缘故，也最多提早个一两年，再快反而是一种伤害。 　　升华者的进阶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当年的伊恩也觉得非常痛苦，难以忍受。 　　这可不是靠毅力就能度过的难题，身体素质不达标，死了也不奇怪。 　　而斯科特也在锻炼身体和剑术——说起这个，青潮倒是真的到了第一能级巅峰。 　　只是伊恩目前还没有找到‘巡波浪人’相关的传承，所以还得让他等一会。 　　虽然少年手中有着‘潮汐使者’真形的传承，但这传承和巡波浪人有着冲突，假如真的要转变，最好还是等伊恩亲自过去为青潮主持比较妥当。 　　而以青潮自己的计划，他觉得还需要再锻炼一段时间，将剑术和体质修行至巅峰再去考虑获得材料。 　　假如没有伊恩的话，获得材料的过程很可能需要一生，而且他也的确察觉到，自己的知识不足——他的文化严重缺失，整个人缺乏信念与野心这种可以凝聚‘灵魂雏形’的特质。 　　倘若贸然进阶，很可能会失败。 　　“伊恩……我已经找到了线索。” 　　而就在最后，普德长老用一句有些意味深长的话作为总结：“等你再次回到南岭时，指不定会有一份惊喜等着你。” 　　“哦？” 　　伊恩知道，这是有不能被其他人听见的事情要发生了，他想了想，明白这大概是普德长老一直都在想要找到的‘预见之双叶’。 　　预见的双叶是红杉土著的圣物，只出产于大红杉林树海的最核心处，能让人具备短暂的预知能力。 　　正是凭借这份能力，红杉土著才能绵延这么长的时间，并在劣势的情况下与帝国势力纠缠这么久，也是帝国人来之前，红杉人与山民明争暗斗时凭借的底牌之一。 　　伊恩作为先知，自然对这种可以人造先知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但预见双叶的确具备部分先知特性，令伊恩的灵能无法顺利找到它，而伊恩也预感到这么做可能会很麻烦，故而没有特别刻意去追寻它的踪迹。 　　反倒是普德长老，这么多年暗中寻找线索，再加上红杉土著已经近乎崩溃，全部都被格兰特子爵统辖，没有人阻碍，反而找到了一点线索。 　　不过，伊恩却从拜龙教那边得到了另一种说法——大红杉林树海可能早就已经升华，变成了整个南岭南部的沿海生态圈，那所谓的红杉林不过是祂升华前留下的遗骸，就如同妖精轮回前卖掉的遗蜕那样。 　　真正的预见双叶，可能并不是在红杉林核心处，而是生态圈自主赠予之物……这点他准备写封信给普德长老，提醒他一下。 　　这大概算是伊恩来到泰拉以来的第一个生日。 　　毕竟在南岭，并没有什么生日的余韵，而伊恩本人也不是特别在乎这种事的人，但偶尔和朋友们一起过一次，的确会感觉很开心。 　　狂欢一晚，又是一日清晨。 　　醒来后，伊恩发现自己肩膀和头发上，有一股葡萄汁的香味。 　　显然，霜蝶又习惯性地趴在他头发上睡了。 　　“这小可爱。” 　　叹了口气，伊恩起身，洗了个澡后出门，继续做实验。 　　这两个月的时间，伊恩几乎把帝都大图书馆中，有关于炼金和历史区的所有典籍都复刻进银色芯片中。 　　至少那些有价值的典籍，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有感于伊恩协助发现灵知院盗窃图书的功劳，凤凰伯爵慷慨地为伊恩开放了所有区域的阅读权限，理论上这是不合规的，因为伊恩并不是教授，只是一个普通的精锐炼金术师，甚至不是第二能级。 　　显然，没人对此发表意见。 　　但伊恩却时刻记得这点——现在是因为有凤凰伯爵帮他，以及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还记得他的名声，所以才没有风言风语。 　　等一段时间过去，他假如还没有什么成果，这些优待就会逐一收回了。 　　能力会带来权力，权力也会带来一部分要求。 　　而伊恩这次打算公布的‘极效药剂’，就是他最近这些年打算作为主要研究项目的‘成果’。 　　大概半个星期前，伊恩就已经在皇家炼金协会发布了一篇论文，探讨一部分药剂的‘特殊潜力’。 　　比如说‘魔化武器药剂’，这种药剂涂抹在武器亦或是子弹上时，可以让武器变得更加坚韧，并具备直接粉碎一部分轻度魔法护盾和抗性的能力，而类似幽魂，灵能护盾亦或是幽体诅咒之类的无实体之物，也可以用魔化过的武器来粉碎。 　　这种药剂一般持续时间大概是几十分钟到一个多小时不等，最高等级的‘完美魔化武器药剂’可以持续两小时，而且除却上述的能力外，还能附加源质伤害，源质的属性视使用者而定，效果非常强悍，而且相当昂贵。 　　但是，也就仅限于第一能级。 　　到了第二能级，升华者可以操控大气中的自由源质乃至于自然灵能来加持自己的肉体，自然也能加持自己的武器，虽然效果不如魔化武器，但也没差多少。 　　而且因为魔化武器药剂的源质来自于药剂，即便能染上使用者的属性，却没办法叠加。 　　这是不兼容的。 　　所以，这种药剂只在一些老手佣兵团和没有第二能级的冒险者团队中比较受欢迎——只有他们才有能力买得起这种昂贵的药剂，也只有他们有经验和力量能发挥出这种药剂的力量。 　　这就是魔化武器药剂的尴尬之处。高能级用不上，低能级又嫌太贵。 　　可一旦真的使用，却也能带来相当大的加持，不能说没效果。 　　很尴尬。 　　而伊恩认为，魔化武器药剂的尴尬处境是可以改善的，比如说他提出的‘极效提升’技法。 　　伊恩通过削弱了原本药剂中的‘供能质’，强化了‘催化质’，令魔化武器药剂在经过使用者短时间的源质同调后，可以与使用者的源质一同强化武器了。 　　强化可以叠加了。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原本的魔化武器是武器伤害＋20，附加灵体伤害，穿透35％的护盾与20％的源质抗性，这是非常强悍的属性，一个强悍的剑士，比如说青潮。 　　假如青潮在迷宫冰渊中有一瓶魔化武器药剂，他一个人就能守住营地，那些攻击营地的寄霜蛾还有寄生兽都是什么臭鱼烂虾，一剑十几个的货色。 　　可惜他用不起……或者说，这玩意类似于保命道具，用了就是为了搏命。 　　但是第二能级升华者的‘源质强化’可以让自己的武器伤害＋15，其他一致，还会随着升华技艺的提升而不断增强效果。 　　两者不能叠加。 　　可经过伊恩的概念后，这药剂的效果就变成了‘在源质强化的基础上，提升10点武器伤害，增加10％武器伤害，额外再穿透20％的护盾与10％的源质抗性’。 　　看上去，效果变弱了，但实际上，能够叠加和不能叠加这点，就是天壤之别。 　　除此之外，药剂的强化能随着使用者的强度而百分比提升，这就更加珍贵。 　　不仅仅如此，所谓的极效，就是这种药剂在某个方面有极其特殊之处——魔化武器药剂的极化，就是持续时间。 　　在伊恩的改良下，只要使用者握着自己的武器，并提供源质维持，那么这药剂的持续时间可以超过二十四小时。 　　这足以支撑一场高强度的战争。 　　这只是一个开头，伊恩准备以极效药剂为基础，开创自己的炼金术理论，魔化武器药剂主要是效果最为直观，也最容易被证实，所以才发第一个。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就是这个理论很方便写论文。 　　每改良一个药剂，就可以发一篇论文。 　　这样下去，伊恩一年的论文量，能顶其他人十年甚至九年。 ###第530章 伊恩：我感觉我被孤立了 　　“怎么还没给我回复？审核出问题了？” 　　不过，一直等到下午，伊恩实验做完后，他还没有看见自己的联络晶板中有协会的消息闯过来。 　　这不禁令伊恩大奇——他这次又没有提出新理论，只是以改良药剂的名义发了篇论文，虽然对于他这个年龄有点冲击性，但药剂学本来就是不断进步的。 　　实际上，在伊恩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尝试改造过魔化武器药剂了，只是难度有点大，重复实验需求较多，不是每个人都有伊恩的先知灵能和埃伦家族的充足预算，所以都没做到最后。 　　伊恩也没打算自己独占名声，他早就联系过自己引用论文的其他炼金术师，达成了协议，如此一来，协会应该很快就能给出结果。 　　但结果并没有，他等了快一个星期了，最初步的审核入库通知都没发出来。 　　“不会真的有哪来的贵族炼金术师黑了我的论文，打算改成自己的名字吧？” 　　即便是伊恩，心中也不禁浮现出了这种非常浮夸的可能发展，但实际上这种事情还真的发生过。 　　那时候是守土者阿克塞尔刚刚继位的时候，一位草根出身的炼金术师被贵族炼金术师强行夺走了研究成果，那可真的是求告无门，根本没有人帮他，也没有人相信那是他的研究成果。 　　但幸运的是，继位的阿克塞尔立刻对旧贵族体系展开了大清洗，结果自然也不必多说，幸运的炼金术师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而欺压他人的贵族家破人亡。 　　自那之后，新涌现的贵族势力大多都不会，至少不会这么嚣张地干这么没品的事情了。 　　摇了摇头，甩掉幻想，伊恩联络协会，询问有关于自己论文审核的事情。 　　两个坏消息。 　　一个坏消息是，没有人强夺伊恩的论文，只是最近协会事情太多，没时间审核而已。 　　这下伊恩没办法通过打脸无脑贵族展现出自己的学术能力，顺便名扬帝都，宣传他的‘极效药剂’理论了。 　　缺少了一个曝光和免费广告的机会，很可惜。 　　负责表人表示抱歉，他们会尽快加速审核，但月末前基本别想。 　　另一个坏消息是，大的要来了。 　　“什么大的要来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伊恩有点懵。 　　炼金协会负责人的原话当然不可能是‘大的要来了’这么简单通俗易懂的话，他说的很委婉，大致意思就是最近帝国炼金协会因为某些原因将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完成，而这个任务的危险性相当高，好几位大师都会参加。 　　而听见少年的询问后，负责人再次委婉地提示说，伊恩这个级别的炼金术师也很容易被选上，说不定到时候伊恩就知道什么是大的了。 　　这种话说出来，代表的就是伊恩肯定选不上——说白了就是敷衍而已。 　　谜语人是真的该死。 　　怀着一股对谜语人的愤慨，伊恩眉头微皱，他心中反而有了一些猜测：“是第六代空天铠装的动力炉是吧？甘特瑞格姆共和国的铠装发展速度太快了，就连可以常态数倍音速飞行的突击铠装都已经能够列队实装，而帝国却还困于动力炉的完成度。” 　　空战铠装和陆战与海战铠装炉心大不相同，不仅仅动力输出要高，还需要更加稳定，保证铠装可以完成各种高难度机动。 　　帝国的炼金炉心水平其实是世界第一，但却在第六代铠装这方面落后了，要求相关方面的炼金大师过去攻坚是理应之事。 　　但问题在于这和伊恩有什么关系？他目前展现的是药剂专精的炼金术师。 　　而且，为什么是‘危险’？ 　　实话实说，伊恩最近是有点闭门读书，消化知识，故而没怎么关心外界新闻。但就两个月而已，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结果还真发生了。 　　歌塞大师在知道伊恩的动作后，便特意通讯，告知给伊恩答案。 　　最近这段时间，西境平原处，索林大公领那边，和飞焰地的战斗状况恶化了。 　　随着间谍战的白热化，飞焰地和帝国的斗争手段愈发激烈。 　　在飞焰地率先使用生物武器后，帝国一方的间谍在飞焰地的沿海地区释放了一大批寄生飞蚊——这种蚊子的幼虫会寄生本地的鱼群，杀死鱼后用尸体作为繁衍壮大的巢穴，而飞蚊的分泌物会加速沿海藻类的繁殖，造成海洋毒化。 　　与之相对的，飞焰地也在帝国境内投放了大量极其恶劣的腐化真菌，感染了西境的大片农田土地和树林，而其中生活的野兽和魔兽也被真菌腐化寄生，进入狂暴状态。 　　南岭因为自净化能力比较好，所以情况还不明显，哈里森港更是没什么变化，但据说西境又涌出了大批大批的难民，而这些难民中还藏有飞焰地的间谍，专门扩散真菌至各地。 　　严防死守不是办法，必须要尽快研制出针对这种孵化真菌的特效药剂亦或是遏制生物。 　　而所有生物炼金武器的研究，都是‘危险’。 　　这就是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皇家炼金协会如此忙碌的原因——实际上，他们已经加班了一个月。 　　难怪没时间审核伊恩的论文。 　　这点，伊恩就算是想帮忙也没办法——他太年轻，而且太‘新’了。 　　虽然少年的确不可能是飞焰地间谍，但类似的生物武器攻防战一向是稳妥为上，伊恩这种新晋精锐炼金术师，除非真的是没人用，不然不可能加入团队。 　　对此，伊恩也没什么办法，资历，声望和名气的确是他最缺的东西，实力只能弥补一部分，但还是需要时间去磨。 　　“西境都送出多少难民了……这样送下去，人都要空了吧？索林大公究竟在想什么……” 　　换了个角度，伊恩再回过头来看西境那边的操作，不禁为索林大公的选择感到迷惑：“目前世界的走向大致与虫巢道途差不多，但是帝国已经发现索林大公的不对劲，最近这段时间，也的确有‘大公已经与飞焰地达成合作’的言论传播，年末之前估计就有所动作。” 　　“问题在于，为什么？” 　　“索林大公固然可以怪罪帝国对他不管不顾，想要消耗他的实力来对抗飞焰地，但他和飞焰地的合作就是毒害自己的领地？哪有这样的领主……这件事不对劲，索林大公再蠢，也不可能消耗自己真正的力量来报复帝国。” 　　“假如不是蠢，那他绝对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如此想到，伊恩决定暂缓炼金实验，从各方渠道收集一下有关于西部大公领那边的消息。 　　然后，他便从拜龙教的渠道，得到了一个令他异常困惑，而且感觉到不安的信息。 　　正如他当初在列车劫持案时预料的那样。 　　前去突袭飞焰地希欧与吕贝克被识破身份，并被俘虏了。 　　而且，飞焰地使用了特殊的手段，通过义体中的联系，反过来拘束了希欧的龙魂。 ###第531章 拜龙教的大麻烦 　　“问题大了！” 　　和伊恩联络的拜龙教成员，是漫崖长老的孙子磐沙，这位山民对外贸易主持者此刻语气肃然，对伊恩说出如今糟糕的现状。 　　“希欧大人其实非常小心谨慎，他知道自己的伪装不太好，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出场，只是凭借龙魂感知帮忙寻找飞焰地的那群恶徒所在……结果敌人可能在我们中有间谍传递消息，索林大公的人和飞焰地早就提前守在周边，直接抓住了希欧大人和吕贝克他们的小队。” 　　“在那之后，希欧大人本想要收回龙魂，但对方却使用了某种特殊的灵能仪式，凭借大人义体中的那一丝龙魂，反过来囚禁住了大人的龙魂！” 　　“你先别急。” 　　伊恩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平静道：“山之王怎么说？” 　　“王遇到了事情，祂前段时间说找到了四百年前冰濛龙的遗骸所在，如今还未回来——但我们认为王应该也是中了暗算，甚至敌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王……” 　　磐沙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却是一位心细的人，他为伊恩叙述的情况非常详细，而且语义清晰：“王本身无需我们担心，毕竟假如能让王也无法脱离，我们努力也是没有用的——问题在于如何救出希欧大人。” 　　“我能做什么？” 　　伊恩冷静地问道：“需要西境的情报，还是药剂？倘若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帮助，请尽管说。” 　　“咦？” 　　磐沙有些惊讶，他似乎有些没想到伊恩居然愿意帮忙：“但是，伊恩你才加入拜龙教没多久……虽然你也是龙血持有者，但是你现在能在帝都好好发展，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毕竟……”他苦笑一声：“假如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是说，毕竟我们得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真的那样的话，我们未来估计还得等你回来主持大局。”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指望伊恩能帮上什么忙。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也不奇怪这点。 　　他的年龄和优势也是劣势，优势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他未来可期，愿意投入资源，也愿意保护他。 　　劣势就是，所有人都不觉得现在的伊恩能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无论是炼金协会针对生物战的研究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说一声，还是拜龙教这边直到他问才说出坏消息都是一样。 　　这是保护。 　　就像是长辈不希望自己的情况影响到正在认真学习的小辈那样，所有人都觉得伊恩现在应该精进自己的炼金术，他未来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 　　所以现在，就算了吧。 　　“唉。”他心中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希欧送给自己的精神防护项链：“究竟是什么问题？希欧的本体应该是灵魂和精神方面专精的，一片鳞片就足以防护所有第一能级和一部分第二能级的损害与诅咒系灵能。” 　　“祂畸形的身体令灵魂额外发达，按理来说，是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暗算的。” 　　“但换句话说，倘若有人就是盯上了这点，特意暗算希欧……没有料到这点的希欧，以他的智力，的确很难有什么后手反制。” 　　——应该是银耀之书。 　　银耀之书被窃走，其中肯定也有一部分和真龙相关的技艺……或者说，南岭拜龙教之所以那么在意银耀之书，或许就是因为其中有某种可以针对希欧那种‘畸龙’状态的方法。 　　可以治疗，但也可以束缚。所以这一次，希欧恐怕真的是自己送上门了。 　　心中心思电转，伊恩没有理会磐沙略显悲观的语气，他仍然平静道：“最近这段时间，帝国和飞焰地正在大打生物战，据说西境平原那边已经都是各种狂化的猛兽，飞焰地或许就是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建立起了据点，并俘虏了希欧等人。” 　　“不过我却知道，帝国即将展开反击，具体时间我稍后便能告诉你，如果真的想要救出希欧他们的话，趁着帝国反击的同时展开应该就是最好的机会” 　　“联络巴敦侯爵，帝国可能有点大，但至少南岭行省是不会希望西境的乱相蔓延至南岭的，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拜龙教帮助他们破坏飞焰地的计划。” 　　“伊恩……” 　　磐沙愣了一下，然后认真道：“很重要的情报。非常感谢。” 　　“不谢。”伊恩分析着自己拥有的情报，将其转换成语言说出：“漫崖长老呢？他应该正在调查敌人究竟是谁吧？你告诉他，表面上虽然是灵知院和飞焰地，但实际上却是索林大公。” 　　“灵知院和索林大公合作，与此同时，索林大公与飞焰地合作——封锁希欧灵魂的，应该就是‘银耀之书’，它原本被收藏于帝都皇家大图书馆，却被灵知院窃走用作相关实验……” 　　说到这里时，伊恩突然愣住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了，灵知院在莱安领做的实验，似乎也是有关于灵魂和灵能…… 　　看来，灵知院应该是在西境获得实验材料，然后在南岭比较太平的地方进行实验。 　　而在西境平原，他们肯定也有一个大规模的实验中心，至少那种需求素材比较多的实验肯定都是在那里进行。 　　而以索林大公和飞焰地的合作深度，这个实验室肯定不仅仅是灵知院的。其中肯定也有飞焰地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飞焰地在西境平原的总部，应该也在那附近。 　　希欧他们过去，的确是找到了飞焰地特战部队的总部，但基本也等同于自投罗网。 　　“事情麻烦了起来。” 　　伊恩眉头紧皱，他联想到自己离开哈里森港后经过的所有事情和所有人，登时发现事情的复杂程度可能超过所有人想象。 　　——虫巢道途的自己，攻破了独立的索林大公国。 　　预知梦中这段记忆毫无重量，甚至没遇到过任何像样的抵抗。 　　仔细想来，可能也是索林大公国早就被祸害的差不多了。 　　大量西境难民被迁往外地，飞焰地和灵知院甚至是索林大公自己来回祸祸这片大地。 　　又是灵知院实验又是飞焰地生物战，真的能呆在这种鬼地方的人，不是疯就是傻。 　　但这种想法的前提，索林大公是个弱智，以折磨自己和自己的基本盘为乐。 　　但他显然不是。 　　那问题来了，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伊恩的预感告诉他，这一点至关重要……表面上，似乎只是飞焰地和灵知院利用索林大公的势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实际上，却是索林大公利用灵知院和飞焰地的技术，来达成他的目的。 　　“难道说，大公独立就是在这个时候？但和虫巢道途相比也太早了点——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所有事情都隐约在少年心中串联成一起，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成型。 　　索林大公，以自己的领地作为两国交锋之处为代价，汇聚了飞焰地的生物技术和灵知院的灵魂灵能技术，他的最终目的，绝对超乎所有人想象。 　　那恐怕是足以影响世界局势的一种力量。 　　但伊恩却很难对其他人说出这种本能危险的感觉，只能对磐沙道：“大致情况就是如此，我会再去巡监骑士团那边问问情况。” 　　“……我会将这些消息转告给爷爷。” 　　山民认真道：“但还是那句话，伊恩，你还是以保证自己为重。我们相信王肯定能脱困，到时候，事情自然就可以解决。” 　　“倘若王不能……你还是以不要暴露优先。” 　　——不要暴露？开什么玩笑，还有谁不知道我是拜龙教的人吗？ 　　“我明白。” 　　伊恩不禁感觉有些无奈，显然，磐沙还是不太理解帝国的情报网络有多强，假如是漫崖长老，肯定说不出这种公式化的话。 　　结束通讯后，伊恩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 　　随后，他离开实验室，前往巡监骑士团的驻守区。 ###第532章 巡监骑士团的大麻烦 　　正如磐沙所说，伊恩自己也不是很想搅这趟浑水。 　　倒不是拜龙教身份暴露这点无关紧要的部分，主要是他只能在他人面前展现第一能级妖精的实力，限制太大。 　　但倘若不跟着帝国一方过去，一个人行动，又太过危险。 　　西境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少年对此一无所知，做准备都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虽然希欧的确人很好，是个好人亦或是好龙，但要伊恩冒着生命危险和暴露的可能去救他……即便是希欧自己，恐怕都会觉得离谱吧。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心情会不好。” 　　伊恩如此想到：“最起码他送了我个首饰，那我也得帮点忙。” 　　“情报这方面给足，对漫崖长老他们来说，和我亲自去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别人对他好，他也必然会有所回报，除非回报这件事本身都会让他陷入危险。 　　这是伊恩为人处世的信条。 　　巡监骑士团，下城，驻守堡垒区。 　　此地热火朝天，不少小队正在集合，各种运输车辆甚至是飞车都在此地进出起降，而嘈杂的通讯声不绝于耳，显然是有大动作。 　　而伊恩也在此地看见了熟人——特雷斯也在此地集结自己的小队，刚刚训话结束，骑士也看见了少年。 　　“伊恩？最近这段时间没见到你。” 　　这位身材高大的骑士有点惊讶道，他笑着对伊恩摆手：“怎么，你也得到了通知？” 　　“没有。” 　　伊恩打量着对方全副武装的模样，从铠甲，武器，炼金火铳以及腰间挂着的应急药剂都一应俱全，显然是要立刻出任务了。 　　他摇摇头道：“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我才过来看看情况。” 　　“你不知道吗？” 　　特雷斯亦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看来是团内不愿意影响你的研究。副团长他亲自嘱咐过，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你，让你安心做实验。” 　　“那这事重要吗？” 　　伊恩问道：“本来我也想继续做实验，结果却发现协会那边有事，我的论文都不审核，而骑士团这边也有大事——我都感觉自己有点被孤立了。” 　　“孤立？是保护吧。毕竟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特雷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剑柄，他对着西南方向示意道：“总的来说，灵知院捅大篓子了。知道前些天凤凰伯爵和灵知院的矛盾吧？” 　　当然。伊恩心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搅出来的。 　　难不成就这件事都有连锁反应？他还真就是那根蝴蝶的翅膀不成？ 　　“最近这段时间，在凤凰伯爵的主持下，许多人发现除却帝都大图书馆外，还有许多私人藏书室和相关典籍存放处都发生了类似的盗窃案件。” 　　“有些是灵知院做的，有些是不明势力假借灵知院的名义做的，搞的他们部长焦头烂额。” 　　特雷斯没有注意到伊恩微妙的表情，他看向帝都的方向，一脸幸灾乐祸：“所有被盗书籍都具备一个特点，那就是有着特殊的‘灵能’寄宿……而能追查到的信息表示，这些书的最终汇聚地点，是索林大公领内的阿瓦克地区。” 　　“但巧不巧？就在两个星期前，索林大公领的阿瓦克地区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络，那片区域的几座城市和几十个乡镇地区，近百万人口完全沉默，没有难民也没有声音——怀光教会表示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所以他们无法预测。” 　　“你猜怎么着？”特雷斯一股卖关子的表情。 　　伊恩眯起眼睛，他沉吟片刻，然后道：“飞焰地搞的，对吧？” 　　“是。你果然聪明！”特雷斯哈哈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查了半天，我们发现灵知院在那里居然有一个超巨型的未登记实验室，并在其中做着许多不合帝国法规的违法实验，造成阿瓦克地区沉默的就是他们的某个实验的结果。” 　　“如今基本可以确定，整个阿瓦克地区都变成了人间炼狱，不少斥候小队都有去无回，回来的那些人也都疯了，高呼着满地尸体，城市已经被死亡的阴影覆盖……毫无疑问，这是某种灵能造成的破坏。” 　　“但问题来了，灵知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问题，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但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索林大公和飞焰地的阴谋，灵知院猜测，索林大公早就与飞焰地暗中签订协议，想要叛变！” 　　“所以……”伊恩一幅恍然的模样：“这就是你们的任务？查清楚索林大公的目的，阻止飞焰地的阴谋？” 　　这还的确就是巡监骑士团的本职工作。 　　“是啊。”特雷斯回头，看向自己的小队，他耸了耸肩：“成为小队长后可算是有个大任务了。我们得去查清楚阿瓦克地区的异常情况。” 　　“而且，说起来，也和我们当初的任务有关系——我们不是在列车上阻止了飞焰地的劫持吗？飞焰地间谍的目标，‘地脉源结晶体’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自然灵能聚合体，古人经常使用这种珍贵的宝物制造一些永续灵能造物……而这种地脉结晶，本身也能联通自然灵能。” 　　“骑士团推测，灵知院说的可能没有错，索林大公已经叛国，正在与飞焰地联手制造一场巨大的灵能仪式，对帝国不利！” 　　说到这里时，特雷斯的表情也变得肃然起来。 　　虽然对很多东西不满，但这位骑士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守护自己的国家：“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要进行什么仪式，但无论是什么都得阻止。守护这个国度，正是我们巡监骑士团的荣誉所在！” 　　不过话至此处，特雷斯话锋一转：“更不用说，任务危险，但也是拿功劳的好机会……” 　　“毕竟我们和你不一样，我没什么文化，可没办法在帝都做实验就拿功劳。” 　　特雷斯后半段的话有点酸溜溜的，但他并不介意表现出来这种羡慕，而伊恩也不会在意对方这种合理的嫉妒。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如此说着，伊恩认真地道谢，他从腰包内取出两根药剂，递给有些惊讶的特雷斯：“这是我最近做出来药剂……一个是强化版的魔化武器药剂，一个是专注药剂，对付灵能和诅咒都有特效。” 　　“放心好了，这个魔化武器药剂和市面上的不同，绝对会给你惊喜。” 　　“那我就先说一声谢谢了。” 　　特雷斯慎重地接过伊恩的药剂，他想了想，极其肃然地对伊恩道谢：“我和你说的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你去哪里问都会有人回答你。但我愿意承你的人情，伊恩。” 　　“刚才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亦或是讽刺你，我知道你这样的炼金术师平时的工作要比我这种骑士要辛苦许多，只是看上去轻松，毕竟要用脑的嘛。不过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怎么说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伊恩双眸中就闪动着水色的光晕，倒映出眼前正在逐渐变淡，从黑红色变成血红色的雾气。 　　在送出药剂后，眼前骑士身上的必死征兆就开始巨大的改变，如今仅仅只是致命危险而不是必死危机。 　　所以，白发少年停顿了一会，然后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多送你几瓶药剂。” 　　“那样的话，至少这次任务，你可以保住性命。” 　　特雷斯：“？” ###第533章 妖精们的大麻烦 　　虽然听上去有点类似凤凰伯爵那种味道，但凤凰伯爵和伊恩说同样的话，前者会被视作低情商直男，而后者会被视作伊恩关心自己的可爱。 　　“保住性命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哈哈，不过谢谢你的关心。” 　　特雷斯对伊恩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是视作年轻人特有的小题大做：“这次我们可是好几个小队，甚至有第三能级的大骑士带队——这怎么可能有危险？” 　　伊恩扫视一眼特雷斯的队员。 　　哦豁，全灭。 　　和特雷斯还有点活下来的机会不同，这些巡监骑士学徒基本有一个是一个都得死，几乎没有得救的可能。 　　这下事情就更加严重了。 　　伊恩虽然知道，西境那边的情况非常危急，但却没想到，危险到了特雷斯这种第二能级都会有莫大危险的地步。 　　而巡监骑士团的学徒，虽然有不少浑水摸鱼的贵族家子弟，但特雷斯这边绝大部分都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他被霜迹副团长看好，视作下一代巡监骑士团中坚培养，几乎可以说是内定的大骑士，手下自然不可能有多少混资历的勋贵子嗣。 　　想了想，伊恩也不能看着这位自己算是认识，还送了自己两匹马的熟人就这么去死，所以他还是留下一句忠告：“听我的，特雷斯，假如你真的觉得我是天才，可能比你聪明的话。” 　　“那么就相信我，这次任务谨慎小心一点，带满灵能抗性和防御诅咒的装备。哦对，还有无人机，先远距离无人机侦查再靠近。” 　　“……你知道些什么？” 　　虽然伊恩很不喜欢谜语人，但他刚才的言谈举止都非常谜语人，令特雷斯略微有点茫然：“不，你肯定不知道。就刚才你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那你看出来了什么？” 　　“你猜我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问情况？” 　　伊恩娴熟地使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这套虽然会让其他人血压升高，但搭配少年给他人的印象，多少也能让对方知道一点重要性。 　　“行。” 　　特雷斯想了想，觉得还是相信伊恩比较好：“那我就多带几架无人机。希望会有用吧。” 　　——那肯定有用。 　　伊恩心里想到，他看见特雷斯身上的猩红色的浓郁血气迅速降低到了浅红色的地步，而队员中除却几个还是黑红色外，其他也都降到了浅红和猩红不等。 　　看来，这次的危机比较隐蔽，杀伤力也比较大，但只要提前知道，就能很好预防。 　　第二能级虽然有危险，但基本不太可能死了。 　　与特雷斯告别后，伊恩暂时也没心情回去做实验。 　　他准备回依森嘉德家，尝试观测一下霜蝶，侧面预测一下自己的未来。 　　结果，却未曾想，妖精们居然也有行动。 　　“伊恩，午安，今天是想一起吃午饭吗？” 　　桦黯在看见白发少年的时候，颇为优雅地打了个招呼——假如她手中的洋伞上没有可疑的西瓜汁的话，那她还能更加优雅美丽一点。 　　“看样子你们已经吃完啦。” 　　伊恩扫视了一下屋子，然后惊讶道：“咦，墨风也来了吗？还带着好多装备……” 　　屋子的另一头，墨风正在整理一大堆看上去奇奇怪怪的水晶饰品，她看见伊恩后匆忙地用头发缠绕成一只手的形状，挥了挥算是打招呼。 　　“你们这是有事情要出去？”他猜测道。 　　“准确的说，是要去虚境。” 　　桦黯的语气相当正经，看来是涉及到工作她就被唤醒了性格中认真负责的那一部分：“墨风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了来自梦想院的任务，说帝国境内出现了异常的灵能扭曲现象，而我正好就在帝都，陪她去观察观察。” 　　伊恩微微抬起眉头，本想说些什么，但他看见霜蝶从房间的一头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肩头：“咦，今天没喝果汁吗？身上的味道挺清爽，还有有股花香……” 　　话说到一半，伊恩的话突然中断。 　　“没喝哦。”而霜蝶没察觉到不对，小妖精颇为自豪道：“今天喝的是玫瑰味的冰水！感觉很好喝呢。” 　　“是吗，那就好……” 　　伊恩的声音带着慎重，他认真地看了眼霜蝶，然后又看了看桦黯与墨风，语气彻底沉了下来：“恕我直言，两位妖精小姐——你们要去的虚境……其对应的现实，是不是帝国西境？” 　　“咦？”察觉到自己阳伞上西瓜汁的桦黯正在找水擦洗，但听见这句话后却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伊恩：“这是怎么猜到的呀？” 　　“因为今天听了一天。”伊恩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只是对预知视界内那两团黑红色的雾气，以及霜蝶身上猩红色的雾气感到不解与危机：“霜蝶现在……也能去虚境了吗？” 　　“那当然！” 　　听到这里，桦黯相当骄傲道：“别看霜蝶才刚刚有智慧没几个月，实际上，她的原生妖精形态已经很久了，天生就具备相当的灵性。” 　　“换句话说，她的潜质可是很高的，虽然有些不太稳当，比不上伊恩你的天赋，但她已经能在虚境呆上七八分钟了！” 　　看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伊恩明白了。 　　他此刻只是认真地观察着萦绕着两位妖精小姐身上，代表着‘如无奇迹，必死无疑’的漆黑红色闪电雾气，心中思索着许多东西。 　　看来，索林大公领中发生的事情，物质世界的危险虽然也有，但还是能躲过的。 　　但反映在虚境中的危机，就连妖精都躲不过。 　　而且，伊恩严重怀疑……桦黯和墨风之所以会死，主要因为她们是妖精。 　　她们就没那个概念！ 　　而霜蝶之所以也会有危险，大概率是察觉到桦黯和墨风出危险了，所以自己潜入虚境看情况——她假如能熟练潜入，那恐怕会一起玩完，但正因为霜蝶现在还不熟练，所以还有一线生机。 　　“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将所有心思收束，伊恩如此道：“我这里还有帝国这边的情报，说不定对你们也有所帮助呢？” 　　“你愿意帮忙最好啦。”“谢谢伊恩你啦。” 　　桦黯和墨风都没什么所谓的，反正人多更有意思：“那要不要带上霜蝶啊？我可以向你们介绍虚境风景！” 　　而伊恩看见，有了自己这个人类保险丝后，两位妖精小姐身上的雾气，直接从必死无疑变回平时的深紫色了。 　　——好家伙，没人拦着你们就直接死翘翘，有人拦着就不会有危险啊？ 　　他心中长吁一口气，直到现在才有一种极度后怕的心情涌起，心脏开始狂跳：“吓死我了……呼……一回家看见所有人都面带死相，也亏我经常看见这种情况……不对，这种情况根本不是好事，没什么可自豪的！” 　　“先知这个灵能，当真要有一颗大心脏……一不小心，自己都得吓死！” 　　此刻，伊恩看向霜蝶，霜蝶睁大眼睛，连忙点头：“父亲大人……我想去！” 　　霜蝶身上的雾气也变回了蓝色。这是没有危险的表现。 　　“嗯。”伊恩用有些疲惫的语气道：“我们一起去吧。” 　　等墨风整备好虚境观测用的诸多道具后，三妖精和伊恩便开始集体沉入虚境。 　　过程还是和以往一样，伴随着一种脱离肉体的虚无感，紧随而至的，便是来到‘肉体囚笼’之外的广袤灵魂世界——也即是虚境。 　　但是，如今的虚境，却和伊恩前几天看见的虚境大不相同。 　　虚境的西南，正在燃烧。 ###第534章 虚境之灾 　　远方的虚境在燃烧。 　　这不是形容词，而是一句陈述。 　　当伊恩与众妖精一同来到虚境时，他的注意力在第一时间便被远方闪耀的红光所吸引。 　　遥远的虚境西南方，原本是一片漆黑森林虚影的所在，浩瀚的群森在黯淡的阴影中随着风此起彼伏地摇晃，宛如晦涩的大海涌动浪潮。 　　伊恩还记得，自己于虚境帝都所化作的高山上眺望西南时，总是能聆听到些许轻微的嗡鸣，似乎是叶海潮声，又似乎是某种野兽的嚎叫。 　　但是现在，森林却被自己燃烧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阴影中亮起一点红光，然后又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金红色火光，这些光点烈焰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仿佛一片无垠的烈焰海洋。 　　扭曲的热浪震荡虚境，自西南而来的热风仿佛已经吹拂在了众人脸上。 　　“怀光在上！” 　　伊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年泰拉的文化对他也是有所影响，比如说震惊的时候说的是怀光在上而不是我的天啊——但这点并不重要，因为他看出了远方的危险性，不禁面色一变：“这是什么玩意？” 　　“不，不知道……” 　　就算是妖精也被震撼了，墨风显然没想到梦想院要自己去侦查的情况赫然是这种‘情况’。 　　紫色的圆球晃荡了一下，仿佛是在眨眼：“这起码是第四能级巅峰的灵能灾难——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的那个虚境机神吗？祂假如遇到了顽固的虚境垃圾，就会展现出类似的形态展开删除！” 　　桦黯也有些愕然，但她也很快恢复过来：“问题不大，也就第四能级巅峰而已，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这群妖精真的有脑子吗？ 　　伊恩惊愕地转过头，看向兴致勃勃的桦黯与准备出发的墨风。 　　终于理解为什么泰拉那么多歌谣传说中，虽然一再赞美妖精的魅力与强大，以及祂们的睿智与无私，但却从来没有人打算为自己找一个妖精队友了。 　　这妖精，是真的不怕死！ 　　遇到大麻烦直接跳刀闪现开团是吧.jpg 　　“等等——霜蝶，帮忙拉一下！” 　　伊恩立刻发挥自己保险丝的作用，青色的圆球和冰蓝色的圆球拉住了另外两个作势欲飞的圆球：“先等等，分析一下情况！事情可能有变！” 　　“咦？那好吧……” 　　伊恩强大的观测能力被他的熟人们所信任，假如是伊恩的话，妖精们还是愿意等一等的。 　　将差点就撒欢跑出去的妖精们收拢回来，假如不是虚境不能流汗，伊恩早就流汗圆球脸了。 　　定了定神，伊恩再次观测西南。 　　那边的烈焰此刻似乎还处于蛰伏状态，黑暗中的暗红色火星缓缓燃烧。 　　但是，几分钟后，火林突然一亮——一股璀璨的金色光辉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宛如火山喷发，隆起一个金色的光球。 　　这璀璨的火光在火林之上席卷膨胀，然后化作漫天火雨，点燃了天空与大地。 　　所有妖精和伊恩都沉默地停在了原地。 　　“……看来伊恩说的对呢。” 　　桦黯有些后怕地说道：“假如刚才我们冲过去的话，因为虚境的特性，恐怕就要实际上遭遇那场火雨的爆发了！” 　　虚境的特性，就是前往某地并非是真的‘步行’，而是凭借想要去往某地的‘渴望’。 　　当开始决定要去某地时，整个人就开始进入类似于读条的状态，与想要去的地方进行重叠。 　　假如虚境足够安全稳定，那么整个虚境都可以进行‘无延迟通讯’——这就是前纪元文明将虚境视作最好的资料库和研究基地的原因，要知道，无延迟这一概念对星球上的人来说或许还没什么感觉，但对于已经算是星际文明的前纪元文明来说，这绝对是重中之重。 　　但也正因为如此，倘若虚境过于危险，那么在虚境中移动就变成了一件看运气的事情了……要不花费和现实中飞行步行一样的速度靠近，要不就碰运气，赌自己的目的地没有什么坏事发生。 　　假如坏事发生，那么只要是正在‘想’要前往此地的人，就会遭遇坏事。 　　墨风也整个球都荡漾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 　　“机神不会出现吗？” 　　伊恩凝视着远方的异象，他向墨风询问道：“假如说机神，真的就是前纪元文明遗留下来的虚境程序……那它应该会有所反应吧？” 　　“可能。” 　　但墨风的回答却充满不确定性：“机神是已经被天坠之灾后混乱的虚境完全腐化的人造物……它们有些时候会处理一些虚境异象，但绝大部分时间都非常死板，就是按照一种既定的顺序和触发条件而出现。” 　　“就好比如说，我的观测目标‘终末删除者癸干忒斯’，就是只会出现在聚集人口超过一千万的地区，清除这片因为人类活动对虚境造成的负面影响。总的来说，就是处理虚境生活垃圾的程序。” 　　“理论上来说，它的权限极高，但并没有多少危害……可即便如此，在数百年前，也出现过另一个删除者暴走，企图从虚境显化至现实，被溯冥教团粉碎的事迹……” 　　依照墨风的话来说，如今虚境内部的机神都死板的不可置信，只会遵从少部分指令和条件反应。 　　譬如说终末机神，它只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并且只清扫生活垃圾，其他的事情，哪怕是整个虚境都在燃烧，它都管都不会管——因为它的程序里面没有写对应策略。 　　“也太死板了，不是人工智能都有了吗！” 　　伊恩吐槽道，但他也知道，这种高权限且具备删除功能的程序，是绝对不会被赋予智能的……无论是前纪元文明还是他前世的地球，都对这方面相当慎重。 　　虽然不至于不用，但该限制的却依然会限制。 　　“一定要过去吗？” 　　虽然墨风和桦黯都知道虚境异常的可怕，但两只妖精却还没有放弃，而是商讨如何远程观测，并且规避虚境异象的方法。 　　看着两个圆球借助各种灵能晶片构筑起类似虚境望远镜一般的观测工具，伊恩不禁问道：“情况这么危险，放弃应该也没问题吧？” 　　“怎么说呢……” 　　桦黯和墨风两个圆球对视一眼，墨风率先开口：“虽然的确放弃也没问题……但我们是不会放弃的。” 　　而桦黯点了点头：“伊恩，你毕竟是人类变成的妖精，是不会懂的。” 　　“即便是梦想院没有任务，遇到会导致虚境发生变化的异象，所有发现的妖精都会自发地去收集数据——因为改造虚境，将虚境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就是我们妖精的使命。” 　　“是所有源自于坠星城的妖精的使命！” 　　最后，她们异口同声道，语气坚定：“因为……” 　　“这里，就是我们的妖精乡！” ###第535章 伊恩的大麻烦 　　“妖精乡吗。” 　　伊恩默默点头，虽然不赞同自己的朋友掺合进这种莫名又危险的事情中，但他也很明白，正因为危险，所以才需要自己去当保险丝，帮助他们找到一个更加安全的方法。 　　对于妖精来说，整个虚境在过去都是祂们自由的原野，是快乐玩耍，度过弱小童年的地方。 　　是的，虚境在过去，曾经是妖精们保护那些没有现实肉体，初生妖精的庇护所。 　　直到妖精有了足够的实力，才会被大妖精允许从虚境中走出，见识物质世界的广大。 　　但是，天坠之灾过后，前纪元文明维持的秩序虚境被破坏，原始的混沌蛮荒开始再次归来，并影响了前纪元文明的造物与程序，令如今的虚境变得更加危险。 　　即便是妖精这半个虚境的原住民，如今都只能在几个固定的区域建立妖精乡，无法像是过去那样自由行动。 　　所以，如今的妖精正在行走于整个大陆，类似墨风这样的妖精学士更是驻扎于各地，收集各类虚境异象以及虚境机神相关的信息。 　　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祂们只是想要恢复昔日美丽的故乡。 　　“虚境太危险了。” 　　收回眸光，伊恩罕见地感觉到了疲惫——虚境中没有肉体，使用灵能的消耗没有肉体来帮忙负荷，对灵魂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如果不是伊恩有着极之域，还是第二能级，灵魂比一般的第二能级都坚韧，恐怕他在用预知视界观测西南的火海时，就直接过载，跳出虚境了。 　　微微摇头，伊恩给出一个建议：“这是有关于虚境的异象，但源头肯定在现实世界——而现实的烈度应该远比虚境要小，我们可以去现实看看情况。” 　　“咦？这……也是个好主意。” 　　两位妖精小姐怔了一下，她们凑在一起交流了一下意见，然后给出欢快地回答：“也是！虚境这里一不小心就被余波碾到，反而是现实安全一点！” 　　“不过，伊恩你有渠道过去吗？我明明记得西境那边已经戒严了吧？” 　　伊恩垂下眸光，他笑了笑：“渠道可太多了——我正在想应该用巡监骑士的，还是炼金协会，亦或是拜托依森嘉德……甚至以私人名义，我估计也能过去。” 　　“谢谢！” 　　墨风和桦黯相当开心地转圈，在虚境中来看，就是两个球球膨胀了一圈又缩小，然后原地旋转。 　　怪可爱的。 　　“我才要说谢谢。” 　　伊恩微笑，他此时的心中却非常冷静：“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掺合的理由。” 　　——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地都赶着去西境送死，这叫我能怎么办？ 　　看来那个鬼地方发生的异常现象，也是能影响世界未来的大事。 　　“这可不是退缩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看，看看是什么才会导致如今的情况。”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西境索林大公领的阿瓦克地区看看情况。 　　除却各式各样的理由外，其实也是因为一种冥冥中的预感。 　　——毫无疑问，在那里，有着足以影响他，影响整个世界的事物正在孕育。 　　拜龙教，灵知院，飞焰地，索林大公，巡监骑士团，炼金协会乃至于妖精……所有与伊恩有关的势力，或多或少都与这件事有所关联。 　　当然，还有更多的势力参与到了其中，但伊恩却能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自己毕竟是从南岭走出的人，一路上本就要与拜龙教与飞焰地扯上关系，而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加入巡监骑士团，展现自己的炼金天赋。 　　而拜龙教与妖精属于是路上顺便遇到的。 　　但问题在于，即便是顺路遇到的，也是因为伊恩的确有古龙心核和妖精血脉，甚至已经有了与妖精类似的灵魂‘极之域’，所以才会被原本就是打算前往南岭的桦黯注意到。 　　在先知的面前，无时无刻都在寻觅最优选择的伊恩面前，不存在巧合。 　　这一切的指引，都在告诉伊恩——阿瓦克地区的异常变动，是与南海大迷宫几乎相同的一次‘抉择点’。 　　在南海大迷宫，伊恩得到了大迷宫的最高权限与以太结晶，整个前纪元文明有关于以太引擎的资料都收入囊中，虽然现在用不太上，但未来等伊恩回到领地发展，这一切都是最扎实的根基。 　　那么，阿瓦克地区的抉择点，又有怎样的危机与收获等待着自己？ 　　“只是一味地规避危险，是没办法达成目的的。” 　　伊恩的灵魂微微收缩，然后恢复平静，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没有迟疑和对收获的计算，只有一个最后的疑惑。 　　——索林大公呢？ 　　索林大公与自己，有什么冥冥中的牵扯？ 　　先知没有巧合，索林大公绝对和自己有某种关系——问题是，伊恩目前并不知道这点。 　　假如伊恩没有什么名气，没有打响自己名声，也没有和二皇子促膝长谈一段时间的话，他想要知道这点，恐怕是一件事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所以这个答案，就自己来到了伊恩的面前。 　　【你要和那些妖精小姐去西境？看来你也知道索林大公同样有着祖父遗产……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当伊恩前往中城区第五城区，准备响应巡监骑士团总部号召，将霜蝶，桦黯和墨风‘征召’为自己的队员，以巡监骑士团的名义前往西境阿瓦克地区时。 　　二皇子的心光体就出现在伊恩的肩膀上。 　　悄无声息，毫无动静，如果不是伊恩感应到了一丝微微的灵能波动，他恐怕得等米卡埃尔开口，才能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坐着一只没有任何质量，只是微微发光的光之鸟。 　　档案室内，正在为妖精小姐们登记队员身份的工作人员在看见光之鸟的瞬间就被吓到了——但她的专业素质非常过硬，立刻就恢复理智，带着妖精小姐们离开，然后锁住了档案室的门。 　　不愧是帝都的工作人员，政治素养就是过硬。 　　而伊恩自己，更是硬中硬。 　　——幸亏自己在帝都这段时间从未暴露任何破绽，一直都在完美扮演自己的身份……心光体都这么吓人吗？还是说只有米卡埃尔的心光体如此？ 　　发现光之鸟时，伊恩心中骤然一紧，然后才缓缓松下，一脸被吓了一跳但迅速冷静的模样。 　　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可掩盖的，所有人被吓到后都是这个反应：“殿下，您这样可真的是吓我一跳。” 　　而且……索林大公居然‘也’是伊奈迦二世遗产的继承者吗？ 　　伊恩很清楚，伊奈迦二世虽然死于黯月动乱，但他的遗产绝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谈希利亚德老师赠予自己的银色芯片，这个伊奈迦二世最大的遗产。 　　除此之外，也肯定还有其他类似炼金笔记等事物的遗产。 　　别的不说，二皇子米卡埃尔肯定也肯定得到了相关的遗产，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个在他看来同为‘遗产继承者’的人另眼相看。 　　【你才是吓我一跳，居然打算搅这个浑水】 　　而米卡埃尔的语气有些肃然：【你知不知道，如今的阿瓦克地区已经成为一片死地？那里的百万居民，乃至于所有魔兽野兽都已经消亡殆尽，进入其中的侦察部队，即便是没有生命的炼金器械也全部失去讯号】 　　【在其内部，甚至还有强大无比的虚境魔物出现……那可是大骑士也只能勉强匹敌的可怖之物！】 ###第536章 不去找麻烦，麻烦就来找你 　　米卡埃尔的语气极尽恫吓之能，简直就像是故意想要让人害怕那样。 　　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 　　“这不正是殿下您所希望的吗？” 　　坐在档案室的椅子上，白发少年有些狡诈道：“有您这位第四能级的顶级强者帮忙，这次我和妖精小姐们的探索可就安全许多啦。” 　　【不错，和你说话真的很开心——而且你居然能注意到我心光体的到来？老凤凰说的真没错，你的灵能真是出乎预料的强，几近于传说中的‘真实之视’了】 　　听见伊恩的话，米卡埃尔哈哈一笑，显然非常满意少年的反应速度：【至于你说的……的确】 　　【我被太多人关注，没办法正面过去。第四能级虽然强，但还是需要妥协】 　　【但我知道，你作为祖父的继承者，即便没打算搅混水，至少也会去见一见另一位继承者的‘计划’，尝试还原出祖父当年真正的目的】 　　【这一代的索林大公原本是一位相当温和的人，可如今却做出这种几近于献祭一整个子爵领的疯狂之事……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阿瓦克地区的灾难背后绝对别有原因】 　　【或许，对于索林大公来说，这也是一场意外——所以我们反而能够插手】 　　和伊恩想的一样，二皇子也认为索林大公不正常。 　　他认为，阿瓦克地区的灾难应该是一场意外。而这意外……也是他尝试‘回收遗产’的一个好机会。 　　至于伊恩？ 　　嗨，在这种大人物看来，伊恩已经是自己的人。 　　米卡埃尔又没时间去学炼金术，自然已经算是‘回收完毕’了。 　　而伊恩也很清楚这点。 　　他并不介意，甚至相当欢迎。 　　拜龙教觉得他是自己人，炼金协会觉得他是自己人，凤凰伯爵也看好他，巡监骑士团和二皇子也觉得他是自己人…… 　　——好事啊！ 　　当他成为所有人的自己人时，大概也是就他完成愿望的时候了。很可惜，即便是伊恩想要办到这种事也相当困难。 　　至于索林大公居然持有伊奈迦二世遗产一事……也算是为伊恩解答了一个疑惑——他总算搞明白，冥冥中那种关联感究竟源自于何处。 　　米卡埃尔想要回收索林大公那边的遗产，伊恩自然也想。 　　不过目前，先让二皇子去做吧，毕竟假如是文献的话，他想要白嫖一份比想象中要简单不少。 　　【接下来，我不会与你联络，避免被人发现。但等到了西境，来到巡监骑士团的临时营地时，便呼唤我的名字，我能听见，然后显现】 　　米卡埃尔的心光体如此道，光之鸟逐渐消失：【我会为你配备一支小队，保证你的安全……别忘记了，伊恩，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活着最重要】 　　【你的生命，无论是对你自己，对你的家人，亦或是对我们这些投资过你的人来说……都非常珍贵】 　　【更不用说你的梦想。无论你的梦想是什么，以你的灵能强度，那必然是一个很宏大的梦想——不要死了，这样也对不起你的渴望】 　　“我会注意安全的。” 　　伊恩也只能如此回答，他能听出米卡埃尔的告诫非常真诚，但他并不能回应太多：“那么，殿下，假如可以的话，护送我的队伍，我想要指定一批熟人。” 　　【没问题】 　　二皇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这些小事都随你】 　　米卡埃尔的心光体离开了。 　　而伊恩沉默了一会后，察觉到对方的视野的确没有锁定在自己身上。 　　——帝都这地方，想要有秘密，可真难啊。 　　如此想到，少年坚信，自己没有贸然制作并服用岩铸骑士魔药，是正确的谨慎行为。 　　他一直都在观测自己制作魔药和服用的可能，结果都不算太好，原因恐怕都在这里。 　　尤其是最近，米卡埃尔恐怕一直都在关注伊恩。 　　在这位二皇子眼中，自己恐怕早就知道索林大公的继承者身份，无论如何都会去西境看看。 　　他正好搭着自己的顺风车，掩人耳目。 　　伊恩这次不去，才会惹米卡埃尔怀疑。 　　甚至，还会怀疑起伊恩‘伊奈迦二世炼金技艺传承者’的身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伊恩的马甲只能在‘有合理性’的情况下保持人们的信任，尤其是他们自己推导出的情况，更是容易隐藏。 　　但，却不能被强行深挖。只要被深挖，伊恩就必然掉马。 　　这下，即便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马甲，他也得去西境了。 　　“朦胧之间，还是选择了正确的选择……果然，当机会来到自己眼前时，想着为了安全而逃避，反而会带来危险。” 　　“上天赐予的东西不接受，反而会受到惩罚；时机到了不行动，反而会遭受祸殃。先知要时刻牢记这一点啊。” 　　心中长吁一口气，伊恩心中稍安：“虽然可能会有点意外，但有第四能级压阵，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真的危险。” 　　“但也不能将所有的安全都放在米卡埃尔身上，我自己的实力还需要更进一步。” 　　而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空窗期。 　　米卡埃尔为了避免被发现，在抵达西境，自己‘呼唤他的名字’之前，都不会再关注自己。 　　除却米卡埃尔外，也不会有其他人在现在这种西境发生大事的情况下还在乎自己一个仅仅只是炼金方面有点天赋的小人物。 　　“说起这个，念诵其名便有回应吗……虽然需要特定的区域亦或是物品才能办得到，但第四能级，果然已经近乎于神了吧？而第五能级，恐怕就和行走于地上的神明没有什么区别。” 　　怀着这样的思虑，伊恩使用预知视界，透视墙壁，观测霜蝶传递回来的回馈。 　　嗯……嗯？ 　　伊恩愣住了。 　　因为，霜蝶身上，传回的光芒，居然不是紫色，甚至不是青色…… 　　——而是银色？！ 　　眨了眨眼，伊恩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心中大奇：“怎么回事——我进阶双第二能级双极之域，居然对未来有这么大的改变？！”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但少年反而警惕起来。 　　仅仅是这个银色的反馈，就能让伊恩知道，自己要去搅合的这趟‘索林大公，灵知院与飞焰地’，甚至还要加上‘伊奈迦二世的遗产’大浑水里，究竟有多少收获。 　　和这个收获，又有多少危机伴随。 　　毕竟，霜蝶和当年的小妖精和埃兰不一样。 　　即便是伊恩自己死了，也有桦黯和墨风会照顾这个‘遗孤’……倒不如说，想要真正意义上杀死一只妖精才是一件难事。 　　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巨大的收获而放松警惕！ 　　怀着这样的警惕，伊恩又叫回了工作人员，继续为三位妖精小姐登记。 　　然后，他指定了特雷斯的小队作为自己等人的护卫，护送他们这一支‘特别观察小队’，前往西境阿瓦克地区。 ###第537章 岩铸骑士 　　既然已经决定，且必须要前往阿瓦克地区，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准备事项。 　　以及‘名义’。 　　名义这东西，对于官方组织而言相当重要，而伊恩为自己和妖精们选择的名义，便是‘特殊事件观察小队’。 　　这是巡监骑士团内部的一种特殊编制，指的就是发生了类似西境大事件的情况下，相关炼金术师和学者构成的小队前往目标区域，分析事件成因和源头的观察队。 　　伊恩自然不必说，桦黯是安乐乡的塑形者与学士，而墨风也是坠星城驻帝都观测学士，总的来说，都是一群学者，自然是可以成立观察小队的。 　　至于霜蝶……霜蝶是观测道具（确信）。 　　观察小队本身不负责战斗，所以一般来说，会有一个由第二能级小队长带队的巡监骑士护卫。 　　伊恩指定了特雷斯他们的小队，在有米卡埃尔和霜迹副团长许可的情况下，特雷斯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同意了这点。 　　毕竟，一样有功劳拿，一样有大人物关注，和伊恩一齐行动还更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在搞定名义方面的准备工作后，伊恩便开始准备进阶。 　　理论上来说，现在进阶岩铸骑士，会增加自己真实身份被发现的可能，但为了更好的应对更加紧迫的威胁，以及应对‘霜蝶’预兆而出的银色未来，伊恩还是打算尽快增加自己的实力。 　　岩铸骑士的魔药主材，自然是以‘银戟隼的虹枪翎羽’这一完美素材为主，其他两个魔兽的素材为辅。 　　而后续通过依森嘉德和铂铱工坊渠道，用经费假公济私买来的‘飞焰巨蝗的变压肌’以及‘炎狱冰狼的结晶核’，质量都相当不错，完全能制作出极优质的材料。 　　辅料分别是‘地海水蛭的精炼血’与‘生命强化培养液’。前者是一种生活在油田中的嗜血猎食者，而后者是所有强化药剂的通用基质。自然，不是伊恩自己付钱。 　　挪用研究经费是无良学者生活的一环.jpg 　　不管怎么说，伊恩最起码是真的有成果的那种炼金术师，铂铱工坊即便是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也会原谅伊恩的吧。 　　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实验室，伊恩取出早就调配好的所有炼金基质——他早就做好相关打算，需要时，只需要几分钟便可将基质转换为魔药。 　　现在正是时候。 　　飞焰巨蝗的变压肌是一种浅银色的，看起来并非是正常生物所能拥有的奇特生物质，它呈现半透明纤维状，受到相关的源质刺激后会以极快的速度收缩膨胀，爆发出异常强大的力量。 　　在飞焰巨蝗的虫王身上，甚至有额外的‘喷射孔’，那正通向由变压肌控制的气囊，当虫王爆发全速时，它会喷射出爆炸性的高压气流，宛如数倍音速的炮弹那般撞击向敌人——而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喷射声也正是所有巨飞蝗集体冲锋的号角。 　　浩浩荡荡的虫群将会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向自己的敌人，将一切都彻底粉碎。 　　这就是伊恩未来的血肉结构，搭配上钢纹海星带来的高能脂肪与源质，即便是没有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他的耐久也会相当惊人。 　　它的基质是一团银色的半透明胶质，以电流激活，缓缓溶解为一团粘稠的液体。 　　而银戟隼的虹枪翎羽自然不必多说，它就是保护血肉的外装甲，已经介绍过许多次。 　　它可以让伊恩的骨骼变得更加坚硬，表皮下方生成出一排排细密的羽鳞，那正是当年希利亚德老师身体表层鳞片的初级版本……但即便是初级版本，在第二能级也是最顶级的防御模块，不仅不会妨碍敏捷，甚至还能强化伊恩的力量传导。 　　它的基质是大量细密的金属灰尘，融入银色胶液内后，令其化作类似水银一般的金属流体。 　　而炎狱冰狼的结晶核，其实也是最近才送到，伊恩等待许久的高等魔兽素材。 　　结晶核是强化源质器官的绝佳素材，可以全方面的增加所有源质相关方面的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在运转时会散发出惊人的高热，如果没有对应的身体素质，很可能一场战斗打下来，自己先半残。 　　而它的基质是一团灰白色的坚固结晶体，但只要用土系源质催化，它便可以被溶解于之前的水银液内，并保证自己的结构完整。 　　而最后成型的‘岩铸骑士’魔药，便是一团半透明的水银液体，它的外侧边缘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芒，而内里却有非常有规律的灰白色晶格，一层层复杂的铭文结构顺应着源质的闪烁而旋转，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强度极高的能量护盾。 　　刚正朴实，看上去就知道其强度绝对可怖。 　　问题在于，这魔药看起来也太硬了。 　　“喝这玩意和喝水银有什么区别？哦，水银没有它重。” 　　不动坚城一系的魔药卖相或许可以和妖精魔药比，但论起好喝程度那可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少年还记得第二能级的妖精魔药还带有霞辉草的花香，冰凉微甜，感觉就像是喝冰冻蜜蜂水。 　　而岩铸骑士魔药的味道…… 　　“咕咚。” 　　伊恩感觉自己在喝冰凉的岩浆。 　　听上去似乎很矛盾，但因为是魔药所以并不矛盾——水银魔药本身是冰凉的，但是它带来的源质刺激几乎等同于烈火灼烧。 　　它没入肌胃，然后被伊恩强大的源质系统解析，融入全身。 　　这一次，并非是银色芯片，而是真正生命本质上的擢升。 　　嗡—— 　　伊恩的胸膛中央，虽然被一层衬衣和炼金长袍盖住，但一道‘雪花’形的银灰色光芒亮起，然后凝聚成一层层六边形的晶格网络，蔓延至他全身上下。 　　一股干燥无比，宛若地底高热岩层般的高温短暂地浮现，然后又收敛，在少年的四肢末端，指尖与发梢处凝聚，强大的源质虚影短暂地浮现，宛若一身银灰色的铠甲。 　　而这铠甲没入伊恩的皮肤之下。 　　——岩铸者，坚若磐石，巍然不动。 　　他睁开眼睛。 　　双眸中，水色的光晕流转，虽然伊恩面无表情，但他正在承受着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他的血肉正在扭曲，变形，从最细微处被更替为另一种更加强大的构筑，而他的所有神经都在源质高速运动造成的高热和细微电流刺激下窜动，想要让身体痛苦地抽搐，嘶嚎。 　　但正如传承之名。 　　修行此道者，应对这一切痛苦最好的措施，就是承受。 　　承受这一切的痛苦。 　　半小时后，白发的少年缓缓站立起身。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整个实验室中所有的器物都开始微微颤动，那是被过于庞大的源质吸引造成的‘异象’。 　　此时此刻。 　　他已是‘岩铸骑士’。 ###第538章 知识的诅咒 　　当然，成为岩铸骑士，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接下来，伊恩还要搞定两瓶半魔药。 　　但相较于第一次实际操作的岩铸骑士魔药，半魔药的材料伊恩拿到两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规划出了一套完美的制作流程，所需时间甚至不超过五分钟。 　　‘缠岩鲸螅’与‘堕魇海蛞蝓’都是代表‘技巧’的极之域。 　　研究这么长时间，伊恩已经发现，每一个血脉真形，每一个等级，本质上都能构筑出一个极之域——倘若不能，那么就代表之前的构筑有错误，很可能会带来畸变。 　　换而言之，会导致畸变的魔兽素材，就无法作为极之域的素材，这也让伊恩缩小了一大波极之域的可选范围。 　　而且，每一个血脉真形传承可以承载的极之域都不同……虽然这点伊恩早已知晓，但他又发现，每一个血脉真形的极之域，其实都是固定的。 　　要不是补弱，要不就是增强。 　　每一个极之域，就像是将人类升华为类似‘完美级魔兽’那样，为升华者提供一项额外的能力和侧面的升华。 　　而从一到五能级的五个极之域，就像是要将升华者变成全方面的完美升华者。 　　——成第六能级绝对没这么麻烦。 　　这是伊恩的想法，他倒不是说否定老师的思路，但老师毕竟也是个天才，他很有可能犯了一个天才的通病。 　　那就是不知道‘不天才的人’究竟会怎么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既是一种知识的诅咒……当人学会某种知识后，他就没办法进入‘不知道这种知识’的思维模式了。升华者的天赋在这方面也是同样的，能迅速认知并控制源质的人，总是会比无法顺利操作源质的人更加适应这种思维模式。 　　“一般人，应该是只需要一种‘极之域’，然后将其修行至极致，进而打破第五能级的某种枷锁亦或是屏障，抵达一个超乎如今所有升华者想象的境界——这种模型远比老师给我的‘修五种极之域，全部都突破极限，然后进阶第六能级’这种思路来的合理。” 　　“至少前者还有点可行性，后者……后者即便是我都觉得离谱，一般的天才是什么想法，我也不太清楚。” 　　思索着这些信息，伊恩的手就像是会自己行动那样，行云流水地将魔药配置而出。 　　很快，‘缠岩鲸螅’与‘堕魇海蛞蝓’的半魔药配置完成了。 　　理论上来说，魔药应该是不可能连续服用的……倒不是说这么做有什么不好，而是一般人也不可能突破第一能级后立刻突破第二能级吧？这是常理。 　　但是伊恩有双传承，所以他刻意研究过，人类是否可以连续服用两瓶魔药，而这种行为对人体本身是否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答案是可以，也的确有不好的影响。 　　连续服用魔药，并不会影响魔药的功效，但会极大地增加升华者对自身源质控制力的负荷——想一想吧，一个第一能级好几年的升华者，突然连续获得了两瓶第二能级魔药的源质……别说升华了，控制都不可能。 　　这样的结果，自然就是源质结构紊乱，内脏畸变，身体爆发四散，直接化作大烟花死掉。 　　但伊恩不太一样。 　　他从八岁开始，使用的源种就属于功率相当大的那一种，而之后的古龙心核更是令他一直都都在锻炼自己的源质控制力。 　　更不用说，他早就成第二能级快半年了，早就适应了第二能级强度。一瓶魔药和两瓶半魔药，当真是轻松写意。 　　“说起来，趁着岩铸骑士刚刚成型，直接铸就极之域会不会效果更好？” 　　怀着这样的实验心态，伊恩先喝下了缠岩鲸螅的半魔药。 　　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庞大的生命力。 　　鲸螅的生命力，在它这个体型的魔兽中是冠绝第二能级的，因为它几乎全身都可以产出全能干细胞，再加上魔兽强大的抗机械损伤能力，一般意义上的任何攻击都无法对它造成致命伤，尤其是它还抵抗强酸，意味着不使用特殊炼金手法处理，哪怕是把鲸螅的一块肉吃下肚子，都未必能消化掉它，只能任由这一小块鲸螅肉重新变成一只小鲸螅。 　　这种凭借生命形态过于低等而具备的顽强生命力，人类这种有高等智慧的生物是很难复刻的，不过等第三能级有了心光体后，有一部分传承就可以忽视大脑方面的伤害，可以将肉体随意操控，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生物武器。 　　伊恩真正需要的，是它精细无比的土系源质操纵器官。鲸螅的触须。 　　一时间，在服用了魔药后，伊恩原本倒映着一丝丝金属光泽的长发突然变得灵动起来——一道肉眼可见的细微源质结构开始贯穿少年的周身，最终选择汇聚在人体最‘灵动’的头发之处。 　　而后，伊恩感应到了，自己的头发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又一个操控源质的细微端口，很多时候，他无需在体内临时通过银色芯片还原出铭文结构亦或是源质结构，才能使用某种升华技艺，而是可以将其铭刻在一定数量的头发上，关键时刻激活，便可以直接使用。 　　鲸螅自己也是会使用这种能力的，但它实在是没有什么脑子，铭刻的源质结构大多都是逃命用的加速，喷水亦或是潜行挖洞……但人类能玩出来的花样，可比魔兽多多了。 　　至于堕魇海蛞蝓的半魔药就更简单了。 　　伊恩的一部分神经拥有了‘灵质化’的特质。他的灵能操作变得更加得心应手，而且消耗也会变低。 　　和这个功能相比，神经反应更加敏锐，操作更加细微这点，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灵质化的神经与结构更加复杂的头发互相结合接驳，似乎产生了一种更加奇妙的反应。 　　【缠岩之须】与【灵质神经】，同为技巧方面的【极之域】，它们一个更趋向于肉体，一个更趋向于灵能，两者相辅相成。 　　此时此刻，伊恩感受到了一种相较于进阶妖精第二能级时，更加深入本质的蜕变。 　　岩铸骑士相较于只是单纯增加属性和抗性的沙铠学徒，在原本的优势上有了全方位的增强，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三种全新的升华器官。 　　【恒久体魄】【银鳞坚铠】与【澈晰源晶】 ###第539章 升完级，做大事！ 　　顾名思义，【恒久体魄】指的就是被变压肌彻底改造过的全身血肉。 　　而它的效果也极其简单——在源质消耗完毕前，伊恩将不会感觉到疲惫，而且几乎不会生病亦或是中毒，除非那病毒是某种源质造物亦或是高等炼金术所致。 　　除此之外，恒久体魄还能完美利用绝大部分‘强化药剂’。飞焰巨蝗的体液是体力药剂的主要材料之一，而它的肌肉结构也继承了相应的能力，同样剂量的药剂，恒久体魄的持有者身上的持续时间将会延长50％～100％左右。 　　当然，这并不是没有代价——恒久体魄对绝大部分持续治疗药剂有着一种诡异的抗性。 　　一般的再生药剂，喝一瓶再加上足够充分的营养，足够升华者长出断肢了，而恒久体魄持有者会快速消耗掉这些有益的治疗成分，造成极大浪费。 　　虽然痊愈速度会加快，但消耗可能会来到原本的三倍以上。 　　总的来说，就是一旦受伤，就会高速复原，但完全复原的代价是普通升华者的三倍。 　　吃油大户了属于是。 　　有钱就没事，没钱…… 　　没钱为什么要修不动坚城呢？为啥要找罪受啊！ 　　皇帝和第一骑士弄出来的顶级传承，和他们说有钱没钱，实在是多少有点看不起人了。 　　恒久体魄如今还没有完全转换完毕，但伊恩有信心，在古龙心核带来的大量源质储备下，在离开实验室前就将改造完全结束。 　　与之相对的，伊恩原本的就有的【溶铁胃囊】与【恒久体魄】产生了联动。 　　溶铁胃囊会产出一种高质量储能脂肪，这成为了恒久体魄的储备能源之一，而在恒久体魄的强大基础素质的加持下，溶铁胃囊的消化能力也得到了强化，无论是粉碎食物的能力还是消化力都得到了强化，几乎可以说是【溶钢胃囊】了。 　　而同样的，【银鳞坚铠】与伊恩原本就有的【净岩晶骨】产生了联动。 　　银鳞坚铠源自于银戟隼，还是银戟隼的完美素材——所以银鳞坚铠的能力得到了一次强化。 　　一般的银鳞坚铠，本质上就是皮肤之下的一层坚韧银鳞，在源质强化状态，甚至可以具象化出源质铠甲般的虚影，仅仅依靠源质就挡住绝大部分攻击——倘若再添加沙铠学徒原本就具备的沙铠，防御力更是猛增，更是有独立于伊恩肉体之外的额外耐久值。 　　强化版的银鳞坚铠，除却防御力增加外，更是给予了伊恩凝聚岩系源质发动一次锋锐突击的能力。 　　正如同银戟隼的双翼宛如刀刃，喙部近乎于长枪，而双脚更是足以粉碎坚铠的抓握武器那般。 　　虹枪翎羽给予伊恩凝聚土系源质，强化自己的肉体，化作刀剑长枪，给予敌人致命的威胁。 　　而伊恩倘若持有武器，那么武器也将会变得更加锋锐坚硬，甚至可以像是魔化武器药剂那般，拥有对虚体敌人直接造成重击的能力。 　　攻防兼备。 　　而净岩晶骨，其实就是银鳞坚铠的前置。 　　如果没有净岩坚骨带来的金属基转换率，银鳞坚铠是根本无法成形的。 　　所以，净岩晶骨也得到了一次强化，但还没有蜕变成新的源质骨骼，只是变得更加坚韧。 　　而最后的【澈晰源晶】，便是源自于炎狱冰狼的源质器官。 　　它是基于伊恩的源质器官【沃土之心】这个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全新源质器官。 　　它位于心脏的前方，胸口中央的位置，呈现出‘雪花’形，构筑成了一个六边形晶格，被一层相当厚实的银鳞坚铠保护。 　　澈晰源晶可以同时处理并转换大量土系源质，但质量相当差劲，但它却能将这些源质储存起来，通过六层程序缓缓净化提纯，而提纯后的源质质量极高，只是产出速度比较慢。 　　听上去，似乎效率不太高，和最普通的第二能级源质器官也拉不出差距，就是单纯的高质量源质而已。 　　但澈晰源晶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它可以降低畸变的概率。 　　而且不仅仅是自我的源质，其他人的破坏性源质和升华技艺，乃至于一些无形的剧毒和疾病——无论是麻痹、冰寒、凝滞、昏睡、污染、侵蚀……几乎所有已知负面状态，都会被澈晰源晶净化，驱散。 　　搭配上恒久体魄，岩铸骑士就像是真正的磐石铸就那样，几乎不吃任何阴招诡计，只可能被正面击败。 　　但问题来了。 　　谁能正面打败岩铸骑士呢？ 　　体力，防御，攻击和自我驱散净化，岩铸骑士除却不会飞外，简直就是无情的杀戮机器，一个人就可以攻破一座城市。 　　而现在，伊恩能让岩铸骑士飞起来。 　　迄今为止，伊恩一共有十六个升华器官。 　　岩铸骑士的两个源质器官【沃土之心】与【澈晰源晶】，六个升华器官【净岩晶骨】【沙铠岩核】【溶铁胃囊】【恒久体魄】【银鳞坚铠】与【缠岩之须】 　　妖精血脉的两个源质器官【妖精的冰潮珠】【微溟之玉】，六个强化器官【妖精之翼】【寒彗骨架】【幽萤再生核】【妖精的灯火】【蓄灵质核】与【灵质神经】。 　　囊括物理攻击与防御，体力与技巧，消化续航与祛毒净化，以及机动力，范围负面状态扩散，肉体和精神的再生能力和反应速度。 　　此时的伊恩，在第二能级的范畴内，已经毫无弱点可言。 　　但这还不是结束。 　　因为同时达成了两个技巧【极之域】，伊恩感应到，自己看待世界的感觉，好像更加清晰，也更加遥远了。 　　怎么说呢？ 　　就像是视野突然拉伸，整个双目所视，妖精感知中的世界，变得更加庞大了那样……此时此刻的少年，好似从原本的世界擢升，原本早已熟悉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各式各样全新的事物。 　　伊恩抬起手，他的右手手指修长笔直。 　　而现在，一层淡银色金属质感的土系源质从指尖衍生而出，它细若发丝，却笔直地向前伸展了整整二十米，直抵实验室的窗户。 　　尖锐且锋利的源质，甚至可以在玻璃上刻出痕迹——少年手指微颤，用这一根发丝般的细微的源质束，隔着二十米的距离，在坚固的晶体玻璃上，铭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需要用零点几毫米来计算，普通人只能用放大镜勉强看见的优雅花体字。 　　他的源质外放，居然可以在二十米外作出毫米级以下的细微操作！而这种控制力，伊恩感觉毫无压力！ 　　这还不是极限……还能更长，也还能更加入微……但这里已经试不出来了。 　　然后，伊恩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看向身侧的一面实验镜——如今伊恩的面容，看上去赫然与依森嘉德有几分相似！ 　　老师曾经操控全身肌肉细胞，达成完全‘易容’的能力，伊恩居然已经可以复刻几分！ 　　虽然并不能完全变成依森嘉德的样子，但这只是没有经过练习而已……事到如今，伊恩登时感觉天地广阔起来。 　　他过于优越的容貌，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发现，被人关注了，以至于即便是离开哈里森港，无论去哪里，只要有人问一下‘你见过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白之民少年吗？’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能回想起他的存在。 　　事到如今，伊恩心中何止是狂喜：“我终于可以隐藏身份独立在外探索冒险了——我终于可以有独立于伊恩这个身份之外的真正马甲了！” 　　源质和血肉方面的双重细微操作，无论是用于战斗还是平日生活，对于伊恩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提升。 　　此时此刻，伊恩来到了自己第二能级的完全形态——双第二能级血脉真形以及极之域。 　　再往后的第三能级，就不是他短时间内能抵达的领域……无论是心光体还是身魂合一，他仅仅只有一个头绪，还没有开始上手。 　　“念动，源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脱离躯体，与外界的自然灵能场域共振——我现在还办不到，必须要用身体作为基础，才能将源质衍生出去。共鸣源质也是如此，无法做到真正第二能级巅峰那样，自如操控体外源质辅助战斗。” 　　伊恩还记得，磁光骑士克里斯甚至可以操控磁砂形成超音速风暴，进行进攻防御，那就是第二能级巅峰的一个特征，亦或是说一个基础。 　　只有拥有这个能力，才有进入巅峰的可能。 　　伊恩办不到，他只是单纯地依靠匪夷所思的基础素质，多到有卖的炼金药剂，以及一手大骑士级的剑术碾压过去了。 　　其他人都在用各种奇特的升华技艺，而伊恩只会一手鲨鲸霸拳.jpg 　　但他已经开始逐渐摸到头绪……技巧的极之域，似乎就是这方面的强化。 　　伊恩成为双第二能级巅峰的那一天，或许并不遥远。 　　至于现在…… 　　“挑一批用得上的药剂，适应一下现在的源质反应，继续用拜龙教的秘法伪装成第一能级。” 　　伊恩轻松地走向自己的炼金药剂储存室——现在可不是留手的时候，反正也不是花他的钱。 　　“带上所有的武器铠甲，武装到牙齿。” 　　如此想到，少年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该准备出发。” 　　“做大事去了” ###第540章 阿瓦克地区现状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当一脸疑惑的特雷斯来到伊恩的实验楼，看见指定自己小队进行护送任务的妖精一行后，反而不奇怪了：“我就说谁有那么大能量，把原本都要出发的我们拦下来当护卫。” 　　“熟人好办事，不介意吧。” 　　伊恩提着一个箱子，他穿上了空铠，标上巡监骑士团的纹章，并用内置的语音道：“假如觉得不满，我可不会道歉。” 　　在总部登记姓名后，伊恩便对自己的缠空铠进行了一个小改装，也就是为缠空铠加载了一个巡监骑士团制式铠甲的内部通讯模块。 　　凭借这个特制的通讯模块，他可以进入巡监骑士团的是私密通讯频道，方便沟通配合。 　　缠空铠作为升华铠甲，性能自然比制式铠甲要好，而这套模块可以随时拆卸，所以伊恩也不觉得麻烦。 　　“当然不介意。” 　　耸了耸肩，特雷斯颇为愉快的笑了：“都是为了帝国，探查任务和护送观察小队都一样重要。” 　　这位当了太多年卧底的骑士实在是有些掰不回来这些年的习惯，说话都非常有市井风格：“更何况，我猜都能猜到跟着你们功劳更大，你肯定是有正经的原因才会想要找我这个会更加配合你的熟人。” 　　“护卫观察队，战斗少功劳多，还有大人物赏识，有啥不好呢。” 　　如此说着，他耸了耸肩：“放心好了，既然你愿意有功劳一起赚，那我肯定会配合你，到时候你说什么是什么，别让我和我的小伙子送死就行。” 　　——那可未必。咱们的那位米卡埃尔殿下可不像是打算就在旁边看看的人，他肯定会弄出很危险的东西。 　　伊恩如此想到，不过他倒是的确不会让相信自己的人死就是了。 　　尽他所能。 　　“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伊恩与特雷斯在一张军用地图上探讨已知情报，他看向阿瓦克地区询问，而特雷斯用手在西境偏南，巴特大裂谷上方西北的一个区域画了一个圆：“就是这里。以阿瓦克子爵领为中心的一个巨大的圆。” 　　“圆内的普通人会出现恶心，头晕。肠胃不适与双目朦胧等状况。这是神经电流被灵能场域影响造成的结果。” 　　“与之同时，这个区域内出现了大量的生化猛兽，绝大部分都是改造体，寿命不长，但是极其凶暴，是前段时间出现在西境和南岭的腐菌强化体——而这种真菌的强化体甚至能控制尸体。” 　　“很难想象吧？飞焰地的居然用生物炼金术制造出了灵能尸骸，也就是故事中亡灵一样的效果！” 　　说到这里时，特雷斯的语气很轻松，但神情相当严肃，他只是开玩笑和缓气氛，但很清楚情况的严峻：“但这还不是结束……越朝着阿瓦克地区中央靠近，就越有可能遭遇一种极其古怪的灵能体。” 　　“我们将其称之为‘幻影’。这些幻影的外形大多是一些普通人，当然，它们不是人，而是一种类似幽魂的存在。” 　　“它们会悍不畏死地攻击感应范围内的一切生命。” 　　“但越朝内，这些灵能幻影就越是强大，其中甚至还混杂有一些被控制的人类，有一部分还是飞焰地的特战队员。” 　　“甚至有一支运气不好的小队遭遇了一头第二能级巅峰的爆燃枭幻影，还没反应过来，被对方的自杀性袭击打的崩溃，只剩下队长幸存回来。” 　　此时，特雷斯微微摇头：“我们原本的任务就是这个。逐步靠近阿瓦克地区的更内侧，搞清楚异常的源头。” 　　说到这里，这位骑士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不解：“事到如今，索林大公还在拒绝帝国官方的援助，所以这次行动我们不能大规模正面出动，只能使用飞行器前往邻近区域，从地面靠近。” 　　“非常危险，但倘若有所收获，肯定能斩获军功。” 　　伊恩微微点头，他大概知道假如没有自己的话，特雷斯他们小队会怎么死了——就和他说的那样，被一头发疯的灵能幻影冲击，几乎全灭，就特雷斯自己运气好，说不定能幸存。 　　至于特雷斯为什么如此想要军功的原因，他其实也知道。 　　作为巡监骑士，特雷斯已经有第二能级，只要他的功劳足够，完全可以在第二能级巅峰时选择退役，成为一名偏远地区的贵族领主。 　　实际上，支持巡监骑士团的贵族派系大多都是这么来的，帝国东南和东境的军功贵族集团中就有一部分与巡监骑士有关，而雾纱港周边的堡垒贵族也大多都是巡监骑士，虽然大多都只是男爵子爵这样的贵族，但帝国的基石也正是这些基础贵族构成的集团。 　　这是伊奈迦二世当年实施的政策，而阿克塞尔改了改，沿用至今。 　　而那时，特雷斯也将彻底改变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命运。 　　问题在于，特雷斯为什么要这么迫切？ 　　伊恩不清楚这些，但他也没打算问，只是沉吟了一会，缓缓道：“我的任务是与这些妖精学士观察阿瓦克地区周边的灵能场域变化，并分析异常的成型原因。” 　　“这个任务一样要面对幻影，如果可以，我们还得捕捉一个。” 　　“无所谓强弱？” 　　特雷斯问：“需要特定种类吗？” 　　“能强一点更好，但其实无所谓。种类也是，能多来几个更好，没有也行。” 　　伊恩微微点头：“毕竟是分析起因，无论强弱，原理应该是一致的。放心好了，我不会选择你们需要付出风险才能对付的目标。” 　　——反正有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 　　危急时刻，也不是自己去做研究的时候，直接开挂吧。 　　“那我们就听你指挥。”特雷斯没有怀疑伊恩：“我去呼叫飞行器。” 　　“就这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伊恩也算是再次通过特雷斯的口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帝国和索林大公如今算是撕破脸了，阿瓦克地区的异变涉及到了百万人的存亡，即便是建国之初就存在的西境大公也不能在制造了这样的惨案后不付出代价。 　　伊恩从依森嘉德那边的渠道得到的消息是，帝国贵族法庭已经展开相关行动，如果在阿瓦克地区得到了相关的证据，那么帝国将会褫夺索林大公的公爵爵位。 　　在过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所有贵族都会反对褫夺一位如此尊贵，与帝国存在时间同样漫长的贵族的头衔。 　　但在面对百万人级的死亡（存疑）时，不可能有贵族敢于反驳这一决定——除非他们也想被帝都顺便解决掉。 　　“难怪这么大阵仗，原来是终于找到理由削藩了。” 　　伊恩到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已经猜到索林大公要叛国，那帝都要做的自然是在对方叛国之前先将对方统治的合理性给全部打灭。 　　如此一来，就不会形成当年峻岭堡独立后，整个北部大公领都团结一心的情况。 　　只要之后将索林大公制造阿瓦克惨案一事告知大众，到时候回收大公领时也不会遇到多少麻烦。 　　确定好相应的情报，并做好所有准备后，伊恩便与特雷斯来到了帝都中城区入口处的飞行台。 　　在那里，有着一架画风和这个世界相当不符却又意外相符的飞行器，正在等待着他们。 　　那是一个圆盘。 　　一个‘UFO’。 ###第541章 UFO……不，是浮石飞行器！ 　　飞行台上，各式各样的飞车与大型运输机起起落落，看上去颇为热闹。 　　不过泰拉在真正的巨型运输方面并没有太大的突破，或者说没有那个需求——所有的运输机都最大也就翼展五六十米左右。 　　帝都一共有八个飞行台，位于中城区出入口处，形状类似于‘早’字，‘日’字部分作为垂直起降台，而十字部分是加速飞行通道。当然，这并不完全是早字，只是打个比方。 　　它属于帝都的全国物流系统的一环，这是当年先帝想要建设但没有完全完成的工程，如今在阿克塞尔手中完工。 　　而环绕帝都的铁路圈与巨型运输车辆，都是保证整个帝都周边核心都市圈物资供应的一环，空中运输速度更快，也能从更远的地方获取资源，帝都方面现在还在考虑再增添四个大型飞行台，加大吞吐量。 　　即便如此，帝都除却食物之外的物价也非常贵。 　　而现在，伊恩便带着妖精小姐们，与特雷斯的小队来到了军用第二飞行台。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UFO。 　　UFO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不明飞行物，在地球的某个时代专指于外星人的飞船，大多呈现圆盘状，中央厚而边缘薄。 　　而出现在伊恩眼前，位于帝都第二飞行台的飞行器，赫然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符合UFO所有特征的碟形飞行器。 　　它非常巨大，直径超过四十五米，中央区域是一个正八边形的棱柱，那大概就是观测驾驶台，而下半部分是用来运输物资的部分，悬挂有两台履带越野运输车——整个圆盘飞行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半空，伸出一个伸缩阶梯，等待着伊恩等人进入其中。 　　伊恩愣了好久，他脑海中闪过的思虑，想法，梗和各种猜测可能一瞬间就能让普通人昏迷——但最后，他还是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这是当年前纪元文明得到的某个外星遗产？因为实在是非常好用，所以就普及列装，而现在的泰拉文明就沿用了……” 　　伊恩绞尽脑汁地猜测，但还是没猜明白为什么：“可为什么是圆盘？它是怎么飞的？我没有看见任何推进喷口……假如是在太空或许还好，但是在大气层内，碟形飞行器不是很合理啊……” 　　而就在少年冥思苦想之时，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圆盘飞行器的边缘处虽然没有喷口，但却有着相当多的‘铭文浮石’。 　　浮石，一种奇特的矿物，有着一整个从低能级到高能级的序列和相当多的衍生物。 　　伊恩的妖精之翼，便是采用了‘悬海尘沙’与‘泠光浮石’这两种和水属性源质有关的浮石，它们可以通过源质迸发出巨大的推进力，而所有浮石一般来说，都不会太受到引力的影响。 　　这是一种在通常环境中可以忽视四大基本力之一的物质。当然也不是完全忽视，只是它能表面上忽视一部分就已经非常离谱了。 　　——嗨。我傻了，居然企图在泰拉讲地球物理。 　　看到浮石时，伊恩顿时释然了，因为UFO的形状实在是太让他回忆起前世，都忘记这个世界有灵能和源质这种超凡力量。 　　四大基本力？噗嗤。 　　也就地球人才会在乎了。 　　谁知道泰拉这个鬼地方所在的宇宙有几种基本力？最起码灵能和源质背后绝对与这个宇宙的特殊之处有关，伊恩目前没有观测到任何与灵能源质没关系的东西。无论是物质还是现象。 　　即便是灵能源质本为一体，但这也代表泰拉最起码也有第五种基本力，正是这种级别的力量，支持了整个泰拉宇宙的所有超凡现象。 　　只是这种东西，就远不是伊恩现在能去研究的玩意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伊恩表现在外面的形象，其实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土包子的震惊——再怎么天才，他也是来自偏远地区南岭的乡下人。 　　没见过帝都的高端浮石飞行器，很正常吧？ 　　最起码特雷斯没看出来什么破绽，他只是笑了笑：“怎么样，很震惊吧？我当初第一次看也很震惊，这是第五代空天铠装开发组的新飞行器。” 　　“原本他们是打算用浮石的特性制作第六代空天铠装，结果发现炼金炉心难以小型化，强行小型化后，推进力与耐久达不到预期——浮石动力组比较适合在大气层外运转，但那地方是真龙的地盘。”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铠装部队的许多消息都是绝密，我们也就知道点老旧消息了。” 　　“只能说，的确出乎我预料之外。” 　　这次伊恩是真的没装，他是的确没想到：“我们就乘这东西过去？” 　　答案是当然的。 　　浮石飞行器功率相当高，就是难以小型化，它运转起来悄无声息这点更是适合进行机密任务运输亦或是突袭投放。 　　伊恩一行人与特雷斯的小队进入其中，妖精们看上去对这种形状的飞行器颇为无感，因为她们早就见过无数种奇葩形状飞行器了，区区圆盘还不至于让她们惊叹。 　　仔细一看，确实。飞行台上有许多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有飞车，有雪茄形的小型飞艇，也有正常的战机，但大部分都是一排排空天铠装，一共有七十八台，其中有三台是明显更强的队长机。 　　单单就是这个飞行台上的武装力量，恐怕就足以发动一场小型战争。 　　“技术真发达啊。” 　　伊恩看了看那些符合正常空气动力学，但却相当庞大厚重的三角形战机，不禁有些感觉自己似乎走错了地方：“为什么战机这么少？单论速度的话，这种形状的飞行器速度明明更快吧？” 　　“你说高速机动堡垒（MA）？”特雷斯看向那些巨型战机，也点了点头：“的确也很强，火力高而且速度快，但不如空天铠装能发挥出升华者的全部力量，也不能在空中压制后迅速落地配合地面部队进行复合打击，所以只有在驱逐龙兽和大规模战争时才会有大用。” 　　“不过听说，咱们的第六代空天铠装之所以这么难产，就是因为正在研制一种可变形式战机铠装，平时是机动堡垒，需要低空压制时变成铠装，兼具两者的力量。” 　　“但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 　　特雷斯毕竟是直属于霜迹副团长的后起之辈，渠道并不少，只是呆在巡监骑士团的时间太少，很多消息只知道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但这已经非常足够，伊恩已经感觉到离谱，不禁心道：“可变形战机？泰拉这地方真神奇啊……” 　　其实对于本地人来说，这些东西没什么可神奇的，无非就是升华者的大玩具罢了。 　　普通人想要驾驶这些钢铁怪物的结果，只可能是被直接被加速度压死——泰拉人的确已经很强壮了，但对于动不动就两倍音速巡航的超高速空天铠装来说，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泰拉这地方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弄出一大堆力大砖飞的机体？ 　　——当然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人体承受力，只需要考虑机械极限啊！ 　　“这鬼地方的机械设计理念都和地球不同，毕竟作为核心的‘人’就已经不是同一种生物了。” 　　确定了这个想法后，伊恩微微摇头：“也难怪泰拉的文化与道德观念与地球迥异。” 　　如此想着，他们一同登上了浮石飞行器。 　　数分钟后，确定登机人员与物资完备后，悬挂着两台运输车的浮石飞行器便悄无声息地深空，起飞。 　　朝着阿瓦克地区疾驰而去。 ###第542章 极光之海的生态 　　伊恩会飞，前世也坐习惯了空天飞行器亦或是火箭，轨道太空电梯更是一个星期就要坐好几次。 　　但碟形飞行器，那可真的是夜路被人拍肩膀——头一回。 　　飞行器的核心驾驶舱在中心高处，而中间的的圆柱形空间就是载人区，两层固定椅，一次性可以运输五十人。 　　此刻正是帝都的傍晚，但整座城市乃至于所有下城区都灯火通明，霓虹闪耀处人声鼎沸，彻夜不休的工厂和作坊吞吐着数量巨大的材料。 　　伊恩在空中俯瞰着这一幕，他凝视着帝都中央那巨大无比的明亮光柱，纷飞的光粒源源不断地在帝都中央的上空制造出一层云雾，但那不是真的云雾，而是过于凝聚的自然灵能场域和源质混合而成的某种发光现象。 　　这云雾像是雪，又像是某种有着实体的光，即便是碟形飞行器很快就抵达了万米高空，但这高度仍然逊色于帝都巨大无比的喷射端口，并没入了这光雾中。 　　“真美啊。” 　　伊恩轻声道，他一向喜欢这种事物，无论是人造的还是自然的，这种宏大又瑰丽的事物就是如此令人心折。 　　但也正是这种过于强大的技术，过于超越的力量，才令泰拉的众生沉沦于如今的处境。 　　只是，伊恩从不认为，现在的泰拉，就是一个‘答案’。 　　这只是一个算式，一个问题。 　　一个复杂，困难，但却有着最终解答的问题。 　　他会去尝试找到答案。让绝大部分人满意的答案。 　　如今，少年已经位于山巅的高度，在这个高度，无论是城市还是人类，都渺小无比……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就站在这种地方俯瞰众生。 　　他们未必不爱人。 　　伊奈迦二世或许是最强最激进，也是最爱的那一个，但其他的第五能级也未必都是恶，都是反派——这个世界的高能级强者都必须要有坚定的内心与愿望，有自己的梦想与守则。 　　他们都在爱人，都在用另一种方法，想要让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生活的更好。 　　至少，是变得更强。 　　但是，无论是强者还是普通人，站在这种地方，站在这可以俯瞰万物的高度……那时，他们想的东西，或许就是千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泰拉的存亡，文明的存续。 　　他们看不见一个人的幸福，不知道一家人笑容的意义，也不在乎一座城市的存亡。 　　他们思考的是人类整体的存续，如何应对天灾，如何维持这个世界脆弱的平衡。 　　而伊恩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站在那个地方，俯瞰这世间。 　　少年收回目光。 　　——但绝对不仅仅是山巅。 　　他要站的更高，看的更远，察觉到更加细微之处的人们，让所有人都能理解一些崇高的愿望…… 　　因为，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完成我的梦想。” 　　伊恩轻声自语，引得霜蝶歪头凝视，而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妖精的脑袋：“别担心，霜蝶。这次行动你就待在后方就好，不需要过来的。” 　　如此说着，伊恩叹了口气：“其实我在想，要不要让你待在帝都……但那样就没什么好处了。” 　　霜蝶身上反馈出的未来银色雾气，是跟着伊恩一同前往阿瓦克地区才会有的，待在帝都就只是淡蓝色，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让霜蝶变强的机会——可伊恩也有点纠结，这样是不是对霜蝶来说太危险了。 　　不过毕竟是妖精。还有桦黯与墨风照顾。 　　除非在虚境，不然的话，想要死也难。 　　为了防止被发现，浮石飞行器必须长期悬浮在一万五千米左右的高度，等到了西境后迅速降低，贴地飞行，然后直抵阿瓦克地区。 　　在这过程中，整个飞行器必须保持静默状态。 　　伊恩这次携带的武器，还是原本那些。充能水枪，钢纹剑，重渊铁剑和缠空铠。药剂一箱，各种观测器械。毕竟他明面上只是个炼金术师，哪怕是剑术很好（所有人都以为是格兰特子爵教的），也不至于带上太过精良的武器。 　　碟形飞行器从高空一闪而过，从地表来看几乎不存在，哪怕是升华者最多也就看见云层中有个光点闪烁，很容易就被忽视。 　　但是，这仍然算不上高。 　　在碟形飞行器的上方，有着一层颇为绚烂的‘光海’，那大概是泰拉的电离层，其中有着大量灵能场域和自然源质，但都太过暴烈，没有丝毫结构，吸收起来并不如地表经过生物转化过的来的方便。 　　但倘若有利用方法，这或许也能算是一个相当庞大的能源库。 　　而就在这巨大的能源库中，有着某种极其巨大，数以十几公里计的生物存在。 　　第一时间，伊恩还震惊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并不是一整个生物，而是大量‘大气层浮游生物’构成的集体。 　　这些汲取着泰拉电离层中，那些源自于太阳光源质的浮游生物，正是泰拉生态圈处理自然源质的第一层，它们将绝大部分源质碎片构筑成成体系的源质结构，随着降雨亦或是大风没入生态圈，进而可以被众生所用。 　　它们的聚落聚集在一起，就像是某种鲸，某种巨大的鸟，亦或是一条蜿蜒盘旋的巨蛇……它们散发着宛若极光一般的璀璨光流，时不时横跨天空，绚丽无比。 　　“听说，猎雷水母抵达第二能级后，就会通过磁悬浮漂浮到那里，猎食那些‘极光蜉蝣’，正是因为它们有这样的力量，追逐雷霆与极光，所以才被称之为猎雷水母。” 　　桦黯此刻展现出自己妖精学士的风采，她注意到了伊恩的目光所向，故而非常认真地为伊恩讲解道：“而那个时候，猎雷水母集群中的王，亦或是说‘大脑’才会真正诞生……那正是被称之为极光吞噬者的第三能级巨兽，‘雷神空母’。” 　　“还有伊恩你的那位朋友，依森嘉德蚀光炼龙血脉，被称之为天穹追猎者的那个传承，也是生活在这个生态循环中的，还是最顶级的掠食者之一。” 　　“居然如此。” 　　伊恩恍然，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看来泰拉除却地表外，大气层中也有一个相当丰富的生态圈。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研究炼金术，所以伊恩没有怎么增加自己的知识厚度，毕竟这些百科知识优先级比较低，想要知道的话大可以问其他人，亦或是让银色芯片鉴定。 　　那问题来了——这个生态圈的最高等级统治者是谁？ 　　伊恩如此询问。 　　“当然是真龙啊。” 　　墨风心直口快，回答了伊恩的疑惑：“绝大部分真龙的巢穴，就位于大气层之上的轨道中，环绕泰拉飞行——不过也有喜欢把巢穴建在地表的类型，譬如说锖钢龙就算是一种，冰濛龙也算是，还有一些海龙。” 　　“但风和火属，以及一部分磁电龙都居住在虚空中。” 　　“真龙也是顶级的智慧种族，和我们妖精一样，是不会贸然参与到泰拉诸国的纷争的。而以真龙为核心衍生出的诸多生态生物，也都是在大气之海中生活。位于平衡轨道处的龙之岛是很热闹的地方呢。” 　　“平衡轨道……原来如此，是太空生态城，还是说单纯的太空岛屿集群？” 　　如此心道，伊恩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他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当真是意外的危险，不禁感慨发声：“真可怕啊。” 　　“但也意外的精彩。” 　　真想，去看看这些奇特的景色，看看这个危险又有趣的世界。 　　怀着这样不知道是忧虑还是期待的心情，浮石飞行器一路悄无声息地飞行，很快就在夜晚时分来到了西境。 　　碟形飞行器在一片静谧的树林区降下高度，缓缓将运输车辆放下，发出轻微的嘭声。 　　而伊恩等人，也就此来到了阿瓦克地区的边缘。 ###第543章 实验对象，当仁不让！ 　　夜空中只有幻月发出光芒，朔月并未出现，黯淡的月光照耀树林与不远处的一座小城镇。 　　从高空俯瞰时，城镇中正阴燃着些许火光，但那绝非一座正常城镇应有的灯光，而是某种意外火灾最后余留的余烬。 　　以伊恩的视力，他甚至能看见一群居民惶恐驱车驾牛，拖家带口离开此地留下的痕迹，通向外界的道路两侧有不少被丢弃的垃圾与落下的包裹，完全能看出居民逃跑时的匆忙与恐惧，甚至不敢回来拿回自己丢失的行李。 　　城镇内没有任何人，包括尸体存在，也没有什么野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这个镇子的人都活了下来。 　　伊恩一行人正在整理设备，而特雷斯的队伍正在从浮石飞行器和越野运输车中整理相关的武备——他们此刻都穿戴好铠甲，整理刀剑和炼金火械，一颗颗地认真装填子弹。 　　“我们会在不远处等你们，需要时发送信号，我们会尝试突入救援。” 　　这是浮石飞行器驾驶员与伊恩的对话，他显然知道这支队伍谁才是做主的：“最近的巡监骑士团营地在车轴镇前面十几公里处，沿着道就是。祝任务顺利。” 　　“非常感谢。” 　　伊恩能看出这位驾驶员修行的大概是某种土系真形，第一能级巅峰，身体素质极好，甚至比一般的土系魔兽都强，但却没有半点源质外露的迹象。 　　这说明，他的真形传承中，所有的源质都用来强化自我。 　　这其实是非常不正常的一种选择，因为只有源质外露才能与外界的砂石和自然源质共鸣，进而发挥出更大的防御力。 　　但显然，飞行员的真形传承，目的和战斗员是不同的。他们只需要足够强的身体素质，能承受住飞行器带来的所有负荷就行。 　　飞行器悄无声息地离开，宛如鬼魅，而伊恩开始向特雷斯的队伍分发药剂。 　　“魔化武器和高效治疗。” 　　伊恩示意特雷斯来分发药剂，他平静道：“这些都是我新开发出的极效药剂，其中有一部分持续时间只有十二小时左右，但绝大部分都在十七小时以上。” 　　“现在就用上，我准备了一天的量，不用节省。” 　　“队长？”特雷斯本人没说什么，就按照伊恩的话去分发，但他的副手私下却有些疑惑：“完美魔化武器的持续效果也就两小时……这位炼金术师……认真的吗？” 　　他不是炼金术师，最近也都在下城区训练，自然不知道伊恩的名声。 　　“你以为人家是什么？十五岁就能开发新药剂，开创新理论，就连二皇子殿下都特殊关注的天才。” 　　特雷斯早就被伊恩告知过，一开始他也震惊无比，但现在却假装成高深莫测地模样：“按照人家的话去做，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指定我们小队？就是为了测试实战数据，我都检查过了，药剂没问题，最差也比没有好，是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副手拿出魔化武器药剂，这是一小盒油膏，涂抹在武器亦或是弹药上，炼金火械的弹药最佳。 　　他一打开药剂，就立刻明白，伊恩说的半点也不错——原本的魔化武器药剂源质消散速度极快，故而持续时间不长，它也正是依靠极快的源质输出对灵体虚体造成杀伤。 　　但伊恩的魔化药剂，却收敛了一部分杀伤力，转而将药剂源质与人体源质勾连，让原本用于杀伤的源质作为循环通道，整个药剂与其说是魔化了武器，倒不如说是让武器通灵，可以与人体共鸣。 　　如此一来，持续时间长不说，还能让人消耗源质来强化武器。 　　虽然对人体的消耗会额外增加，但相较于持续时间的极大延长和对武器的加持两个优点来说，这个药剂简直就是完美了！ 　　副手看向伊恩的目光充满敬仰——作为在巡监骑士团摸打滚爬这么多年的资深小队成员，他比谁都知道一个优秀的后勤能提供多大的帮助。 　　把他们当成提供实战试验数据的对象？ 　　大爷，您就行行好，每次都拿我们当实验对象吧！ 　　怀着这样的心态，他们又收到了伊恩提供的强效治疗药剂。 　　和一般的治疗药剂不同，这是两瓶用，需要的时候要用源质激活搅拌。虽然多了一道工序，但是治疗效果却提成了75％。 　　它无法再生内脏，但一般的创口和血肉伤却可以完全治愈——等同于半条命了。 　　即便是巡监骑士团的成员，此刻也一脸兴奋和欣喜，出个任务就送两瓶药剂也是稀罕事情，大骑士直属的队伍可能有这个待遇，但他们这个小队绝不可能。 　　伊恩能看见，整个小队对自己的观感，迅速从普通的灰白，变成了绿色。 　　好看，慷慨又天才，更是自己人——这种人的确是大腿呀！ 　　“送出去这么多，你不心疼吗？” 　　特雷斯在一旁，虽然为自己的队员生存保障感到开心，但也有些忧虑——这些药剂在骑士团内部，就算是成本价提供，也是一大笔钱，这个人情欠下来可不好还。 　　“你替铂铱工坊省钱干什么？记得用骑士团的名义给我写个报告，数量多写点，效果写实就行，我方便写实验数据和多拿点报销。” 　　伊恩在这方面娴熟的不像话，不就是报销骗预算吃回扣和要经费吗？做研究的谁不会啊，这才不是贪污，这是为了世界未来和科学进步，是正义的谎言！ 　　“行啊伊恩。” 　　而桦黯与墨风也一脸惊喜地拍了拍伊恩肩膀：“你这能力，去妖精梦想院都很不错了！” 　　桦黯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的老师肯定喜欢你！她虽然特别喜欢吵架，但是要经费总是要不过别人，最后只能和人在院内决斗，挽回点面子！” 　　霜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太小了，还不理解人间的险恶与妖精间的明争暗斗。 　　确定好药剂效果，并涂抹完毕后，两艘越野车便带着二十五人来到无人小镇周边，开始沿着道路朝着巡监骑士团设立在阿瓦克地区边缘处的营地驶去。 　　“前往营地报告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做，我知道，咱们这次肯定是秘密任务，你们的存在别出现在明面上。” 　　特雷斯的确是老手了，虽然伊恩没有和他说任何有关于米卡埃尔的事情，但他却隐约猜到了一点端倪，故而非常娴熟道：“不过还是看你。你要登记自己的名字吗？” 　　“我？不用。” 　　伊恩此刻正在观察阿瓦克地区周边的灵能场域。 　　虽然非常微弱，但他的确看出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阿瓦克地区，都被一层细微灵能扰动充斥，这灵能扰动是一种极其特殊的虚境共鸣，换而言之，并非是某个人亦或是某个强大的事物对周边进行扰动，而是某种事物干涉了虚境，令虚境开始逐步影响现实。 　　听上去，似乎结果没什么不同，但它代表的意义却迥异，假如搞错探究方向，最后肯定会得到错误的结果，进而无法搞明白阿瓦克地区灵能异常的真相。 　　眯起眼睛，伊恩转过头，看向特雷斯这位身高接近两米的高大骑士，他认真道：“不要透露我们的任何存在。至少表面上如此。” 　　“明白了。” 　　特雷斯点头：“那你们就待在车里，我去交涉。” 　　这正是伊恩要特雷斯来护卫自己等人的原因——熟人间的配合比不认识的陌生人要简单的多。 　　很快，越野运输车就来到了巡监骑士团位于阿瓦克地区的营地。 ###第544章 阿瓦克地区的危机 　　巡监骑士团的营地看上去非常普通，就是寻常的战时半地下阵地而已，但是因为全员升华者的缘故，营地周边已经修建起许多永久工事，碉堡塔楼一应俱全。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亡魂幻影？是因为索林公爵这边死人杀人从来不祭祀亦或是请圣职者来净化吗？” 　　特雷斯和登记的骑士团成员开玩笑，而对方也幽默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假如是咱们帝国人，我可能会觉得不太可能。” 　　“但你可要知道，那可是灵知院和飞焰地的融合体——以我对这两者的了解，就算是他们想要强迫亡魂为他们打工，我也半点不惊讶。” 　　登记后，众人就直接驶向阿瓦克地区深处，类似的队伍数量不少，所以也没什么可起疑的。 　　伊恩遵循米卡埃尔的嘱咐，在车内念出了这位二皇子的全名。 　　“米卡埃尔·瑟塔尔。” 　　在道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伊恩的预知视界就观测到，营地中有某个事物与自己的声音共鸣，进而转换成了一道细微的灵能波动。 　　而这灵能波动与光协同，在瞬间便从月光中凝聚成形，化作一道相较于周边月光更加明亮的光流，汇入车内，最后在伊恩的肩头凝聚成了一只光之鸟。 　　【哦，对不起，妖精小姐，我没想抢你位置。两位学士，你们也好】 　　因为霜蝶就坐在那里，所以光之鸟在成型的时候令小妖精吓了一跳，而二皇子的心光体在察觉到这点时还相当礼貌地道歉，顺便向早就知道此事的桦黯和墨风点头示意。 　　他展翅飞到了伊恩的身前：【不错，没人发现我的到来。这件事托付给你就非常令人放心】 　　“殿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而伊恩比较直接，他询问接下来的任务，而二皇子随意道：【你们做自己的事，我帮忙看着。等时候到了，我就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做完后，你们就可以撤离了】 　　——没得到情报啊。 　　伊恩如此想到，他还以为米卡埃尔会和之前一样多说点什么呢，没想到这次嘴巴还挺严。 　　而就在这时，特雷斯也回到指挥车厢内，准备与伊恩交流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流程。 　　但第一时间，他就看见了那只光之鸟。 　　骑士睁大眼睛，差点开口说出来。 　　只是，特雷斯毕竟是当了八年卧底还没露出破绽的人，除却第一时间一瞬间的惊愕外，他立刻就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向伊恩说了一声‘可以出发了’的汇报后，便转身离开指挥车厢。 　　【这就是你选的人？的确素质不错，你的眼光也很好】 　　二皇子微微点头，他当然不会关注特雷斯这样的普通第二能级骑士，但升华者的记忆力还是让他想起了特雷斯的名字与事迹：【破获飞焰地劫持案的主力，霜迹重点培养的对象。嗯，是个人才，的确与这件事有关，他或许也知道一些密辛】 　　【接下来，你们就自由行动吧。朝着深处，别担心，我会庇护你们】 　　如此说着，米卡埃尔的心光体就消失不见，化作车厢中的光芒消失。 　　而伊恩也站立起身，去找特雷斯。 　　骑士一直都在外面等待，看见伊恩出来后，身边已经没有了那只光之鸟，心情也不知道是忧是喜。 　　喜，自然是自己终于掺合进了一件大事——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任务之后，他的待遇就会不一样了。 　　忧的是……就连二皇子都要隐藏身份，借助伊恩才能过来的事情…… 　　他真的还有以后的待遇吗？ 　　“这次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如此想到，不过特雷斯也没打算想那么多，事在人为，把眼前的一切都做好便是。 　　两人接下来的交谈，就颇为平平无奇，无非就是讨论路线与遇到‘幻影’后的战斗策略。 　　越野运输车是一个有着五截车厢的大型履带卡车，每一段车厢都有着独立的装甲，伊恩他们坐的这辆主要装载的是‘指挥台与物资’，内置灵能讯号发生器，保证频道交流。 　　而大部分队员都在另一辆前方的车上，那辆车装甲更厚，而且有着诸多武备，甚至配有两门炼金火炮，攻城都足够了。 　　运输车沿着圆弧一样的录像朝着阿瓦克地区内侧切入，观察窗外的景物飞逝，森林被抛在身后，一片翠绿色的农田原野出现在眼前。 　　阿瓦克地区是西境平原中较为寂寂无名的区域，生活在此地的人过着恬淡的农耕放牧生活，日子不说惬意，至少安稳平和。 　　阿瓦克子爵表面上和格兰特子爵那种有着开拓精神的军功贵族不同，他的实力一般，也没什么野心，平时不欺压领民，甚至税都不怎么收，显然是对这种普通人才用的粮食和钱币没什么兴趣。 　　整个人过的与其说是低欲望，倒不如说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看来，他显然是被索林大公看重，负责实验室相关的事宜，故而才伪装成这般无害模样。 　　“阿瓦克地区的地势非常平坦，但是中心区却有一片丘陵地带，那里原本是子爵的庄园，种植一些特殊升华作物的地方，现在看来，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 　　特雷斯从巡监骑士团营地中拿到了不少资料，此刻正在与伊恩共享：“我还拿到了其他队伍遭遇改造异兽与各种‘幻影’的录像。别看营地很安静，实际上里面打的可热闹了，第二能级的魔物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一位大骑士遇到了一头第三能级的大魔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方传来一声隐隐的雷鸣爆炸声，听上去就知道是炼金火炮发射的声音。 　　“瞧，估计又有友军遇到麻烦了。” 　　摇头道，特雷斯拿起录音晶体，插在指挥车厢中的投影仪中。 　　视野是无人机高空俯瞰，它悬浮在大约两千五百米左右的空中。 　　无人机的讯号不是很好，时不时就会有跳帧和黑屏，显然是被灵能干扰了讯号，但还是呈现出阿瓦克地区深处的情况。 　　这是经过剪辑后的关键情报视频，有一位大骑士用简略的话语讲解了一些地区内部的危险区域，然后镜头便转移，显现出一头看上去就相当危险的畸形异兽。 　　异兽呈现出蛇形，盘旋在一座城镇的废墟中，庞大的身躯脊椎顶端有着密密麻麻的晶体棘刺，随着呼吸释放着一阵阵青蓝色的电光。 　　位于阿瓦克地区南部的改造异兽‘磁暴太攀蛇’，具备极强的毒素和电磁能力，性情极其凶暴，会攻击所有侵入领地的存在，第二能级巅峰，会飞行。 　　视频的下方还有一连串数据，从能级，源质属性和推测的弱点一应俱全，紧接着便迅速掠过，开始介绍下一个危险生物。 　　位于阿瓦克地区西部的幻影‘突焰龙马’，头部类似于龙，全身覆盖有高热如火焰般羽鳞的龙马，速度极快，破坏力极高，因为是幻影，所以会不顾身体的理论承受极限连续发动数倍音速的‘突焰冲锋’，造成极大危险。第二能级巅峰。 　　东南内侧的改造异兽‘载山巨龟’，已发现的最大巨型魔兽。它的体长超过百米，高亦超过五十米，原本被误以为是丘陵，起身制造出小型地震时才被发现存在，是第三能级的改造异兽，身躯极其坚韧，而心光体‘移山’恒久笼罩在其躯体周边，即便是重型火炮齐射也无法造成半点伤害。 　　东北部湖泊中的不知名幻影，代称为‘湖神’的诡异存在。它出现时会制造出笼罩整个湖泊与周边的浓密白雾，而白雾拥有极其强大的灵能侵蚀和洗脑能力，会让所有进入其中的人都逐渐陷入疯狂，开始互相残杀，甚至是自食现象。 　　这些异兽和幻影并不能让伊恩太过惊讶，反正都不如UFO一样的浮石飞行器，只是阿瓦克领中居然有第三能级的大魔兽这点让少年颇有点惊奇：“飞焰地的技术都能人造第三能级的大魔兽了？” 　　“怎么可能。” 　　特雷斯不屑道：“这头载山巨龟原本应该就是第二能级巅峰，是拜森山脉深处的某个‘山主’，被飞焰地捕获后强行改造实验，幸运地突破了第三能级而已。” 　　“你瞧它的头颅上，全都是改造余留的洞口和金属物。” 　　“飞焰地应该是想要用某种灵能实验刺激‘心光体’的出现，而这头载山巨龟恰好积累的不错，成功了而已……可惜，也活不长了。” 　　骑士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可惜——大魔兽在整个世界都不算是常见，一般来说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名字和故事传说，是许多骑士小说和话本中的最终BOSS了，特雷斯也是从小听这些故事长大的，自然会觉得被作为实验体的载山巨龟有些可惜。 　　明明靠自己就能擢升，却被一群该死的混账抓住做实验。 　　但视频却没有结束。 　　因为在最后，还有一个人形的幻影，浮现在两人眼前。 　　那是一位女性。 　　一位龙女。 ###第545章 希欧的投影 　　第一时间，伊恩还以为自己看见了映光修女——但很快，随着龙女的虚影逐渐凝视，无人机中的画面逐渐清晰，他就明白，对方并非是自己认识的那位怀光修女。 　　但也的确给予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黯淡的月光之下，伊恩看见了一个‘幻影’。用学术一点的说法来说，就是‘虚境投影’。 　　是的，在银色芯片中，这种幻影被称之为虚境投影，而它本质上，是生物灵魂投射在虚境中，并再次倒映回现实世界的一个剪影……虽然听上去拐了两次，但实际上，它具备实在的力量，甚至因为虚境本身的变化，虚境投影的力量甚至可能比原身更加强大。 　　但真正令伊恩与特雷斯惊讶的，其实是这虚境投影的容貌。 　　在月光的照耀中，一个身穿鳞甲的龙人少女正在草原中缓缓向前行走，她有一头如同流焰般的火红长发，瀑布般垂下，越过白皙的脖颈，修长的腰肢与雪白色的双足，直抵大地，燃起一层层半透明的灵能光焰。 　　这龙人少女容貌极美，有着一双纯金色的双瞳，她神情带着一丝茫然与好奇，环视着周边的世界，看上去相当柔弱可爱——但她的眉目之间透露出一种本能的高傲，而那贴身的鳞甲固然衬托出了少女纤细的腰肢，但上面密密麻麻的龙鳞钉刺却代表她并不好接近。 　　至于身后的那条不断晃荡，宛如由诸多畸形骨节虬结而成的刃尾，更是证明了这点。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生物。 　　无论是伊恩还是特雷斯，心中第一时间闪过的，都是这般想法。 　　尤其是对方头顶的龙角。畸形，怪异，燃烧着一团半透明的猩红色灵能之火，就像是被雷劈过的融熔天线，被啃噬过的血珊瑚，带着一种残缺的扭曲感，令人感觉不安的同时，也给予人一种别样的危险之美。 　　“这个幻影的力量有第三能级巅峰……基本上是在野外徘徊的幻影中最强的那个。” 　　特雷斯看见龙女下方的描述时，不禁轻声自语：“她的灵能火焰并非是火，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制造出的‘毒’，能让接触者麻痹，瘫痪，丧失神智，甚至出现记忆错乱——现在还有几位受害者正在接受抢救。” 　　“好就好在她基本不杀人，除非遭受主动攻击，不然的话，最多也就是被烧昏迷而已。” 　　而伊恩心中的愕然，却并非是因为其他原因。 　　而是因为这龙女的长相。 　　“这不就是安法吗？当然，是女性化安法……等等，这岂不是说，这就是希欧？！” 　　绝美的龙人少女说起长相，非常像是安法的孪生妹妹，尤其是那双精灵的金眸，带着一股天真的稚气，但头发和身材却有着一部分龙人和山民的特征，总的来说，最专业的种族学者一眼看过去能看出好几种特征。 　　但伊恩除却因为长相这点而惊讶外，心也不禁沉了下来：“我知道，希欧的龙魂被飞焰地拘束，换而言之，希欧其实就在阿瓦克地区的实验室中。” 　　“而现在，该地区的幻影异象中，也出现了希欧——我是否能推测，这个地区内的所有幻影，本质上都是实验室中囚禁的灵魂于虚境的投影？” 　　这并非不可能，甚至可以说，就是真相！ 　　“我们需要绕开这些幻影魔物。” 　　特雷斯如此道，并不是怂了，只是普通的正常考量：“先在外面捕获一头普通的幻影，完成你的任务后，我们再慢慢地深入……” 　　完成米卡埃尔殿下的任务。这是他没有说出来的话，而伊恩微微点头：“第三能级巅峰的幻影都出现，这实验室核心肯定有第四能级的存在，我们不能太过引人瞩目……这样，先放无人机，我们侦测一片地区就向前走一步，这样最稳妥。” 　　虽然探索的速度最慢，很容易被其他小队落下进度，但无论是特雷斯还是伊恩都没打算在单纯的探索方面拿功劳——完成他们自己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履带越野车在阿瓦克地区的旷野中飞驰，掀起尘埃，原本夏日生机勃勃的田野如今变得荒芜而萧索，昔日生活在此地的居民不是早就逃离此地，就是被漫步的畸变魔兽和幻影杀戮，变成尸体。 　　如今，伊恩他们所在的车辆路过一片昔日的村庄，此地空旷而破败，满是被猛兽袭击的痕迹，地面上褐红色的血迹，残缺的尸体和已经焦黑的房屋无一不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案，苍凉的气息令妖精们也都难得地严肃起来。 　　越野车的速度不快，随时都在使用无人机侦测前方的危机，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大概可以在天亮前抵达阿瓦克地区的核心区，也就是子爵府邸，疑似实验室处的丘陵地带。 　　伊恩也在不断地收集有关于此地异常灵能波动的资料。 　　以银色芯片的反馈来看，如今发生在阿瓦克地区的灵能异常，本质上是一个巨大的虚境仪式。 　　这个仪式曾经被记载于《深渊祭祀文》一书中，其名为‘缄默深渊’，其名源自于千年前失落时代的一次大规模虚境异变。 　　那时，延疆之国还未一统，在靠近放逐之地——那时还不叫放逐之地，而是名为极寒群森——的地域中，有一个天生灵能过人的孩童降生，却被本地的部落作为祭品献祭给了严寒之冬。 　　他的死亡，死前极端憎恨的怨恨与痛苦，勾连了极寒群森中所有生物对寒冬的恐惧，形成了一场发生在虚境的大雪崩。 　　一块虚境碎片崩塌，亦或是说联通了现实世界。 　　一瞬间，整个极寒群森都被虚境笼罩了，里面充斥着极度的灵能冰寒，张开口就会被冻掉舌头，所有人都只能保持缄默，而徘徊在其中的，诸多生灵不灭的怨恨与痛苦迄今为止还在扭曲那片时空，令群森中多出了一片时不时会突然显现，吞噬所有人的放逐之地。 　　不到第三能级，只要进入其中，即便是升华者也难以幸存，不得复还。 　　而这一次，虽然比不上放逐之地那边的虚境崩塌，但伊恩感受到了一股不妙的味道：“假如说，那群疯子，就是打算依靠百万人级的死亡产生的痛苦和绝望，人工进行一次虚境崩塌……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伊恩不相信，单纯地复刻一次‘缄默深渊’有什么意义，对方绝对是想要借此掌握一些更加深刻的资讯…… 　　而且，他也明白，为什么希欧早就被视作目标，制作陷阱捕获了。 　　因为希欧是畸龙。 　　他亦或是她，乃至于祂，本体难以行动，被困缚于龙巢中，始终无法离开。 　　漫长时光中的恐惧和茫然，潜藏于心中，对自己身躯的怨恨与不甘，便是启动‘缄默深渊’最好的祭品。 　　而且…… 　　“缄默深渊一旦展开，就证明核心区域已经被虚境的碎片笼罩，只是看其最终能扩展至多大而已……换而言之，我们的目标，阿瓦克地区的实验室，如今很可能已经被虚境笼罩了！” 　　伊恩将这个猜测告诉给了也同样正在操控仪器，收集虚境数据的桦黯和墨风。 　　两只妖精登时睁大了眼睛，她们对视一眼，显然非常惊讶：“他们要制造虚境重合区？而且已经成功了？” 　　“天啊，我还以为是制造出了一个巨型的虚境灵能实体，他们搞这么大阵仗，想要召唤某个虚境机神呢——没想到居然是让虚境碎片崩塌至现实世界！” 　　妖精们也的确掌握了一部分数据，并且看出了些许端倪。 　　但正如同伊恩之前所想，只要猜错开头，后面的答案就不可能正确——虚境中有太多可能，征兆也过于复杂，很难完全预见。 　　如果伊恩不是开挂，也很难看出来这点。 　　“是的，正因为这一片区域已经开始逐渐与虚境重合，所以那些‘幻影’，也就是虚境投影才会出现地如此频繁！” 　　伊恩猜测道，他既是和妖精探讨，也是将这个消息告知给肯定在一旁听着的米卡埃尔：“但绝不可能是虚境机神——索林大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迁出自己境内的人口，难民潮已经持续了快六七年了，他肯定是想要借此降低自己领地内的人口密度，降低虚境机神干涉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必须尽快捕获一只虚境投影了。” 　　听到这里，墨风认真地点了点头，其力度之大，甚至就连形成头发的紫墨水都飘荡了出来：“而且，这样会对虚境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现在的放逐之地所对应的虚境空间仍然支离破碎，大概还需要百多年才能恢复正常，我们绝对不能让阿瓦克地区的虚境崩溃，那样就又是一个千年创伤！” 　　这的确是正确的思路，通过虚境投影，反过来确定如今缄默深渊仪式的进度，还能搞明白许多东西。 　　譬如说，索林大公搞出这一切的最终目的。 　　而听到伊恩与妖精的讨论后，特雷斯虽然完全听不懂，但至少能明白，他们得继续深入了。 　　所以，他便下令，让两辆越野车朝着更深处行进，而不仅仅是在外层碰运气。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批虚境投影。 　　但问题是，来的幻影有点多。 　　越野运输车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七八十骑，一整个骑士团策马奔腾，速度快若疾风，卷起冲天烟尘，朝着伊恩一行人飞驰而来。 　　“阿瓦克子爵的骑士团？！” 　　做过功课的特雷斯看着无人机传输过来的景色，不禁睁大眼睛，他匪夷所思道：“他们怎么会在这！” 　　“他们也变成了虚境投影不成？” ###第546章 有人企图暗杀先知 　　“前方出现敌人！” 　　在特雷斯发现敌人的同时，无人机也观察到，远方平原的一处，一团团光点凝聚，在几个呼吸间就凝聚成了七十多骑全副武装的甲胄骑士。 　　他们一出现，就马不停蹄地朝着运输车所在的方向全速奔袭，宛如一道道离弦利箭那般激起空气震荡，带起尖锐的啸叫。 　　假如是真实的重骑，声势和重量感肯定比现在的幻影骑士团要来的浩大，但速度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是阿瓦克子爵的鸣野骑士团！” 　　特雷斯的副手第一时间就通过铠甲样式和坐骑分辨出了来袭者的身份，前方全副武装的武装运输车转动炮台，朝着幻影骑士团的方向射击。 　　伴随着耀眼的雷霆火花，两颗超音速炮弹轰鸣而去。 　　而车辆侧方也立刻出现五排机枪射击台，巡监骑士们娴熟地操纵这些重型机枪，制造出密密麻麻的弹幕火力。 　　在地球，骑兵的消失，并非是在火药武器出现后发生，而是在威力更大的近现代机枪出现后才被淘汰——即便如此，在近现代的某些作战中，仍然能偶尔看见骑兵队突击的身影。 　　而在泰拉，各类机枪和火炮早就已经出现，甚至铠装和机动堡垒这种离谱的东西都已经存在，但是骑兵却始终没有淘汰。 　　原因很简单。 　　——呼。 　　骑士团为首的领头者抬起了手中的长枪，银白色半透明的幻影枪刃在空中虚晃，几乎在瞬间就将来袭的超音速炮弹解体——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直接将另一发炮弹抓住，并捏碎。 　　炼金火药爆炸，带起一阵阵冲击波，这或许伤不了早有防备的第二能级升华者，但它本应该将周边马匹全部都掀飞。 　　可为首的骑士周身澎湃着青色的风之铠，庇护整个骑兵队，炼金炮弹的冲击波反而被他吸收，成为了他的力量，白色的激波开始浮现在狂风甲胄周边。 　　当啷当啷当啷——而重机枪的子弹越过风之铠的庇护后，威力已经大大减少，它们轰击在其他骑兵的身上，却全部都被弹开，甚至就连马匹的冲击速度都无法减缓。 　　此刻，已经能看见那些巨马的身姿，它们身披青黑色的龙鳞，体型魁梧健壮，额头处甚至有着一根独角，显然是有着独角兽血脉的混血龙马。 　　这种能一头撞碎巨岩的烈马，一旦被驯服，即便眼前是熔岩火海，也能轻易无伤踏过！ 　　“烈风岚甲，第二能级巅峰，苍风狮鹫血脉？这是阿瓦克子爵本人？！” 　　特雷斯看见这一幕后，不禁大惊失色——他才不是因为炮弹和重机枪失去作用而惊讶，这种东西又没成建制，对升华者率领的部队来说本来就只能用以牵制。 　　他真正吃惊的，是对方的身份：“我还以为我们得进入更深处才能遇到他们——运气是不是太差了？” 　　听上去是在说自己，但实际上，说的是阿瓦克子爵。 　　别看对方是第二能级巅峰，但特雷斯有信心能拦住对方，而他的小队全员升华者，更有桦黯和墨风两位第二能级的妖精辅助，眼前骑士团看上去睥睨平原，实际上只要他们小队组织一个反冲，就得全线溃败。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轮远程打击，消耗掉了阿瓦克子爵的一部分源质，特雷斯手握宽刃长剑，飞身而出，与其他五位持有大盾和长枪的队员，一同以肉身迎向对方人与战马。 　　其他人只是扎阵，护住身后的火力点。 　　而有着浅褐色头发的骑士此刻周身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狂风，但却是更加锐利的漩涡风刃，他对着敌人展开冲锋。 　　特雷斯在地面上奔跑起来的时候，每一次踏步产生的冲击都完全成为他的加速度，几乎是在短短两步内，他便已经连人带剑，将自己的速度提升至音速。 　　这就是风属性传承自我增幅以及速度方面的优势，特雷斯手中的长剑上甚至已经振荡起了一圈白色的烈风之刃，那是魔化武器的力量加持和他升华技艺互相加持的结果。 　　真形‘紊流剑士’，正是以风对风的好手。 　　阿瓦克子爵庇护骑士团的力量，将会成为他一剑横斩的养分。 　　而伊恩给予他的‘极效魔化武器药剂’更是令特雷斯如虎添翼，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威力，褐发骑士甚至发出了狂放的大笑声。 　　而当他将已经有十几米长的风刃对准骑士团时，整个鸣野骑士团的成员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胁。 　　——假如不在这里拦住他，等眼前这个巡监骑士全力斩出，他们整个骑士团恐怕都会被拦腰砍断！ 　　明明双方之间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但对于升华者来说，这就是下一瞬的事情。 　　【止息！】 　　为首的阿瓦克子爵抬手，对准特雷斯，苍风狮鹫是能操控风与水的高等魔兽，以风为主，水系源质主要是用来凝滞敌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一阵极寒的白色苍风吹向特雷斯，虽然绝大部分都被特雷斯体表的那一层环绕风刃击碎，但仍有一部分迟缓了他的脚步，令骑士的速度变慢。 　　如此一来，特雷斯蓄力的过程就被打断，反倒是阿瓦克子爵此刻加速，要携裹骑士团的力量将他碾碎。 　　但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嗡鸣声响起。 　　滋——崩——！！ 　　一道冰蓝色的超高压水柱激射而出，扩散的超低温令周边的空气流速都变得缓慢起来，但它本身速度却极快，对准子爵的脑袋迸射而去。 　　如此一来，他便不可能趁势向前，而刚刚动用的水属性源质也被这一击超低温药剂干扰，难以持续运作。 　　【好强的药剂？！】 　　阿瓦克子爵惊呼一声，他原本想要迫发源质，震开这片冰霜药剂，却发现外界的自然源质都被凝固，失去活性，足足多花了两秒才震开。 　　骑士团的冲击已经被减缓了。 　　而没有阿瓦克子爵干扰的，特雷斯继续踏步冲击，他此刻如同一只在地表低空急行的大鹰，一步便飞出数十米开外，一剑斩向阿瓦克子爵坐骑的马腿。 　　纵然这战马也神异无比，居然可以在伊恩的药剂干扰下硬生生地跳起数米高，但特雷斯的剑术又岂会被这点小事闪开？ 　　烈风之剑横扫过马腿，阿瓦克子爵的坐骑便当即失去了四肢，而子爵本人不得不腾空而起，从背后拿起一把长弓，想要居高临下的射击。 　　但说实话，拿弓，拉弓，射箭这个步骤…… 　　怎么可能有按扳机来的快呢？ 　　所以下一瞬，又是一声滋崩响起，混有灵质毒素的蚀灵毒液泼洒在了幻影子爵的身上，令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幻影大弓也化作灵质碎片，四散而去。 　　而就在此时，巡监骑士团的火力再次爆发——炼金炮弹和雨幕般的弹幕朝着鸣野骑士团倾斜。 　　失去了阿瓦克子爵的庇护，也只有两位升华者骑士能够撑住，其他的普通骑士只能勉强顶住机枪射击，但面对炼金炮弹的爆炸冲击波，还是无奈地被吹飞震散。 　　一支骑士团就这样被击溃。 　　甚至桦黯与墨风都并没出手，她们只是漂浮在半空中，戒备周边可能还会出现的其他幻影。 　　“留一个活口，实验材料用。” 　　伊恩对着已经冲入骑士群中，正挥舞着飓风巨剑大开杀戒的特雷斯提示一声，让他别把人全杀完了，忘记了今天的正事。 　　——说起来，咱们这阵仗也太像是反派了…… 　　如此想着，也就是这个时候。 　　巡监骑士小队的正后方，突然有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出现。 　　不，并不算是悄无声息——只是这颗子弹收拢了所有震波，将所有的力量都用于加速，故而令它达到了数倍音速之疾！ 　　而这颗子弹的目标…… 　　正是手中举着充能步枪，还在指挥团队，看上去就像是领队的伊恩！ ###第547章 霜蝶的发挥 　　几倍音速的子弹，听上去很快。 　　但实际上，对于一般的第二能级升华者来说，不过就是看见便能躲的东西罢了。 　　而有一部分升华者，其被动防御力，甚至都能挡住这种动能的子弹，因为他们的防御力根本不看什么贯穿力，只是纯粹地以动能抵消动能，天生克制所有穿甲弹头。 　　伊恩正是这种升华者，岩铸骑士完全体的防御一共有五层，分别是银鳞坚铠的源质层，银鳞坚铠的物理层，沙铠学徒的物理层，伊恩本人的土系源质层和伊恩的肉体。 　　银鳞坚铠，正是可以用细密的羽鳞解构，分解绝大部分贯穿冲击力杀伤的防御能力。 　　但伊恩并不想暴露这点。 　　——有人暗杀我？ 　　第一时间，伊恩的全方位妖精感知就察觉到了这颗子弹，他甚至有闲暇思考：“我是假装向前一跌，避开这颗子弹，还是侧过身？” 　　“前者有些浮夸，后者估计只能推脱到我的灵能上了，不过也正好是表现一下的时候。” 　　“还是说，等米卡埃尔帮我？他应该不会坐视我死——虽然我不会死就是了。但最好别赌。”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觉得，自己还是侧身闪避一下比较好，毕竟二皇子又不蠢，完全能看得出来自己已经察觉了这颗子弹。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但当伊恩侧身之时，子弹却并没有如预期那般，从少年的额头前方掠过。 　　当！ 　　一声仿佛空气都被利刃贯穿的啸声响起，然后便是清脆的撞击声。 　　伊恩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身侧，他看见，霜蝶正举着一面冰面小盾，在偏移了那颗灵质子弹的同时，自己整个妖精咕噜噜地朝着外侧飞了出去。 　　“霜蝶！” 　　伊恩倒是不担心霜蝶的安全，毕竟以妖精的身体强度，挡电磁炮都够用了，更何况这种狙击弹头？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呼喊出来，因为理智怎么能大得过本能的关心？ 　　“没事，父亲大人，我一切都好！” 　　果不其然，倒飞出去两秒后，霜蝶就晃晃悠悠地飘回伊恩身边，然后被心疼的伊恩捧着放回了肩上。 　　小妖精看上去很开心，她举着自己的盾牌晃动着：“我保护了父亲大人！” 　　霜蝶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和她平时颇为寡言的性子大为不同，但伊恩还是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确定霜蝶的确没事后，才舒了口气，大大地夸奖起来：“真棒！霜蝶真是保护我的好卫士！” 　　“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就死啦！” 　　霜蝶：“///0V0///” 　　至于那个狙击手？ 　　在霜蝶帮伊恩挡住子弹的瞬间，桦黯和墨风两只大妖精就消失不见——她们的去向已经无需明言。 　　很快，就在伊恩还在夸夸霜蝶时，桦黯便已经拎着一个被禁锢在灵能屏障中的幻影狙击手过来了。 　　妖精小姐看上去很生气，因为她注意力没有集中在伊恩周边，所以没来得及挡住那颗弹头，让霜蝶冒着危险去帮伊恩挡了颗狙击子弹！ 　　霜蝶可是她的后辈诶！都是这个狙击手，害她没面子！ 　　桦黯也是一点也不担心伊恩和霜蝶的安危，但知道是一回事，愤怒又是一回事，更何况本就感性的妖精呢？ 　　而就在此时，特雷斯有些疑惑的声音才响起：“伊恩你说什么？你那边好像有事情发生？” 　　“没事了！” 　　伊恩看着狙击手，他点了点头：“你尽管杀，我已经抓到实验对象了！” 　　“哦！” 　　听见这句话，特雷斯就继续大杀特杀去了——此时的他当真就如同一辆无坚不摧的钻头战车，走到哪里地面粉碎到那里，那些已经溃败的鸣野骑士团成员如今大多都粉碎，化作灵质碎片消失，只剩下被重创的阿瓦克子爵苦苦支撑。 　　【不要靠近】 　　而就在此时，半透明的阿瓦克子爵，这位有着墨蓝色头发的中年贵族却突然抬起头，看向特雷斯和伊恩所在的方向。 　　他用低沉但却清晰的声音道：【虽然你们实力强劲，甚至还有妖精护卫，但我还是奉劝你们快点离开我的领地】 　　【如果非要继续深入，那我们还会再次见面……可那时，就没这么简单了】 　　阿瓦克子爵的话语蕴含着浓厚的警告意味，但无论是伊恩还是特雷斯都对此毫无感觉。 　　特雷斯是知道自己背后有大人物，咋可能因为一个神神秘秘的谜语人一句话就放弃？而伊恩是听明白了一些潜藏的蕴意：“哦？看来这些虚境投影果然是可控的，即便是被打碎，过段时间还会再次出现吗？” 　　而那时，已经知晓他们战法的鸣野骑士团，恐怕就没有这次这么好对付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伊恩还是开口，想要多套点情报：“阿瓦克子爵，不要执迷不悟，你们已经犯下大错，你领地内的居民如今大多都已经死去，逃离者也数不胜数。” 　　“帝国不愿意看见这种灾难继续扩散，只要你悬崖勒马，我们还能拯救那些可能的幸存者！” 　　【帝国？】 　　阿瓦克子爵对伊恩的话语只是冷笑，他此刻手中的骑枪都已经破碎，整个身体都在缓缓消散：【帝国人，你们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恐怕只有征税和要我们当前线炮灰，消耗我们的性命对抗飞焰地的时候吧？】 　　【记住，从来不是我们背叛了你们，而是你们背叛了我们，而看在我们曾经是同胞的份上，我劝你们离开——你们不是好东西，但飞焰地更不是】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绝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如此说着，他之前被特雷斯留下的伤势扩散，令他破碎消散。 　　至此，阿瓦克子爵的骑士团与他自己宣告全灭。 　　“这就是爆发四散吗？” 　　桦黯如此评价道：“作为死前的狠话，有点不够狠啊。” 　　“也别这么说。”墨风柔柔道：“他只是失去了一个虚境投影，假如有手段帮忙治疗灵魂损伤的话，大概睡一觉就能再显现一次了。” 　　这次的敌人还没有强到需要两位妖精小姐出手，特雷斯的队伍就足够应付这一切。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一个子爵的骑士团，怎么可能挡得住全副武装，全员升华者的巡监骑士小队？ 　　别看这次好像只是特雷斯一个人出面战斗，但实际上，倘若小队全员上阵肉搏战的话，可能都不需要伊恩射击辅助，只是那样的话就没有保护观察队了。 　　归根结底，阿瓦克子爵又不是格兰特子爵那样曾经辉煌过的贵族子弟，不仅传承够强，还有以太武装可用。 　　假如阿瓦克子爵有以太武装，亦或是说铠装，并且也能进行虚境投影的话，那…… 　　那估计伊恩得多用几瓶药剂，桦黯亦或是霜蝶两位妖精中的一个也得出手了。 　　毕竟也就第二能级，开以太武装也就罢了，铠装真的没多少本质上的提升。 　　“以阿瓦克子爵的态度来看，索林大公估计是被看穿了计划，打算提前独立了。” 　　伊恩如此想到，也有些感慨。 　　这一次霜蝶居然帮他挡住了这颗子弹，让他没必要暴露更多的能力与信息，当真是令伊恩大感意外与惊喜——小妖精的成长当真非同凡响，也难怪预知视界中，霜蝶这次的行动并没有多少危险。 　　“先知，需要的其实是相信其他人吧。” 　　如此想到，伊恩又夸奖了霜蝶一句，还认真感谢了一番桦黯与墨风的帮助，然后便对大胜归来的特雷斯迎了上去。 ###第548章 灵能遗产：不死之军 　　“对不起啊，没注意到……居然还会有狙击手的幻影显化在咱们后面，然后偷袭你……这种情况也太危险了！” 　　特雷斯毕竟也不傻，他很快就搞明白了之前的尖啸和清脆的碰撞声是怎么回事，当即便对伊恩一再道歉：“这点是我的小队保护不周，没有确认四周的情况，也没有及时救援！” 　　“别太在意。” 　　而伊恩此时心情相当好，霜蝶的成长令他感觉阿瓦克地区阴郁的树林和原野都顺眼了许多。 　　归根结底，特雷斯的失误谁都会犯，对方的战术的确非常令人措手不及，没必要纠着这点不放：“这个得写进报告里面——有一部分幻影具备相当智慧，会采用偷袭的战术，还有狙击手幻影，这应该算是一个功劳。” 　　“确实。” 　　特雷斯叹了口气——这次算是优势心理作祟，只看着正面攻破了子爵的骑士团，却没有保护好关键人物。 　　假如不是有妖精保护，伊恩这次恐怕就已经死了。 　　他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伊恩不怪他，他自己却无法原谅。 　　用车载的通讯仪将这些信息发送给骑士团营地后，车队暂时停驻在原地修整，检查武备。 　　伊恩的极效药剂效果经过特雷斯的验证后，立刻便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而伊恩本人却没有来得及去听那些暗中夸赞的声音，而是针对桦黯小姐捕获到的那个‘狙击手幻影’展开了研究。 　　虽然银色芯片伊恩接触到这个虚境投影的第一时间，就将各式各样的信息全部都分析了出来，但样子还是要装的。 　　出现在车队后方，凭空显化的狙击手虚影，也和阿瓦克子爵和骑士团成员那样，是有着智慧的幻影。 　　他一直都想要自杀，但桦黯实在是太懂灵能了，妖精小姐巧妙地钳制住了幻影体内的一个自毁结构，然后将他放进了灵能屏障中囚禁，送入车厢内的仪器进行扫描检查。 　　当然，还有银色芯片扫描。 　　结果证明，这的确的确确实是一种相当成熟的虚境投影技术。 　　索林大公一方大概率是利用了深渊祭祀文中的知识，让他的一部分属下沉浸在虚境中，然后以虚境的力量为媒介，在已经逐渐开始展开缄默深渊的阿瓦克领内投影，变成一支打不死的幻影军队。 　　这种技术，对于如今的帝国，或者说，对于如今的泰拉来说，也算是有相当潜力的一种战争方法了——只要能展开‘缄默深渊’这种能让虚境与现实重叠的灵能仪祭，那么仪祭主持的一方，就将会有一支无法杀死也无法被摧毁的军队和武装。 　　最多就是，投影被杀死摧毁后，原主可能需要一些药剂和休息恢复，但总比真的死了好。 　　即便幻影之躯无法发挥全力，但毕竟蚁多咬死象，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和一群死了也不心疼的幻影拼呢？ 　　“这个技术，比深渊祭祀文中记载的仪轨还要艰深晦涩……” 　　墨风此刻神情严肃起来，这位风妖精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副眼镜，作出了很认真的姿态观察狙击手幻影体内的灵质结构，最终得出结论：“索林大公那边的灵能技艺，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比拟妖精了！” 　　“尤其是幻影军队这方面的技术，和当年我们妖精全盛时期的‘理想乡仪式’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时候，我们妖精可以将位于虚境中的‘理想乡’投射在现实的各大妖精乡中，叠加一层全方面的灵态护盾，而理想乡中的妖精也是不会死的……但也仅仅局限于理想乡。” 　　“可幻影军队突破了这一点，如果不是缄默深渊仪式会破坏虚境一部分区域的稳定，这简直就是不败之军了！” 　　【看来，索林大公当真从祖父遗留的灵能资料中，得到了不少收获】 　　而光之鸟此刻也浮现在伊恩身前，米卡埃尔的声音带着若有所思的意味：【不死的幻影之军，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法实现，可惜了……假如祖父没有死，假如大伯没有干出那种蠢事……我们瑟塔尔帝国，或许就掌握了一种可以打破平衡的钥匙】 　　【唉，当年的遗产，每一个都是凝聚了诸多智慧和想象力的杰作，但是祖父为什么要那么着急……】 　　米卡埃尔的声音乃至于形象，似乎只有伊恩能听见看见，而伊恩却没有附和几句。 　　他反而皱起眉头。 　　“这不对劲。” 　　此刻，伊恩缓缓抬起头，环视在场所有人：“假如这一切都是索林大公的计划，那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失控的异兽和幻影？” 　　“这个狙击手可以以自己的意志显化在我们的身后偷袭，他体内的灵质结构非常完整，还有特殊的显化阵列，令他可以自由在虚境中行走，选择自我显化的时机——他的危害性不大，但假如是一只第二能级，会焚身爆的炎风巨枭呢？” 　　“那我们连带两台装甲运输车估计都得被炸个半死。” 　　伊恩笃定道：“即便这是索林大公的技术，但这次他肯定出了意外，整个实验室中最重要的那些试验品全部都失控逃脱了，甚至就连他自己的属下也被迫卷入虚境，成为了幻影大军的主体，失去了完善技术带来的辅助。” 　　“只是以阿瓦克子爵为首的这么一群人有自己的智慧，所以还能以自己的意志出战，妨碍我们前进。” 　　“阿瓦克地区的实验室绝对已经失控了。”如此下总结，伊恩自信无比：“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失控的实验室，还有多少力量可以阻拦我们？” 　　虽然说得非常自信满满，但这些推测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推测，其他的都是伊恩按照银色芯片的鉴定结果说的。 　　【失控的幻影（虚境投影·狙击手）】 　　【无能级·灵态·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转换】 　　【出自一次非意外失控实验的产物，一个人类被强行赋予了灵魂，进而转换成了虚境投影，这是一次超脱凡俗的机会，亦是一次直入深渊的堕落】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灵态转换升华中】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91.2055基准灵质单位】 　　【……】 　　这个鉴定结果，非常微妙，即便是伊恩也不好全部都说出来，只是挑选了一些听上去还算是能理解的猜测。 　　至于‘非意外失控实验’…… 　　“是内鬼干的吗？刻意制造失控实验……而且，强行赋予人类灵魂？居然还能办到这种事，但绝对有极高的负面作用。” 　　伊恩垂下眸光，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但表面上，他还是等待着其他人的意见。 　　“确实。” 　　桦黯点了点头，伊恩说的的确也就是她想的：“我也认为这个幻影士兵还有许多技术层面的问题需要解决，比如说，只有有灵魂的存在，才能作为幻影，而且绝大部分人即便是成为幻影，也不会有自我意识，而是成为遵循本能行事的无心魂。” 　　墨风也赞同：“依照之前的情报，阿瓦克地区内的幻影会无差别攻击所有目标，恰好就是这一点的范例——而这一次，骑士团成员大多都没有特别明显的智慧，虽然也还算是灵动，但绝对没有成型。” 　　【这次阿瓦克地区突然出现异变，的确不是索林大公主动暴露，而是因为一场意外】 　　就连二皇子都认可伊恩的判断：【假如说，是实验室内部失控导致，那么一切都说得通……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各方都在阻止我去，恐怕是那群老家伙宁肯索林大公拿着祖父的遗产，也不愿意我再收集一块拼图吗？】 　　【一群懦弱的老东西，也不想想，现在的帝国之所以能屹立于泰拉大陆之上，是因为谁的遗泽！】 　　——看来是我没办法参合的帝都内部斗争。 　　伊恩如此想到，难怪米卡埃尔不能暴露身份过来，原来是帝都内部也有人不愿意让这位二皇子收集齐所有的伊奈迦遗产。 　　——伊奈迦二世是对的，但是我们不需要第二个伊奈迦。 　　这大概就是绝大部分帝都贵族的想法。 　　对此，少年不置可否，他只是咳嗽了一声，然后道：“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妖精们都没有回话，因为她们知道，伊恩这句话问的究竟是谁。 　　【继续深入，我们去阿瓦克地区三大城市之一的蔚蓝城，那里就在中心丘陵区旁边，已经变成一片死域】 　　米卡埃尔下达指示：【但有情报显示，那里有‘活人’而并非‘幻影’的本地升华者出现】 　　【找到他们，他们就是进入核心区的关键】 　　既然老大都下了指令，那伊恩与特雷斯也就不用思考，只需要执行。 　　留下满地弹药壳和战斗痕迹后，小队继续朝着阿瓦克地区的深处前进。 　　倘若是从高空俯瞰的话，隐约能看见，整个阿瓦克地区都被炮火和战斗的光芒充斥，低沉的轰鸣声连绵不绝，四处响起。 　　不仅仅是帝国，还有许多来源神秘的队伍，也在朝着此地的中心而去。 　　而他们的目标，自然也是索林大公的实验室。 　　夜还很长。 　　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549章 蔚蓝城惨剧 　　一段时间之前。 　　阿瓦克子爵领，蔚蓝城。 　　蔚蓝城住宅区，当年阿瓦克子爵建设的大型集体公寓一共有三层，可以居住六十户人家，超过两百多人居住这里。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来到此地的工厂打工的农村年轻人，也有一些还没有攒足钱买房的家庭生活在此处。 　　这倒是没什么不好。 　　集体公寓虽然上厕所洗浴和洗衣都有点麻烦，但适应后就还能接受，阿瓦克子爵领的民风相当淳朴，乐于帮助邻居的人不少，一些老人家甚至会帮忙照顾外出工作的年轻人的孩子。 　　与仍处于开拓时期的南岭不同。位于帝国早就开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后方西境平原内侧，阿瓦克地区的生活相当恬淡。 　　虽然没什么可赚大钱的机会，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吃穿问题，工作机会总是会有的，粮食也总是够吃的。 　　阿瓦克子爵本人偶尔会关照一下领民，比如说设计一些便宜耐用的集体公寓——毕竟他很清楚，只有让人们日子过得舒心，他才能更加省事的统治。 　　再加上泰拉大陆的人获取信息的手段没那么丰富，野心欲望都不大，偶尔过节喝喝酒吃吃肉，狂欢一下，就相当开心愉快。 　　平时一家人就平平淡淡地过着小日子，和朋友吹牛聊侃，拉扯家常，倒也不能说是不幸福。 　　莉迪亚大婶是公寓中有名的热心人，总是会多做一些饭菜，给那些每天工作回家累得不行的年轻人分点，免得他们因为太累不好好做饭吃饭伤了身体。 　　除此之外，哪家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肯定会去帮忙张罗，而且总是能帮上真的忙。 　　莉迪亚年轻时曾经因为矿难失去了父母，是公寓中的好心人帮她找到了一份工作，支撑到如今。 　　现在日子越来越红火，按照她的话，就是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 　　整个公寓内的所有住户基本都被莉迪亚大婶帮过忙，而她一家都生活在公寓里，租了三套房，儿子女儿都在身边，虽然早就有了钱可以买一栋单独的住房去住，但因为放不下公寓中的那些‘不让人放心的家伙’，所以就还住在这里。 　　而最近这段时间，最让大婶担心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住在二楼的一对母子，母亲年轻时嫁了一个外地短命鬼，孩子他爸在孩子一两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而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孩子拉扯大。 　　可如今孩子长大了，本来是该好好享福的时候，结果对方一心一意想要出去闯荡。 　　虽然他本人肯定没这个想法，依照儿子的话来说，他是要去大公领那边争个富贵，未来更好的带老妈享福——但事实就是，他将会抛下老母亲一个人在老家，孤苦伶仃一个人。 　　倒也不是母亲不答应。 　　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母亲太容易地就答应了。 　　她虽然也很想要和儿子待在一起过日子，但却不忍心拒绝孩子的愿望……更何况，作为母亲的，谁不会对自己孩子怀有一份不太实际的‘信任’与‘期望’，毫无理由地相信他/她们能成功？ 　　但莉迪亚大婶这么多年来，见过多少个想要出去闯荡的年轻人？ 　　泰拉这种鬼地方，出去闯荡，十个能回来五个就要感谢怀光庇佑了！ 　　她见过太多母亲父亲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城镇，然后等待着，始终等不到孩子归来的情况。 　　从思念到忧虑，从忧虑到不安，从不安到恐惧，从恐惧变成茫然。 　　最终，从茫然变成听见失踪二字时的‘绝望’。 　　“瑞汐还是心太软了……她这么多年，这么辛苦，我可不想她最后听见迈尔斯失踪的消息，直接崩溃的模样……” 　　同为母亲，甚至已经是祖母的莉迪亚大婶，当然不看好儿子的想法。 　　但她也不想这么简单否认一个年轻人的愿望与梦想，更何况因为瑞汐平时对迈尔斯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儿子反而有点没想明白，他这样一个人出去贸然闯荡的想法，不仅仅对自己相当危险，而且还相当自私。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想，如何不露声色地提醒迈尔斯他母亲的辛苦，以及最近愈发频繁的咳嗽和头晕…… 　　至于第二件事，其实也就是这个。 　　最近这段时间，蔚蓝城中逐渐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瘟疫，患病者会出现头晕，眼前冒金星的症状，并且逐渐变得容易无法凝聚注意力。 　　不少人都患上了这病，有很多人猜测是飞焰地的间谍扩散的疫毒，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恐慌，但当大公的使者带着特效药分发给所有人后，这疫病就消除了。 　　莉迪亚大婶一开始也以为疫病一事已经结束，但就在前几天，类似的病情再次出现，连带瑞汐在内的许多人，主要是那些身体虚弱，以及几乎所有老年人的人病情甚至更加严重。 　　也正是因为这点，原本七八月就打算出发离开的迈尔斯一直留在蔚蓝城，照顾母亲，隐约有了留下来的想法，这也是莉迪亚大婶之所以想要再去劝劝的原因。 　　对于年轻人，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说，不然的话，逆反心理一上来，你要他留下，他反而一定要走。 　　只有他们自己也隐约有这种想法时，旁敲侧击才有用。 　　“也算是一个机会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大婶反而觉得这疫病来的正是时候，她倒是从来没有担心过疫病解决不了的方法——飞焰地那群瘪三也就会用这种手段了，无论是大公还是帝国，想要开发出特效药肯定简单的很。 　　就像是上次，还没几天，大公领的炼金术师就把特效药送过来啦。 　　但莉迪亚大婶从来没有想过一件事。 　　无论是大公领还是飞焰地，甚至帝国和灵知院，都没有料到意外会发生。 　　以及接下来将会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惨剧。 　　怀着对瑞汐和迈尔斯一家的忧虑，莉迪亚大婶买完了今天的食材准备回家，高大宽阔的三层公寓已经能隐约看见，心情又忍不住有些开心起来：“今天就做点萝卜炖肉吧，把面发一下，晚上做点面包……” 　　无论怎么样，日子总是会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这就是泰拉大陆上绝大部分普通人的日常——纠结着家长里短，思索着今日与明日的晚饭。 　　但突然地，莉迪亚大婶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平常公寓区周边的街道……有这么安静吗？ 　　除此之外，公寓那边额外的吵，似乎是有人在吵架？好像还打起来了，怎么会呀，大家都是很和善的人才对…… 　　怀着这样的疑惑，莉迪亚大婶放缓了脚步，而就在此时，她隐约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扶着一个老头，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公寓。 　　一开始，她还没看清楚，但很快，大婶就惊愕地发现，那个男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而他扶着的，已经失去意识的老人正是她的丈夫，而儿子怀中的，也正是她最疼爱的小孙女辛西娅。 　　啪嗒，莉迪亚大婶放下了手中装着食材的藤筐，想要迎上前，而男人也看见了自己母亲的身影，露出了混杂着惊讶，喜悦和恐惧的复杂表情。 　　“妈？！快，快走……” 　　他大声吼道，可是步伐却不能更快——他的肩膀和大腿处有一个相当深的伤口，是被人用刀砍伤：“楼里面有人发狂，萝西……萝西已经被他们砍死了，我们快逃！” 　　男人说这话时双目血红，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过身去和那些疯子拼了，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帮助楼里面的住户，自己也一直都在尽力给大家帮忙，即便是怀光都不能否认他们不求回报的善心。 　　结果呢？ 　　自己的妻子只是在和其他公寓中的妇女聊天，却突然被几个发狂的疯子乱刀砍死！ 　　如果不是他要掩护父亲和女儿冲出来，他早就去拼命了！ 　　而莉迪亚大婶身躯一愣。 　　萝西？她那个平时有些沉闷，但却相当温柔和善，还烤得一手好面包的儿媳妇？ 　　她死了？ 　　就这样……就这样死了？！ 　　一时间，一种无言的冲击席卷了老妇人的内心，她开始感觉到一阵阵头昏目眩，双眼前也开始浮现出漫天的金星。 　　而这些金星，倘若仔细看的话，隐约能看见，那赫然是莉迪亚一生的所有经历，所有的记忆和思维的方法。 　　而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种冥冥中的波动记录，然后凝聚成一种无形无质的‘存在’…… ###第550章 死城 　　记忆与思维涌出，被转换为一种莫名的事物。 　　假如是健壮的成年男女，亦或是没有多少记忆的小孩子的话，或许还能承受这个过程。 　　但老人家哪里经受的了这个？ 　　莉迪亚大婶只是最后强撑着一点理智，站直了身体，用自己还算是健壮的臂膀从儿子的手中接过已经昏迷过去的丈夫，一个已经秃顶的老头。 　　他的头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染血的菜刀，显然是和自己的儿子一同奋战，这才逃了出来。 　　“莉卡呢？” 　　扛着自己的丈夫，老妇人用颤抖的声音询问自己女儿的消息，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你忘记了？妹夫前天不是说要给莉卡一个惊喜吗？那小子在车轴镇买了一辆新马车，今天上午带着一家人，去蒲公英男爵那边看花了。” 　　男人的声音也带着庆幸：“至少他们没危险，快点，我们去找卫队……” 　　他们最终没能逃出去。 　　当公寓楼中的另一位成功逃生者，那一对母子中的迈尔斯凭借自己自幼苦练至今的剑术杀出一条血路，背着自己已经昏迷过去的母亲逃出满地血泊，简直就像是炼狱般可怖的公寓楼时。 　　他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看见了男人残缺的尸体。 　　年轻的男人认得对方，他是对自己非常照顾的莉迪亚大婶的儿子，叫做达安，是一位豪爽的木匠。 　　达安大叔平时也会帮楼里面的住户免费修点小桌椅，即便收费也非常公道，他对对方一直怀有深深地感激，甚至之所以练习剑术，都是因为达安大叔小时候送了他一柄木剑。 　　他向往达安大叔能养活自己一家人，照顾好父母的伟岸身姿，更因为从小缺少父爱，他心中一直都隐隐期望，自己也能有个达安大叔这样的父亲。 　　实在不行，自己也想要成为达安大叔那样的好父亲，好儿子与好丈夫。 　　可如今，他却死在了这里。 　　虽然身边倒下了好几个发疯怪人的尸体，但他手中的木工刀实在是不擅于战斗，上半身全都是被扣下的模糊血肉伤痕以及牙印。 　　而在他的身后，两个老人生死不知的躯体倚靠在墙壁上——他们显然也战斗过，身体上都是伤痕，但不知名的眩晕和怪异的失神最终让他们失去了战斗力，并最终倒下。 　　“莉迪亚奶奶？！还有雷森爷爷！” 　　如果不是身上还背着母亲，迈尔斯简直想要飞奔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可现在，他只能谨慎地观察周边的情况，然后才用有些缓慢的步伐靠近了这些尸体。 　　而令他惊喜又悲哀的是，两位老人中的莉迪亚大婶还活着。 　　但她也已经双目无神，显然快要死了。 　　“迈尔斯？还有瑞汐……你们都还活着啊……好……真好啊……” 　　老人挣扎着吐出一口血沫，然后用颤抖的手握住了悲痛的迈尔斯伸出，想要搀扶他的手：“别扶我了，我要死了……迈尔斯，对不起，都这个时候了，但我还是想要请你照顾一下辛西娅……” 　　老妇人挪开身躯，被老人的尸体和老妇人身躯挡住的，正咬着自己的手臂，尽可能小声不发出声音的小女孩泪眼朦胧的抬起头。 　　“迈尔斯……”莉迪亚大婶的声音愈发微弱：“迈尔斯……保护……” 　　“保护好你母亲……她太苦了，还没来得及享福……还有辛西娅，保护好……她们……”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年轻的紫发男人感受到自己手掌中的力度正在迅速消失，而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无论是这么多年帮助的感谢，还是这么多年潜藏于心的，已经是仰慕般的亲情，他都来不及说出。 　　莉迪亚大婶在他身前停止了呼吸，闭上了双眼。 　　“他妈的，凭什么？！” 　　呆呆地看见这一幕，迈尔斯心中冰寒，但一股热血却直冲脑门，他对未来最糟糕的幻想也不及今日的万分之一，即便是整个西境大公领都变成了帝国和飞焰地对抗的缓冲区，但和他们这些位于最后方的人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物价也贵了一些，但昂贵的大多都是一些升华素材，普通人的食物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他本以为自己的未来会逐渐变好，会逐渐出人头地，带着母亲过上好生活，一点一点回报那些帮助过他的人恩情……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他原本就是这么希望的。 　　但希望本就是最容易破灭的东西。 　　“凭什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就得死……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手中紧握着剑，他环视整个蔚蓝城，已经能听见逐渐嘈杂起来的惨叫和怒吼，以及街道彼端隐隐约约传来的嘶吼声——刚才异常的疯狂只是前奏，真正的混乱要出现了。 　　而就在此时，迈尔斯的状态也不是非常好，看见深深感激，对自己宛如真正奶奶般的莉迪亚一家人死在眼前，他的双目中开始亮起一阵阵猩红色的光晕，而神色也愈发狰狞和疯狂。 　　简直就像是之前那些发疯怪人那样……甚至远比他们更加恐怖。 　　“爷爷？奶奶……爸爸……呜呜……妈妈……” 　　“我刚才……是怎么了？” 　　而就在此时，小女孩辛西娅的哭声，将迈尔斯从异常的状态中打出——他恢复了清醒，并对自己刚才心中突然溢散而出的痛苦和绝望感到不可思议……他的确还很伤心，但却也没到那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地步。 　　感觉，就像是有其他人的情感从虚无中溢散出来，传染到他身上那样。 　　“有人！辛西娅，别哭，忍不住也小声点，我们先走！” 　　听见了一旁街道中传来的嘈杂脚步声，男人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背上背着母亲，一手夹着小女孩，快步躲进平日无人的小巷。 　　…… 　　泰拉773年，9月18日，深夜。 　　瑟塔尔帝国，索林大公领，阿瓦克子爵领。 　　蔚蓝城。 　　蔚蓝城，顾名思义，就是在这里能够看见一片蔚蓝的天空——当年的第二代阿瓦克子爵建立此城，开发丘陵区中深层矿脉时，因为抬头看见了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便以此色为城市命名。 　　在矿脉枯竭后，城市逐渐转型为小作坊聚集的轻工业城市，索林大公领内的不少篮子藤框，家具桌椅都是在此地加工制作而出，算不上富裕，也没什么名气，但人们生活的安定感很高。 　　而这份对平和生活的认可，却被大人物作为掩人耳目的护盾。 　　当车队抵达蔚蓝城边缘时，正在通过无人机俯瞰这座城市的伊恩已经眉头紧皱。 　　“这地方……已经彻底成死城了啊。” 　　他低声自语，而其他所有正在观看无人机影像的人都赞同地点头。 　　此刻，月色朦胧，城内却没有半点灯火，街道上满是尸体与血迹，还有各式各样破碎的小物件，以及倾倒的马车遗骸与马的尸体。 　　路边的建筑，靠着街道的门窗都被打碎。甚至就连路灯也大多遭遇毒手，或是弯折，或是倒下，空气中更是充斥一层古怪的白色雾气，浑浊了视野，令无人机不得不靠近才能看见街道上的情景。 　　不仅仅如此。 　　伊恩甚至看见，在城市深处的街道上，还有着隐隐迢迢的人形正在晃荡……而那些身影，毫无疑问正是泰拉世界中的‘亡灵’。 　　准确的说，是早已死去，相对较为完整的人类尸骸，被腐化真菌控制后，形成的真菌生物。 　　昔日平和静谧的蔚蓝城，如今已经成为了死尸的聚集地。 ###第551章 泰拉大陆上的小危机 　　实际上，伊恩和特雷斯一行人并不是平平安安抵达蔚蓝城的。 　　在中途，他们遇到了不少幻影，也遇到了好几头类似于伊恩在莱安领干掉的那只锐爪虎般的猛兽。 　　但寄宿在这些猛兽身上的真菌却出现了一次异常，不知是好是坏的进化。 　　它们极大地提升了野兽的力量和短时间内的再生力，却损害了这些野兽的战斗智慧，从原本还会伏击使用各种技巧战斗，变成了只会猛打猛冲的肌肉怪物。 　　虽然说力大砖飞，增加出力无论如何都不是坏事，但有些野兽魔兽，你再怎么加强也就那样，没有智慧去进攻，最后只能成为伊恩等人的研究素材。 　　轰隆隆—— 　　远方传来炮火声。 　　在另一座城市‘灯鱼城’周边，多方的攻防战已经展开。 　　随着事态的发展，不仅仅只有巡监骑士和其他帝国方的势力介入了阿瓦克地区，根据特雷斯后续接收到的情报，飞焰地一方因为西境这边特战队本部的沉默而派遣了精锐部队‘王属卫士’进入，索林大公更是派遣出了自己的骑士团。 　　除此之外，亦有类似拜龙教和七城联盟的某个城主的私人部队潜入，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目的，而已经彻底死域化，没有任何普通人生存的阿瓦克子爵领便成为了他们的战场。 　　就更不用说原本就在此地的各种强大魔兽和幻影了。 　　伊恩看向窗外的远方，在爆炸的火光中，他隐约看见了有三个身影正在半空，对着一头宛如小山般的庞然巨龟倾泻火力，激发起巨大，不逊色于火炮的轰鸣。 　　而紧随而至的，是越来越多的炮火。 　　那陆龟正是那头第三能级的载山巨龟，连绵不断的炼金炮火落在它的身上，甚至连它身体表层的虚幻心光体都没有泛起波纹。 　　觉得有些厌烦的巨龟对此，仅仅只是昂头张口，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瞬间，肉眼可见的直线冲击波带着层层叠叠的烟尘浪潮，将巨龟身前的一切都掀飞粉碎，一道圆柱形沟渠出现在了大地之上，划过数千米的距离。 　　而漫天泥土和沙尘碎屑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下起一场石雨。 　　之前攻击它的升华者在它张口的瞬间就撤退，但他们背后的炼金火炮阵地却没这么好运，被直接连人带炮掀飞，变成一个直径超过四百米的巨型坑洞。 　　这种攻击，倘若用来攻击城市，像是蔚蓝城这种只有十几万人的小城，一瞬间就会被抹平一部分。 　　这就是第三能级……在失落时代，被称之为‘英雄’与‘基石’一阶的力量。 　　战斗还在继续，随着爆炸与轰鸣，大地也在震颤。 　　“真是辛苦其他小队了……” 　　伊恩感慨了一句，相较于其他人，他猜都能猜出来，巡监骑士团之所以派几个小队吸引载山巨龟的注意力，正是因为他们要前往蔚蓝城。 　　米卡埃尔虽然明面上不能来到此地，但他仍然可以遥控指挥一部分巡监骑士行动。 　　“是啊，我们也得小心。” 　　特雷斯倒是没有伊恩那么多想法，在知道米卡埃尔殿下就在自己队伍中后，他已经彻底放弃思考，就当纯纯工具人，伊恩说什么他做什么：“蔚蓝城内有一支巡监骑士小队失踪，这里肯定有什么秘密。” 　　秘密肯定有，伊恩微微点头，二皇子说蔚蓝城有本地的活人升华者还在行动，那支失踪的巡监骑士小队估计就是遭遇了这些‘本地人’，被他们突袭。 　　别看巡监骑士小队配置十分强大，但这次事件的甚至有可能会有第四能级出现，再怎么样的精锐部队面对这样的危机，都有损失的可能。 　　履带运输车缓缓驾驶入城。 　　“失踪的小队最后的讯号返回点位于城西北处，我们暂不靠近，收集一些情报。” 　　伊恩看着城市地图，指挥小队的行动：“沿着这条路走，经过两条街后右转，紧接着停下来，那里是广场区，无人机显示那里十分空旷，我们在那里进行整备。” 　　“我感觉到，这里的灵能波动非常……激烈！” 　　而桦黯与墨风都露出了有些不舒服的表情：“怎么回事，这个地方的虚境重合深度已经有12％了……” 　　对于这发面研究更深的墨风摇了摇头，她有些疑惑地环视周边：“只要超过5％就是危险线，超过10％就会有幻影自发显现……而且，我居然从这座城市里面，闻到了‘同胞’的味道？” 　　“这座城市里面居然也有妖精吗？” 　　霜蝶眉头微皱，翅膀不再旋转，有些蔫儿地坐在了伊恩的肩膀上：“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妖精都是对虚境变幻很敏感的生物，这对她们来说等同于气温骤然上升了十几度的大太阳天，虽然不至于说影响活动，但这里又没有随身空调。 　　“好好休息。” 　　伊恩摸了摸霜蝶头，安抚小妖精。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外侧的街道。 　　特雷斯的小队成员都非常干练，毕竟是正儿八经能执行各种任务的巡监骑士学徒和扈从，他们见多识广，遇到的各种魔怪和敌人多了去了，阿瓦克子爵领的任务固然危险，但也不至于让他们畏惧。 　　但即便如此，在进入蔚蓝城后，这些见多识广的精锐升华者还是觉得有些麻麻的。 　　“5号报告，刚才一号车左边建筑的窗内有一个黑影闪过。” 　　“12号报告，出现幻听症状。我听见了类似野兽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响起。” 　　“6号报告，同样出现幻听症状，我听见了女人低语和孩童的哭声。现在还有歇斯底里的笑声，听不清具体的话语内容，但都会勾起普通人的恐惧。” 　　这些幻听症状并不能让升华者感觉不适，毕竟能制造幻觉的魔兽多了去了，甚至真的幽灵鬼怪他们砍死过一打。 　　众所周知，只要手中有火箭弹和能砍幽灵的刀，就没有人会害怕僵尸和幽魂，而这群巡监骑士就连炼金火炮都不止一门，又怎么会害怕这些无聊的气氛组？ 　　真正令他们感觉到麻麻的，还是街道上弥漫的雾气。 　　“19号报告，队长，这些雾气已经采样完毕，经过鉴定确认，这是‘疯狂迷雾’，是只有在虚境中才会出现的特殊恶意异象，与代号‘湖神’的虚境异怪类似，会让人逐渐陷入疯狂，申请服用‘抵抗药剂’。” 　　特雷斯收到汇报，他点头道：“全员服用抵抗药剂。抵达目的地前，无间断服用。” 　　抵抗药剂并不是针对精神方面的防护药剂，它本质上是隔绝外界灵能源质对服用者的影响，用自己的药效源质抵抗所有外来源质，是以全面而非专精出名的药剂。 　　正适合这种虚境与现实重叠的区域。 　　街道两侧到处都是尸体。有些尸体一脸痛苦，身上也满是伤口，而有些人是仿佛神魂出窍般空洞，直直地躺在地上。 　　而有些人就是满面疯狂，他们的口齿间满是血肉，身上也长出了厚厚的菌层，显然是被飞焰地的腐化真菌侵蚀，陷入了无我的狂暴攻击欲中。 　　但无一例外地，他们全都死了。原本贩卖着蔬果和粮食的店铺门口，店主和客人手中的粮食还没有放下，就都倒在了各自干涸的血泊中，而街道口被一辆马车碾死的女人明明看上去凄惨无比，但她的手中却紧紧抓着一只似乎是被她从车中乘客身体上撕扯下来的手。 　　马车中空无一人，整个城市与其说是死域，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阿瓦克领已经完了。 　　“这就是危机……连怀光教会都不会出面，甚至不在‘预言书’上的一次小危机，就会导致十几万人，甚至近百万人，就这样悄无声地……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低声自语，直到现在，伊恩才终于明白，何为大势力间的‘冲突’，何为‘消耗’。 　　那些报告上冰冷的数字，逐渐变成他眼前这些同样冰冷的尸体。 　　但少年的神色却并没有太大变化，他仍然一脸平静地扫视着整个城市，双目中银青色的光晕闪烁。 　　——愤怒和悲伤什么都无法改变。 　　作为学者，他需要做的是冷静，找到问题的关键。 　　伊恩正在尝试寻找，米卡埃尔口中，所谓的‘活人升华者’，也即是这一座城市背后惨状的直接关联者……至少也是间接关联者的位置。 　　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完成米卡埃尔的任务，以及让他们回答伊恩心中的疑惑。 　　但是，突然地。 　　履带运输车在‘嗡’地一声低沉嗡鸣后，熄火了。 ###第552章 放弃思考，好爽 　　“炼金引擎紧急停机，再启动需要一个半小时进行清理炉内冷却渣。” 　　“物资充足，弹药没有发生异变。通讯设备可以使用，但干扰很大。” 　　技术骑士向特雷斯和伊恩汇报引履带运输车熄火后的相关报告，他最终得出结论：“队长。我认为这是蔚蓝城与虚境重叠太深的缘故，骑士团资料中有过记载，在类似妖精乡等与虚境重叠率较高处，许多设备不经过特殊处理，很容易因为迥异的定律发生冲突，熄火亦或是自爆。” 　　“我们这次携带了相关的处理设备，可以抵御一部分异常，但处理时间大概需要三小时到五小时左右。” 　　“步行前进。” 　　而特雷斯果决地下令，他眉头紧皱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钢铁巨兽，骑士虽然表情带着惋惜，但却很明白这次任务什么才是重要的：“取出所有需要随身携带的物资，以运输车为中心建设简易营地，然后以营地为中心，五人小队为单位探索周边情况。” 　　“是，队长！” 　　伊恩没有对特雷斯的处理方法提出异议，因为这的确是正确的应对。 　　他们当然没有三小时以上的时间来修车，以升华者的速度，即便是防御姿态，一个半小时也足够他们抵达实验室周边了。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一次意外。” 　　伊恩拍了拍履带运输车，这巨大的钢铁巨兽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机器，一个车厢就有六米长宽，配备有重甲护盾，灵能干扰器，两台炼金火炮和车载机枪，还能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连续行驶三天三夜。 　　而它使用的炼金炉心甚至不是帝国最先进的技术，仅仅只是普通民用炉心的强化版。 　　这就是泰拉的机械技术，当然，也是伊恩的技术——伊恩每次看见一个全新的炼金造物，都会用银色芯片记录下它们的结构，对它们的每一个细节都心知肚明。 　　等到他回去种田时，这些白嫖来的设计图和结构图，就是一个个无价之宝。 　　也正是因为伊恩对履带运输车如此了解，所以他才能笃定：“这是一次袭击。敌人已经发现了我们，所以用了一次虚境脉冲干扰了引擎的源质增压仓，导致压力上不去而熄火。” 　　“马上，就会有敌人来攻击我们。特雷斯，先做好战斗准备吧。” 　　当然，炼金术方面的了解是一点，但最重要的是伊恩的预知视界。 　　他刚才环视一圈，直接看见一群人身上冒红光。 　　危险即将到来，虽然不会太危险，但也有可能造成人手折损。 　　先知怎么可能会被偷袭？无非就是找个借口的事。 　　“是这样吗？” 　　特雷斯不疑有他，于是便发布命令，要求全员警戒，提防可能遭遇的袭击。 　　事实证明，伊恩说的是对的。 　　就在整个小队组成以五个盾卫为前排铺设地雷，而运输车上的炼金火炮和各类枪械全部都装弹完毕的防御阵型时，异常就发生了。 　　漆黑一片的蔚蓝城街道中，白雾弥漫，浓密的雾气中时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怪物环绕整个小队的阵型行走，寻找弱点。 　　而侧方，粗重的魔兽低吼仿佛从喉中压出，明暗不定的赤色兽瞳在阴影中凝视着面不改色的巡监骑士队伍，实质化的威压传来，仿佛随时都会从阴影里一跃而出，扑杀所有人。 　　随后，便是一大群行走的，被真菌操控的尸体从街道的彼端走出，它们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吼，朝着已经布满地雷的阵地冲锋而来，速度快的就像是百米赛跑的运动员，而不是一具具尸体。 　　假如是一般的商队，哪怕是更加专业一点的护卫队，面对这阵仗，恐怕也得被吓掉半条命。 　　“除了那些尸体外，其他全都是幻象。” 　　而伊恩气定神闲，为小队成员打预防针：“继续戒备，他们还在找机会。” 　　虽然这一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误入了灵异片场，但对于升华者来说，理论上该害怕的应该是鬼怪才对。 　　至于什么女人哭，孩子笑，以及各式各样的嘈杂低语声，早就被当成白噪音忽视了。 　　轰轰轰——甚至没等炼金火炮和机枪发射，地雷就把大部分真菌行尸炸的支离破碎。 　　毕竟真菌再怎么强化，这些尸体生前也就是普通人，不可能挡得住炸药。 　　而且这些行尸数量并不多，都是一些在死后仍然完整的尸体，毕竟太残破的，真菌也没办法让它们再次动起来。 　　“真的敌人来了。” 　　伊恩几乎是和特雷斯同时看见黑暗中有三道影子一闪而过，区别在于特雷斯只能看见影子，而伊恩看的更加清楚。 　　“一个异兽，两个幻影。异兽是一头铁爪蜜獾，爪部被改造过，置入了合金刀刃，速度很快，目前正从十点钟方向朝六点钟方向逆时针行动，后面的队员小心。” 　　伊恩在巡监骑士内的频道淡定地叙述目前情况：“另外两个幻影，一个是男性，手里拿着木工刀，身躯非常健硕，大概三米多高，是力量型没有神智的腐化幻影。另一个是女性，也没有神智，手臂的手指似乎变成了锐利的针刺，速度很快……咦？” 　　他突然轻咦一声，然后道：“这个我来对付。你去对付铁爪蜜獾。” 　　“那个男性幻影体型太大，越不过火力网。” 　　“听你的。” 　　痛快地答应道，有伊恩在，特雷斯已经彻底放弃思考。 　　说实话，这种感觉还蛮好的，感觉大脑被按摩，柔柔地很舒服。 　　虽然未来说不定会有大脑变得光滑的可能，但最起码现在很爽。 　　而就在特雷斯开始愉快摆烂的时候，伊恩还在观察敌人派出的‘试探单位’。 　　显然，这些怪物都是蔚蓝城内，那些还幸存着的实验室升华者派来试探实力的先锋。 　　他们已经团灭过一个巡监骑士小队，肯定有第二能级的武力，但绝对没有第三能级，不然的话不会这么谨慎小心。 　　这一个异兽和两个幻影的实力都不低，虽然都只是第一能级左右，但各自有着特殊的能力，尤其是那些幻影的能力，一不注意，就会让人吃大亏。 　　虚境幻影的实力，和他们的现实实力是不同的，尤其是虚境异常的时候。 　　现实中普通肉店老板，在异常的虚境中稍微被强化一下，其投影就变成了四五米高的半巨人壮汉，而现实中的升华者一个意外，其投影力量指不定不如路边脆骨雀。 　　在前往蔚蓝城的路途中，伊恩等人就遭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幻影。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在大树下啜泣的柔弱女子，甚至让一部分巡监骑士觉得，那是一位意外逃得生天的幸存者。 　　但是在被运输车惊扰后，这幻影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个飞扑就来到了运输车上，差点没把炼金火炮的炮管给折了。 　　银色芯片表示，这种幻影名为【啜泣女巫】，原身大多都是一些经常被欺凌亦或是虐待，内心充满了怨恨的女子。 　　它不会主动攻击，但是一旦被惊扰，就会爆发出内心深处潜藏的憎恨力量，杀死所有让它停止啜泣的人。 ###第553章 回溯过去的情感 　　其他的虚境强化，也大多都是如此，譬如说有些人在他人眼中非常丑恶可怕，那即便是他现实很帅，不受控制地转换成虚境投影后，就会变成一个丑恶可怖的怪物。 　　本质上，这就是虚境的力量。 　　因为极端情感造成的波动，虚境的力量溢出了一部分在这些投影身上。 　　假如是在虚境内，强化可能还没有这么离奇，就像是伊恩自己，这么魔怔的人在虚境里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圆球。 　　但就是因为此时的阿瓦克领乃是介于虚境和现实中的夹隙，才会诞生出幻影这种奇特的存在。 　　“假如我变成了幻影，那我的幻影会是什么模样，又该有多强？” 　　伊恩想了想这个可能，然后失笑着摇摇头：“也就那样吧。有神智的幻影才是最强的，阿瓦克子爵那样的形态，既可以发挥自己的实力与技巧，失败了也不会死。” 　　“那才是‘幻影军队’这一灵能技术的完全形态。” 　　此刻，他特意走位靠外侧了一点。 　　虽然看上去像是为了检查周边的环境，一不小心脱离了巡监骑士小队的保护…… 　　但实际上，桦黯与霜蝶都躲在伊恩身后。 　　墨风还在记录蔚蓝城内的虚境变化数据，她毕竟是真的有任务在身，而且还需要这位妖精小姐来写侦查小队最后的调查报告呢。众所周知，实验室里负责写报告的那个人是没有人会去打扰的。 　　总之，无论是实际上还是明面上，伊恩都足够安全。 　　安全到，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迎接敌人的攻击。 　　操控这些幻影和异兽的人显然注意到伊恩略显‘鲁莽’的走位，他也猜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大不了踩进去，无论成不成，他们都能知道这只小队的实力和执行力。 　　嗖——伴随着轻微的风声，铁爪蜜獾和两个幻影在蔚蓝城建筑间的阴影中穿行，它们的行动静谧无声，尤其是在各式各样的奇怪的幻音遮掩下，即便是精锐的巡监骑士小队也不可能发现。 　　它们的动作极快，如果不是某人开了透视，仅仅只是特雷斯的话，非得等对方展开攻击后才能察觉到。 　　伊恩正是它们的目标，只见那头足足有一米五高的巨型蜜獾挥动自己的一双合金利爪，一跃数十米，从少年的侧后方猛扑刺去。 　　这一击，就连运输车的装甲也未必能拦住，缠空铠即便坚固，里面的人肯定要遭受重创。 　　但特雷斯早就根据伊恩的报点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在铁爪蜜獾扑杀而来的瞬间，他也身形一动，挥动大剑来到伊恩身前迎上——可以他第二能级，足以独身挡住阿瓦克子爵骑士团的力量，居然都没有把这头蜜獾顶飞。 　　“不对劲，这个力量和硬度……是机械？！” 　　特雷斯神色微变，他已经看清眼前这头异兽的形象，对方通体黑灰色，和一般的蜜獾除了大小并无太多区别，一双小小的紫色眼睛中只有残忍无情的嗜血光芒，但真正奇特的乃是它的手臂。 　　除却哑光的锋锐合金利爪外，这头巨型蜜獾的手臂也非同寻常。 　　因为特雷斯与它全力对拼，蜜獾的双臂处表层的皮毛和血肉都被骑士的风刃撕裂，但隐藏在最外层血肉之躯下方的，赫然是一层银色的金属结构。 　　那是一双由特殊合金打造的炼金义肢，上面镶嵌有水晶源质管道进行力量增幅，也正是这奇特的炼金手臂坚固的材料和庞大的力量，让这头蜜獾居然可以硬碰硬地与特雷斯爪剑相交。 　　假如不是特雷斯，而是其他巡监骑士小队成员自忖实力差不多，与它正面交战，结果必然是被一爪抓碎。 　　“有意思，我记得不是只有灵械教会那群人才喜欢玩义体吗？拜龙教也挺喜欢……” 　　不过，特雷斯在最初的惊讶后，便开始游刃有余地压制这头异兽：“说实话，等我老了，我估计也喜欢。” 　　“但现在还是我的胳膊更有力一点。” 　　至于他与蜜獾的两侧又掠过两道黑影，朝着伊恩扑去这件事，骑士半点也不担心。 　　果不其然，身躯过于庞大，手持木工刀的男人幻影很快就被巡监骑士小队的火力压制，一时间无法继续前进。 　　可它却坚固，强大无比，仿佛就像是从来不会倒下那般——这证明在许多人眼中，这个幻影的原身是一个极其坚韧，从未被打倒，甚至可以说，相当伟岸，值得崇拜和感激的男人。 　　远程攻击根本无法击穿它的防御，最后还是五位持枪骑士联手才挡住了它的步伐。 　　而另一个女人的幻影却化作一道疾风，从无数子弹中擦身而过，继续扑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微微惊讶表情的伊恩。 　　然后，她双手化作的锐刺，就如同暴雨一般朝着‘反应不及’的少年刺去。 　　伊恩‘仓促’应对，连连后退几步，‘恰好’躲过了这幻影女子手上尖刺的大部分攻击。 　　但即便如此，在被突袭的情况下，他的肩膀处还是中了对方的一次攻击。 　　嗡——缠空铠挡住了这一击，但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内凹。 　　假如是普通巡监骑士的制式铠甲，恐怕就会被它刺穿。 　　“有意思，这是缝毛线的针？” 　　看似反应不及的伊恩，心中却在对眼前这个看起平平无奇，但速度极快，而且身体相当坚韧的女人进行分析评估：“她的手指变成了缝毛线的针，攻击力相当强，在我没有用源质加持的情况下，居然能差点刺破缠空铠。” 　　这个幻影女子的原体，应该是一个相当温和，擅长做家务的女人，她手指上的毛线针就是证明，而她坚韧的身躯甚至能忽视炼金火炮的冲击波。 　　这应该是她坚韧精神于虚境中的投影，有许多人认为她非常坚强，所以投影才会如此坚韧。 　　但真正让伊恩刻意演戏，只是为了更多观察对方的原因，还是因为预知视界。 　　这个幻影身上……有着强烈的情感寄宿。 　　足以引动预知视界的第二个能力……‘回溯过去’这一能力的情感！ 　　伊恩的预知视界，曾因为南海大迷宫与前纪元文明的知识而进化过，他能从一些寄宿着情感事物乃至于人身上看见‘过去的影像’。 　　迄今为止，伊恩并没见过太多具备这种条件的事物……反倒是人不少，无论是海盗船长安多尔，亦或是自己这一世父亲的尸骸，乃至于南海大迷宫中，五位长老的遗骸和大长老的虫巢之躯，都寄宿有那样强烈的情感。 　　这个幻影也是如此。 　　幻影仍在攻击，而伊恩仍在后退，他甚至‘拔不出剑’，只能用双手格挡这女子幻影的每一次穿刺，而他拳脚上的技艺显然逊色于手持利刃之时。 　　但伊恩学习的很快。 　　虽然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但每一次后退的步伐却愈发稳当，甚至可以逐渐挡开幻影鬼魅般的穿刺攻击，展开一两次反击。 　　这种学习速度即便是一直都在旁边观察着的米卡埃尔都感觉有些惊讶：【他一开始是真的不精通拳脚——也是，这个年纪，既会炼金也会铭文，还擅长剑术已经非常离谱了，但这才几秒？他的空手格挡已经登堂入室】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学习起来这么快的人？】 　　而操控幻影进攻的人此刻也感觉匪夷所思。 　　他们原本以为，这次突袭肯定能干掉这支小队的一个关键人物——实际上，他们差点成功了，他们差点就杀死那个领头的观测学士。 　　但现在，事情却发生了奇怪的转变。 　　幻影女子沉默地出爪，它的五根手指尖锐翻飞，朝着伊恩的双眼以及铠甲的呼吸孔中戳刺而去，顶端带着一股足以伤害到灵魂的锋锐寒芒。 　　它抓到了伊恩的一个破绽，付出另一只手被伊恩擒住手腕的代价，即将刺穿少年的双眼。 　　但就在此时，霜蝶却手持冰盾，浮现在伊恩身边。 　　小妖精就如同浮游盾般，一直都等待着时机，幻影女子的攻击固然击碎了冰盾，但攻势却为之一滞——而就在此时，桦黯出现，妖精小姐手中紧握着自己阳伞化作的法杖，一股铅灰色的源质混杂着灵能，宛如锁链一般层层环绕，笼罩在这幻影身上。 　　‘封灵禁锢’。妖精们经常使用的一种拘束灵能技艺，除却蓄力时间比较长，没什么缺点，也是桦黯之前抓住幻影狙击手时展现的技巧。 　　这个幻影被禁锢在原地，而所有与它联通的，无论是来自虚境还是来自现实的其他联系，也全部都被中断。 　　——该死，计划失败，还暴露了更多信息！ 　　一瞬间，视野全黑，操控者又惊又怒，他们从未想过，居然会有第二能级的妖精和巡监骑士小队一同行动。 　　假如他们还能和其他人联络的话，或许还能获取阿瓦克子爵那边的情报。 　　但现在，所有人都被分割，各自为战。 　　“很好。” 　　而在失去所有最后的信号后，幻影操控者，听见伊恩平静到根本不像是受到突袭的声音：“这样一来，我们应该就能知道，那群躲起来的老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操控幻影了。” ###第554章 平凡的普通人 　　从一开始，谁都不会觉得伊恩有什么危险。 　　别说伊恩本来就是为了引诱敌人出击，捕获目标，所以才刻意来到防线之外，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自己的武艺也称得上是优异，如果是手持利刃，幻影女子的攻击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就会被几剑切碎。 　　更别说，有一大一小两只妖精保护他的安危，其中还有一个第二能级。 　　吃软饭？ 　　能吃妖精的软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更何况伊恩那叫做吃软饭吗？那叫做妖精之间的互帮互助！ 　　至少伊恩一点都没有羞愧。 　　毕竟假如不是他，这几只妖精早就把自己玩死了。 　　更何况……软饭真的很好吃.jpg 　　抬起头，伊恩看向两侧。 　　经过机械化改造的铁爪蜜獾虽强，但也没有强到第二能级都对付不了的地步，如今的特雷斯只是在观察这头改造异兽的数据，这玩意送回营地，也算是功劳。 　　而另一侧，手持木工刀的男人虚影如今也濒临溃散——他是强攻形的幻影，本来应该配合铁爪蜜獾这个突击形突破敌人的阵型，而作为暗杀形的幻影女子从内到外粉碎敌人的所有反击。 　　通过银色芯片反馈而出的信息，伊恩知道，所有幻影都有着对应的原型，被设计出来后，虚境的力量会依照不同的感情和情绪，为这些原本只是普通人的存在带来虚境的力量，将他们化作实打实的战争兵器。 　　但是这个设计还未完全完成，幻影之军的技术还有很大的缺陷。 　　伊恩估计，他们大概需要十年以上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第一步计划，而索林大公就算是在第一时间与飞焰地达成协议，迄今为止也才七年左右。 　　虽然已经有不少技术，正在进行实验。 　　譬如说应该是灵知院负责进行的‘人造灵能者’与‘死者苏生’，虽然条件苛刻，但几乎已经成功。 　　再譬如说应该是索林大公得自伊奈迦遗产的‘幻影之军’，虽然还有很多硬条件无法常态化，但支持它的许许多前置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但阿瓦克实验室中，肯定还有许多更加艰深的技术还未完成。 　　自然，它们也更加危险。 　　很快，这些仅仅是用来试探的前锋全部都被消灭，只剩下被伊恩捕获的幻影女子。 　　实际上，伊恩也察觉到，那个男人幻影身上也有着相当强烈的情感，但相较于女子身上却有些失之于灵动，它大概率也能激活‘回溯过去’这一能力，但伊恩如果不想要暴露自己灵能的特殊，就只能选择一个。 　　此时此刻，特雷斯正在指挥小队重整阵型，清除营地周边的尸体，而伊恩在与他打了声招呼后，便与桦黯霜蝶带着幻影女子被禁锢起来的灵体，回到了实验室。 　　“我要使用灵能观察一下这个幻影，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他如此道：“可能需要帮忙照看一下，我全力使用灵能会忽视周边的反应。” 　　“有敌人来袭，记得叫我。” 　　“好的。” 　　桦黯和霜蝶自然不疑有他，伊恩的强观察系灵能的确能看见许多人都看不见的东西，甚至有人怀疑，伊恩的灵能具备一定的‘真视’效果——无论是任何隐身，隐藏乃至于隐匿起来的密语秘密，都无法躲过伊恩的窥探。 　　正是这个能力，才能让少年在炼金和铭文这两个领域突飞猛进。 　　毕竟，在许多人就连颜色相近的十五种红色炼金基质都分不清的情况下，伊恩已经可以对这些在他看来就像是标上了名字的素材如数家珍，而许多普通人需要去‘记忆’的各种反应，对伊恩来说也不过就是早就知晓的‘常识’。 　　事实上，这猜测的确没错。预知视界加上银色芯片，说不定就是真视的效果，甚至可能更强。 　　而这一次，伊恩便是要借着观察这个借口，使用他的能力。 　　“让我来看看……” 　　车载的小型炼金室里，伊恩凝视着眼前被封印在‘封灵禁锢’中的幻影女子。 　　对方单单看外表非常柔和，一眼就能知道，她大概率是一位性情温和，但内心相当坚韧的女人——她的投影经过幻影之军的改造，变成了一个相当棘手的杀手。 　　也就是伊恩的真实实力太强，才能游刃有余地用她来作为一个锻炼自己拳脚技术的陪练，顺便拖延时间，等待桦黯施展禁锢术法。 　　现在，伊恩双目中水色的光晕流转。 　　然后，他便看见。 　　隐藏在这个幻影，在这个母亲灵魂投影背后的一切。 　　看见发生在蔚蓝城中，发生在所有‘普通人’身上的一切。 　　伊恩看见了许多。 　　【迈尔斯，不要再背着我了，快放妈妈下来……背着我，你是没办法逃走的】 　　【别开玩笑了，我还有的是力气，背着你而已，怎么就不能逃了？！】 　　【迈尔斯，求求你了，妈妈已经病了，就算救出去……恐怕也活不长。但倘若是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求你了迈尔斯，快走吧……哪怕是看在辛西娅的份上，莉迪亚大婶照顾我们这么久，我们不能让她的小孙女都逃不出去】 　　【不……肯定……呼哧……肯定还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 　　砍杀声，怒吼声，悲戚的哭声充斥整个城市，原本的蔚蓝城如今已经被火光和血腥的味道弥盖，平日平和又有稚童玩耍的街道上，是稚童支离破碎的尸体，是弥漫扩散的白雾，是不断流淌的猩红鲜血。 　　一个男人背着自己的母亲，左手抱着一个小女孩，而他的右手拿着剑，在一群已经疯狂的疯子和一群会活动的尸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是普通人，却又不是。 　　他比谁都平凡。 　　有着母亲，家人，爱他而他也爱的人，亦有朋友和崇敬的对象，没有什么远大梦想，只想赚钱过点好日子。 　　但现在，无论是梦想还是梦想中报答的对象，他们都再也不见，彻底消失。 　　他不是普通人。 　　因为普通人不会因为童年的向往，日夜不休地坚持练习剑技近十年，还真的有其天赋，自我探索出了一套足以在佣兵中自傲的剑法。 　　也不会有普通人能在连续砍杀了二十多个择人而噬的疯子后，仍然有体力，背着母亲抱着女孩，咬着牙一路冲出城外。 　　他失败了，又成功了。 　　男人并没有那么多的体力，他的确天赋良好，但只要不成为升华者，这种天赋就不能完全展现——换而言之，他并没有那么强的力量。 　　他不可能两全其美，带着所有人都逃出城内。 　　他必须放弃一个。 　　值得庆幸，又值得悲伤的是。 　　他不必自己做选择。 　　他没有自己做选择。 　　他没能自己做选择。 　　他的母亲选择了他。 ###第555章 愤怒与冷静 　　当自己的生命会成为儿子的拖累时。 　　当自己已经知道自己距离死亡不甚遥远时。 　　当自己在看见自己儿子的能力，已经足以夺得他向往的荣耀时。 　　一个人。 　　一位母亲。 　　一个早已拼尽前半生，也没有后半生的人。 　　自己选了自己生命终结的日期。 　　在自己的手中。 　　【妈？不！！！】 　　当疲惫不堪的男人感觉自己手中的长剑越来越钝，越来越难砍掉那些尸体疯子的头颅时，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城市中开始出现一些古怪的幻影，那些幻影刀剑难以伤害，只有拥有源质反应亦或是涂抹了魔法药剂的武器才能攻击，而它们的攻击却实打实地反映在现实，简直占尽了便宜。 　　除此之外，各种猛兽也不知何时，从城市的下水道与诸多阴影小巷中攀爬而出，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甚至是相互之间残杀。 　　幻影和异兽互相攻击，幻影袭击幸存者营地，猛兽捕食所有还会动的东西，蔚蓝城内的升华者组织出了一支队伍，庇护着一支幸存者小队朝着南方的灯鱼城而去，但是灯鱼城那边出现了更加庞大的巨兽，直接将那一支幸存者队伍碾碎。 　　男人甚至看见了飞焰地和灵知院的人，至于为什么能知道，是因为他们也正在组织队伍逃离此地，他们在搬运仪器和资料，暴露了自己的特征。 　　但是他们都死了。 　　一切都在变得更加糟糕。阿瓦克领陷入了一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毁灭，大公不知道，阿瓦克子爵不知道，那些隐藏在暗中的灵知院和飞焰地之人也不知道——无人知道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但它正在撕裂这个世界。 　　撕裂虚境，并让它的碎片陨落在现实。 　　但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却有一种感觉。 　　他并不畏惧这一切的艰难。 　　他从不畏惧，无论是生活上的困难还是现实的这些敌人——即便再怎么强大，结果无非就是杀与被杀，他从不畏惧这个。 　　他只畏惧自己贪恋平和，无法带来荣耀，让自己的家人继续这种贫苦的生活。 　　他畏惧自己一生平凡，让母亲后半生一样只能吃糠咽菜，不能享福欢笑。 　　而现在，他发现了自己更加畏惧的东西。 　　那就是自己在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时候，甚至自己还没来得及发现的时候，家人就已经离开了。 　　母亲终结了自己的生命，用一把随身的割布小刀割开了自己的脖颈处的血管。 　　温热的血液和男人厮杀时敌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当他发现时，母亲早已停止了呼吸。 　　【妈……妈妈……为什么……】 　　此时此刻，伊恩感受到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情感，那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让人会窒息的哽咽。 　　第一时间，是一种茫然。大脑无法理解母亲已经死亡的现实，无法理解母亲自杀的原因，无法接受自己还没有与母亲说上最后一句话，一切就都已经结束的现实。 　　第二时间，是宛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的憎恨。对自己弱小的憎恨，对造成这一切，那不知名元凶的憎恨。对擅自终结自己生命的母亲，不相信他的母亲的憎恨。 　　接下来，便是一团混沌不堪，即便是伊恩，也需要细细点数的情感。 　　一种……本能地……安心。 　　——母亲的确拖累了自己的速度，假如不抛弃母亲的话，自己会和母亲与辛西娅一起死在蔚蓝城。 　　——母亲死了。假如仅仅只是辛西娅的话，我还是能保护她出城，活下来的。 　　这样的想法，上浮了一瞬间，然后就被巨大，宛如陨石撞击大地般的卑劣感和悔恨淹没。 　　——我怎么能这么想？ 　　——我明明宁肯死也不会这么做！ 　　但是…… 　　——母亲正是因为知道我宁肯死也不这么做，所以才自杀的。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我真是一个……恶心的废物。 　　人类，普通的人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的。 　　这种卑劣和宛如自毁般的想法不会在正常人的思维中存在超过两个转念，但是此刻的男人并不正常。 　　在庞大的，动荡的，混乱的，难以概述的情感冲击中…… 　　他觉醒了灵能。 　　感知到这里，伊恩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 　　这里……这个时刻。 　　就是一位后天觉醒的灵能者，觉醒的瞬间。 　　“唔？” 　　伊恩双目中的光芒收敛，他已经看完这个幻象中潜藏的过去记忆。 　　很近。就是最近这么几天留下来的。是蔚蓝城中为数不多幸存者之一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伊恩能感知到，记忆中名为迈尔斯的男人还活着，是幸存者…… 　　其实就是灵能的一种预感。 　　回溯的时光中，伊恩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些过去影像中的人与物，能感应到他们的状况，甚至……凭借预知视界，对他们进行预言。 　　在过去，除却那位精灵海盗船长安多尔外，伊恩没有看见过任何活着的人，毕竟那些残留的记忆和情感实在是太过久远，都是一千多年前的遗留。 　　但是，幻影女子中的感情太过‘新鲜’。伊恩能看出这些感情的留存者，那个名为迈尔斯的男人如今的现状。 　　而这就是少年惊讶的原因。 　　“银色……他有第四能级的潜力？” 　　伊恩心中喃喃自语，他的确看出‘迈尔斯’的剑术天赋不错，但说实话，不如他，也不如青潮。 　　青潮才是天生会用剑的那种人，他可以用一根钢笔杀掉三个全副武装的哈里森港护卫队，用一根树枝把斯科特打的满地找牙。 　　但与之相对的，迈尔斯居然觉醒了灵能。 　　这代表，他具备一定的灵能潜势，和埃兰与伊恩一样，只要遭遇特定的情况与情感冲击，就能成为灵能者。 　　但，仅仅是如此，是不可能有‘银色雾气’的。 　　预知视界能预知到的未来并不长，一般来说能显化最近一个月的雾气，而超过六个月，就只有些许‘征兆’。 　　这是多年来伊恩进行过许多次实验后确定的结果，相较于其他先知动不动十年几十年的大预言，伊恩只有在终结了虫群道途后，才看见过那样的一个预知梦。 　　迈尔斯能在六个月内进阶第四能级？开什么玩笑，他都做不到好不好！ 　　但伊恩心中却微微一动：“不对，他身上的银色和霜蝶一样，都是一种奇特的银色。” 　　伊恩回忆起自己出发前，在霜蝶身上看见的银色雾气。 　　那个时候他也颇为费解，最后只能总结为‘会有一些第四能级级别的好处’——就像是伊恩自己的‘以太结晶’那样。 　　这并不奇怪，倒不如说，假如有的话，伊恩绝对会为霜蝶争取……而迈尔斯却也有这种潜质。 　　“伊恩？” 　　而就在此时，少年听见了桦黯有些担心的问询：“你怎么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笔，看，笔，笔被你握碎了！” 　　“啊？是这样吗？” 　　伊恩有些惊讶。 　　妖精小姐原本也没察觉到伊恩的异常，但是后面她就发现，伊恩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揉碎手中的钢笔。 　　他居然可以表面上半点也不生气，冷静地进行分析，然后只在一些小细节方面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妖精是办不到这点的，因为她们天生就没有肉体，开心，愤怒乃至于悲伤都会特别明显，是非常好懂的一种生命，和人类这种有着肉体作为相互之间隔阂的生命完全不同。 　　垂下眸光，伊恩看向自己的手中。 　　原本用来写下报告的钢笔被他捏扁，墨水溢散开来，被他本能地妖精控水能力悬浮在半空。 　　注视着这一幕，他不禁叹息一声：“看来，我实在是……没有吸取到教训。” 　　上次在莱安男爵那里，就被映光修女察觉到了这点愤怒，让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真实的心情。而这一次，却又在桦黯，甚至是在米卡埃尔面前露出了这种情感。 　　虽然说，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是一层伪装，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确应该愤怒…… 　　但无论如何。 　　这都是很不应该的事情。 　　他需要保持冷静，不露出半点端倪。 　　“明明我当年和老师聊起这些的时候，就一直很冷静。” 　　伊恩有些自嘲地想到：“现在想来，是我太自大了——我从未亲眼见到过这个世界的诸多丑恶和死亡，甚至从未见过人死的和蚂蚁，和垃圾一样的场景。” 　　“是啊，是我的问题，我太自大了……我没有像老师那样亲眼见过昔日帝国的丑恶，也没有像他们那样改造这个世界，当然可以用最冷静最理智的视角来看待这一切。” 　　“所以……即便是现在。” 　　“我看见了，我也应该保持冷静。” ###第556章 人不该这么死 　　凝视着手中这一团黑色的墨水，伊恩仿佛看见了蔚蓝城中四处溢散，凝结发黑的鲜血。 　　那些平白无故就死去的普通人。 　　那些因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了他们的谋划，他们的阴谋，他们的战略，他们的憎恨……轻易消失的东西。 　　——这里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满溢着不甘，遗憾，悔恨，绝望与痛苦。想要毁灭一切的愿望在这里凝聚。 　　这是浮现在伊恩心中的一个疑惑。 　　但随后，他便叹息。 　　——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 　　“人是注定会死的生物。” 　　凝视着这团墨水，伊恩的发丝微微颤动，令它们凝聚成笔尖的形状，在一旁的纸张上写着有关于幻影的报告：“很多人一生都不到百年，死法千奇百怪，可能因为摔一跤，可能因为打喷嚏时后脑碰到柜子，亦有可能就是毫无理由，突然就死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甚至都见过。当年住在我家斜对面的以萨拉大叔，我明明警告他不要喝酒，他非要喝，然后就溺死在洗脸盆里了。” 　　“哈里森港的渔民，闭着眼睛都能游到渔区再游回来的男人，溺死在自家脸盆……他不该那样死。”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停顿。 　　然后，伊恩站立起身。 　　他看向窗外的蔚蓝城街景，看向那些尸体与残骸，发自内心地说道：“是啊。人就是会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他垂下眸光，看向眼前被禁锢住的幻影女子，露出一个令桦黯感到忧虑的微笑：“这是事实。” 　　伊恩淡淡道：“但我觉得人不应该这么死。” 　　“我的想法和现实冲突了，所以我会生气。但我知道生气没有用，所以看上去比较冷静……” 　　“等到我什么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愤怒的时候。” 　　伊恩如此想到，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等到自己真的可以一直都冷静，一直都理智且不愤怒地看待这一切的时候。 　　或许，就是他站在‘山巅’的时候。 　　但他不会只呆在山巅。 　　他会改造这个世界的最高点。 　　改造这个让自己愤怒的世界。 　　深深地呼吸几次，伊恩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这个幻影中有非常奇特的手法。嗯，大公居然掌握了临时灵魂的催化手法，让普通人也能临时拥有灵魂，进而产生投影！而他们就通过灵魂来对投影进行遥控……换而言之，那群人手中可能有着这些幻影原体的灵魂？至少有个操控权限。” 　　“如此说来，幻影之军设计的初衷可能并不是用来制作‘不死军队’的，而是制造灵魂的？但这个技术非常不稳定，人的意志不过关，就不可能了拥有灵能者和第二能级才能开始拥有的灵魂，他们也用不上。” 　　他轻声分析：“尤其是，凝聚临时灵魂的过程，可能会导致一种疯狂——这种疯狂和普通人发癫没什么区别，一瞬间回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肯定会发癫。” 　　然后，伊恩心中沉思：“但问题在于，这种事十几秒就结束了，可因为‘缄默之渊’和虚境异变的缘故，这种疯狂被增幅，扩散，增大，进而导致了极致的病变。” 　　“嗯，是希欧的怨恨扩散？” 　　“也不像啊，希欧当初再怎么怨恨不甘，他……现在是她，不是早就能跑出来乱逛，开心的要死，就像是一条大哈士奇亦或是大猫咪那样……” 　　想到这里，伊恩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异变的原因，才是这场灾难的起始……有人刻意造成了这场灾难！” 　　“但问题在于，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想不清楚。 　　还缺少一些记忆，还缺少一些线索。 　　——我得去找到。 　　伊恩如此想到，这个幻影女子身上应该还有一些线索，对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虚境投影却强大到可以杀死第一能级升华者。 　　这代表，她的临时灵魂相当坚韧，即便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消散。 　　这和伊恩从其他幻影中得到的信息不符——只要不是阿瓦克子爵那样具备神志的成功幻影，其他的失败幻影都是有着持续时间的。 　　他侧过头，看向还在封灵禁锢中的幻影女子。 　　伊恩眯起眼睛。 　　这个幻影，并没有持续时间。 　　这代表……这个女子，这个母亲的‘临时’灵魂……居然可以持久存在。 　　不，假如可以持久存在，那么就代表这已经不是‘临时’灵魂了——倒不如说，人死之后，即便是第二能级的升华者也不可能继续存活很长时间，只有第三能级的心光体才能持久存在，甚至凝聚成类似于‘须臾之颅’这样的灵能道具。 　　这个母亲的灵魂很特殊。 　　灵肉互相联系，尤其是这种普通人，能造成他们灵魂特殊之处的原因，只可能是肉体。 　　亦或是处于一个‘特殊的环境’。 　　——我得找到她的尸体……假如记忆中的位置正确的话，她的尸体就位于……东南处的出入口。 　　心中已经做好计划，但表面上，伊恩只是对桦黯道：“这个幻影很特殊。我从中看出了许多东西……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蔚蓝城中，那些潜藏起来的研究院成员究竟躲在哪里。” 　　“咦？” 　　听到这个，桦黯就暂时将对伊恩的忧虑抛开，她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地下。” 　　伊恩回忆着自己在记忆中看见的种种细节，他看见了最初的异兽和疯狂之人出现在何处——位于蔚蓝城北部的地下水道中。 　　那里显然有一个生物实验室。 　　“地下水道。”伊恩如此道，并且心安理得地说着实话：“这是我灵能看见的痕迹，延伸至地下水道中。就算不是总部，至少也是一个分部。” 　　“但是在此之前，我还得先去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而此时，光之鸟也出现在伊恩的身前。 　　他一直都在聆听伊恩与桦黯的交流。 　　【幻影军队最初并非是为了军队而设计。很有趣的猜想。】 　　对于伊恩的猜想，米卡埃尔也若有所思：【的确，这种技术用于武器化，用于战斗的确有太多难题，但倘若将其视作某种类似妖精乡的保护计划，反而说得通】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作为我们这种人，第一时间想要将技术武器化是不可避免的】 　　【假如能取回遗产，或许我们得换一个研究方向】 　　“殿下。” 　　伊恩虽然很赞同米卡埃尔的看法，但是有件事他还是要说。 　　注视着光之鸟，伊恩认真地询问道：“您……究竟打算做些什么？隐藏身份来到阿瓦克领，如今也已经靠近实验室，我还是希望能知道您的想法——这样比较方便我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假如你愿意告诉我的话。”他轻声道。 ###第557章 强者的战场 　　【其实很简单】 　　米卡埃尔的心光体，那只看上去有点像是菲尼克斯，但是却更加闪耀的光之鸟侧过头，看了眼伊恩：【你也知道，索林大公有着我祖父，也就是伊奈迦二世关于灵能技艺的遗产】 　　【他曾经是祖父的学生，是一位天选者——即便是老大公死在祖父手中，但他仍然尊敬祖父，并继承了祖父的一部分遗产】 　　【而祖父的所有遗产都是有所关联的，假如想要恢复黄金时代的辉煌，甚至更进一步，祖父的遗产是必须的】 　　他仰头看向头顶，蔚蓝城黯淡带着些许血色的天空，淡淡地说道：【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来说，绝大部分强大的升华者来说——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伊奈迦，不需要那么一个如此心急的黑暴君】 　　【现在的这个泰拉虽然很不完美，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相当好了，慢慢改造就好，没必要那么着急】 　　【他们不会让祖父的遗产汇聚。我不能得到，索林大公不能，其他所有还在隐藏自己身份的遗产继承者，也不能】 　　【同样，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不能让其他人得到祖父的遗产，就这么简单】 　　“而且。” 　　伊恩眯起眼睛，这是他发现了什么秘密，以及他人话语中隐藏台词时习惯性的表情。 　　少年轻声道：“你希望我作为接引。一个隐藏起来的接引。” 　　“殿下，稍后你会表面上光明正大的出场，和接下来会出现的他国强者正面对抗——你们将会争夺先帝的遗产，那些索林大公实验室中的技术材料。” 　　“但最后你会失手，你不会得到遗产。” 　　“但我在这里。你想要到时候，我去配合，接收那些遗产。” 　　“这就是你希望我来到此地的原因。” 　　【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卷入强者们的战场——但你会拒绝吗？】 　　米卡埃尔的声音很轻松，带着笑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来到此地，没有任何一位遗产继承者会放弃这个机会】 　　【伊恩，你的极效药剂论文我已经看过，非常不错，你听进了我的建议，并且这么快就能出成果——区区两个月，你就完全扭转了研究方向，你如此聪明，自然不可能拒绝得到更多遗产的机会】 　　伊恩没有说话，此刻他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二皇子也相当满意：【放心好了，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不出意外……就绝对不会有危险】 　　【我们在这方面，不是上级和下级，不是皇子和领主……而是合作伙伴】 　　——鬼才信。 　　伊恩如此想到，他倒不是觉得二皇子会害自己，对方明晃晃的绿色友善单位。 　　但是，‘不出意外’这件事等同于不可能。 　　别看米卡埃尔计划的好，到时候要怎么做，肯定还是‘看情况’。 　　而米卡埃尔其实也没抱着什么成功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先做好‘假如会成功’的计划，保证遇到机会时不至于没有准备——伊恩就是他为了成功而准备的一个必要因素。 　　这其实是个好习惯，伊恩将这种做法记录在‘备忘录’中。 　　既然已经向米卡埃尔这位真正的大老板报备过，特雷斯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他现在正处于大脑光滑的状态，没打算做任何思考。 　　在确定并没有危险后，伊恩便带着霜蝶和桦黯，来到了他记忆中，那位‘母亲’肉体死亡的地点。 　　他找到了幻影女子原体的尸体。 　　一家店铺的内侧，明明容貌年轻，但头发也已有不少雪白的妇人死于脖颈血管的大出血，她死的时候面带微笑，结合记忆，显然她是心甘情愿地死去。 　　而在这妇人的身上，缠绕了好几根布条，显然，是她的儿子迈尔斯为了防止母亲被真菌感染尸变才做，而布条上用血写了一个简单的名字。 　　【瑞汐】 　　情况紧急，即便是迈尔斯也没办法为自己的母亲选一个足够好的葬身之地，只能放到街边某个衣店的内侧，避免被其他尸体猛兽打扰。 　　“请见谅，我只是为了找出真相。” 　　低声自语，伊恩伸出手，他的双目中亮起银青色的光晕，然后按在妇人的头颅之上：“我得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预知视界发动。 　　伊恩又看见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回忆。 　　这些回忆有关于这位名为瑞汐的妇人在一栋公寓楼中生活的场景，有关于一位叫做莉迪亚，乐于助人的大婶帮助她的场景，有关于自己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长大，并骄傲地注视他成为男子汉的场景。 　　但是，原本温馨的公寓楼却变成了人间炼狱，而关照母子二人的莉迪亚大婶一家，也几乎全部都丧命于疯子的袭击。 　　只有辛西娅这个小孙女，还有出去旅游的女儿一家活了下来。 　　伊恩阅读着这些记忆，他仍然沉默，仍然冷静。 　　他只是在心中叹息，然后遴选出最重要的几个疑点。 　　“在这里。” 　　双目中的水色光晕熄灭，伊恩直起身，他站在瑞汐的尸体前，心中自语：“类似‘临时灵魂成型’的‘瘟疫’亦或是说‘精神干扰’早就已经出现，那是一次实验，所以大公府的人很快就给出了‘药剂’来治愈。” 　　“而这个瘟疫的状况……怎么和闪蚊症有点类似？” 　　“还有特效药。实际上，那是一种特殊的灵质基液，虽然的确可以治疗灵魂，但本质上，只是为了让人可以更好的凝聚出灵魂而做的‘前提’！” 　　“有些人适应，有些人不适应。适应了的人，就可以在如今虚境与现实重叠的情况下，如同瑞汐这般，成功凝聚出真正的灵魂，而没适应的，临时灵魂存在的时间也会延长。” 　　“索林大公，居然真的研制出了可以辅助‘临时灵魂’的药剂……如果不是实验室出了意外，他说不定真的能用钱堆出一群有着灵魂的‘普通人’！” 　　——这可真是一个大发明。 　　如此想着，伊恩突然又发现了一个疑点。 　　“等等。” 　　他眉头微皱，蹲下身，认真地与瑞汐的尸体对视——他并非是真的凝视尸体的双眼，而是透视瑞汐尸体内侧，大脑内部的一些情况。 　　瑞汐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的大脑早就已经腐坏……很遗憾，但事实就是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之前伊恩也是因为这点，没有太过认真地观察，但是之后察觉到‘临时灵魂’的存在后，他又稍微认真地看了一下。 　　结果，就发现了疑点。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犹豫了一会，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很对不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少年认真地对眼前的尸体道：“但我的确需要这么做，才能做一些事情。” 　　话毕，伊恩伸出手，流动的水没入尸体的耳中，突破了已经腐烂朽坏的身体结构，直入浆化的大脑内侧。 　　然后，抓住了其中的某样东西。 　　紧接着扯出。 　　啪。伊恩将瑞汐的尸体摆正，紧接着凝视着自己从她大脑中发现的异物。 　　那是……一只小虫。 　　一只伊恩熟悉无比，但却又有些不太一样的虫。 　　“噬脑虫……” 　　伊恩低声自语，语气冰冷到一旁的霜蝶和桦黯都浑身一哆嗦……但实际上，伊恩却很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噬脑虫。 　　这是‘附脑’。 　　虽然原始，退化，远远不如前纪元文明时期，但也没有返祖凶暴化后的‘红杉附脑’！ ###第558章 红杉附脑再现 　　——这就是人造灵魂的真相……普通人没有执念，没有愿望与野心，乃至于足够的力量去凝聚灵魂，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外来的‘核心’才能凝聚出足够持久的灵魂，才能成为幻影！ 　　——那场奇特的瘟疫，本质上就是附脑的实验，而大公的药物，很可能就是遏制附脑活性化发育的药！或者说，让附脑可以专注于塑造灵魂的药物！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附脑应该是源自于红杉土著，大萨满那边的寄生能力就是源自于附脑魔兽化的升华药剂，飞焰地就是从大萨满那边获取了相关的资讯，因为也就是最近这两年的事情，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大公领的实验进度才会加速！ 　　也正是因为如此，飞焰地才想要获得噬脑虫！他们想要获得红杉土著传承的附脑外，更加原始也更加强大的噬脑虫形态！ 　　一切都说得通了，伊恩将所有的线索都贯穿起来。 　　飞焰地，灵知院和大公在阿瓦克领建立了研究所，他们的研究成果各自独立，但本质上却有共同之处。 　　而这肯定就是索林大公的目的，他本来就是借助帝国和飞焰地的力量完成自己的计划。 　　而人工灵魂，亦或是说，‘附脑’的存在，在这计划中绝对是相当重要的一笔。 　　“有意思，看来，现在最生气的，恐怕不是灵知院和飞焰地，而是索林大公了。” 　　“平白无故，快要成功的实验，突然被不知道谁搅合，实验室暴露不说，自己的死忠领地百万级的人口全灭……而且全部都是他的错。” 　　怀着这样的想法，再次平静下来的伊恩微微摇头。 　　走出店铺，忍不住对桦黯和霜蝶叹息道：“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实验室放在阿瓦克地区的中心——这不就是害人吗？” 　　“不靠近城市，哪来的实验材料呢。”桦黯心直口快，她摇头道：“帝国最危险的炼金实验室，也是在帝都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的确。实验材料多。” 　　伊恩沉默了一会，虽然他心中的材料和桦黯口中的材料肯定不是一回事。 　　而就在此时，伊恩突然抬起头。 　　与此同时。 　　蔚蓝城。 　　地下灵能生物实验室。 　　完全由隔音材料和坚固的水泥铸就的地下实验室，控制中枢中，一个明显研究员打扮的主持者，与其他好几位研究员与护卫，正在紧张地观察着眼前的好几个光幕。 　　蔚蓝城，鱼灯城，丘森城，布拉德河……阿瓦克地区的几个关键地域，几乎所有主要区块都在光幕中浮现。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镜头——而那些大多都是展示城市内部景象的镜头，才是这些研究员与护卫的重点观察目标。 　　因为‘主实验室失控’事件，平日负责协助阿瓦克主实验室进行一些灵能和生物方面研究的蔚蓝城实验室失去了与外界联络的手段。而缄默深渊仪式的展开，更是令灵能通讯也无法完成。 　　后续，蔚蓝城实验室内部同样发生的失控，导致大量不被控制的异兽进入城内，大开杀戒，间接又导致了疯狂之雾的蔓延，虚境重合率节节攀升——这些幸存的实验室成员，也被困在了此地。 　　但即便如此，他们手中，也握着不少好牌。 　　除却那些早就完成了改造，可以被控制的异兽外，一些幻影居然也可以被控制，这让许多本以为幻影全部都失控的研究人员长舒一口气。 　　只要灵魂原体还存在，那他们就可以凭借未完成的控制系统，控制相当一部分强大的幻影为己用，保护自己的安危。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击溃了一整支巡监骑士团的小队，证明了他们手中武力的强大。 　　但问题在于……第二支小队来了。 　　“这个年轻的骑士不正常——他居然直接找到了我们之前操控的那个幻影的‘原身尸体’所在！再然后呢？他岂不是就要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一位身材有些壮硕，有了好几层下巴的研究人员用尖锐的声音道：“我们必须尽快消灭他，趁他单独行动！” 　　“别傻了，他身边的那个妖精是第二能级，我们派上所有力量，这妖精也能带走这个骑士。这支小队明显比上一队强，我们躲起来！” 　　而坐在主位，显然是主任的灰发研究员不耐烦地开口斥责：“而且，对方也未必能找到我们这里——实验室非常隐蔽，除却我们自己人外，不可能找到位于地下水道深处的我们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调动一部分力量，引开这群比上一批能打太多的巡监骑士离开，然后我们整理资料，尽快准备撤离。” 　　“帝国和飞焰地，乃至于其他势力的队伍都在进入，我们恐怕等不到大公的援军了。” 　　主任研究员显然更加理智，建议也更加切合实际。 　　“啊！？！” 　　但此刻，另一位护卫却发出惊呼，震惊地用手指向屏幕，引起这位主任不耐烦的斥责：“鬼叫什么？又有什么事……等等？” 　　看向屏幕，此时此刻，这位主任的身躯也微微一震，凝滞在原地。 　　因为，在光幕中，原本正在被他们暗中窥探的年轻骑士，正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屏幕的正中央。 　　银青色的灵能光晕在屏幕中闪烁，而那个骑士甚至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登时，灵能的光晕更加明亮，而实验室中的所有人，也都能看见，这位好看到似乎有些不太真实的白之民骑士，嘴唇微动。 　　——你们。 　　他隔着镜头，微笑着对实验室用唇语说话。 　　——你们，正在看着我吧？ 　　而下一瞬间，一道锋锐无比的冰刺穿过大气，贯穿了隐藏在建筑边缘处的一个观测镜头。 　　实验室中的光幕在破碎，蔓延出一道道裂缝后，化作漆黑。 　　而所有人也都寂静无声，呆呆地凝视着黑下去的光幕方向。 　　“走！” 　　哗啦一声，灰发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声嘶吼着命令道：“他发现我们了！快走！” 　　“他在，他在看着我们！！” ###第559章 死后之境 　　“怎么了，伊恩？怎么突然发动攻击？” 　　察觉到伊恩的动作，桦黯率先从店铺中飞出。 　　她没有感应到周边有敌人，所以对伊恩的唐突的攻击感到疑惑，但还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毕竟伊恩的观测灵能之强，也的确是她难以测度的，假如真的有敌人潜行靠近了呢？ 　　“那里有监控摄像头。” 　　伊恩抬起手，指向他刚才攻击的区域：“有人正在不断监视着我们呢。” 　　桦黯认真一看，了然地点点头：“果然有。是隐藏在屋檐下的鸟巢，被你打坏后我就发现了。” 　　“看来里面的鸟或许也是一种炼金生物，专门用来监视的生物。” 　　伊恩也是如此认为，他补充了一点：“只是因为异变，现在鸟都死了，只剩下固定地点的鸟巢可以监控。”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继续低着头，看着自己做手中的‘附脑尸体’。 　　霜蝶有些好奇地飞过来，然后便是桦黯，两位妖精好奇地凝视着伊恩手中的小虫。 　　“咦。” 　　和只是感觉到些许眼熟的霜蝶不同，桦黯是和墨风一同看过伊恩写的那本‘南海大迷宫见闻录’的。 　　她一下就分辨出来，少年手中的这只小虫，正是他着重描述过许多次的‘噬脑虫’。 　　当然，作为学者，她也看出来，伊恩手中的噬脑虫并没有他见闻录中叙述的那么凶暴，更不用说变成可以侵吞人脑的巨型绦虫了——这玩意如今只有人小拇指指甲盖，而成长到成体，最多也就人的巴掌大小，是实打实的‘附脑’。 　　“这就是附脑，我说过的，红杉土著当年先祖的生物辅助工具，噬脑虫的一种人工改良形态。” 　　伊恩还在思索，而光之鸟也突然浮现。 　　米卡埃尔也认真地观察这只小虫，然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借助生物技术，再搭配灵能改造……这种附脑，我记得在歌塞大师的报告中，是有‘灵能网络’的吧？】 　　【难怪索林大公会看上它】 　　“是的。” 　　伊恩如此赞同，但实际上，他心中却在想一个颇为失礼的事情。 　　——这人可真是无处不在……倒不如说啥时候走啊？ 　　伊恩自然知道，有米卡埃尔在自己身边，至少他和妖精们的安全绝对不用担忧。 　　但依照伊恩一路谨慎小心的观察来看，整个阿瓦克领中算得上是威胁的生物基本都已经出现在明面上了，而那还没有出现的威胁，未来肯定是米卡埃尔的对手。 　　更不用说，对方显然马上就要离开自己等人，去和这次事件背后的各路强者对峙。 　　——换而言之，以已知情报来看，米卡埃尔这个老东西，其实已经没用了！ 　　甚至，因为米卡埃尔这几乎无处不在的光之鸟心光体，伊恩很多时候都搞的束手束脚，没办法发挥全力。 　　“但问题也不大。”伊恩如此想到：“到时候，米卡埃尔肯定要和其他势力背后的第四能级强者过一手，基本不可能有余力继续关注我。” 　　“而那就是我行动的时刻。” 　　伊恩相信，这个时刻并不遥远。 　　话又说了回来。 　　“安多尔……现在应该还活着吧？” 　　伊恩还记得那位精灵海盗船长，也是‘回溯视界’第一次回溯的人。 　　他一位非常配合，善于回答问题和活命的精灵，虽然曾经与伊恩和依森嘉德为敌，但毕竟是雇佣海盗，没必要在这方面深究。 　　更不用说，对方还帮了鲨鲨一手，看在这件事上，伊恩就没打算把他杀掉。 　　不过后来，安多尔被依森带回帝都，作为帕特里克勾连海盗谋杀他的污点证人……自那之后，伊恩就不知道他的去向了。 　　“到时候问问依森，毕竟有关于迦南摩尔的航道，没有人能比这群精灵海盗更加清楚。” 　　从瑞汐的尸体上，伊恩得到了足够多的线索和记忆。 　　迈尔斯瑞汐母子和莉迪亚大婶一家的故事，不过是蔚蓝城中无数悲惨故事的其中之一。 　　他们的悲惨经历之所以能被伊恩知晓，并非是因为他们平凡，而是因为‘迈尔斯’的不平凡。 　　迈尔斯觉醒了灵能，并且幸存离开了蔚蓝城，所以才给予了伊恩‘回溯视界’发现这一切背后细节的机会。 　　——但是。 　　那些，就连伊恩的回溯视界，都看不见的人呢？ 　　那些从来不会出现在故事里面，仅仅是因为一个不可承受的日子，所以就变成街边残尸，腐烂血水的人呢？ 　　伊恩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见的东西而苦恼，他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折磨自己，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救世主，就天理应当地去帮助其他人。 　　但伊恩回避不了自己的能力。 　　很多时候，一个先知，就是能看见。 　　而一个先知，就是能改变。 　　既然如此，或许就应该去改变。 　　如此，才能改变他所看见的未来。 　　“桦黯。” 　　回到营地的路上，伊恩突然开口，询问妖精小姐一个问题：“泰拉世界……有地狱亦或是冥府的相关传说吗？” 　　伊恩说的字，在泰拉通用语中，其实并不存在，而是通过‘死后之地’与‘亡灵之地’这两个词组进行组合的‘生造词’。 　　“那不就是虚境吗？” 　　但桦黯想了想，却理解了伊恩的意思：“啊，我知道，伊恩你也觉得很难过吧？是呀，这么多人都死了，假如是我的话，肯定也想要让他们都能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吧——万灵殿和溯冥教团也都是这么说的，这正是他们的目标。” 　　如此说道，妖精却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实际上，虚境并没有那么厉害，先不谈只有第二能级才有‘灵魂’，可以进入虚境，绝大部分人都不符合条件。” 　　“即便是进入虚境，假如不是妖精亦或是伊恩你这种无需‘肉体’作为锚点的人类的话，也会被虚境逐渐消磨，直至消失。” 　　“第四五能级，因为灵魂太过强大，需要的能量环境太过苛刻，所以也很难完整保存，哪怕是灵能核心能留存下来，但记忆什么的肯定都会丢光光了——有一部分天选者，就是继承了那些纯净的灵能核心，所以才天生具备灵能的。” 　　妖精对灵能和灵魂的研究，就像是人类对自己肉体和医学的研究，非常深刻又有条理。 　　在路上，桦黯耐心地教导伊恩相关的知识，也是想要安慰一些状态看上去的确不怎么好的少年：“这是一个亘古难解的问题。灵魂并非是独立存在，而是需要心智和肉体来维持的，‘人’这一整体的一部分。即便是妖精，纯粹的灵体形态，也只有在妖精乡和虚境可以存在，我们想要在物质世界长久留存，也必须要有肉体。” 　　“但时光与虚境也会逐渐同化我们，让妖精的心灵愈发迟钝，乃至于变得沉闷腐坏，最后归于自然循环……所以才会有妖精的转生系统。” 　　“可是人类……毕竟是物质为主的生物。你们的灵魂诞生于肉体，也被囚禁于肉体，倘若独立肉体而出，想要长久存在的额外能量非常庞大。” 　　“泰拉大陆上，即便是虚境中，也不存在有那样高能区域。毕竟，天坠之灾后，虚境也变得动荡而恐怖，无法再作为灵魂的庇护所。” 　　“所以即便是第五能级的强者，如果没有第五能级的延寿素材，也没办法在肉体崩坏后，单独以灵魂存在，维持自己的‘记忆与理智’太长时光。” 　　“……谢谢你，桦黯小姐。”听到这里，伊恩沉默了一会，虽然桦黯误解了他的意思，但后面说的各种信息也非常重要。 　　此时此刻，因为一路上的见闻，以及沿途见到的诸多灵能技术，令伊恩心中萌发出了一个奇特的猜想。 　　但这个猜想太够不可思议，而且还有许多关键的拼图没有拼上，所以他也仅仅是猜测。 　　——有没有可能……仅仅是可能。 　　无论是人造灵魂，附脑核心，还是幻影之军……这些融汇了灵知院，飞焰地和索林大公各方势力的技术，其最终的目的……并不会单纯地将人‘杀死’。 　　而是将‘死亡’视作一个‘开端’呢？ 　　这是一个颇为匪夷所思的猜想，但正如同桦黯所说，泰拉大陆上并不存在一个可以让灵魂稳定存在的高能区域，所以伊恩并没有继续细思。 　　他只是将这种可能放在心中，然后与妖精小姐们一同回到营地。 　　伊恩带回了敌人的位置所在，并得到了大公领技术的关键。 　　所以，在短暂地整备后，巡监骑士小队出发。 　　朝着蔚蓝城北部的地下水道行军。 ###第560章 魔兽会武术 　　“怀光教会真的不管吗？就算不是天灾，阿瓦克地区内也有他们的教堂吧？” 　　在队伍朝着北部下水道前进时，伊恩对特雷斯‘抱怨’道，这是他这个年纪和理论上应该会问出来的问题。 　　在角色扮演这方面，伊恩一直都拿捏着精髓，所以无论是谁都没觉得他这话问的有什么不对。 　　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组织，都不会真的喜欢怀光教会。 　　但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所有人都会希望怀光教会帮助自己。 　　这正是因为他们从不出手，插入诸国间的纷争，也是因为他们从未漏下哪怕是一次天灾来袭。 　　“怀光教会还真不会管。” 　　特雷斯摇了摇手指：“我在出任务前，就拜托熟人问了怀光教会他们对阿瓦克地区那边有什么看法。” 　　“结果就是，怀光教会认为，阿瓦克地区的事件并非天灾，而是人为，哪怕是用最严重的说法，也不过是一场人类内部的战争，他们无法干涉，即便是未来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他们也会承认。” 　　说这话时，骑士用颇为严肃的语气模仿怀光修士的语气，因为风系升华者的缘故，他模仿的维妙维肖：“不过，出于‘怀光教堂’被摧毁，以及大量‘信徒’死亡的愤慨，怀光教会允许‘圣骑士们’以个人名义组建救助队，进入阿瓦克地区。”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有圣骑士出场的话，或许幸存者们真的可以得救了。” 　　这个消息令伊恩颇为疑惑，他环视了眼周围的街道，叹了口气：“但问题在于……他们救谁？” 　　“真的有人留给他们救吗？” 　　“瞧你这话说的。” 　　特雷斯对伊恩摆了摆手，在伊恩不知道的方面，他又神气起来了。 　　能知道顶级天才不知道的东西，的确令自认为只是普通天才的他感觉到自豪：“城里面的确没有幸存者了，但实验室里面肯定还有啊。” 　　“无论是那些研究人员，还是被实验的人员，亦或是飞焰地的那些特战队……他们现在都处于我国境内。怀光教会可不管他们的自我认知身份，在哪个国家就是哪国人。” 　　“所以，假如是圣骑士小队把他们‘救’出来了，那他们会将这些‘幸存者’全部交还给我们的。” 　　“在这方面，圣骑士们是我们最忠实的盟友！” 　　“也是。” 　　伊恩也想明白了——的确是这个道理。 　　别的不说，阿瓦克子爵和他的骑士团，肯定也还活着，这也是‘幸存者’嘛。 　　无论是帝国一方还是怀光教会一方将他们‘救出来’，帝国一方都能得到相关的线索信息，成功的概率平白无故多了一倍。 　　而就在伊恩与特雷斯交流时，巡监骑士小队正如同压路机一般，碾碎了所有企图向他们靠拢围堵的真菌腐尸。 　　蔚蓝城的城市中心，四处弥漫着腐坏污秽的臭气。 　　众人踏过之地，以往干净整洁的街道，已是一条盖满了恶心烂肉，腐败汁液与尸体内脏碎块的潮湿血路。 　　再加上那些淡白色的，能令人陷入疯狂的虚境迷雾，整个蔚蓝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噬人迷宫。 　　而这个迷宫中还充斥着足以撕碎来犯者的异兽与幻影，以及那些腐尸。 　　显然，伊恩等人的确找对了方向。 　　实验室中的那些幸存研究员亦或是护卫对他们的行动感到害怕，所以使用某种手段，引导这些游荡在城市各地的真菌腐尸来阻拦。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个难题——几乎不可能有人能从这些失去了自我束缚，却在真菌刺激下仍然保持着肉体活性的腐尸中逃得性命。 　　毕竟，失去了肉体束缚，可以以身体能承受的最大力量和敏捷行动的尸体，本就是普通人无法抵抗的。 　　但问题在于…… 　　但它们要面对的，是帝国最精锐部队之一的巡监骑士！ 　　即便不是由第三能级大骑士带队的精锐队伍，但一个小队也是巡监骑士。 　　特雷斯麾下二十人，全员升华者，全员配铠，人均数把武器乃至于枪械，他们是可以应对所有情况战斗的战争机器。 　　更何况他们还有伊恩的魔药。 　　咔嚓——噗嗤——啪叽。 　　此时此刻，伴随接连不断地肉体被武器斩断乃至于粉碎的声音，每一位巡监骑士的铠甲上都布满了捎带真菌腐热与粘稠感的污血，但这些足以让普通人皮肤化脓溃烂的有毒液体无法越过骑士们的全封闭式铠甲。 　　他们的阵列就像是绞肉机，以比在运输车上更快的速度在尸群中清理出了一条路。 　　站在这些骑士的身后，伊恩与特雷斯以逸待劳，他们并不是作为‘队长’高高在上的偷懒，而是提防可能会出现的敌方第二能级战力。 　　别看特雷斯好似和伊恩吹牛聊侃地相当欢快，但伊恩也能观察到，骑士的风属性源质正弥漫在四周的路口周边，正如同几个月前特雷斯‘偷听’他与霜蝶的谈话那样。 　　特雷斯正在聆听着周围街道中的所有声音。 　　“来了。” 　　突然地，他开口，而伊恩默契地点头。 　　呼——骑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束，携裹着大量周边的风属性源质汇入他的口中，带动全身肌肉与骨骼微微蠕动强化，并在其周身凝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风刃甲盾。 　　‘紊流巨剑’‘风刃甲盾’与‘突进’，这就是特雷斯最擅长的三种升华技艺。 　　每一种血脉真形传承，都能以升华器官为核心，构筑出种种特殊能力——比如说不动坚城的沙铠与岩铠，妖精血脉中伊恩常用的喷流冲锋与冰刃剑，都是这种升华技艺最简单的一种形式。 　　而到了第二能级，随着升华者凝聚出灵魂，拥有更多的计算力来承载更复杂的组合后，他们的升华技艺也随之变得更加强大。 　　就像是伊恩以‘妖精之翼’‘寒彗骨架’与‘冰潮珠’，辅助冰霜药剂构成的‘妖精轨道轰炸’……虽然听上去很怪，但那一击的威力，足以轰碎一个城堡坚固的顶层防御，与莱安男爵的绝技分庭抗礼，是货真价实的攻坚升华技艺。 　　单凭这一手，伊恩就能在外界打响自己的名号，得到一个轰炸妖精的称号。 　　“我去吸引敌人的主力。” 　　留给伊恩一句话，特雷斯足下有近乎于爆炸般的冲击波释放，将其推动向前，带起一道道带有杀伤力的波纹。 　　他的长剑上缠绕着无法被空气阻力减速的风之力，几乎在瞬息间向左侧街道的黑暗中斩出了十六剑，足以将人十七等分的精妙剑技覆盖了所有可以闪避阻挡的区域，将周边的房屋墙壁，灯柱和街道都如黄油般切碎。 　　当——清脆的金属交接之音响起，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个并不算太大，但也足足有三米高的身影颇为狼狈地后退。 　　它被特雷斯突袭的速度和力量打破了平衡，重重地在地面上翻滚了两圈，于街道上砸出好几个凹陷后才缓缓站起。 　　但伊恩却看见，与此同时，特雷斯的身影却倒飞了十几米才止住退势。 　　那个高大身影的力量，居然可以在仓促应对特雷斯偷袭的情况下，与骑士分庭抗礼！ 　　“呼……呼哧……” 　　而当伊恩看见黑暗中的那个阴影时，他不禁厌恶地皱起眉头，并且了然原因为何。 　　那是一头畸形的熊兽，它有着两个头颅，一个是在帝国几乎不存在，只在延疆区域有分布的青魑熊兽，一种以不可思议的蛮力与强悍体质著称的魔兽。 　　而另一个则是畸形的，覆盖着一层凹凸不平厚皮的人类头颅。 　　简直，就像是红杉土著大萨满，与沼地鳄龙‘融合’时的情况一样。 　　人类的头颅上，眼睛被缝住，嘴巴也被细密的针线缝住，双耳也被割下堵住，他的唯一价值就是作为一个大脑为熊兽提供智力——显而易见，这头双头青魑熊兽的反应力和智慧都远超同类，它灵动的目光锁定在特雷斯的身上，然后发出一声狂吼，与骑士迎上。 　　——这个实验室，居然在做‘融合寄生’的实验吗？ 　　我早就该想到的。 　　“当心。” 　　心中心思转动，伊恩通过内部通讯提示特雷斯：“敌人的智力超乎想象，这头青魑熊兽绝对不止会使用蛮力，当心它使用格斗技巧甚至是升华武技。” 　　“了解。”特雷斯简短地回答，再次冲锋，与熊兽的奔跑对冲。 　　轰！两个第二能级的战斗在瞬间就粉碎了街道两侧所有残存的门窗，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随着他们的剑刃与利爪碰撞激射而出，轰击在旁边建筑的墙壁上。 　　特雷斯听见了伊恩的提示，他已经尽可能低高估敌人的智慧，却未曾想这头熊怪居然真的会人类的武艺——对方一双粗厚的双爪甩动的就像是一面密不透风的盾牌，显然是升华武技‘鳞甲之拳’，挡住了他的音速风剑。 　　——神特么魔兽会武技！ 　　而且不仅仅是防御，趁着特雷斯进攻被格挡，攻势微微一滞的瞬间，青魑熊兽展开了攻势。 　　“怀光在上，这怎么可能？！” 　　而熊兽仅仅是一个抬手，便令骑士心中直呼不可思议：“它怎么会用这个？！” ###第561章 研究者，就应该精通战斗才对 　　青魑熊兽是一种生活在河流和沿海冰川周边中，以捕鱼，狩猎海豹为生的风水双系魔兽。 　　它最擅长的，就是以无双的巨力拍断树木，堵截一部分河道，制作成小型水坝，进而捕捞其中的河鲜，亦或是凭借庞大的力量和速度用树棍去敲晕海豹。 　　由此可见，青魑熊兽并不愚蠢，只是它的智慧无法完美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而现在，青魑熊兽手臂处的肌肉层层收缩，旋转，这在过去，是它准备凝聚风压，挥掌拍鱼的前奏。 　　但是现在，这本能的力量运用带上了武技，源质精密地调动，刺激肌肉，宛如漩涡一般汇聚源质，将其风力和臂力增压增压再增压。 　　紧接着，释放。 　　在这瞬间，一只撕碎狂风，令大气发出呜咽，轰出真空的可怖熊掌轰鸣袭出。 　　——升华武技‘破城掌’！ 　　“不讲道理了是吧？！”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特雷斯此刻也瞳孔一紧，他立刻调动源质横剑为盾，整个人迅速后撤调整角度避开熊兽的摧城一掌。 　　但即便如此，速度还是有些慢了。 　　啪咔一声，他整个人就被熊兽一掌拍飞，撞击在一栋三层小楼的墙上，露出了一个人形的大洞。 　　裂缝不断蔓延，整个楼房迅速地颤抖坍塌，不断蔓延，粉碎一切的风属性源质就连城墙都能毁灭，更何况一栋小楼？ 　　但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冲破楼房废墟的掩埋，在半空中带起一道青色的剑光，再次展开攻击。 　　特雷斯并没有倒下——升华者，尤其是穿着铠甲的升华者耐打的很。 　　虽然看上去狼狈，铠甲上有一个巨大的熊爪爪印，但特雷斯本人毫发无损，最多就是迟钝下来的大脑开始逐渐运转，胸口有些憋气。 　　“尝尝这个！” 　　这次，特雷斯真正将眼前的熊兽视作对手，他足下疾风爆发，闪身突进，一剑斩向熊兽的右腿膝盖，逼迫对方不得不收腿回防，却也因此身躯倾泻，被紊流带动，摔倒在另一侧的房屋中，撞碎了墙壁。 　　岩石的碎屑和无形的气刃在撞击的瞬间，便将自己和自己撞击到的事物粉碎，轰击出一个个凹陷，爆发出大片大片弥漫的土石烟雾。 　　不到三秒，两栋三层楼高的小楼就因为他们的战斗余波牵扯而崩碎，倒塌。 　　“提醒过你了。” 　　微微摇头，伊恩不担心特雷斯会输。 　　对方只是在巡监骑士团里面不算是拔尖，但放到外面，绝对是可以越级（同能级内的小级）挑战的天才。 　　阿瓦克子爵都在他手中讨不了好，更何况区区一头只是会两手武技的熊兽？ 　　但伊恩比较担心的是队伍的速度被拖延了——他已经看出，实验室内的幸存者已经开始打算逃跑，他们派出了自己手中的压底箱武力，就是为了拖住他们，争取可以销毁亦或是带走资料的机会。 　　这可不能接受。 　　“桦黯小姐，帮忙压压场，稍后左边会来大概两三个幻影——那群人的主力全都派过来了，就是想要把我们拖在此地。” 　　伊恩双目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晕，扫视着周围的街道，果然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 　　他侧过头，小声对妖精小姐嘱托道：“假如情况危急，也让墨风小姐帮帮忙——这次我们收集到的异变信息已经足够交任务了，别这么勤快地写报告，指不定稍后还要重写呢。” 　　“问题倒是没有，墨风可不喜欢重写报告了。”而桦黯也被伊恩影响，小声对着伊恩的耳朵道：“可你要去干什么呀？” 　　“这么缠斗下去不是办法。我去找通向研究室的路。”伊恩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也知道，这是二皇子的任务……我去去就回。” 　　“小心点。”毕竟是妖精，桦黯居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挥动阳伞法杖为伊恩鼓劲：“最好能抓几个俘虏！” 　　“那当然。” 　　如此说着，他拍了拍霜蝶的小脑袋，示意对方不要跟着自己，然后便在两位妖精小姐的注视下，消失在街道彼端。 　　…… 　　地下，破败的实验室中充斥着忙碌的气息，一位位研究员与守卫都在尽可能地搬运材料，准备离开。 　　蔚蓝城实验室并不知道中央实验室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在危机发生后选择固守，等待索林大公的支援。 　　但如今数天过去，大公的部队未至，帝国的巡监骑士和其他部队都来了两三波，他们已经对援军不再怀有希望。 　　尤其是，这次甚至被一位年轻的白之民透过侦测镜头直接看穿这点，实在是把许多研究员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派出熊兽真的可靠吗？” 　　此时此刻，灰发主任正将一个装满了重要文件的手提箱锁住。 　　而他的副手面色苍白地询问：“主任，说实话，之前那些幻影没有失控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了……意志覆写程序还没有完全完成，除却少部分实验体外，我们最多只能将那些幻影和异兽催眠成‘我们的同类’……” 　　“他们未必会按照我们说的做！” 　　“别废话了，这也算是一次实验，试试效果总比不试好！” 　　灰发主任用漠然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副手——对方的确学识渊博，专业知识精深，但总是太过谨慎。 　　可真正的科学家，就是要敢于去做一般人不敢去尝试的事情……尤其是他们的研究，乃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前进，冒点风险又算是什么？ 　　反正死的也不会是他们。 　　如此想到，他还是耐下心来，低声告诉自己的副手：“放心好了，这些怪物虽然不受我们的完全控制，但因为中央实验室那边不知名的失控，它们只要遇到了敌人，就会尝试使用一切手法摧毁他们。” 　　“梦魇融合的青魑熊兽，是生物实验组的重要实验对象，而他们全都死了——你懂这代表什么吗？只要我们能从熊兽和巡监骑士的战斗中得到些许数据……这个功劳就是我们的了！” 　　“至于熊兽会不会暴走，会不会反过头来攻击我们……哈哈，那时候我们早就跑了。” 　　在副手恍然和钦佩的表情中，灰发主任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神色一板：“懂了吗？速度快点，去收拾资料！” 　　注视着副手屁颠屁颠地过去收拾资料，主任原本带着笑意的表情却逐渐陷入阴沉。 　　——该死，大公不让我们这些附属实验室使用记忆晶格储存数据，只能用纸面材料，这绝对是为了防止我们偷偷传递消息出去…… 　　如此想着，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嘟囔：“不好走啊……” 　　有些人吧，他不是不卖国，而是找不到卖国的渠道，卖国的方法，亦或是卖国卖不出去好价钱。 　　虽然大公领如今还不是国，但依照灰发主任的预测，如果不是这次实验出了大问题，今年年内亦或是明年年初，大公估计就会宣告独立。 　　灰发主任又不是傻子，他虽然吃大公家的饭，但可没打算真的和索林大公一齐被帝国碾碎。 　　当然，他也很清楚，索林大公既然敢这么做，那肯定还有后手，对方绝对是掌握了什么底牌，无惧帝国大兵压境，所以才敢于翻盘独立。 　　但他又不知道！ 　　而且，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灰发主任很清楚，自己恐怕并不在大公的庇护名单中。 　　既然如此，带着研究成果投靠灵知院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前段时间也收到了灵知院那边的邀请。 　　假如不是中央实验室那边出了意外，他现在指不定已经带着资料，和灵知院的使者一起回帝都了……岂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现在，护卫是大公的人，其他研究员也忠于大公，他如果还想要背叛大公去灵知院，他这个主任就会被扔去喂异兽了！ 　　没办法……只能假装自己还是大公的人了。 　　只能勉强爱爱国了。 　　怀着这样不甘不愿的想法，灰发主任再次看向中枢控制室中的光幕。 　　“战果怎么了？” 　　他这样想着，看向特雷斯和青魑熊兽。发现双方还在僵持，已经打出了七条街之外，打塌了十几栋楼。 　　第二能级倘若有足够的装备，甚至能单人破城，这种级别的力量相当正常。 　　“怎么会？”挑起眉头，灰发主任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上次那个巡监骑士小队被突袭后，虽然也坚持了几分钟，但在青魑熊怪的力量与武艺下还是化作肉泥——这个骑士有这么强吗？” 　　“算了。”他伸出手，露出了一个嗜血病态的笑容：“反正也是半失败的试验品，就解除熊怪的限制……撕碎他们吧！” 　　虽然是升华者，但作为研究人员的他，其实是看不出双方战斗的优势劣势的——但反正他们也要跑了，不能完全受控的失败生物兵器，本来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正好让它断后。 　　显然，灰发主任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因为研究者，就应该精通战斗才对。 　　就像是现在这样。 　　“哦？” 　　冻彻心扉的冰剑刺穿了灰发主任的肩胛骨，斜斜地抵在他的心脏后侧。 　　伊恩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想要撕碎谁啊？” ###第562章 不喜欢和蠢人说话 　　灰发主任的心一阵冰凉——他是真的一阵冰凉，伊恩以妖精血脉凝聚而出的冰剑就抵在他的心脏后方，足以让人肌肉坏死的超低温逐渐扩散，令他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心脏绞痛。 　　啪，主任跪在了地上，而伊恩发丝舞动，宛如水母的触须，一道道流动的冰水缠绕在主任的双手双脚处，然后结冰禁锢，将他囚禁在原地。 　　此时此刻，灰发主任只有一双眼睛可以动弹，而他看向伊恩惊恐无比的眼神证明，他根本没有搞明白，眼前这个穿着升华铠甲的巡监骑士，究竟是怎么越过重重守卫和地下实验室宛如迷宫般的走廊，如此直接地找到自己的所在。 　　——答案是灵能！ 　　说实话，伊恩就是‘走进来’的，就这么简单。 　　要知道，他可是有透视的诶，绕过那些守卫，走过迷宫很难吗？再加上炼金考核得到的奖品，那枚大师所作的寂音戒指，谁都不可能发现他的踪迹。 　　伊恩一路闲庭逸致地逛街就到了这里，甚至没用五分钟。 　　就这些不擅长战斗的实验室研究员，还有损失太多，没办法维持防卫圈的守卫，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而且，没发现才是好事，不然的话，他们就只能死了。 　　“看来你就是这个实验室的领头者，我看看你的工牌……呵，伊德玛主任，没想到还是条大鱼呀。” 　　伊恩刻意地用霜剑切开伊德玛主任的血肉，并用冰霜冻住他的血管流通，用慢条斯理，但却相当残忍的语气道：“你觉得，你应该有个怎样的死法呢？” 　　他注视着灰发主任在恐惧中疯狂地蠕动，少年笑得很开心：“好了，别害怕。” 　　“有一位大人物要见你。”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自己的左手，融化封住伊德玛主任口部的冰块。 　　一只光之鸟浮现在少年的掌心，而原本打算立刻大喊‘守卫’的主任登时如坠冰窟。 　　虽然伊恩作为寒气源，的确可以让他物理意义上地坠入冰窟，但更加令他恐惧的，还是这只看似平平无奇的光之鸟。 　　“米卡埃尔……殿下？” 　　他喃喃自语，然后突然痛哭流涕：“殿下！殿下！我是自己人啊！我就是那个说要投诚的间谍！就是我，就是我呀！” 　　【哦？】 　　对此，米卡埃尔用颇为耐人寻味地语气道：【投诚？可我看，你现在不还是在为大公领服务地好好的，半点也没打算遵守我们当初的协议吗？】 　　【——如若出现意外，你会第一时间带着相关资料投靠我们的人员，而我们负责保证你个人的生命安全，并保证你在未来的相关研究院的职位。咱们的协议应该很清楚清晰】 　　【你可没有这么做】 　　“殿下，殿下！” 　　伊德玛主任就像是一条蠕虫般在地面上蠕动着，想要靠近伊恩的鞋子，磕头求饶——而伊恩踢了一脚，把这研究主任脑袋踢在一旁的桌角上。 　　也就升华者足够皮实，这主任没什么战斗力，但体质相当不错，还精神的很，继续翻身过来继续讨饶：“我一直都在等，一直都在等咱们的部队接引呀！” 　　“但是我一直都没等到，所以实在没办法，只能继续呆在这里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给过你三次机会】 　　米卡埃尔平静道：【而你放弃了每一次】 　　主任一脸茫然地看向伊恩与光之鸟，二皇子显然觉得很麻烦——他实在是不喜欢和这种弱智一样的蠢人说话，伊恩这种能完美理解他每一句话意思的人才是他喜欢的。 　　但问题在于，伊恩这种人也不至于犯下伊德玛主任这样愚蠢的低级错误。 　　所以，他摇着头道：【第一个机会——你在异常发生的时候第一次时间带着资料离开阿瓦克领，自然就能得到帝国的庇护。边境处有一个我们的小队，他们会护送你来到帝都】 　　【结果你没有，你固守在自己的实验室中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第二个机会——巡监骑士有一支小队来到蔚蓝城探索，你只要向他们投降寻求庇护，他们也会立刻结束侦察任务，护送你，资料甚至是一部分你看好的同事回帝都】 　　【然而你没有，你操控幻影和异兽杀死了那一支巡监骑士小队，我真的不知道你脑袋里面究竟是什么浆糊，你都是要投诚的人，居然还敢杀巡监骑士？你在那时就已经被判下死刑】 　　听到这里，伊德玛主任目瞪口呆，他眼珠子旋转，似乎是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那是殿下您的人？！我怎么敢用我的命去赌这种事…… 　　【不敢赌，你就敢背叛索林大公？给你机会你不行动，就等着我们派部队进来光明正大来找你？你究竟怎么拿到的主任职位？】 　　二皇子实在是觉得和蠢人说话太浪费力气，光之鸟晃了晃头：【第三次——你甚至攻击我心光体所在的小队】 　　【伊德玛，你可真是大胆啊】 　　“殿下，殿下……” 　　此时此刻，伊德玛已经六神无主，他完全没想到，所谓的‘机会’居然就是他视作‘危机’的那些时刻……可是，他怎么敢？那么危险的情况，他怎么敢那么做？！ 　　对此，伊恩评价的是‘菜’和‘蠢’。 　　伊德玛主任说白了，就像是一直水灾中一直都等着神去救他的信徒，结果却一次又一次拒绝神救他离开困境的绳索。 　　当然，这的确需要冒险。 　　但不冒险就想要得到成果，实在是……愚蠢。 　　还有恶心。 　　就像是自己不去牺牲，反而牺牲其他人作为自己实验材料的下三滥科研人员那样，令人恶心。 　　【无需多言，伊德玛，给出秘钥】 　　二皇子的心光体淡淡道：【你必须死，但是我给你仁慈——我不会说你是叛徒，你会光荣地死在他，这位年轻骑士的手中，成为他的功劳】 　　【而你位于大公领中的家人，也将会得到烈士家属的待遇，能活下来】 　　如此说道，米卡埃尔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他抬起翅膀，故作惊讶道：【哦，我忘记了——你根本不关心你的家人，你甚至恨不得早点让你贫困时的老婆孩子死掉，好和你的有钱情人双宿双飞】 　　【但你只有这个选择】 　　“我……” 　　即便是面对浑身散发着寒气的伊恩，伊德玛还是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来讨价还价，米卡埃尔的眼神已经变得相当不耐，而伊恩也觉得对方真的有够蠢，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有点拖时间了。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一剑插入这位灰发主任的心脏，将他的心与肺都全部冻结。 　　“太麻烦了，殿下。” 　　伊恩平静地说道，他将霜剑抽出，然后一剑劈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少年动作的伊德玛脑袋，在对方还没有完全脑死亡前探手，从对方的大脑脑干后方，取出了一块还在不断蠕动，人手指头大小的‘附脑’。 　　凝视着手中的附脑，少年耸耸肩：“瞧。” 　　“我已经找到了秘钥。” 　　【嗯】 　　对此，二皇子半点也不生气，反而缓了口气，侧过头看向伊恩。 　　即便只是一只鸟，米卡埃尔的表情也满是笑意：【做得好，伊恩】 　　【果然，还是和你说话舒服】 ###第563章 屠戮 　　因为升华者过分强大的生命力，即便是被伊恩一剑劈开脑袋，伊德玛仍然没有死。 　　而在伊恩取下对方的附脑后，这原本目光狡诈灵动的主任双目就变得浑浊茫然起来。 　　并非是说，伊德玛的智慧都是由附脑给予的——他也的确是个聪明人，学识对得起他的职位，但附脑的长期存在，让伊德玛这位第一能级升华者提前凝聚出了灵魂，而它也成为了伊德玛灵魂的一部分。 　　而伊恩刚才取下附脑的时候，也粉碎了伊德玛的灵魂，让他只能用自己的肉体，用自己已经破碎不堪的大脑，切身体会‘灵魂破碎’的痛苦。 　　“这是你自找的，人渣。” 　　伊恩摇摇头，他杀伊德玛可是心安理得，对方作为这种实验室的主任，杀十次恐怕都要不够惩戒他犯下罪行的十分之一，更何况让对方活着，后面的事情也会非常麻烦。 　　不如直接杀掉，反正资料汇聚的也差不多了。 　　如此想着，他伸出手，打开了桌上的保险箱，手指从那些最重要最核心的资料上一扫而过：“这大概就是蔚蓝城实验室中的核心计划……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梦魇融合，人造灵魂，附脑培养……” 　　如此说着，伊恩心中却一沉。 　　因为他猜对了。 　　银色芯片扫描这些资料，他迅速从中提取出关键词，证明他的猜测并无差错。 　　而实际上，蔚蓝城实验室中，一直都在进行人体试验……不计其数的人在这个小小的地下水道中失去性命，变成顺着水渠流走的骨灰和烂泥。 　　“殿下，我要发送讯号，呼叫特雷斯他们过来了。” 　　伊恩语气不变，向二皇子汇报接下来的行动，而正拿起‘秘钥附脑’，认真观察的米卡埃尔自然允许。 　　【通向中央实验室核心区的秘钥已经到手】 　　他微微点头道：【接下来，你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了——伊恩，我劝你们尽早离开大公领，接下来这里肯定会有一场剧烈的战斗】 　　【但如果，如果你还想要获得索林大公手中有关于灵能的遗产……那你们可以呆在巡监骑士营地那边，等待我给你的讯号，那时候，咱们可能需要配合一下】 　　“我明白。” 　　伊恩当然不会放弃，呆在巡监骑士团的营地待命也相当安全。但说实话，那样也会失去很多机会，他还在想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总之，先把这个实验室先拿下再说。 　　抬起手，伊恩通过灵能骨架对特雷斯小队传讯：“看我坐标。已找到实验室所在。” 　　“解决掉当前对手，突袭目标总部。” 　　“明白。” 　　听到伊恩有些模糊的传讯，以及巡监骑士内部系统的定位坐标，特雷斯立刻知道，伊恩已经找到了敌人的老巢。 　　他从不担心伊恩的安危，有殿下在，他能受伤才是怪事。 　　既然如此，特雷斯没有选择继续与青魑熊兽进行大开大合的对拼，而是微微侧身，让熊兽足以轰碎楼房的碎岩拳与自己擦身而过。 　　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从熊兽的腋下擦过，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力量，而是借用熊兽自己的蛮力，划破它的皮毛与血肉，刺入它的体内。 　　嗡——剑刃之上，风刃突然暴起，当特雷斯的佩剑轻描淡写地从熊兽体内抽出，被他归于剑鞘时，原本蛮力无双，不可一世的双头熊兽愕然地停顿在原地。 　　它两只手压在腋处，想要止住源源不断向外流出，甚至可以说是如同喷泉般喷出的赤红色鲜血。 　　但这怎么挡得住呢？ 　　特雷斯的气刃爆已经炸碎了它心脏的一部分。在数十次全力以赴的交手后，骑士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头凶兽的技巧，看出它的破绽。 　　即便野兽有人的大脑，也无法与人类中真正的天才比拟。 　　失去力量之源，那颗不息之心，青魑熊兽缓缓跪倒在地，失去生命气息。 　　“歼灭，突袭！” 　　而整个巡监骑士小队在特雷斯的指挥下，立刻就进入全力模式，将眼前所有的腐尸和潜伏的异兽幻影都彻底粉碎击溃。 　　一时间，蔚蓝城中心，火光冲天，一片橙红色的焰光染红了城市上方的半个天空。 　　与此同时。 　　实验室内，伊德玛主任的副手察觉到了不对，几位护卫和这位副手一同打开了中枢控制室的大门。 　　然后，他们看见的便是主任被冰封的尸体，以及伊恩迅捷无比的一道剑光。 　　嗡——钢纹剑划过空气，长鸣刺透空气，护卫的钢铁重铠在伊恩的一剑下凹陷，整个人倒飞而出。 　　副手更是头颅飞起，当场死的不个能再死。 　　伊恩没有停滞，他挥剑后合身冲锋，将手中长剑刺出，准确地没入护卫颈甲间的间隙，而另一只手凝聚出冰蓝色的极寒雾气，笼罩住另一个护卫的头盔，让他在无法发出惨叫的低温中被冻住口鼻喉咙，陷入窒息后再也无法醒来的长眠。 　　鲜血狂涌而出，紧接着被冰霜凝结冻住，从头到尾不到两秒，伊恩便解决了自己这边的敌人。 　　他施施然地走出中枢控制室，手中拎着早就整理好的资料箱，朝着出口走去。 　　而这一次，伊恩不需要再‘潜行’了。 　　“什么人？！” 　　一个护卫与一头半人高的犬形异兽出现在伊恩面前。 　　他们都惊愕地看向眼前身披缠空铠，几乎可以说是漂浮在半空中悄无声息移动的骑士，然后便举枪准备攻击，并传递情报给其他人：“各队，核心控制区出现未知入侵者，快速集结……” 　　噗嗤。 　　一瞬间，凭借妖精之翼与缠空铠带来的高速移动能力，伊恩已经来到这护卫与异兽的身边，钢纹剑横扫，斩断了异兽的脖颈，切开了护卫的腰腹。 　　他们并非没有反应过来——伊恩的移动速度和剑都称不上是‘快’，他们都能看见剑光闪烁间的光影。 　　但是他们自己的动作却被迟缓了，被妖精之翼不断振翅弥散而出的冷气冰冻。 　　在狭隘的区域，零下数十度的低温开始蔓延。 　　这里正是他的主场。 　　而带来冰霜的骑士开始屠杀。 　　一时间，整个实验室中，响起了充斥着绝望和恐惧的尖叫。 　　正如同他们曾经对待的那些试验品那样。 ###第564章 妖精之死 　　在桦黯与特雷斯用比较物理的手段，打开位于蔚蓝城北部下水道中，生物灵能实验室的大门时。 　　他们首先感到的，便是一种森冷的冰寒。 　　妖精小姐抬起头，她看向黑暗的地下实验室大厅，那看似广阔的空间却给予人一种狭隘的感觉。 　　尤其是在妖精感知内，这座实验室四处都有着‘禁绝’‘封闭’与‘坚固’的铭文，还充斥着痛苦与绝望的味道，有不计其数的人，野兽和魔兽在这里饱受折磨，然后死去。 　　它令所有生命，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都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惧……甚至，可以说是。 　　有一阵死亡的恶寒，攀爬至脊梁。 　　“这地方究竟死了多少人啊……” 　　桦黯打了个寒颤，不禁抱了抱一旁的霜蝶，抱怨道：“甚至比我家霜蝶还冷！” 　　“好家伙，这里是屠宰场吧？” 　　而另一旁的特雷斯更是下意识摆出了战斗姿态，他握紧腰间的剑柄，眉头紧皱：“这地方有幽魂巢穴我都信。” 　　但就是众人警戒之时，不远处的走廊中。 　　两个银青色的光点亮起，带着沉稳的脚步声，驱散了所有恶意的氛围。 　　“来了啊。” 　　伊恩慢步走上前，他从容不迫地将钢纹剑收入鞘内，面带微笑地面对所有队友：“人差不多都清扫完了，他们还恰好为我们整理好了资料——咱们把资料带着就可以走了。” 　　“那就好。”特雷斯看见伊恩手中的资料箱后，便没有犹豫地点头，准备宣布收队离开。 　　显而易见，伊恩的单独行动，肯定与米卡埃尔的任务有关。 　　而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所以他们也就该离开了。 　　至于任务内容…… 　　特雷斯最多就是不想动脑，他可是第二能级，灵魂还是有的，不至于犯这种弱智错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乃至于思考这些事情。 　　不知道就不会错，懂又不懂啊？ 　　“咦？” 　　但桦黯却眉头一皱，她有些狐疑地抱着霜蝶，围绕着伊恩转了一圈，然后才在少年有些蚌埠住的时候问道：“你不想让我们进去……果然，是发现了什么，想要瞒着我们？” 　　“不……你是想要瞒着我和墨风，乃至于霜蝶！” 　　妖精小姐凭借自己的本能笃定道：“这件事和我们妖精有关！” 　　“……确实。” 　　伊恩有些犹豫，但是沉默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承认了这点：“行吧，桦黯，你和墨风单独和我来一趟……不过别带霜蝶。” 　　霜蝶：“0⌒0？” 　　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是霜蝶还是很乖愿意听话的，和特雷斯一样，看着伊恩带着桦黯墨风两位妖精进入了研究室的深处。 　　“究竟是什么事，一定要叫上我呀？” 　　刚刚写完报告的墨风有些懵了，这位风妖精小姐甚至还不知道队伍已经打了好几场遭遇战，毕竟有桦黯和特雷斯，以及一整个异常能打的巡监骑士小队在，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可以麻烦到她的问题。 　　但她们也知道，伊恩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当谜语人，又特意叫上他们。 　　而等到了实验室深处后，桦黯和墨风便知道，为什么伊恩坚持不让霜蝶这位小妖精过来了。 　　因为…… 　　出现在实验室深处的，赫然是几只妖精的‘尸体’。 　　理论上来说，妖精这种灵能生物是没有什么‘尸体’的。但正如同妖精甚至会贩卖自己的遗骸那样，他们的物质躯壳本质上也就是他们的尸体。 　　但是，沾染了妖精死亡灵能的躯壳，和妖精主动褪下的躯壳不一样。 　　前者的源质，会给予所有妖精一种‘厌憎’的恶感，而随着这种恶感的蔓延，所有妖精都会知道，这些妖精升华素材和魔药，乃是杀死了一只妖精得到的。 　　那时候，下场可不好受。甚至可以说……做出这件事的人，将会见到泰拉最黑暗的场面之一。 　　妖精虽然缺心眼，平时也可可爱爱的，但这可不代表祂们整体，是一个‘良善无害’的种族。 　　与之相反，诸国之所以对坠星城妖精如此礼遇，甚至允许祂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建立妖精乡……那可都是打出来的！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平手，但所有人都知道，得罪这些看上去小巧玲珑的家伙，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是，就在蔚蓝城地下的实验室中，伊恩带着桦黯与墨风，让他们看见了眼前这一排‘尸体’。 　　“尘耀！还有幻岚？！” 　　看见为首两只妖精的容貌后，桦黯登时一怔，然后急忙上前观察：“居然……是真的死了！而且看灵质痕迹，灵魂也没有完全脱出！” 　　“这下糟糕了，转世之后肯定会损失大量记忆……他们说不定都不记得我了……” 　　“幻岚……” 　　墨风也睁大眼睛，伸出手遮住嘴巴，她双目间充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但很快神色变得冷漠冰寒：“该死的家伙……” 　　一阵漆黑的狂风环绕这位看上去温柔的妖精学士急速翻腾，即便是合金长桌在她的力量下，也在瞬间变成了细密的粉末。 　　一时间，伊恩甚至只能看见一张小小的黑脸上有着两点凶狠的紫光闪烁。 　　如同实质化的杀意简直就是澎湃欲出，凝聚成了波动。 　　——看上去，墨风小姐似乎比桦黯还要更强一些……不愧是帝都的驻守学士。 　　“刚才霜蝶在，我不好说这些。” 　　伊恩轻声道：“我在清除这个实验室中的防守力量时，察觉到了熟悉的妖精气息，我原本还在想是不是有相关的妖精研究员，亦或是有妖精被囚禁在这……却没想到，都是……尸体。” 　　“而且，看描述，似乎和桦黯和墨风小姐你的朋友有点像……” 　　“嗯，你是对的。不能让霜蝶看见这些，她还太小了。” 　　桦黯深呼吸了几口气，压抑自己的怒气——妖精的性格和属性有一定关系，她很快就如同大地一般冷静下来：“澜雷，尘耀还有幻岚我记得是组团前往七城联盟那边的，估计是路上被捕获了吧。” 　　“澜雷没看见，不确定是死了还是在其他实验室……但是阿瓦克……不，索林大公是怎么敢的？杀死妖精也就罢了，居然敢捕获妖精之魂，用来做灵能实验？！” 　　说到这里，桦黯又咬牙切齿了起来。 　　妖精肉体上的死亡，没什么人会在乎，他们自己也无所谓，被人杀还是被人捕获也就那样，最多是沾染上一点气息，被路过的大妖精教训一顿‘你为啥要打妖精？哦，妖精先把你打了啊，那没事了，下次叫我，我也来一起打’如此一番，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是敢于去对妖精之魂动手，那就是彻底地杀死亦或是改造一位妖精的记忆和认知……这就是真正意义上地，杀死一位妖精了。 　　至少会杀死他亦或是她所有的社会关系，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以残缺的妖精之魂转世的妖精，将会成为所有人的陌生人。 　　对于还活着的，那些他昔日的亲朋好友来说，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伊恩很清楚，正如同桦黯所说，这几位他们的朋友，已经损失了一部分妖精之魂，即便是核心回归虚境，被坠星城那边的转世系统收集起来……桦黯与墨风的朋友也不在了。 　　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转世’，而没有前世记忆了。 　　“他们杀了幻岚……” 　　而一旁的墨风小姐还在低气压，她虽然很快也冷静下来，知道现在发火没有意义，也杀不掉敌人，但她的内心仍在剧烈的翻腾动荡：“我要回坠星城，拜托‘击龙者’大导师惩戒索林大公！” 　　“无论他还是不是帝国的贵族，也逃不脱的！” 　　因为也认识墨风很长一段时间了，伊恩也知道，那位名为幻岚的风妖精，不仅仅是桦黯和墨风共同的朋友，还是墨风的闺蜜亦或是好兄弟。 　　她们无论是美少女还是美少年形态，都一同行动旅行了相当漫长的时光，一同学习和冒险，是真正意义上的挚友。 　　对于基本上没有繁衍这一认知的妖精来说，挚友就是最高等级的关系，比人类的婚姻关系牢靠多了。 　　至少从天坠之灾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位妖精背叛过挚友。 　　但是现在……即便是妖精之魂的核心逃脱，损失了这么一大部分，幻岚也不可能再记得她了。 　　这还不如杀了墨风呢——看墨风这模样，她是真的动了相当狂暴的杀意。 　　但是，就在两位妖精小姐极其罕见地升腾起真怒，甚至打算回老家搬关系，请一位听名字就很吓人的妖精大导师出手去惩戒索林大公时，伊恩却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我认为，应该没有那么糟糕。更何况以阿瓦克领这地方的异常，等你们出去请大导师过来的时候，事情早就结束，甚至不可挽回了。” 　　伊恩回忆着一路上得到的线索，还有刚才看见的资料箱中的信息，他有些搞明白为什么大公的实验室要捕获妖精了：“阿瓦克实验室的目的，应该是模仿妖精之魂的结构，制造出一种可以持久在虚境中存在的人类灵魂……换而言之，他们想要复刻妖精之魂。” 　　“但是这一点是极难成功的，因为妖精本质上是自然灵魂的直接衍生，人类还是差了太多层关系。暂且不管这点，他们肯定不会浪费妖精之魂这种材料，任由它们消散。” 　　如此说道，伊恩注意到桦黯和墨风原本高光都消失，几乎完全‘黑化’的双眸中肉眼可见地亮起了光：“等等，伊恩，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 　　伊恩微微点头，他的双眸中倒映着仍然有着活性的蓝色与紫色气息，认真道：“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制造出持久的‘人造灵魂’，那么他们也就不可能会让妖精的灵魂，哪怕是残魂那么快地缺损消散。” 　　“他们肯定在更重要的地方，保存有这些妖精之魂！” 　　这个猜测，也是因为伊恩没有在实验室中，发现瑞汐亦或是其他‘幻影’背后的‘灵魂’储存室。 　　甚至。 　　伊恩如此想到。无论是为了操控幻影，还是统辖管理。 　　那个地方，肯定保存有整个阿瓦克领中，所有自然亦或是人造的灵魂。 ###第565章 如雷鸣而至 　　“谢谢你的安慰。” 　　桦黯和墨风听见伊恩的推测（预言）后，双目齐齐一亮，但后面还是暗淡下来，有些灰心：“但现在这情况，就算伊恩你说的是真的，咱们也没办法对中央实验室做什么呀——别的不说，我其实已经感觉到了。” 　　“这个地方，很快就会变成各方高能级升华者的战场……也不知道他们的战斗会不会破坏中央实验室。” 　　【我尽可能留手。实际上，应该不会有人破坏】 　　而米卡埃尔礼貌地回应道：【但这仅仅只是预计，这并非我一人能决定的。很遗憾，妖精小姐，如果有机会，我会尝试拿回你们朋友的灵魂】 　　说实话，伊恩觉得有点困难。倒不是说不相信米卡埃尔的承诺，二皇子遇到这种事肯定笑的牙都要露出来了——索林大公的人脑袋有病对妖精出手，而他作为正义使者帮助妖精拿回他们伙伴的灵魂…… 　　天啊，米卡埃尔甚至在想这是不是索林大公帮他打的助攻。 　　要知道，想要和妖精扯上关系，和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交朋友……要不就是伊恩和凤凰伯爵那样，自己也是妖精血脉，还得真的和妖精很像。凤凰伯爵年轻时候可是帝都知名的美男子，以他那性格都能找到一大堆联姻对象就是明证。 　　而且他的性格，其实也很负面意义上的妖精……虽然不太受欢迎，但实际上，凤凰伯爵是被认可为妖精的一员的。 　　除此之外，就是帮祂们一个公认的大忙。 　　桦黯和墨风对视一眼，虽然她们不怎么抱有希望，但一位第四能级的强者认真的承诺还是需要感谢：“非常感谢你，殿下，妖精会记住您的这次出手相助。” 　　“有意思。” 　　伊恩半点也不怀疑米卡埃尔会帮忙拿回妖精的魂魄——假如他办得到的话。 　　他唯一怀疑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二皇子这局势……有点不太妙啊。” 　　虽然有些眼睛刺痛，但伊恩用预知视界观察米卡埃尔时，察觉到对方这个心光体上，居然有一层淡淡的粉色危险。 　　虽然不可能死，但很可能会受伤——看来这次过来和二皇子殿下打对台的，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说到底，第四能级里面，哪来的什么简单角色呢？ 　　虽然理论上来说，会有什么‘标准第四能级’……但真的能到第四能级的存在，哪个能算是标准？哪个不是天赋奇才？ 　　事实也的确如此。 　　就在伊恩与潜伏起来的米卡埃尔，获得蔚蓝城实验室主任的生物秘钥时。 　　其他几座城市中，伴随着战斗的逐渐结束，各方势力都逐渐搞清楚了阿瓦克地区异变的脉络，并且逐渐知晓，索林大公究竟打着些什么盘算。 　　他同时勾连灵知院与飞焰地，用双方的技术实力满足自己对遗产的解密和实用化，如果不是这次异变，或许所有人都被看似懦弱摆烂的索林大公瞒在鼓里。 　　等到各方的实验和计划完成时，索林大公也将完成他的神秘计划。 　　但现在，一切谋划都是过去式。 　　所有势力都再一次站在了同一水平线……虽然对于索林大公并不公平，但这也是他火中取栗的代价。 　　事到如今，各方将必须使用武力，来尝试夺取三方技术融合后的‘最终成果’。 　　那隐藏在丘陵正中心，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中，暂时无人知晓的‘最终成果’！ 　　——轰隆！ 　　突然地，一阵雷声贯穿天地，甚至就连位于地下实验室中的伊恩等人都听见了这过于响亮的雷鸣。 　　听到这雷鸣，米卡埃尔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心光体就骤然一怔，然后便消失不见。 　　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见——少年能感应到，对方是彻底将所有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前往了远方。 　　“事情大条了。” 　　心中闪过这个词汇，伊恩与两位妖精小姐对视一眼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实验中所有的妖精尸体收敛起来，由墨风小姐保存携带。 　　“那是异象。” 　　桦黯带着伊恩匆匆离开实验室，在路途中，她眉头紧皱着解释：“那是高能级强者出现时，对自然环境造成的变动……从第三能级高阶开始，升华者的异象就足以制造出电闪雷鸣，岩石自燃。” 　　“但是刚才的雷鸣……” 　　妖精小姐没有说出来，但伊恩很明白。 　　不用多说。 　　除却二皇子米卡埃尔外，其他势力的第四能级赶到到……亦或是说现身了。 　　伊恩一行人迅速与特雷斯等人汇合，此时的骑士也感应到了外界的突变，正在焦虑地渡步——就连巡监骑士们都有些不太安稳。 　　这些即便是面对火山爆发也能淡然注视，站的笔直的骑士，此刻正因为弥漫的恐慌而有些队形不稳。 　　没有人责怪他们。 　　“终于回来了，伊恩。” 　　特雷斯看见伊恩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迎上前：“刚才我们已经把这个实验室中的资料都收集齐了。现在就可以回营地，我们快走吧！” 　　“嗯。” 　　伊恩轻轻点头，环视在场所有人一圈。 　　都是淡粉色——会有危险，但不致命。 　　而霜蝶身上……仍然有一抹奇怪的银色雾气。 　　这一抹银色雾气，一直都令伊恩非常疑惑，尤其是他在回溯视界中，那个觉醒了灵能的年轻男子迈尔斯，他身上也有着这一轮几乎相同的银色雾气。 　　既然如此，那么这雾气的本体是什么？ 　　某种宝物？某种祝福？ 　　亦或是说…… 　　某种传承的机会？ 　　这些都有可能，但伊恩无法分析得出。 　　说来也奇怪，此时此刻，伊恩心中同时存在两种感觉。 　　一种是‘安全’。 　　只要他这次回到营地，那么他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先知的预感不会有错，只要他这么做，就能抵达那样的未来。 　　但与之同理，只要安全，就不会有收获。 　　只要选择安全，他能不能得到阿瓦克实验室中的‘遗产’亦或是索林大公的技术，都只能仰赖二皇子米卡埃尔是否能完成他的计划。 　　而即便是米卡埃尔成功，那也未必是他伊恩的成功。 　　至于另一种…… 　　则是‘机会’。 　　“秘钥吗……” 　　双眸中亮起银色的微光，伊恩心中若有所思：“我已经用芯片复制下来了。换而言之，我其实不必躲在后面，等待米卡埃尔争夺……而是可以自己进去。” 　　“但问题来了，怎样才能找到这个机会，合情合理地……脱离大部队？” 　　伊恩觉得，这个机会自己总是可以找到的。 　　实在不行，回营地后再离开也没问题。 　　反正他假如真的想要偷偷摸摸做点什么，无论是特雷斯还是两位妖精小姐都无法发现，也不会像是看犯人一样关注他的去向——这就是平时有个好名声的作用了。 　　但实际上，愿意耐心等待的先知运气总是不会太差。 　　当伊恩等人与特雷斯小队来到地表时，一场异常浩瀚的倾盆大雨——甚至可以说，是一场陆地上的超巨型台风已经席卷了整个阿瓦克地区。 　　“糟糕……” 　　仰视着天空，特雷斯任由瀑布一般的雨水将他的视野遮蔽，也将城市中所有的血水和腐菌冲刷干净。 　　他发出几近于呻吟的自语：“我们慢了——不，是这些大人物来的太快了……” 　　“他们已经来了。” ###第566章 以太真身·羽蛇神 　　“这里的空气当真污浊恶劣到令人窒息。” 　　当以个人名义来到阿瓦克地区的圣堂执行者‘辉剑’与‘赎光’，以及他们带领的‘援助小队’真正进入这片死域深处时，牛角女骑士赎光不禁发出一声感慨：“血液的味道，灵魂腐烂的味道，幸福和挚爱被焚烧成灰的味道……” 　　“他妈的，明明我都加入怀光教会二十多年了，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是到处都有这种该死的味道？” 　　说到后面，赎光颇为愤愤不平，这位高大的牛女用语颇为粗俗，但声音高大洪亮，反而给人一种光明正大的怒斥感。 　　“至少这二十年来，你已经救下不少人。” 　　而白之民执行者辉剑微微摇头，他平静地仰视阿瓦克领已经被雨云覆盖的天空：“先别抱怨，把事情做完再说。” 　　“你是对的。”吐出一口颇有些抑郁的气，赎光微微点头。 　　天灾，毁灭与末日。这些都是怀光教会的敌人，而怀光教会也只会对付这些敌人。 　　死亡，战争与阴谋。这些由人而起，由人而始的灾劫，理论上，怀光教会并不会出手应对。 　　就好比如说阿瓦克领中发生的异变，即便是直接死亡人数预估在八十万人以上，怀光教会也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出手。 　　但…… 　　假如是自己教会内部，有人想要以自己个人的名义，去组建一支队伍进行援助…… 　　那便不会有问题。 　　因为，如若是那样，出手的便不是怀光教会，而是‘这个世界芸芸众生的一员’。 　　既是人，也是怀光——人的身份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一路从地区边缘来到丘森城周边，两位圣堂执行者碾碎了不少企图对他们出手的异兽和幻影，那些乱七八糟的真菌腐尸更是数不胜数。理论上来说，这就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天生就是为了处理威胁人类的威胁与罪恶为生。 　　但无论是赎光还是辉剑，他们都不会为这种‘净化’感到开心。他们希望面对的对手，是那些足以威胁一地一城，威胁整个地区乃至于国家的巨大威胁，而不是这种人为制造的惨案，不是这种本来不应该发生的罪恶。 　　此时此刻，赎光周身闪烁着肉眼可见的银红色荧光，而辉剑身上闪烁着宛如晨曦般的赤金色灵光。 　　沐浴在荧光中，他们率领的队伍在力量，体质和敏捷方面得到了全方位的强化，如同砍瓜切菜般毁灭了所有其他挡住他们的恶兽与腐尸。 　　而辉剑的灵光扩散，只要没有到第二能级，任何幻影只要想要靠近，就会逐渐消融崩毁。温暖，闪耀，宛如太阳般熠熠生辉的光环，从根本之处消灭了这些虚境衍生物的存在。 　　归根结底，虚境投影本身就是一种不自然的，人类灵魂在虚境倒映而出的扭曲影子，是虚境逐渐坠入现实时产生的异象，所以只要辉光释放的灵能光辉能将虚境的扭曲稍稍还原，那么幻影的根基就真如幻影般虚无。 　　圣堂执行者最擅长消灭这些扭曲。 　　这支队伍本应该就这样，一路如同锋锐的长刀，斩破阻碍，长驱直入，直抵丘森城背后的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他们当然知道哪里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幸存者’，也知道哪里才是灾变的源头。 　　但是一场异常的暴雨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轰隆——雷霆炸响，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场过于清澈的滂沱大雨。 　　过于纯净，以至于有些非自然气息的雨滴甚至有人的拳头大小，它们砸落在地，发出重鼓敲响般的声音，有力的水流将那些烙印在地面上的血迹与腐菌全部都冲刷干净。 　　这些雨水甚至给予人一种活着的感觉……不，它们就是活着的！ 　　从远方来看，漆黑的雨云笼罩了阿瓦克领的中心，而灰蒙蒙的雨幕充斥天地，一个盘旋于雨云之间的朦胧虚影就这样在其中若隐若现，以无穷雨水为触手，触摸，感知，收集着这片大地上一切的讯息。 　　“糟糕了。” 　　一剑将一头现在还在进攻的异兽头颅斩下，辉剑看向天穹顶端，他不禁眉头微皱：“飞焰地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要快许多。我还以为这里是帝国领土，他们多少还会矜持一点呢。” 　　“怎么可能。” 　　赎光嗤笑：“大公和帝国貌合神离谁都看了出来，而谁支持大公也是公开的秘密——飞焰地怎么会害怕这个。” 　　“我们得加快速度。” 　　此时此刻，辉剑作为这次行动的队长，他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抬起手中闪耀着纯白色光辉的长剑，指向丘陵区中央：“目标就在眼前——趁着这些第四能级的僭主互相冲突，我们要尽可能地去拯救更多的人。” 　　“那些本应该活下来，不应该就此消逝的人。” 　　“怀光在上。”队伍中响起这么一声颂词，随后，整个队伍都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此乃吾等之天职！” 　　队伍向前疾驰。 　　而与此同时，辉剑的双目中，亮起一层白色的荧光。 　　他遥遥看向丘森城的另一端，蔚蓝城边缘的另一只小队。 　　那支小队正在缓缓从城内撤出，朝着阿瓦克领的边缘处走去——但他们仍然被笼罩在雨云的覆盖范围之内，没有脱离。 　　【伊恩……】 　　他轻声自语：【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分歧……而你将如何抉择？】 　　【正在见证流程中……】 　　“怀光教会？” 　　而此刻，伊恩也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远方的还算是比较明显的源质波动方向：“似乎是熟人——就是赎光和辉剑啊。怀光的人居然也来了吗？” 　　他倒是不奇怪，毕竟就像是吕贝克那样，以个人行动去阻止‘自己心中的灾难’，这一点怀光一向支持。 　　但除却这点外，少年此刻也清晰感到了头顶雨云的不对劲。 　　“这是第四能级……” 　　在与特雷斯等人一同离开蔚蓝城的路途中，伊恩一直都在观察这场异常的暴雨——天空中的雷霆宛如蛛网一般蔓延劈落，照耀黑暗的死城，将一切血迹和污秽映照的纤毫毕现。 　　而天空之上，朦胧的虚幻影子在闪电的环绕下逐渐变得凝实起来，雨水反重力地在半空中盘旋，凝结成一条不断蜿蜒盘旋，蠕动身躯的大蛇，而青蓝色的雷霆也仿佛被其吸引，环绕着大蛇头颅顶端不断聚合闪烁，发出夺目电光。 　　雷声愈发强烈。很快，在伊恩心中浮起‘要来了’的预感之时。 　　伴随着暴雨突然完全停滞，之前笼罩了整个阿瓦克地区中心，将一切都覆盖冲刷，甚至在城市中制造出了大量积水的浩荡雨水，赫然开始逆流而上，化作了一道道笔直朝着天空涌去的‘瀑布’……一道道水龙卷！ 　　无数水龙卷倒涌直入天际，雨云的中央，它们汇入水之巨蛇的体内，而雷霆环绕在那里，宛如冠冕。 　　“怎么降临的这么快？！” 　　特雷斯此刻的表情就和见了鬼一样，他此刻颇为失态地大吼道：“索林大公怎么会允许飞焰地的人在自己领地留下印记？没有印记，第四能级也不可能降临的这么快！” 　　“叛国，这是真正的叛国！” 　　他的话语毫无意义，因为一切都已经发生。 　　嗡嗡——随着低沉的嗡鸣在天际顶端响起，一双明亮的蓝色蛇瞳浮现在黑暗的天穹顶端。 　　那是一条蛇。 　　一条半透明，全身覆盖着灰黑色泥水鳞甲的大蛇。 　　一根根苍白的云气羽鳞于身后展开，缠绕成双翼，斑驳的鳞翼上覆盖着一层洋溢着生命力的叶片苔藓，而鳞片间缠绕着湿润的蔓藤。 　　雷霆收束，凝聚为实体，它们乃是巨蛇头顶的棘刺与翎羽，金色的雷之羽棘交错，凝聚成一顶神圣的王冠。 　　青蓝色的蛇瞳俯瞰大地，威严，漠然夹杂着耐人寻味地思量。庞然的雨之巨蛇盘旋于天际的顶端，仿佛昭告着自己对这片区域无可置疑地统治权。 　　祂是天洪羽蛇血脉的传承者，飞焰地十三王之一，天洪王卡尔多的心光体…… 　　亦或是说‘以太真身’。 　　【——雨蛇神——】 ###第567章 自然的僭主，天灾的暴君 　　僭主。 　　虚形。 　　核心。 　　也就是……第四能级。 　　在泰拉大陆，每一个能级的上升，都并不是简单的力量变强，身份提升——每一个能级，代表的都是不同的社会阶级，代表着不同的世界。 　　乃至于，不同的生命形态。 　　凡人正是芸芸众生，其中的佼佼者和幸运儿将会得到成为第一能级的权利，他们会是一地的村镇小城的中枢，会是一个冒险团队的核心，会是一个部落猎团的领袖，会是一族中令人尊敬的精英。他们相较于普通人虽然已经有了本质上的不同，但在地位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区分，无非就是平凡之人与菁英的区别。 　　启灵与‘勇士’，就是他们的学名与俗称。 　　可到了第二能级，就是真正的统治阶级。这无关于任何其他要素，仅仅就是因为力量。 　　第二能级是贵族的分界线，是能抵御天灾的最小单位，他们是男爵子爵，一城之主，一地的统治者。他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引领民众的哲人。 　　在诸国还处于蛮荒的开拓年代，正是一位位第二能级的升华者带着追随自己的人民，在荒野中建设起了最初的人类定居地，也就是如今泰拉‘贵族阶级’的原型。 　　而第三能级，便是基石与英雄。 　　在久远的过去，人类的定居地常常会遭遇诸多困难。无论是洪灾，暴雨，大雪亦或是魔兽侵袭，都会困扰那时还未完善的人类城镇。 　　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或许能守住自己的家园，但却无法深入群山，斩杀一切动乱的源头。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抵挡暴雨，驱散大雪，深入群山深森之间驱散魔兽的，便是众人口中的英雄，汇聚一个国家人心与期望的基石——也即是人类对第三能级‘心光’最初的描述。 　　这些大贵族与大师级的升华者是正常社会结构中的最高点，甚至可以而说，真正直接统治人类世界的那些人。 　　至此为止，人类社会中，最常见到，也是一般人一生中最可能见到的三个能级其来源。 　　但是第四能级，符合这一等阶的称呼……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僭主。 　　——自然的僭主。 　　——天灾的暴君。 　　如若说，第二能级是贵族与基层的统治者，第三能级是英雄与社会存续的基石。 　　那么第四能级，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存在的理由。 　　一个社会制度的……核心。 　　而第五能级……则是称霸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的基础。祂们无需被讨论，也不能被讨论，更不能被奢求。 　　所以，对于一个国度来说，第四能级就是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要求。 　　没有第四能级的文明与国度，只有被其他国度撕碎吞噬，消亡殆尽这一个结局。 　　此时此刻。 　　当一位第四能级以心光体的进阶形态‘以太真身’出现在阿瓦克地区上空时，无论是暴雨还是雷霆，是狂风还是哀鸣，全部都被一扫而空。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只有蛇神的双瞳横扫大地。 　　【米卡埃尔，莫泽（帝国灵知院院长），还有斯普利特（索林大公），你们躲躲藏藏干什么】 　　天洪王卡尔多的声音洪亮，宛如在天空中层层回荡的雷霆：【所有的契约都失效了，斯普利特。你这狡猾的家伙，利用我的资源和力量为自己积累底蕴】 　　【但我喜欢你的狡猾，今天我们还是盟友，而代价就是你得告诉我你真正的计划】 　　飞焰地诸王之一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和索林大公的关系，倒不如说，这就是他刻意的。 　　飞焰地察觉到了索林大公私下的计划，在感觉到被欺骗和危机的同时，也找到了更好将这意欲独立的公国捆绑在自己身上的机会。 　　飞焰地十三国，一向都无所谓变成十四国——虽然他们宣传的是以血为尊，但一位第四能级，亦有着可以抵达第五能级传承的强者加入，他们完全可以让宣传再变一个口号。 　　凡世间的规则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才是制定规则的那些人。 　　但是没人回他的话——显而易见，没有第四能级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不到必须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出现。 　　正如同天洪王之所以第一个出现，正是因为飞焰地在阿瓦克领的所有力量都已经被消灭，假如他还不出手，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借口插手此事。 　　这其实是劣势，因为他必须将自己暴露在其他人的注视下。 　　所以，在没有等到回应的下一瞬。 　　天洪王果断地选择掀棋盘。 　　轰！ 　　阿瓦克地区内，所有幸存者，所有小队的头顶，都有一团雨云旋转酝酿，然后交织出刺目的雷霆，化作贯穿天地的闪电之柱，朝着他们倾覆而去！ 　　当然，怀光教会的队伍他没有攻击。天洪王只是行事粗暴，又不是真的没脑子，他这时候敢打怀光的救援队，到时候就等着被怀光的人打吧。 　　什么？怀光不管人祸？这些人都是以个人名义行动的？ 　　但怀光也没说允许你打他们的人啊——这个世界究竟哪来的疯子会觉得自己可以和一群升华者组成的‘教派’集团玩文字游戏的？ 　　和已经露出‘完蛋了’目光的特雷斯不同，伊恩半点也不慌。 　　因为他能看得出来，天洪王的雷霆虽然看起来吓人，简直就像是要将人从世界上抹去一样，但实际上最多只会把人打的半死不活，然后被他收入手中而已……换而言之，没有生命危险。 　　他甚至还针对了每个人的实力分别运用了不同等阶的力量进行攻击。 　　当然，被他抓住指不定会生不如死，但伊恩也不担心这点。 　　【对低能级甚至是普通人出手，格调太低了，卡多尔】 　　米卡埃尔的声音响彻夜空。 　　于雷霆垂落之前，便有一抹淡淡的晨曦之光亮起，在所有雷云的下方凝聚出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看似脆弱的光点却坚不可摧，将所有雷霆吸入。 　　瀑布一般的雷光澎湃，其结果无非就是让这些原本黯淡的光点变得刺眼明亮，宛如一颗颗小小的太阳，转动着极度耀眼的光辉，照亮了整个阿瓦克地区的夜空。 　　然后，所有光点都汇聚，凝聚重叠在一起，紧接着……炸开。 　　无数纷飞的光屑在灼目的热浪中凝聚，凝聚出一只宛如太阳般光辉的神鸟，光铸的羽翼被一道道神秘莫测的铭文覆盖，金红色的眸光宛如晨曦与夕阳，在瞳内流转。 　　天空之上，除却统辖阴云，暴雨与雷霆的雨蛇神外，又多出了一轮夜空中的骄阳。 　　瑟塔尔帝国，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的以太真身。 　　【真阳神鸟】 　　米卡埃尔就是在等待，等待其他势力的第四能级出场——如此一来，他就是代表帝国抵御‘他国入侵者’的守护者，无人可以指摘他的行为，即便没有人想要让他得到伊奈迦的遗产。 　　但事情已经发生。 　　两位第四能级的强者对峙，一时间，整个天幕都混沌了起来，聚散不定的阴云和频频闪动的烈日之光交错，在遥远的天际顶端酝酿着可怖的雷霆，开始随机地劈落在四周。 　　轰隆！原本位于灯鱼城的载山巨龟在看见天洪王降临后，就直接缩壳，仿佛假装自己不存在，但这毫无意义，因为一道雷霆劈落，将它百米高的身躯炸的在大地上翻滚不休，仿佛斥责一般，让这头巨兽慌慌张张地伸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 　　【退下】 　　隐约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或许也并不是随机。 　　第四能级的强者，不允许阿瓦克领内有可能影响到他们行动的存在，第三能级虽然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却有可能破坏他们的目标。 　　而自此之后，所有人再也听不见两位第四能级强者的交谈，亦或是无法理解他们交流的方式。 　　不仅仅如此。 　　暗地里，还有两位第四能级的强者潜伏。 　　如今的阿瓦克地区都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寻找隐匿的地点，没人敢于在旷野上奔跑，应对天穹上无止境降下的雷霆与灼光。 　　即便是特雷斯的小队也是如此——在最危机时刻，特雷斯也只能下达‘各自分散隐蔽！’这样无奈的命令，他们已经被卷入第四能级的战场，如今只能祈求他们不会像是传说中那样大打出手，将一片地区彻底夷为平地。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但是，此刻也正是伊恩行动的好时机。 ###第568章 绝无出口的牢笼 　　“果不其然，打起来了。而且正如同天洪王出场，大概率是因为飞焰地有名有姓的指挥层已经全灭那样，米卡埃尔选择出手应对，是因为他除却我们这些巡监骑士外，也没有其他插手阿瓦克事件的牌——不会有人希望他得到伊奈迦二世的遗产，哪怕看上去同为帝国势力的灵知院也是如此。” 　　“甚至，假如没有我的话，米卡埃尔一出门就会被其他贵族，乃至于大皇子留住……他来都别想来。” 　　“反倒是灵知院和索林大公那边，显然在中央实验室内还有幸存者，他们还在试图掌握最根本的资源，自然不会像是外面这两位那样，必须先较量一下，才能取得接下来的主动权。” 　　伊恩当然认识天洪王，帝国中有关于这些知名强者的资料都相当齐全，就算没有银色芯片他也不至于记不住。 　　而就在刚才二皇子与天洪王交手时，他便趁势带着霜蝶，脱离了特雷斯的小队和桦黯墨风两位妖精小姐，如今正是独自行动状态。 　　他的目标，正是阿瓦克领中心的中央实验室。 　　说到底，伊恩已经想通了。 　　先知的能力，究竟是让先知去规避危险的，还是让先知去冒着风险，获得更多改变未来的力量——扪心自问，伊恩半点也不在乎这些。 　　他就是想要知道，中央实验室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危机，才能制造出如此惨案。 　　而索林大公究竟整了个什么计划，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居然可以牵扯的如此之广，让数位第四能级都跑过来尝试争夺。 　　“算了吧，伊恩，你就是这样的人。” 　　将霜蝶镶嵌在冰封的肩部座椅上，就像是列车上常见的小孩座驾那样，伊恩开启寂声戒指，带着欢呼的小妖精一路于黯影中狂奔。 　　他心中嘲笑着之前居然真的升起了‘回到营地再做打算的自己’：“你恨不得想要知道那个地方的一切真相，你恨不得搞明白所有你所不知道的谜题——你连死都不怕，却害怕这点可以估算的小危机？” 　　“更何况，所有能规避的危机，我都已经规避。如今，正是前往中央实验室最好的机会！” 　　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时此刻，伊恩横穿蔚蓝城，他能感知到，那些第四能级的强者如今正在天穹之上打的如火如荼。 　　璀璨的骄阳与翻腾云雾与雷霆的蛇神正在大气层中搏杀，为大地泼洒下一阵阵时停时骤的暴雨，为天地带来一阵时明时暗的阳光。 　　他们这是互相试探。虽然打的非常激烈，但没有上本体，也没有驾驶以太武装，仅仅是用远程降临的心光体，哪怕是杀的心光体双双破碎，最多也就是互相下狠手。 　　可也正因为只有心光体抵达，除却提防其他两位还潜伏着的第四能级强者外，他们一时半会都无法抽出精力，去关注地面上其他人的动静。 　　所以，伊恩直接强化妖精之翼，在暴雨的掩盖下，与大地上拖拽出一条水幕，朝着丘陵区急速前进。 　　但走到一半，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从蔚蓝城实验室的资料中，还有主任的附脑秘钥内，伊恩得到了不少讯息，其中就有中央实验室的大门所在。 　　原本，他以为，进入实验室并不困难——毕竟原本的守卫和防御措施，估计都在异变中彻底被摧毁，事到如今，没人能阻止有着秘钥的他潜入其中。 　　然而在行走在道路中途，伊恩就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古怪。 　　丘陵区满是高大的乔木，倘若是在阳光灿烂的时间，这必然是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然而如今，影影绰绰的怪异幻影在漆黑的林间闪动，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死相凄惨，甚至可以说是不成人形的尸体。 　　他们或是被吊在树枝上，或是腐烂的肉体被树根缠绕，却被之前的暴雨冲刷而出。 　　有一部分尸体被从中分开，一半被剥去皮层，一半只剩下骨骼；而另一部分的尸体浑身血肉紧缩，就像是被置身于极端环境中，经历了种种实验。 　　他们都是实验体。在中央实验室中死去的人。他们的怨念随着虚境重合率的上升而不断浮现。 　　“这里的虚境重合率超过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了……不需要灵魂，仅仅只是怨念和久久不散的痛苦和绝望，都能塑造出这些近乎于鬼怪的幻影……” 　　在看见这些幻影时，伊恩就明白了这一点，而这些幻影的存在并不实在。 　　有些时候，少年仅仅是睁眼闭眼，这些狰狞可怖的面孔便都消失不见。 　　而有些时候，它们甚至会冲过来，企图抓住伊恩的身体亦或是脸，想要用自己的痛苦将他撕碎。 　　正如同一切故事传说中，不甘的鬼魂那样——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分辨不出谁才是加害者，只是将自己绝望的憎恨蔓延。 　　“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又究竟有多少人，是在经历了极度痛苦的折磨后才死去的？” 　　心中浮现起这个念头，伊恩沉默地挥剑，斩开那些意图伤害自己的幻影。 　　——他想要知道。想要知道这一点。想要知道，索林大公究竟是要做什么该死的丰功伟业，居然需要将人的生命践踏至如此地步。 　　——他想要知道，又究竟是怎样的异变和错误，能让承载着如此重要计划的实验室，变成如今的鬼蜮。 　　——他想要知道。 　　所以就去知道。 　　伊恩继续在丘陵区急奔，进入那愈发蠕动翻涌，深邃黑暗的中央区。 　　这里已经近乎于异界，既非虚境，也非现实。 　　四周的树木旁皆是鬼影憧憧，而不远处的白色实验室大楼已经近在眼前，但伊恩却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因为他听见了声音。 　　那是由无数孩童与老人，女子和男人，齐声轻唱的一首怪异的歌谣。 　　这声音充斥双耳与灵魂，仿佛是由世界本身所吟唱，令伊恩不得不止步环视，聆听这充满着悲伤的歌谣。 　　【——就是这样，我们已步入终途】 　　【在无尽深邃的灵魂之乡，在无尽辽阔的死河彼端，在那不可一世的亡君统辖下，新的世界诞生了】 　　【我们的血泪化作了海，我们的骨肉结成了陆，我们的哀叹升腾为天空，我们的绝望凝聚出太阳】 　　【我们的仇恨燃烧，便是燃尽荒芜的烈火，我们最后的呼吸，诞生出席卷世界的狂风】 　　【我们将长存于这绝无出口的牢笼，我们将永生于这再无救赎的火狱——唯有绝望，憎恨，痛苦与悲哀与我们为伴】 　　【我们将凝视你们，所有注定一死却又未死者】 　　【我们不会得到怜悯与救赎】 　　【正如你们一样】 ###第569章 他选择前进 　　歌谣响起之时，伊恩就察觉到，自己周围的世界开始剧烈的翻腾。 　　一阵源自于虚境，宛如烈火般的波动灼烧周围的时空，在瞬间就吞没了他与周边世界的大片林地。 　　而一股满溢着异常，扭曲的力量，仿佛从极其遥远的时空彼端，降临在此地，将现实世界侵蚀，渗透。 　　——我的眼前，就是虚境崩塌的起始点。 　　第一时间，伊恩便明白了这一点。 　　眼前的中央实验室大楼，这一片相当广阔，还有大量地下区域的实验中心，就是‘缄默深渊’，虚境碎片陨落的地点。 　　而自己刚才听见的声音，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可以算是‘这片虚境中所有灵魂’的声音。 　　伊恩抬起头。 　　原本相当清晰的实验室大楼，如今已经被白色的‘疯狂之雾’弥盖，彻底笼罩。 　　只要再继续前进，伊恩就会进入虚境与现实的‘夹隙’，也就是延疆西北处‘放逐之地’那样的‘亚空间’中。 　　他选择前进。 　　而在通向实验室大门的道路中途，出现了一位大婶。 　　【孩子，不要再前进了】 　　这个大婶头上有着露骨的伤口，身体上也有被人扣抓而出的深深伤痕。 　　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但语气仍然带着难以掩盖的慈祥与热情，还有深深地关切：【前面就是亡魂之地……你还活着，就尽早离开吧，你还有家人和朋友……不要让他们伤心】 　　伊恩微微点头，然后摇头。少年越过了她，令老人发出一声叹息。 　　他选择前进。 　　【这么想要找死？年轻人，你还不知道你要面对什么】 　　一位剑刃卷口，脑袋塌陷了一块的骑士站在道路的一旁，他正在调整头盔的角度，遮住自己被某种钝器敲碎的脑袋。 　　他看见伊恩后，便摇头，用听似粗鲁的语气劝诫道：【那里面除却亡魂，除却救主，还有满腹阴谋的恶毒学者，还有邪恶至极，以折磨人为乐的可怖护卫……快逃吧，这里将会坠入火狱的正中心，你不必和我们一起死去】 　　伊恩没有开口回答，却将对方的忠告铭记于心。 　　他选择前进。 　　【想要死，就去死】 　　一位弓弦崩断，失去了一只手臂，身前皮甲上有着怀光印记的女性精灵冷冷地看着少年。 　　她的容貌秀美，浅蓝色的长发飘逸，如果还活着，定然是一位冰美人。 　　她漠然地对伊恩道：【但假如不想死，就记住……龙和妖精是关键。除却他们外，更重要的是怀有信念】 　　伊恩没有回应她的言语，但他很清楚，对方说的的确没错，那是真诚的提示。 　　他选择前进。 　　【小心】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还不止一批？】 　　【良言难劝该死鬼啊，这么年轻，可惜了】 　　【现在回头还不晚】 　　一路上，各式各样的幻影接连不断地出现，其中有已经疯狂，一见面就对伊恩发起攻击的怪物，也有像是最开始几人那样，会尝试劝自己离开，还保持有些许神智，怀有善意的幻影。 　　但，伊恩却没有止步。 　　遇到敌人，他挥剑。 　　遇到善人，他聆听。 　　但无论如何…… 　　他都选择前进。 　　伊恩已经下定决心，要找出发生在阿瓦克领的灾难，那一切死亡和异常背后的真相。 　　他不会止步，不会因为他人的意见而转向，他向来都是如此，从未打算过逃避什么，即便是偶尔犹豫，也是思考如何才能在未来更好地前进。 　　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是怪物还是人类，都不能阻止他。 　　直到最后，伊恩来到了实验室大楼的门口。 　　在这里，就是彻底的‘亚空间’与‘现实世界’的分界线。 　　大门背后，便是虚境与现实的夹隙。 　　大门之前，便仅仅只是与虚境有部分重叠的现实世界。 　　伊恩能看见，在大门背后的世界，一切明媚的色彩都消退，只剩下猩红的血色与绝望的漆黑，一团团莫名燃烧的憎恨之火与悲叹之风在其中飘荡摇曳，天地间透露出一种晦暗朦胧的光泽。 　　就像是套上了一层绝对不会消退的滤镜。 　　死寂的气息从大门背后传来，而就在大门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层闪烁着微光的字迹。 　　【怀光救援队已进入受灾地点，后来者，如若相信我们，便可回首】 　　【如若我们成功，便无需其他人冒险；如若我们牺牲，便不再需要其他的牺牲者】 　　【辉剑/赎光/沙舟……】 　　一排签名。 　　“真傲慢啊，怀光。但的确是好人。” 　　知晓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的伊恩眯起眼睛，他失笑一声，微微摇头：“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我想要见识见识索林大公究竟要搞什么玩意。” 　　如此说着，伊恩抬起手，他将要推开大门。 　　不过，在开门前，少年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看向那些已经再也看不见，不知道是消失还是离开，曾经劝导他离开的幻影们。 　　“谢谢你们。”伊恩微笑着说道：“但我还是选择前进。” 　　话毕，他正过头。 　　大门背后的亚空间透露出一股深邃的黑暗与寂静，那是比充满血腥和凶暴怪物还要更加可怕的一种气氛，而只要伊恩选择进入其中，再想要出来，就是千难万难。 　　“父亲大人，我们要进去吗？” 　　霜蝶打了个哆嗦，小妖精倒不是害怕，她只是单纯地从门背后的亚空间中，感受到了一种比她的冰霜还要更加冰寒的一种东西。 　　那就是人类最纯粹的恶意。 　　“是的。”伊恩轻轻道：“害怕了吗？” 　　“不怕！这个地方虽然有点暗，但感觉却有点舒适……”霜蝶睁大眼睛，打起精神，她甚至的确更加精神——因为亚空间本来就更加适合妖精发挥：“但是……为什么不叫上桦黯前辈和墨风前辈呢。” 　　“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需要保密的机密事情呀。” 　　“哦哦！是机密！”霜蝶突然开心了起来。 　　虽然伊恩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霜蝶会在听见机密之后那么兴奋，但是经过小妖精这么插科打诨后，他也的确舒缓了不少，不再思索。 　　所以，在一次深呼吸后。 　　伊恩上前，他推开了门，进入其中。 　　进入了亚空间。 　　一瞬间，天地倒转。 　　不同的时空于此地交叠融合。 　　伊恩感应到，原本的时空结构开始变动，一部分膨胀，一部分收缩，整个巨大的试验园区，变成了一整个巨大的异世界——原本空荡荡的实验园地前院出现了一具具巨大的骸骨和人的死尸，而原本还算是崭新的楼房覆盖上了猩红色的手掌印与老旧裂缝。 　　漆黑的爬山虎遮盖了绝大部分走廊和建筑，它的根茎缠绕在诸多尸体和骸骨之上，藤蔓中流动的粘稠的血液。 　　在这里，不再有颜色，不再有太阳的光辉，也不再有声音。 　　只有深邃的黑暗，极度的寂静，以及人灵魂迸发而出的魂光。 　　这里便是缄默深渊，放逐之地。 　　而徘徊的尸体与幽魂，一个个正在房间走廊中行走的疯狂幻影，凭空出现在伊恩的眼前。 　　他们有的身穿简陋的实验体衣物，有的身披研究员长袍，有的是护卫，有的显然是来此地视察的贵族…… 　　但现在，他们都是怪物。 　　而伊恩的灵魂释放出一股明亮的水色光晕，淡青色的光芒相当明亮，犹如一轮寂静平和的月华，又像是漫天星辰弥散的流光，吸引到了它们的注意力。 　　一时间，所有赤色的眼眸都转过视角，牢牢地锁定在少年身上。 　　紧接着，这些怪物们，便咆哮着，哀嚎着，甚至可以说是……哭泣着朝着伊恩奔袭而来。 　　——原来这里就是地狱。 　　注视着这些怪物，伊恩微微垂下眸光。 　　此地看上去的确非同寻常，但与他在泰拉上见过的那些奇景并无多少不同。 　　的确，这里有可怖的幻影和怪物，但是伊恩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它们和魔兽与人类并无本质上的不同，怪物被杀就会死，它们一样会受伤，流血和死亡——即便它们都是早就死过一次的亡魂。 　　握紧剑柄，体内的源质运转，激活一个又一个升华器官。 　　伊恩知道，力量一直都在他的体内，他的信念也从未动摇。 　　他还有一项工作要做。不多不少，刚好一项。 　　“很痛苦吧？” 　　绽放着光明的少年怜悯地拔出腰间的长剑，他向前迈步，迎上那些哭嚎着朝着他涌来的亡魂。 　　竖起钢纹剑，伊恩轻声道：“别担心。” 　　“解脱的时候到了。” ###第570章 打的就是友军！ 　　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园区是一个由多个‘回’字建筑构成的建筑群，前端有一个大型的植物庭院，其中有着不少升华植物和灵能植物种植，构成了一个和谐的小型生态。 　　但是在缄默深渊制造出的亚空间中，那些植物全部都消失不见，宽阔的庭院中只有一具具巨大的尸骸和漆黑的棘刺从土壤中凸起，狰狞恐怖。 　　亚空间，顾名思义，便是介于虚境和现实世界中的一种奇特时空，这里兼顾两界的常理，但却会因为各种条件而出现巨大的变化，许多异常危险的虚境魔物在亚空间中会得到强化，甚至有一些特殊的传承可以人工制造出亚空间，制造出自我的‘心相时空’。 　　但这里中央实验室的亚空间，显然已经‘迷宫化’。 　　这里充斥着魔物与幻影，各式各样狰狞的鬼怪在此地游荡，发出或是愤怒，或是绝望的哀嚎。 　　当伊恩打开大门，达成了‘仪式’，从现实踏入亚空间后，并没有出现在门后，而是来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估计是随机传送到的一个地点。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故而即便是一睁眼就看见一大群魔物幻影朝着自己的脸冲来，他也没有半点惊讶。 　　门口直通露天的生态庭园，巨大的尸骸上攀爬着许多赤红色只有肌肉没有皮肤的人形怪物，还一些满脸扭曲疯狂的幻影，他们原本或坐或立，数量超过三十，相处的还算是和谐。 　　但伊恩抵达后，那耀眼的青色魂光便如同太阳一般照耀了只剩下红黑二色的黯淡亚空间，令所有怪物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所以他拔出剑。 　　——在这里，可没有谁来监视着他，让他不好动用自己的力量。 　　在这里，他可以展示自己真正的实力。 　　嘭。庭院魔物中，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容貌朴实的亚人幻影，她的伴灵对象乃是‘鸵鸟’，一双腿笔直而又强壮，满是结实的肌肉，一个扫腿便将庭院中的一块数以吨计的大石踢飞，朝着伊恩直直砸来。 　　一般来说，倘若能踢飞数吨重的大石，那力道也必然可以将这块石头打的碎裂，但这亚人幻影力量掌握却极其精湛，精妙的巧力将足足有一米多高的大石踢的在半空滚动不休，却能笔直地朝着伊恩而来，甚至带着一股致命的旋转力。 　　这块石头携裹的冲击力，足够将一辆战车砸的侧翻，一般的炼金火炮也没有这样强大的冲击。 　　假如是只使用妖精传承的伊恩的话，遇到这种既有蛮力也有巧劲的攻击，只能选择避开，他在妖精血脉形态本质上是一个远程攻击手和突袭剑士，最擅长的还是使用各种炼金药剂和充能水枪进行远程打击。 　　但是现在…… 　　伊恩单手握剑，甚至没有竖着剑刃，而是横着剑脊，直接‘砸’在这颗巨石上。 　　咔嚓！原本足以撞翻砸烂一辆战车的巨石直接被这毫无任何技巧章法可言的横剑砸的粉碎，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完全抵消了亚人幻影的力量，反过来将巨石的碎块变成一次范围巨大的霰弹枪射击。 　　登时，以钢纹剑为起始点，一个锥形的打击面中，碎散的岩屑在超音速的飞行途中不断解体，变成更加细碎但杀伤范围也更加广阔的尘弹，直接将众多正面朝着伊恩涌来的魔物和幻影打的人仰马翻。 　　但那些怪物本来就是最弱小的一批，几个人影从这些幻影背后飞窜而出，它们的速度撕裂空气，在半空中带出肉眼可见，宛如海潮一般的冲击波纹。这是一头改造异兽‘飞电袭燕’与一个白之民的幻影，实力都已经摸到第二能级的下限。 　　它们的躯体撕裂空气，与最开始的亚人幻影一同以三角之势朝着伊恩左右和正中压来，仿佛想要逼迫他后退。 　　但伊恩又怎会后退？ 　　他向前踏出一步，缠空铠的外层亮起一层层宛如实质化的银鳞坚甲，而胸口正中央，‘雪花’的光纹亮起，带起六边形晶格的纹路。 　　六层提纯。 　　钢纹剑和铠甲上，都覆盖上了一层精纯度高的不可思议的土系源质，在这种等级源质的加持下，再加上伊恩自己的极效强化武器药剂，他手中的长剑甚至凭空衍生出了长达五米左右的源质气刃。 　　这哪里是长剑？这简直就是斩舰巨剑！伊恩微微压低腰部，他举剑横斩。 　　登时，同时覆盖了三人的可怖剑风，携裹着足以将一台铠装都拦腰砍断的不可思议巨力，撞碎空气，迸发雷鸣，并在雷鸣响彻庭院前横扫而出！ 　　这是不可能被挡住的一击。 　　在斩舰巨剑横扫而出的那一瞬间，即便是理应没有神智的幻影和异兽都露出了近乎于‘匪夷所思’的表情，它们根本就没想硬抗，各自拼尽全力地挣扎——飞电袭燕身形一闪，浑身抖动着电光想要改变方向闪避，白之民幻影应该是位骑士，他高高跳起，想要以双腿被斩断为代价避免致命伤。 　　而亚人幻影则是尖啸一声，脚下的泥土下陷，岩石崩碎，整个人飞身而出，想要在巨剑横斩在自己身上前击倒伊恩。 　　但都毫无用处。 　　飞电袭燕想要闪避，但浑厚的土元素源质牵引地它身形不稳，居然一头撞在了地上，溅起一地鲜血，白之民骑士想要跳跃闪避，却发现伊恩的剑速远比他想象的要快，还未发力便已经被斩中，整个幻影之躯瞬间就破碎消散。 　　至于那亚人幻影，决策是唯一正确的，它正面迎上伊恩的攻击，在自己被斩成碎片前，结结实实地踢中了伊恩的脑门。 　　然后，粉碎的反而是这幻影结实的脚踝。 　　——脆弱。 　　脆弱的东西，正在向自己袭来。 　　伊恩甚至没有眨眼的欲望。 　　硬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而伊恩也很清楚，为什么这三个幻影想要逼迫自己后退。 　　所以，在斩出那一剑后，他微微侧头，让自己肩膀上的霜蝶出手，凝聚出一面小小的冰盾。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紧握着幽紫色匕首的手从阴影中探出，朝着伊恩的脖子抹去。 　　但早就做好准备的霜蝶却挡住了这神出鬼没的一击，让袭击者微微一愣——而伊恩向后猛地退一步，肩膀顶起，撞在身后之人的下巴上。 　　紧接着，他伸手抓住了袭击者的手肘，扭身一个过肩摔。 　　啪！ 　　即便是刻意留手，但袭击者整个人都在伊恩的力量摔击下镶嵌在地面上。 　　伊恩很清楚，这还不是结束。 　　预知视界中，还有另一个淡紫色的光芒正在凝聚，然后朝着他的心口迸射而出。 　　所以，同一时间，伊恩也扔出了手中的钢纹剑。 　　澈晰源晶带来的超高纯度源质，以及完美级素材塑造的银鳞坚甲带来的额外强化能力，令这柄坚固的升华武器此刻堪比穿甲弹，以超音速激射而出。 　　精妙的角度和观察能力，令钢纹剑在半空直接撞碎了那支朝着伊恩心口射出的暗箭，然后继续笔直地将隐藏在尸骸背后的射箭者刺穿，带得飞起，插在不远处实验楼的墙壁上，尸体不断晃动，死的非常不安详。 　　“怎么可能……” 　　被伊恩用过肩摔拍在土里的袭击者才刚刚爬起身，就看见这样一幕，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满面愕然。 　　虽然他们早就想过，敢于直接进入亚空间迷宫内的人肯定有一手绝活……但他们控制幻影异兽，再加上第二能级升华武器暗算围攻，只要不是大骑士，怎么着都能杀了才对。 　　但眼前这个骑士却能在几个呼吸间，接连击败他们五个好手？！ 　　——他究竟什么来历？ 　　“灵知院的？” 　　伊恩却没有太在意对方的想法，他伸出手，将唯一一个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实验室员工拎头抓起：“告诉我，实验室的中枢控制室在哪里，灵魂储存设施在哪里。” 　　“你是巡监骑士？”而这个时候，袭击者也注意到了伊恩胸前的徽章，他在愣了一瞬后大喜过望：“刚才都是误会，我们是友军啊……” 　　如此说着，他的双手悄悄伸向身后，似乎想要按下什么按钮。 　　“很遗憾。” 　　伊恩道：“我打的就是友军。” 　　啪嚓。他捏碎了眼前袭击者的头颅，就如同普通人拍碎西瓜，鲜血飞溅。 　　头盔背后，伊恩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芒亮起，他环视整个庭院，然后看向某个方向。 　　对着那个方向，先知露出了冰冷的笑容：“无所谓你回不回答。” 　　“我已经找到了。” ###第571章 昔日之亡君 　　和那个偷袭自己的实验室员工短暂对话，并观察他的行为后，伊恩就已经推算出了许多情报。 　　首先，正如同蔚蓝城实验室那样，中央城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同样可以控制一部分魔物和幻影为自己所用。 　　但这有一个限度，而且有些强大的魔物和幻影他们也是无法控制的，所以这些灵知院相关的研究员选择隐藏起来，与幻影魔物配合，击杀其他意欲靠近自己，探索实验室的人。 　　显然，他们在中央实验室中还有其他敌人，无论是大公领的人，还是说幻影魔物本身，让他们只能选择这种激进的防守策略，以至于一看见自己就想要杀死自己。 　　除此之外，即便是这些实验室员工，应该也找不到离开这片亚空间的出路，甚至……他们肯定都不知道如何通向控制中枢和其他关键地区的道路了。 　　伊恩能看出，自己问出的那些问题，那位偷袭自己的员工是露出了一幅真的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也不知道如何带伊恩过去的那种苦恼表情。 　　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因为他是先知。 　　他不需要地图，也能找到路。 　　“霜蝶，让我看看。” 　　伊恩将霜蝶聚在手中，然后观察歪头与自己对视的小妖精，露出笑容：“嗯，向右走。” 　　不谈霜蝶的实力变强后，对危险的预测变得有些不太敏感……但对于‘有益’这方面的预知，却仍然可靠。 　　通过这点，伊恩便可以确定自己走的方向，相对于自己的目的来说，是‘有益处’的。 　　当然，他这举动，在其他人眼中，显然有些不可思议乃至于莫名其妙。 　　但既然已经到了亚空间，少年也懒得遮掩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从一旁被插在墙上的尸体胸口拔出钢纹剑，伊恩甩飞剑刃上的血肉碎屑，然后将其收归入鞘。 　　他出发，就像是在自己家散步那样，在亚空间迷宫中行走。 　　——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亚空间迷宫—— 　　灵能试验区监控室。 　　“怎么回事，C－13区怎么会全灭？怀光救援队不是放他们过去了吗？不要拦那些不好惹的家伙，我们的确要防止‘那个家伙’获得新的手下，但更重要的是不要损失我们自己的力量！” 　　“加里怎么回事，怎么求援信号都没发出来就死了？该死的，说了不要出手，这世界有的是怪物，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打的过谁！” 　　监控室内出现了小小的混乱，显然，伊恩之前经历的那场短暂的战斗，对这些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是哪边的人？” 　　为首的一位研究室主任擦掉了头上的冷汗，他看向另一旁年纪较大的一位监控员，催促道：“假如是能交流的，尽早告诉他别他妈的乱闯！他自己死了不要紧，让那个怪物得到了他的灵魂，其他还活着的人全都要完蛋！” 　　“是巡监骑士，主任！”而监控员也满头大汗，他调动监控，观察昏暗环境中，伊恩身上铠甲上若隐若现的徽章：“虽然很不明显，但就是巡监骑士——也只有巡监骑士里面才有这种可以一打五的怪胎！” 　　“巡监骑士！” 　　另一旁的研究员咬牙切齿锤桌子道：“又是他们！一直都在调查我们的研究，害的上次的‘神髓提取实验’的原材料都运不到，这群人不是专门抓贵族的吗，针对我们干什么！” 　　“别傻了。”主任呵斥道：“和我们合作的索林大公不就是最大的贵族之一？” 　　“既然是巡监骑士，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勉强能算是半个自己人——派个炼金鸦过去，告诉他亚空间迷宫内的相关情报，假如愿意合作还好，假如不愿意合作，把他引到‘火狱’那边，死了也不能便宜那个怪物！” 　　他果决地下达指令，于是所有人都运作起来。 　　为首的那位主任在下达命令后，便有些疲惫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自数天前，阿瓦克地区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他们这些中央实验室的员工就被困在了亚空间中。 　　毕竟所有人都是相关领域的学者和炼金术师，大家都知道目前的情况，所以也不是很吃惊——倒不如说，既然敢于来到这种地方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实验，他们所有人早就知道恐怕会有这么一天。 　　但问题在于，这次的失控，显然是有‘内鬼’刻意捣乱……中央实验室内部，是有可以制约因为‘怨恨’而诞生的灵能波动的，即便是有超乎寻常的情绪凝聚，振动虚境，实验室内也有预警设施，可以让他们提前安全撤离。 　　但是，这一次的失控却非常突然，而且越过了所有预警设施…… 　　‘那个家伙’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解开了所有实验体灵魂的约束装置，远超估算极限数百倍的超级灵能震动在短短数秒内就将整个阿瓦克实验室，乃至于小半个阿瓦克领笼罩。 　　在这过程中，大量幻影和怪物脱出牢笼，实验室内还好，因为有应对措施，并没有多少人因为灵能波动疯狂，但幻影和怪物的肆虐却又造成了大量死亡，为‘那个家伙’提供了力量。 　　不过，实验室的亚空间化也出乎了‘那个家伙’的意料之外，在这过程中，灵知院，飞焰地和索林大公各方都通过后手，控制了一部分幻影和异兽，各自占据亚空间迷宫的一部分，固守自己的阵地，抵挡‘那个家伙’源源不断的攻击。 　　就在最初的混乱后，飞焰地分区的那些家伙阵地被攻破了，但他们也用自己最后的手段重创了对方，导致了大量幻影和魔兽失控，反过来被灵知院和索林大公一方的人控制。 　　这也是为什么外界会有那些高能级幻影和异兽乱跑的原因。 　　如此一来，也给了灵知院与索林大公一方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也仅仅是喘息——不尽快找到离开这个亚空间迷宫的道路，他们最后都会被对方彻底吞噬！ 　　“但问题在于，那家伙的老巢，就堵在出口处！” 　　想到这里，主任不禁咬牙切齿：“胡乱地进攻，不过是给祂送灵魂，只能通过防守打高交换比才能消耗祂的力量……原本还好，可随着外来‘救援人员’的抵达，均势被打破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今亚空间迷宫内的乱象，胡乱地行走，只会变成那个家伙的食粮！” 　　至于为什么称之为‘那个家伙’……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在亚空间中，随意直呼名字，就等于一种‘召唤’。 　　主任不仅仅知道对方是谁，还知道对方原本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研究员，是大公那边派遣过来的一个学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他居然亲手摧毁了中央实验室中的所有安全阀，将那些危险无比的实验对象灵魂全都都化作了自己的力量……自那之后，甚至将自己的力量扩散至整个阿瓦克领，汇聚了整个领地内，几乎所有灵魂于自己怀中。 　　如果不是那些魂魄太过弱小，在温养孕育成型前并不能提供多少力量，那个家伙根本就不会被他们拦住，早就掌控整个亚空间迷宫了！ 　　事到如今，即便是极其憎恨对方的主任，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即是，‘那个家伙’在缔造出如此惨案后，居然真的完成了他们预计最终的三大目标，得到了堪称最高等级灵能传承的力量…… 　　名为‘昔日之亡君’的力量！ ###第572章 伊恩来了！ 　　阿瓦克中央实验室，最初建立的目的，是索林大公为了针对大量伊奈迦时代留存的灵能计划进行解密和实用化。 　　而后，因为索林大公感觉到仅仅以西境大公领一地之力，绝无可能重现帝国巅峰期的诸多灵能计划设想，便逐渐开始引入其他方面的力量进行合作。 　　飞焰地与灵知院甚至并非第一个合作对象，就连学识之都和七城联盟都与索林大公进行过合作……但那些合作都只限于表面，真正深入地进行研究，还是要等最近这七年。 　　各方实验的主要目的都不相同，灵知院主要的研究方向，在于掌握一种可以稳定制造出‘灵能者’的方法。 　　这个研究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成功：通过人造一个痛苦且扭曲的环境，灵知院完全可以人工制造出一批灵能者。 　　但是代价极大，而且这样制造出的灵能者个根本无法控制，心态极端扭曲，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怀有憎恨和杀意，所以不能算是完全成功。 　　但为了更多的成果，灵知院还是选择继续深入——他们想要稳定地制造出‘特定类型’的灵能者。 　　毕竟，绝望的灵能者也是灵能者，一个只会诅咒亦或是杀人的灵能者，只要扔到其他国家的领土，一样能发挥出武器的功效。 　　但很可惜，直至异变发生，灵知院也没有在这方面得到突破。 　　同样的痛苦流程，同样的人种乃至于性格都无法缔造出同样的灵能，甚至可以缔造出天差地别的灵能，所以这个计划其实已经可以算是宣告失败。 　　不过，在另外方面，譬如说‘灵魂转移’和‘复活’等相关领域，灵知院皆取得了不小的成果，甚至还有实例支撑。 　　即便损失了一个副科长，但这本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除此之外，灵知院的研究，也发现了一个与灵能有关的定律。 　　灵能的觉醒，本质上是有规律的。 　　无论是痛苦，失望，悲痛还是绝望，只要这些情绪越大且越清晰，‘扭曲’与‘痛苦’系的灵能就会越强，而且这些灵能都会针对灵能者昔日遭遇的遗憾而做出回应。 　　譬如说，通过砍断，剥除实验体的肢体和内脏导致实验体觉醒的灵能，大多都与肉体有关。也有一部分是灵体出窍，亦或是超感知力，但这些能力本质上都是用来弥补实验体缺失的那一部分肢体而生。 　　最奇特的是是一个盲目的小女孩和一个妓女。 　　小女孩在实验过程中失去了双眼，却觉醒了可以联通周边所有人心灵，行走于他们思维与幻梦中的‘心灵漫步’的灵能。这被认为是对‘视觉缺失’的一种补偿，但却并非是常见的灵视亦或是心之眼，而是通过他人眼中的世界来补全自己未曾看过的世界。 　　而另一个自愿参加实验获得金钱的妓女，在失去生育能力和行动能力后，觉醒出了一种‘万物沟通’的能力。她能从岩石，草木乃至于一缕阳光中得到自己所需的信息，而这些存在都会获得临时存在的灵，以智慧生命的态度与这位妓女交流，而她也视这些灵为自己的孩子，并以这些灵为眼目知晓周围的情况。 　　虽然并不符合一般来说会觉醒出的‘催化’亦或是‘再生’等灵能，但这也完全符合逻辑。 　　自然，也都符合‘各自的愿望’以及‘对失去之物的补偿’这一定律。 　　所以，灵知院的最终研究目标，也就此确认。 　　【——灵能因某种强烈的情感和欲望而生，痛苦，绝望和毁灭欲是最常见的，激烈且容易产生的情感与欲望】 　　【——既然如此，倘若有一个灵魂，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与折磨，那么它是否能觉醒出一种相对全能的灵能，至少是一种可以应对一切痛苦的灵能？】 　　这个猜想，指导灵知院在阿瓦克中央实验室进行实验。 　　只是，迄今为止，都没有足够坚韧的灵魂和个体能够承载他们的痛苦实验……倘若想要找到那么坚韧的灵魂和肉体，最起码也要第二能级向上，乃至于第三能级。 　　可是第三能级，先不谈他们配不配拿第三能级做实验，而不是被第三能级拿去做实验。 　　第三能级时，心光体已经孕育而出，那些强者的灵能已经随着思维和自我的坚固而定型，虽然仍然前途远大，有无限可能，但也不可能觉醒出从一开始就极端强大的灵能了。 　　从那时候开始，灵能所需的就不是觉醒，而是成长。 　　灵知院将那种没有出现，但处于他们猜想中的‘最终灵能’，充满恶趣味地取名为‘无名者的救主’。 　　无名者，自然就是他们的实验对象。 　　那些被他们买下后，没有了名字，只是编号XXXX般的‘实验体’。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实验是非人道，极端残忍甚至堪称虐杀的，他们也很清楚，有不少人的灵能觉醒就是为了杀死他们。 　　所以，倘若真的有应对这一切痛苦的灵能觉醒而出。 　　那么，那个觉醒灵能的存在，自然便是‘无名者们的救世主’，来将他们这些‘魔王’消灭吧。 　　——但那又如何？ 　　灵知院一直都认为，不以这种手段，人类根本就没办法有那么多实验素材来探究灵能的奥秘，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有一部分人灵知院研究员并不觉得这种最终灵能存在，而有一部分研究人员认为，倘若真的能证明灵能的‘无限性’，那么即便他们也是牺牲品之一，也可以接受。 　　自然。 　　灵知院有自己的核心计划，飞焰地与大公那边也有。 　　而‘那个家伙’，所持有的力量，便是大公领那边的核心计划。 　　其名为‘幻影之王’……也被称之为‘昔日之亡君’。 　　“也不知道，飞焰地那边的‘死河’，是不是已经被他给吸收了……每一个核心计划，都有着通向第五能级的潜力，虽然说不可能让那个家伙成长的那么快，但哪怕是让他治好了伤，恢复了第三能级巅峰的实力，实验室内，即便是【魔王】计划中的‘噩梦实体’也很难挡住他。” 　　“假如说突破第四能级……算了，不想了，反正会死。还不如想想假如活下来的未来……啧，更惨了。” 　　实验出大纰漏，不少实验和计划损失了观察体，丢失资料后，全都得从头开始。 　　想到这里，主任不禁颇为痛苦地摇了摇头：“这下就算是真的能活下来，我们这群人不是被灭口，恐怕也得隐姓埋名被关起来……我的房贷怎么办啊……” 　　他一向不是一个同理心强的人。同理心强的人也没办法在现在这个年代的泰拉当上灵能实验方面的主任，他就是能漠视其他人的生死，只为自己的一些小事而感到苦恼。 　　不过很快，主任就没有这种思考的余裕。 　　因为伊恩来了。 ###第573章 噩梦孳孽 　　轰！ 　　剧烈地震荡响起，令正在沉思的主任从未来的忧虑中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有些茫然地向周围地人吼道，而监控员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语无伦次道：“他……那个巡监骑士……居然一路选择了所有的‘正确选项’，一路走到我们旁边了？！” 　　“主任，他现在就在两次‘抉择’外！他正在靠近！” 　　“这怎么可能？！” 　　闻言，主任登时大惊失色，他急忙凑上前，看向监控员身前的屏幕。 　　自从中央实验室‘亚空间迷宫化’后，整个园区就被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庭’。 　　就比如说加里之前所在的那个尸骸庭院，便是一个独立的，被灵知院掌控的‘箱庭’。 　　灵知院可以通过监控室观察那里的情况，并掌握这个箱庭通向其他区域的三个‘出入口’。 　　简单来说，在已经迷宫化的亚空间中，整个实验园区的地点，都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小点。 　　每个小点，都会衍生出几条线通向其他的点，至少保证有一条线通向其他点，而人假如要在这个迷宫中行动，就只能顺着点与点之间的线进行移动，而并非是‘物理距离’。 　　就好比走廊与走廊旁边的实验室，就是两个点……假如在现实世界，只需要打开门走进去就行。 　　但是在亚空间迷宫中不一样。 　　假如走廊和实验室没有线相连，那么很可能就要需要进行‘走廊’‘洗手间’‘天台’‘教室’这样完全没有逻辑的‘跳转选择’，顺着这些线，才能进入。 　　至于为什么天台和教室间有线连接……有问题去问亚空间呀！ 　　每次错误的选择，都会让人迷失，无法抵达自己想要抵达的目的地。 　　而想要从尸骸庭院抵达监控室，需要进行十九次‘正确抉择’。 　　没有地图，不知道其规律的人，每次进行选择时，都等于抛硬币，甚至是抛骰子，结果对了，才能靠近自己的目标一步——而倘若错了，想要原路返回都很困难，因为迷路的人可不知道，哪个选择才是回去的那条路。 　　就连‘那个家伙’，也受困于亚空间的规则，无法迅速找到隐匿在实验室深处的他们，给了他们据守抵抗，等待援军的机会。 　　所以说，怎么可能有人能连续十九次猜中硬币的正反面亦或是骰子的数字？！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主任与监控员匪夷所思地看着伊恩抵达一处‘箱庭’后，只是随便看了几眼，他心情好会挥剑砍几个怪物助助兴，心情不好直接朝着正确的‘抉择’，也就是朝着‘监控室’的方向急速靠近！ 　　“快！” 　　主任失态地大吼：“把‘噩梦实体’放出来——这个家伙在第二能级里面也算是强的离谱，除了噩梦实体，没有人能对付他！” 　　“真的要放吗？” 　　其他研究员还有点犹豫：“对方好歹也是巡监骑士，在这种情况算是自己人吧？而且噩梦实体……在普洛希尔主任战死后，我们就没有真正能控制它的人了！” 　　“对付一个第二能级的骑士，真的需要出动它吗？” 　　“闭嘴，现在我才是唯一的主任！” 　　主任拍桌怒吼道，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巡监骑士，颤抖道：“这里可是亚空间，你难道看不出他周身魂光中溢出的猩红色雾气吗？” 　　“他根本不是来找我们的……他是来杀我们的！” 　　这是正确的判断。 　　因为，几分钟后，伊恩就已经出现在了监控室所在的‘箱庭’中，距离这些躲藏在亚空间角落中的研究人员，只剩下一墙一门之隔。 　　“躲的还挺深，看来中央实验室早就做好了倘若遭遇异变后应该如何应对的准备，所以明明作为‘震中’，却有这么多人幸存。” 　　幽幽的语气伴随着青色的魂光缓缓靠近，伊恩打量着眼前的暗银色合金铭文大门，朗声道：“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灵知院在看见巡监骑士的第一时间想的是灭我口吗？”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灵知院暗自与飞焰地和意欲叛国的索林大公合作，已经叛国了？” 　　伊恩的指控其实毫无道理，毕竟目前飞焰地和帝国还没有处于战争状态，索林大公如今理论上还是帝国一员，灵知院与他们合作研究一些项目绝对合情合理…… 　　但实验内容就不一定了。 　　所以，室内传来辩解的声音：“我们只是在一些项目上与其他人有合作而已，本质上都是为了帝国的技术进步——这位骑士，您究竟是哪位团长，哪位大骑士麾下？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之前的战斗也只是因为危险环境的神经过敏……” 　　伊恩没有回话，而室内的声音也逐渐低沉，紧接着彻底变得寂静。 　　实际上，监控室背后的人还在说话，还在尝试沟通，亦或是分散伊恩的注意力。 　　但这个世界中的所有声音，都被伊恩面前的那一团骤然浮现而出的扭曲光团给夺去了。 　　在伊恩的注视中，在监控室的大门之前，一团漆黑的雾气骤然凭空浮现，而一股莫名恶意开始蔓延。 　　黑雾在瞬间就充斥了整个大门前所有的空间，而黑雾的中央，一个实体正在急速显形。 　　它就像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肿瘤，从虚空中膨胀而出，不断鼓胀壮大那青灰色，仿佛已死尸体皮肤般的瘤体，上面密布着淡蓝色的神经和红色的血管，一颗颗淡黄色的眼瞳从肿胀的瘤体中翻转而出，紧紧地凝视着自己身前，没有半点恐惧，也没有半点恶心，只是满心好奇的生命。 　　——有趣的食物。 　　瘤体急速变大，仿佛其中孕育的生物正在急速膨胀，将包裹它的囊肿支撑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甚至能隐约看见囊肿中孕育的有翅可怖怪物。 　　尖锐的口器刺穿了囊肿，怪物从噩梦的肿瘤中爬出，它有着主体为褐色的外壳，两双散发着微微棕色光芒的双翅，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蜻蜓，但身躯却更加庞大，类似某种披挂铠甲的龙。 　　它头颅处的甲壳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一个孔内都有着一只淡黄色的眼瞳，紧紧地凝视着伊恩。 　　超过五米长的坚固外骨骼覆盖它的全身，没有前肢亦没有后肢，只有在第二双翅膀下方隐约能看见还未发育成熟的利爪，就像是还未开始成长的胚芽。 　　它简直不像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诞生的生命，而是某种更加极端，更加古怪的环境中才会孕育而出的究极魔物幼体。 　　——这是一只虚空中才会孕育的魔物。 　　源自宇宙中所有生命梦魇中的怪物。 　　一只噩梦孳孽。 ###第574章 泰拉这鬼地方什么破玩意都有 　　——噩梦孳孽—— 　　在这显然不可能诞生于泰拉的可怖怪物出现之时，强烈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监控室箱庭内所有人的身心。 　　无论是主任还是监控员，是研究员还是其他护卫，即便明明就是他们释放出了这噩梦中的魔物，但自内心深处迸发而出，根本无法用理智去遏制的绝望和恐惧仍在他们心中回荡，却无法开口，无法下达命令。 　　就像是一场极度恐惧的噩梦时却又无法苏醒的压抑感，令所有人想要恐惧地尖叫出声，但只能缄默无言。 　　即便是伊恩，纵然心灵上毫无恐惧，但他的肉体却反常地开始剧烈运转。 　　少年敏锐地感知到，古龙心核甚至久违地开始主动运转起来，它激烈地跳动，膨胀收缩着，仿佛就像是如临大敌那般，头一次展露出了近乎于‘谨慎’和‘重视’的波动。 　　“有趣——看来，即便是真龙古龙，也有着会害怕，乃至于本能就‘全力以赴’的东西……” 　　伊恩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启动了缠空铠内部的药剂注射系统，将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强化药剂全部都注入自己体内，在战斗前最极致地增强自己的力量。 　　嗡嗡……肉眼可见的源质流顺着血管传输，令他心口处的雪花形光斑都微微闪动。 　　实际上，他也无法攻击对方——噩梦之瘤并非实体，而是亚空间的一种畸变。 　　只有当噩梦之瘤孕育的生物‘噩梦孳孽’出现时，它才可以被攻击。 　　至少对于第二能级来说，就是如此。 　　不过，此刻，随着银色的光晕于眸中闪动，他也看透了眼前异怪的底细。 　　【虚空孳孽（虚境种）】 　　【第三能级·梦境虚幻体·精锐·不可食用】 　　【经由特殊灵能仪式，汇总智慧生命集体潜意识中，‘最为可怖之物’的形象具象化而出的虚幻之兽，正常的虚幻体本该在失去灵能支持后自然消散，但该物种强大无比的本质，令它的虚影也可以自然汇聚周边自然环境中的灵能而维持自我，在亚空间和虚境中甚至可以视作实体】 　　【但也正因为如此，该个体没有肉体，只有虚幻的心光体。而心光体亦仅具备些许基本能力】 　　【原体为星系级毁灭超体‘虚空孳孽’（又名虚空掠亡者），是游荡于星海间，汲取万物灵能和星球本身为食物的末日物种】 　　【为了生态环境健康，建议尽快歼灭】 　　【蕴含源质：11210.5194基石单位】 　　【……】 　　“不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只是打算看看眼前怪物底细的伊恩愣住了一瞬间。 　　先不谈，他头一次在银色芯片的资料中看见‘建议尽快歼灭’这种词段……前面那个‘星系级毁灭生物’就已经让他瞳孔地震，大脑一阵颤抖了。 　　星系级诶？！ 　　星系……不是只有一个太阳的行星系……单单只是说星系的话，应该指的是类似银河系那样的超巨型恒星系统吧…… 　　虚空孳孽的完全体……居然是可以在银河系中称霸的超级生命体？！ 　　也难怪，仅仅是从集体潜意识中提取出的‘想象之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在其可怖的本质上强化到第三能级。 　　伊恩回忆，他在虫巢中遇到以太结晶龙时，看见有关于其原型‘以太星尘龙’的描述都没那么夸张，在银色芯片的描述中属于‘濒危保护物种’……而虚空孳孽居然是建议尽快歼灭。 　　当然，这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种建议歼灭，很可能就是‘家里后院有浣熊，为了你家垃圾桶和猫的安全，建议还是快把它杀了吧’这种级别的建议。 　　虚空孳孽对于银色芯片的角度来说，显而易见是一种‘害兽’。 　　但对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离谱。 　　最简单的一点。 　　——泰拉人类也配梦到这种可怖的魔物？ 　　伊恩不是看不起人类，他完全相信人类的智慧和潜力绝对能成长到很高的境界……但就以泰拉前纪元文明的科技水准，恐怕也就是刚刚拿到星海的钥匙，以太引擎的曲率航行还没有完全实用化呢。 　　就这科技水准，怎么可能遇得到虚空孳孽这种按照描述来说，能够吞噬星球的怪物？ 　　真遇到了，也就是末日到来了，全人类都等死吧，哪来的什么梦魇。 　　但是想到这里，伊恩突然心中一动。 　　——他想起来了，泰拉这鬼地方，本来就不仅仅只有泰拉人。 　　这个世界，还有一大堆外星人呢！ 　　而以泰拉人升华之道本质……伊恩严重怀疑，现在的泰拉人血脉中，恐怕真的有不少（甚至干脆全都混了）外星人的血脉……这可能也是畸变的原因之一。 　　所以，灵知院从智慧生命集体潜意识中提取出的‘梦魇’，就有这种很可能隐藏在基因乃至于源质中的‘噩梦’。 　　一种，潜藏于万物众生本能中的梦魇。 　　而这种本能，正如同伊恩此时，体内全力运转的古龙心核那样，会对眼前这头噩梦孳孽提起戒备，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但问题又来了。 　　“那真龙究竟是什么玩意？” 　　可不是所有生命都配‘本能’提防虚空孳孽的，那起码也得是遇到过这玩意，且不止一次地幸存，活下来，对战乃至于战胜过它的文明亦或是超级生命…… 　　无论是前纪元文明还是现在的泰拉文明，都差点意思。 　　看来，真龙这一物种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比想象的要大……伊恩想要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至少也得看见一头真龙的本体亦或是龙魂，才能通过银色芯片的资讯知道，真龙究竟是什么玩意。 　　恰好。 　　中央实验室内，就有一头真龙‘希欧’的龙魂被囚禁。 　　而对方，也是伊恩此次救援的目标。 　　一切的思索都发生在一瞬。 　　监控室内的人还处于一种本能地，毫无理由地强烈恐惧中，这就是噩梦孳孽自带的‘绝望光环’‘恐惧灵气’。 　　而噩梦孳孽毕竟不是真正的升华生物，它只是被灵知院从生命集体潜意识中提取而出的噩梦实体。 　　虽然在亚空间和虚境中等同于实体，但它并没有真正的身体，自然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神智。 　　既然没有人下令，它就徘徊在原地，‘好奇地’注视着周边世界，褐色与墨绿交杂的甲壳越来越清晰，更接近于真实。 　　但为首的主任毕竟是第二能级，也曾经体验过这种足以震慑所有人心灵的可怖恐惧本能，所以较为快速地从中脱离。 　　他后怕地看了一眼噩梦孳孽，果决地下令：“歼灭门外的敌人！” 　　指令顺应着系统，化作光纹涌入噩梦孳孽的体内，这头超过五米长的异怪微微一愣，然后震动自己的四翼，密密麻麻的复眼锁定了眼前的伊恩。 　　它发出无声但却震荡灵魂的嚎叫，紧接着脊背拱起，背后的两对翅翼猛地振动，带着一阵刺耳无比的超音速震鸣朝着伊恩扑来。 ###第575章 你是假的孳孽，我可是真的龙血 　　它的速度极快，在区区十米的距离内就加速到了超音速，即便是心光体也凝实的仿佛像是有着肉体那般强大，将周边的空气都‘撞飞’至一旁。 　　哪怕是伊恩经过银色芯片强化后的感知，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划着危险的弧度朝着左侧袭来。 　　“但还看得见！” 　　伊恩严阵以待，他的周身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银铠虚影，土元素结晶护盾，而在此之前，凝固的沙铠也攀爬在少年的体表——而在最外层，他甚至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盾，令他整个人都仿佛变大了好几圈，宛若一个三米高的冰霜巨人。 　　这正是岩铸骑士一系的绝技，即便是改换道路的韦格斯也能凝聚出坚固的钙质铠甲，伊恩自然能凝聚出更加坚固的岩铠，并以冰甲作为掩饰。 　　因为距离太近，他只能尽可能地强化防御，对抗敌人的攻击，而掌中的钢纹剑竖起，以防反姿态斜斩向估算中噩梦孳孽的翅根处！ 　　——锵！ 　　一声极其清脆的震鸣声响起，即便是三米高的冰霜巨人也倒飞而出，而伊恩感应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握剑之处传来，令他差点双臂失去知觉，松手脱剑。 　　好硬！就比我差一点点！ 　　除此之外，少年感应到了，噩梦孳孽的口器轻易击穿了他能够抵御炼金火炮轰击的冰铠，洞穿了表层几乎同样坚固的沙铠，在差点切开‘银鳞坚铠’凝聚出的防御层后才余力尽消，颇为不甘地抽出。 　　假如是一般的第二能级，只怕这一下就会被洞穿破防，受到近乎必死的重伤。 　　但对方也绝不好受。 　　自己被击飞的同时，伊恩听见了噩梦孳孽发出了一声震荡灵魂的惨嚎，它毫无技巧，只是单纯急速猛冲的攻击让伊恩借用它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用钢纹剑猛击了它的翅根。 　　就算是这样，这近乎于实体的心光体也没有受到重创，它的翅根处只是有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有真的斩断它的‘骨头’。 　　“第三能级的心光体，哪怕只是虚幻的噩梦，居然也如此强大？” 　　伊恩不禁惊呼。 　　——是噩梦孳孽太强，还是说第三能级就强悍至此？ 　　可能两者皆有。 　　被打飞的伊恩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站立在原地，他活动手腕，恢复已经麻痹的感知，用戒备的眼神凝视着眼前的敌人。 　　然后露出微笑。 　　敌人的确很强大——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击，他已经判断出了噩梦孳孽的强度。 　　——虽强，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没有肉体，只有心光体的‘虚幻’……如果不是虚空孳孽的强大本质，恐怕根本就不可能凝聚成功的‘噩梦实体’，还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 　　别的不说，对方看似庞大，但体重却很低，肉体的冲击不会太强，而各种升华技艺都相当残缺……他能打得过！ 　　“首先便是内部的结构。直接能干扰它内部的灵能结构，它的强度将会急速下降——得打破它的壳才行，这点不难。” 　　面对复眼全部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正怒吼着要发起第二次进攻的噩梦孳孽，伊恩没有一丝犹豫，他从腰间拔出了重渊铁剑，早就准备好的‘极效魔化武器药剂’被他用源质在半空中涂抹完毕。 　　与此同时，少年启动了左臂处的‘以太结晶’，然后将‘古龙心核’与其驳接。 　　“你是假的噩梦孳孽……我可是真的古龙之血传承者！” 　　——看看谁才是谁的天敌！ 　　他向前迈步，主动冲锋，妖精之翼与寒慧骨架同时爆发，伴随着一声空气的尖啸，伊恩的身后爆出了肉眼可见的音爆环，冰寒的冷气在刹那充斥整个走廊，白色的迷雾遮蔽视野。 　　而双剑同时斩出，自两侧袭向噩梦孳孽在预知视界的脆弱处。 　　而噩梦孳孽同样不甘示弱，它再次振动双翅，速度极致爆发，甚至后发先至，锐利的口器直指伊恩胸膛中央。 　　轰！ 　　当钢纹剑劈砍在噩梦孳孽的体表时，一股极其精湛的巧劲直接透过了它的灵态甲壳，将极其剧烈的震荡波传递进它的体内，让它的动作微微一滞，口器对准的方向更是偏移，无法威胁到伊恩的要害。 　　但这不过是一个幌子，孳孽的三角叉形的长尾已然弓起，那才是真正的杀招。 　　可同样的，伊恩真正的杀招也不是只能勉强破噩梦孳孽防的钢纹剑，而是以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的连携，再以重渊铁剑爆发的致命一击！ 　　嗖！三角叉形的长尾宛如闪电般弹射而出，直入伊恩的心口，它几乎是势如破竹般贯穿了少年的七层防御——冰铠，沙铠，银鳞坚甲的源质虚影，土系源质层和缠空铠这五层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击破，只剩下最后的沙铠皮层以及伊恩强化过许多次，覆盖有银鳞坚铠的肉体本身。 　　噗嗤，沙铠皮层也被刺穿，但长尾最后的力量也被消耗，噩梦孳孽的长尾并没有完全贯穿伊恩的肉体，只是刚好刺穿了他胸口澈晰源晶前方最为厚实的一层银鳞坚铠。 　　但这一瞬间，伊恩感觉自己的灵魂遭受了重创，一股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多余前置的‘极度恐惧感’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远离，不管防御也不管攻击，远远地离开这片令他惊惧不安，难以入眠的土地。 　　但说实话，恐惧是挺恐惧的，可也就仅此而已——每天伊恩仰望头顶漆黑天穹时，心中涌现而出的恐惧和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辙。 　　他早已习惯，甚至可以说，他早就坚定了信心，再也不会畏惧自己最大的恐惧对象本身，最多就是出一身冷汗。 　　心灵上坚不可摧，肉体上却受了小伤。 　　粘稠的紫红色血液从伤口处流出。这是伊恩自从修成沙铠学徒后，第一次如此直接了当地被人破防。 　　不管是虚空孳孽还是第三能级，这都是伊恩从开始踏上升华之道以来最强大的敌人。 　　但是，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侧，重渊铁剑也势如破竹般地斩中了之前钢纹剑劈砍而出的伤口处——以太结晶积蓄的庞大力量，古龙心核带来的爆发性源质供应，再加上澈晰源晶净化后的提纯源质，一瞬间让伊恩发挥出了超越第二能级，至少是第二能级妖精血脉上限的破坏力。 　　他一剑砍下了噩梦孳孽的一根翅膀！ 　　咔嚓！ 　　由灵质构成的心光体之翼在脱离本体后，就立刻溃散，化作一团漆黑宛如液体般的浓雾，而这浓雾急速消散，仿佛是被亚空间吸收。 　　噩梦孳孽发出一声惨烈无比的痛嚎，想要抽出自己的尾巴后退，这痛嚎并非声音，而是以‘心灵穿刺’这样的灵能攻击表现，但伊恩双目中水色的光晕大放，预知视界虽然没有直接攻击力，但作为灵能者他对灵能攻击本就有相当强的抵抗力。 　　口鼻处溢出些许鲜血，伊恩胸口处流出的紫红色血液开始急速蔓延，扩散在噩梦孳孽的尾巴上，‘寒慧骨架’分泌而出的过冷却液被伊恩传输至此，硬生生将敌人的尾巴和自己冻结在了一起。 　　所以，当噩梦孳孽收尾时，伊恩的身躯也随之被拉近。 　　攻势再开！ ###第576章 一剑两断！ 　　伊恩再一次举起重渊铁剑，以太结晶全力运转，青色的明亮光纹甚至穿透了重重铠甲，从冰铠的底层迸射而出，构成了璀璨的铭文纹路。 　　但噩梦孳孽即便是本能也极其强大，它尖嚎一声，还算完好的两只右翼猛地从侧方从朝着伊恩斜切而来，宛如两柄大镰斩下。 　　伊恩可不想再次硬吃噩梦孳孽的含怒一击，他手中长剑调转角度，与敌人的翼击正面对撞，碰在一起。 　　霎时间，伊恩再一次被拍飞，胸口的鲜血横飞，但噩梦孳孽停留在原地，浑身却都在颤抖。 　　它的身体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势，但整个躯体内部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漆黑的灵质雾气不断地从它的甲壳缝隙中漏出消失——而它被砍掉了一支翅膀的左翼伤口处尤其，大量黑色的灵质雾气不断地喷出。 　　‘极效魔化武器药剂’穿透灵质防御的效果发挥了出来，虽然刚才那一击被挡住，但伊恩凝聚了以太结晶和古龙核心的力量仍然以暗劲与药剂的形式没入了噩梦孳孽的体内，打乱了它的结构。 　　甚至不仅仅是打乱……噩梦孳孽的整体强度骤然下降了一截，它汲取亚空间能量维持自我的特性被削弱了，肉体都显得虚幻了不少。 　　古龙心核中澎湃而出的源质，似乎对虚空孳孽这一族群有着特殊的功效，杀伤力远超伊恩自己的想象。 　　——看来真龙的来历的确不简单。 　　心中闪过这样的思绪，伊恩当然知道，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虚空孳孽的强大本质甚至能让虚幻的噩梦变成实体的噩梦孳孽，现在它遭遇创伤，但估计过段时间就能治愈完毕。 　　他再催妖精之翼，手持双剑，仿佛一道青色的雷霆，袭向还在颤抖的噩梦孳孽。 　　可本应该反应迟缓的怪物却仍然行动迅捷，它挥动残存的三翼，就如同三把锋锐又宽阔的巨镰，居然凭借极强的反应速度准确地挡住了伊恩双剑的每一次斩击。 　　反倒是伊恩还要提防对方突然地口器戳刺和长尾刺击，一时间居然在近身的搏杀中占据了下风。 　　——不愧是灵知院防守用的最终手段，是有两下子。 　　伊恩如此想到，他已经被迫进入守势，以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的观察力挡住噩梦孳孽的每一次狂暴进攻。 　　不过，他牢牢地站立在大地上，虽然不断地闪动腾挪，以妖精之翼进行极其灵动迅捷的左右机动闪避，但却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后退过。 　　反倒是噩梦孳孽，虽然看似压制着伊恩进行凶狠无比的进攻，但却不知不觉停留在了原地，变成了一个现成的肉靶。 　　众所周知，当战斗进入僵持时，哪一边人多谁赢。 　　虚空孳孽那边虽然有着不少灵知院的研究员和守卫支持，但他们都不算是人，所以不算数。 　　而伊恩这边……却有着霜蝶啊！ 　　“就是现在！” 　　看准时机，伊恩轻喝一声，他双手弃剑，钢纹剑和重渊铁剑插入地面，而两只手向前探出，五指展开。 　　银色的坚铠虚影浮现，令他短暂地变成岩铸骑士形态，少年赫然是想要以自己的身体作为镣铐，牢牢锁住噩梦孳孽的行动。 　　噩梦孳孽固然没有人类认知中的常识，但是从众生噩梦中具象化而出的它也的确有极其精湛的战斗，亦或是说，杀戮技巧。 　　它庞大的身躯灵巧地流动，宛如龙虾一般的躯体蜷缩成团，整个身体开始虚化，无法被物理攻击，防止伊恩的任何钳制动作。 　　但此刻，噩梦孳孽的尾巴却显得速度缓慢，既没有彻底地蜷缩成没有死角的球，也同样没有进入虚化状态，仍然保持着实体。 　　尾尖处，紫红色的冰妖精之血还在闪闪发光，迟缓着敌人的行动。 　　所以，伊恩探出的双手抓住了噩梦孳孽的尾巴——他双足站稳大地，双膝微蹲，两臂和肩膀处的肌肉蠕动，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然后，他居然将这头噩梦孳孽直接甩动起来，直接抖出虚幻状态，重重地砸落在地！ 　　轰轰轰！！！ 　　声音随着被砸爆的音爆圆环膨胀，被撕裂的大气爆发四散——可是，噩梦孳孽固然牢牢地吃了这一击，却赫然还有反抗能力，它的长尾一个戳刺，想要再次袭向伊恩的头颅。 　　而就在同时，不远处，漂浮在半空，拿着伊恩充能水枪瞄准的霜蝶终于瞄准完毕。 　　“发射！” 　　小妖精轻声喝道，然后，以霜蝶全力增压迸射而出的焚灭药剂化作一道狭长无比的炽热红线，命中了噩梦孳孽的躯体。 　　——伊恩之前，都在以妖精之翼和寒慧骨架散布低温源质，覆盖在噩梦孳孽的甲壳之上，甚至用自己的血迟缓对方的行动。 　　——而现在，霜蝶发射了超高温的焚灭药剂，也准确地命中了噩梦孳孽的甲壳。 　　众所周知，在极寒极热间进行高速转换，会导致材料韧性的破坏……即便噩梦孳孽是心光体，但是在亚空间，它就是近乎于实体的存在。 　　所以……它一样要遵从物质世界的定律。 　　被覆盖上一层高热火焰，甚至可以说是炼金铝热剂的焚灭药剂，即便是噩梦孳孽也难以忽视，它愤怒地咆哮，高速挥动剩下来的三翼，想要对一直纠缠自己，还散发着令人厌恶气息的伊恩继续发动攻击。 　　但就是此刻，伊恩已经反手从地上抽出了重渊铁剑，他十指握剑，全力灌输源质，激活重渊铁剑上的破甲，顿击等铭文，并运用上‘无锋重剑’与不动坚城一系的配套技巧。 　　经过瑟银与精金强化的长剑上闪动一道道青金色的纹路，然后被伊恩全力挥出！ 　　以太结晶，古龙心核，澈晰源晶——八倍爆发！ 　　这是何等流畅的一剑？ 　　在这瞬间，仿佛海啸，又宛若山崩，伊恩原本就已经抵达大骑士级的洪涛之剑在此刻再次进步，一种宛若天灾剧变般不可阻挡也不可防御的可怖意境浮现，然后在这亚空间迷宫中凝聚为实体。 　　——一道无可阻挡的剑光。 　　谁敢于阻拦，谁就会被吞没的可怖剑光。 　　噩梦孳孽本想要突进，用自己锐不可当的长尾贯穿眼前可憎的小人，但是它却突然听见了一声脆响，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那脆响，正是它坚不可摧的甲壳被无锋重剑敲碎，整个上半身被砸飞的声音。 　　它死了。 　　迅锐的剑光撕裂坚固的甲壳，噩梦孳孽的身躯溃散，心光体崩解，化作一团漆黑粘稠的恶意聚集物，溃散于亚空间中。 　　而在它的背后，监控室的大门上同样绽裂一条剑痕，紧接着裂为两半！ ###第577章 不要让我失望，畜生 　　咔嚓——坚固的监控室合金大门，被人连带守门的噩梦孳孽一同斩裂。 　　这简直就是噩梦。 　　霍加拉尔主任如此想到。他从来没想过，一个第二能级的巡监骑士居然可以战胜一个第三能级的噩梦实体——即便那个噩梦实体仅仅只有心光体，只能在亚空间中汲取周边时空的灵能存在……但这也是他们仅次于核心计划的最高成就之一了。 　　要知道，想要凝聚出这种‘众生本能中的梦魇’，需要消耗多少灵魂，在危险无比的虚境深处探索多久？ 　　霍加拉尔主任自己是算不清的，反正他和普洛希尔主任一同接手这个项目以来，已经有近千人的血肉和灵魂被消耗在这上面，还有诸多珍贵无比的灵能资源，这才勉强让那噩梦实体得以稳定形态。 　　想要让它复现出真实原本的形体，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甚至悲观地说，不可能成功。 　　但不得不说，它的力量的确超乎想象——‘那个家伙’在异变的最开始也袭击过灵知院所据守的箱庭，结果却被普洛希尔主任联合噩梦实体击退。 　　的确，在那场战斗中，普洛希尔主任战死，灵知院失去了他们在中央实验室中唯一一位第三能级的强者，但噩梦实体也因为吸收了普洛希尔主任的灵魂而治愈了伤势，甚至变得更加强大，还掌握了部分战斗技巧。 　　霍加拉尔主任认为，只要有噩梦实体防守，哪怕是那个家伙再次来袭，他们也能坚持到帝国的援军抵达。 　　可却未曾想，一个对他们，对灵知院充满偏见与不知为何之恶意的巡监骑士却早于‘那个家伙’来到了此地。 　　然后……以第二能级的力量，击败了噩梦实体？ 　　“这怎么可能？！” 　　主任高声惊呼，他的脚步不断后退，甚至退到了监控操控台上，但他却恍然不觉，用愕然惊惧的目光看向缓缓倾泻倒塌的合金门后，那正迈步走进监控室的骑士身影。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除了银妖精，妖精血脉绝对不可能在肉体力量方面战胜噩梦实体，即便是真妖精也不行！” 　　霍加拉尔主任抬起手，颤抖着指向伊恩：“你绝对不是妖精！你究竟是什么怪物，要伪装成巡监骑士的模样？！” 　　“哦？听你的话，你还抓过妖精来给你们做实验？” 　　伊恩慢慢走进监控室，气定神闲地环视在场的所有人：“你们可真的是坏到骨子里了——说实话，换我作出这种混账事情，早就夜不能寐，你们居然还能睡得着觉，真的是道德底线极其低下。” 　　“我本以为我为了探索未知，已经足够不讲道德，没想到泰拉在我之下的人有这么多。” 　　此刻，出现在伊恩面前的，乃是十几位全副武装的护卫，和他们身后正在举枪瞄准的研究员，只有实力最强的霍纳加尔主任最为失态。 　　但实际上，也只有霍纳加尔主任能看出伊恩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多么不可抵挡。 　　故而陷入绝望。 　　“就这么点人？” 　　环视一圈，伊恩有些失望道：“你们的底牌呢，在这亚空间中的底牌呢？除了外面那个噩梦孳孽外，就没其他的底牌了吗？” 　　一位研究员鼓起勇气，躲在护卫身后怒斥道：“对，对付你，用不着那些东西！你这个叛国贼！” 　　这声音仿佛鼓起了众多灵知院研究员的勇气，令他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怒斥。 　　“蠢货，我们的研究是正义的！” 　　“假如你真的是巡监骑士的话，我们都是为帝国服务，你就应该帮助我们逃离这个鬼地方才对！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不要以为这里是亚空间，信息传达不出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们一定会揭穿你的真实面目！” 　　伊恩看向说出这句话的研究员，他的目光充满耐人寻味的怜悯：“是啊，我知道，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没有任何信息可以穿透亚空间抵达外界——所以我才会毫不顾忌地使用全力。” 　　“把你们全部都灭口后，自然就没人会揭穿我的真面目了。” 　　如此说着，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胸口处的穿刺伤。 　　在帝都时，伊恩没有穿希利亚德老师送的龙皮背心，因为但凡只要露出一点，有哪位强者注意到了些许端倪，他就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龙皮了。 　　所以，他一般都把龙皮背心放在歌塞大师那里，由老人保管这些东西。 　　毕竟对方知道自己身为希利亚德继承者的身份，也是伊恩在帝都唯一可以信任委托这种东西的人……依森嘉德都因为年龄太小而差了点。 　　“可惜了，米卡埃尔一直跟着我，实在是没办法穿龙皮过来。” 　　如此想到，伊恩胸口穿刺伤中涌出一层层深蓝色的凝胶……那正是幽萤再生核的再生凝胶，堵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这是他头一次用上这个再生能力，感觉还不错。 　　“你居然还有再生能力？！” 　　还是只有霍纳加尔主任注意到了这点，他的瞳孔紧缩，满面不可思议：“不可能……第二能级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防御力，怎么会有足以击溃噩梦实体的攻击力……果然，你是亚空间魔物……”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展现再生方面的技巧……感觉不赖。” 　　耸了耸肩，伊恩笑了笑：“听着，这是夸奖，过去我都得刻意削弱自己的防御能力和再生能力，而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受伤和再生，真怀念啊，这种感觉。” 　　面对伊恩的言语，霍纳加尔主任没有继续说下去——其他人也没办法继续让他说下去。 　　因为在此之前，有一位护卫过于紧张，手中的枪械走火了。 　　嘭！ 　　在走火之前，伊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挥剑。 　　剑刃之上，寒冰蔓延，融化为水，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形水线。 　　听似柔弱不堪，水的线条能切断什么东西？即便是高压水枪也需要其中的金刚石粉尘。 　　但实际上却可怖非常，因为随着水线的蔓延，它们膨胀，扩散，加速，化作了一道极度锋锐的蒸气刃。 　　圆弧一般的气刃斩横扫过整个监控室，在场的所有人，除却霍纳加尔主任外，所有敢于对伊恩举起刀枪的人都停滞在了原地。 　　数秒后，在霍纳加尔主任绝望的环视下，一颗颗头颅滚落，一道道血柱冲天而起，然后迅速在空气中弥漫的寒气间冰洁，化作了满地脆弱不堪的血冰。 　　尸体接连不断地倒地，发出冰块碎裂的声音。 　　伊恩收剑，他面无表情地迈步，缓缓来到霍纳加尔主任身前。 　　死亡，绝望与恐惧的感情，终于出现在了这位视他人性命为无物的主任脸上，他曾经可以肆意决定数百个实验体的生死，将其他人的生命视作凌虐的玩物——但此刻，在伊恩面前，在一个实实在在不将他的性命，不将灵知院的威严放在灰尘之上的人面前。 　　他终于明白，自己并非自己臆想中，勇敢探究世界真理，为了灵能发展而不惜献祭良心的真知探究者。 　　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恨不得跪在对方面前，舔对方靴子求饶的，最为卑劣的懦夫，远不如那些敢于对他怒吼，呸他一脸口水的实验体。 　　他不过就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宁肯将其他人作为祭品，随意燃烧杀戮的人渣。 　　他就是那样卑劣的畜生。 　　“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少年站立在霍纳加尔主任的身前，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双眸中闪动的却并非是过去那般，令人心折的温润水光，而是一种近乎冰峰霜雪般，美丽而又危险，足以冻彻骨血的寒意。 　　伊恩抬起手，笔直的重渊铁剑压在男人的脖颈处，层层叠叠的冷气宛如一层淡淡的白雾，环绕在少年长发周边：“实验室的目的，异变的具体消息，所有你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 　　他露出清冷的微笑，温和地说道：“不要让我失望，畜生。” 　　于是，彻底崩溃的霍纳加尔主任，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伊恩。 　　“原来如此。” 　　恍然地点头，伊恩一剑碾出，将剑下的畜生头颅碾为血浆：“果然，只杀你们一次，还是太便宜了。” 　　“庆幸吧，你们只能死一次。” 　　——灵知院于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中的所有幸存者，于此全灭。 ###第578章 恐惧灵气 　　霍纳加尔主任基本上将他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给了伊恩。 　　无论是他们的计划，亦或是可能异变的原因，乃至于‘那个家伙’究竟是谁……他也说了个一干二净。 　　伊恩原本也奇怪，他折磨都还没折磨对方呢，怎么一个第二能级，好好的一个灵知院主任，怎就同条狗般乖巧了？ 　　不，狗都不如……最起码狗好歹得折腾一下呢。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原因。 　　——因为自己杀死了噩梦孳孽，所以对方的一部分力量便缠绕在他身上了。 　　作为战胜噩梦实体者，伊恩在这个亚空间迷宫中，也将具备一部分噩梦孳孽的能力。 　　而这个能力如今看来，就是让人不敢回绝他的要求，即便非常离谱的要求，也只会茫然地顺从的恐惧灵气。 　　当然，也有这位主任本质上就是个胆小鬼的原因，两者相辅相成。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一件事。 　　亚空间迷宫在泰拉，并非什么神秘之地。 　　虽然只有第三能级高阶的强者才能和妖精一般，凭借即将以太化的心光体自主潜入虚境中，但低能级的升华者也可以依靠各种仪式和秘法，乃至于进入特定的特殊区域以间接进入虚境。 　　而虚境并不稳定，天坠之灾后，它的许多部分，尤其是与前纪元文明虚境设施有关的区域都坍塌成了迷宫，也即是亚空间迷宫。 　　在这些迷宫中，有着数量众多的奇特生物，譬如说常见的幽魂，虚境鸦，幽界使者，还有各式各样的虚境机神。 　　亚空间中的绝大部分收获，都无法带出迷宫本身，只能算是一种区域性BUFF，伊恩的这个恐惧灵气也是如此。 　　知识，信息，乃至于各式各样的技术，才是亚空间迷宫中的重头戏。 　　但这也并非绝对。 　　在学识之都，有一位大学者在击杀一位虚境机神后，拼着肉体腐朽灵魂溃散，强行在虚境中停留了十一年，日夜感悟自己身上遗留的机神之力，最终成功将虚境机神的传承创造了出来，送出了亚空间。 　　他便是承影尖塔一系的第十五代大导师，瑞格·承影，泰拉为数不多灵能传承‘虚境神卫’的创造者。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灵能造物，必须要在虚境的特定区域亦或是特殊属性的亚空间中才能制作……至少根据依森嘉德所述，有些家族的以太武装就必须要要按照这种方法才能铸就。 　　伊恩假如有心，也可以在亚空间迷宫中多呆个几年，分析噩梦孳孽遗留在自己身上的部分力量，并将其制作成一种灵能技艺……但显然，他没那个时间。 　　瑞格大学士是有一整个学士组织帮助他处理其他事宜，才能强行滞留虚境如此漫长的时间，而在创造出传承后，他也因为耗尽灵魂而亡——这死法可是货真价实的魂飞魄散，所以才令人肃然起敬。 　　和灵知院这群用别人做实验的不可同一而语。 　　但现在，他只需要考虑一下，自己应该如何利用这份力量。 　　当然，在此之前，伊恩还是得分析一下霍纳加尔主任告知给他的情报。 　　——灵知院和索林大公，的确是在与飞焰地进行合作。 　　但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研究计划，只是平时会分享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所有人都怀着利用他人的技术来达成自己计划的目的，甚至心怀鬼胎，想要在达成自己目的的同时，搅黄其他人的好事。 　　飞焰地有关于灵能与生物技术融合的最终计划‘众生死河’。 　　大公领有关于灵能虚境技术的最终计划‘昔日亡君’。 　　以及灵知院的灵能觉醒计划‘无名救主’。 　　这就是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中，最为核心与机密的三大计划。 　　像是之前蔚蓝城实验室，只不过是在给中央实验室打下手，处理一些中央实验室没有时间去处理的，无关紧要要的一些旁支技术。 　　除此之外，亦有类似‘噩梦魔王’这样的额外计划。灵知院对虚空孳孽的研究其实颇为巧合，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寻找出‘智慧生命的恐惧原型’，却意外从星外之物的本能记忆中提取出了那种超体巨兽的存在。 　　所以，在泰拉不能随便做这种研究啊，也亏他们没有成功，不然的话，真的虚空孳孽出来，大家都要全灭。 　　总的来说，阿瓦克实验室中的研究等级之高，甚至不逊色于学识之都中灵能专精的幻灵之塔，尤其是灵能方面的实验，更是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改变如今时代格局。 　　米卡埃尔没说错，索林大公绝对有着伊奈迦二世的相关传承。 　　但，因为一位新来的研究员的破坏，阿瓦克实验室中囚禁的那些实验体的灵魂全部都被释放了。 　　原本，其实不会有多少灵魂的……灵魂在泰拉大陆属于是个奢侈品，一般来说，只有第二能级中高阶才有可能凝聚出它来，一般的普通人死了想要变成幽魂几乎是天方夜谭，除非他有灵能潜势，而他死掉的地方和虚境也有些许关联。 　　但谁叫大公的诸多实验计划中，就有一个是‘人造灵魂’呢？ 　　在附脑的辅助下，绝大部分实验体都凝聚出了最简单的粗劣灵魂，而附脑也记下了这些实验体在死前遭遇的所有信息反馈……这些记录在附脑中的数据，也是阿瓦克实验室中极其重要的资料来源，他们不可能不用。 　　所以，基本上，所有死在阿瓦克实验室中的实验体，都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他们原本被视作幻影之军的原材料，所以被妥善地保存在几个囚灵结界中沉眠，自然不会造成什么破坏。 　　但，新来的那个研究员释放出了所有的怨魂，不可思议数量的灵魂外加怨恨一瞬间就令虚境骤变，造就了缄默深渊。 　　而那个释放出怨魂的研究员，也因为一些不知究竟的原因，居然得到了大公领的最终计划‘亡君’的力量。 　　而在此之后，他又攻破了飞焰地的庇护所，说不定也得到了‘死河’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天洪王会第一时间抵达的原因——飞焰地的研究员太早被亡君消灭，他不亲自过来，飞焰地就没办法分一杯羹了。 　　“亡君会吸收所有被他杀死的魂魄，并从中获取力量……话说回来，我一开始在亚空间入口前听见的歌谣，似乎就在描述？” 　　伊恩站在霍纳加尔主任的尸体上，他若有所思抬起头，看着屏幕上的各色影像地想到：“死河，亡君——对，在我进入亚空间前，那些幻影也在提示我，说这里有着救主……等等，该不会这些家伙的实验全都成功了吧？！”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睁大眼睛，看向自己身后的那些灵知院尸体，他颇有些惊讶道：“虽然你们一个个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但居然还真的出了点成果。” 　　总而言之，事情大致就是如此。 　　因为一个新人研究员的刻意举动——目前不知道他是哪一方的卧底——释放了所有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封印的亡魂，导致此地亚空间化。 　　与此同时，亡君，姑且就这么称呼他。 　　亡君直接从第一能级跃升至第三能级，并且摧毁了飞焰地在亚空间中的避难所……他在那里遭受重创，短时间内没办法铲除大公一方和灵知院一方的避难所，也给了这两方控制幻影和怪物进行反击，固化防御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各方势力也都来到阿瓦克领，这让亡君不得不派遣自己麾下众多的强大幻影和魔物去对抗那些小队，延缓他们进入亚空间迷宫的时间。 　　希欧的幻影，还有那头载山巨龟都是如此。 　　而现在，根据霍纳加尔主任死前推算，亡君已经得到了死河计划的一部分力量，如今正在将其消化…… 　　而等到他消化完毕，他将重新取回巅峰期的力量。 　　甚至……可能更进一步！ 　　但具体是第三能级巅峰，还是第四能级，他就推算不出来了。 ###第579章 伊恩和霜蝶的新马甲 　　而正因为亡君可以吞噬被他杀死的生物灵魂，进而加强自己。 　　所以对于那些实力比较弱的，想要进入亚空间的小队，亡君都是采取放任措施。 　　反倒是灵知院等原本实验室内的势力，一心一意想要截停那些探索亚空间的个人和队伍。 　　当然，怀光救援队他们不会拦，因为怀光救援队的实力的确强大，不会无缘无故被亡君吞噬，甚至可能对他造成一定损伤——而那就是实验室势力展开反攻的时候。 　　就在此时，伊恩来了。 　　然后伊恩把灵知院的人全都杀了。 　　——很难绷得住。BY灵知院。 　　难以判断伊恩这一举动是帮了亡君弄死了亡魂们的仇人还是降低了亡君的上限——毕竟按照目前外面第四能级打的热闹的情况，大概率是亡君将实验室全灭，然后以完全体孵化，离开亚空间迷宫前往外界的结局。 　　但因为伊恩的到来，提前把灵知院的人全杀了，导致亡君无法吸收这群人，所以反而有了缺憾。 　　如此说来，亡君应该最高也就是第三能级了。 　　不过问题也没有解决。 　　按照霍纳加尔的话说，亡君现在正堵在亚空间迷宫的出口那里，等着人去自投罗网……只要进来的人够多，他一样能恢复全盛。 　　“有意思。” 　　这是伊恩的评价：“这么看来，我杀得好——确实，无论什么时候，杀灵知院的人准没错。” 　　而且，伊恩也察觉到了一个盲点。 　　在消灭了灵知院众人后，只要他把缠空铠上的巡监骑士模块卸下，涂装改改，那么就不会有其他人能知道他的身份。 　　再以他对肉体的控制力，稍微修正一下容貌，那接下来的行动就更加方便。 　　尤其是如今伊恩身上还有着噩梦孳孽遗留下来的恐惧灵气，让他如今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颇大，正是套个马甲的好时机！ 　　想到就去做。 　　很快，在霜蝶凝聚出来的冰镜对照下，伊恩捏好了自己新的脸。 　　说是新的脸，其实就是伊恩前世的相貌。 　　身披铠甲的黑发青年容貌俊美，黑色的长发柔顺地顺着肩膀垂落，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起，同样黑色的眸子有些冷漠，但眸子深处闪动着与之前如出一辙的银青色光焰。 　　这点地球倒是和泰拉差不太多——因为基因改造已经普及全民，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俊男美女，至少不可能出现太丑陋的个体。 　　最多就是因为爹妈给孩子捏的脸和孩子自己的审美冲突……但那也不是大事。 　　不过。气质还是有所不同。 　　伊恩在泰拉这一世，可以说是兼具了骑士的的勇毅与学者的睿智，而且眉眼间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他平时行走在城市间，除却想要帮忙带路的成年人外，甚至会有小孩跑过来和他搭话，而那时伊恩也会逗对方玩玩，属于是大众情人人见人爱的那种类型。 　　但前世地球的话，因为那一世伊恩一直都是研究人员，而且除却必要之外基本不社交，所以反而有种阴郁不近人情，虽然容貌好看俊秀，但却并不好相处的感觉。 　　缺乏光晒的皮肤，修改涂装后仿佛被遮蔽在黯影中的铠甲，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再加上噩梦实体的恐惧灵光…… 　　如今的伊恩看上去，非常像是那种出场就会变BGM，一眼杀人魔亦或是法术系魔王。 　　“父亲大人好会诶！” 　　霜蝶对此发出好评。 　　显然，伊恩前世的容貌也很符合妖精，至少是桦黯那一系妖精的审美，非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学识之都那边深宅在家不出门的学者。 　　而伊恩看了眼乐呵呵地小妖精，点头肃然道：“果然也得给你也整容一下，不然的话还是会很容易就暴露——忍着点，我要给你上色了。” 　　霜蝶：“(⊙_⊙）” 　　虽然小妖精一直都可怜巴巴地盯着伊恩，但少年——如今可以说是青年——仍然毫不留情地从腰包中取出一瓶黯影药剂，小心翼翼地给霜蝶涂抹了起来。 　　很快，原本快乐的冰冰小妖精，现在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影妖精。 　　甚至是不是妖精都很难说，黑漆漆的一片，在亚空间迷宫这个滤镜里，哪怕是升华者也很难看得清。 　　“不错。”伊恩很满意：“这下就很隐蔽了。” 　　霜蝶：“(·_·)” 　　霜蝶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但对于伊恩来说，对方和咖啡喝多了也没啥区别。有好几次桦黯带着霜蝶出去喝蓝莓汁亦或是浓咖啡，回来后都会变成黑不溜丢亦或是蓝不拉几的模样。 　　“至少黯影药剂是甜口的，还能让你隐身呢！”伊恩如此安慰道，而听到药剂是甜口的后，霜蝶转忧为喜：“好耶，我是甜的！” 　　很难搞清楚妖精的重点。 　　伊恩之所以这么着急地重新捏一个脸，主要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既然天洪王在自己的人全灭后，迫不得已出场。 　　那么在灵知院研究人员被自己全灭后，灵知院背后的第四能级强者，是否也会出场？ 　　甚至……凭借某种手段，直接联系进亚空间中，查看自己一方势力被灭的原因？ 　　伊恩不能确定，但是他会提前做好准备。 　　而事实证明，伊恩的提防的确有意义。 　　因为，在他利用灵知院监控室的镜头，观察外界情况的时候。 　　他在监控台听见了一个源自于灵知院本部的‘呼叫’。 　　灵知院监控室中，能够看见外界的情况。 　　米卡埃尔和天洪王还在战斗，外界的镜头无法看见还在大气层高处战斗的他们，但仅仅是余波，那搅动一地天气剧烈变幻的异象，却已经足够夸张。 　　整个阿瓦克地区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雷霆的海洋，刺眼的光芒在天际的顶端急速闪动，将毁灭的光束倾泻向大地，让所有还在这区域内的生灵都感到恐惧与无力，宛如末日降临。 　　但即便如此，伊恩也能看见，这个区域内有着诸多隐秘小队正在行动。 　　巡监骑士，飞焰地的王属卫士，灵知院的特殊行动部队，大公领的骑士……以及一些大概率是七城联盟亦或是其他不明势力，某些大贵族个人武力的神秘部队，都在朝着中央实验室靠近。 　　他们当然知道，在多个第四能级的注视下，贸然行动会非常危险——但阿瓦克实验室中的机密情报，就有这个价值去冒险。 　　“他们还真的是不怕死。” 　　伊恩挑起眉头，他叹了口气：“假如霍纳加尔主任没骗我的话，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亡君的养料——他们送的越多，亡君成长的越快。” 　　“看来，要不我在他们送死之前先把希欧还有那些妖精们的残魂救出来，要不就是我被这群蠢货拖累到死啦。” 　　就在伊恩如此吐槽之时，监控室的系统内，突然传来了一则紧急通讯。 　　这通讯无法被拒绝，显然是由权限更高处直达而来。 　　【霍纳加尔，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个虚幻的人影浮现在伊恩身前，他有着长且浓密的白胡子，脸庞棱角很深，一双眼睛宛如深紫色的宝石，威严而深沉。 　　伊恩认得对方，正是灵知院院长，‘通晓者’莫泽·哈尔纳克，差点和凤凰伯爵在上城区上演全武行的那位。 　　莫泽院长的投影环视监控室内的情景，满地尸体映入眼帘，令他挑起眉头，看向伊恩：【我就知道。普洛希尔死了后，霍纳加尔就扛不起大梁……这位骑士，看你的模样，和我们灵知院有私仇吧？】 　　“原来你还知道。”伊恩有点惊讶，他还以为灵知院都是一群自私自大没有半点自我认知的疯狂科研人员，没想到莫泽院长还颇为理智，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对付灵知院是因为看他们不爽。 　　所以，他反而笑着嘲讽道：“别装了，我看得出来你很生气——怎么样，原本作为底牌，准备用于最后时段争夺资料的暗手被我杀的一干二净，感觉不好受吧？” 　　【不奢求你们能够理解我们的事业，愚蠢的暴徒】 　　莫泽院长看上去很冷静，但即便是投影，伊恩也完全能看得出来他内心深处其实相当愤怒：【这一次，算是你赢了。但事情还未结束】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到时候也能在你的墓碑上写上一笔，免得至死也无名无姓。】 　　对于这种拙劣的激将法，伊恩嗤之以鼻：“我？我是你们的噩梦，是你们恶行的惩戒，是你们知识的夺取者。” 　　“至于墓碑，留着写好你们自己人的名字吧。” 　　“记得买块大点的，不然可能写不下。” ###第580章 怀光救援队 　　【牙尖嘴利的小子】 　　莫泽院长双目中闪动着一团暗紫色的流光：【不要以为你能逃得过】 　　【等着和这个亚空间迷宫一同消亡吧】 　　话毕，莫泽院长的投影缓缓消散——这里毕竟是亚空间迷宫，而他也不是亲身至此，远程的投影还是没办法在这种扭曲的虚境中存在太长时间。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伊恩突然感知到自己身上多出了某种烙印。 　　虽然非常隐蔽，但伊恩是谁？他的灵能天赋就连妖精都得感叹，很快就察觉到这点：“有意思，这就是莫泽院长的灵能？似乎是某种诅咒亦或是印记类……” 　　一般人无法祛除烙印，是因为无法发现，发现了也不知道方法。 　　可伊恩是天才啊！ 　　“银色芯片，鉴定！” 　　【先兆之印】 　　【受印者将会将会与授印者共享感知和一部分表层思维】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院长也的确是一位渴求知识的人——共享感知思维都来了，给人一种偷看答案的感觉。”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直接用自己的灵能祛除了莫泽留下的印记。 　　这玩意只要不被发现，就不可能被祛除，但只要被发现，伊恩想要去掉它就和洗掉手上的灰尘一样简单。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灵能的确相当强大，甚至伊恩都有点羡慕。 　　想一想吧，假如他只需要和人对视，留下印记，就能共享一个人的感知，那他能得到多少情报啊？ 　　只要有足够多的受印者，那他得到的情报之多，甚至不逊色于先知！ 　　与这个灵能类似的，应该就是韦格斯的风中流音，他也可以通过灵能听见周边的声音，但也仅仅是声音，和先兆之印这种全感知，甚至就连思维都能共享一部分的灵能差的太远了。 　　足以证明，莫泽院长本质上也是个癫人。 　　话又说回来，谁不是呢。 　　“事情逐渐明朗起来。” 　　伊恩活动手脚，他变成前世的容貌后，有些细节也需要改变……比如说武器的使用习惯，比如说平时战斗的一些姿态，这些都需要调整。 　　——亚空间迷宫的最大BOSS，显然就是‘亡君’。 　　他如今正在迷宫的出口处休养，阻止其他所有人离开的同时，治愈自己被飞焰地研究员打出的重伤。 　　——然后，便是如今唯一一个残存的研究员势力‘索林大公’一系。 　　他们肯定还掌握有相当的力量，才能威慑亡君，不被他毁灭。 　　——紧接着，希欧与妖精之魂，也不知道被保存在何方。 　　伊恩觉得可能就在亡君的周边，但也有可能不在，他等会会用预知视界和监控室的信息去找到自己的这些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所在。 　　——最后，还有怀光救援队。 　　伊恩很确定，怀光一方肯定掌握了什么情报——吕贝克这位前佣兵，就是怀光的成员，虽然没有正式加入，但能被怀光承认的人，绝对有其特殊之处。 　　找到他，说不定也能得到一部信息。 　　这就是伊恩如今的计划。 　　“霜蝶，你有什么感觉吗？” 　　伊恩一边调用监控室的监控，观察哪里有异常特殊之处，一边询问霜蝶这只真的小妖精：“你有没有感知到其他妖精的气息？” 　　“嗯……” 　　虽然之前霜蝶还因为自己变成了影妖精而有些蔫巴巴的，但听见伊恩的询问后便抬起头，认真地感应了一下后，微微摇头：“没有哦。这里的气息……非常混乱，而且很吵，霜蝶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其他妖精的气息。” 　　“嗯，看来不是在旁边。” 　　伊恩微微点头，他筛选掉距离监控室最近的一批箱庭，然后继续观察：“让我看看……打的可真惨烈，虽然的确有些幸存者，但也不比蔚蓝城那边来得好。” 　　“只是蔚蓝城那边大多都是无辜的民众，而这里的人大多死有余辜。” 　　很遗憾，在灵知院监控室这边的监控区，并没有找到妖精和希欧相关的气息。 　　不过，却也不能说没有发现。 　　“这个是……” 　　伊恩看见，在距离监控室大概有八个抉择的一个箱庭处，有着一具死去时间相当短的猫亚人尸体。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特殊的，毕竟现在也的确有其他势力的队伍正在不断朝着迷宫处赶来，出现一两个尸体根本不算什么。 　　假如不是他足够强，刚刚进门的时候，也是一具尸体了。 　　但伊恩却凭借自己的超凡视力，看见了对方身上的一个徽记。 　　那是怀光教会的印记。 　　“怀光教会。” 　　伊恩低声自语：“他们在这里战斗过……还遭受了损失。真令人惊讶，以赎光和辉剑带队的强度，第三能级也能讨伐了吧？这都能死人……难不成还有一只噩梦孳孽？” 　　他的心情其实是有些黯然的——别的都好说，愿意参加救援队的人，怎么说都是好人。无论是之前自己在外面看见的那位精灵女弓手幻影，还是出现在监控中的猫人幻影，都是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去阻止更多人死亡的好人。 　　又是一位好人死了啊…… 　　微微摇头。 　　伊恩突出一口气，转过头，走向监控室的出口：“正好。该轮到我这个新身份出场了。” 　　与此同时。 　　亚空间迷宫之外，阿瓦克领边缘处。 　　一团幽紫色的灵能光雾汇聚成闪耀着点点星尘的雾霭，最后凝聚成莫泽院长的形象。 　　这位一向智珠在握的学者，此刻眉头紧皱，看向中央实验室的方向。 　　“居然在第一时间就祛除了我的印记……有趣，这是哪个大势力背后的精锐？居然针对我的灵能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紫眸的老者眯起眼睛，然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爽朗，半点也没有之前那般知晓灵知院研究员被全灭后的愤怒：“很好，事情终于有意思了一点，我就说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害的我担心半天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斯普利特，这是你的暗手，还是说学识之都那边的知识保管者？但都无所谓。” 　　“反正我也没打算赢……只要你们不能赢，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他抬起头，看向云端之上的雷霆与骄阳，莫泽院长微微摇头：“年轻人就是有干劲……伊奈迦陛下的遗产啊……” 　　“假如真的是伊奈迦陛下的遗产，那这次的场面，肯定会大到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地步吧。” 　　与此同时。 　　黑发的骑士腰佩长剑与炼金枪械，充能水枪作为伊恩这个身份的标志，自然不能随意使用，所以他从自己干掉的灵知院护卫腰间选取了几把用的比较顺手，子弹也比较多的备用。 　　缠空铠如今表层覆盖有一层伪装用的岩铠贴膜，外人看至多只能看出他是个土系升华者。 　　而近乎隐身的霜蝶躲在伊恩的腰包中，只露出一双小眼睛观察四周。 　　一切都准备齐全。 　　该去帮帮他们的好朋友，怀光救援队了。 ###第581章 血肉变形怪 　　亚空间迷宫，某处深处箱庭。 　　在充满了烤肉味的浓郁氛围中，一簇火焰在由泥土和尸骸堆砌而成的临时营地正中央燃烧。 　　烤肉味当然是烤肉味，但具体是什么肉，在场的人无人想要知晓。 　　而篝火的燃料除却临时在亚空间迷宫中找到的木材和血藤蔓外，还有不少经过确认后，已经失去价值的研究报告。 　　作为燃料的研究报告上，墨色的文字正在逐渐被火光吞没，化作灰白的残灰，但它醒目的标题仍然清晰可见。 　　《战胜死亡的过程：人造灵魂已进入临床试验》 　　怀光救援队的众人正围绕着篝火沉默地进食，补充体力。 　　在亚空间的滤镜中，火焰都像是一团摇晃的鲜血，给予人一种湿润腥臭的感觉，而并非是温暖的光明。 　　实际上，或许这是事实。 　　自从进入亚空间迷宫后，一切仿佛好像被扭曲……救援队一进入，就连续遭遇了两场战斗，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凭借两位圣堂执行者的实力与光环，队伍没有减员，并在医师的帮助下迅速治好了几位受伤的队员。 　　依照亚空间探针的侦查，他们稳扎稳打地朝着迷宫深处而去。 　　但随着深入，战斗的烈度越来越大，乃至于出现了复数第二能级的幻影突袭这种只能靠硬实力去抗的事情。 　　这其实不难解决——看这些救援队成员脚下散发着烤肉味的尸体就能知道，他们的实力之强悍，别说第二能级的魔兽了，哪怕是第三能级也未必能挡得住他们的前进…… 　　当然，第三能级可能比较难。得看是涌现出心光体的初阶，还是觉醒了生命灵能的中阶，亦或是说心光体已经成熟，与生命灵能融合，可以具象化出具体形象的高阶。 　　初阶还能对付一下，中阶开始就要跑了。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有些敌人，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即便是有队员因此而死，也发现不了。 　　营地中的气氛相当沉闷，赎光一脸凝重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双手重剑，而辉剑闭着眼睛，正在冥想，恢复灵能对精神和肉体造成的负荷。 　　队伍一共有十几人，其中有三位精灵，五位亚人，五位人类和两位矮人。两人已死，加上队长辉剑与副队长曙光，一共十五人，基本可以说是泰拉的国际纵队了。 　　实际上，这也是南岭和西境平原中，以个人名义行动的怀光支持者能聚集出的最大队伍。 　　他们曾经同心戮力，经历过众多艰难险阻……结果，却在迷宫中莫名其妙失去了两个好手。 　　精灵弓手伊蕾纱，能隔着七百米精准射中苹果核的顶尖射手，眼力异常惊人，据说她因为能看见人脸上的螨虫而难以亲近他人。 　　伊蕾纱在一场小规模遭遇战后神秘失踪，最后只找到了她断裂的长弓，她在遭遇突袭后显然还挣扎了一会，但却没人发现她何时被袭击，又是何时死去的。 　　而第二个牺牲者，则是猫人法夫。 　　他是天生的潜行者，魔影变色龙的血脉更是让他在任何环境任何场地都如入无人之境。法夫曾经是一位珠宝大盗，但在一次天灾中被怀光所救，于是改邪归正，决心以自己为怀光的服务偿还自己昔日盗窃过的所有财宝。 　　但他被剧毒浸透的尸体却被发现在另一个箱庭中，为了以防危险造成再次减员，怀光救援队甚至不敢回收他的尸体，只好退守到一个地势比较简单的箱庭，开始休息，并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险。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浓浓的诡异气息，死掉的两个人都是队伍中最为敏锐的那一批人，更是经历过无数战斗，配合极佳的好手，他们死于战斗并不难解释，但悄无声息地殒命于此根本不合理。 　　正如另一位虎亚人武士卡罗所说，哪怕是死了十个他，法夫也不可能死，他对危险有一种天然的预感，任何攻击，哪怕是一根超音速的炼金火械，只要瞄准了他，他就会提前知道甚至本能地规避。 　　除非，那攻击来自背后。 　　——这是最为严肃的指控。 　　——队伍中有内鬼。 　　队长辉剑温和地询问虎人武士是否真的这么想，而谁才是内鬼时，这位表面粗鲁不堪，实际上脑袋也不怎么好用的武士登时卡壳了——他只是本能地发泄情绪，完全没想过这种说法会导致队伍分崩离析。 　　所以队伍如今的情绪才会如此沉闷。 　　【的确有内鬼】 　　通过怀光内部的交流频道，辉剑正在与赎光对话：【卡罗说的对，伊蕾纱可能是中了暗算，但法夫不可能被敌人偷袭……亲近的朋友下手，才会让他毫无察觉地死去】 　　赎光点头，她眉头紧皱：【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们这个队伍中绝大部分人都为怀光战斗了十年以上，而且在亚空间迷宫这种地方，还没完成任务，找到救援目标前就反水……怎么看都不正常】 　　【映光，你怎么看？】 　　她转过头，询问自己的师妹，白发的龙人修女映光。 　　【肯定是有人被迷惑了心智，这应该是某个神秘强大的亚空间魔物灵能导致的】 　　映光修女赫然也在此地，相较于莱安领时的装扮，此刻她身穿银色轻甲，一手持可以当做长枪使用的红宝石法杖，另一只手持盾牌，赫然是泰拉这地方最常见的神职人员装备。 　　她也是这支队伍的核心，是医师的一员，这位敏锐的修女此刻用眼角余光，不引人瞩目地环视在场的所有人：【法夫可能会因为对方是朋友而放松警惕，可伊蕾纱一般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她两米内……这显然是被影响了神志，甚至可能我们也被影响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这话出后，即便是内部频道也沉默了好一会。血色的火焰加热着壶中的净水，令其发出了沸腾的咕隆声。 　　但突然地，赎光站立起身。 　　“是谁？！” 　　牛女的怒声咆哮宛若雷鸣，让整个队伍都猛地精神起来，展开了战斗阵型。 　　但就在赎光怒吼的同时，还有一声枪响，在此地箱庭的边缘处炸响！ 　　砰！！ 　　伴随这一声爆炸般的火械枪响，被高纯度源质推动的炼金弹头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风啸，笔直地朝着队伍中的一位人类骑士直射而去！ 　　因为太过突然，而且弹头的速度太快，一时间，无人能阻拦这一枪。 　　但奇怪的是，被视作目标的那个骑士表现的却相当怪异——他显然发现了这一枪，惊愕的表情是如此真实，但他的身体却缓慢地运动，仿佛想要伪装成躲不开那样。 　　可刹那后，他的速度突然加快，整个身体极其不自然地抽动着，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躲开了这枚子弹。 　　嘭！ 　　被躲开的炼金子弹炸裂，爆散而出的，却并非是什么具备杀伤力的炼金火药冲击波，而是一层特制的‘哑光粉’……这种粉类似于显影之尘，能够轻松揭露一些隐身匿行的升华者，但却不具备显影之尘那样的‘高亮标识’作用。 　　但也足够了。 　　以极其不自然的姿态躲开子弹的骑士，在被哑光粉覆盖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怨毒愤怒的嘶吼——紧接着，它的整个身体就蠕动变化，变成了一团人形的血肉变形怪！ ###第582章 谁都能看穿我的伪装是吧？ 　　“什么？！” 　　第一时间，众人还在为有人潜入进箱庭这件事而感到紧张，但现在，看见血肉变形怪后，所有人心中只有匪夷所思和震惊：“什么时候？！它什么时候混入我们队伍的？！” 　　“是赛德被取代了——我就说以赛德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闪开这颗子弹，难怪他刚才好像要伪装成闪不开的模样！” 　　毕竟都是怀光的精锐，小队众人立刻变幻阵型，反而以赎光为首，将这血肉变形怪围堵在队伍中间，一层无形的力场护盾挤压着这血肉变形怪的空间，令它发出惨烈的嚎叫和求饶声。 　　可越是求饶，因为同伴被人取代而愤怒的救援队成员越是不可能留手。 　　而另一侧，辉剑则是提着手中的长剑，与那位射出了揭露变形怪真身一枪的‘客人’交流。 　　手中拿着枪，伊恩本想要来一次崭新的自我介绍——他已经想好自己这个崭新身份的来历了，正等着用这极富有冲击力的登场一幕来加深印象呢。 　　却未曾想，辉剑看了眼自己眼前的黑发青年，嘴唇微动，作出‘伊恩？’的形状。 　　伊恩面色一僵，甚至一时间想要说粗口。 　　——不是，自己的伪装究竟有没有效果啊？刚刚瞒过了莫泽院长还有点感觉自豪，怎么一到怀光这地方就被看穿了？！ 　　想当初，自己遇到白雾主教也是这模样……那其实还可以接受，毕竟白雾主教就连希利亚德老师的伪装都看穿了，而且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恶！这群怀光圣职者是不是有真视效果啊？ 　　而就在此时，辉剑微笑着与伊恩对视，他的双目中亮起蓝色的灵能光辉：【请见谅，伊恩，我知道你并不想被揭穿身份，所以我不会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其他人——假如需要配合的话，请尽管告诉我吧】 　　和白雾主教同款的‘心灵沟通’。伊恩一直都在怀疑，怀光教会是不是掌握了灵能共享的能力，现在看来，这基本可以确定为事实了。 　　【帮我加深一下我是学识之都亦或是拜龙教那边人的印象就行，摇摆一下】 　　伊恩有些无奈地对辉剑道：【还有，我究竟是哪里的伪装出了问题，怎么让你一下就能看穿我的真实身份？】 　　【没有，放心好了，我能看穿你的真实身份绝非你的原因，即便是灵能感知，也会因为你身上梦境魔物的气息而混淆，这是无懈可击的伪装】 　　辉剑认真地安慰道：【我之所以能知道，仅仅是因为……我是真正的怀光圣职者。我们看待世界的方法不同】 　　【这是很难解释的事情，总而言之，我们不会暴露你的身份，这是对怀光发下的誓言】 　　——虽然很难受，但因为是怀光教会，所以伊恩勉强能接受了。 　　毕竟他们发誓的话，就真的会守誓……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包括希利亚德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怀光怀有那样复杂的情绪。 　　伊恩此刻的表情显得更加阴郁，他叹了口气，开始和辉剑进行现实中的谈话。 　　因为已经被发现了真实身份，所以他也没啥劲，与辉剑的对话完全可以简略地缩为四句话。 　　“非常感谢阁下的出手相助，但出于谨慎，我还是想要询问一下您的名字，以便于称呼……” 　　“马赫迪。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幽谷’。” 　　“那么，敢问阁下的目的？” 　　“救人。” 　　事情差不多就这样结束了——赎光带着小队成功消灭了那只血肉变形怪，这种怪物没被发现时还算是危险，但被发现后正面攻击就相当脆弱。 　　“它真的有赛德的记忆……该死，赛德是被他吃掉了吗？！” 　　“不……你们看，赛德的大脑还存在……这个血肉变形怪是寄生在他的体内，然后慢慢吞噬了他的全部肉体，将他的大脑作为记忆库来使用！难怪我们无法发现端倪！” 　　就在伊恩与辉剑交流时，小队已经开始对敌人的尸体进行解剖。 　　但结果却相当令人意外。 　　血肉变形怪的本体，实际上和南海大迷宫中的噬脑虫有一部分类似之处，它们都能通过寄生来对获取寄生目标的记忆和一部分思维模式，进而模仿成被寄生目标进行潜入。 　　毫无疑问，这是中央实验室针对寄生虫展开的研究，一种相当好用的间谍怪物。 　　但可惜的是，这种被复刻出的寄生虫并没有前纪元文明的附脑那样具备高效的计算力，也没有像是真正的噬脑虫那样具备强大的分化能力与灵能网络，甚至因为太聪明了无法完美执行任务，不会太听从命令。 　　总的来说，就是半吊子。 　　被寄生的人名为‘赛德’，是一位沉默寡言，但言出必行的七城联盟骑士，他大概是在战斗的时候被寄生，因为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所以没有被人怀疑，度过了最初的一段融合期，然后凭借完美的伪装，埋伏了其他两位同行队友。 　　他的大脑还活着，只是被血肉变形怪的身体覆盖，被映光用保存皿保护起来，以灵械教会的技术，说不定能换上全身义体。 　　“没想到映光居然也在这里……他们的老师也会来吗？那位至少第三能级的怀光大修士……” 　　看见熟悉的龙人修女后，伊恩稍微有点惊讶，但想到赎光在这里，倒也不是很奇怪。 　　而在经过确认后，伪装成朋友被掠走，如今想要过来救人的静谧海人士的伊恩，便以‘幽谷’之名与众人相识。 　　“幽谷，你是怎么分辨出那只变形怪的？” 　　一位雀亚人弓手颇为自来熟地拿着一块薯干坐在伊恩旁边，相当熟络地将这块薯干递给表面上看上去相当不好相处的黑发骑士：“假如是需要保密的技巧不能说也没关系，主要是这次这个怪物居然瞒过了我们所有人，害的三位兄弟姐妹遇害……实在是想要知道啊。” 　　而伊恩接过薯干，他瞥了雀人弓手一眼，掂量了掂量后，将它还给对方。 　　雀人眨了眨眼，她有些不太明白伊恩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接过薯干时登时面色一变——因为这块看上去轻飘飘的干粮居然变得非常重，她虽然力气也不小，但因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差点还是失手滑落。 　　“土系源质……”她喃喃自语，而手中的薯干很快也恢复了原本的重量。 　　“密度。” 　　侧眼看着薯干，伊恩轻声道：“他大脑周边的密度和正常人不同，重了太多。” 　　这就是答案。 　　虽然在确定了异常后，伊恩还用银色芯片鉴定确认了一下，但那不过是必要的确认而已。实际上，血肉变形怪的人体密度分布和正常人是不同的，只要对这方面比较敏感的话，至少也能察觉一些不对劲。 　　但毕竟是一同冒险了这么久的同伴，谁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不对劲就心中起疑。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目的？】 　　就在伊恩露了一手，开始逐渐和队伍中的其他人聊起来时，赎光却有些警惕地用内部通讯与辉剑交流：【我头一次看见你这么放心让一个陌生人进队——这该不会是你熟人吧？】 　　【我们一起工作了十几年，你认识我所有的朋友】 　　辉剑平静地回答道：【但他的确可以放心——至于目的，想一想吧，阿瓦克实验室里面关着多少人？又有多少有不小身份的人？】 　　【不说那条龙，就连那些失踪的妖精可能也在里面……无论是拜龙教，是坠星城，还是说学识之都那边的知识保管者……都有可能，不是吗？他也是来救人的，所以和我们顺路，也因为我们是怀光，所以愿意信任我们】 　　【你在说一部分真相误导我们】 　　赎光笃定道：【不过我算是知道对方能让你放心到什么地步了，那看来的确值得信任……】 　　【映光，你怎么看？】 ###第583章 踏破敌阵 　　【嗯】 　　龙人修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伊恩，她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什么问题，他是一位技艺很精湛的土系升华者，假如有他帮忙，我们这一次的救援计划成功率肯定能提升】 　　【是啊】 　　说到这里，赎光也不禁叹了口气：【为了避免未来发生在迦南摩尔的大灾难，拜森龙王的子嗣，畸龙希欧米瑞斯嘉不能死——如果可以，那些妖精也得救出来，不然的话，坠星城的怒火又将引起新的纠纷，将天灾之祸导向更加危险的局面】 　　【可惜教会不能以自己的名义插手……只有我们】 　　映光微微点头，她的眸子中有着坚定的光：【只要我们单纯地救人，不染指中央实验室的资料，不倾向于任何一方，那外面的强者也不会阻拦我们】 　　【怀光的身份是我们的制约，但也是我们的后盾，师姐，还有辉剑前辈，即便是只有我们，也不是说不能成功】 　　【确实如此】赎光微微点头。 　　三位圣职者达成一致。 　　而此刻，伊恩正在给小队中的众人讲解如何分辨各类寄生怪物和变形怪物的方法，他讲的深入浅出，令所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对这位幽谷骑士的学识感到深深地钦佩。 　　这是伊恩前世好为人师的毛病——他就是喜欢给人讲解一些问题，打游戏的时候也喜欢教别人怎么打游戏，别人下棋他必指指点点。 　　要不是这一世有太多的知识等着他去学，也没什么人会听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讲课，他也很喜欢教导别人的感觉……上次在炼金协会就是这个毛病犯了，不过也算是正好完成传播名声的计划。 　　“……所以，如果你在一些特殊的地区，遇到了一些看上去像是箱子，亦或是有着金光闪闪痕迹的抽屉，不要兴冲冲地过去打开，直接抽剑刺一下再说，反正假如是真的宝藏，刺一下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假如是宝箱怪，却能保住你的小命。” 　　伊恩侃侃而谈，以他如今的形象，如果不是穿着一身颇为厚实的铠甲，说他是某个大学院的讲师也不为过，尤其是他亲自示范的一些鉴别小技巧都非常有用，有一些甚至在场的人其实也会，只是没想到那些常用技巧背后还有那么多门道。 　　“至于墙怪，得看地区，南方地区的墙怪要看水滴和霉菌的形状，而北方地区比较难分辨……” 　　说到这里，伊恩突然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眉头微皱。 　　“小心。”他如此道，站立起身。 　　小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察觉到了什么，他们也都提起武器，组织好阵势。 　　“很多。” 　　伊恩抽出重渊铁剑，钢纹剑是他伊恩身份的武器，而幽谷骑士就用这把：“那边是通向实验室中心的入口……” 　　无需他多言。 　　因为幻影来了。 　　怀光救援队所在的箱庭是一个尸骸平原，这里在现实中，估计是埋实验体尸体的地方之一，满地都是各式各样的骸骨。 　　因为地势平坦，救援队将这里设置为营地，免得被更加熟悉地形的人突袭。 　　可现在，整个骸骨平原都在微微震颤，一团白色的迷雾于整个平原上弥漫，遮蔽众人的视野，仿佛大地之下埋葬的诸多惨死的尸骨想要从冥渊攀爬而出，重归大地之上。 　　其他人伊恩不知道，但他能看见，箱庭边缘处，出现了许多幻影和魔物。 　　而且，与之前伊恩遇到的诸多幻影不同……这些幻影，给予伊恩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完成感’……他们显然不会因为受了点伤就消散，即便是消散了倘若不能尽快净化，还会在一段时间后重凝复活。 　　“亡君。” 　　伊恩喃喃自语。 　　——那就是亡君麾下的亡灵。 　　或许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幻影之军’……但如若说难缠程度，绝对是过去那些幻影加起来也比不上的地步。 　　辉剑与赎光来到队伍前，他们组织好队伍，准备正面迎战。 　　逃虽然可以逃，但逃并不能完成任务。他们的配合精湛，战力可靠，伊恩觉得，这支救援队至少有两到三个特雷斯小队的战斗力，想要试试亡君的水准也很正常。 　　白色迷雾是疯狂之雾，伊恩吸了一口，感觉和噩梦孳孽的恐惧灵气有些许相似之处，应该就是同一个计划的不同产物，而噩梦孳孽是核心的最终产品——所以这些东西对他都毫无效果。 　　越来越多的幻影浮现在白雾中，但它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伊恩知道，它们还在集结，等到数量足够，足以淹没救援队时，它们就会进攻。 　　很快，时候到了。 　　最开始突袭的，是一些改造魔兽，它们或是卡兰山脉那边常见的冰原巨牛与冬狼，或是一些皮糙肉厚的熊类魔兽，而救援队仅仅是依靠弓手的精准射击就消灭了全部的异兽。 　　两位精灵，一位亚人和一位人类射出了不逊色于机枪子弹的箭雨，而其他人也辅佐以火力支援。 　　根据某位剑士的感慨，伊恩得知，如果不是弓手的队长，精灵伊蕾纱意外身亡，单她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些行动迟缓的魔兽。 　　伊恩注意到，他描述的伊蕾纱，似乎和自己在外面看见的那个精灵弓手幻影非常相似。 　　察觉依靠魔兽突击根本无法前进到这点后，一些持盾的幻影来到前排，稳步推进，而一部分幻影甚至以自己的身躯为盾牌为其他的队友挡住攻击，消耗救援队的箭矢数量。 　　即便是它们被击溃消散了，但只要那一团雾气没有被亚空间回收，那么一段时间后，它们又会重凝为幻影，再次发动攻击。 　　这时，赎光带领骑士们上前，顶住阵地。 　　作为米诺斯人，赎光的战斗风格正如所有偏见中那样，属于大开大合举着巨剑冲锋的类型，但她的指挥风格却意外的精准，她的眼力很好，总是能精确地判断敌人的攻势从何处而来，又有哪些敌人是值得她出手提前斩杀的目标。 　　幻影的队伍每一次刚刚打算发起突袭冲锋，冲击救援队的阵地，就会被赎光带领两位副手撞碎势头，被斩杀掉领头者——而一旦举盾的幻影数量汇聚起来，她又会率先从地面中取出一块大石，朝着敌人的阵地砸落，强迫它们散开。 　　幻影的数量众多，第二能级的也不少，其中不乏伊恩他们对付过的，类似青魑熊兽那样的缝合魔兽，不仅力量强大，而且还擅长武技。 　　但这个时候，辉剑又会率领几位披铠剑士向前冲锋——在这位圣堂执行者的灵光加持下，双手持剑的巨剑突击者每一次冲锋，都会消灭掉大半他们冲锋途径中的幻影。 　　而倘若幻影敢于反击亦或是追击后撤的辉剑等人，严阵以待的弓手们又会抓紧时机，倾泻一波箭雨，让它们猛兽重大损失。 　　伊恩手持长剑，呆在一旁警戒，无法加入救援队攻击阵势的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幻影们涌出的方向，知道这一次恐怕不需要他出手了，救援队完全能处理这个等级的幻影群。 　　——可问题在于，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它们是在拖住我们。” 　　伊恩抬起头，高声对前方的辉剑道：“亡君的主力不在这里，他们肯定是去进攻索林大公那边的研究员阵地去了——亡君不想放我们走，他想要把我们全部都吃掉，所以才派这些垃圾过来拖延时间！” 　　“假如不想死，就迎着这些幻影冲锋——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实验室中心，把人救出来撤离！” 　　正在指挥的赎光微微一愣，假如是平时，她肯定要发怒斥责幽谷骑士这种胡乱插嘴，打乱军心的言论。 　　但她只是看上去是个牛角人，又不是真的没受过教育所以傻乎乎的，更何况她作为圣堂执行者，完全能听得出来幽谷说的是不是谎言。 　　她心中原本就有的疑惑瞬间被解开，令她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半个硬茬子都没有！” 　　“兄弟们，幽谷说得对，突击阵型，我们冲锋！” 　　在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唯独有这一点比较令人舒心，那就是某些人能够分辨谎言，避免时间浪费在互相怀疑上，让人血压上涨。 　　而伊恩已经带头向前。 　　幽谷骑士正在加速，自从有了妖精血脉后，这是他头一次用双腿发挥第二能级的力量，大地在脚下碎裂崩塌，他宛如不可阻挡的战车，朝着幻影的军阵直冲而过。 　　而赎光与辉剑带着救援队紧随其后，在为首的剑锋之后形成了一根足以贯穿最坚固阵地的长锥。 　　伊恩手持重渊铁剑，以精金之刃的方向对准敌人，他向前横斩而过，浅金色的土系源质在半空中闪过一道如月的剑光，并不断朝着远方扩散。 　　剑光所过之处，一道道白雾气浪腾空而起，那是被斩碎的幻影头颅与上半身在飞起之时溃散而成。 　　伊恩没有在乎那些从左右袭来的攻击，不仅仅是因为他足够强大，根本无惧那些连防都破不了的刀剑，更是因为有救援队的人帮他防御。 　　救援队所过之处，满是尸骸的崎岖区域被碾为了平地，而被斩碎的幻影尸体宛如翻腾的云浪，急速朝着两侧排开。 　　黑金色的剑光在半空掠过，又是好几个幻影的头颅冲天而起，伊恩带领救援队朝着一个抉择口而去。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映光高声问道，这也是所有人的疑惑。 　　“还能去哪？” 　　伊恩双目中闪动着水色的光晕，预知未来，然后选择了一条最好的路。 　　他笑道：“当然是龙和妖精所在的地方！” ###第584章 缚魂之柱 　　“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救龙？！” 　　即便是在冲锋的过程中，赎光仍然按捺不住地惊讶。 　　如此说着，手中巨剑却未停，她一个顺劈拍，就如同拍蒜般拍碎了一头魔兽的脑门，还顺便将两个幻影打的烟消云散，显然是把好剑。 　　赎光虽是米诺斯人，但真形却是‘芬里尔之猎’，狼系的顶级上位，乃是综合了延疆北境最为强大的猎手传承优点，而塑造出的最高等级追踪者和猎人真形。 　　即便是第二能级，她也拥有寻常魔兽无法匹敌蛮力，一拳便可打爆三人合抱都围不上的铁木，还有一眼便可看破目标留下痕迹的眼力。 　　当赎光进入‘猎手模式’后，她的身体素质和追踪能力还能全方位的增强，即便隔着十几公里远，她的猎手本能仍然能感应到受创颇重的敌人——而在平时，她甚至能通过饮用敌人的鲜血短暂地恢复自己的活力。 　　现在，赎光自然没有进入猎手模式，但杀戮幻影和各种怪异嵌合魔兽的过程仍然令她兴奋了起来，力量越来越大，速度也愈发上涨。 　　“我当然知道。” 　　伊恩不动声色地诱导，他淡淡地说道，带领众人冲入下一个箱庭。 　　在此之后，他马不停蹄，立刻带领众人朝着下一个箱庭直冲而去——而在这个箱庭中滞留的诸多腐尸和幻影都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任由伊恩率领众人将它们越过。 　　伊恩一边走，一边道：“你们的目标是解救幸存者，谁不知道怀光的目的？” 　　除此之外，他没有多说其他，自己的来历与原因，其他人会替他脑补。 　　就这么对话的过程，伊恩便率领怀光救援队越过三个箱庭，而沿途的所有幻影都如伊恩所预见的那样，非常弱小，但是却相当的‘难缠’，属于是那种杀了还会溅一身血，绝对会因为和它们战斗拖慢进度的类型。 　　“强大的幻影，那些亡君的下属都走了，现在正是好时机。” 　　伊恩预判每一个选择，感谢他的先知之能，人越多就越有用。 　　毕竟倘若能遭遇危险，像是霜蝶可能没事，但这么大一只队伍，除却‘正确的道路’外，不可能不出现一点危险和损伤。 　　只要伊恩能找到所有抉择口中危险最小的那个，就肯定是找对了路。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怀光救援队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伊恩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那样，快速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箱庭，比任何一位研究员都快地接近实验室的中央区。 　　很快，他们就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在碾碎又一批第二能级都没有的幻影后，众人突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颇为奇特的箱庭，它的空间格外的大，由无数荆棘蔓藤覆盖的草原覆盖，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向草原的正中心。 　　而在这正中心处，有着八个竖起的柱子，准确的来说是九个，但因为中间的柱子不知道为何倒塌了，只剩下外圈的八个柱子闪烁着各色的魂光。 　　每个柱子顶端，都囚禁着一团闪耀着光芒的事物，其他人或许看不清，但伊恩却能看见，那正是一个个被囚禁的灵魂。 　　或是个体，或是群体。总而言之，这里就是囚禁灵魂之地。 　　非常奇特的是……此地没有任何幻影。 　　或者说，曾经有，但是被另一群人勾引走了——而勾引驻守幻影的人还是一位熟人。 　　“阿瓦克子爵。” 　　伊恩眯起眼睛，银色芯片分析着此地残留的源质特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正是阿瓦克子爵率领着自己的骑士团，勾走了看守囚禁灵魂之地的守卫留下的痕迹…… 　　但为什么？ 　　虽然因为靠近亚空间，阿瓦克子爵和他的骑士团实力都变强了不少，甚至超越了他们真正的实力，和伊恩与特雷斯等人在现实世界打的那场不可同日而语。 　　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们不去保护大公那边的研究员，反而来这里偷灵魂？ 　　亦或是说，正是因为阿瓦克子爵他们偷掉了九个灵魂之柱之一，所以‘亡君’才会拼着重伤未愈，和索林大公的研究员战斗？ 　　伊恩心中充满着疑惑，但他的确没有在此地看见任何危险，所以便转过头，对身后吃惊无比的怀光众人道：“我想，这里就是囚禁了我们各自目标灵魂的所在。” 　　“这里情况不太对劲，我走在前面，诸位想要跟上，就跟上，想要谨慎观察也请便。” 　　话毕，不等其他人回话，幽谷骑士便转身，沿着崎岖土路朝着荆棘平原的中央急速奔去。 　　很快，伊恩就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第一时间，伊恩就看见了希欧。 　　八颗柱子中，有两个柱子上只有一个灵魂。 　　一个正是希欧蜷缩成一团，看不太真切的龙魂之躯。 　　而另一个颇为令人惊讶，居然是吕贝克的身体。 　　哈里森港当初的佣兵头子吕贝克，虽然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是第一能级巅峰，但他却因为没有传承和资源，迟迟没有突破到第二能级。 　　原本，伊恩觉得，对方应该会在怀光教会的支持下成为第二能级，成为类似辉剑和赎光这样的圣堂执行者。 　　但还未等他得到许可进阶，吕贝克便因为伊恩不知道的某个原因回到了山民中，并与拜龙教乃至于希欧这头真龙之裔有了关系。 　　然后……便被关在了此地。 　　而他居然已经有了灵魂？可为什么整个身体都在这？ 　　伊恩将这个疑点暂时放下，反正救一个不多，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现在要紧之事，就是看看怎么将希欧解救下来。 　　位于荆棘平原中央的九个缚魂之柱，分别束缚着‘希欧’‘吕贝克’‘妖精’‘禽类’‘兽类’‘虫类’‘植物’与‘无形之物’的灵魂。 　　伊恩一开始还有点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摸索出门道：“有意思……无形之物中都是一些真菌，它们居然也有灵魂，缠绕着别样的菌丝……” 　　“如此说来，这缚魂之柱上，缠绕的其实就是‘动物界鸟纲’‘动物界哺乳纲’‘动物界昆虫纲’‘植物界’和‘真菌界’。” 　　“但是，妖精和真龙独立于这一切——祂们不属于上面的一切分类，所以单独列出。真龙这里只有希欧，而妖精这里，估计也只有桦黯和墨风小姐他们的那几个朋友……但数量不少啊，居然有十一只妖精之魂？” 　　伊恩有点惊讶，他没想到阿瓦克实验室这么大胆，居然敢抓超过十只妖精……假如是几只妖精死掉，甚至失去联系，虽然会令坠星城惊讶，但也不至于反应太过。 　　毕竟泰拉这鬼地方谁都清楚，悄无声息的失踪根本不奇怪，天知道是什么奇异迷宫亦或是怪物弄的。 　　但超过七八只，各大妖精乡绝对会有反应，尝试搜捕寻找。 　　——阿瓦克实验室，这是为了做实验根本就不顾未来了啊！ 　　伊恩大概有些理解，为什么各方都这么着急，感情是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弄完后直接撤离，把所有的罪行和锅都扔到对方身上啊。 　　当然，最令伊恩感觉到不解，而且无法将解释的地方，在于吕贝克的分类。 　　他……居然也独立于以上的其他所有生物，独自一个灵魂……不，一个身体，占据了一个缚魂之柱？ 　　这又是为什么？ ###第585章 拯救大龙希欧 　　中间那个损毁的柱子，伊恩猜都不用猜，肯定是‘人类’，或者说‘泰拉人’的灵魂…… 　　所以，吕贝克居然不能算是人类吗？ 　　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居然能以不是灵魂，而是肉体的形态被束缚于此？ 　　“这还真是古怪。” 　　伊恩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绝对不多思考。 　　他抬起手，银色芯片开始模拟取自蔚蓝城实验室的主任权限。 　　想要从缚魂之柱上取下灵魂，需要的自然是权限——伊恩复制于伊德玛主任的附脑权限正是用在此地。 　　他来到希欧，也就是‘缚龙魂之柱’的前方，使用权限，开始与希欧沟通。 　　心灵世界的沟通。 　　于是，在这瞬间。 　　伊恩看见了一头怪异到无法形容的‘龙’。 　　那真的能被称之为龙吗？ 　　银灰色的鳞片正逆不定地生长着，卓显出一股错乱的韵味。 　　随着伊恩眼前之龙的逐渐具象化，他看见了一颗相较于身体，庞大到有些畸形的龙首，头顶扭曲生长的龙角宛如腐坏的珊瑚礁，龙鳞的缝隙间更是夹杂有无数类似棘刺般的怪异组织，刺入血肉，也凸出皮肤与鳞片。 　　残酷的棘刺甚至蔓延在这畸龙的双眼之上，令祂甚至无法闭眼与视物，一双黯淡的金色双眸仿佛雕塑般，显出种非生命的死寂，而空洞的凹陷遍布它的口腔。 　　它甚至没有牙齿。 　　伊恩心中微沉，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晓希欧真身的状况可能不是很好，却未曾想居然不好到了这班地步……究竟是什么怪物的毒能令真龙都无法救治？ 　　难道说，是和虚空孳孽差不多的超体巨兽…… 　　多想无益。 　　但他还是抬起头，呼出一口气，认真地观察着这位朋友的躯体。 　　畸龙的身躯发育不良，相较于头颅小了两号，而且非常瘦，骨骼一看就非常脆弱，无法支撑那异常发育的头颅。 　　而它的双翼更是宛如一颗石化的朽树，交错纵横的骨架只是简陋地构成了一团看上去像是翅膀的东西……至于尾巴，更是没有丝毫血肉，根本就是一团镶嵌在一起的锋锐骨节。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居然能将一头真龙的子嗣毒害至如斯地步。 　　但伊恩却深吸一口气，他用自己的精神触碰希欧的灵魂。 　　然后，感知。 　　【希欧（畸龙·受损个体·极度虚弱状态）】 　　【第三能级·灵魂·基石·天生智慧生物·自适应宇宙生命体·灵能觉醒】 　　【泰坦级宇宙生物，因母体受创，吸收了部分虚空毒素，导致天生源质结构破损畸变。本应作为死胎出生，但由于母体的全力救治，最终以畸形的姿态存活，经由精心照料后，大脑因为身体代偿而高速发育，得到了强大的灵能能力】 　　【因对生存环境的适应，可进阶为‘虚境之龙’‘锖钢龙’与‘重核渊龙’】 　　【蕴含源质：521.4572基石单位】 　　【……】 　　说实话，因为有虚空孳孽在前面打底，所以伊恩在看见希欧本体灵魂的资料后，并没有太吃惊。 　　但感觉还是相当刺激。 　　“泰坦级宇宙生物——听上去就已经离谱的很过分了！” 　　这就是真龙一系的原本身份吗？伊恩如此想到，一种特殊的‘宇宙生物’……一种‘外星人’？ 　　难怪真龙们一向都不愿意参与泰拉上人类之间的纷争，因为祂们原本就与泰拉毫无关系…… 　　但不止。 　　绝对不止是这样。 　　伊恩眯起眼睛，他察觉到了许多疑点，譬如说倘若真龙真的是一种外星人……那以它们可以抵达第三能级，强大的个体可以直接到第四能级的强度，天坠之灾应该也无法影响太多。 　　祂们的文明痕迹在哪里？ 　　为什么绝大部分真龙活的都像是没有社会，没有文明的野兽？ 　　即便有智慧，也不像是那种会互相沟通的智慧…… 　　这一切背后的谜题实在是太多。 　　明明知道了一些答案，但却发现不知道的反而更多。 　　不过伊恩很清楚，现在不是琢磨这些谜题的时候。 　　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唤醒眼前的龙。 　　“醒来，希欧。” 　　他轻声道：“如若你还想要离开此地，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母亲蒙羞，友人忧心，那就醒来。” 　　于是，希欧便醒来。 　　“伊恩？” 　　第一时间，希欧就认出了伊恩，但这并不是伊恩的伪装又双被看穿，而是伊恩就没打算隐瞒。 　　在心灵交流这里，他仍然是白发少年的形象。 　　“我来救你离开此地。” 　　伊恩双目中倒映着青色的光晕——他微不可查地颦了下眉，因为希欧身上除却代表着危险的浅红外，还有着一抹淡淡的银光。 　　和霜蝶以及迈尔斯如出一辙的银光。 　　——希欧居然也能得到类似的好处吗？不，那究竟是什么好处……出现的次数之频繁，已经到了可疑的地步了。 　　如此想到，伊恩口中催促希欧：“说实话，你可真的是卷入到一个大麻烦里面了——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被抓而引起，却未曾想救你出来居然这么简单。” 　　伊恩口中感慨，实际上却知道这一路上走过来可称不上简单。 　　如果不是他是先知，基本上谁都打不过灵知院那边的噩梦孳孽，怀光救援队也会损失很多人。 　　假如他没有迅速判断出亡君正在进攻索林大公那边的研究员，而阿瓦克子爵恰好在这个时候引走了荆棘平原的守卫…… 　　一切都不会这么简单。 　　这是只有先知才能打出的‘简单’难度！ 　　但希欧却没有思考那么多。 　　祂愣愣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想要从他双眸中看出点什么来。 　　结果祂什么也没看见——没有恶心，没有恐惧，没有怜悯，也没有任何同情亦或是厌恶。 　　伊恩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条龙。 　　再普通不过。 　　“你不害怕我吗……” 　　祂轻声道，而伊恩愣了一下，搞明白希欧这个时候还在纠结这种小事后，不禁笑骂道：“你送我的那枚鳞片，就足够让我了解你了。” 　　“听着，希欧，你是龙，更是头好龙。更何况你不是有义体吗？我可是在外面看见了你的虚境投影，不得不说，无论男女都很漂亮。” 　　“虽然安法大概率会生气，但我还是得说，他那张脸穿裙子也半点不唐突，更何况你微调后更加好看了，这证明你对美这方面有额外的天赋，妖精们肯定会很喜欢你。” 　　希欧没有跟上伊恩的思维跳跃性。说实话，泰拉上基本没几个能跟上。 　　等到祂终于听懂后，畸龙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所以说……你是来救我的吗？那妈妈，安法和漫崖呢？” 　　“他们的队伍，如今应该也在阿瓦克领。” 　　伊恩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灵知院监控室中看见的情景，的确有拜龙教特征的山民队伍，他点头道：“但我是最快的那个——对了，等我救你出去后，一定不要和别人说是我救了你。” 　　“记住，救你的是幽谷骑士马赫迪，而不是伊恩！懂了吗？” 　　“懂的。”希欧茫然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被关久了，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开马甲而已，我很熟练的……但，但是……” 　　但是了好一会后，祂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我之前不是在西境被人埋伏，围攻战败，然后昏迷过去了吗？” ###第586章 怀光圣仪 　　“这里是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伊恩你怎么就突然来救我了？” 　　希欧一头雾水地道歉道：“对不起，虽然我大致上是理解了过程，但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感情这龙被抓到后直接就被关在这里了？ 　　伊恩眨了眨眼，他心中有些古怪：“奇怪，我还以为是希欧被抓到阿瓦克实验室后，经历了相当可怕的折磨后，回忆起了过去漫长的孤寂与折磨，然后在亡君叛乱的时候，引动诸多灵魂暴动，催发出缄默深渊。” 　　“但看这话，希欧不仅没被折磨，甚至是一被抓就关起来了，从头到尾都在昏迷，和阿瓦克实验室的崩坏根本毫无关系啊！” 　　“难道说，真的都是亡君搞的鬼？” 　　这点的不解，令伊恩感觉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对同样有些懵逼茫然的希欧道：“接下来，我会把你的灵魂储存器取下来，然后直接带走……放心好了，我看过使用手册的，感谢蔚蓝城实验室的资料，你们这样的形态可以持续大概几个星期的时间，只要有源质持续输入温养就行，更别说你是龙了。” 　　“嗯嗯。” 　　希欧此刻的注意力也可以越过缚龙之柱，祂看见伊恩如今的形象后，不禁眼睛一亮：“哇，伊恩你这个新马甲很好看啊，我能借鉴一下吗？或者下次你教我怎么捏出这种神秘冷漠的气质？他们老说我捏的人总是一个样……” 　　——那当然，哪怕是给你我的长相，你也只会扮演成一只大猫猫亦或是大狗狗。 　　伊恩心中吐槽，但他表面上却非常沉稳：“下次再说吧，这次过来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怀光的救援队……除了你外，我们还得把那些妖精与吕贝克救出……幸亏这点不难。” 　　的确不难。 　　怀光救援队并没有犹豫多少时间，他们很快跟着伊恩的步伐来到了此地，并同样和伊恩一样惊讶于八柱的特殊。 　　既然伊恩已经用权限开启了希欧这边的束缚，那他们就去救其他人。 　　而他们显然也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手法——辉剑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散发着浅金色光芒的印记，他用其在束缚着吕贝克的柱子上一按，层层叠叠的铭文秘印居然就这样被暴力破解，直接给他们通过权限。 　　万能权印，一种特殊的灵能道具，非常珍稀，伊恩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一枚。 　　而当伊恩将储存有希欧龙魂的核心水晶柱从缚魂之柱中取出时，他在怀光众人处看见了相当奇特的一幕。 　　那是一场仪式。 　　一场针对吕贝克的，怀光圣职者转换仪式。 　　“果然，他们想要破解怀光的奥秘，但这秘密本来就毫无意义。至于吕贝克……幸亏白雾主教早有预料。他有资格成为我们真正的兄弟。” 　　隐约间，伊恩听见了辉剑用凝重语气对赎光与映光道：“进行仪式吧，映光，我们一齐上。假如吕贝克能挺过去，成为圣职者，那我们这次的成功几率又会增多几成。” 　　“赎光，你没有怀光之血，就带着队伍为我们护卫。” 　　“嗯。”赎光并不觉得这是排斥，她立刻招呼队伍看守四方——在看见伊恩从缚龙之柱中取出希欧的灵魂后，这位米洛斯人还相当开心地对着他笑了笑。 　　显然，多一位怀光圣职者，对于她而言，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们的交流对于救援队的人来说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伊恩听起来总有种怪怪的味道。 　　难道说……怀光圣职者，是需要进行仪式才能转职的特殊职业？ 　　这点倒是不值得多在意，毕竟魔药本质上也就是将仪式，手术和各式各样的改造集成为傻瓜式的‘喝下去’而已。 　　既然如此，作为显然就非常特殊的‘正式圣职者’，灵械教会那边的圣职者需要将身体改造率提升到一个相当高的地步，而怀光这边也有点特殊需求真的是相当正常。 　　但问题在于……伊恩想起了被单独列出的吕贝克。 　　怀光的仪式，会将人蜕变成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存在吗？ 　　“但问题在于，我并没有在白雾主教和辉剑身上看见这点描述……还是说，对于银色芯片来说，泰拉上的这点微小的区别不值一提？” 　　——别说，还真有可能。银色芯片的评价角度，显然和人类迥异。 　　无论是什么可食用不可食用，还是它给出的建议，譬如说对以太星尘龙‘濒危保护物种’的态度，以及对虚空孳孽那‘害虫’一般的态度，其高度都是泰拉文明无法企及的。 　　那是一种即便尽可能地平等对待所有生命，但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倾向的描述。 　　伊恩眉头微皱地站在原地，心中的好奇心让他想要去旁观这场仪式。 　　但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情，如果是不能被其他人看的，那么出于对辉剑等人，以及老家白雾主教的尊重，他会忍住不去关注。 　　好就好在，辉剑似乎非常了解伊恩的性格。 　　“想要旁观，就旁观吧。” 　　白之民圣职者对伊恩笑了笑，令伊恩微微一愣，他本想要开心地反问一句‘真的？’，但是想到现在自己正在扮演个性古怪疏离，有莫名说教癖的幽谷骑士，便忍住了这动作。 　　“嗯。” 　　他绷住脸，认真地回应道：“多谢您的许可。” 　　仪式开始了。 　　辉剑与映光将吕贝克的身体从束缚阵中取出，在他胸口处画出一个环形法阵，然后便开始在上面毫不留手地用小刀划出一道道血痕，宛如蛛网一般扩散至全身。 　　一时间，伊恩甚至没搞明白，他们这究竟是要把吕贝克分尸还是要干什么——但很快，他就看出来，这看似酷刑一般的纹路，本质上是一种可以在生命体上起效果的铭文回路。 　　不仅仅如此……伊恩还看出来，这铭刻回路的过程必须要在受印者毫无反抗的情况下才能精准铭刻……但凡是还有一点本能的反应，就无法成功。 　　——据说，怀光圣职者只会在那些身受重伤，甚至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者中选出。 　　伊恩感觉自己可能找到了真实的原因。 　　然后，辉剑的举动更是令他微微一怔。 　　因为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色的，由辉龙石混合精金打造而出的放血短刀。 　　他直接对准自己的心脏插去，一抹纯白色，带着些许晶莹剔透感的液体涌出，而龙人修女立刻取出一个小瓶——在她的升华技艺协助下，从辉剑心脏处流出的晶莹液体被装在其中，而辉剑的伤口也迅速痊愈。 　　对于第二能级升华者来说，心脏的伤势已经算不上重伤，源种甚至可以在心脏被炸掉的情况下控制全身血液交互……但无论是辉剑的果断还是映光的动作，都证明这是一个演练过许多次的动作。 　　这个仪式，对于怀光教会来说非常重要。 　　辉剑的面色苍白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而映光将这萤白色的光液与一些药剂混合，将其均匀地覆盖在吕贝克身体表层的纹路上。 　　荧光药剂渗入吕贝克的体内，然后引动了他体内某个早就准备好的器官运转。 　　【确认】此时此刻，作为仪式主持者的辉剑伸出手，虚按向仍然紧闭双眼，生命气息极其微弱的吕贝克方向。 　　他双目中闪动着白色的灵能光晕：【此人乃是奉献自我，护佑众生之人】 　　在这一刹那。 　　伊恩感应到了。 　　亚空间中，亮起了一阵光。 　　就像是晨曦初现，一抹淡淡的白光自吕贝克胸口的圆环中央亮起——然后它便持续维持，明灭不定地在胸口中心闪烁。 　　救援队，正在警戒周边的赎光等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露出了然的笑容，显然知晓这光芒的意义就代表着一种‘成功’。 　　“为我们的新同胞欢呼吧！” 　　米洛斯人高举手中的大剑，她的声音响亮无比，而救援队的众人也都高举手中武器，大笑着响应：“怀光护佑！” 　　光芒自遥远的虚境彼端而来，白色的纹路在亚空间中摇曳，飘摇，环绕着救援队众人举起的武器而晃动，最终形成了一条条汇入吕贝克心口中央的闪烁光带。 　　而辉剑的声音莫名变得空灵而宏大，带着重重回应的圣音再次响起。 　　【确认。此人乃是不屈不挠，抗争天灾之人】 　　【确认。此人乃是向往光明，却知晓自己并非希望之人】 　　【吾等乃是怀光之光，非光之光——吕贝克，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为了阻止人祸与天灾的降临，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便直面死亡也从未后悔，从未畏惧】 　　辉剑双目中的白色灵能光辉更加璀璨耀眼，甚至就连瞳孔都无法看见——而与此同时，原本死寂的吕贝克也缓缓睁开双眼，他的双目中也亮起了白色的灵能光辉。 　　一种玄奇的共鸣出现在了两人身上。 　　【吕贝克，吾等的同胞】 　　怀光的圣堂执行者肃穆道：【汝乃已死之人，汝乃未死之身】 　　【如今，汝已为怀光一员】 ###第587章 怀光的数量增加了！ 　　嗡—— 　　空气被一种莫名的力量，以极低的频率缓缓震动着。 　　从天际彼端，箱庭之外，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能光辉汇聚而来，最终宛如逆流的涌泉那般没入入吕贝克的身体中，令他缓缓站立起身，漂浮在半空。 　　山民佣兵身体上的伤痕和那些灰白色，仿佛坏死一般的部分全部都开始痊愈再生，变得再次有血色起来。 　　而原本铭刻在他全身的铭文回路在闪耀了一阵纯白色的荧光后，便缓缓隐没进吕贝克的身体中。 　　这一幕持续了数秒，然后吕贝克的身体就从半空中落下，双目中的白色灵能光晕也逐渐消退，露出了他原本的绿眸。 　　“这是……” 　　吕贝克活了过来，他有些困惑地环视周边，显然不太清楚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原本也没死，但距离死也不远，可怀光的仪式居然直接让他起死回生！ 　　“好！” 　　“仪式成功了！” 　　“这下我们又多了一位圣职者……更有完成任务的希望了！” 　　“不错啊吕贝克，你居然真的成功了了！” 　　吕贝克与救援队的诸位都认识，他们欢呼雀跃。 　　仔细想来也是，红发山民原本就是卖身给怀光的佣兵，后来真实皈依后，更是作为后勤人员辅助了南岭行省这边不少怀光教会的任务。 　　他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战斗，但这一次，为了阻止飞焰地狂化拜森山脉中的兽王祸乱南岭与西境，为了阻止这一‘人祸’，他赫然决然地以自己个人的身份回到家乡，回到自己崇敬龙神的家乡部落，尝试与拜龙教合作，阻止这一切。 　　即便是面对死亡的危机，他也未曾后悔。 　　此时此刻，伴随着灵能波动的扩散，伊恩居然知道了吕贝克为何会被怀光承认——这就是认可，怀光的认可。 　　他也终于恍然，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与希欧一同行动，去打击飞焰地的基地。 　　虽然吕贝克失败了，但这精神，绝对称得上是‘有觉悟’，难怪辉剑会承认他。 　　“我……活过来了？” 　　降落在地面上的吕贝克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和希欧一样，被捕获后就直接囚禁在缚魂柱中，除却一些朦胧的感知外，思维仿佛停滞。 　　但在此苏醒过来的他，却成为了正式怀光圣职者的一员。 　　虽然一开始很疑惑，但很快，吕贝克的表情就变得镇定下来。 　　他笑着与辉剑，映光和赎光问好，然后再与其他救援队的老朋友与新朋友问好。 　　“您好……陌生的骑士？” 　　最后，吕贝克看向表面上面不改色，其实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的伊恩。 　　他微笑着对骑士问好：“接下来的任务，我们大概率还要一同联手……我名吕贝克，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红刃，这是我曾经用过的代号，日后估计也会一直用下去。” 　　“……你可以称呼我为幽谷。” 　　此时此刻，伊恩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熟人’。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对方就是吕贝克。 　　但是……却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吕贝克。 　　至少，过去作为山民佣兵的吕贝克，即便是在怀光教会呆了七八年，也绝对说不出这么……这么怀光风格的问好！ 　　刚才那一瞬间，伊恩还以为是辉剑和自己说话，亦或是白雾主教。 　　怀光在上，那个腔调和友好的味道，虽然表露出明显的善意，但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吕贝克了！ 　　如今的山民佣兵，乃是‘怀光的吕贝克’！ 　　“思维同化，还是共享？不……按照之前的仪式来看……这简直就像是我曾经在虫巢道途中，亲手为弟弟埃兰施展的‘新生之死’！” 　　与吕贝克握手，伊恩的心中翻腾起巨浪。 　　假如是一般人，或许只会感慨怀光的神力，居然能感召将死之人，将其复活并擢升为圣职者。 　　但对于看得出来这一切背后缘由的他来说，所看见的，所分辨出的，只能令他感觉到一阵悚然，以及一阵恍然。 　　假如说……怀光制造圣职者的方法，就是对必死且符合怀光教义认可的濒死者，施展新生之死，令其拥有灵魂，并将其同化进自己之中。 　　那么，为什么怀光圣职者间，可以共享灵能这点，就能够解释！ 　　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通过同一个‘仪式’分享了一部分人格，一部分肉体，甚至位于同一个灵能网络中的存在！ 　　不过，伊恩也听见了关键词。 　　吕贝克的体内，有着白雾主教之前就做好的准备……或许就是类似‘人造灵魂附脑’这样的东西。濒死时辅助创造灵魂？ 　　如果不是这样的准备，恐怕吕贝克觉醒成为圣职者的概率不会太高，别的不说，他一个第一能级，也不会有灵魂。 　　而且，怀光的仪式显然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的，这从救援队的其他人也在感到欣喜便能看出。 　　——需要特定准备的器官，另一位怀光圣职者的特殊心血，特制的药剂，铭文仪轨，施展仪式者还必须在精神上与怀光教义高度吻合，甚至还得满足某种特殊的情况，譬如说濒死…… 　　如此看来，怀光的圣职者人数稀少就很正常了。 　　伊恩凝视着救援队的众人为吕贝克披上衣物，配上铠甲与武器，短短不到十分钟，一位濒死的山民就成为了正式的怀光圣职者。 　　“怀光究竟是什么玩意？” 　　他心中思虑万千，但最终还是总结为一句话：“这世界还真的是从来不缺惊喜——也罢，最起码他们真的是好人，即便是一群怪东西，也是一群好的怪东西。” 　　或许是妖精血脉的作用，亦或是伊恩本来就心大，他在去一旁甚至开始自己解释起来：“是啊，归根结底，和妖精有什么不同？妖精这么怪，也是好的怪妖精。” 　　总之，吕贝克和希欧都救出来了，另一侧的妖精灵魂虽然因为都是残魂，所以没办法和希欧那样说话，不过只要带回妖精乡，妖精特有的转世系统就能把他们捏回一个。 　　而人类的灵魂，都被阿瓦克子爵夺走。 　　剩下来的……野兽，昆虫，飞禽，菌类还有植物的灵魂。 　　这些灵魂没啥可救的，但伊恩觉得反正带着也不嫌多，就把所有储存灵魂的水晶棱柱都带在了身上。 　　而他也大概搞明白了，这九根缚魂之柱，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九根柱子对应的生物，乃是泰拉大陆上，几乎所有有着主要智慧生物（大魔兽也包含在内）的分类……换而言之，无论是魔王计划的‘众生恐惧之物’，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亡君，救主和死河，恐怕都与其有关。 　　换而言之，这里估计就是阿瓦克中央实验室的中央储存室。 　　如果不是阿瓦克子爵引走了此地的幻影和魔物，指不定他们要经历一场多恐怖的苦战。 ###第588章 伊恩式安慰 　　“目标都已完成。” 　　在为吕贝克武装，并整备了一下队伍后，辉剑找到伊恩：“接下来我们要准备撤出——怀光教会不会牵扯进诸国度间的矛盾与纷争，即便是帝国与索林大公的‘内乱’也是如此。” 　　【伊恩，我建议你撤离】 　　表面上只是普通的通告，但在心灵沟通中，辉剑给出了相当认真的建议：【亡君自有那些第四能级去解决，无论索林大公想要做什么实验，以阿瓦克实验室的底蕴，是没办法超乎帝国预料之外的】 　　【倘若他能隐蔽起来，直到计划成功，或许还有反抗的可能，就如同当年峻岭堡隐秘开发大迷宫，得到了前纪元文明的‘天启武装’，这才成功独立那样】 　　【倘若索林大公从伊奈迦的遗产中真的得到了通向第五能级的可能，亦或是某种第五能级的能力，那也得等可能变成现实才行】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可能，去冒生命危险，并不值得。 　　辉剑显然以为伊恩是想要得到伊奈迦二世的遗产，所以才冒险这么做。 　　而伊恩……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希欧救出来了，妖精也都救出来了，吕贝克甚至成了圣职者。人类的话，阿瓦克子爵把他们的灵魂都带走了……反正也不是我现在能关心的事情。” 　　伊恩如此想到，他环视整个荆棘平原，凝视着远方那些‘并不危险’的抉择口。 　　假如想要离开，现在的确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问题在于，他最想要知道的那些东西……亡君的真相，索林大公的真实目的，以及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他如今一个都没有靠近。 　　富贵险中求，知识也是一样。 　　但他又不能强求怀光救援队陪着自己一同冒险。 　　所以，思前想后，伊恩决定等会再说。 　　反正他们还要同行一段时间——毕竟按照灵知院的话，亡君可是牢牢地堵在亚空间迷宫的出口处呢。 　　虽然他现在带队前往讨伐实验室中最后一个研究员势力，但他的老巢肯定防守森严。 　　其实未必……伊恩现在都看不见危险了。 　　总之，帮他们打通那里之后，再考虑是走是留吧。 　　所以，在同意了辉剑出发离开的计划后，伊恩便再次带头，率领怀光救援队朝着出口，也就是亡君的老巢而去。 　　但不得不说……这是一条相当漫长的道路。 　　即便是伊恩，一路从入口到荆棘平原这个中央区域，也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前往亡君老巢的路，也差不多一样漫长。 　　伊恩不需要休息，他有的是源质和体力去战斗，但是怀光救援队可不一样——他们是正儿八经一路打过来的，而且说到底只是一些比较强，意志坚韧的普通人。 　　他们是需要休息的。 　　所以，恩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路——更加安全，但也更远，有充足的时间去休息的路。 　　亚空间迷宫，黑土田园，腐朽之地。 　　这个箱庭中的幻影非常弱小，大多都是一些植物和人形幻影，一只魔兽都没有。伊恩认为，这大概是实验室内置的魔药培养园亚空间化变成的箱庭，黑色的腐蚀性土壤会逐渐融化人的鞋子和肉体，腐朽的肉泥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个血肉泥潭。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里没有魔兽的原因。 　　当然，怀光救援队的众人可没那么容易被侵蚀掉鞋子，倒不如说，这里对于亚空间迷宫而言，已经算是一个难得的休憩点。 　　救援队在此地搭设了营地，一部分战斗较多，比较疲惫的，譬如说以赎光为首，跟着伊恩冲锋了一整路的剑士们甚至在吃了点干粮后便直接呼呼大睡，进入深度睡眠休养精神。 　　反正真的需要战斗，他们也能立刻起来，抓紧时间能睡一会是一会，多一点体力，最后的突围战就多一份活着离开的机会。 　　救援队交替休息，伊恩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决定第二批的时候睡一会。反正有银色芯片还有预知视界的预警，他能预见到这次休息不会出任何问题。 　　【伊恩，你说，这次妈妈会不会骂我啊】 　　在警戒的时候，希欧的龙魂发出了有点可怜的声音——直到现在，祂才搞明白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深深地感激怀光救援队与伊恩后，祂反而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我自告奋勇地说要去帮妈妈解决飞焰地的麻烦，结果却被他们抓住……这下，我成了妈妈的麻烦了……】 　　说到这里时，希欧声音中的恐惧和可怜兮兮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条快要被遗弃的小狗。 　　——本质上，希欧是非常自卑的。 　　伊恩聆听着自己真龙朋友的声音，他心中默默想到：“因为多年来一直都被母亲照顾，所以反而感觉自己是母亲的拖累……这过于糟糕的肉体，令祂就连自由行动都无法办到，甚至成为了母亲山之王的弱点。” 　　“希欧肯定一直以来都非常害怕吧？害怕母亲抛弃弱小的祂……或许龙族的本能就会做出这种事，抛弃不合格的子嗣，优化后代的血脉。” 　　所以希欧才希望自己有用，想要帮助自己的母亲，尽可能地为拜龙教做点事。 　　但是…… 　　根据银色芯片的描述，伊恩却知道，希欧是山之王竭尽全力保下来的孩子。 　　祂原本甚至根本不可能活着出生，注定是死胎，是山之王与命运全力拼搏，这才救下了自己的孩子，并且将希欧安然抚养长大。 　　直到现在。 　　但……或许是龙的骄傲，亦或是干脆的从来没想过这点——山之王并没有将自己这份厚重的爱意表现出来，以至于让希欧对自己的存在都有了一种自卑。 　　“这个世界百分之八十的问题可能都是原生家庭的教育问题。” 　　伊恩心想：“真难办啊，我要不要和希欧说呢？感觉还是等未来山之王在场的时候再说吧，就我单方面的讲没什么效果。” 　　心中打定主意，伊恩安抚声音慌乱的希欧：“别担心，希欧，你妈妈肯定会为你骄傲的——你是以自己的意志想要去帮助你母亲的忙，假如不是情报问题，让飞焰地那边提前下埋伏，你肯定就已经成功了。” 　　“再说，你的存在，让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彻底暴露，引来了帝国，飞焰地和索林大公三方势力斗争，拜龙教正好需要这个机会，为了未来迦南摩尔古龙迷宫的开发找个由头和帝国合作，你的母亲肯定会为这个与帝国合作动手的借口大喜过望的。” 　　“而且，我这不是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吗？” 　　伊恩的安慰有条有理，依照他的想法，此刻的希欧肯定会转忧为喜。 　　但却未曾想，希欧的情绪更加低落了：【别替我妈开心啦，我其实早就知道的，我想要为母亲做很多事情，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它连我的头都不会拍一下】 　　【祂甚至不会打我骂我，让我觉得心里好难受】 　　伊恩眉头一扭，他有些古怪道：“拍头？打你？” 　　“希欧，你在说什么丧气话，你妈是条真龙——瞧瞧你的脑袋，祂老人家要是一巴掌拍下来，你头顶这些逆生长的鳞片和棘刺岂不是要把你搞的满头血淋淋的？更别说打你了，祂肯定不希望你死啊！” 　　伊恩笃定道：“听我的，下次用你的人躯过去找你妈聊天，那时候，祂指不定就愿意抱抱你了。” 　　【真的吗？】 　　希欧有些心动了，祂的确没这么干过——山之王的确也有人形义体，但那仅仅是去和拜龙教的人开会，以及和一些大势力谈合作时所用，希欧从来没在那时候，用人躯去找自己母亲聊天。 　　“至少你得试一试。” 　　伊恩笑了笑，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安法和希欧会是笔友了——这条小龙的性格的确蛮可爱的，对于安法那种显然有很多秘密，心中有很多事的人，有这样的朋友确实会心中舒缓不少。 　　“先休息吧。” 　　轮到伊恩休息的时间也近了，伊恩准备假装去睡一觉，而他也催促希欧休眠：“你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不要损耗太多力量，免得到时候我救出去一条灵魂受损的残龙，搞的大家都不开心啦。” 　　【嗯嗯，那我睡了】 　　希欧相当乖巧地去睡了，而伊恩也来到一旁的休息营地，他躺在睡毯上，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假寐。 　　但不知为何，伊恩却在亚空间迷宫中，陷入了真正的睡眠。 　　乃至于…… 　　与一个灵魂共鸣。 　　与许许多多个灵魂共鸣。 ###第589章 我们的亡君啊 　　许许多多人的声音响起。 　　——是您吗？ 　　——请问是您吗？ 　　——杀死了灵知院的那些恶魔……为我们复仇的英雄……是您吗？ 　　“倒不是为了替你们复仇……” 　　梦中，伊恩很快察觉，自己并非是在简单的做梦，而是在亚空间特殊的环境下，与构成和这个亚空间基石的，那些怨恨的亡魂产生了共鸣。 　　而共鸣的原因很简单——他杀死了灵知院的那些研究员，也就是将诸多实验体残害至死的畜生，让他们大仇得报，亦或是让那些被控制的亡魂幻影得以解脱。 　　但说实话，他并不想居这个功，所以伊恩眉头微皱，认真地对那个声音解释道：“我和灵知院和飞焰地那边有点……嗯，私仇？反正看他们不爽，肯定是要杀的。” 　　“不是为了你们复仇，这点得搞清楚。”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您从来不是为了利益而去行动，只是为了心中澎湃的渴望。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什么目的，我们都已死去，都已立下誓言。 　　——您就是我们的救主…… 　　——我们的亡君啊…… 　　共鸣扩大了。 　　说来也是奇特，虚境本质上，就是灵魂陷入比睡梦乃至于本能还要深沉之处才能进入的地方，而亚空间正是虚境与现实交错畸变而成的区域。 　　在这地方入梦，几乎等同于梦中梦了……但却感觉比现实更现实。 　　此时此刻，伊恩闻到了一股非常怪异的味道，这味道仿佛是脂粉，又像是血液，还夹杂着酒精等刺鼻的味道。 　　然后，他便听见了一个女人轻声的自述。 　　【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很爱我，会经常举起我放在肩膀上。父亲的肩膀很宽很有力，妈妈在一旁挽着父亲的另一只手，我们一起走过回家的街道。我怀中捧着父亲给我做的木娃娃，笑得很开心】 　　【我也是一个乖孩子，从小就学习父亲的木工手艺，我很会雕木雕，街上的孩子都很喜欢我雕的小动物，我也很高兴，总是送一些给他们】 　　【家里并不富有，但父亲母亲都愿意付钱送我去本地的木工大师那里去学习……那时候，父母加起来一个月能赚十五塔勒，而大师的学费是一年一百塔勒，家中很多年的存款也就这么多】 　　【我很惶恐，又很期待，很努力学习，虽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但在大师的学徒中名列前茅，甚至能被大师减免学费，父亲母亲也很开心，还生了一对弟弟妹妹，一切都向好的发展】 　　【看着小家伙们可爱的睡脸，我感觉学习都更有动力】 　　【大师人很好，他不像是其他地方的大师，会强迫女学徒侍寝，教导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虽然藏了不止一手，但谁都很清楚，这已经是很大的恩情】 　　【所以……我不清楚，为什么大师这么好的人会死】 　　伊恩一开始还想要打断这个女声的话语，询问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 　　但很快，他就皱着眉头聆听。 　　求知者最擅长的就是聆听，他能听得出来，这个女子有着灵能，灵魂也相当清晰强大，是诸多与自己共鸣的亡魂中思维最清晰的那一个，所以被选为了亡魂们的代表。 　　但仍然是亡魂——她已经是死者，只是依照着执念行事，依照着执念与自己交流。 　　所以他聆听。 　　听一个人一生的故事。 　　【大师死于一次前往东边锈玫城的出差，他接受了一位富商的委托，去打造成套的别墅家具，这是一次大活，大师很兴奋地对我们说，这是一次顶级的大生意，之后，他就能在整个大公领打响名气，到时候，作为他的弟子，我们就有活可接了——而也是时候聊聊分成的时候了】 　　【那时候，我们满心希望……分成很正常，在我们正式出师，独立门户前，老师都要拿十分之一，这算是相当宽厚的待遇】 　　【但老师死了，死于一次魔兽袭击——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飞焰地的生物战，在西境平原从来都不会出现的发狂魔兽袭击老师所在的车队，我们的几个师兄师姐都和老师一起死了】 　　【老师去世，富商的违约金一样要付，大师的子女争夺仅存的家产，工坊彻底垮掉。没人会扶持，给我们这些没了老师和师兄师姐的学徒资源，更不会有人找还没出师的学徒工作——即便有，也赚不到几个钱】 　　【西境根本不缺木匠，谁又会要我们这些不是从小培养的学徒？】 　　【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生活会在短短一瞬变成如此模样……我明明已经可以开始赚钱，开始帮父亲母亲承担家用了啊！】 　　话语直到这时，才开始激动起来，但很快就变回淡薄的语气：【而这时，父亲又生了一场病。他很快就死了，快到根本不正常】 　　【可我又能做什么？家里没有钱治病，父亲也不愿意治，那就是个无底洞……母亲一个人的工作勉强能养活弟弟妹妹，但这样活下来去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尝试。很多很多，真的很多……】 　　【我真的努力做过很多很多事情，酒吧侍女，街头卖木雕，还有尝试去帮忙种田……我甚至还尝试帮飞焰地走私一些东西，冒险跑商打下手……我没有放弃，没有干脆地认输】 　　【但最后，我还是当了妓女】 　　伊恩沉默地聆听。 　　女子口中父亲的恶疾，听上去和当年发生在南岭的瘟疫很像……但是南岭有白雾主教四处巡查，并且及时击杀了瘟疫传播者，所以并没有酿成大祸。 　　但倘若是在飞焰地势力更加庞大的西境，普通人偶得怪病去世这点，只能说是无可奈何。 　　【最开始，只是为了点服务费陪酒，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为了更多的钱卖身……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当了妓女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家里能给父亲换一个好点的坟地，弟弟妹妹也能健康长大……母亲虽然很难过，但也还是很爱我，只是我能看见她在夜里哭，对父亲哭诉，她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我】 　　【她没有对不起我。她本来应该笑才对】 　　【客人有的比较粗鲁，有的比较温和，有的还不打算给钱……我也逐渐变成了一个过去自己眼中极其泼辣的人】 　　【本来我对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等我年老色衰，弟弟妹妹也都长大了，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也该休息了……无论怎样的休息】 　　【但是有一天，一位客人在结束后本来还在调情，但且突然告诉我他得快点走，他的女儿等他回家】 　　【我搞不懂——为什么他有家庭有女儿，还来找我，简直就是人渣……我的父亲比他好多了，我的父亲……】 　　【……爸爸……】 　　【……】 　　【我不懂】 　　【我曾经在小时候听大人说过，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活着都很不开心，我原本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么好的父母，那么可爱的弟弟妹妹，这么和善的师傅，还有朋友，师兄师姐，那些友善的街坊邻居，我应该可以开心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意外就能毁掉一群人的一生？】 　　【最后又发生了很多事。为了家人，也是因为我得了病，也没什么可治的，所以我选择参加了一次可疑的人体试验，灵知院说他们会付给我家人一笔钱……不多，毕竟染病的实验体价格不可能高，但至少比我死的毫无意义的好】 　　【至少他们会给钱，唯独这点我心怀感激】 　　【直到我在成为实验体后，知道就是他们在和飞焰地，以及大公合作，展开种种生物研究和瘟疫研究时，我才明白过来】 　　【原来……就是他们】 　　【就是他们。毁了许多人的一生】 　　【我的一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都是如此】 　　【所以我想要复仇——可我没有力量，即便我在灵知院堪称残酷的试验下觉醒了灵能……但我还是无法复仇，那不是用来战斗的灵能】 　　【或许是因为，相比起复仇，我更想要幸福的生活……有人能陪伴我，理解我】 　　【有人……能救救我】 　　此时此刻。 　　许许多多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您能救我们吗？ 　　——您已经为我们复仇了……您就是我们的君王…… 　　——但或许……您也可以是我们的救主？ 　　此时此刻，在内心的世界中。 　　伊恩终于看见了这些对自己说话的人。 　　他站在一片漆黑的大地之上，环视周围，而影影绰绰，数百上千萤白色的灵魂凝视着自己，宛如一片摇曳的魂之森林。 　　他们环绕在自己身边，他们注视着自己，目露渴望与期待。 　　等待着伊恩的答复。 　　而伊恩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数次开口，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他最后还是回答。 　　他说：“我大概知道亡君是怎么诞生了……我也终于明白何为救主。”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但是，诸位，对不起。” 　　伊恩闭上眼睛，他实话实说：“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救主。” 　　“我没办法救你们。” ###第590章 亡魂：居然是这样的设定啊 　　“我不是英雄，也救不了你们。说实话，英雄也只能解决你们一时的麻烦，想要真正从根本上处解决你们的问题，得先改造一下社会形态。” 　　伊恩叹了口气，他坦然地对周围的亡魂们道：“现在的我……暂时还没办法解决你们遇到的问题，改造出一个可以让所有人幸福的社会。” 　　“根据我的分析，你们之所以会有如此痛苦的遭遇，如今愈发激化的各国矛盾才是核心，而各国矛盾本质上，又是升华者间缔造的社会矛盾。” 　　“泰拉现在缺的东西有点多，首先就是普通人到升华者之间的渠道，但这个也就是低能级间了，高能级强者和低能级强者本质上也是两种生物，这个可不好解决，星球的资源完全不够全民高能级，想要弄个科举制度高考制度也很难实现。” 　　“就更别说，你们的遭遇本质上是死于两国战争前夕的骚扰动作……实验室都是后来的谋划，这个和升华者都没什么关系，哪怕全都是凡人，战争一样会有，甚至会更加可怕——别以为普通人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一样会为恶，犯下罪孽，乃至于拖着全人类灭绝。” 　　“当然，可能也不会。但我觉得，泰拉这样走下去，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大家都灭亡。” 　　“所以，无论是救你们，还是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就得把民族，国家乃至于文化之间的争斗彻底杜绝……在这方面，泰拉其实还比较好，因为本质上大家都是一种人，也有前纪元文明作为铺垫，无论是文化还是国度，甚至是种族之间都没有太大隔阂……” 　　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灵魂空间，思维的速度和说话的速度是一样的吧。 　　总之，伊恩几乎是刷屏一样地开始在灵魂空间中刷出大段大段别人无论是看还是念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长篇大论。 　　内容有且不限于：种族矛盾、文化冲突、信仰战争、国家骚乱、十二种不同的战争方式乃至于各式各样的世界末日等杂七杂八的玩意。 　　他显然很认真地思考过有关于统一泰拉后该如何解决各国之间的矛盾，怎么建立一个大联邦来集中力量办大事。 　　伊恩事无巨细地列表，计划了诸多理论，甚至还为自己的每一个理论都编撰了依据来源，证明其可行性，甚至能通过关键词索引地球和泰拉典籍上的诸多文献记录，可谓是非常贴心了。 　　他简直就是给眼前的这群亡魂进行一个论文阐述，如果不是没有PPT，他指定来一个图文并茂。 　　但很可惜，这一切最难的一点就在于最开始的那一点。 　　统一泰拉。 　　亦或是…… 　　让人能听懂。 　　此时此刻，亡魂们沉默了。 　　为首的那位女性亡魂有些茫然地看向另一位也有些许神智的亡魂，两魂懵然地对视，显然都没怎么听懂。 　　——我们说的救是这个救吗？ 　　——不，不是……我们只是希望他能满足我们毁灭这个实验室，找出幕后真凶这个简单的愿望而已啊……改变这个世界，国家……呃，还有社会？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但是他真的，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如何救我们，甚至不惜去对整个世界宣战……仅仅是为了帮助我们这种人。 　　——那……算他答应了吗？ 　　——至少他真的认真想过。 　　——嗯，至少他真的想过。 　　而不仅仅是一口答应……不管成功率多少。 　　伊恩倒是没这些亡魂那样想的这么多。 　　他真的思考过计划，只是因为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一套时间表和计划表，视实际情况随时修正而已。 　　说实话，这才是他用银色芯片最多的地方，什么备忘录计时还有各种提醒日程都是如此，脑内的提醒小管家可比什么智能终端好多了。 　　至于毁灭这个实验室，找出最后真凶…… 　　这本来就在日程表上，所以伊恩没想到对方居然只有这么点要求。 　　而亡魂们在沉默了一会后，继续对伊恩道。 　　——无论如何，您都替我们完成了复仇。 　　——这是遗言，亦是誓言。 　　——既然如此，在这片陨落的虚境中，我们的力量就可为您所用。 　　于此刹那。 　　无数半透明淡白色的人影于伊恩周边浮现，隐约间，伊恩仿佛听见了千千万万人齐声的低语，还有宛若大海咆哮，群山震颤般的轰鸣。 　　【这就是我们的憎恨，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绝望与悲哀】 　　【如今死亡化作了力量，终末化作了开端，在这即将崩塌的囚笼，在这注定毁灭的死域】 　　【我们的君王啊，请赐予我们宁静的安息】 　　灵魂的光流，朝着伊恩汇去，苍白的亡魂之群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潮，又像是席卷群山的狂风怒啸。 　　但是，就在这浩荡的群魂中，却能看见许许多多渺小，甚至可以说是卑微的影子。 　　——因为家乡被选为了战场，不得不迁移，从头开始开垦荒地，却又被腐菌侵蚀掉了秧苗，以至于只能为家卖血卖身的男人。 　　——因为身患顽疾，拖垮了家庭，为了不再拖累父母，自愿找到地下中介解脱的女孩。 　　——因为身体内出现的第二个意识，陷入莫名癫狂，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幻觉中的男孩，在伤害了家人朋友后，最终被绝望的家人送入研究院。 　　每一个，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着影子。 　　有着诸国之间纷争的影子。 　　是帝国和飞焰地的争斗，带来了这一切的苦难。 　　但是…… 　　“这已经很克制了。” 　　伊恩如此想到。他没有盲目地去谴责大公领作出的选择，也没有认为帝国和飞焰地的所作所为是‘疯狂’的。 　　真的疯狂，两大国度为了转移各自内部的危机，直接开展全面战争，所造成的结果和死伤，绝对十倍于如今。 　　因为过于聪明，过于敏锐和理智，他总是忍不住理智地去思考一些不应该理智的问题：“倘若从一开始就全面开战，整个索林大公领究竟能活下来多少人？死掉几百万恐怕也是基本的吧……甚至更多更多。” 　　“或许，索林大公也知道这件事，这样的结局，所以才决定利用各方的技术，强行增加自己这一方的实力。” 　　他知道，帝国和飞焰地之间一直都在等待对各自有利的全面开战时间，正如同虫群道途中那样，他们等来了各自领土中的叛乱，一场全面战争就此以一种颇为滑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可笑的方式平复，双方都在等待下一次的决战时机。 　　但除了先知，谁又能知道这点？ 　　所以，他们终将要开战……甚至不仅仅如此。 　　在伊恩所预言过的那个遥远的未来中，有着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可怖战火，它彻底摧毁了所有国度与文明的希望，令这个世界迎来了终末的结局。 　　——究竟是钝刀子割肉，等到死亡痛苦地且缓慢地降临在所有人身上；还是一场席卷全球的战火，如天之烈火般迅疾地摧毁整个世界？ 　　倘若人类要选择一个作为结局的话，究竟要选择哪一个？ 　　伊恩沉默。 　　他知道。 　　这样的选择，只是一个可能。 　　一个还未发生的可能。 　　而现在，阿瓦克子爵领近百万人的死亡，却是一个事实。 　　所以，伊恩在一声叹息后，接受了这一切的洪流。 　　现实中，幽谷骑士缓缓睁开眼睛，猩红色的光芒从眼瞳中亮起。 　　灵魂世界中，白发少年抬起头，轻声对着群魂问道：“所以，你们希望我去做什么？” 　　【无论什么】 　　群魂回应道：【我们会与您一同前行，直到死亡让您也成为我们，亦或是这崩塌的世界也随着我们一同彻底走向终结】 　　“好。”少年肃然地回应：“那就来吧——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去完成我的愿望。” 　　“但这不是为了拯救你们……因为我要拯救的，是这个世界本身。” 　　【是，我们的君王】 　　【无论您要拯救什么，我们都认可，都追随】 　　于是，伊恩便感受到了力量。 ###第591章 亡君之力 　　在伊恩回应群魂之力的那一瞬间。 　　一股冰凉彻骨，但却不损坏任何肉体结构，反而令它变得更加冷凝精粹的力量汇入他的躯体，令一层幽幽冷光覆盖在他周身之上。 　　任何物理攻击都会在这实质化的幽冥护甲下被削减四成以上的威力，而他的每次攻击，都将侵蚀被攻击者的灵魂与肉体，抽干他们的生命活力，补益自身。 　　除此之外，伊恩还感应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感，令他的思维极端敏锐。 　　源质的操控变得更加入微，他甚至能以十几分之一毫米的精度构筑自己的源质层护盾，亦或是对敌人施加攻击，瓦解他们的防御。 　　有形无质的苍白冠冕浮现在伊恩的头顶，冰霜自灵魂处流淌而出，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令空气都为之凝结的寒冷仿佛杀死了风，令一切都陷入死亡般的静谧。 　　甚至就连霜蝶也被波及，腰包中的小妖精猝不及防地被一层寒霜包裹，宛如覆盖上了一层铠甲，被亡魂之力加持。 　　这可怖的力量，甚至刺激到了伊恩的灵能，令万物都在他眼前浮现出了各色的色彩。 　　整个亚空间迷宫都在颤动。 　　而在亚空间迷宫的另一处。 　　——被幻影大军团团围住的堡垒庭院之前。 　　一位正在挥剑，指挥幻影进攻的白发男人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赤红色的双眸看向伊恩所在的方向。 　　他穿戴着一套散发着阵阵寂亡寒气的铠甲，这铠甲鲜红如玉，最外层却又流淌着幽蓝色的荧光，宛如血冰所铸，笼罩在其周身。 　　“又有新的亡君诞生吗？” 　　他微微一笑，然后将注意力转移至眼前的箱庭，高声下达指令：“随我一同上，进攻！” 　　——亚空间迷宫之外。 　　阿瓦克领边缘处的高空，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但面色却异常愁苦，眉头永远紧皱的银发男人凝视着阿瓦克中央实验室所在的方向。 　　“一切要素都未缺失……他们都诞生了。计划很成功，不愧是你，亚德伯特，你做的很好……所以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低声自语，银发男人侧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白发紫眸的老者：“莫泽院长，你拦不住我，虽然我杀不了你，但让你躺着度过人生最后的几年也不难。” 　　“那可未必。我虽然可能无法胜过您，但让您做什么都无法顺心如意却是相当拿手。” 　　老者轻笑道：“反倒是您，索林大公……您又该如何面对皇帝的怒火呢？” 　　“如今这位陛下自认其一生都未曾有任何功绩，只以守住了先帝在位时的领土而自傲——您的裂土，恐怕真的会引来他多年来未曾有过的震怒啊。” 　　银发男子，也正是斯普利特·索林嗤笑一声，大公摇头道：“这是伊奈迦允诺过我的。如果他的子嗣和后裔不能让我认可，那么作为杀死我父亲的补偿，他允许我独立成国。” 　　“陛下死了。”老者轻轻道：“你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 　　索林大公看向莫泽院长，也是看向帝都所在的方向。他久久地凝视，仿佛凝视着久远之前的幻影。 　　沉默了一会，他才缓缓道：“所以，我才一定要完成他昔日留下的计划。” 　　“无论任何代价。” 　　而在亚空间迷宫内。 　　伊恩缓缓站立起身。 　　说实话，他头一次感觉这么好——非常非常好。 　　好到他有种……理解了何为身魂合一，甚至何为‘心光体’的感觉！ 　　此时此刻，仿佛就像是浑身都被冰冷但却舒畅的泉水充盈，伊恩举手投足，都感觉到了磅礴的力量想要透体而出。 　　浑厚的灵质贯穿于他的血肉与骨骼间，甚至就连神经也完全被贯穿，乃至于融为一体。 　　他的肉体不再仅仅是听从大脑与神经，那带有延迟指令的凡俗易朽之物。 　　而是与灵魂合一，成为了意动便动，甚至能够影响外界自然灵能，将自然本身视作自己肉体来控制的超凡之身。 　　“原来，这就是亡君……” 　　伊恩轻声自语，他有些感慨地看着自己的手。 　　亡君的力量，说白了就如其名——它能将众生的灵魂变成自己的力量……但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众生的灵魂‘同意’这一点。 　　——只要群魂应允，君王便是君王。 　　——如若群魂不允，亡君不过是一团腐朽的枯骨。 　　力量的决定权，来到了群魂的手中。 　　而在群魂的力量加持下，伊恩除却没有心光体外，几乎可以说已经就是第三能级了——还是第三能级中相当强的那种类型。 　　而且。 　　只是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他就能理解第二能级与第三能级那根本性的差距，知晓心光体的奥秘。 　　但问题不大，以伊恩的天赋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 　　亡君的力量再持续一会，譬如一两个小时，他就能搞明白，从这充盈着灵魂之力的身体中，究竟会孕育出什么力量。 　　而且，在有了这次的经历后，伊恩已经明白，通向第二能级巅峰的道路，已经对自己完全敞开。 　　只要积累足够的灵质，令灵魂壮大，即便是没有群魂之力，他也能轻易重现如今的境界。 　　与此同时，怀光救援队的众人也都察觉到了伊恩——亦或是说，幽谷骑士身上出现的异常。 　　无论是休息的队员还是其他人警戒的人，都将目光移动到如今浑身散发出一阵阵寒气，被一层半透明铠甲包裹的幽谷骑士身上，面带疑惑和忧虑。 　　“幽谷骑士……” 　　出于幽谷骑士一路上的帮助，还有对辉剑的信任，他们并没有摆出警戒亦或是战斗姿态，只是有位剑士走上前，谨慎地询问道：“您这是，发生了什么异常？” 　　对此，伊恩只是用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眸子看了眼他，在这位剑士身体微微一僵时，他才微笑道：“没什么。” 　　他稍稍握拳，感知着体内涌动的冰冷精粹，轻声自语：“只是，得到了计划之外，情理之中的力量。” 　　“现在，你们继续休息，我去警戒。等所有人恢复精力后，我们便可以出发前往出口。” 　　话毕后，伊恩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只有最敏锐的弓手能隐约看见一抹淡淡的残影。 　　“队长？” 　　在辉剑，赎光，映光和赤刃（吕贝克）一同抵达时，众人有些茫然不解地看向为首的白之民圣堂执行者——在场众人只知道，他好像与这位神秘莫测，又实力强大的幽谷骑士颇为熟悉。 　　“不用忧虑。” 　　对此，辉剑并不以为意，他的双目中亮起白色的灵能光晕，平静地笑道：“他只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我们见证了这一切】 ###第592章 即将到来的终幕 　　众人休息完毕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而正如伊恩自己推测的那样，在持有亡君的力量一段时间后，他已经对‘心光体’的存在隐约有所感悟。 　　说实话，修行了这么多年升华之道，伊恩早就对泰拉世界的力量体系有了一个精准的认知。 　　本质上，泰拉的升华之道，重点根本就不在于肉体，而是在于‘灵魂’。 　　根据帝都大图书馆中的诸多典籍和有关于前纪元文明的只言片语，伊恩察觉，前纪元文明时期，似乎根本没有‘第四能级’以上的升华者，就连全员第一能级都没有。 　　整个升华技艺，都是炼金术中的一个分支，一个主要注重于擢升自我灵魂的灵修派系。 　　在前纪元文明时期，没有如今的诸多魔兽，也没有这么多丰富的力量组件，那个时候的升华者，只能通过不断地冥想，锻炼，在磨砺肉体的同时锤炼自己的精神，令自己的精神意志抵达一个‘圆满’的地步，也就是抵达人类极限。 　　在那之后，如若有天赋者，便可逐渐感知到源质，并利用源质为自己凝聚源种。 　　这便是第一能级。 　　抵达人类极限，才有资格去凝聚源种，而源种的成功率并不高，虽然那个时候医学已经无比发达，失败了也能救回来，但自那之后想要再进行第二次就千难万难了。 　　而第二能级，需要源种积累的源质抵达一个阈值，令精神也逐渐成熟，进而凝聚出灵魂。 　　第三能级，则是又一个蜕变——灵魂凝实后，可以脱离身体而行动。 　　众所周知，人类不需要灵魂也能思考，肉体本身有着智慧，而灵魂自己也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两者以一种超越时空的方式进行共鸣，进行双重思考，而这脱体而出的灵魂，甚至具备种种神秘的异能。 　　那时的灵魂，被称呼为心光体，替身亦或是超我……总而言之，那便已经是前纪元文明升华技艺所能抵达的极限。 　　毕竟，在一个凭借单纯的炼金术就能抵达虚境，改造虚境的文明中，灵魂的功能完全可以用诸多灵态仪器和炼金术来替代。 　　而升华修行的过程非常痛苦，还很看天赋——这里指的是一种坚持的精神状态，单纯肉体上的天赋对于前纪元文明来说毫无意义——纵然成功，有了灵魂，也不过就是不需要使用仪器便可潜入虚境，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第三能级，足以成为相关领域的大师和特权者。 　　因为他们的确证明了自己非凡的意志与智慧，才能在这个世界中，不求取任何技术带来的快捷与方便，而是剖析自己的内心，深挖自己灵魂深处的力量。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无论什么事业都能成就，即便是一时运气不好，只要没有将其杀死，他就必能再度崛起，不会气馁与自责，而是理智客观地审视自己的错误。 　　因为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已经超乎了凡人的思维，他们就像是操纵游戏角色一般，居高临下地看待这个世界，肉体不再是束缚他们思维和视角的囚笼，而是一个出发点。 　　至于第四能级…… 　　人类从未在前纪元文明时期，以个人之力抵达过这个能级。 　　拥有这力量的，其实是他们的造物——最初是那些使用以太炉心作为核心能源的‘异世界殖民中心’‘宇宙战舰舰载机母体’这种超级生物，无论是结晶龙还是寄霜迷诱蛾，它们都是前纪元文明融汇了整个文明的菁华打造的最终文明战争兵器，倘若放在一般的星球上，一体就足以镇压整个星球。 　　即便是在宇宙的浩瀚星宇间，有着自然第四能级生命的星球也少之又少，每一个都是珍稀无比的泰坦行星，是超高危的死亡禁地。 　　而这样的文明重器，前纪元文明打造了不计其数，天知道多少种，多少个。 　　反正有着外星文明的火种飞船，前纪元文明的泰拉人灵感络绎不绝，他们狂热地汲取那些技术，并用自己的方法将它们从想象化作现实。 　　但是，这源自于外星的技术乃至于文明形态，也极大的影响了泰拉文明本身的发展。 　　表现最明显的地方，就在于升华技艺。 　　天坠之灾，更是加重了这一点。 　　天坠之灾。迄今为止没有人知晓这场毁灭了前纪元文明的灾难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是破碎的月亮足以证明那是一场足够彻底毁灭泰拉文明的可怖灾难，只是眺望之月替人们挡住了毁灭而已。 　　幸存的泰拉人中，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升华者……升华者的个体力量被证明，他们能够在天坠之灾后的环境中自如地生活，甚至更好地升华。 　　为什么前纪元文明需要抵达人体极限，才能凝聚源种？ 　　说白了，其实就是人类这个物种的肉体太弱小了。 　　——既然感知力无法捕获到源质，那么我们就改造自己的身体。 　　即便局限于物质肉体的强度，不能成年即感知源种，但至少也能极大幅度提升源质感知者的数量。 　　这一点，前纪元文明已经做出了适应——他们改造了全人类，无论是白之民，赤之民还是铁之民金之民，乃至于精灵矮人，鱼人亚人……他们都是昔日为了星际移民，对应各种不同星球而研发出的自适应‘模板’。 　　是的。泰拉人类会随着自己居住的区域而表现出不同的适应能力。 　　任何一种如今现存的人种本质上都是一种人，只是因为泰拉的剧变，生态环境的极端化，他们表现出了对不同星球环境的适应。 　　既然如此，通过大量死亡造成的筛选，适应天坠之灾后世界的人种就这样自然地诞生了。 　　他们就是如今的泰拉人。泰拉诸族。 　　适应源质和升华的族裔。 　　但这还不够。 　　第一能级太过弱小，除却感知和精力极大提升外界，居然没有任何实力上的加强——各式各样的魔兽，天坠魔物，异形甚至是外星怪物在泰拉大地上肆虐，仅仅是凭借第一能级弱小的力量，根本无法和这些人造的兵器和工具，乃至于外星魔物战斗。 　　所以，便将它们的力量也用于己身吧。 　　前纪元文明泰拉人的生物技术极其发达，他们早就为自己的肉体留下了装载各种生物器官的基础，甚至已经装载了不少。 　　而天坠之灾后的泰拉人凭借残留的炼金术和升华技艺改造自我的肉体，提炼魔兽体内的源质结构，进行一种精加工，创造出了最初的魔药。 　　那就是如今伊恩所修行的升华之道最初的雏形。 　　综合红杉基地中的信息，以及银色芯片给出的种种提示，伊恩整理出了前纪元文明直至如今泰拉升华技艺的变迁过程。 　　而从中，他敏锐地察觉，现在的升华技艺，本质上是两套修行体系。 　　一个是泰拉原有的‘灵魂升华’。一个是在天坠之灾后发展出的‘肉体升华’。 　　这两种修行体系混合，这才让‘第五能级’这一前纪元文明都没有完全触碰到的等阶诞生。 　　而心光体，也不再仅仅是具备异能的凝实灵魂。 　　而是灵魂与肉体源质有机结合后，孕育出的一种第五元素。 　　“以太……” 　　站在黑土田园的边缘处，伊恩注视着自己手中，那一团闪烁着青色幽光的雾气。 　　它似乎是一种实体，但倘若有人去触碰，却绝对不会与其产生反应。 　　只有伊恩。只有伊恩自己，才能操作这由他灵魂和源质混合孕育出的第五元素。 　　独一无二，每个人都绝不会相同的第五元素。 　　他缓缓低语：“原来如此，灵能和源质本质上就是一体的。自然灵能之所以难以利用，就是因为它和源质结合的最深，它是最接近原始以太的一种力量，故而几近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人类只有在掌握了原始以太后，才能如同真正的超凡生命那边，自由控制世界的力量。魔兽也是如此，巨兽们超乎常理的巨体正是因为有以太以及自然灵能的支持。” 　　“魔药只能提供‘肉体升华’的材料，真正想要达成第二能级到第三能级的跃迁，魔药只是一个引子，它只是单纯的‘升华者力量来源’。升华需要的是对自我的认知极端稳固，稳固到即便是肉体没有灵魂，灵魂没有肉体，依然能保持一模一样，绝不出差错的‘共识’。” 　　“而这种共识的坚固，甚至能将灵魂中凝聚出的灵能与肉体中凝聚出的源质进行最初的混合，在人体内制造出最初的‘原始以太’。” 　　“而心光体，便从这原始以太中孕育而出。” 　　“且能影响源质与自然灵能，让没有灵能的人，也能为自己创造出‘生命灵能’。” 　　伊恩不需要这一点——他已经有了预知视界，他的心光体倘若再觉醒出异能也不过是对预知视界的强化和辅助，但即便是如此，他的心光体也将会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而现在，凭借亡君之力的加持，以及古龙心核孕育的极巨量源质，伊恩的体内，已经开始在一点一滴地凝聚出些许‘原始以太’。 　　他已经在凝聚心光体了。 　　但这只是亡君的力量，并不代表伊恩自己已经彻底越过那道门槛。 　　伊恩还在思考自己的‘共识’。 　　——究竟是什么，是我绝对不会抛弃，绝对会秉持其去行动，让我不会烦恼，不会忧虑，不会起杂念的？ 　　伊恩沉默地环视整个黑土田园，猩红色的血眸环视整个亚空间迷宫，他的疑惑仿佛也在询问诸多亡魂：“你们呢？” 　　【复仇】 　　亡魂们齐声回应：【还有安息】 　　它们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杂念与烦恼，茫然与不解。 　　这就是它们始终如一的共识。 　　是啊。所以，假如一个亡君将自我完全融入到这些亡魂中，他将会突飞猛进地突破第三能级——拥有自己的心光体。 　　但是伊恩不一样……他的自我意识太过强烈，从来都没有被亡魂影响过。 　　甚至，他还在反过来影响亡魂。 　　但即便如此，亡魂们仍在凭借自己的共识，凝聚心光体，为伊恩提供凝聚心光体的宝贵经验。 　　此时此刻，伊恩听见了以辉剑为首的怀光救援队的声音，他们已经休息完毕。 　　算了。该出发了。 　　他如此想到。 　　于是伊恩转身，走向他们。 　　走向这场冒险的结局。 ###第593章 横扫迷宫 　　结束短暂的修整，怀光救援队再一次开始在伊恩的指引下朝着出口走去。 　　伊恩选择的抉择点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绝对安全，但至少是在诸多死亡的交错间走出一条可以通向生的路——不过现在，在伊恩有了亡君的力量后，所有原本还有淡红色与猩红色的选择，全部都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白色。 　　安全。 　　只有这一个可能。 　　对此，伊恩的想法只有一个。 　　——预知视界，果然还是有局限性啊。 　　“因为我变强了，所以很多麻烦都看不见了……越强和越弱，都会令预知视界的情报失真。” 　　“倘若我未来成为第五能级，那这个世界能被我清晰预知到的东西，恐怕只有那些毁灭世界的灾难吧。” 　　说是这么说，预知视界还是能解决很多他可能会遗漏的小事，但这只可能发生在伊恩松懈的时候，他一旦认真，反而预知视界就无法清晰预测了。 　　心中思虑着，而现实中，幽谷骑士舞动着自己如他铠甲般的黑色长剑，与赎光和红刃一同冲锋。 　　三人横扫眼前的一切，将前方密密麻麻的幻影军队砍瓜切菜般清除干净。 　　以幽谷骑士为首，沿途的道路都变成了一条广阔的冰层，死寂的寒气仍然停驻在其中久久不散，而道路的周边，要不就是幻影破碎的雾气，要不就是一头头魔兽化作冰雕的尸体。 　　而这些魔兽都来自于世界各地——延疆北部的冰铠鬼兽乃是本地的一大霸主，对于严寒有极其强大的抗性，足足五米高的身躯经由改造后更是具备钢筋铁骨，双臂上凝聚的冰刃中蕴含有剧毒，放到南岭足以肆虐一地。 　　但伊恩却硬生生用寒冰夺去它的生机，然后合身一突一剑穿心，将这有着炙热鲜血的巨兽直接打穿，血肉彻底凝固在原地。 　　而来自远剑港周边的特殊魔兽邪毒藤怪，几近于免疫物理攻击，它那极具韧性又极其柔软的身躯即便是利刃也难以切断，黏答答的粘稠毒液更是几乎不可被冻结，令一般使用寒冰冻脆再击杀的方法无法起效。 　　可伊恩却根本懒得思考怎么解决对方的特性，他直接谷起全力，‘踩踏’在这藤怪身上。 　　登时，凄厉的惨嚎便从藤怪体内爆发而出，柔韧身躯内的体液像是被巨人用力拧毛巾般从体表的毛孔中爆射而出，超过十米长的巨躯被伊恩踩入大地，从一团地面上的扭曲藤蔓聚合体变成了海葵。 　　还是干瘪的海葵。 　　有了亡君之力，伊恩根本就不需要暴露出自己的技术，单纯用力量就能碾过去。 　　越过一个又一个抉择口，碾碎一个又一个的强敌，他们打出了一条通向亚空间迷宫终点处的道路。 　　是。出现在伊恩和怀光救援队眼前的，不过是一群用另一位亡君力量武装起来的幻影，用技术强行强化，扭曲了其本性和能力的魔兽。 　　一群迟钝的玩偶。 　　只要不是被成千上万的幻影大军团团围堵，伊恩相信以辉剑赎光和红刃三位核心战斗力的力量，完全可以打通这看似艰难的关卡。 　　当然，可能会出现危险，可能会死人……但是在映光那可以操控生命力，治愈伤口的奇特升华技艺的操控下，绝大部分小伤很快都会治愈，而重伤也能通过付出未来寿命作为代价，而加速痊愈至不影响行动的地步。 　　更不用说，如今的伊恩，在亡君的力量加持下，已经在这亚空间迷宫中所向无敌。 　　缠空铠的造型原本是相当圆润光滑，适合空中行动的，但是现在，在亡君的幽冥装甲的加持下，它开始变得棱角分明，令幽蓝色的光与猩红色的血色纹路在体表蔓延，甚至凭空凝结出层层血冰。 　　甚至手中的重渊铁剑，也覆盖上了一层可以夺去所有生命，乃至于亡魂力量的死寂冰层。它的表层有着一团团白蓝交杂的氤氲雾霭缠绕，令折射的光线变得扭曲。 　　不仅仅如此。 　　随着又一次抉择口的跳入，在一片宛如丛林般的箱庭中，幽谷骑士眼前出现了一头超过六米高的巨型虎类魔兽。 　　它是锐爪虎的第二能级形态，经历过飞焰地的改造后，双爪由合金利刃取代，而肉体表层的肌肉块也条理分明地分布，显得发达无比，宛如铠甲。 　　这头合金铠甲虎几近于刀枪不入，唯一的弱点在于背部脊椎，但是高大的身材和灵巧的动作让人难以绕到其背面，它的难缠程度冠绝伊恩在整个亚空间迷宫中见过的所有第二能级幻影和异兽，足以对整个小队带来相当大的麻烦，减员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过去的伊恩，也只有靠岩铸骑士的防御力硬顶对方的攻击，然后再进行防反打出硬直，最后再去处决。 　　但在有亡君力量的情况下，伊恩只是一个瞬身。 　　他的身体，连带体表的铠甲，在刹那间变成灰黑色，纤维一般的细密纹理浮现在他的体表之上，蔓延至全身。 　　然后，他便以看似缓慢，实际上急快的速度消失不见，化作一团模糊的虚影。 　　遁入幽魂形态的伊恩，轻易地避开猛虎粉碎地面，将周边树林吹飞折断的掌击，来到了它的后背。 　　最后，他化作原型，回归物理世界。 　　一剑斩下，原本坚固的肌肉铠甲已经萎缩干瘪，猛虎的头颅应声而断。 　　亡君的能力之一‘幽魂’……这令伊恩可以以幽魂状态穿过绝大部分物理屏障，乃至于人的血肉之躯。每穿过一个血肉之躯，他还能夺取对方的部分精气，令对方的反应速度变慢，思维迟钝。 　　但这也有局限性，假如是那种火属性亦或是源质品质极高的人，穿过他们就无法夺取精气，最多是双方的源质互相抵消，进行一波消耗。 　　伊恩凭借路途上的战斗熟悉亡君的能力，而现在他总结出来的一共有四种。 　　几乎可以抵挡所有攻击一部分能量的‘幽冥铠甲’。 　　让人可以化作虚无形态，并快速移动，掠夺弱者精气的‘幽魂’。 　　可以通过接触攻击附加腐蚀诅咒，迅速破坏敌人物质形态，腐朽敌人生命为己用的‘寂寒诅咒’。 　　以及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一种能力——通过体内亡魂数量，无上限提升源质灵能量，以及所有基础素质的‘昔日亡君’。 　　【昔日亡君】 　　【你的身体中融入了某种特殊的灵质集合体，它将会源源不断地将虚境以及亚空间中的力量转换成纯粹的精粹源质与灵能，强化你的生命本质】 　　【你将会得到‘大群之躯’与‘幽冥本质’。寄宿在你体内的灵质集合体越多，你的力量越强，而你将会自动成为周围所有灵魂的宿主，你的身体视作最好的灵魂温养地】 　　即便是银色芯片也给了这个能力相当高的评价——一般的能力它都不会显示，更不会专门给一段描述的。 　　有个很有趣的点。 　　相较于其他利用他人生命强化自己的各种传承和灵能，亡君这一奇特的传承之处在于，它没有任何利用体内寄宿的亡魂的技艺。 　　与之相反。 　　亡君本质上，是保护这些亡魂的‘躯壳’。 　　而且，亡君那些强大无比的力量，本质上都是亡魂们借给亡君的，假如亡魂们不愿意侍奉亡君为君王，那么君王就没有任何力量。 　　甚至，就连依靠虚境和亚空间，呼唤亡魂们的幻影都做不到。 　　很难想象，这看上去极端残暴，甚至堪称反人类的传承……却只是为了一个创造保护亡魂们的强者。 　　“真的假的……难不成，这就是索林大公那边真正的目的？” 　　察觉到这点后，伊恩其实眉头微皱，他回忆起索林大公这边进行的各种研究。 　　人造灵魂……亡君传承……与灵知院和飞焰地进行合作的技术，‘死河’与‘救主’…… 　　难道说……索林大公的真实目的，就是这个？ 　　“他们在思考一种全新的社会形态？一人即为国家，己身即为人民……” 　　伊恩不太确定这点，但说实话，假如是真的，那无论是索林大公还是伊奈迦二世，他们的这个思路，属实是有点清奇，甚至堪称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因为在伊恩一路大杀特杀的情况下，他已经带着怀光救援队来到了出口处。 　　这是一片空荡荡的大厅以及一扇并未完全封上的大门。 　　大厅非常狭隘，几乎没有任何闪避腾挪的空间。在来到此地后，比较敏感的几位骑士瞬间就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察觉到，倘若有几个比较强大的幻影在他们抵达箱庭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偷袭的话，那么即便是训练有素如他们也得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他们之前做的准备用处很有限。 　　但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任何幻影亦或是守军——通向亚空间迷宫之外的门扉大开，亡君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力量。 　　所以，一抵达此地，伊恩就很清楚一件事。 　　是时候分别了。 ###第594章 迷宫的出口与新的道途 　　当怀光救援队的所有人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来到了迷宫的出口，而且已经救出了所有他们能救出的人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 　　一切似乎都要从遇到那位神秘的‘幽谷骑士’开始。 　　不久之前，整个救援队还沉浸在失去了两位多年战友的悲痛中，并且队伍内还有隐藏极深，很难发现的血肉变形怪——如果不是怀光圣职者的威信让所有人都怀有些许希望，一般的小队这个时候就已经貌合神离，甚至分崩离析了。 　　但是，突然出现的幽谷骑士一枪便找到了毫无破绽的变形怪……再然后，他就仿佛先知般，带领所有人一路顺畅地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束缚众魂之地。 　　好吧，并不能说是顺畅。但是和之前每经历一次箱庭都需要经历一次苦战亦或是谨慎小心的探查完全不一样，有幽谷骑士这位冒险大师在，所有的危难险阻都显得微不足道。 　　有敌人，幽谷骑士会和赎光执行者强行打开一条路。 　　有危险的地势，幽谷骑士一抵达就能直接看穿，然后提醒所有人，告诉大家如何应对。 　　有埋伏，有陷阱，幽谷骑士甚至能提前就有所预感——他凭借丰富的经验，甚至可以提前在一两个箱庭抉择前便可察觉这点，让所有人都心中有数。 　　有这样一位冒险大师在队伍中，自然是一万个舒畅。明明敌人还是那些敌人，实力甚至更强，但却容易了七八倍。 　　俗言道，常在幽谷走，哪有不失足？可幽谷骑士似乎就不会失足，再怎么样的险路，他都走的又快又稳。 　　当然，对方的实力也相当强横——无论是谁，都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土系升华者，对方的力量，防御和对各式各样削弱的抗性，让人不禁觉得他简直就是由一块合金钢锻造的实体人形。 　　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家伙？ 　　而之后，这位神秘的骑士，还突然获得了这个亚空间的眷顾！ 　　怀光救援队自然是不知道什么亡君和索林大公的计划的，他们只是单纯的过来救人，虽然有些灵魂没救到，但也没办法，毕竟泰拉这个世界骑士也没有什么人的灵魂能永生，救了还是得等他们消散。 　　龙和妖精的灵魂比较特殊，一个是希欧没死，而妖精能转生，所以有救的必要……至于吕贝克，也就是如今的‘红刃’更是怀光的圣职者预备役。 　　所以，他们对幽谷骑士身上出现的力量堪称又惊又喜。 　　无论如何，幽谷骑士都没有害他们的道理——这也算是怀光教会的处世之道。 　　所以，当救援队的众人，听见伊恩认真地说出要和他们分别，自己因为一些任务还要单独留在亚空间迷宫内的时候，就有一些人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劝劝伊恩了。 　　“幽谷骑士，虽然我相信你有相当重要的任务要做……” 　　说话的是映光，这位龙人修女感知相当敏锐——伊恩早就在对方于莱安领的调查员行为便清楚了这一点——她凝视着伊恩如今猩红色的双眸，认真地说道：“但也别忘记，事不可成时，一定要及时离开，保留可用之身。” 　　如此说着，她给了伊恩一瓶药剂：“这是怀光教会特有的光素净化药剂，可以制造出超高温的强光爆炸，就连精金铠甲都能造成伤害，原本是打算用于在特殊情况清扫大量拦路的弱小敌人，为部队撤退开路。” 　　“如今我们即将撤退，它已经排不上用场，但对于您而言，以光素净化药剂的杀伤力，肯定会有用武之地。” 　　确实！伊恩眼睛一亮，这可是怀光教会特有的攻击药剂诶，全新配方！说不定还能从中学习一下怀光特有的炼金术？ 　　不过他表现的比较矜持，不能像是一个好奇求学的炼金术师那样兴奋，只能简单地点点头，表示感谢。 　　但问题是，什么是特殊情况。 　　想到就问，而在幽谷骑士疑惑的询问中，映光修女迟疑地顿了顿，然后才颇为不好意思道：“这是……光荣弹。” 　　伊恩了然。看来怀光救援队从一开始就怀有必死之心来此地执行任务……和他这种凭借先知预知之能已经知晓了许多事情的人大不相同。 　　“只能说，先知最大的勇气，便是明知道是绝路，还朝着绝路去走吧。” 　　他心中想到：“亦或是说，前方只有绝路，无论怎么选择怎么预言，只能坚定信心走下去。” 　　除此之外，救援队的其他人也都向伊恩告别。 　　他们没有劝伊恩和他们一同离开，因为他们很清楚，像是幽谷骑士这种人决定要留下，那就和他们会来到亚空间迷宫一样，绝对有着心中的信念和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劝告对方远离危险乃是对对方的侮辱。 　　“一定要活下来哦，以后有机会，说不定咱们可以一同做做任务！” 　　之前那位颇为自来熟，主动找伊恩聊天的雀人弓手甚至还塞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她在帝国东部平原常去的几个酒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伊恩的容貌……虽然的确有她好这口的原因，但实际上，也是因为一路上伊恩展露出的特质令她颇为心动。 　　为怀光服务了这么多年，和真正意义上的道德完人们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再加上自己的天赋，雀人弓手早就有了一种看人的本事。 　　她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性，并从人的眼睛中看出一个人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是有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是有关于其他人的事情；是有关于小小的幸福，还是有关于宏大的梦想。 　　是开朗沉闷，还是睿智愚蠢。是勇毅懦弱，还是谨慎大胆。 　　是睿智还是阴险，是刚正还是古板，她都能看得清楚。 　　但幽谷骑士……却非常不同。 　　他非常不一样。 　　——他总是在思考一些很遥远，很不切实际，乃至于不可能的事情。 　　——他这次的行动，是为了许多人的不幸，故而诞生的宏大梦想。 　　——他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 　　在幽谷骑士那宛如亡者一般，充满了冥界般令人畏惧沉默的威严下，远远注视对方为救援队警戒的雀人弓手，反而看见了一个更加鲜活的人。 　　他会真心分享自己觉得有用的知识，会和所有人吃味道不好的干粮，虽然表面上非常冷漠，但实际上却能看出他那潜藏在漠然背后的愤怒。 　　对沿途所看见的一切的愤怒。 　　当然，这是伊恩用自己原本的容貌和身体，不会露出的破绽。 　　伊恩一直都很注意，他知道，在泰拉大陆，有的是能人异士，能从一些细微之处看出巨大的破绽——别的不说，读心灵能可不是无稽之谈，伊恩一直都在用灵能保护着自己的大脑，免得一不小心被人读出了什么秘密。 　　他甚至不敢随意地愤怒亦或是高兴。 　　所以，用前世的容貌，伊恩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的更加真实一点。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伪装吧。 　　名为真实的伪装。 　　“龙的灵魂就交给你们。妖精们也给你们吧，是个烫手山芋。” 　　如此说着，伊恩将怀中，装有希欧灵魂与妖精灵魂的晶柱托付给辉剑，他注意到了希欧不舍的精神波动，所以给了这条龙一个‘你可别暴露我真实身份’的警告波动。 　　——可别不舍了，你快给我出去，等我回南岭什么时候见面都可以。 　　“怀光教会感谢您的勇毅之举。” 　　与此同时，他还在和辉剑进行精神交流：【你应该知道要交给谁——实在不行，等我出去后交给我也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你们出手，符合常理】 　　【您真是不求名利，怀光的圣者也不过如此】 　　辉剑稍稍拍了一下伊恩的马屁，然后告知伊恩他们的计划：【接下来，我们的小队将会前往蔚蓝城休整一段时间，假如有需要的话，可以在离开迷宫后，前往蔚蓝城中与我们偶遇——我们可以为你作证……证明您从未离开过蔚蓝城】 　　【那就再好不过】 　　伊恩微微点头，他向救援队的所有人点头示意，注视着对方一个又一个消失在亚空间出口的门扉处。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预知视界中，代表着‘危险’与‘机遇’，猩红与纯金交杂的光芒走去。 　　这猩红的光芒，夹杂着金色的光辉，宛如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夜，又如半年前的南海大迷宫。 　　这是足以改变他命运，甚至可以说，预示着一个‘道途’的预兆。 　　——果然。 　　孤身一人，亦或是说，带着霜蝶一路走向亚空间迷宫的最深处。 　　此时此刻，伊恩的心中，反而有着一种释然。 　　果然，真正的收获，只有面对危险才会显现。 　　如果不是他坚持回头，坚持寻觅亡君的真相，以及这一切背后的缘由……这金色的光辉根本不会出现。 　　所以…… 　　这一切的痛苦与绝望，都将有一个结尾。 　　凝视着前方的道路，伊恩的周身流淌着刺骨的寒气，那既是妖精血脉带来的寒霜，亦是他体内诸多魂灵流淌而出的怨憎。 　　终结这一切的时刻到了。 　　在亡魂的欢呼中，伊恩向前迈步。 　　第二位亡君，走向他所选择的第二条道途。 ###第595章 最初的亡君 　　独自一人时，伊恩走的比带队时更快。 　　不动坚城，妖精与亡君……何人能三重传承的力量加身？ 　　此时此刻，他展现出的力量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岩铸骑士的防御与攻坚，妖精的灵动与迅捷，还有亡君那可怖的杀伤力，令所有企图阻拦他的幻影与魔兽都灰飞烟灭。 　　伊恩每次向前踏步，便有环状的冰霜新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弱小的幻影直接被摧毁，力量稍强一点的也将会被冻在原地，然后被他一剑斩杀。 　　亡魂们的力量凝聚在双眼之处，令他可以直接看见亚空间的脉络，犹如有一张迷宫的地图那般，可以随意选择自己行动的路线。 　　而在先知的加持下，伊恩简直就是一路笔直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 　　索林大公方研究人员的实验中心，也即是他所预示到的最终战之地。 　　沿途，强大的幻影越来越多，如同潮水一般的幻影大军前赴后继地朝着他涌来，似乎是想要消耗他的力量，妨碍他的步伐——伊恩能看见，这些幻影似乎有着神智，他们坚定的挡在伊恩的身前，宛如阻挡魔王前进的勇士。 　　——不能允许你去影响我们的亡君进行神圣的复仇！ 　　隐约能从这些幻影的心中听出这样的信念。 　　他并不在乎这点。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立场，伊恩从未觉得自己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但无论如何，他做的都是自己选择的事情。 　　伊恩右手挥剑，令死寂的寒冰化作新月般的光弧，将这些‘勇士’的幻影悉数斩杀，而左手抬起，令源质凝聚成盾，挡住了无数袭来的箭矢。 　　他的步伐无法被阻挡，宛如屹立于潮水中的礁石，所有朝着他进攻的幻影都像是某种劣质的幻觉，甚至会被一眼凝视，就化作飞灰。 　　伊恩本以为，这样逆流而行的步伐，将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直到自己抵达目的地为止。 　　但是，他突然听见了一个空寂的声音。 　　【让他过来吧】 　　这个声音蕴含着与伊恩体内如出一辙的力量，那位最初的亡君下达了指令，故而所有的幻影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凝视着伊恩，然后向后退开了步伐。 　　一条道路向他敞开。 　　伊恩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方作为最初也是持有力量时间最长的亡君，似乎已经可以掌握些许这片由无数牺牲者的哀嚎构成的亚空间的力量——至少他做不到在亚空间迷宫中隔空喊话这件事。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迷宫之主’？ 　　或许如此，他对那位亡君要求幻影停止攻击的指令并不怎么感冒，事到如今，即便是第二能级的异兽和幻影也无非就是随手一剑的事情。 　　相信对方也正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让自己随意通行。 　　而就在走向终点时，伊恩又感受到了。 　　一股强烈的‘情感’，呼唤着‘回溯视界’的力量。 　　又是一个人的一生。 　　【我是贵族的私生子，诞生就是一场意外，继承不了血脉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耻辱，甚至需要被‘绝除’，只是我的父亲归根结底不是个纯粹意义上的恶人，他向家族长老会隐瞒了我的存在，但绝不承认我的身份】 　　【母亲开着一家小首饰店，盈亏看天，原本家境殷实的她为了我和父母决裂，如果没有父亲偶尔送来的一点抚养费，可能我都无法长大】 　　【所以我其实不恨他。虽然这群狗娘养的贵族自以为自己不会和普通人有后代，总是不做避孕，但最起码我能出生也不是坏事】 　　【母亲一直认为我能成材，她偷偷攒下了许多钱，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学士，最好是炼金术方面的学士，这样未来假如赚到了钱，说不定就能成为升华者，如此一来，我就可以被父亲那边的家族承认——虽然不可能成为直系，但是成为一支旁支却极有可能】 　　【不少大家族的旁支都是这么来的……毕竟能成为升华者的话，承认其作为旁支本就是贵族们乐意见到的】 　　【那是我改变未来，改变命运最简单也是最快捷的方法，我也一直都朝着这方面努力】 　　这是一个有些嘶哑，听起来却相当温和的男人声音。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坚韧与乐观，轻声诉说着自己的一生：【我是天才，真的。我真的很聪明，尤其是在生物炼金术这方面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导师也非常认可我，甚至介绍我去圣洛克炼金学院学习】 　　【当然，我后面才知道，圣洛克炼金学院不是大公嫡系的炼金学院，而是和帝都合资的学院，进了那所学院便不可能被大公看重……看来是我对他的孩子产生了威胁吧】 　　【但我还是感激他为我铺垫了相当坚固的基础】 　　【在炼金学院中，我的成绩优良，但算不上顶尖。我毕竟没有从小就学习炼金原理，并有足够的钱做实验，进度上差了那些贵族学生不止一点……但不知为何，有一个神秘的基金支持我的学习和实验】 　　【院长告诉我，不要问是谁给的，我只需要心怀感激，并安心学习即可——我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按捺住激动，专心在学院中打好自己的基础，而不是胡乱地为了赶上同学的进度，去做一些高危险性也是高消耗的实验】 　　【我不能让人失望。无论是母亲还是‘那个人’】 　　【最终，我以学院前十的成绩毕业，也是唯一一个平民前十】 　　【毕业的那天，有位神秘的银发男人请我喝茶】 　　【院长也在茶室，从他那谦卑的表情中，我就知道了神秘男人的身份……是啊，银血的索林，司夜者，夜空的支配者……除了大公本人外，还能有谁呢？】 　　【圣洛克炼金学院的确不是大公的嫡系，但他又怎么可能漏过自己领地中的人才？】 　　【大公说他很看好我，他认为我的天赋不应该去学习那些只是能赚钱的药剂炼金术……他告诉我，我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潜力，我有这个能力】 　　【我非常感动，却又非常自卑，我对大公说，我只是一个平民，没有家传的学识，也没有什么底蕴，配不上这样的夸赞……我根本没有继承父亲升华者的血统】 　　【而大公告诉我，升华者的血的确能让他们后代的体质比其他人更出色，但这并不能改变人的性格和头脑中的灵光，贵族中愚蠢的弱智不少。当然普通人里面也不少，毕竟帝国快二十亿人口，怎么可能少的傻逼？】 　　【总而言之，人类的聪慧和愚蠢，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差距，别因为一点点无聊的血把自己看得太重，也别太轻】 　　【他告诉我，所有的贵族不过是因为先祖比其他人更加聪明，更加有权谋手段，亦或是有更好的运气，最早地占上了高位——他们为了维持权利，弄出了这么一套垃圾一样的制度，好让自己的家族可以世代永固】 　　【大公笑着对我说，他其实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他就是世代罔替的大公，但即便这就是事实，我也不能因为这种愚蠢的制度看轻自己】 　　【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实验室，在那里，我的聪明才智将得到最大的发挥】 　　【我自那时起就发誓，至此一生，只效忠大公一人】 ###第596章 我乃寻求真相者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回音，似乎是在回忆非常遥远过去的记忆。 　　【回到家乡，母亲已经老了，她早就听说了我的成绩，她为我骄傲——大公的事情不能对母亲说，我只是告诉她，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实验室工作，最近这几年可能很难回来】 　　【母亲高兴地告诉我，让我尽管去吧，她一个人过的很好，街坊邻居都很照顾她，当然她也很要强，也与邻居们互帮互助，从不白白承受恩惠】 　　【我很不舍，最后是母亲把我赶走，这才前往大公的私人实验室，参与机密技术研究】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母亲的生活有了着落，有人认可了我，认可了我的智慧，我的努力，不因血而看轻我，明明是会在其他地方被当成神崇拜的第四能级强者，居然平等……至少表面上平等地与我交流，邀请我参与他的研究】 　　【然后，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我被分配到的课题是‘生命固化’以及可以进行‘灵魂转移’的‘人造人’……前者说实话，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新技术，而后者则是很经典的‘长生不老’与‘灵魂转移’的老生常谈课题】 　　【说实话，后面这个课题真的没什么意义——升华者的灵魂源自于肉体和思维模式，这是基础知识的基础知识了，越高等级的升华者越是无法分离肉体和灵魂，随意分裂会造成自我的破损】 　　【尤其是心光体，第三能级以上的强者，一旦身魂分离，就连心光体都会衰退……这是相当机密的资料，因为构成心光体的特殊源质就需要身体和灵魂的完美融洽状态才能逐渐衍生】 　　【哪怕是从头到尾为了灵魂转移制造出一个100％适配的肉体，也没办法把力量带过去，而且因为灵魂的转移与衰退，几乎百分之百会丢失非常重要的记忆——那样转移过去的人还是原本的人吗？妖精都不会干这种事啊】 　　【但大公告诉我，不要思考什么灵魂衰退的事情，也不要思考‘只有升华者’才能有灵魂这种固有思维……我只需要去解决高适配率的人造人身体就行】 　　【说实话，这难度也很高。最初，灵魂和肉体的联系乃是源质，但灵魂成型后，其灵质又会反过来蕴养肉体，一个空白的身体自己本身也会诞生源质，这三者之间的冲突本质上是无解难题，100％是不可能的，我钻研好几年，最终造出的实用化人造人最多95％……而且还是孤例，绝大部分只有70％～85％左右，而且极其昂贵】 　　【即便是将标准放低到这个地步，单单就是验证本身也是个大难题】 　　【不够，实验材料完全不够。而且研究这方面的技术，没有妖精和龙这种可以随意换身体的物种的资料怎么可能成功？再加上生物技术的确不是大公领，甚至是帝国方面的强项，那是飞焰地那边的强势技术】 　　【我们需要更多的志愿者……但哪来那么多死刑犯和自愿捐出生命的志愿者呢？更别说我需要的妖精和龙了……嗨，真搞笑，哪来的志愿者妖精和龙呢？】 　　【大公知道这点后沉默了一会，他认可我之前作出的成就，然后让我换了一个课题——这次我作为主研究员负责‘灵魂聚合体’的成型原理与适宜环境】 　　【这已经和我当年学的不怎么沾边了，幸亏我这么些年也算是琢磨透了这方面的炼金技艺，这个课题难不倒我，在我申请的‘虚境灵能’相关资料和珍贵典籍抵达后，我迅速确定了一点】 　　【灵魂作为一种高度秩序的灵质集合体，需要在有大量能量的区域才能在没有肉体的情况下才能保持稳定】 　　【虚境其实是适宜灵魂生存的，但天坠之灾后的虚境破损太过，它正处于修复期，所以会剥离灵魂，亦或是说所有虚境存在的能量修复自我……那些虚境机神本质上已经被虚境的本能控制了，它们就是修复的触须，和妖精是自然灵能的触须别无二致】 　　【换而言之，虚境机神就是另一种妖精！难怪虚境机神也可以作为传承，也难怪妖精那么关注虚境机神的运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知识果然都是共通的！】 　　【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相当离谱又被证明是正确的结果】 　　【最适宜灵魂存在的环境，其实是地狱】 　　【听上去就是废话。但换句话说，便是‘火山地区’亦或是苍穹之上，遍布雷霆电磁的电离层】 　　【它们对应的虚境区域，不但不会汲取灵魂的能量，反而会溢出一部分自然灵质，保证灵魂的存续时间。说实话，这两个地方和地狱也没什么区别，我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代的神话传说中，灵魂最终都要去火狱，亦或是轮回转世了，这居然是事实】 　　【但问题在于……还不够】 　　【火山和电离层的能量太少，或许在天坠之灾前还能勉强维持，可现在却不够】 　　【真的想要足够的能量，充裕的能量让灵魂永恒存在，泰拉上是不存在的，反倒是天上……太阳周边，假如太阳周边有着虚境的对应区域的话，或许真的会有那种环境】 　　【我大概也有点明白，为何古神话中，天父的居所，那名为太阳殿堂的殿堂，还有另一个名字是‘死后天堂’与‘安息之地’了】 　　【当然，其实还有点比较好玩的事情就是，人体本身其实就是最好的灵魂栖息地……毕竟人体就是一个稳定的，会汲取能量维持自我存在的负熵体，可惜就是人体寿命太短，不如自然环境持久】 　　【听上去也很像是废话，可实际上，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灵魂的共鸣频率，就完全可以让一个身体里面塞上几十个甚至更多的灵魂】 　　【难点就在这里——灵魂这东西怎么调整啊？这玩意又没办法批量造，所以虽然是理论，但我也没打算去做实验，志愿者的生命很珍贵，即便是尸体也是如此，我们要对所有老师都怀有敬意】 　　【我的研究大获成功，虽然猜想非常离奇，而且目前泰拉上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环境，但大公却非常激动，破格擢升我为副主任，让我去阿瓦克地区的中央机密实验室负责一个核心项目的重要技术】 　　【这个技术的名字很奇怪……‘亡君’……为什么要叫这个不吉利的名字？】 　　【我诚惶诚恐，但还是婉拒了，因为我很清楚，我的资历远远不够，这才不到十年时间，我居然就成了副主任，到时候肯定会被同事们排斥的，让我先去中央实验室从研究员做起，等我做出点成果后，再来擢升我吧】 　　【大公有点不太开心，毕竟是自己的好意被拒绝了，但他也很理解我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我都非常激动——这么多年来，我终于向大公，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 　　【但我没想到，这就是噩梦的开端】 　　【原来……】 　　【我的研究，用这样的方法达成了现实】 　　伊恩的眼前飞驰过男人的一生。 　　年幼时看着母亲辛勤工作，累得腰酸背痛，每天在烛火下看账本，只是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心中奋发而出的愧疚，感激与发奋。 　　成年时，理解了阶级天垒，在学院中步步谨慎，忽视老师和同学的看不起与刁难，放平心态，认真打磨自己的基础。 　　离开学院后，得到索林大公的看重，第一次遇到知心尊重自己之人的感恩与喜悦。 　　然后便是年复一年的学习，研究，实验，绞尽脑汁地攻克难题，最终得出或是满意，或是不满意的成果。 　　这个男人的一生，自认为是顺风顺水的。 　　他虽然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童年生活艰苦，成长的过程也非常压抑，但他心中一直都怀有一种莫名的乐观。 　　——他的父亲没有把他的存在告诉家族长老，他能活着长大。 　　——母亲艰苦地将其抚养，送去读书，他以优异的成绩回报。 　　——老师和同学对自己的刁难，恶意与欺骗，也就不过如此，并没有妨碍他被大公看重。 　　——甚至就连那些极其复杂，极其困难的研究，他也带队攻关搞定，并没有什么结果都研究不出来。 　　他是天才——有人支持，有人帮助，有人看好，一路上申请研究经费都要多少有多少。 　　这样的人生，难道不就是顺风顺水吗？ 　　他一直都是用这样乐观积极的态度看待整个世界。 　　可是现在…… 　　伊恩从飘荡的感情中，感应到了一种极端的恐惧与茫然。 　　【为什么大公在和灵知院与飞焰地联手进行研究？灵知院还好说，飞焰地不是敌人吗？即便是最近这些年都在研究院的我，都知道大公领的动荡是因为飞焰地啊】 　　【为什么他们会使用这种手段对待志愿者？不是志愿者，而是买来的实验体？可这些人不都是西北那边的难民吗……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因为战争而背井离乡啊？！】 　　【我甚至看见了，和我母亲一般大的老妇人也出现在此地……她，她的身体上满是脓疮与疱疹……呕……】 　　【灵知院那些人说她是自愿的，是她得了重病，为了不妨碍子女，所以自愿来到此地，寻找治愈的方法……假如仅仅是如此，我或许还能安心些许】 　　【可是灵知院的那群混账笑着告诉我，这些病毒其实就是他们‘一不小心’遗漏出去的，为的就是观察病毒的传染力和杀伤力在正常的村庄会精准打击多少岁的人群】 　　【他们说，这个病毒可以精准地杀伤五十岁以上，身体开始出现老化的人群，他们就是一个国家中坚，有经验也有智慧的集体，如若要发动毫无下限的全方位战争，他们将会毫不犹豫地使用这种武器打击敌人】 　　【但他们先用在了自己的国民身上……】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要去询问大公，我要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公告诉我，虽然很难接受，但他们都不会平白无故地牺牲。如果不想迎来数千万人的死亡，那么现在的牺牲就是必要的】 　　【灵知院的技术虽然恶毒，但是他们的确通过研究老妇人的情况得到了针对这一病毒的特效药与疫苗，大公领各大城市中如今正在以各种理由分发下去的药剂正是这些不断更新的疫苗】 　　【他们虽然疯狂，但归根结底还是帝国的一员，不可能真的放任这种杀伤性武器扩散到自己的领土上】 　　【大公告诉我，他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他知道我是害怕妈妈那样的人也成为实验者之一，成为受害者之一……我不能否认，我只是害怕我的母亲也成为其中的一员，我对这些死去的实验者只是感到道义上的不公，我没有那个勇气去制止这一切】 　　【我没有勇气去制止一个国家……即便只是一个大公领】 　　【大公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告诉我，母亲如今很安全，也很幸福，她被保护的很好】 　　【而我如果实在是不愿意，也可以从阿瓦克实验所离开，做自己想要的研究——我的贡献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更大，他会在我成为第二能级后，为我安排一个男爵领，让我成为贵族，安度晚年】 　　【作为代价，我终生不能再进行相关研究。我这种急流勇退者本应该被暗中杀死，对技术进行完全的保密，但大公发过誓，他绝不会这样对任何自己人】 　　【我相信大公的话，我知道，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最后，大公用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他说】 　　【——亚德伯特，如果你真的觉得不满，你为什么不尝试去反对，将其取缔呢？】 　　【为什么一定要沉默下去，自己退开，假装看不见这一切？】 　　【用一个更好的计划，取代一个大家都觉得错误的计划——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能办得到】 　　【我并不相信我自己】 　　【但倘若是大公相信我的话，我或许……真的可以？】 　　此时此刻。 　　顺着一路上幻影大军让出的道路，伊恩穿过重重箱庭，最终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平地。 　　这里是一座回形的要塞，是索林大公研究员驻守的中央实验室本体，而在实验室本体之外，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幻影大军将其包围地水泄不通，一层黑色的圆球护盾将实验室笼罩，阿瓦克子爵就站在实验室的顶层，作为本地的领主，他毫无疑问也是中央实验室的高层。 　　诸多幻影沉默地与其对峙。 　　伊恩抬起头，他看见，在幻影大军的中央，有着一个身披血冰铠甲的男人，他手中紧握着寒霜般的大剑，双瞳猩红如血，通体散发的死寂气息与自己如出一辙。 　　他站在人山人海的幻影中，却仿佛孤身一人，整个箱庭明明非常明亮，但在他的周身却仿佛充满了重叠的阴影。 　　而他所凝望的，也并不是眼前的要塞实验室亦或是幻影，更不是阿瓦克子爵，而是自己身前的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一条没有终点的长路。 　　在伊恩的面前，幻影大军让开了一条道路，他们沉默地凝视着第二位亡君，然后在一声轻响中全部消失不见，变成萤白色的光。 　　它们化作一道道澎湃的亡魂河流，汇入那个男人的体内。 　　然后，在他的头顶，凝聚成了一顶几近于实质的冠冕，令他的额头处浮现出一个奇特的菱形印记。 　　伊恩与男人相隔数十米，名为亚德伯特的男人回首，他们互相对视。 　　纯青色，带着些许银光的雾气，浮现在预知视界中，令伊恩微微眯起眼睛。 　　【你为什么要来？】 　　最初的亡君看向伊恩，看向自己的同类。 　　两双猩红色的眸子对视，明明是对峙一般的场景，他反而先露出了笑容。 　　虽然是笑，但其实更像是自嘲的笑容：【你不是索林大公领的人，不是阿瓦克领的人，更与这些惨案与死者没有任何直接关联……你为什么要一路直奔此地？】 　　【你明明已经拿到了亡君的力量，不是吗？即便亡魂消散后，这力量就会脱离，但已经得到过的力量的感悟却不会消失……你是未来的第三能级，甚至更高】 　　【既然如此，离开便是，为何要来？】 　　“我乃寻求真相者。” 　　伊恩回答，他语气带着理所当然：“是你，对吧？解放了阿瓦克实验室的那些承受了无数痛苦的亡魂，却意外导致了虚境陨落，形成了缄默深渊，直接亦或是间接导致了近百万人死亡的阿瓦克领异变发生。” 　　“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圣人，为了这些亡魂复仇而来。我的确很愤怒，所以才杀了那些灵知院的畜生，得到了亡君的力量。” 　　他缓缓说道，凝视着眼前男人的眼睛：“但本质上，我只是想要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以及每一个最终计划背后真正的意义。” 　　“譬如说，昔日之亡君这一计划……究竟是不是伊奈迦二世当初意图改造这个世界的诸多‘遗产’之一。” 　　“仅此而已。” 　　伊恩的眼神没有丝毫茫然，纵然是之前直面万千幻影的大军，他依旧毫无畏惧，更何况如今只需面对眼前男人一人？ 　　亡君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的脸庞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容貌，仿佛有千千万万张不同的面孔同时浮现又消散。 　　但伊恩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些许：【你直面内心的渴求，毫无迷茫，并不刻意卓显自己的道德……但也不刻意去蔑视它，只是认为它理所当然地存在】 　　【你是个好人……比我更适合当亡君的好人，倒不如说，命运指引着你来到此地，或许就是为了让你成为真正的亡君】 　　如此说着，亡君亚德伯特垂下眸光，他的语气变得森冷：【但正因为如此，现在，此时此刻】 　　【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第597章 人类所犯下的罪孽，就由我来修正！ 　　亡君亚德伯特虽然穿着相当厚重的铠甲，但实际上，他的身材颇为瘦弱，即便面孔看不清楚，可从脸型就能知晓，他本质上是一个文弱的研究人员。 　　正如他溢散在整个亚空间迷宫中的记忆那样。 　　亡君的力量给予他威严与漠然的气质，如今的男人就是迷宫之王，是所有被困在此地之人真正意义上的最终敌人。 　　但伊恩很清楚，在那亡君的外壳之下，仍然是那个温和，以善意思考绝大多数事情的好人。 　　【你想要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诉你】 　　所以，撇过头，亡君看向仍在维持着奇异黑色光盾的实验室，他对伊恩缓缓道：【告诉你，亡君计划，究竟代表着什么】 　　【它代表着一种全新，可以稳定人造，甚至批量制造的第四能级，甚至第五能级传承】 　　【而代价就是，一个人，承载一个国度的灵魂】 　　能看得出来，亡君说出这句话是打算让伊恩惊讶的。 　　但伊恩却很不给面子地并不惊讶。 　　他最大的反应就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就是这样，看来我猜的没错。” 　　是的，伊恩早就对此有所预料。 　　从得到亡君的力量开始，他便对这份奇特的，与其说是利用亡魂强化自己，倒不如说是亡魂强化宿主，让宿主保护它们的传承感到了一阵疑惑。 　　他到不是说泰拉这狗屎地方都是人渣，但即便是地球，利己主义也绝对不会少。 　　这种传承难道不应该是‘亡魂就是我的挡箭牌，一个亡魂就是我的一条命’这种类型的吗？ 　　结果还真不是！ 　　所以，从那时起，伊恩就开始尝试联系之前得到的信息，以及将回溯视界与亚德伯特记忆中知晓的信息串联起来。 　　——早就在数年前开始，阿瓦克领中便以瘟疫的形势，执行了‘人造灵魂附脑’的植入。 　　——换而言之，整个阿瓦克领中的人都具备灵魂，而这些灵魂甚至能通过附脑进行结构的微调。 　　——如此一来，就能绕过亚德伯特记忆中，他因为道德太高而忽视的难点，直接制造出可以互相重叠共鸣，甚至形成某种灵质构造的灵魂！ 　　倘若将人造灵魂视作一个源质结构，那么成百上千，乃至于数十万百万的灵魂重叠，足以堆积起一个足够复杂庞大，具备多种功能，而且非常坚固的升华系统。 　　再以一个极端的‘情绪’亦或是‘目标’，将‘共识’统一…… 　　譬如说，‘复仇’。 　　亦或是，‘安息’。 　　那么，第三能级的力量，便可衍生而出。 　　当然，这是不够的……百万人的量级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听上去很多，但只要想想电子元件上的回路与结构的复杂程度，再对比比一般电子元件要复杂不知道多少倍的源质结构，就能知道百万级真的很少。 　　尤其是这百万个灵魂是附脑进行灵质组合构成的结构……强度实在是不高。 　　所以，需要‘亡君’。 　　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有足够实力，潜力和信念的人，与亡魂们共鸣，如此才能达成这样擢升的奇迹。 　　而且，还想要变得更强的话，那么想要抵达第四能级，便至少需要数以‘亿’这个级别来计算的灵魂。 　　至于第五能级……最起码也得是一个第四能级巅峰的强者，借着亿万众生的魂魄和信念，攀登至第五能级的境地…… 　　换而言之…… 　　“索林大公。只有他！” 　　伊恩突然想起了虫群道途中，索林大公国成功独立，而自己的虫群似乎如入无人之境般碾碎了整个索林大公国…… 　　他突然感到一阵悚然：“不会吧？这个疯子，伊奈迦当年的弟子，不会真的这么做了吧？！” 　　“虫群的我之所以如入无人之境……真的就是因为索林大公国已经彻底变成了亡魂死域……一个亡灵之国？！” 　　“他把整个大公国领内的所有人全都杀了！？” 　　那倒不至于。 　　伊恩反应过来，即便是大公领做了这么多年准备，也不可能完全普及灵魂附脑。 　　所以大公国境内还是有点人的，这才给了虫群的自己疑惑，但也没太在意的感觉——吃的人少和没吃到人是两个概念，所以虫群化的自己并没有察觉太多差异。 　　——一切线索，包括先知之未来的线索都连上了！ 　　所以，在亡君惊愕的目光下，伊恩若有所思，甚至堪称恍然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说，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把所有的人都杀了，然后把他们的灵魂都承受，保护在自己体内。” 　　“将众生的记忆与灵魂都铭刻于己身，将唯一的君王实力提升至胜过一切天灾与毁灭的地步，再由君王来击溃一切危难险阻，迈向未来……” 　　对此，伊恩的评价很简单：“不愧是泰拉人啊，这种有病的想法都能整出来，还搞成了。” 　　听上去非常怪，但实际上，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效率论’的思路。 　　倒不如说，假如纯粹依照逻辑来说，这样的行动才是最合理的。 　　一百亿人类，堆叠在一起，也就不过十亿吨，也就不过一立方公里左右……也就一座小山丘。 　　外面那头第三能级的载山巨龟，单论体重，恐怕就可以和大几千万人类相同了，可几千万人类需要居住的城市又要比载山巨龟大多少倍？ 　　假如全部都堆叠在维生装置中，保护人类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 　　仅仅是灵魂的话，保存起来就更加简单。 　　只需要一个载体……说不定就能达成！ 　　所以，假如想要在某种不可抵御，席卷全球，甚至可以毁灭整个世界生态圈的灾难中保护全人类……那么亡君这种计划，反而有了实用性。 　　毁灭人类的肉体，将他们的灵魂作为避难所的原材料——亡魂们支持亡君的力量，它们勾连虚境和亚空间的精粹，汲取自然的源质，每一个灵魂都是经过设计，可以自由组合出各种强大的能力构造，完成自己的任务，支持亡君的神力。 　　而亡君在外界活动，保证自我能维持，可以规避更加不可抵御的灾难。 　　这本质上…… 　　就是一种外太空移民船，灵能版的而已。 　　人人都是船员，人人都是船身，舰长指挥方向。 　　伊恩在心中道。他想起了自己在地球时原本的本职工作，宛如福至心灵般地理解了这一切：“亡君的本质，是一种庇护所……一种‘火种’！” 　　“这就是亡君计划的真相！” 　　——一种泰拉灵能版的火种飞船！ 　　【是……你猜的没错】 　　亡君显然也没想到，伊恩的思路居然能跟得上来。 　　他沉默片刻后，释然地笑道：【对。就是这样。】 　　【泰拉大陆之上，是没有足够多的资源，让每个人都成为强者的】 　　【升华者即便对普通人和他们的财富不感兴趣，但仅仅只是升华者间的冲突……就会缔造出你我眼前的这种惨剧】 　　【甚至……】 　　说到这里，亡君亚德伯特看向自己的手，他注视着这只苍白的手：【会为了拯救一部分人，摧毁更多的人】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昔日亡君’的实验体，解放了那些亡魂——我知道大公的目的，他只是想要让这个技术实用化，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而过程他会不择手段，这也是我认可他的地方，他能作出我做不出的选择，办到我办不到的事情】 　　【对我而言，这就是唯一一种可以解决阿瓦克实验室暴行的方法】 　　【但我怎能小觑受厄而死的亡魂们的憎恨？亡君使用了太多恶毒的灵能与虚境技术，寄宿在我身上后，憎恨与绝望汇聚，引导了虚境碎片的陨落，缔造出了这片亚空间迷宫】 　　【然后……一切就都失控了】 　　【幻影在杀人，病毒在杀人，真菌在杀人，魔兽在杀人……甚至，不断与虚境重叠的现实世界，诱发了整个阿瓦克领地区的巨大精神冲击——那些早就在数年前就接受了人造灵魂实验而不自知的人，在暴走的技术引导下，被催生出灵魂】 　　【而他们的肉体在蔓延的绝望与憎恨中发狂，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亡君抬起头，他眺望亚空间迷宫的顶层，仿佛与构成整个迷宫的怨恨对视：【是我杀了他们——我只是想要去救那些实验体，但是却将阿瓦克领中的那些无辜的普通人全部都杀死】 　　【我也是升华者。我傲慢的决定将他们全部葬送……我成为了亡君后才明白，亡君这一传承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普通人，让他们不至于在我这种傲慢的升华者手中毫无意义地消散】 　　【即便代价是死亡，但却可在亡君体内永生——他们将会做一个梦，一个永恒的，直至真正的死亡降临前永远不会完结的美好之梦】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梦就是现实】 　　——原来还带赛博空间啊，亡君在外面打打打，亡魂就在里面睡觉做梦，感觉挺不错。 　　这亡君技术还挺先进。 　　这是伊恩的感想。但是仔细想想，虚境原本的名字，就有一个‘灵能赛博空间’，而亡君本质上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小虚境实体。 　　既然如此，亡君体内有个局域网，让亡魂们在自己体内做梦，度过虚幻但却也真实，幸福平和的一生……倒也不奇怪了。 　　“可是龙呢？” 　　伊恩想到一个疑惑——希欧和祂的义体看上去同步率很高啊，为什么就没有什么灵魂和肉体匹配的问题？ 　　【龙不一样。龙魂是特殊的，不受身体影响的奇特存在——根据我的判断，龙魂本质上是存在于虚境的独立存在，祂们是先有灵魂，后有肉体的超级生命，类似妖精，所以无论什么肉体都能完美适应。但和妖精不同，不是龙躯的话，龙魂就不能完全发挥力量，】 　　亚德伯特道：【说实话，这次研究室之所以要捕获山之王的孩子，就是为了研究龙魂的特殊之处……甚至亡君的研究，也和龙有莫大关系】 　　【不过直到最后，我们也没研究出来什么，只能依靠龙魂的特殊从虚境中提取了一些相关的资料】 　　“原来是这样……” 　　现在，伊恩已经能完全理解‘亡君’这个传承的思路了。 　　说白了，泰拉大陆上的智者，都思考过不久之前，二皇子米卡埃尔对伊恩问过的那个问题。 　　——既然升华者能办到一切，那么还要普通人做什么？ 　　——假如一定要保护普通人，那么该怎么保护他们？ 　　亡君就是这个问题最终极的答案。 　　——既然觉得普通人没用，那么亡君所有力量的本质都源自于众魂的汇聚。无论是邪恶的还是无情的，是狡诈的还是傲慢的，都必须要与亡魂们达成共识，才能获得力量。 　　——既然在这个充满天灾的世界，无法保护普通人的生命，那么干脆就直接杀死所有的普通人，只保护他们的灵魂！ 　　而且，和那些需要大量资源的第四能级第五能级传承不一样。 　　亡君一系，只需要人。 　　只需要人人都有灵魂！ 　　而这个相关的技术难题，已经被亚德伯特和一部分前纪元技术攻破了！ 　　如此一来，不需要资源的亡君一系，反而是与普通人联系最紧密，与绝大部分升华者完全相反的一种传承。 　　而且，因为不需要各种资源的原因，整个亡君体系也将会是传承最为稳定的传承。 　　因为，伊恩已经看出了这个传承的最终形态。 　　——死亡将不会变成终结，而是成为‘复仇’的开端。 　　自然老死者，灵魂渴望的是‘子孙后代的稳定与繁荣’，无论是敌国还是天灾，都是他们的‘复仇共识’的对象。 　　意外身亡者，只要亡君本人不是残害者，那么亡君就会为他们审判，击杀他们的仇人，让他们的力量为他们所用。 　　如此一来，作为帝皇的亡君，只要还想要让力量维持下去，还想要让自己的统治和权柄延续下去，他们就会成为民众愿望的实现者——而这种愿望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古怪需求，只有最稳定的‘安全’与‘报复’。 　　他要为为活人庇护家园，要为死者报复凶手。 　　如若必须，他还将亲手杀死所有国民，然后汇聚全部的力量，避开天灾，避开强敌，保证‘存在与延续’。 　　在这种传承面前，整个泰拉的社会秩序都将会大变模样，没有亡君的国度将会成为落后的一方，就像是一方有着对应核战争的全套地下工业设施，而另一方没有那样。 　　一旦双方展开死斗，亡君一方甚至可以脱离星球在其他区域漫步，寻找可能适宜的家园，亦或是干脆变成灵能火种飞船，就像是那些来到泰拉的火种飞船那般。 　　而另一方…… 　　另一方就只能等死了。 　　毕竟升华者的寿命课题还没攻破，亡君还有机会找个地方重建一下生态圈复现文明，至少可以将自己体内的灵魂托付给下一个亡君。 　　其他第五能级就算也能重建生态圈，可人的灵魂从哪整啊？那些魔药材料和心灵历练，没有一个世界去经历，哪来的空间成长？ 　　“假如说，这就是伊奈迦二世当年想要办到，但是没有时间去进行研发的技术……倒还的确符合他的风格。” 　　“与其和泰拉上这群人进行体制内的斗争，不如直接带来一种变革般的传承技术，将旧世界彻底砸烂——虽然会带来满地亡骸与鲜血……但一个新世界也将诞生。” 　　只是，诞生的究竟是一个美好的新世界，还是一个更烂的亡骸暴君的世界……那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谁都知道，普通人和大众本就是盲从且容易被蛊惑的……亡君除却认真回应亡魂的愿望外，自然也可以使用种种手段来扭曲它们的愿望。 　　除此之外，伊恩心中还有些觉得不太对劲。 　　毕竟就算伊奈迦二世是个实打实的癫人，还由他的的弟子，癫人索林大公添油加醋。 　　但仅仅只是为了改变世界，倒也用不上亡君如此极端的手段。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完全理解索林大公为什么要联合灵知院与飞焰地进行研究了。 　　没有飞焰地的技术，就没有人造灵魂附脑。 　　没有灵知院带来的大量虚境和灵能相关典籍，亚德伯特的灵魂研究也不会这么顺利。 　　再加上索林大公自有的一套灵能传承，亡君的诞生乃是理所应当。 　　但他还是觉得，似乎不太够。 　　似乎……还另有隐情。 　　——索林大公倘若仅仅是想要让自己拥有第五能级的力量，只需要专精自家传承就行了。 　　他的传承本来就能抵达第五能级，虽然艰难，但成了第五能级再去搞亡君，成功率会显著提高。 　　当然，第五能级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你已经知晓亡君的真相】 　　此刻，亚德伯特对伊恩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劝诫：【幽谷骑士，亦或是说，马赫迪先生。你可以离开了】 　　【现在的我，就是单纯地为了修正我的错误……既然有除我之外的第二名亡君，那么我也就可以专注于替亡魂们复仇——眼前的堡垒，便是我最后的目标……】 　　“等等。” 　　但伊恩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的叙述：“听了这么久，我其实有个想法。” 　　他示意亚德伯特不要废话，继续皱眉道：“你道德水准这么高？” 　　亡君愣住了一下。 　　他没听懂伊恩在说什么。 　　幽谷骑士形态的青年思索了一下，他用比较简单的方式道：“我的意思是，你道德水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你没有亲朋好友成为实验体，仅仅是看见阿瓦克实验室内的惨状，就发自内心地想要去帮助他们，拯救他们……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尝试去实践‘亡君’这一不成熟的技术。” 　　“你的家庭教育有这么好吗？你不会感觉对不起一直都在等你的妈妈吗？哦，忘记了，你这辈子的确一直都非常乐观友善，你天生就是这种人……” 　　亡君被伊恩问的不知所措了——泰拉人总是很难理解伊恩的思路，亡魂是这样，亡君也一样。 　　“果然，你没想过吧？” 　　看着对方的表现，伊恩叹了口气：“所以，你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其他人，却因为没料到阿瓦克实验室居然有这么恶毒，意外地造成了缄默深渊，导致亚空间迷宫诞生，以至于阿瓦克子爵领全灭。” 　　“你的确犯错了，但是错的真的是你吗？你是为了做好事，因为别人的恶毒而导致了糟糕的结果，你愿意承认是你的过失，但这件事归根及底的起因，真的轮得到你去背锅？” 　　说到这里，幽谷骑士转过头，看向堡垒的方向，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看见了一坨臭不可闻的玩意：“以一般人的道德水准，这个时候就该找借口甩锅到灵知院，索林大公和飞焰地上了——我一直等着你说这句话，然后帮忙赞同一下，宽慰你一番。” 　　“然后——咱们联手把他们都宰了！” 　　“没想到你居然不甩锅？！” 　　伊恩的语气一路变重，他显然对此很失望：“你是哪来的道德圣人？没有索林大公的支持，你绝对会被办公室斗争给弄死的！” 　　说实话，不怨伊恩情绪失控——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居然有人不甩锅给飞焰地和灵知院的……天啊，太奇葩了！！！ 　　他从南岭一路走到帝都再一路到西境，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都是飞焰地和灵知院的错，这才是正常情况啊！帝国人就该有这个素质才对！ 　　结果这里居然还有个实诚人。 　　以幽谷骑士的表情和语气，说这话真的嘲讽十足，但这位亡君的脾气当真有点好的离谱，他甚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我也想过都是他们的错，所以我决定把他们都杀了……但实际上，我很清楚，正是因为我的研究，亡君计划才能走到这一步】 　　【这原本就是我的责任，最多就是我认为没有可行性，而其他人认为有，只是需要足够多生命去牺牲，积累数据……假如不是我，亡君计划甚至可能不会出现】 　　如此说着，亡君的神情逐渐变得漠然坚定：【假如你想和我联手，我的回答是‘不需要’】 　　他抬起头，与堡垒背后，一直都在冷冷凝望着此地的阿瓦克子爵对视：【阿瓦克子爵提早我一步，从飞焰地的手中夺取‘死河’的原型机，甚至将率领骑士团将中央储存室的人类灵魂都夺走作为死河的燃料】 　　【我一路追杀他，将他堵在了这里】 　　【相较于亡君，死河这种东西的研究资料，是绝对不能离开的——我会在消灭他之后崩毁整个亚空间迷宫，不需要其他人陪葬】 　　——这个人是脑袋有泡吧？要他甩个锅怎么就这么难啊？这样要我怎么说服自己去帮他？ 　　——而且，亡君就这么离谱了，死河还能是什么魔怔东西？ 　　除却对亚德伯特几近于圣人的道德素质无话可说外，被对方充一肚子气的伊恩实在是有些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亚德伯特立誓非要与之共亡了。 　　“不用你们猜。”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阿瓦克子爵淡漠的声音响起。 　　这位本地的贵族隔着黑色的屏障护盾，站在堡垒的顶层，遥遥地对伊恩与亡君宣告：“这个迷宫不会毁灭，亡君的传承也不会由你们两个根本不知道大公伟大计划的人继承。” 　　“我会杀死你们。尤其是你，亚德伯特，你这个杀害我领民的凶手。我会将那份被你们窃走的力量夺回，将一切导回正轨……” 　　说这话时，伊恩能看见，阿瓦克子爵的脸庞，甚至是浑身衣物上都攀起一层层繁复无比的血色纹路，令他的双眸都变得猩红。 　　但这猩红却并非亡君的那种宛若由绝望与憎恨凝聚而出的血冰，而是沸腾的熔岩，释放出炽烈的烈怒。 　　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他的皮肤中渗透而出，在他的身体之外构成了一个巨大且狰狞的血色铠甲，宛若恶魔，却更加精巧灵活，宛若某种以血为生的鬼怪。 　　沉闷且蕴含着深切憎恨的声音，从血色的吸血鬼铠甲中传出：“要知道，在原定计划中，杀死阿瓦克领的所有人，第一个成为亡君的人……” 　　“是……” 　　“闭嘴。” 　　但是伊恩却突然怒喝一声，打断了阿瓦克子爵的话语：“我们两个人在说话，轮得到你这个畜生插嘴？” 　　“归根结底，无论是索林大公，帝国，灵知院，飞焰地还是你这阿瓦克子爵——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傲慢的蠢货，你们这些傲慢的人类，阿瓦克领的百万人，那还在努力生活，还在对未来怀有希望的人才会那样无缘无故突然地死去！” 　　——蔚蓝城的迈尔斯，辛勤一生却等不到与儿子安养天年时光的母亲；热情好心肠的莉迪亚大婶以及她同样热心的儿子一家……那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之前看见的，那位竭尽全力却仍然不得救赎的妓女的一生，还有许许多多同样因为灵知院与飞焰地，还有索林大公的谋划而死在实验室的实验体。 　　一种浓郁的荒谬感和一种极端涌动的愤怒在心中徘徊。 　　终于想明白了些什么的伊恩转过身，与阿瓦克子爵对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怀光不会插手这件事……是啊，因为这些都是由人类所犯下的错误！” 　　“怀光不会阻止人类做出选择，无论是罪恶还是善良。” 　　“但是我不行，我会去阻止——” 　　黑发的幽谷骑士拔出长剑，他猩红色的双目中亮起了肉眼可见的银青色光芒，混合成了一种奇异的紫。 　　从看见这个阻挡住亚德伯特幻影大军围攻许久，名为‘战略级城防力场护盾’的东西后，伊恩就一直在凭借自己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的力量，去扫描它的弱点。 　　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 　　重渊铁剑上燃起了骨色的灵火，掩盖了剑刃上亮起的一层金芒。 　　寒霜，结晶与幽冥三重力量混合，伊恩右手紧握剑柄，剑刃与双目平行，而左手按在右手之上，形成了近九十度的直角，摆出了突破剑的架势。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此刻，阿瓦克子爵被眼前幽谷骑士的动作惊讶到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操控死河武装，注视着这神秘骑士的架势，然后终于理解了他要做什么，故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想要用那柄黑漆漆的烂剑击穿战略级城防护盾吧？” 　　“太好笑了，它可是能挡住一个集团军全力猛攻数小时的，即便是第三能级巅峰也别想轻易打穿它！” 　　伊恩没有回话，他有耐心和好人说话，可没耐心和又蠢又坏的废物浪费时间。 　　重渊铁剑上本就覆盖有极效魔化武器药剂，对护盾有穿透的特殊效果，虽然这效果对于战略级护盾来说不可能完全发挥，但他现在也有了亡君之力。 　　——我要贯穿它。 　　这样的精神，宛若傲慢的命令，又宛若神圣的指引，第一次接受到指令的亡魂们兴奋地高呼：【如您所愿，我们的君王】 　　于是下一瞬。 　　伊恩猛地发力，一脚蹬踏于地，顿时足下塌陷，岩石地面有无数蛛网般的裂缝蔓延。 　　于尘土飞扬间，在亡君与死河的注视下，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而重渊铁剑的锋刃撕开漫天的尘埃与岩石碎屑，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宛如撕裂了空间的长长剑光。 　　一道道圆环般的爆破激波与白雾出现在伊恩身后，瞬间，他便一剑命中了那战略级护盾颜色最淡的区域。 　　三重力量与黑色的护盾之力激突，亮起了炽烈如太阳般的闪光。 　　阿瓦克子爵讽刺嘲弄的嘴角还没完全翘起，覆盖了整个要塞的黑色战略级护盾便在‘咔嚓’一声中破碎，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由纯粹灵态立场构成的护盾碎片宛如爆散的炸弹碎片般朝着后方扩散，而伊恩的速度比这些碎片更快，直接在瞬息跨过数十米距离，一剑朝着要塞顶端，微微睁大眼睛，还来不及表现出惊讶的阿瓦克子爵身上，那猩红色的‘死河武装’斩去！ 　　而就在此时此刻，阿瓦克子爵听见了伊恩源自于灵魂的决绝宣告！ 　　“——人类所犯下的罪孽，就由我马赫迪来修正！” ###第598章 杀你两次不需要两分钟 　　伊恩的剑已经近在阿瓦克子爵眼前，被寒霜与幽冥气息覆盖的剑刃迫近，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阿瓦克子爵本人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这迅捷的一剑，但他的身体，亦或是说，覆盖在他体表的死河武装却自发地抬手，用臂铠处的血刃挡住了这一剑。 　　伴随着爆鸣和来回激荡的冲击波，伊恩携裹击破战略护盾气势的一击被弹开，漂浮在半空，而死河武装却只是微微后退一步，于实验室顶层的楼房上踩踏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好快。 　　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动抵挡敌人的攻击，阿瓦克子爵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随之而起的是一阵羞恼。 　　毫无疑问，这是亡君的力量……而这原本应当是他的力量！ 　　“小偷，窃贼！”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猩红色的血铠虚空一握，手中就浮现出一杆长戟，阿瓦克子爵足下一动，整个堡垒顶层的墙壁和天花板全都被他的发劲崩碎，整个人宛如一道在半空中泼洒划过的血墨，长戟枪头刺破空气，朝着伊恩的心口直插而去。 　　这血色长戟明明看上去只有五六米，相较于死河武装根本算不上长，但它却在半途突然伸展，只在刹那便要刺入伊恩体内。 　　但伊恩仿佛早有预料，他平平无奇地抬剑横挡，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阿瓦克子爵的突刺。 　　可这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远方看见护盾破碎，正在召唤幻影大军，准备进攻堡垒的亚德伯特即便是研究员，但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伊恩挡住这一突刺只会让自己浮空的时间延长，被阿瓦克子爵威力更大的招式命中。 　　果不其然，随着伊恩因为这一次格挡而被击飞至数百米高的高空，阿瓦克子爵抬起手中长戟，直径千米内所有的空气骤然间都浮现出血色，然后以其身体为中心化作了一道澎湃的赤色龙卷。 　　这龙卷不断收缩，纯化，凝聚在这长戟的枪头处，无数阴魂哀嚎与痛苦的嘶吼从中传来，仿佛有诸多灵魂在其中挣扎。 　　不，就是有阴魂在其中凄厉地惨叫！死河武装掀起的龙卷中有万万千千的阴魂环绕子爵旋转飞舞，而后汇聚在他手中长戟顶端。 　　随着阿瓦克子爵凌空一刺，整个阴魂风暴便剧烈地扭曲着，发出充满怨憎的怒啸，对着伊恩飞驰而去。 　　【糟了！】亚德伯特心中一震，他看得出来阿瓦克子爵这一击威力绝对非同小可，即便是他也要谨慎应对，伊恩之前打破战略级护盾就已经穷极气力，后面又被对方一套连击命中，即便不死，也定然会被重创！ 　　但此时此刻，伊恩心中却还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要暴露妖精之翼吗？还是说幽冥化一下，用强化过的岩铸骑士体质硬抗？ 　　算了，反正是面对一个畜生，就都用吧。 　　更何况，作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剑术高手，他既然出剑，就必然有下一剑可以还击。 　　半空中，伊恩眼中灵能光辉闪动，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慢了，他毫无犹豫，主动合身扑入阴魂风暴中，整个人的身影瞬息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间。 　　“什么？” 　　阿瓦克子爵对此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伊恩居然会主动迎上他的攻击。但很快，随着他面色突变，阴魂风暴中，维持其凝聚的核心源质结构就被人一剑斩断了。 　　嘭——原本凝聚无比，以龙卷形态旋转的风暴瞬息间膨胀散开，胡乱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血色瞬间就弥漫周边，将整个箱庭都笼罩在深色的雾霭内。 　　然后，一柄剑悄无声息地朝着子爵的脖颈斩来。 　　重渊铁剑除却精金开封之处外，本就没有任何反射的锋芒，它明明划破了雾气，但却没有带起更多的风，而紧握它的手虽然满是刮擦的血痕，可却在挥剑的途中全部都再生痊愈。 　　冷寂的寒气扩散，凝固住了周边的空气流动，而死寂的幽冥气息更是与阴魂构筑的血色雾气完美融合。 　　阿瓦克子爵本人的实力也有第二能级巅峰，而出现在此地的显然也不是当初在外界的幻影之躯，而是他的灵魂本体——他的灵魂驾驭着死河武装，实力的确强劲。 　　刚才的爆发，哪怕是之前的载山巨龟被这阴魂风暴命中，也要遭受重创，如果不是伊恩是三重传承合一，本体更是岩铸骑士这种死硬传承，恐怕会被一击秒杀。 　　就算是这样，伊恩还是被阴魂风暴击穿了绝大多数防御，受了点轻伤……哦，痊愈了。 　　但纵然如此，阿瓦克子爵的反应能力却是硬伤，重渊铁剑斩中了他的脖颈，锋锐的精金刃口撕碎了宛若坚不可摧的死河武装的甲片，魔化武器药剂的力量撕裂了阿瓦克子爵的魂体，令他在茫然中瞬息毙命。 　　假如他只有一条命的话。 　　伊恩一直都怀有警惕，他可不认为阿瓦克子爵是个弱手，对方的主要精力显然都放在如何操纵死河武装，调整其内部力量上，所以才显得反应力较慢，但无论是力量还是对时机的判断都相当高明，证明他的战斗技艺相当娴熟。 　　所以当他‘杀死’阿瓦克子爵的瞬间，他反而感到心悸，深深的警惕感令他立刻抽剑后退。 　　嘭，伊恩踏下一脚，整个人瞬间后退数十米——而瞬息过后，火山爆发般的巨响在原本阿瓦克子爵所在的区域爆发，令猩红色的强光闪耀如骄阳，而一股宛若天倾海啸的可怖力量从死河武装中迸发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 　　赤色红光所过之地，大地干枯迸裂，空气死寂沉闷，就连整个亚空间也都隐隐出现了阴魂嚎哭，动荡不休。 　　伊恩避开了这力量爆发，所以能清晰看见，被他斩碎的阿瓦克子爵脖颈在血色的光芒中时光倒流般恢复原样，而死河武装更是重归于好，在修复完毕的下一瞬便手握长戟，朝着自己急奔而来！ 　　子爵迅烈的身影简直就像是瞬移，他手中长戟急刺，轻松便超过了寻常炼金火炮的速度，而伊恩也抬起长剑，再一次格挡住了对方的猛击。 　　当！金属碰撞产生的急速颤鸣穿透空气，可双方武器碰撞的速度远比身影更快，瞬间就将周边弥漫的血色雾气和烟尘全部荡开，只剩下两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急速地搏击。 　　但很快，随着伊恩的身影率先从模糊变得清晰，他再一次急速后退，然后便是第二次血色暴涨，一脸震惊的子爵心口伤痕在澎湃的猩红光辉中再一次恢复。 　　显然。 　　——他又杀了阿瓦克子爵一次。 ###第599章 我有队友！ 　　几乎就是在十秒内的急速交锋间，伊恩便斩杀了阿瓦克子爵两次，但他心中并不轻松。 　　因为他已经猜到子爵复活的原理，也知道对方能复活的次数恐怕要以百千计……更重要的是，随着对方对死河武装的掌握程度不断加深，恢复自己的全盛实力，子爵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伊恩握剑的虎口已经裂开了一道血口，肩膀和脊椎都有一种麻痹的感觉，只是幽萤再生核填充了伤口……如果不是他有岩铸骑士的底蕴，在刚才数秒内几百次全力对剑中，他恐怕就要堕入下风。 　　当然，最终还是他技高一筹，但也非常惊险。 　　“什么力量？！” 　　但此刻，第二次复活的阿瓦克子爵内心才是惊骇欲绝：“我用了死河武装，融合掌控率都提升到78％了，居然还没办法在正面战斗胜过他？” 　　“亡君不可能有这么强大！” 　　还是说，这第二个亡君，天生就和亡君之道契合？ 　　想到这里，他内心的怒火就开始不正常地暴涨。 　　该死的亚德伯特，如果不是这个妇人之仁的家伙胡乱解救那些无名实验体的灵魂，阿瓦克领中的人根本不会死的那么惨……作为试点领地，整个阿瓦克领在原本的计划中，应该是在一场静谧的睡眠中全部死亡，灵魂归入虚境，成为他——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位亡君的子民！ 　　他过去几十年来对阿瓦克领的居民这么好，又是为了帮助他们规避未来的毁灭，亡魂们肯定都能理解他…… 　　都是亚德伯特，这个混账家伙！ 　　现在，他居然连第二位亡君都当不成，比不过？！ 　　刚才只是死河武装还没有完全融合，马上，马上他就能发挥出这个最终计划的力量…… 　　死河归一，亡魂之主的力量！ 　　“果然，抛弃自己的肉体，将其他生命的灵魂化作修复自己灵魂的‘资粮’与‘材料’……” 　　而就在此时，伊恩高举手中之间，剑刃上闪烁的寒光与幽谷骑士双眸中的灵能光辉交映相辉，他沉声道：“死河武装……就是用人的灵魂与血泪作为燃料，进而启动的一种战争兵器，一种极恶的武装！” 　　虽然如此说着，但伊恩心中其实是舒了口气的。 　　他就说，以‘亡君’为骨架进行的设计，利己主义不可能会少，飞焰地的道德终于重归他熟悉的底限水平了。 　　显然，死河武装的原理同样是利用人造灵魂特殊的构造实现的。 　　它能将所有亡者的灵魂变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甚至是变成自己生命的货币，只要还有亡魂的魂量存在，驾驶它的驾驶员就绝对不会死，只会消耗武装内部储存的灵魂，将驾驶员再一次复活。 　　灵能源质本就是一体，死河武装能转换灵质与源质，就像是修复死物一般修复灵魂，轻而易举地达成‘复活’这样的事情！ 　　与将自己变成保护亡魂的庇护所的‘亡君’相比，血河武装的本质，就是将无数亡魂作为自己的复活甲，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甚至，不仅仅如此……因为灵质和源质本质的一体性，死河武装甚至不需要驾驶者有多强，有什么信念共识，就可以轻易达成‘心光体’的基础条件，凝聚出原始以太。 　　驾驶员每一次复活，都会融合其他灵魂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 　　同一个骨架，两种不同的设计。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死河武装在单纯的难缠程度上，是要比亡君要强的……至少，亡君可没有第二条命这种说法。 　　而且伊恩看出来了，死河武装最危险的时候，恐怕就是驾驶员只剩下一条命的时候……那个时候，融合了所有亡魂燃料的驾驶员，在单纯的力量方面，恐怕远胜过亡君！ 　　但无论是什么装备，什么传承，最重要的还是操作的人。 　　——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另一侧，阿瓦克子爵心中惊骇，他完全搞不清楚，从哪里来的这么一个无名无姓不知来历的高手，而且居然一瞬间就猜出了死河武装这种最高机密计划的核心原理。 　　如果说亚德伯特还可能凭借自己的才能得到大公的赦免，仅仅是被关押在影牢，那么这种人，无论如何都需要消灭！ 　　但要连死两次的阿瓦克子爵继续头铁和伊恩肉搏，他暂时已经没那个勇气，再次复活后的他急速后退，后退途中抬起手，登时，地面与天空上，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雾气。 　　猩红色的浓雾覆盖了天空与大地，光芒被这些雾霭折射扭曲，衍生出诡异而可怖的色彩。 　　而就在这样的几乎不可视物的迷雾中，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和士兵幻影浮现，几近于无穷无尽的血色幻影在瞬息间凝聚为实体。 　　仅仅就是在一个呼吸间，伊恩双目所能视及之处，已满是幻影大军！ 　　“什么玩意？” 　　刚刚准备重整一下架势，继续冲上去和阿瓦克子爵缠斗的伊恩惊了：“你也会幻影大军？也对，你不会才怪！” 　　不仅仅如此，阿瓦克子爵身下的堡垒中，突然窗户大开，几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幽谷骑士，然后爆发出几道数米长的电弧——索林大公麾下的那些研究员和护卫也加入战斗了！ 　　傻子才和他们打正面，伊恩身形闪动，凭借‘幽魂’躲过了炼金火炮的攻击。 　　但炮击并没有停下，炼金炮弹砸落在地，爆发出大蓬大蓬碗状的闪电圆弧，它们粉碎岩石与泥土，将碎岩与尘埃掀飞在空，逼迫伊恩不停走位，远离阿瓦克子爵，保护他召唤更多的血色幻影。 　　充斥天空和大地的各类骑士和军人幻影出现，局势瞬间逆转，即便是以伊恩之能，也不可能在堡垒驻军与血色幻影的阻拦下对阿瓦克子爵造成威胁，更不用说将对方杀死了。 　　但是。 　　伊恩能战胜强敌，从来都不仅仅是靠自己，绝不仅是靠先知与银色芯片！ 　　而是靠他在泰拉世界学会的最强最厉害的一种能力。 　　——他有队友！ 　　血色的迷雾中，有一道幽蓝色的亮光乍起，在这宛如冥界闪电般的光芒照耀大地的刹那，阿瓦克子爵看见伊恩停下了躲闪的步伐。 　　而在他的身后，同样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影。 　　有些是农夫，有些是军人，有些是木匠与屠夫，有些是学者与搬运工……他们就是阿瓦克领中，亦或是整个西境平原中被送入实验室的惨死者，他们有些是难民，有些是为了金钱而资源登上实验台的志愿者。 　　他们对这一切懵懂无知，甚至灵魂混沌，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谁才是他们厌憎的一方，只是一味地彻底倾泻自己的破坏欲。 　　但是当他们知晓他们一切苦难的根源，正是拿他们做实验的这些人时，一种名为‘怨恨’与‘不甘’的情绪便从灵魂的最深处勃发而出。 　　这是他们的共识，这从一开始也是早就计算好的，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孕育出亡君而进行的设定。 　　但那又如何？ 　　憎恨是最古老的情绪，无所谓真实和虚假，尤其是有人将这份恨意指引向正确的方向。 　　所有幻影都同仇共忾地看向血色幻影的方向，成为了伊恩最坚实的后盾。 ###第600章 你居然是不动坚城？！ 　　【不要害怕，他们的数量是有极限的，死河武装并不能像是亡君那样无限制地呼唤出体内灵魂的幻影，因为死河只能像是利用燃料那般利用体内的亡魂，他只能召唤出被他吞噬的那些，生前就效忠于他的那些骑士和护卫队】 　　亚德伯特的声音从伊恩的身后响起，身披血冰铠甲的亡君缓缓来到幽谷骑士的身侧，与他并肩。 　　他与远方的阿瓦克子爵遥遥对视，声音逐渐变大，最终震荡整个亚空间迷宫：【拉斐因·阿瓦克，你能听见这些亡魂的声音吗？】 　　【无论是那些被你吞噬的，相信你的骑士与士兵，还是那些被你当成燃料的普通人】 　　【他们都是人，他们都会感到痛苦，就算是他们已经是亡魂和幻影，但是那份怨恨仍在指向你我，那就是我们身上的罪】 　　他抬起了手中的剑，指向已经彻底被血色铠甲覆盖，沉默不语的阿瓦克子爵：【你是不可能成为亡君的，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欺骗他们，用谎言和欺瞒隐瞒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即便你一时成功，你也绝不可能达成大公想要的结果！】 　　【所以我在你进行实验时解放了那些亡魂，毁掉了你的肉体……他们没有任何错，不应该这样被你利用！】 　　原来如此。 　　伊恩恍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瓦克子爵作为本地领主，却在第一时间以幻影形态出现在特雷斯小队的身前了……因为亚德伯特就是趁着阿瓦克子爵尝试进行亡君化实验时，将最关键的亡魂解放，让自己成为了亡君，并彻底断绝了阿瓦克子爵成为亡君的希望。 　　但阿瓦克子爵也立刻反击，他一面让自己的幻影妨碍所有意图靠近中央实验室的人，一面从亚德伯特手中夺走了飞焰地的死河武装，并拿走了人类灵魂库作为死河武装的燃料，要与亚德伯特这位亡君决战。 　　如果不是伊恩插手，两人的战斗，大概率是以同归于尽作为结局……但也有小概率是有一方胜利，夺取了对方全部的力量，将最终计划的所有技术都融为一体！ 　　也即是索林大公真正的目的…… 　　而那，或许就是自己预知视界中‘金色’预兆的来历！ 　　面对亚德伯特的指责，阿瓦克子爵却只是冷笑：“这明明是你的错，你这个伪善的家伙，明明就是你造成了如今的一切，却还好意思指责我？” 　　“假如说，我只是想要尝试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只是‘想’的话，你却将他实现——是你造成了亚空间异变，杀死了我所有的领民，你居然指责我……” 　　他来不及说下去。 　　因为不想听傻逼说话的伊恩已经展开了冲锋。 　　亚德伯特或许的确因为自己的善意而造成了罪孽。他确实有罪，但只有一点，但真正有罪的，永远是反人类的灵知院与飞焰地研究组织。 　　以及最重要的，允许这一切发生甚至引导这一切发生的阿瓦克子爵和索林大公。 　　尤其是索林大公最后说的那些话……要伊恩认为，索林大公不是刻意引导亚德伯特去这么做，伊恩是绝对不信的！ 　　要知道，亚德伯特是一个善良且温和，甚至不会甩锅的人，他成为亡君，得到亡魂们的承认是因为纯粹的善意与爱，并非伊恩这种杀完了才知道‘还有这种事？’的人。 　　总之，伊恩早就在自己心中把锅替他甩了。 　　反正他就是个凭借灵能跑到这里来寻找机缘与道途的先知，帮谁还不是看心情？ 　　而亚德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伊恩的动作，他立刻高呼：【此乃复仇之时，同我冲锋！】 　　登时，亡君便率领着幽蓝色的幻影大军，与死河武装呼唤出的血色幻影军团对撞在了一起。 　　虽然亚德伯特一方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幻影，只有少部分有着灵能，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子，基本不可能胜过死河武装呼唤出的那些职业军人与骑士，但他的力量却足以帮助自己一方的幻影完成复仇。 　　一道道光环从亚德伯特足下蔓延，友方的幻影得到了全方位的强化，周身甚至燃起了骨色的冥火，而血色幻影一方行动却变得迟缓起来，动作扭曲破碎。 　　这正是他从亡君之力中获得的能力【冥火之佑】与【侵蚀光环】——看来每一个亡君获得的力量都不一样，他获得的力量明显是为了集团化作战，符合幻影之王这个称号。 　　而伊恩……显然更趋向于单打独斗。 　　只见鏖战之时，一道青蓝色的迅影穿过两军交战之地，仿若雷霆横空。 　　大片的血色亡影仅仅是被一条黯淡的剑光横扫，便重新化作猩红雾气，而后又被剑光的余波化作浪潮，拍打向周围的阵势，打乱了整个阵型。 　　伊恩宛若一颗流星，从来不及针对他攻击的血色幻影中横穿而过，打通了一个通道。 　　无数士兵与骑士企图想要阻拦他，但因为前方还有着亚德伯特率军压阵，他们仓促之下挥出的刀剑就像是斩中了山岳，自然地折断。 　　幽冥护甲与岩铸骑士的防御叠加在一起，令炼金火炮的轰击也无非就是小心一点，别让它砸到眼睛，不然可能会眼前冒点金星，而身后传来的整天喊杀声更是无法影响伊恩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在得知了亡君，血河与救主等最终计划的真相后，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消灭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中的所有畜生。 　　——自然也包括阿瓦克子爵。 　　半空中，一圈圈音爆环炸裂，伊恩整个人宛如炮弹，在半空中掠过一条明亮的火线，整个人持剑直突阿瓦克子爵身前！ 　　“杀了他！” 　　厉声下令，阿瓦克子爵看来，即便自己在力量方面可能已经超过了幽谷骑士，但他也绝不想与对方单打独斗。 　　在伊恩第二度朝着自己冲锋而来的瞬间，他的周身浮现出十二位相较于其他幻影更加凝实的骑士幻影，那正是他的鸣野骑士团成员，原体就是升华者的骑士们在得到了死河的强化后，每一个的破坏力都足以对伊恩造成威胁。 　　而被召唤而出的鸣野骑士们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威胁，他们有一种自己被彻底看透的心悸感，本能令他们全部都举起武器与盾牌，向前迈步，迎上伊恩。 　　六人分为两个小队，从两个方向绕向伊恩身后，而六人与阿瓦克子爵一同冲锋，正面迎上，正是一个标准的合围阵势，配合极度默契。 　　他们同时从不同角度爆发出自己的全力攻击，或是刀剑，或是枪戟，或是斧锤，几近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 　　——需要使用光素净化药剂吗？不，不需要，这种场面还能应付。 　　伊恩如今心如止水，他以妖精感知将十二位骑士牢牢锁定，绕后的六人根本无法逃过他的视觉死角，而他也很清楚，这些血色幻影消灭再多也没用，只有消灭阿瓦克子爵才是真正的取胜之机。 　　面前，阿瓦克子爵双手紧握自己手中长戟，他才是唯一需要关注的重点。 　　延疆的长戟雇佣兵是泰拉最知名的雇佣兵团体，而他们的武器对于任何骑士冒险者来说都不陌生，这种有着尖锐枪头，倒钩和斧刃的兵器看似简单，实际上想要用好却十分困难，它的变化之多技艺之杂，甚至需要从小练习十几年才能精通。 　　当精通之后，使用者便能将一柄长戟用出长枪长斧等多种武器的效果。 　　现在，阿瓦克子爵便是将其作为一柄带有额外锋刃的长枪使用，锋锐的枪尖舞动，瞬间化出八道肉眼可见的血色枪劲，瞄准了伊恩的头颈双臂胸腹双腿八大要害齐发，誓要率领自己的精锐骑士，将急速冲锋而来，却被团团包围的伊恩彻底贯穿击溃。 　　左臂处，以太结晶开始运转，伊恩通体覆盖着青蓝色的源质光辉，他的长发狂舞，赫然是瞬间分化出了十二只虚拟的源质手臂，各自以不同的手法同时应对十二个不同的敌人。 　　面对刀剑，便横拍刀剑脊背，错开其劲力；面对长枪长戟，便侧切其枪身，勾锁其角度；面对斧锤等重武器，就反压其重心，逼迫敌手变换发力角度，损其气势。 　　甚至，面对一些比较弱小的敌人，源质虚拟而出的大手根本不闪不避，而是直接一把抓向他们的剑刃——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伴随着‘嘎吱’一声怪响，骑士们就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武器瞬息化作一团废铜烂铁。 　　【他的身体比我们的武器还硬？！】 　　骑士们惊呼：【主上小心，他隐藏了实力！】 　　但现在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以土系源质作为基石，令其坚固；以水系源质作为中枢，令其灵动；再以亡君之力增幅灵魂，达成瞬间的多操。 　　幽谷骑士的双眸中亮起紫色的灵能光辉，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阿瓦克子爵十二位精锐骑士的突击，甚至反过来将他们震的人仰马翻，武器全部都脱手而出，漂浮在半空。 　　然后，就在所有被他打飞的武器还未落下之时，伊恩出剑！ 　　空气发出极端痛苦的呜咽，而阿瓦克子爵也面色突变，因为他发现伊恩的速度突然又有一个爆发——幽谷骑士的身后喷射着极端狂暴的寒气，令他的速度更快一筹，而他手中的重渊铁剑更是瞬息间斩出四剑，‘米字形’的剑光硬生生地正面击偏了他的所有血色枪劲。 　　当然，这并非没有代价，血色枪劲只是擦身而过，伊恩的双臂肩膀和腰间两侧瞬间多出四个血洞，但却并没有打穿，只是击破了表皮和肌肉，在撞击到骨骼时就无以为续。 　　紧接着，便是还击——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长剑自右至左斜斩，在半空中带起一道青蓝色的洪涛剑光，宛如天灾般的海啸，直取敌人首级！ 　　太快了，阿瓦克子爵无法闪避，他只能怒吼一声，催动死河武装的全部力量，举起长戟正面刺出，要与伊恩以攻对攻。 　　剑刃与枪尖对撞，两人的身躯，乃至于周围的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便是爆发！ 　　轰隆！大气炸裂，发出火山喷发般的巨响，两人交错的狂猛劲力将空气撕扯地支离破碎，令一道道小型真空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就连风声都宛若悲鸣。 　　但是和大地相比，风所遭遇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个笑话——以两人站立之地为中心，地面在瞬息间破碎，凹陷，形成了一个数十米宽的大坑，而更远方的土地也没有幸免，它们飞速地迸裂然后拱起抬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山。 　　轰！轰！轰！阿瓦克子爵周身甚至有小型龙卷环绕，这是他本身持有的风属性源质在死河武装的加持下形成的异象，而伊恩的异象就更加简单——伴随着大地不断颤动迸裂，一道又一道尖锐而又粗大的地刺从裂缝中刺出，将大片大片的血色幻影贯穿粉碎。 　　参差不齐的巨大地刺让整个战场都变成了一片石林，而伊恩与阿瓦克子爵再一次开始一对一的近身肉搏。 　　面色凝重，伊恩提起手中的重渊铁剑，他双臂处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再生完毕还没有那么快。 　　实际上，他的手臂其实刚才还在颤抖，虎口和掌心都已经被震裂，鲜血润湿，都快要拿不稳剑——死河武装的力量其实已经提升到了他不用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就没办法正面硬碰硬的地步，毕竟它的核心燃料乃是阿瓦克领中因虚境异变而死的近百万人的亡魂。 　　即便是这百万人都只是普通人，可里面却还有阿瓦克子爵骑士团的全部成员和他领地内的全部升华者……纵然是亡君之力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阿瓦克子爵还需要花费相当一部分力量与精力去和亚德伯特打军团战，而他本人的战斗技巧真的也就是一般的天才水平。 　　依照伊恩的评价标准，他大概率比韦格斯低一个档次，比依森嘉德低一个半，和特雷斯差不多，青潮未来假如能第二能级，估计也可以和他打打，甚至能在剑法上压制他。 　　而伊恩比他起码高三个档次，这是本质上的差距。 　　“你知道吗？” 　　此刻，伊恩紫色的双眸紧紧凝视着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团血色铠甲中的阿瓦克子爵，在没有其他人骚扰的情况下，他甚至还有余力甩动剑刃，甩开上面沾染的血迹，顺便以这样的动作调整受伤的身体恢复状态，随后朝着如临大敌的贵族斩去。 　　重渊铁剑宽厚漆黑的剑身撕裂空气，带起一阵黯芒，它以笔直的路径朝着自己的目标刺去，而阿瓦克子爵感觉到自己脖颈和胸口传来一阵恶寒，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举戟格挡这突刺，幽谷骑士便会变招顺着枪杆斜斩他的小腹，而他倘若闪避，对方就夺取了继续进攻的先机。 　　——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阿瓦克子爵登时怒火冲顶——他原本是一个相当冷静的人，但是驾驭上死河武装并且死了几次后，脾气愈发狂躁，但这也是因为伊恩太过看不起人的缘故。 　　这种正面强攻，意味着对方根本没有将自己当成对等的对手，面对他的攻势，自己只能狼狈的退后！ 　　所以子爵干脆不闪不避，正面以胸膛迎上伊恩的突刺，手中长戟与长剑平行，赫然是要以武器长度来后发先至，与伊恩以命换命！ 　　但谁知道，伊恩却直接松手，以太结晶与澈晰源晶同时爆发，而手中的鲜血急速蒸发，形成了一股狂暴的冲击波，令手中长剑宛如炮弹一般向前激射而出。 　　而他整个人侧身一晃，轻飘飘地躲开了阿瓦克子爵的换命突刺。 　　而就在此时，他的声音才慢悠悠地随着狂舞的疾风而来：“阿瓦克子爵，你就是个接近报废的点火引擎。” 　　谁能听得懂这个？阿瓦克子爵还没来得及思考伊恩究竟是几个意思，重渊铁剑便贯穿了死河武装，切开了他的胸膛与心脏。 　　猩红色的血光爆开，又是一次复活，原本刺入子爵心脏的长剑被一股绝强的力量弹开，在半空中旋转——而此时此刻，原本被伊恩弹开的诸骑士的武器正好铿锵落地，发出接连不断的脆响。 　　而就在这灼目光辉和武器落地的声音中，伊恩抬起手，一道幽蓝色的弧光闪烁，霜蝶将重渊铁剑从半空中带回。 　　他再次紧握自己的武器，指向第三次复活的阿瓦克子爵。 　　伊恩摇头叹息道：“你打不着。” 　　——假如这是一个冷笑话的话，那实在是太过分了，甚至几近于精神攻击。 　　无论是霜蝶还是远方的亚德伯特都侧头看向伊恩，目光极其复杂，而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毁灭性的幽默感，他感觉自己只是阐述事实：“我倒要看看你能复活多少次，死河武装的极限又在哪里。” 　　“很高兴？你受伤很重，拿不稳剑了吧，骑士？我却能复活，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而再一次复活的阿瓦克子爵退后几步，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和肺部被刺穿的感觉令他仍然心有余悸，贵族咬牙切齿地瞪视着眼前的黑铠骑士：“死河武装的全力？我原本不想用的……这是你逼我的，骑士！” 　　他的声音原本还很正常，但是越到后面，就变得愈发低沉疯狂。 　　嗡！原本只是巨型全身铠的死河武装突然膨胀，它甲壳开始变得嶙峋且厚重，棱角变得尖锐起来，而在它的背后，一双怪异的龙翼从粘稠的血浆中展开，伊恩敏锐地发现，这龙翼畸形，翼膜枯萎，无数骨刺和荆棘形的增生组织在其之上交错，显然是希欧那畸龙的双翼。 　　亦或是说，宛如恶魔般的双翼。 　　但很快，伊恩就来不及思考死河武装的双翼样式究竟取自于谁了。 　　因为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倒映着一个又一个哭泣呐喊着的，人类的面孔。 　　嗡——猩红色的死河武装膨胀到了近十米高，这已经比绝大部分铠装都要庞大了，而原本粘稠的血浆外甲也开始变得致密起来，它们交织，缠绕，互相凝固，成为了类似钢铁般的血钢甲壳，双肩，双肘和膝盖处都凸起了一道道尖锐的白骨尖刺，整个武装的样式变得极具有攻击性。 　　但最重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痛……好痛！” 　　“救救我，我不想被吃掉……呜呜呜……我不想被吃掉……” 　　“啊！！！那是什么怪物，不，不要过来！” 　　“呵呵……嘻嘻……” 　　一张张面孔，或是哭泣，或是惊恐，或是癫狂与尖嚎的人脸浮现在了死河武装的铠甲表层，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有瘦弱的病人，也有健壮的骑士，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形象，只是一再重复着自己刚刚死亡时最后的一句话。 　　这些面孔不断地从死河武装中浮现，然后又缓缓被它吞噬……亦或是说，融合，吸收。 　　被这武装的驾驶员吸收……归于一体。 　　【我原本不想用的……死河武装是仿照‘深渊之物’而制造的灵魂以太武装原型，飞焰地的那群混账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恶劣程度这方面的问题，只要威力足够大，防御足够强，他们甚至不介意直接拿人的灵魂来作为弹药和护盾，甚至当成‘魔药素材’】 　　阿瓦克子爵的声音变了，他的声音变得沉闷且扭曲，宛如来自深沉瞢闇的深渊底层，带着空洞且漠然的回音：【但是，不解决掉你们的话，也思考不来未来了——反正他们也是我的领民，为我献出他们的灵魂，也是应有之义】 　　【只要解决掉你们，就没人能知道这件事】 　　他抬起手，狂风呼啸着席卷着大量阴魂与血色迷雾，在掌心构筑起一个又一个闪耀的铭文结构，接着骤然收缩，转换为一道纯粹猩红，满溢着死寂，绝望与痛苦的红色光团，隐约间还能听见宛如源自于地狱的哭嚎。 　　阿瓦克子爵抬手指向伊恩，这一发苍风狮鹫原有的‘烈风极束’本是依靠纯粹的冲击力进行杀伤的升华技艺，但加上死河武装为它赋予的侵蚀掠夺生命力的力量后，即便是一头雨林巨象也会在瞬间化作腐朽枯骨，而这血色的光芒会如同瘟疫一般不断扩散，增幅自己的威力。 　　“你……” 　　注视着死河武装发生的变化，伊恩面色剧变，他倒不是躲不开，只是无法理解阿瓦克子爵的所作所为。 　　无法理解这种恶劣举动的意义。 　　而亚德伯特发出一声怒吼，他抛下自己的幻影军团不管，急速冲来，为伊恩挡住这一击。 　　这位亡君单论战斗技巧，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字‘菜’，但他意志坚定，力量够强，一剑挥来，居然真的将阿瓦克子爵的侵蚀光束弹开。 　　红光扫过大地，登时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凹陷沟渠，周边的整片大地都晃了晃，有血色的雾气中深处升腾而起。 　　但与其相对的，亚德伯特身躯微晃——他之前也不是不想帮伊恩对付阿瓦克子爵，可惜这两个人在战斗方面的技巧胜过他太多，单单就是卸力，他都掌握的不纯熟，根本参合不进去。 　　问题不大。假如仅仅是用剑去将人刺死砍死的话，他还是会的。 　　只是现在…… 　　他无法出手。 　　明明想要追击，可看着死河武装上那一幅幅宛若生前般的人类面孔，那些或是哀嚎，亦或是怒吼的面孔，亚德伯特甚至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你在恐惧和动摇】 　　而仿佛变了一个人，语气变得沉稳许多的阿瓦克子爵看着亚德伯特，狞笑着说道：【是啊，你就是杀害他们的凶手，是你让他们变成如此凄惨的模样——如何，你还想要再杀他们一次吗？】 　　【你们还想杀他们第二次吗？】 　　宛如恶魔一般的巨大血色铠装狂笑着对着伊恩与亚德伯特展开双臂，浮现在它胸膛与身上的，那些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人类面孔登时放声大哭，凄厉的哀嚎与悲声甚至扭曲了亚空间迷宫的天穹，形成了一轮鲜红色的太阳。 　　一条猩红色的血河从中流淌而出，令太阳宛如眼眸，而河流化作泪水，垂落在铠装之上，令诸亡魂再度发出震天撼地的悲鸣，与这血日之目一同哭泣。 　　【——心光体——】 　　【——众生死河——】 　　河流是无数细小水流的汇聚，但河流也仅仅只是一条河流。 　　那便是众生汇聚而成的‘死河’！ 　　一时间，整个箱庭中，所有声音和颜色都消去了，只剩下灵魂的悲泣与血的鲜红，就连之前正在压制血色幻影的，亚德伯特幽蓝色的亡君之力都黯淡退却，只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令惊恐不已的幻影们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头顶垂血的赤日。 　　在死河心光体的压迫下，所有灵魂都会感到战栗畏惧，因为它就是究极的掠食者，以血以魂为食的异怪，源自于深渊的噩梦恐惧。 　　没有人能面对它，越是道德高尚的人越是无法出手，越是卑劣恶毒的人越是容易被它同化。 　　但是，就在此时。 　　阿瓦克子爵惊愕地看见，伊恩再一次举起了剑。 　　即便是满手鲜血，但黑发的幽谷骑士仍然双手紧握剑柄，发白的骨节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单纯的亡君之力的浸染。 　　恒久体魄与澈晰源晶令他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但精神上的震撼如果想要平复，需要的其实是最极致的冷静。 　　以及最极致的憎恶。 　　伊恩冷漠地注视着死河武装，以及上面的人脸。 　　在血日的照耀下，在众生的悲鸣中，他仿佛终于明白了些什么，然后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什么啊，不过是拿死人当挡箭牌，顺便把它们都吃了而已，我还以为有多新鲜呢，真以为会有人下不了手吗？” 　　“亚德伯特是个烂好人，我可不是。” 　　——畜生东西，假如这就是你的底牌，等着死第四次吧！ 　　没有再多话，伊恩第三次主动朝着死河武装冲去，他抬起身前重渊铁剑，一股厚重且浩瀚的气息幻化为山岳般的重影，而妖精之翼寒慧骨架在他身后爆发，令骑士化作一道青蓝色的光线。 　　亦或是一颗青蓝色的星辰。 　　【——心光体——】 　　血色的世界被撕裂，企图阻挡他的幻影被直接撞碎，血色的铠装张开自己的大手，想要凌空抓住这只飞驰而来的小小光点。 　　——但区区死河又岂能挡住移动的山岳，岂能挡住飞驰的星？ 　　双臂和腰腹受损，手掌也被震的难以发挥出技巧，无法在展现精妙技艺的同时发力，既然如此，伊恩便以身为剑，将力量发挥出极致。 　　他此刻发动了亡君之力中的‘幽魂’与‘寂寒诅咒’，毫不留情地汲取周边所有灵魂的力量，包括死河武装上那些被当肉盾的灵魂。 　　亚德伯特不愿意这么做是他蠢，他完全能看出来，亡君的力量恰好克制此时疯狂的死河武装，这或许就是索林大公特意的设计，保证由他负责的亡君可以在关键时刻取得优势，最多就是会导致那些被争夺的灵魂灰飞烟灭。 　　——是，这很令人悲伤。 　　但与其让这些灵魂被阿瓦克子爵作为燃料燃烧，不如让他来烧！ 　　反正伊恩是真的没什么底线，毕竟人不是他杀的，肉盾也不是他用的，大不了把这些账都记在灵知院飞焰地和索林大公头上，以后他再帮这些灵魂复仇。 　　重渊铁剑上，青金色的源质虚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然后开始结晶凝固，化作一道接近二十多米长的巨型气刃，这巨刃通体青金，宛若实体，无时无刻都在掠夺周边大气中的能量令自己膨胀变大，变得愈发沉重坚固。 　　用以太结晶作为爆发，以古龙心核作为缓冲，再以澈晰源晶提纯凝聚，加上银鳞坚铠完美级能力的武器级源质固化，辅佐妖精之翼和寒慧骨架的爆发力，以及最后的亡君之力…… 　　洪涛之剑…… 　　——斩舰巨刃！ 　　【这是什么玩意？！】 　　它在阿瓦克子爵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被挥斩而下，死河武装抬起双臂，似乎想要挡住这斩舰巨刃的攻击。 　　紧接着，巨剑斩在了死河武装的双臂上。 　　狂暴的冲击波混杂着刺目的闪光同时爆发，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令死河武装倒飞而出，撞在它身后的研究院堡垒上，然后将它连带其中所有的研究员都碾压地粉碎。 　　而后，一道深深地竖直剑痕在大地之上扩散，大片大片的土地塌陷崩溃，形成了一道长达数百米的沟渠。 　　【啊啊啊啊啊啊！！！】 　　被一剑劈飞，胸膛被斩舰巨刃撕裂切开，一路蔓延至腹腔，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斜着劈成两半，阿瓦克子爵发出刺耳地惨叫，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对手居然临阵突破，凝聚出了心光体，虽然非常模糊不清，但这怎么可能？！ 　　居然有人可以不在冥想的情况下，在战斗中明悟自己的本心，凝聚出心光体？！ 　　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怎么会有人这么天才？！ 　　他又一次死去，然后伴随着猩红色的血光，死河武装要再一次地将其复活。 　　【——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误，我要将他们全部杀干净！】 　　已经被死河武装影响太深，融合了太多亡魂，阿瓦克子爵的思维逐渐陷入混沌，他的脑海中开始只剩下嗜血的杀戮和惊人的毁灭欲，那些修复他灵魂的亡魂中寄存的怨恨与绝望的碎片深深地融入进他的魂体中，再也无法剥离并恢复原状。 　　所以，就在此时。 　　阿瓦克子爵听见了一个声音。 　　——停下。 　　【什么，什么声音？！】 　　还保留有一丝理智的子爵茫然地在死河武装内环视周边，他感觉自己听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令他安心，让他恐惧，也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却也不寒而栗的感觉：【是谁，是谁在说话？！】 　　——太丑陋了，拉斐因。即便是死河，也不是像你这样用的。 　　——你复活太多次，已经不再是自己。 　　——安息吧，拉斐因……不要再疯狂了。 　　拉斐因·阿瓦克的灵魂湮灭了。 　　大地之上，位于剑痕中央的死河武装突然急速缩小，天空之上的猩红赤日也黯淡隐没，原本都快要蔓延至整个箱庭的血色幻影大军也宛如幻觉一般，在清脆的破碎中消失不见。 　　整个亚空间箱庭变得黯淡起来，只剩下一缕幽幽的银色光芒照耀。 　　【亚德伯特，我有点失望】 　　此时此刻，恢复到两三米高的死河武装缓缓从伊恩斩出的沟渠中站立起身。 　　它的双目中亮起两点银色的光点。 　　死河武装看了眼仍在握剑，但是眉头紧皱的伊恩，然后看向另一侧有些不知如今什么情况的的亡君，语气淡漠：【我本以为你会是主角，战胜癫狂的阿瓦克，成功将所有计划的力量融为一体，成为真正的‘救主’】 　　【大公……】 　　另一次，紧握长剑的亚德伯特有些恍惚的声音响起，然后变得坚定：【你一直都在？！你一直都在看着？！看着他们死去，看着阿瓦克发狂？！】 　　【我如此相信您，如此尊敬您】他怒吼道：【但您究竟打算做什么？！】 　　【当然不是。我之前被莫泽院长那个老东西拦住，和他纠缠了半个晚上才把他扔到虚空里面，这才有时间投影附体，看看情况】 　　被点出真身的索林大公令死河武装的双眸中闪动着平静的银芒，他缓缓道：【至于我打算做什么……亚德伯特，我本以为你会利用你的权限修改计划的细节，取代阿瓦克得到亡君之力，然后夺走飞焰地的死河武装】 　　【然后，以自己的力量毁灭掉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得到所有亡魂的感激，成为货真价实的‘救主’】 　　【如此一来，一个神秘的实验室，就被一个神秘的英雄毁灭了，而所有的亡魂与秘密都将被埋葬。只剩下亡君，只剩下亡魂们的救主。完美无缺】 　　说到这里，索林大公失望地摇头：【却没想到，你居然会先想着把灵魂解放……如此天真。不用正规的亡君仪式引导亡魂入体，泄露的怨恨哪怕是十分之一都会造成虚境异变，而你却满心以为那些亡魂解脱之后就会安息——你以为他们都是你吗？】 　　【他们要的是复仇，不复仇，他们宁肯魂飞魄散！亡君不仅仅是庇护，还是‘复仇之神’，亡魂和亡君们的共识，本质上就是人与神的契约，你如若不满足这点，便会失去力量与亡魂的认可】 　　【拉斐因因为嫉妒和疯狂可能说了不少胡话，但唯独有一句话没说错，是你的天真害死了更多的人】 　　【我一心想要培养你走向英雄之路，你却没有完成你的职责——好在一切要素都齐全，灵魂们大多还在，想要挽回一切还有机会】 　　呵斥了亚德伯特一番，索林大公看向伊恩：【至于这位神秘的骑士，却代替你完成了任务，他才是这次事件真正的英雄……或许并不神秘】 　　【你能来到此处，并且获取亡君之力……骑士，你或者你的长辈肯定是我的熟人】 　　双目中闪动着银色的光辉，打量着同时也在观察他的伊恩，索林大公突然眉头紧皱，他语调猛地抬高：【这种土系源质……】 　　此刻，他惊骇欲绝，死河武装后退数步，抬起手指向幽谷骑士：【你是？！】 　　【你居然是不动坚城？！】 ###第601章 囚星天狱 　　——又被发现了？ 　　这是伊恩心中颇为波澜不惊的想法。实际上，当他从二皇子那里，知道索林大公居然是伊奈迦二世的弟子后，就想到了这一可能，故而用幽谷骑士的身份出场。 　　已经开始动荡摇晃的箱庭中，伊恩与索林大公控制的死河武装分立在剑痕沟渠的起终。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死河武装缓缓漂浮在半空，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像是阿瓦克子爵操纵时那样漫天腥风血雨，只有一片平和静谧的黑暗扩散，带着静谧的月光，在整个箱庭的上空形成了一颗银月。 　　血脉传承【黯夜银影】，又称‘月烛鸟’，一种栖息于泰拉电离层中的亚实体魔兽，主食正是大气层中的无尽微型源质蜉蝣生物，它会在无月的漆黑夜空中释放自己的银色光芒，吸引大量浮游生物汇聚，被它吞食。 　　那时的夜空，就像是有人在天际顶端点亮了一支银色的烛火，而无尽的烛光从四面八方朝它汇聚，宛如真的月亮一般闪耀。 　　它并不是真的鸟，而是一种类似于水母，生态位近似龙鲸的生物，只是那时的泰拉人无法分辨天空上飞的东西究竟是鸟还是其他生物，故而为它如此取名。 　　索林大公一系便是传承了这样一种魔兽的血脉，他漂浮在半空中，无尽的荧光粉尘在他身后汇聚成一颗颗光球，这位第四能级的强者投影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伊恩，凝视着眼前的‘幽谷骑士’。 　　【你是希利亚德的传承者……】他的声音仿佛叹息，又仿佛是一种欣喜的感慨：【不动坚城——时隔十几年，我再一次看见】 　　【真是意外的惊喜，你的存在令原本几近于失败的计划再一次有了意义】 　　如此说着，他却抬起手，轻轻向伊恩所在的方向一点——登时，一颗光球破碎，里面储存的银色荧光汇聚成箭，化作一道光之矢，朝着伊恩飞驰而来。 　　这光之矢速度极快，而且毫无预兆，空气中的尘埃与气流都没有因它而动摇一丝一毫，假如专注不够的话，甚至根本无法看见它的存在就被命中。 　　但伊恩却眼神一凝，他体表幽冥铠甲与银鳞坚铠的源质虚影同时浮现，抬起手将其挡住。 　　嘭，光之矢没有任何杀伤力——或者说，对于使用了幽冥和银鳞坚铠的伊恩没有什么杀伤力，对一般的升华者来说，倘若被命中要害，绝对会被一击毙命——它极具穿透性，在伊恩的源质之手掌心破碎，碎片溢散，浸透了银鳞坚铠的结构。 　　索林大公收回手，那些纷飞的银粉便归于他的身后，死河武装的银色双瞳闭上：【果然，是岩铸骑士……这么精纯的源质，起码也有十几年的修行……时间对得上】 　　【原来，第一骑士在最后的时间培养了你……】 　　他叹息着道：【当年他走的时候，没有和我说去向。我知道他谁也信不过，我也被包括在内……本以为他已心若死灰，却未曾想还是留下了种子】 　　【这就是好事】 　　索林大公垂下头，他看向眯起眼睛的伊恩，声音带着一种模糊的微鸣，就像是接触不良的收音机：【年轻的骑士，你叫什么名字？】 　　【算了】但很快，他就改口：【不说也罢。你的存在的确不应被更多人知晓，我不知道才是好事】 　　而此刻，伊恩却明白过来，他心中恍然：“原来如此，我就说老师那么多年在泰拉上游荡，不可能不被发现吧？就连我都经常暴露身份，以老师的性格和行为，暴露才正常！” 　　“肯定有人帮他掩盖身份，还不止一个，索林大公……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算伊恩根据自我经历想当然地推测，但实际上也是事实。 　　希利亚德也曾模糊地说过，自己是有一部分人帮助，而帝国也没人真的跑去兴师动众地抓他……再加上歌塞大师所说，只要自己能有第四第五能级，那么回到帝国，也没人会找他麻烦，反而会将他视作第一骑士的继承者。 　　这么看来，虽然贵族里没人想要伊奈迦二世回来，但倘若仅仅是第一骑士的话，回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伊恩认为，这只是不知道‘银色芯片’者自认为的想象，实际情况远不可能这么简单。 　　亚德伯特扭过头看向伊恩，目光愕然，他虽然的确想过自己这位‘同类’或许有某个非常引人瞩目的身份，但他却没想过，这位看上去冷漠，说话也带刺，实际上人相当好的幽谷骑士，其老师居然是数十年前，先帝伊奈迦二世身边的‘第一骑士’！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 　　反正也被看穿，伊恩不装了——当然仅仅是不装希利亚德弟子，不动坚城传承者这个马甲，其他的马甲他都要保一下——他向前走一步，朗声对索林大公道：“那索林大公，你为何作出如此恶行？” 　　他的声音义愤填膺，带有几分真实，也带有几分伪装：“先帝当年的计划绝非如此……纵然是亡君，也并非如今这般模样，更别说你如今所操控的‘死河武装’——这种极恶之物，为什么要去触碰禁忌？！” 　　此时此刻，伊恩的言谈话语，甚至刻意带上了几分希利亚德平时说话的风格。 　　而索林大公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他沉默了，周身的光球重复着浅白到灰银之间的闪烁过程。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道：【这是邪恶的，我知晓】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错的】 　　显然，即便是索林大公，也被伊恩用话术绕进去了——他赫然是开始默认伊恩完全知道他所持有的遗产究竟是什么了。 　　虽然伊恩的确已经在亚德伯特的叙述中知道的差不太多……灵能避难所和灵能火种飞船嘛，依照他如今对伊奈迦二世的侧写，这答案八九不离十。 　　但还有一些细节，以及死河武装与无名者的救主这几个计划他却不太明了，故而希望能从索林大公口中骗出来一点。 　　可是伊恩却没想到，自己大概是过于小觑自己‘希利亚德最后继承者’这个身份的重要性了…… 　　索林大公开口，便是令伊恩和亚德伯特两人瞳孔震动的大新闻：【为了对抗最终将要降临的毁灭，为了面对囚星天狱这令人绝望的事实】 　　【我们必须要倾尽一切努力去尝试……尝试对抗这样的未来】 　　【无论是亡君还是死河，亦或是缥缈的救主，我们什么都得去尝试，什么都得去做——做可能是错，但不做绝对不会对】 　　【更何况，我不觉得我是错的。即便是伊奈迦和希利亚德复生，重现于我身前，我也会如此回答】 ###第602章 封锁星空的牢狱 　　——囚星天狱。 　　伊恩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猛地一紧。 　　他低下头。 　　一瞬间，伊恩想到了许多……想到了自己在哈里森港，白室杂货二楼的私人实验室中，那张被他一个一个划掉星星的星图，想到了南海大迷宫中，昔日无尽璀璨的苍茫星海。 　　伊恩想到了，自天坠之灾前就已经开始逐渐消失的那些星辰，如今泰拉穹顶那已经黯淡无光的夜空……无论是二皇子的那句‘站在山巅’，亦或是无人抬头仰视高天的现实，都令他心中一阵颤抖。 　　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悲凉。 　　【是啊，你果然很清楚……所以，希利亚德的继承者，不动坚城唯一的传人——你怎能不理解我，不理解我的焦虑与急迫？】 　　索林大公察觉到了伊恩一瞬间的失态，虽然之后少年控制的很好，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那阵情绪的波动。 　　他并没有为此而笑，而是同样用蕴含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对伊恩阐述道，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们都知道，时间快要到了，高天之上已经快没有星星……最终的时刻即将来临】 　　【如若天狱完成，我们最后的机会——以前纪元文明毁灭，眺望之月崩碎为代价得到的最后机会，即将彻底消失！】 　　【可是，如今只剩下了我……面对那要将一切封入黑暗的囚星天狱，以我的能力，已经无法反抗，只能尝试去完善亡君……完善‘灵之火种’，去争夺最后一丝幸存的机会】 　　【大公！】 　　此时此刻，亚德伯特鼓起勇气，他大声，迷惑且急迫地询问道：【您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是囚星天狱，它和天坠之灾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面对这个灾难，我们就要做出如此违逆人道，残忍可怖的恶行？！】 　　成为亡君后，即便是过去那个视大公为自己人生唯一希望的亚德伯特，也有了为了自己‘子民’而质问的勇气。 　　索林大公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看向亚德伯特，眼神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悲哀：【你若想要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只是亚德伯特，你得向我保证——你会认真的思考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每一句】 　　【我会的，大公】亡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面色坚毅起来：【请尽管告诉我】 　　——做得好啊，亚德伯特。 　　而伊恩心道：“我不好问的问题你全都问出来了！” 　　以伊恩如今的立场，还去问这些比较基础，理论上伊奈迦二世当年那帮人都知道的东西是不太正常的，而亚德伯特完美帮助伊恩踢了一个助攻球。 　　索林大公并不知道伊恩的内心想法，他只是抬起手，周身漂浮的诸多光球纵越升入箱庭中的天空，然后构成了一片对于泰拉人来说可能有点无法理解，但对于伊恩来说，只是细节有些陌生，整体结构熟悉的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的星图。 　　泰拉太阳系的星图。 　　一颗硕大无朋的银色太阳在天空的中央闪耀，而一颗颗乒乓球大小的圆球隔着极其漫长遥远的距离环绕它旋转，这些银色的小球倘若不特别注意，根本无法在天空上看见。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你我都生活在这辽阔而狭隘的星空中……从虚空的角度来看，我们所有人，都不过生活在这个比我两根手指大不了多少的小球上】 　　索林大公漂浮在半空，在他的意志下，死河武装就是一套普通的铠甲，根本无法影响他的意志，只能作为他投影降临的肉身。 　　死河武装本身，乃是通过不断地战斗和死亡，融汇驾驶员和所有储备灵魂归一，形成一个超级补完个体的人工催化武装，它会不可避免地对人的思维和灵魂造成影响。 　　倘若将全人类都融入死河武装中，恐怕可以在现实世界具现出代表着人类集体意志的‘虚境实体’。 　　但是面对第四能级，百万级的亡魂哀嚎就如清风拂面。 　　他抬起手，狰狞的手爪轻柔地托举起一颗代表着‘泰拉’的第四行星，大公的声音温柔地难以置信：【这就是我们的故乡……渺小的虚空尘埃，广袤的生命之土，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摇篮】 　　他将这颗代表着行星的光球扔出，登时，这光球便开始急速变大——几乎是一瞬间，巨型星球虚影便浮现在亚德伯特和伊恩眼前。 　　这是一颗蓝色的星球，几乎整个星球都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而他们熟悉的泰拉大陆就位于星球赤道之上的北区……它是一块完整的大陆，有着地中海，山脉，草原和群森与雪原，整个大陆都栩栩如生，有着真实的凸起和凹陷。 　　除此之外，泰拉大陆的西方，几近于对位的赤道处，还有另一个大陆，那正是最近这些年新‘发现’，亦或是说展开开发的‘新大陆’。 　　但这个大陆非常古怪，它上面除却边缘处外很少有绿色，即便是有，也只是星星点点，并没有连绵成片。 　　整个大陆就像是被烧焦却又复苏的木桩那样，虽然已经开始恢复生机，抽出些许绿芽，但整体来说，却仍然还是一片焦黑。 　　两颗月球环绕着这颗行星旋转，一颗完好，但另一颗却破碎不堪。 　　【甚至，我们生活的大地，对于星球整体来说仍然微不足道——认真研究过前纪元历史的人应当知晓，在前纪元文明时期，一共有五块大陆之多，如若算上两极冰川大陆，就有七块】 　　【但是天坠之灾后，天地剧变，我们这些后诞者已经无从知晓原因，但无论如何，如今整个星球上只有两块大陆与南霜冻土这件事，却是真实不虚的】 　　索林大公道，他凝视着眼前的星球：【所以，你能理解了吧？亚德伯特，我们人类如此渺小。】 　　亚德伯特愣了一会，他显然还在思考大公为他展示的这一切。 　　对于一个生命全程都没有出过大公领，也就有次为了拿炼金学位去过一次帝都的年轻人来说，想要理解星球有多大，自己的故乡相对有多小，显然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夏虫不可语冰，就是这个道理。 　　但他还是理解了——凭借曾经看过帝国地图这一点，通过对照知晓帝国位于那一块区域，索林大公领又位于哪一个区域的亚德伯特，看向了泰拉大陆的一角。 　　那就是阿瓦克子爵领的位置，他几乎快要找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子爵领了，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和灰尘一样】 　　他轻声自语，目光黯淡了些许，似乎是联想到了相较于这样的星体，人类又是多么微不足道——但很快，亚德伯特却又愤怒起来，他抬起头，怒视向索林大公：【可再怎么渺小，也不应当视作牺牲的道具！大公，您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我想要知道……知道您已经要推进阿瓦克实验室和其计划真正的原因！】 　　【别急】索林大公笑了笑，这个笑容毫无温度：【这只是我要告诉你的前置条件】 　　【现在】他一字一顿道：【亚德伯特，开始想象】 　　【想象在泰拉这颗星球外层，有着一个无形无质，却屏蔽一切外来之物的囚笼，甚至就连光都不例外】 　　索林大公道：【你办得到吗？】 　　亚德伯特愣在了原地。 　　假如是之前，他不能。但假如是现在，有着索林大公身侧的，那颗巨大的星球幻影作为基础，他当然能够想象。 　　他抬起头，看向星球。 　　索林大公拍了拍手，一层无光的灰尘遮住了整颗星球。 　　登时，整颗泰拉星球都黯淡了下去，陷入了无光的死寂。 　　别说没有星星，就连太阳和其他行星，以及月亮的光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陷入最终极的毁灭和衰败，草木腐朽，大海凝冰，万事万物都陷入寂亡。 　　【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一幕，让亚德伯特为之毛骨悚然：【这就是囚星天狱？一个把星球都遮蔽的囚笼？但是这怎么可能……我们现在不还是有太阳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囚笼……】 　　甚至就连伊恩都眉头紧皱。他想到了什么东西，但是还不敢确定。 　　而索林大公的声音帮助他确定。 　　【就开始害怕了吗？亚德伯特，不要停下来，这才是一个开始——现在，你继续想象】 　　索林大公道，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怪异的森冷：【把这个囚笼想象大十倍，百倍，千倍万倍——想到你想不出来为止！】 　　【想到这个囚笼足够将整个星域，连带太阳与这个行星系中所有的行星乃至于外沿星云全部都笼罩】 　　【把这颗恒星的引力统辖极限，把骄阳之领土全部都囚禁起来为止！】 　　【想象！亚德伯特！假如是这样的一个囚笼笼罩了我们，是否就能解释所有星星几乎同时消失的事实！？】 　　他高声，几近于怒吼道：【假如是这样的一个囚星天狱将我们笼罩，甚至不仅仅是将我们笼罩，而是将漫天星辰，所有所有的星星全部都笼罩——】 　　【那么是否就能理解前纪元文明观测到的异常！？】 ###第603章 绝无出口的牢笼，再无救赎的火狱 　　【不……】 　　凝视着索林大公，亚德伯特后退几步，他成为亡君之后面色本就已经非常苍白，但如今更是反常地出现了一抹血色：【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屏障……这么大的囚笼？！】 　　【这不可能，这需要多少物质，需要……】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亚德伯特垂下头。 　　他的双目茫然。 　　他想象不了。即便是天才炼金术师，一手为亡君和死河武装创造出理论基础的天才炼金术师亚德伯特，也无法在从未看过星星的时候，去理解星空。 　　去理解宇宙。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一个没有星星的星球，是不可能有人能理解什么是宇宙，什么是比星球更广阔的时空的！ 　　而伊恩心中也在巨震：“什么……泰拉太阳的引力极限？！” 　　“那岂不是说，这个屏障，是在四点五光年甚至更加遥远的距离展开的？！” 　　一开始，伊恩听见囚星天狱时，就已经想到，这个离谱的东西，很可能不是从恒星光照亦或是行星圈展开的，而是一个起码从奥尔特云（太阳系外的小行星尘埃群）展开的屏障，按照这么算的话，它的半径可能超过一光年。 　　这已经很离谱了……但按照索林大公的话来说，这屏障可能更加离谱！ 　　这岂不是说，在一些星辰比较密集的地方，会有些屏障是并拢在一起的？ 　　【抬起头！】 　　而索林大公理解何为宇宙，此刻，伊奈迦二世的弟子呵斥道：【这就退缩了？】 　　【既然你想象不了，我便为你展示！】 　　死河武装展开双臂，原本庞大的泰拉迅速地缩小，连带周边的太阳和其他十一颗行星也全部都缩小，直到整个泰拉太阳系都被他拥入怀中。 　　然后被一层有着裂缝的黑暗囚笼笼罩。 　　这一层黑暗的囚笼是一个不规则的球体，而且还在不断变动。 　　正如伊恩所想，这屏障囚笼以泰拉太阳为中心，直至其引力极限所在，不仅仅是最外延的行星，就连奥尔特云也在其中，甚至外延至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空，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包裹。 　　但是，它却有一道裂缝。 　　一道可以透过光芒的裂缝。 　　【曾经思考过吗，亚德伯特？前纪元文明消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索林大公的声音响彻整个箱庭：【能让眺望之月破碎地如同被踩过的饼干的力量，如果命中泰拉，你觉得我们足下的星球是否能承受？】 　　【天坠之灾令泰拉震荡，诸洋蒸腾，五块大陆如今只剩下两块，你觉得这样的灾难再来一次，这颗星球上的文明还能继续维系吗？】 　　【哈哈，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我一个都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件事！】 　　【因为囚星天狱，高天之上，除却我们泰拉内部的太阳和十一颗行星外，已经没有多少星星了！】 　　【当所有星星都消逝，当囚星天狱上的裂缝完全修复完成，我们最后的机会都将消亡殆尽】 　　【自那之后，便只有牢狱永存……这就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未来】 　　索林大公的声音从最开始愤怒的质问，一直到最后的疲惫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话至最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收回手，将整个泰拉的星域模型都揉搓粉碎，化作银色的尘埃，归于那些环绕于他周身的光球：【实际上，我们已经输了】 　　【伊奈迦死后，再也没有人能理解这点。甚至就连老师都已经绝望，他已经不可能更快，但是在牢狱彻底封锁前，我们是无法前往高天的】 　　【你能理解吗？亚德伯特？】 　　他仰起头，看向亚空间迷宫中漆黑的天空，索林大公轻声地自语，带着无尽的惆怅：【理解不了也没有关系，我早已习惯了此事】 　　【所以我只能去尝试他最后的计划，为我们的文明留下一点东西】 　　亚德伯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确实很难理解，无论是星球的辽阔与渺小，亦或是星域的广大与空旷——他无法理解，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太阳居然如此庞大，和那伟大的天父之目相比，星球无非就是一颗小小的弹珠圆球。 　　他想象不了，为什么会有一个比太阳乃至于太阳的国度还要庞大的牢狱封锁了整个星域……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屏障会破碎了一条足够把数百上千颗太阳都并排吞下去的巨大裂缝。 　　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这件事本身，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原因，而更无法理解的还是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就算如此。 　　他如此想着，也是如此地喃喃自语：【就算如此，不也很大吗？】 　　【我们现在就连新大陆都没有探索完……为什么非要思考遥远未来，数百上千年后，泰拉之外的事情呢？】 　　【就算真的有囚星天狱，不还是有十一颗星球吗？那也是十一个新世界，既然如此……等到时候再说啊？】 　　【到时候，说不定……总会有办法的吧？】 　　这一下，不仅仅是索林大公露出了失望的目光，就连伊恩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亚德伯特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恐怕都是他这过于乐观的心态吧。 　　“别傻了。” 　　在索林大公开口前，伊恩先摇头道：“人口和对资源的需求是指数上升的。十一颗星球？不谈有几个能住人，即便都能住，都能用，不向外开拓，又能坚持几个世纪？” 　　“再说，前纪元文明遭遇了天坠之灾，我们恐怕也得遇到……即便没有第二次天坠之灾，现在泰拉上莫名其妙的天灾难道少了吗？” 　　“囚笼真的完成，肯定会对这个世界造成相当重大的改变，这是我们人类根本无法阻挡的趋势。” 　　“到时候思考，就迟了——文明消亡恐怕都是好下场，指不定是生态灭绝，整个世界沦为死地……” 　　说到这里，伊恩微微一怔，他垂下眸光，心中突然闪过亡君与死河的能力。 　　灵能飞船……庇护所…… 　　亦或是…… 　　——死后的世界？！ 　　索林大公察觉到了伊恩的神态变化，他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明白了——是的，伊奈迦当年的计划已经变得不切实际，我必须做出对应的修正】 　　【亡君等计划，正是为了应对日后不可抵御的天灾时而做出的最终应变】 　　“但是。” 　　伊恩声音低沉无比，嘶哑着道：“是谁……是哪个文明修建了囚星天狱？当年眺望之月究竟遭遇了什么？这才是问题最关键的核心！” 　　明明从索林大公这里知道了这么多的情报，但伊恩却感觉自己不知道的更多——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南海大迷宫中的星域图会是这样均衡地，同一时间地消失了，因为就是在以太阳为中心的一片星域外，有一层隔绝光的囚笼正在逐渐扩散，笼罩整个泰拉星域。 　　——不是泰拉幸存了下来……不是泰拉还没有被攻击，所以没有被‘毁灭’。 　　攻击和毁灭，早就已经来了！ 　　当然，这并非全部……因为这个囚笼上有着裂缝，也就是这个裂缝，让众生还能看见些许残缺不全的星星。 　　这证明，有一个未知名的原因，妨碍了囚笼的合并。这并不能妨碍囚笼再生，但最起码现在，泰拉人类还能看见一些囚笼之外的星星。 　　甚至，可以去忧虑，遥远星空之外的‘超新星爆发’，可能会对泰拉造成的‘天灾’。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幸福的天灾。 　　因为能有这天灾，或许就是未知原因，留给泰拉人类最后的希望。 　　可即便如此，这些星星也在逐渐熄灭……而那超新星爆发，很可能也并不是一颗正常的恒星寿终正寝。 　　其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其他星系，其他星辰，也被同样的囚牢笼罩。甚至，没有被笼罩，而是被直接的毁灭。 　　这就是唯一的解释。 　　有一个文明，一个势力亦或是一种生物或者自然现象，正在以银河系乃至于星系团，甚至是宇宙为规模地给所有星辰套上囚笼，乃至于摧毁一些星辰。 　　但为什么？！ 　　如果有能办到这种事的文明，它真的需要囚禁星辰吗？ 　　【我说过了，希利亚德的继承者，我不知道——实际上，假如连你都不知道的话，那我也的确无话可说】 　　对于伊恩的疑惑，索林大公缓缓道，似乎是在收拾自己的情绪。 　　他虽然面色难看，但因为刚才将潜藏于心数十年的焦虑爆发而出，所以眉眼间反而有些轻松：【我只能告诉你，正如你所想，灵之火种计划就是为了应对囚星天狱完全成型而设计的计划，它已经失败了，我们造不出那种飞船和移动避难所】 　　【但是！对于我而言，那已经不重要了，亡君的本质，只是为了我领土中的那些国民】 　　【泰拉的未来，我已经绝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索林大公领也将会成为一个地狱战场，既然如此，我必须要为所有相信我的领民思考，为他们思考出一个未来】 　　【即便是天崩地裂，山岳崩塌，诸海蒸发，大陆倾覆……我也得为他们缔造出一片乐园】 　　【即便这乐园和地狱别无二致，但至少他们的灵魂可以长存】 　　【希利亚德的传承者啊，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能猜出来吧？亡君计划真正的目的？】 　　在月光的照耀下，伊恩闭上眼睛。 　　他思考。联系自己曾经得到过的所有情报和信息。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最早，在刚刚进入亚空间迷宫前听见的歌谣。 　　【——就是这样，我们已步入终途】 　　【在无尽深邃的灵魂之乡，在无尽辽阔的死河彼端，在那不可一世的亡君统辖下，新的世界诞生了】 　　【我们的血泪化作了海，我们的骨肉结成了陆，我们的哀叹升腾为天空，我们的绝望凝聚出太阳】 　　【我们的仇恨燃烧，便是燃尽荒芜的烈火，我们最后的呼吸，诞生出席卷世界的狂风】 　　【我们将长存于这绝无出口的牢笼，我们将永生于这再无救赎的火狱——唯有绝望，憎恨，痛苦与悲哀与我们为伴】 　　轻声念诵着这充斥着痛苦与绝望，乃至于诅咒的歌谣，伊恩缓缓睁大了眼睛，他已经察觉到了关键之处：“我们将长存于这绝无出口的牢笼，我们将永生于这再无救赎的火狱……” 　　——灵魂可以在虚境中长存，但必须要在极端高热高能的区域才能维持，而这种区域只可能在火山地带亦或是太阳周边才能得以实现。 　　——太阳周边根本不现实，太过不稳定根本无法长期维持。 　　——但是，在星球上，亦或是准确说，星球中却还有一个区域可以满足这个条件。 　　那就是地心。 　　“绝无出口的牢笼，再无救赎的火狱……” 　　将这段歌谣再次重复，伊恩看向沉默不语，漂浮在半空的索林大公。 　　他难以置信道：“是地心！” 　　“你要在地心创造一个地狱？！” ###第604章 在这个没有远方的世界 　　“是地心！亡君计划……最终要达成的目的，是要在地心创造出一个‘地狱’！” 　　伊恩此刻终于明白了一切。 　　伊奈迦二世留给索林大公的遗产，名为‘灵之火种’，是一种只存在于构思中的高等复合灵能工程。 　　它本质上，和那些坠落在泰拉和月亮上的‘火种飞船’并无任何本质区别，它的目的就是制造出一种可以长期存在，在宇宙空间行驶，保存有人类存在痕迹，所有科技和艺术，文明与基因库的飞船，然后把它发射到可能适宜生命生存的星球上。 　　接下来，是火种复苏，重燃泰拉人类的文明之火，亦或是像泰拉接收到的那些火种那样，被外星文明吸收融合，那就是未来的事情。 　　无论如何，是成为其他文明进步的食粮，还是融合后的一部分，都是人类存在过的证据，总比被封印在囚星天狱中，宛如从未存在过那样好。 　　一颗在漆黑绝望中燃烧的火星。 　　一种最为无奈的选择。 　　但是，因为伊奈迦二世的早亡，这个计划并没有来得及实施……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因为这个计划实在是有太多难点。 　　别的不谈，单单就是在亚德伯特手中解决掉的几个问题，如果不是索林大公动用非人道的手段，以背叛帝国和飞焰地联手为代价，融合了两国的机密技术的话，成功是想都别想的。 　　可即便如此，索林大公也没有制造出可以在宇宙虚空中稳定存在的灵能飞船的办法。 　　即便是能，以现在的技术，五十年内是无法实用化的。 　　所以他绝望了，只能选择另一个路线。 　　既然无法发射火种……那最起码也得留下一个墓碑。 　　人类文明的活墓碑。 　　亚德伯特认为，泰拉上不存在有可以自然提供大量能量，供应灵魂存在的环境，那是因为他还是太年轻，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大场面和极端环境……而索林大公见过。 　　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地心。 　　虽然地心也并非永恒，也会冷却，而星球也会碎裂，正如眺望之月那样……但无论如何，它存续的时间，也远比任何一个人类的寿命本身来的长远，也比一个国家和文明来的长远。 　　再加上自己的大公国被帝国放置，飞焰地亦是虎视眈眈。 　　一旦开战，自己的领土将会成为战争的中心，生灵涂炭乃是必然，就算是打成一片废土也并不意外。 　　这令人绝望的处境，令索林大公下定决心。 　　【假如地面之上，容不下我的国民安乐生活，那就不如全部都前往地狱吧】 　　【至少地狱中，不会再有这样的战争发生】 　　看见伊恩的确猜出了亡君计划的最终目的，索林大公露出了一个怀念的微笑——多年以来，自那个人离开后，从未有人能理解他的意志，他的智慧和计划。 　　甚至无人能猜到亡君真正的本意。 　　亡君，冥府之王，火狱之主，一切死者的审判者……也是保护者。 　　囚星天狱注定是无法阻止的，即便是伊奈迦二世没有死，一直活到如今，也无法阻止那远在五光年外的囚星天狱封锁。 　　那可是一个半径为五光年的屏障啊……单单就是抵达这个屏障旁边，就需要汇聚诸国的技术人员，开发出最起码的‘曲速引擎’！ 　　而就算是开发出来又怎么样呢？实用化是一道坎，哪怕特装机，真的过去了，又能带几个人？ 　　囚星天狱正在合拢，它那因为未知原因而破碎的裂缝正在不可逆转地重新愈合。 　　如此一来，只要离开泰拉星域……就再也无法归来。 　　那样的话，与其说是脱离了囚星天狱……倒不如说是自己把自己放逐进了虚空。 　　一个更大的，更加没有出路的囚笼。 　　名为宇宙的囚笼。 　　归根结底……仍不过是区区墓碑而已。 　　此时此刻，索林大公轻声吟诵着古老的泰拉神话颂词：【辟世之初，天父自光中向虚无的天梯迈步】 　　【第一层天梯，其名为万物的运动，人的肉体，天的流云，地的泥土，水的奔流，风的鼓动，火的燃烧，乃是现象之根基】 　　【第二层天梯，其名为万物的凝结，人的灵魂，天的坠石，地的坚岩，水的霜冰，风的尘埃，火的余烬，乃是事项之精魂】 　　【第三层天梯，其名为万物的光辉，人的智慧，天的极光，地的熔浆，水的降雨，风的疾流，火的光焰，乃是存世之基石】 　　【第四层天梯，其名为万物的权柄，人的信念，天的广阔，地的稳固，水的浸润，风的交互，火的催动，乃是道理之源头】 　　【天父跨过四步，事就这样成了。万事万物的行动，魂魄，基础与起源都已经具备，无论是谁都能从中领悟至高的道理，得以升华，擢升自我】 　　【但祂瞧这世间仍不够好，故而再度跨越三步，为万物众生赋予又三层的恩惠】 　　银瞳的死河武装看向陷入沉思的伊恩，与另一旁紧握双拳的亚德伯特。 　　他轻声道：【那便是第五层天梯‘钢之顶座’，第六层天梯‘星之高庭’与第七层天梯‘远方之地平’】 　　【代表着文明与智慧的造物，自苍穹之上而来，以烈火，坚钢，启迪了众生发明出熔炉，引领万民从‘黑暗时代’走向‘火与钢之时代’的‘天外之钢’】 　　【悬挂于天穹顶端的彼方，闪耀着无尽光华，引领众生仰首眺望，知晓何为广袤，何为无限，何为高穹之外，终结了‘战乱时代’，走向‘探索时代’的‘群星高庭’】 　　【至于最后的……】 　　说到这里，索林大公苦涩地笑了起来，他一开始只是小声的笑，但随后笑得愈发大声放肆：【地平线是永远无法抵达的线，古代的先贤们能想象到的极致，就是代表着‘永远无法抵达的远方’，是天父之目，太阳之光也无法触及到的远方，也即是永恒的地平线】 　　【它是一个美好的祝愿，祝愿我们的文明可以走向永恒，走向星海之外的星海，无限彼端的无限】 　　【前纪元文明本应该迈上这第七层的天梯，他们已经结束了战乱时代，正在走向星空，他们正在起步，正在攀登这无上的天梯】 　　【可是，星星却熄灭了】 　　【我们被囚禁星辰的牢狱封锁在了此地】 　　【然后……便再无希望】 　　伊恩能理解泰拉古神话中，这古老贤者借用天父天梯之言，对后世文明送出的美好祝福。 　　他们以天空的高度，为文明的程度作出判断与预言，并发自内心地相信，后人们绝对可以超越他们的预测，前往远方之外的远方。 　　他能理解，这神圣祷词中蕴含的乐观与赞颂……以及索林大公心中，那难以遏制的悲哀。 　　——因为再也没有远方了。 　　地平线有了尽头，众生想象有了极致。 　　五光年外的囚星天狱，将一切对于星海的幻想与期待全部都抹消。 　　没有星星，也没有未来。 　　这个世界…… 　　只剩下山巅。 　　少年心中浮现出亡者歌谣们的后半段。 　　伊恩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莫大的悲哀，他紧闭双眼，缓缓念诵：“我们将凝视你们，所有注定一死却又未死者……” 　　“我们不会得到怜悯与救赎。” 　　“正如……你们一样。” 　　伊恩与索林大公同时说出最后这一句歌谣，然后同时陷入沉默。 　　他们感受到了同一种的情绪。 　　——是，是啊。 　　如果说，在索林大公的计划中，自沉于地心的亡君，以及亡君体内的亡魂们，将要创造出的世界，便是所谓的‘地狱’的话。 　　那么，这个诞生于无尽深邃之地心的地狱，又何尝不是一个新囚笼？ 　　亡魂们的血泪与尸骸，哀叹与痛苦化作了地心地狱，他们的确就是被这人世间的罪恶与绝望囚禁在绝无出口的牢笼中，再无救赎的火狱里。 　　他们已死，却还要在地狱中沉沦至永恒。 　　但伊恩，还有所有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众生……所有注定一死却又未死者。 　　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一样的……被囚星天狱包裹的我们，不也就是被这绝无出口，永恒不变的囚笼给禁锢在原地吗？” 　　伊恩闭上眼睛。 　　没有救赎，没有怜悯。 　　无论是活人还是亡者。 　　是皇帝还是乞丐。 　　是升华者还是普通人。 　　在这个没有星星的暗夜里，在这个没有远方的世界中。 　　一切……都一样。 ###第605章 亚德伯特，你被我开除了！ 　　“不，不一样。”【哪里一样了？！】 　　突然地，伊恩睁开眼，他与亚德伯特几乎同时发声。 　　此时此刻，亚德伯特终于理解了索林大公的意思。 　　——因为他创造出了人造灵魂，他创造出了亡君传承，事到如今，人类的肉体对于他们的生命来说，并非是‘唯一’的了。 　　只要等一会，等到数年后，整个索林大公领的民众全部都拥有人造灵魂，那么索林大公便会与自己的领民签订这一契约。 　　他将会成为亡君，在接下来的乱世中，那可以预见的诸多天灾与劫祸中，保护所有人。 　　而恰好。 　　阿瓦克子爵领内，就是先行的技术试点地区。 　　这里的所有死者，即便是那些被残杀，虐杀的实验体……一样都有着灵魂！ 　　只要有着100％共鸣率和灵魂适配率的人造人躯体，只要这个技术被攻破，那么未来，以第四能级强者之能，索林大公完全可以空手搓出人造人培养仓，从无到有，在一片废墟上，强行将他的子民全部复活！ 　　生命将会被重新定义，肉体的消亡将不会被视作‘死’……所以，索林大公基本什么都没有损失，就能得到所有！ 　　理论上来说，对于索林大公而言，这就是完美的方案。 　　他可以在人们死后再去补偿所有人，可以在一切看似都终结之后再去还给他们一个正常的人生——假如他真的办到这点的话，那真的就是理论上谁都不会有损失，最多就是有一段糟糕的记忆罢了。 　　可亚德伯特不这么认为。 　　【大公，你说都一样……这一点，我绝对不能赞同】 　　亚德伯特的脸上还带有知晓过多真相后的震惊与自我怀疑。 　　但是，看上去就很温和的男人，此刻却愤怒地握紧了双拳。 　　他低头凝视着猩红的地面，凝视着满地的鲜血，从喉中压出低咆：【那些痛苦，那些被改造的人生，那些原本还在萌发但却被终结的愿望——大公，你真的认为发生了一切后，一切还会恢复原样吗？】 　　【那些已经魂飞魄散的，来不及拥有灵魂的，那些因为虐杀和实验故而精神发狂的，不说他们能不能复活，就算可以……这一切还会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但索林大公却对这质问不为所动，伊恩甚至从对方嘴角看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但我就是这么做了——我可不会等到所有都万无一失，所有技术都在道德层面上无可挑剔后，才迟迟地去告诉那些已经死掉的人，说，我当初有一个技术可能可以救你们，可能也会杀死你们，我因为道德的原因没有选择去施行，只是看着一切都发生】 　　【我判断这就是可以死人最少的选择——你打算用道理，计划亦或是道德来说服我，还是打算用武力来逼迫我？】 　　【亚德伯特，还是那句话】 　　【如果你真的觉得不满，你为什么不尝试去改正，将其取缔呢？】 　　【现在，你在反对我，我不生气。只是，你想好用哪个更好的计划，来代替我了吗？】 　　——亚德伯特是大公的私生子吗？ 　　伊恩看了眼再次愣住的亚德伯特，又看了眼索林大公，他要是看不出索林大公从一开始就疯狂地提点亚德伯特，想要将自己脑海中的隐秘知识和各种关键都告诉对方，他就别自称自己智力过关了。 　　答案是当然不可能。亚德伯特的父亲应该是隔壁男爵领的蒲公英男爵，年龄和性格都对的上。 　　只能说，索林大公真的很看好亚德伯特吧……毕竟是他手下真正意义上，能进行开创性研究的天才炼金术师。 　　只是这位研究天才的性格实在是太过正直——也可能是因为体内的亡魂影响到了他的原因，让他对亡魂们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无法对索林大公的行为置之不理，即便他无法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本能地想要反对索林大公。 　　【而你呢】 　　提点了亚德伯特后，索林大公看向伊恩，银色的双瞳与幽谷骑士流淌着紫色荧光的双眸对视：【你若是想要因此与我为敌，那么尽管来吧，我会等着你成长到足够的高度，这是我早就想到过的结局】 　　【甚至，我想过的最好也是最差的结局，是希利亚德本人来阻止我……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但你也一样】他轻声道。 　　“不一样。” 　　伊恩微微摇头：“老师会阻止你，而我不会。”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不一样。” 　　“你放弃的太早了。” 　　【你不会？】 　　听见伊恩的话语，索林大公奇道：【你不是也得到了亡魂们的认可吗？你对阵拉斐因时那么愤怒，我还以为你和希利亚德一个性格】 　　【而且，放弃什么太早了？】 　　“愤怒是一回事，你的技术好用又是另一回事。” 　　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伊恩的眼神除却淡漠外，没有其他的情感，他冷静地说道：“囚星天狱这方面，你放弃的太早了。” 　　“一个半径以光年计的屏障想要愈合不可能那么快，而即将到来的超新星爆发冲击，肯定也会减缓它裂缝并拢的速度。虽然这只是我猜的，但我会朝着乐观方面估计。” 　　“归根结底，囚星天狱合拢的过程是几十年，一百多年，还是十几年？这些我们都无法估算……斯普利特·索林，伊奈迦的弟子，你为什么要放弃？就算终你一生也无法触碰到囚星天狱的边，那又如何？” 　　“它就在那里，你为什么就连靠近它都不去尝试？” 　　口齿清晰，声音清朗，伊恩抬起手，他手掌度向上平伸，用理所当然地态度道：“既然你已经放弃，那就把伊奈迦二世的遗产给我一份。” 　　“你不去，我去。” 　　整个箱庭都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亚德伯特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伊恩，他根本无法理解幽谷骑士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举动——他在做什么？他在嘲讽一位第四能级的帝国大公半途而废，还要对方将自己手中的先帝遗产给他一份！ 　　听听！ 　　——给我！ 　　就这么强行要一份！ 　　但更加令他震惊的，却是索林大公的举动。 　　【你说的对】 　　注视着伊恩许久，索林大公有些恍惚，就在刚才，他似乎看见了两个影子。 　　并不久远，但却仿佛像是上一个人生中的影子。 　　面对伊恩的讽刺和宣告，他在沉默了一会后，反而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是啊。我们不一样。我辜负了伊奈迦那个家伙的期望】 　　【你要的话，就给你吧】 　　他转过头，看向亚德伯特，和伊恩一样，用理所当然地态度道：【亚德伯特，离开实验室后，你就跟着这位第一骑士吧】 　　【假如你不认可我的理念和决策，又提不出解决问题，带来更好未来的办法，那我就不需要你了】 　　【亚德伯特。你……被我开除了】 ###第606章 先知的预兆 　　“居然是这种给遗产？” 　　伊恩不傻，他听得出来，索林大公的意思很清晰——亚德伯特便是‘伊奈迦二世的遗产’。 　　他把亚德伯特送给自己了。 　　先不谈亚德伯特愿不愿意追随自己，而一个大活人……呃，亡君应该也能算是活人吧？总之他有没有权力把亚德伯特送给自己这点不谈。 　　大公这话还真没错。 　　伊恩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一下身侧睁大双眼，几近于目瞪口呆的亡君研究员——是啊，亡君和亡魂都在这里，而核心技术的研发人员也在这里，亚德伯特虽然自己可能不知道，但他大脑里面的那些知识，那些索林大公不知不觉让他全部学会的技术，显然就是几乎全套的伊奈迦的遗产了。 　　不仅仅如此，亚德伯特还是个大活人，还能继续研发技术。这家伙年轻，也就二十出头，未来可期的很！ 　　【这？！】 　　亚德伯特哪里能想到居然是这个展开？而且自己居然就被开除了？不，重点不在这里…… 　　自己居然现在才被开除吗？！ 　　那原本索林大公打算把自己怎么样？ 　　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显然不会。要伊恩猜的话，索林大公就是想要培养出一个性格和自己截然相反，但是同样掌握有伊奈迦遗产的‘后继者’。他对自己的命运，亦或是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都非常悲观，所以无论是什么行动，都想着留下‘痕迹’。 　　亦或是说‘墓碑’。 　　亡君和亚德伯特，都是他的墓碑。 　　【幽谷骑士，你真的想要重现亡君？甚至是死河？！】 　　而亚德伯特实诚就实诚在这个地方——虽然他刚才有勇气质问索林大公，但当索林大公说让他跟着伊恩，把他开除了后，他居然真的就转过头，真诚地询问伊恩的意见，并劝诫他：【这种技术一旦诞生，并且开始使用，就绝对会走向邪恶的方向！】 　　【过去我认为技术并没有邪恶与善良，但现在我却并不这么认为……一切涉及到玩弄生命灵魂与本质的技术，都是一种禁忌！】 　　“对于道德上来说，亚德伯特，你说的没错。” 　　伊恩平静地看了眼身侧的亡君，他压低声音道：“但我从来不讲道德。我只想要完成我的愿望。” 　　“对我来说，亡君和死河的技术是必须的……亚德伯特，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和异常优秀的研究员。” 　　“但你不是一个能登上山巅的人，更不用说天穹之上。” 　　伊恩将手中的重渊铁剑归鞘，他知道，接下来已经没有战斗的意义：“不过索林大公说的没错。离开实验室后，他那边也会被帝国方面检查，他没有精力去保护你……你一个亡君想要维持下去，的确有点麻烦。” 　　“我恰好可以帮你一点。” 　　抬起头，骑士看向半空中的死河武装。 　　哪怕他想要去把索林大公痛殴一顿，对方也不会还手，直接把投影撤走就行。 　　此时此刻，经过索林大公的压制，原本只是深青色的死河武装，居然开始缓缓绽放着银色的光芒——在索林大公投影附体的这段时间，经由这位第四能级强者的微调和再构筑，如今的死河武装已经经历了一次蜕变。 　　足以令伊恩重视的蜕变。 　　【还有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索林大公仍然耐心十足。 　　不得不说，因为知道了伊恩，亦或说幽谷骑士的存在，他的心情非常愉快，甚至带上一丝笑意：【外面天洪王和米卡埃尔还在战斗，莫泽被我扔到虚空，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你们如果要离开，最好就趁最近这段时间】 　　说实话，伊恩没什么可问的了，谢谢亚德伯特，他把该问的全都问完了。 　　索林大公的所作所为是典中典的泰拉升华者——就算他是一个很重视自己子民的贵族，但他归根结底还是升华者，他会为了保护子民，竭尽全力为他们构筑灵魂，然后把他们都杀了，变成墓碑。 　　你不能说索林大公对自己的领民不上心，不爱自己的领民……他就是单纯的，是一个癫人。 　　这不是无药可治的病，可惜病人实在是太强。 　　等未来伊恩有实力，他肯定要找索林大公好好给他治一下。 　　至于死河和亡君——伊恩并没有撒谎。 　　在他看来，这个技术绝对不仅仅是火种和人造地狱这种东西，它还有更多的奥秘，更多的用途。 　　甚至，可以成为他未来领地核心的一部分…… 　　索林大公看出了伊恩已经对他无话可说，所以便微微点头：【那么，一切便由时光来见证吧——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希利亚德的传承者，我期待你成功的那一天】 　　【但如果你也放弃了……也无需太过失落。因为它的确就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问题】 　　“那恐怕要等到我死。” 　　伊恩淡淡地说道，他并不觉得有那么一天：“相比起这个，帝国已经知道你要独立了，别指望飞焰地能帮你，因为远焰地那边的要塞群也被帝国策反了——战争会被推迟，你的忧虑成为了现实。” 　　“当帝国和飞焰地再次准备开启全面战争的时候……索林大公国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而且，你不会真的觉得飞焰地会遵守承诺吧？阿瓦克中央实验室毁灭，死河武装失落，他们才不管你的借口，他们肯定会背叛你。” 　　他很清楚，索林大公的忧虑是正确的——虫群道途中，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帝国和飞焰地肯定要展开全面战争，而那时，索林大公国变成战争废土都是好的，恐怕是生化废土，硝烟废土加天灾废土一起上。 　　南岭也无法置身事外，他的种田大计会受到干扰。 　　既然如此，不如让大公领对此有些提防……即便索林大公还要继续亡君计划，那他留下来的些许力量也能对飞焰地造成一些骚扰，至少提前知道一点消息。 　　话说回来……灵知院呢？ 　　伊恩突然想到一件事。 　　飞焰地的死河武装，将其他人的魂魄视作驾驶员的燃料，使用这些燃料不断强化驾驶员，只要驾驶员能够抗住这种被动的‘归一补完’，那他的灵魂本质将会迅速地提升，搭配上死河武装，速成第三能级基本上没有困难，而第四能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驾驶员的潜力也要好，不然的话，就会像是阿瓦克子爵那样，复活了几次就被当成燃料的灵魂干扰，变成了几近于恶魔一般的怪物思维，彻底混沌化。 　　这算是一个成功的研究——而亡君不用说，伊恩自己亲身体会，感觉也非常成功。 　　那灵知院的计划……那个‘无名者的救世主’，难不成没有成功吗？ 　　伊恩倒是不奇怪这一点，毕竟灵知院的研究难度是最大的，他们自己都没打算成功，只是打算在尝试攻破这个不可能的难题过程中，再收获一点相关的灵能技术。 　　与这个救世主相比，‘噩梦魔王’的那个可以召唤虚空孳孽的计划，指不定破坏力比死河和亡君加起来都大——一旦成功，恐怕就需要第五能级强者过来救急。 　　但伊恩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太正常。 　　根据伊恩在帝都的见闻，他很清楚，灵知院是最效忠于皇帝的帝国部门……所以他们如此多的劣行也没有被清算。 　　皇帝阿克塞尔几乎是默许一般，允许灵知院‘盗窃’帝都大图书馆中的珍贵藏书给亚德伯特和阿瓦克实验室，让他们完成各自的技术……就如同飞焰地同意拿出自己的技术来合作那样，三方都对对方的技术有着需求。 　　索林大公的需求如今已经显而易见，飞焰地也拥有了死河武装这样堪称极致的‘生物系以太武装’的制作经验。 　　那么灵知院呢？ 　　灵知院的计划是灵能催生，复活，人造人躯体，以及对灵能极限性进行探究的‘无名者的救世主’…… 　　“等等。”伊恩突然想明白了：“这不还是回声吗？” 　　毫无疑问，这全部都是与灵能，复活，乃至于‘回声’相关的技术！ 　　是。这不是伊恩乱说，实际上，当伊恩看见亡君的本质，乃是将‘灵魂’铭记于己身，等到日后再复刻出来‘复活’时，他心中想的第一个就是‘这不就是回声吗？’。 　　假如再加上灵魂转移，那么几乎就是‘镜像’了！ 　　“原来如此……” 　　伊恩一阵恍然：“看来，灵知院真正的目的，早就已经完成了！他们接下来进行的研究，全部都是成也可以，不成也无所谓的类型！” 　　“难怪……难怪！” 　　索林大公的野心，可能一开始就被守土者阿克塞尔看穿。 　　当然，他们还没有看穿一点。 　　那就是，索林大公胆子大到敢于借用‘实验室意外’，也即是‘亚德伯特释放亡魂，杀死阿瓦克领内所有人’这一事件，对自己研究的最终目的进行销毁和遮掩！ 　　只要亚德伯特完好无损，阿瓦克子爵手中的死河武装还能用，而其中的‘阿瓦克领所有居民的灵魂’还在……那么对于索林大公来说，基本等同于‘没人死，所有计划完成，飞焰地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武装丢了人，而帝国也会以为他的计划失败，故而放松警惕’这大获全胜的结局。 　　伊恩认为，虫群道途内，帝国之所以没想到索林大公会独立，正是因为阿瓦克领表面上的‘失败’——他们根本没想到，理论上所有研究成果都付之一炬的索林大公，居然真的能进行亡君计划，带着绝大部分国民前往地心！ 　　【嗯？】 　　索林大公听见伊恩的告诫后，登时严肃起来——他的绝大部分精力和心思都放在阿瓦克领的计划上，对于飞焰地另一头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 　　倒不如，这本就是绝密，伊恩自己是靠先知才知道，飞焰地自己都不清楚呢。 　　【感谢你的情报】他认真地点头，然后看了眼亚德伯特：【骑士，死河武装就留给你了】 　　【武装中的灵魂，我要全部带走。他们还是我的子民，但你们两个人身上寄宿的亡魂……已经是你们的子民了】 　　【不要辜负他们。我不会说对不起】 　　话毕，伴随着点点银光闪动，箱庭正上方的银月消失不见，而双目出散发着光辉的死河武装就像是失去了操纵人员那样，从半空中斜斜地跌落，坠在大地之上。 　　恰好坠落在伊恩身前。 　　“……他走了。” 　　伊恩环视周围，他似乎是在对亚德伯特，也是在对自己说。 　　叹了口气，少年有些神色复杂地走上前，他抬起手，按在眼前已经不再猩红，而是一片漆黑的死河武装上：“留给我……哼，没有完全成功的实验作送出去也不心疼是吧？不过也没所谓，反正我也只是打算做个参考。” 　　“正好，我也该筹备我的以太武装了……嗯？” 　　就在触碰到死河武装的瞬间，伊恩突然面色一变。 　　他感到，死河武装之上，凝聚成宛如山呼海啸般澎湃不休的‘情绪’！ 　　糟糕——忘记了，虽然灵魂已经被取走，但是这个武装上面还残留有百万灵魂级的憎恨与绝望！ 　　一旁的亚德伯特原本心情也极其复杂，与阿瓦克子爵的最后一战，以及索林大公的出场，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超乎他预料之外。 　　虽然结果并不是最糟糕的结局，但要他这么简单地就接受理解，还是不可能。 　　他转过头，原本想要和伊恩尬聊几句，尝试了解一下这位同为亡君，日后指不定也要当同事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但亚德伯特却愕然察觉，幽谷骑士的双目中，亮起了明亮无比，宛如青太阳般的水色光辉。 　　时光如水，层层波澜。宛如漩涡一般的双瞳中，倒映出了一片金色的光辉。 　　——因为知晓了太多的真相……预知视界又迎来了一次新的进化！ 　　在开始预知之前，伊恩看见了，看见了一条在无尽黑色怨恨与绝望中闪耀的金色之路…… 　　那是道途。 　　亦是一次预言。 　　一次再也经典不过，再也清晰不过的……先知的预兆。 ###第607章 崇灵神教 　　就在伊恩触碰到死河武装时，他的双眼前开始旋转着一个又一个朦胧的雾气漩涡。 　　无尽光影与迷离的幻象碎片交错交织，构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与预兆。 　　与预知梦不同，与八年前的那次朦胧的预言也不同，这一次，浮现在伊恩眼前的，乃是一个又一个宛如真实的预兆。 　　而第一个预兆很快就浮现在伊恩眼前。 　　那是一家颇为普通，唯有招牌比较干净的乡下酒馆，酒馆门口的杂草足足有半人高，旁边的树上甚至有个硕大的马蜂窝，在临近雨天的湿润气息下，蜂焦虑地飞舞着，惊扰着路过的行人。 　　从这过于自然的环境就能看出来，这地方位于南岭。 　　尤其是足足有半巴掌大的马蜂，显然是南岭的特产，就和鞋底板差不多大的‘南岭大飞螂’一样。 　　酒馆内只有几个酒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侃着，他们聚在各自熟悉的角落中，喝着便宜的麦酒混杂着蒸馏矮人烈酒，讨论着一些或是家长里短，或是慷慨激昂的话题。 　　隐约能听见，‘索林大公国’与‘死域’这样的关键词。 　　“听说了吗？索林大公国现在已经彻底成了一片死地啊！” 　　“我知道！我舅舅有个学徒就是索林大公那边的人，前几天从老家回来，整个人都木了，原本挺精明的一个小姑娘，现在成天不吃饭……” 　　“真的恐怖啊，听说是帝都那边用了什么绝密的灭绝式灵能武器，直接把大公国那边的人全都杀了？飞焰地那边都不敢靠近了！” 　　“虽然大公叛国让大家都担心受怕了好一阵子，但那边之前归根结底还算是帝国的领土和子民吧……帝都好狠的手啊……假如以后……” 　　“去去去，说的什么蠢话，我们可都是帝国公民，怎么会吃那种武器！索林大公叛国咎由自取，而那些不离开大公国的，等同于和大公一条路走到黑，死了活该！” 　　“你这话就不像是人话了吧？什么叫死的活该，要你背井离乡你走不走啊？什么畜生东西啊这……” 　　“你他妈的……” 　　正如同每一个酒馆那样，总是有人聊着聊着就酒气上头。 　　尤其是聊政治话题，一不小心便是污言秽语倾泻而出，紧接着便是一场浩大的嘴仗亦或是肉搏。 　　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打起来，只是争吵的两人骂骂咧咧地换了一个桌，而其他桌的酒客也因此跟上了这个话题。 　　“别说大公国了，就连西境平原周边的城市都变得荒芜起来……据说，在那里的半夜，能听见鬼的哀嚎啊！” 　　这下直接转入灵异话题了，而说话的果然都是一群年纪更小一点的年轻人，他们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聊侃，其中一位年轻商人喝了口酒：“前段时间我不是跟着商队去转了一圈吗？我偷偷越过国境线，去大公国境内看了一圈！” 　　“结果，我在原本很熟悉的那个边境小镇的原址……看见了一个超级大的洞！” 　　“那个洞不知道是人挖出来的还是坍塌下来的，非常深邃，还有一股股热风从里面吹起来，还别说，和地飓云柱差不多，就是非常非常小。” 　　“半夜的时候，那洞发出的声音就非常相似鬼哭哀嚎……或许那就是鬼哭的真相？” 　　“居然还有这种事？”其他人也都感兴趣了起来：“西境那边可没有大裂谷吧？而且果然，我就说没有鬼嘛……” 　　年轻的商人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话题就逐渐从大公国偏离到南岭自己这里的新闻。 　　“听说了没有，玛瑙石平原那边，原本的莱安领，现在是什么名字来着？那边出了一个新兴教派呀，叫什么……尊灵？还是崇灵？据说和延疆那边的先祖信仰有点类似，但是崇尚复仇与家庭幸福……” 　　“总之，有很多山民都是信徒！” 　　对于这个消息，不少人怀有谨慎之意：“哪来的邪教吧？除了四大正教外，其他邪教一个都别信啊，铁骗钱，指不定还要你命！” 　　“是啊，我姑姑上次流产后不就是信了个什么邪教吗？现在搞得家徒四壁，姑爷都跑了，原本挺和善的以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真的是恐怖啊。” 　　“唉，也不能这么说……你说拜龙教和铁心教会不也挺好的嘛……” 　　显然，拜龙教在南岭的势力还不错，风评也挺好，所以这点居然没什么人反驳：“但他们也会整出天灾战争，这些教派啊，离我们越远越好！” 　　一个预兆的幻象世界消逝。 　　虽然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些不明所以的预示并不能为他们带来多少信息，但是对于原本就知晓很多的伊恩来说，这一次的预兆幻象简直充满了既视感。 　　这一次的预言……显然建立在自己离开亚空间迷宫后，回到南岭当领主的那一段时间。 　　而且，应该是以亡君为道途的那个自己的未来。 　　那时，索林大公果断地发动了亡君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带领自己的国民进入了地心，整个索林大公国在平民来看已经变成了死域，基本不存在多少活人。 　　就连飞焰地也都觉得大公的手段堪称不可思议，不敢贸然越过他的领土——帝国对这一切心知肚明，自然不可能针对索林大公做什么反制，干脆任由他施行亡君计划。 　　而自己……假如没有意外的话，莱安领那边崇灵教派，就是自己搞出来的。 　　以领主的身份发展教派，速度不可能不快。 　　崇尚复仇与家庭幸福……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的确符合亡君的‘安稳与复仇’两大共识，包装一下就好听多了，的确是自己能搞出来的操作。 　　“有意思……这次能看见的预兆碎片不止一个。” 　　伊恩深深地感知到，自己的灵魂正顺应着预知视界的力量在时光的河流中飘荡，飞跃过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支流。 　　他能知晓，自己能看见未来的诸多片段……或是清晰，或是模糊，或是一种单纯的可能，亦可能是他心中某种猜测的‘具象化’。 　　第一个预兆已经结束，他的灵魂再一次没入那青色的河流。 　　伊恩看见了第二个未来的碎片。 　　如果有人问，这个世界的最强者究竟是谁，那么每一个国家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是自己国度中的第五能级强者。 　　而倘若是没有第五能级强者的国度，他们国民的回答，应该就是各大教派的第五能级教首。 　　就是如此。最强者或许无法决出，但是这些回答本身，就代表哪些势力足以在泰拉被称之为‘第一流’——只有有着第五能级强者的势力，才能被称之为大势力，有着足以影响到整个大陆的国际影响力。 　　而相较于诸多大国的领袖，各大教派的教首还更加特殊一点。 　　因为他们除却各自的血脉真形传承外，还有着独特的灵能力量……可以在某种特殊情况下稳定创造的‘圣职者’，以及某种意义上的‘先知’。 　　只有同时满足拥有先知与独特的灵能传承这两个条件，才是‘正教’的基础。 　　不能满足的，即便是可以提供特殊血脉传承的拜龙教，以及可以提供特殊灵能力量的铁心教会与影墟教团，都只能是‘邪教’。 　　而最近这几年，于南岭和西境急速发展的‘崇灵神教’，理论上来说，也应该是一个‘邪教’……甚至，就连传承和灵能力量都好像拿不出来的它，就连为什么能发展到这么大都颇为令人不解。 　　但是，就在前段时间，崇灵神教却展现出了赋予其核心成员‘灵能’的能力。 　　以及……先知之能。 　　泰拉778年，9月3日。 　　距离崇灵神教在孤焰峰举行的盛大祭典才刚刚过去两个星期，无论是本地还是国际上的舆论都还未曾平息。 　　须知，一个地方教派能够提供血脉真形方面的传承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吸引到不少普通人加入——哪怕是拜龙教那种直言只收龙血者作为核心成员，其他普通人全部都只能碰运气看自己能不能适应龙血的教派，在泰拉也能算是一方强势势力。 　　毕竟，这个世界的教派，可是真的有‘神力’可以赐予的啊。 　　但是，能提供血脉真形传承，与能提供‘灵能传承’可是完全两个级别的势力。 　　前者相当于只给了一颗种子，具体最后能成什么样子，还需要自己多年辛勤地练习，亦要看天赋与资源。 　　而灵能，一旦得到，便是力量，而且相较于极难改变的天赋与难以获得的资源不同。 　　既然能得到灵能，就代表肯定有相关的天赋，而且成长起来不需要资源，只需要比较虚无缥缈，而且所有人都怀有信心的‘渴望’与‘梦想’。 　　最多最多，也就是相关的‘信条’。 　　能够给予灵能的势力，无论条件多么复杂，只要有这个能力，就会被诸国尊敬。 　　可就在前段时间，原本只是被帝国和飞焰地视作‘南岭地区奇怪的原生宗教’的崇灵神教，居然在两个星期前的盛大庆典中，赋予了他们的核心成员，以及被称之为‘庇护骑士’与‘复仇使者’的崇灵圣职者两种不同的灵能。 　　——两种！ 　　崇灵教派在灵能方面的研究，显然出乎泰拉所有人预料，尤其是那两种灵能都非常实用。 　　‘庇护骑士’的‘庇护领域’，能够以自己为中心，展开一片淡蓝色的圆球形护盾，所有位于护盾内部的人，无论遭遇什么攻击，攻击的威力都会被偏移掉近半。 　　虽然不像是绝大部分护盾灵能那样，在消耗掉护盾值前就可以无伤，但是这种强化防御，偏转攻击的庇护能力在阵地战面对多种不同攻击时有着奇效，可以持续很长时间，不像是绝大部分护盾灵能，最多只能挡住第一波伤害。 　　这个庇护领域甚至还能升级——有一部分天赋极好的崇灵神教升华者，在觉醒这一灵能时，直接让它进阶至第二阶段。 　　这一阶段的庇护领域，不仅仅能保护队友，更可以强化所有位于领域内的人，让他们的力量，身体素质和全方面抗性都得以提升，甚至在领域内发出的子弹和箭矢都将附带上些许灵质力量，可以伤害幽魂类的敌人。 　　而‘复仇使者’的‘复仇之心’则比较神秘，目前表现出来的，只有可以剥夺作为实验体的犯罪者的体力，并加持到自己身上这点。 　　根据崇灵神教自己的介绍来说，被复仇之心锁定的敌人，都是那些曾经伤害过平民，伤害过教派成员的个体，复仇使者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锁定他们，并且通过攻击抽取他们的生命力作为‘惩戒’。 　　换而言之，一种无视防御的真实，纯粹伤害。 　　——这不就是‘幽冥铠甲’和‘幽魂’吗？ 　　看到这里时，和过去不一样，能主动在预言时思考的伊恩不禁在心中吐槽：“根本就是把我亡君的能力拆出来，换了个名字罢了，这也叫赋予灵能？” 　　“嗯……倒也没说错，或许各大教派的传承灵能，本质上也就是这样拆解出来的。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研究方向，也不知道是我想出来的，还是亚德伯特想出来的。” 　　先知点了点头，他收下了自己未来的研究方向。 　　不用在错误方向浪费时间，他足以省下一年多的时间。 　　单单就是这两种能力的赋予，便足以证明崇灵神教的正统性——虽然远不能和四大正教比，但至少帝国就再也不会尝试去剿灭，找崇灵神教的麻烦了。 　　谁知道日后有没有合作的余地呢？只要崇灵神教自己不过火，越过帝国给诸教派设下的那条界限，让本地领主感觉到他们逾矩……帝国是不会主动找麻烦的。 　　谁都没想到，本地领主伊恩，就是崇灵神教的教尊。 　　而这两种能力，也正是崇灵神教对自己的教义‘庇护’与‘复仇’的最好解释，吸引了大批本地人的信奉。 　　当然，倘若仅仅是如此，倒也无法引起那么多势力的注意。 　　毕竟，现在的世界中，能赋予灵能的组织少，但并非没有，最多就是大家感慨一下，没想到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小角落里面，居然又冒出一个有潜力的组织，以及一位可能隐藏在幕后的强者。 　　拜龙教又多了一位盟友啊。他们大多都如此感慨。 　　能研发出传承灵能的，基本都是第四能级左右的强者——而能在拜龙教的传统势力范围内又开创一个新教派，毫无疑问有拜龙教的默许。 　　实际上，他们之前都以为，崇灵教派就是拜龙教的某个马甲呢。 　　真正让所有强者和大势力都正视崇灵神教的，正是一则有关于天灾的预言。 　　他预言，迦南摩尔的半月湖将会迎来一次天灾，如若不想生灵涂炭，就尽快撤离本地民众吧。 　　对此，各方势力并没有嘲笑，不相信，亦或是表示什么‘怀疑态度’。 　　因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先知。 　　所以，这种事关重大的事件，他们不敢不相信。 　　尤其是，崇灵神教作为一个有着明显技术优势，如今也正在上升期的势力，它为何要冒着预言失败后，被众多大势力视作‘邪教’剿灭的风险，非要发布这么一个和它并没有太大关系的预言呢？ 　　就连怀光教会都派出了使者，谨慎询问，崇灵神教究竟是哗众取宠，还是真的有所察觉？怀光预言书对这场天灾并无预示，除非这天灾…… 　　有关于另一位先知。 　　但问题就在这里——先知不可能预言先知，即便是崇灵神教真的有一位先知，他凭什么预言一个和先知有关的天灾？ 　　对此，崇灵神教的教尊甚至又追加了相关的预言。 　　他说，这场天灾与真龙有关。 　　如此一来，关注崇灵神教的，就不仅仅是四大正教与迦南摩尔了——就连高居于天之上，轨道龙岛上的真龙们都向大地投出了疑惑的目光。 　　——与真龙有关？ 　　难道说…… 　　这场天灾的始作俑者，是一位……‘龙先知’？ 　　既然崇灵神教都敢放出这种话来，显然是将教派的未来堵在了这一次预言上，那迦南摩尔自然不敢不做准备。 　　他们迁移了当地的所有居民，并且派遣数个卫士军团将周边团团封锁，更是有第四能级的强者在周边戒严。 　　而迦南摩尔的第五能级的强者，高木之上的风暴主宰，‘恒远之风’阿薇丽雯也时刻将目光投注于此。 　　然后……便是预言印证之时。 　　泰拉779年，2月25日。 　　迦南摩尔·半月湖。 　　在所有卫士军团的惊呼和怒吼中，原本异常平静，被数度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征兆的半月湖突然发生了一场极端剧烈的地震。 　　如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能让训练有素的精灵军团感到震惊，而随行的第四能级强者亦有偏移，引导地震之力缓慢释放的能力。 　　但就在迦南摩尔的第四能级强者，被称之为‘刃山’的古格卡耶夫准备冲入半月湖湖底时，一场不可思议的地质骤变发生了——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烈焰与烟尘，一道直入天际的金红色熔岩火柱从湖底喷薄而出，而泰拉大陆上最大的淡水内陆湖半月湖中，亦是直接隆起了一座高达四千米的巨型火山！ 　　刃山直接被这火山喷发的力量冲飞，大概率是飘到了泰拉大气外层，而极巨量的湖水被蒸发，在周边形成了厚密无比的云层，海啸般的冲击波震荡这些高热的雨水与风暴，拍向周边空无一人的精灵领地。 　　仅仅是一瞬间，原本建设在法芙特山脉半山腰上的山与木之城格洛便被彻底摧毁，建设在山上的古观星高塔更是轰地一声断裂，被可怖的风暴卷入云中。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火山灰混杂着雨水变成高热的酸性泥浆，令被笼罩区域内的所有生物都陷入窒息亦或是被烤熟。 　　一切都宛如末日。 　　而苦苦支撑的卫士军团中，有人挣扎着抬头看向天空。 　　然后，他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龙！” 　　那是一条龙。 　　一条从火山爆发中现世，然后一路直冲高天，朝着外宇宙空间疾驰而去的……暗金色巨龙！ ###第608章 诸神世纪与灵灾道途 　　伴随着半月湖火山的猛烈爆发，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天地之间回荡，它横扫整个法芙特山脉和半月湖周边的城市，震塌了绝大部分建筑，甚至令十几座城市尽数崩塌毁灭。 　　如果不是迦南摩尔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迁走了大部分居民，而第五能级强者，恒远之风阿薇丽雯压制住了这次天灾造成的冲击波外流，将其导入虚空中，这次天灾的死伤可能超过数百万。 　　即便是有崇灵神教预言的情况下，仍然超过百万的死伤。 　　不过，这真的能被称之为是天灾吗？ 　　仿佛是从地幔中激射而出的熔岩火柱，一爆发就隆起四千多米高的山体，还有从山中飞出的那条一看就异常不凡，极其特殊的巨龙…… 　　这真的是天灾，而不是某种龙祸吗？ 　　阿薇丽雯显然也在疑惑这一点，她在将毁灭性的冲击波导入虚空后，也顺着这股‘风’朝着那条暗金色的巨龙追逐而去。 　　但一段时间后，她却脸色非常难看地回到了迦南摩尔。 　　她没有追上对方……那头暗金色巨龙的速度快的不正常，在进入宇宙虚空中后就开始不断地加速，在越过月球轨道时，其速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的光速！ 　　这个速度，即便是第五能级强者也无法轻易追上……或许只有瑟塔尔帝国的太阳鸟传承，可以凭借光化之能追上并超过对方吧。 　　但对方可是用实体，而太阳鸟传承是光化，两者间的难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暗金色巨龙还在不断地加速，肉体也在以太化，根据预测，假如它能持续进行这样的加速，那么当其抵达墨提斯星（Metis，泰拉太阳系的第十行星），时，甚至可能抵达百分之五十的光速的最大速度，而肉体也将彻底以太化，得以升华成一种不同于任何一种第五能级的形态。 　　祂一路笔直地朝着泰拉太阳系之外直飞而去，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 　　没有人能阻止祂，就连其他真龙也不行。 　　举世哗然。 　　而成功预言了这次‘真龙之灾’崇灵神教，也彻底证明了自己的先知之能。 　　这也正是崇灵神教逐步走向第五正教的第一步。 　　“有意思！” 　　第二次预兆的片段便已经令伊恩感觉到有些疲惫，但他却没有半点想要结束的想法，而是强振精神，继续观测。 　　这次预兆为伊恩带来的收获，堪称极度丰富。 　　不仅仅是研究方向的预兆，更有一次相当重要的天灾……六年后发生在迦南摩尔半月湖和法芙特山脉的真龙之灾。 　　不谈力量，仅仅从那条暗金色巨龙的速度还有态度，伊恩都能看出来，祂的目的绝对是五光年之外的‘囚星天狱’裂缝！ 　　祂要离开这片囚笼！用二分之一的光速，花费十年的时间，硬生生地飞出去！ 　　这是何等的蛮横？又是何等的伟力？ 　　凭借升华之力，以及真龙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肉体，暗金色巨龙要抛弃所有文明与同类，抛弃整个生态圈对自己的支持，要以‘独行者’甚至是‘独行之兽’的身份逃离牢狱。 　　祂浑不在意其他人还会被牢狱封锁，也浑不在意牢狱之外仍然是牢狱，只是一心一意地要飞出去。 　　飞向宇宙。 　　看见这一幕时，伊恩的心中除却极度地震撼外，心中也萌生出了一个明悟。 　　——是啊。伊奈迦二世果然是一个伟大的人。 　　他心想。心中生出了一种身为同类，却发现对方做出了一件他做不到事情的钦佩。 　　——假如是第五能级强者，太阳神鸟血脉的传承者的话……假如他想的话，完全可以用五年的时间飞出囚星天狱。 　　五光年，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遥远距离，但是对于升华者来说，尤其是某些特殊的升华者来说，或许就是一次漫长且孤寂的旅行。 　　第五能级强者，能不能维持五年时间的光化？伊恩觉得是有可能的，只要做好准备，乘着太阳风，在各大行星处进行能源补充，在脱离第十一行星尼密斯星（Nemsis）时进入光速巡航，伊奈迦二世就只需要维持光化的能源，而不需要进行加速。 　　他绝对做得到这点。 　　假如他真的仅仅只是想要看星星的话，只是想要用手去触碰星辰的话。 　　伊奈迦二世，是可以做得到。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留在了泰拉…… 　　然后，死在了泰拉。 　　死在了这个从未理解过他的家乡。 　　收敛思绪，在进行第三次预兆碎片的观察前，伊恩还在思索，发生在半月湖的真龙之灾，是否与他知道的，拜龙教和迦南摩尔发现的‘锖钢龙的子嗣’有关。 　　都是古龙，都是地下迷宫，都是法芙特和卡兰山脉周边的神秘未知之地…… 　　伊恩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巧合。拜龙教与迦南摩尔，乃至于安法那群精灵，绝对与这件事有相当的牵扯。 　　而这条道途的自己，显然是走上了‘先知’与‘立教’之路……那时的自己，估计也突破第三能级了吧。 　　一个第三能级的先知，崇灵神教的教尊，足以得到各方势力的尊重，最少怀光教会可以光明正大的支持自己，因为自己的‘预知视界’能力，可以发现他们发现不了的天灾。 　　这其实并不奇怪——伊恩都不需要去预言天灾，他只要观察一下哪些地方的人容易死掉就知道了，不要太简单。 　　种田，搭配立教……最后再以先知预言扩大教派影响力，得到怀光等正教和大势力的关注乃至于投资。 　　等到大势力开始准备探崇灵神教的底时，至少也得是785年之后的事情了，而那时伊恩铁第四能级。 　　到了那时，在第五能级强者不会随意出手的时代，他便有了直面各大势力的底气，可以成为‘棋手’，开始以整个世界为棋盘，布置自己的谋划。 　　不过，预兆的片段毕竟只是片段……这个未来的世界还有很多信息伊恩没办法得到。 　　譬如说自己教派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还没有人管，是不是帝国和飞焰地的战争已经白热化了？ 　　而迦南摩尔之所以那么听自己的预言，没有怀疑就迁移走了半月湖周边千万级的人口，这肯定不是先知就能解释的。 　　伊恩认为，应该是自己借助了拜龙教还是安法那边的关系，展现了些许证据，这才说服了迦南摩尔的高层。 　　但先知不能预言先知，尤其是自己……所以伊恩也不知道自己那时的想法和行动，正如虫群道途时一样。 　　“大概还能再预言一次……这大概算是亡君死河，再加上囚星天狱这两个事件给预知视界的提升吧……所以预言到的事物都和它们有关。” 　　如此想到，伊恩若有所思，他有些明白自己特殊预言能力的规律了——正如同南海大迷宫中，给予自己灵能提升的，正是虫群相关的信息，所以他预知梦整个都是虫群道途。 　　这一次估计也不例外。 　　“继续！” 　　感受到疲惫的加深，伊恩自然不会继续拖延：“让我看看，我成了大教之主后，未来究竟会如何！” 　　——都有先知，还成功阻止过千万人级的死伤，这不说第五正教，一个正经的地方性大教总应该有的吧？ 　　怀着这样的期待，他再一次沉入灵能带来的漩涡。 　　然后……伊恩便看见了。 　　一片荒芜死寂，再无任何生机的土地。 　　又一个，由自己带来的灾难。 　　以及这预言真正想要为伊恩预示的，他在这条未来中，所看见的道途的名字。 　　【——灵灾道途——】 　　…… 　　自发生在泰拉779年的真龙之灾平息后，一直到泰拉787年，崇灵神教在南岭和迦南摩尔都多出了不少信奉者。 　　它的教义非常明朗——支持一切正义的复仇，以及一切对家人，家庭和所在团体的保护。 　　这正是人类心中最朴素的欲望……生存，以及为了生存施行的暴力。 　　而随着崇灵神教的逐步正轨化，它的圣职者也在逐渐变多，庇护骑士和复仇使者甚至都发展出了两种不一样的真形传承，适应他们的灵能能力，这正是一个未来正教的基础。 　　事到如今，自出现至现在一共十四年左右的崇灵神教，已经有了超过一些小国的实力和底蕴。 　　这样的速度，说是飞，恐怕都高看了飞。 　　但不仅仅如此。 　　崇灵神教也同样带来了大量的技术改变……譬如说，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地脉引擎’，就是教派得以改造南岭原始生态的关键。 　　和过去的诸多炼金炉不同，地脉引擎是类似于水力发电机和地热发电机的一种自然能源引擎，它建立在自然灵能循环交互上，可以抽取泰拉自然灵能的力量为己用。 　　虽然其他人都很惊叹于崇灵神教的技术，但伊恩却很清楚，所谓的地脉引擎，无非就是‘真以太炉心’的魔改简化版本。 　　它利用了一套相当复杂的理论，缓慢地吸引周边灵能汇聚在自己周边，形成亚实体的‘地脉’，然后在再使用配套的掠能阵列汲取地脉中的能源进行利用，是相较于技术，更需要自然地势的炉心。 　　虽然不可携带移动，就和水库一般只能供应周边城市所需，但它的确解决了南岭的能源问题。 　　除此之外，随着第一批信奉崇灵神教者死亡，‘亡君’的力量也随之逐渐展现。 　　死后仍有人生。 　　亡者仍然存在。 　　灵魂……可以不灭。 　　即便代价是坠入地狱，成为‘灵神’的一部分……也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种‘残忍’。 　　倒不如说，对于这个充满苦难和天灾的世界而言，这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救赎。 　　当这样的事实展现而出时，不少人表示震惊与狂喜——他们毫无疑问地想要加入崇灵神教，但却被拒绝。 　　因为，想要加入崇灵神教，需要的是‘契约’与相关的‘改造’。 　　没有人造灵魂，没有对复仇和庇护的相同共识，又没有经历过痛苦的死亡与灾难，这样的普通灵魂，是无法成为亡君，也即是所谓的‘灵神’的一部分的。 　　即便如此，想要加入崇灵神教者也数不胜数——几乎是一瞬间，崇灵神教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五正教’。 　　但作为代价，也是作为‘正教’崇高地位理所当然的付出，崇灵神教也将‘灵神’的相关技术，扩散给了各大势力。 　　正如当年伊恩猜测的那样，亡君的技术一旦暴露，就必须‘分享’给其他势力。 　　不情愿？ 　　开什么玩笑！无论是伊奈迦二世乃是索林大公，亦或是伊恩自己，就是为了让这个技术扩散出去才开发它的！ 　　只是，扩散的时机，扩散者的身份，扩散它时表现出的态度，都远远比单纯地‘扩散’这件事本身要来的重要。 　　伊恩花了十四年的时间，终于让崇灵神教成为泰拉大陆举足轻重的一方大势力，然后借由这个大势力极高的声望，放出‘灵神’相关的技术，并告诉全世界，这个技术，就是为了保护众生的灵魂，庇护众生的灵魂所开发。 　　如此一来，对于‘共识’的解释权，就牢牢地把握在崇灵神教手中……甚至可以说，留在了众生的心中。 　　自那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有人能欺骗民众，用自己编造的一套共识来达成另一套‘亡君灵神’的教义。 　　泰拉的升华者，将不得不重视普通人，整个世界的形势都将会有一个巨大的改变。 　　这就是伊恩想要创造出的一个世界局势……普通人不再是升华者毫不在意的灰尘，而那些有了亡君技术的人，也无法将普通人的灵魂视作另一种食粮和材料——因为假如不去庇护和为他们复仇的话，早已知晓灵神教义的亡者灵魂是不会承认他的。 　　甚至，其他持有亡君技术的人，还会去猎杀这种恶人，并以这件事作为宣传，吸引更多人投向自己，成为他的‘子民’。 　　而这些后来者，永远都不可能超过令亡君扩大化的始作俑者。 　　也就是崇灵神教的教尊，伊恩。 　　这就是伊恩之前花费十四年前发展教会的意义所在——他将成为正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庇护者，所有意图扭曲此意之人，都将被他击打敲碎。 　　太早扩散，没有力量去维持秩序的伊恩，只会让技术不停地制造混乱。 　　但恰到好处，且拥有实力的伊恩，就有缔造秩序的底气。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和平不少，许多战争即便还在打，但也逐渐收敛了起来。 　　尤其是当所有人知道，没有灵魂就无法回归灵神怀抱后，很多还没有进行人造灵魂手术的人都产生了厌战的情绪。 　　——灵魂的永生就在眼前，你还要我们现在去送死？ 　　想要反对这点的人，难道想要违背这众生的‘共识’，永远地被‘灵神’所拒绝吗？ 　　世界和平了，以一种大家都预想不到的方式。 　　随着十几年过去，时间推移，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灵神’，祂们的实力从第三能级到第五能级都有，大多都是灵神时代之前的强者。 　　他们在伊恩设定的‘灵神基础共识协议’上，又增添了一些新的共识。 　　譬如说，苍天王庭的‘战士灵神’，也可以简称为‘战神’的灵神，便是苍天王庭新可汗的弟弟。 　　他原本就是第四能级的强者，灵神虽然没有让他突破第五能级，但也令他另辟蹊径，找到了另一条路。 　　他在‘庇护’与‘复仇’之外，又为灵神共识增添了一条‘以战斗夺取荣耀’，吸引了大批苍天王庭的武士阶级——因为有了灵魂和灵神庇护，这群人早就已经不怕死了，反而渴望着战斗和死亡，用战斗夺取荣耀，以死亡与神共存。 　　苍天王庭的战神再开战端，可汗的长鞭摩拳擦掌，意图鞭打整个世界。 　　他们不断地在边境制造摩擦，但诸国对此的回应却颇为消极。 　　倒不是说不想打，而是既然大家死后都是回归灵神的怀抱，增强灵神的实力，那么死不死，守不守，战不战，就成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苍天王庭和飞焰地有战斗的文化和血脉，但其他国度中的灵神，即便增添了新的共识，也无非就是精灵那边的‘自然的亲近者’帝国这边的‘秩序的维持者’这种‘自然之神’与‘秩序之神’这样的灵神。 　　甚至，就连怀光教会，也缔造出了‘守望之神’‘存在与延续之神’这样的灵神。 　　相比起和苍天王庭打仗，消耗人口和资源，祂们更希望的是扩展自己的‘共识’，成为可以代表更多人群的‘灵神’。 　　人口已经是一种资源了，祂们是掌舵者，是船长，而他们的船员自然是越多越好，而祂们保护的心也是越真挚越好——也就战神这种疯狗才会想要通过战争大量消耗人口，强行得到共识的力量。 　　诸神时代，来临了。 　　伊恩一手缔造了崇灵神教……甚至，一手缔造出了泰拉诸神！ 　　但是，就在伊恩用一种近乎于‘宗教胜利’的方法，要将整个泰拉都归于和平之时。 　　突然地，整个泰拉星球的状态变得极其异常。 　　首先出现异常的，便是虚境和妖精乡。 　　随着坠星城突然在一次极其可怖的虚境震荡中毁灭，变成了亚空间迷宫，从中逃出的幸存妖精带来了一条令人惊恐的消息。 　　——虚境正在粉碎，坠落。 　　字面意义上的粉碎。 　　一时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原本还在平稳维持的虚境突然全部坍塌，在泰拉之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缄默深渊与亚空间迷宫。 　　大量人因意外而天灾死亡，如果不是灵神的庇护领域覆盖了整个泰拉所有的角落，大大小小的灵神强行抵御了这一次灾难的话，那这一次虚境灾难的爆发就足以杀死数十亿人。 　　这是天启级的灾难危机……一次史无前例的灵灾！ 　　灵神的存在庇护了整个泰拉，这是好事，但也有敏锐者怀疑，正是数量过多的灵神影响了虚境的存续，造成虚境与现实重叠——这的确是一个可能，所以崇灵神教与其他各大势力联手探究这次虚境崩溃的缘由。 　　然后，他们便顺着线索，一路找到了地心。 　　亡君技术最初的开创者，或许也是最早的灵神，索林大公与他的子民沉睡的地方。 　　但是……在这里，众神却没有看见沉睡的索林大公和他缔造的地狱……亦或是说‘神国’。 　　在这里，只有一团漆黑如墨的致密灵能正在起伏……于泰拉地心的中央起伏。 　　那是一个胚胎，一个前所未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的胚胎。 　　其他人不认得，但是伊恩知晓。 　　那是河系级末日魔物，超体‘虚空孳孽’的胚胎。 　　原本只存在众生梦境中的梦魇，此刻化作现实——虚境的崩塌正是因为它即将诞生的初鸣。 　　它要孵化了。 　　预兆于此戛然而止。 ###第609章 原来天灾是我啊，那没事了 　　预兆结束了。 　　伊恩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晕眩——即便是预知视界提升后，他也没办法连续观察预兆三次。 　　尤其是，最后他看见的那个存在。 　　虚空孳孽…… 　　完全体虚空孳孽的胚胎…… 　　那种东西……居然可以真的存在？！ 　　“地心究竟发生了什么？” 　　强忍着晕眩，伊恩的灵魂漂浮在青色的河流上，凝视着刚才消逝的那个预兆。 　　——地心的魔物正在发出诞生前的初鸣，而仅仅就是这样的前兆，便直接破坏了整个泰拉的虚境，造成了全世界范围内的虚境崩塌，造就了无数亚空间迷宫和缄默深渊。 　　虽然这段时间内的亡魂急速增加，强化了诸多灵神的力量，让祂们保护住了文明最关键的一些设施和城市，并收纳了所有的亡魂，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泰拉文明除却一些物质资产外，并没有损失什么。 　　但现实人口的死亡，本就足以让所有人警惕了。 　　尤其是，虚空孳孽出自于‘噩梦魔王’这一计划，它其实也是和众生灵魂息息相关的。 　　伊恩相信，它的出现和孕育，绝对和亡君/灵神一系的发展大有关联！ 　　“不行，我得和索林大公说说这件事——这事情不对劲！” 　　第一时间，伊恩想到的就是有人在亡君计划中加了料，导致亡君体系扩散的时候，也会导致噩梦魔王一系的计划得到发展。 　　他立刻就想着脱离自己的预兆，去提醒大概率还没走远，将注意力转移的索林大公。 　　虽然那是一个癫人，但好歹也是一个希望自己的子民能‘活’下来的家伙。 　　伊恩暂时还想不清楚为什么虚空孳孽会存在，但除了甩锅到灵知院的外，也没什么别的解释。 　　除非…… 　　原本想要主动脱离预兆的伊恩暂停了动作。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可能性，一个又一个的信息。 　　——虚空孳孽如果想要成型，从虚幻的梦魇变成实体，需要整个星球智慧生命的恐惧。 　　——虚空孳孽具备一种奇异的特性，它能自发汲取虚境，现实世界乃至于一切环境的力量来维持自我，这是它作为超体生命，一体便可在银河纵横的最大底气。 　　——虚空孳孽是一种河系级毁灭生物，它自然是具备超光速移动手段的。 　　——虚空孳孽……是随着灵神体系的壮大而壮大的。 　　——虚空孳孽是被人刻意催生出的，而这个人绝对与索林大公有所关系，不然的话，一个第四能级绝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说不出来就消失不见，他早就可以提示泰拉诸国有虚空孳孽存在，甚至他的死亡也能作为一种提示。 　　索林大公没死，他或许和培育虚空孳孽的人联手了！ 　　无论如何，无论是死掉还是和培育虚空孳孽的人联手，他们肯定有所关系！ 　　如此一来，即便再怎么不可能，答案也很明显了。 　　“是我……” 　　伊恩喃喃自语，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看向青色河流那早已逝去的‘预兆’所在之处：“是我做的？” 　　少年匪夷所思道：“是我引导全世界的灵魂，引导那绝望和憎恨，恐惧和悲哀……一手培育出了虚空孳孽？！” 　　“居然是我！？” 　　此时此刻，因为疲惫和晕眩，伊恩灵能化作的青色漩涡开始逐渐破碎。 　　但他仍然能看见，时光中浮现而出的种种可能性。 　　伴随着令整个星球板块都坍塌崩解的大地震，一道又一道漆黑的死寂毒气从地心中喷涌而出，那是贯穿了虚境与现实世界的死亡之具象化，它们剧烈地喷射，令星球的地壳不断地迸裂，粉碎，然后收缩进星体最内层的核心。 　　在大地之上无尽众生的哭嚎中，泰拉表层的大气震飞了，一圈球形的气层朝着外界扩散，然后又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引力全部收回地心，令白色的大气层起伏不定，成了宛如刺球一般的形状。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地壳，大陆与城市的碎片被吹飞至数十万米的高空，人类的血肉与音速的岩石和钢铁搅拌摩擦，最终变成了一团团毫无意义的有机物烂泥，即便是有些升华者没有第一时间死于星球破碎造成的剧变，接下来极端的气压变化与从地幔中泊泊流出的岩浆海将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最痛苦的死亡。 　　世界毁灭了。 　　而毁灭世界的怪物深吸气。 　　物质和灵魂全部都被吞入地心，一只庞大狰狞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可怖巨兽缓缓从星体的核心中露出了自己多刺的脊背，它昂起头颅，吐出一口气，剧烈的超级风暴便将它头颅前方的物质以每秒数千公里的速度吹向宇宙深处，而它双目中亮起的墨色光辉除却纯粹的毁灭与吞噬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思想。 　　但是…… 　　伊恩却从这巨兽的头顶，看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印记。 　　一个菱形的……代表着‘亡君’亦或是‘灵神’的印记。 　　但是它却更加繁复，青色的纹路在虚空孳孽的头顶蔓延扩散，将万物众生的魂魄，源质和虚境的碎片都纳入自己的体内。 　　然后……它驶向远方。 　　在星球破碎的火焰中，在四散的大气中，在地壳地幔朝着四面八方弥散，变成一团团新生小行星的烟尘中，一头巨兽吞噬了众生灵魂与星球的菁华，化作自己驶向远方的资粮。 　　它振动四翼，曲速航行特有的时空扭曲开始浮现在虚空孳孽周边。 　　它将要出发。 　　它已经出发。 　　而接下来的一切，伊恩再也看不见了。 　　就像是伊恩无法看见虫巢化自己那样，当未来的自己彻底掌握了这虚空孳孽的身体后，他就再也看不见这一道途的未来了。 　　他已是‘灵灾’。 　　伊恩愣愣地注视着这个预兆的碎片，目光怔然，他此刻心中除却‘癫狂’外并无其他想法，可这癫狂却意外的符合他的本性。 　　倒不如说…… 　　果然就是他的做法！ 　　也正是自己以先知和人类的身份作掩护和选择，所以其他势力对此也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此时此刻，伊恩终于彻底理解了未来自己的想法，他简直就是赞叹道：“原来如此！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们可以飞出去！” 　　“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而是所有人——整个星球所有人都可以飞出去！” 　　亡君最初的原型，乃是灵能飞船‘灵之火种’。 　　它是伊奈迦二世为了带着人类的灵魂，离开即将被囚星天狱封锁的泰拉，而设计的一种移民船亦或是火种，论起设计来说非常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它距离成型还有几十个技术难题需要突破。 　　伊奈迦二世自己解决了一些技术难题，但还有很多技术难题直到他死也没有解决。 　　索林大公也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可是最重要的‘常态光速亦或是超光速移动手段’‘灵魂携带量’以及‘长时间维持适宜灵魂存在的环境’等核心问题都没解决。 　　不解决这些技术难题，即便是飞船发明出来了，也带不了几个人，更别说全人类了。 　　而亚德伯特开发的亡君技术，其人造灵魂衍生而出的灵魂堆叠，让携带量这个问题得以解决——亡君的存在本身就是众魂的堆积，魂越多，船越大。 　　但其他的问题还是存在。 　　伊恩自己自忖，应该能解决曲速引擎这点，但长时间，近乎永恒的维持高能级环境存在，却无法解决了。 　　既然解决不了，那就暂时不去思考……先发展教派和领地再说。 　　这就是这条道途中，自己选择的发展方向。 　　然后……自己就看见了那条巨龙。 　　那条从地幔中疾驰而出，一路直奔囚星天狱之外而去的暗金色巨龙。 　　——原来，有个体，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带着一往无回的决心，孤独地前往虚空之中？ 　　——这…… 　　——这我也做得到啊！ 　　震惊于那条暗金色真龙的力量以及决心，那条道途的自己，恐怕也因此而决绝地走向了那条道路。 　　名为‘灵灾’的道途。 　　泰拉大陆上，最强的生物，并非真龙，也不是虫群。 　　真要以纯粹的强大来说，噩梦计划中的虚空孳孽，那就连真龙也感觉忌惮无比，甚至本能恐惧的超级生物，才是强大的代名词。 　　而且，虚空孳孽那即便是‘幻想’，也能在虚境中强行汲取自然灵能维持自我的强大本质，也正是灵之火种计划继续的‘长时间维持存在的能力’。 　　如此一来，只需要能够召唤出虚空孳孽，以及将其控制……然后，将其变成最大的‘亡君之躯’，承载万物众生的灵魂，事情就这么成了！ 　　甚至，如今的伊恩，都能猜出自己施行该计划的过程。 　　虚空孳孽的成型，需要万物众生的‘恐惧’。 　　而这个万物众生，并不是谁都能行的，必须要有灵魂的存在，其恐惧才能用来催化虚空孳孽。 　　所以，他推广灵神体系，让全泰拉的势力帮助自己构筑出完整的亡君体系，让全人类都有灵魂。 　　然后，诸多灵神诞生，祂们成为了各自子民的神祇，成为了他们死后灵魂的庇护者。 　　因为灵魂不灭，所以可以不恐惧了吗？ 　　错了。 　　灵神并非真正的神祇，并非永存不灭的存在，祂们也会死，祂们一样会被消灭，而那时，与之共存的灵魂恐怕也会消亡。 　　人类死亡带来的恐惧被延长了。 　　两次。 　　那时，人类将要迎来两次的死亡。 　　肉体死亡时，人们会恐惧自己的灵魂无所依。 　　灵魂归于亡君时，他们会恐惧魂飞魄散。 　　而且，整个灵魂形态时，灵魂们都会恐惧，甚至更加的恐惧——就像是有一部分只是因为冲动自杀者在自杀失败后，就再也不会想要自杀那样。 　　因为他们都清晰无比地知道，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真实不虚的，彻底消散的死。 　　并且不再会有第二次机会。 　　这更加强烈的恐惧，成为了催化梦魇的食粮。 　　众生的恐惧沉入地心，沉入地狱，在索林大公的辅助下，在整个星球能量最高，地势最低之处，他们培育出了虚空孳孽的胚胎，并令其壮大，直至其破碎星球，从泰拉的核心中诞生。 　　这便是灵灾——破碎星球，孕育出邪神的凋零之灾！ 　　而这破灭世界的邪神恶兽，将会成为承载众生灵魂的方舟。 　　紧接着，便是朝着囚笼的彼端飞去。 　　当然，伊恩并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控制虚空孳孽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让这种庞然巨兽成为亡君的……但其他的他都能想出来。 　　只是，他一手促成诸神体系的成型，然后毁灭整个泰拉，就是为了让虚空孳孽飞船启航。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非常孤注一掷。 　　伊恩对此感到疑惑。 　　即便是发癫的自己，如果没有什么理由的话，恐怕也是不会轻易放弃已经成型，正在高速发展的泰拉新秩序，启动虚空孳孽飞船的。 　　除非那时的他，已经从某些地方知道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逼迫那时的自己只能如此选择。 　　亦或是说，自己内心其实就是这样恶劣。 　　就是这样……为了前往高天之上，而不惜一切代价。 　　而这，就是如今的伊恩所无法预知，只有那条道途的伊恩知晓的情报。 　　当然，伊恩也在心中为灵灾道途的自己甩锅了——这也不能说他做的错了呀？以泰拉这地方的发展速度和方向，想要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点捷径都不走，不依靠虚空孳孽，纯靠自己，那肯定会遇到许多麻烦，甚至根本不可能完成。 　　更何况，他也带上了全部泰拉人，虽然都死了，死的还挺惨的……但谁知道呢……结果还不赖，不是吗？ 　　辩解着辩解着，伊恩就说不出话来了。 　　很显然，这种做法不符合他的性格。 　　假如是选择了虫群道途的自己，那么作出这种事肯定毫无犹豫。 　　但正是因为自己已经拒绝过一次虫群道途，所以，现在的这个伊恩，是不会轻言放弃，以及走捷径的。 　　“或许，这些预兆中的我，并非是以‘现在的我’作为起始点预言到的未来……有意思。” 　　伊恩若有所思地想到：“预知视界作为预知系灵能的强大，当真是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简直可以说是最强的先知系灵能也不为过。” 　　虽然在特定方向不如其他先知灵能，但在全面性和获取信息方面，伊恩一个预兆就顶的上其他先知好几个大预言能获得的信息量。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 　　虫群道途……是真的有点菜呀。 　　这是伊恩心中的碎碎念。 　　虫群道途的自己，花了六年时间，才攒够第一批家底，开始平推南岭和大公国——南岭这个世界边缘也就罢了，大公国本质上也就一片死地，推了个寂寞，基本都是无效战绩。 　　推完后，和泰拉联军打了一个正面，被打爆后被迫潜伏十几年重新积攒家底，只能跑去新大陆挖地幔恰石头，然后去地心，看上去似乎要毁灭世界，搞的泰拉人史无前例地紧张起来，要搞全阵营联军对付自己了。 　　实际上，虫群化的自己估计和什么怪物打的正激烈呢。 　　伊恩基本可以确定，虫群道途的自己也发现了地心的不对劲……也不知道虫群道途中有没有虚空孳孽，索林大公是不是才是真的虚空孳孽培育第一人——假如是的话，那可就好玩了。 　　这样的话，虫群道途的自己之所以去地心，恐怕也不是为了毁灭泰拉生态，而是为了对付那真正的大敌，会将泰拉连带虫群一齐毁灭的末日魔物。 　　顺便背了一下虚空孳孽觉醒前导致地壳变动的锅。 　　当然，虫群道途所在的世界中，就算是有虚空孳孽，实力也肯定不如灵灾道途伊恩亲手精心饲养的那只，不然的话，虫群根本打不过。 　　不过其实也不能都怪虫群菜，而是启动速度。 　　虫群道途时的伊恩才第一能级，即便是有南海大迷宫加持，他手中的技术和各类知识也不多，掌握的牌相较于泰拉诸国和各大势力而言都很少。 　　所以，才会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但是灵灾道途的自己，却是以双第二能级巅峰，还有亡君与死河武装，整个阿瓦克中央实验室的基础进行开场的。 　　更别说伊恩也通过在帝都的学习和研究进行了一次超进化，他的炼金技艺相较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哦，还有一点。 　　灵灾道途的自己隐藏的很好，用领主和教派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所有人做朋友，得到了拜龙教，怀光教会和帝国的支持，甚至迦南摩尔的声望也极高。 　　他不是一个人空手起家，而是在一群人的支持下持续发育，持续变强……汲取泰拉中众多势力的养分，成为自己的力量。 　　如此一来，他的谋划才没有人怀疑，没有人发现，给予了他成功的可能。 　　但是…… 　　真的成功了吗？ 　　或者说…… 　　他真的找到了所有的关键点，得到了所有应该得到的信息吗？ 　　伊恩思索着是否可以做得更好。 　　自己呆在南岭持续种了十四年的田，固然发展出了一个巨大的势力，开启了诸神世纪的序幕，并在之后的十几年内抵达一个鼎盛……但是否可以再压缩一点时间，再得到更多的一些信息呢？ 　　灵灾道途的自己，真的做到完美了吗？ 　　——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在退出预兆时，伊恩看见了。 　　于浩荡的时光中，青色的河流与分支凭空中断，就像是遇到了悬崖那般，奔腾的灵能之河被截断，紧接着化作虚无。 　　在那遥远星空的彼端，于囚星天狱的边缘，伊恩看见了一片蔓延的青色纹路。 　　一片扭曲的光蔓延着，成为了空荡荡的虚无。 　　这是一个征兆。 　　祂——化身为灵灾，操控着虚空孳孽的自己，并没有飞出囚星天狱。 　　为什么？ 　　——究竟是有人阻挡；还是囚星天狱的裂缝只是看上去还存在，实际上已经可以发挥出一定的效力，阻止任何人离开它？ 　　——是因为实力不够，冲不出牢笼；亦或是说，虚空孳孽存在本身，就不允许进出囚星天狱？ 　　伊恩不知道。灵灾化的自己也不知道。 　　【——换一条——】 　　隐约间，伊恩听见了一个疲惫的声音，带着亿万众生的魂灵回荡的恢弘灵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换一条路——】 　　【——这不是正确的道——】 　　“我知道了。” 　　与那青色的纹路遥遥对视，伊恩轻声自语。 　　对自己，也是对自己。 　　之后，他便从预知的状态跌出，回到了亚空间迷宫中。 ###第610章 现在这些邪恶的典籍都是我的了！ 　　【发生什么事了？】 　　箱庭之内，亚德伯特才刚刚伸出手，想要搀扶起突然跪在地上的幽谷骑士。 　　但黑发骑士双眸中的青色光芒退却，他站立起身，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 　　“不过是……体会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绝望。”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但没有事，我已经知晓了许多……这一次，我肯定能做得更好。” 　　【……唉】 　　亚德伯特也眸光黯然地叹了口气，他以为伊恩是在因为阿瓦克实验室和整个阿瓦克领的人而感到自责，所以也感觉到有些难过。 　　他稍微有点高估伊恩的道德了。 　　伊恩的确会为了那些普通人悲惨的遭遇而愤怒，甚至去战斗，但事已至此，他就算是真的会伤心，也不会如此浮夸地表现出来。 　　但伊恩也不会刻意去解释这个误会。亚德伯特的确是个好研究员，拉点好感度也不是坏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静悄悄在地上的死河武装突然发出了低沉的机械嗡鸣声。 　　嘭，狰狞的铠甲突然收缩，然后膨胀，化作一团漆黑的云雾，其中有着血色与银色的光芒化作纹路线条缠绕，构筑成一个又一个的铭文，紧接着朝着伊恩身上汇去。 　　伊恩没有看见任何危险——实际上，他早就在触碰到死河武装时就凭借银色芯片预见到了这件事。 　　所以，他只是站立起身，等待所有云雾和纹路收缩，收缩在自己的腰间。 　　化作一条不显眼的黑色腰带。 　　【死河武装？！微缩便携化了吗？】 　　亚德伯特睁大眼睛，他显得非常吃惊：【这个形态……飞焰地的人可没有设计这种结构！】 　　“是索林大公做的，他看来对飞焰地的研究了如指掌。” 　　伊恩抚摸着自己腰间的黑色腰带，他眉头微皱，但还是没说什么：“它的确有用，即便不燃烧灵魂，也可以说是相当优异的基础以太武装——我可以根据它设计出属于我的以太武装。” 　　【死河武装（基础优化）】 　　【第三能级·灵质实体·权柄·可食用】 　　【由飞焰地综合灵知院与阿瓦克中央实验室的技术缔造而出的最终成果，众生之死河的实际载体，曾承载过百万人级的亡魂怨念，并被第四能级强者修正过数个错漏脆弱之处，得到了一定的强化】 　　【可使用灵魂作为燃料填充，发动‘死河重生’‘融魂之权’。提示：非紧急情况，极端不建议使用智慧生物的魂体作为燃料亦或是做其他各种能力的素材】 　　【警告：使用次数越多，使用者越有可能被亡魂的怨念同化】 　　【蕴含源质：10595.1267灵态单位】 　　【……】 　　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第三能级以太武装。 　　从细节数据来看，它的强度甚至达到了第四能级的地步，和伊恩手中的重渊铁剑一样，都是目前因为没怎么强化过，还是基础状态，所以只有一些自带的技能。 　　但它优越的基础素质就是最大的优势，只要稍微改进，多进行一些铭文铭刻，亦或是优化其源质灵能结构，便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有意思，这个灵质结构……原来死河武装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生物以太殖装，而是使用了一种虚境生物的材料的灵质以太殖装，亦可称之为灵魂武装……” 　　凭借自己的炼金技艺，对虚境的熟悉，还有一点点银色芯片的帮助，伊恩很快就搞明白了死河武装的本质。 　　虽然更加细致的方面需要等到回到帝都后借助实验室的器材慢慢来，但现在心中有底，伊恩可以提前预定一些辅助书籍，到时候一边研究一边学，再让亚德伯特帮忙补习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掌握这方面的知识。 　　【你要使用它吗？】 　　亚德伯特则是满脸复杂地凝视着伊恩的腰间，死河武装正是他想要销毁的恶毒之物，他一路追逐阿瓦克子爵，并且连续剿灭飞焰地和索林大公的研究院，就是为了把这种亵渎灵魂和生命的武装湮灭于无。 　　但现在看来，幽谷骑士并不打算这么做——而作为与阿瓦克子爵战斗的主要力量，他并没有资格要求幽谷骑士销毁自己的战利品。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传说中的第一骑士的弟子……假如是第一骑士的传承者的话，那么或许，还是可以相信幽谷骑士的道德的？ 　　想到这里，亚德伯特不禁哑然一笑。 　　这还需要怀疑吗？ 　　他可是亲眼看见对方怀揣正义之怒，连续斩杀阿瓦克子爵的情景，唯独这方面不需要怀疑。 　　所以，在伊恩开口前，他就已经释然。 　　而伊恩自然还是会开口解释的：“死河武装的能力的确恶毒，我不会使用——但它本身蕴含的技术拆解出来，却能在很多方面派上用场。” 　　“日后无论是进行什么技术开发，都需要累积大量的技术作为‘材料储备’，不然的话，有些时候开一个新项目，什么都需要从头开始从零研发，那种感觉可真的是糟透了。” 　　【确实！】 　　亚德伯特一脸深有同感，然后才后知后觉道：【等等，这个语气……幽谷骑士你也是研究员？！】 　　亡君一脸惊奇地看向黑发的骑士，伊恩侧过脸打量了下对方，不禁嘴角翘起：“是啊。而且还在帝都有一个很大的实验室……嗯，话说回来，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索林大公虽然说是把你解雇，其实就是希望我为你找一个落脚处。” 　　【我……】 　　亚德伯特茫然，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阿瓦克子爵手中，亦或是被索林大公处死——他选择成为亡君就已经做好了死在此地的准备，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可以生还。 　　甚至，从一开始，索林大公就没有想要惩罚他。 　　幽谷骑士的邀请，他自然很想答应，但亚德伯特有点忧虑。 　　忧虑自己亡君的身份，可能会给幽谷骑士惹麻烦。 　　——就算他再怎么不谙世事，也是知道，第一骑士目前是逃亡状态，而他的弟子肯定也要隐瞒身份。 　　但那太过久远。如今，第一骑士的通缉令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但是倘若他还有一个弟子这件事被爆出来，那么肯定会有无数苍蝇扑去。 　　而自己……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最引人瞩目的亡君。 　　自己过去，只会将幽谷骑士如今还算安全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吧？ 　　“别太担心。” 　　伊恩自然是察觉到亚德伯特的忧虑是怕影响到自己，他心中觉得好笑之余，也不禁想要感慨，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可真少。 　　亚德伯特这种人，当真是稀有生物。 　　“假如你真的打算入伙——我是说，加入我的团队，那么我或许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也可以在我的领地为你提供庇护。” 　　想了想，伊恩觉得，真的想要让对方加入自己，还是得说些真实情报：“我马上就会成为一名领主，在外面也有一个团队……嗯，如果你愿意伪装一下的话，我可以安排怀光救援队把你带出去。” 　　“相信我……就算不相信我的道德，也得相信你自己的技术能力值得看重，值得我去冒险。” 　　【……那就拜托了】 　　亚德伯特沉默了一会，心怀感激地对伊恩道。 　　如果可以选，他当然不想死，也不想被通缉。 　　不得不说，伊恩在和阿瓦克子爵战斗前，有句话其实非常触动他的心。 　　那就是‘母亲’。 　　他凭借一时热血，成为了亡君，自然不会后悔这种选择……但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他肯定还是希望，能为自己的母亲带来更好的生活。 　　除此之外，伊恩的真实身份也非常令他好奇——幽谷骑士究竟是谁？他居然可以在帝国内部当上领主？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在帝都有一个很大的实验室？ 　　天啊，第一骑士的弟子，帝国最大通缉犯的弟子……居然在帝都有一个很大的实验室？！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先贤的话是真的！ 　　亚德伯特心中的好奇心简直都快满了，如果不是碍于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追问这些事情，他肯定抓着伊恩问细节了。 　　不过事到如今…… 　　也的确是离开的时候了。 　　伊恩起身，走在前方，而亚德伯特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一同走向已经摇摇欲坠的亚空间迷宫抉择口，准备离开这片浸透了憎恨与哀嚎，血泪与绝望的土地。 　　虽然亚德伯特才是亚空间之主，但伊恩对出入口的熟悉简直就像是真正的主人。 　　毕竟银色芯片已经记录出了一套地图，而预知视界也能分辨前路，倒也不是多夸张。 　　“对了。” 　　而走到一半时，伊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侧过头，询问一路上有些沉默的亚德伯特：“我记得……你说过，你申请过一些灵能典籍辅助你研究相关课题吧？” 　　“而索林大公把那些书都给你准备好了？” 　　【啊，是的】 　　亚德伯特抬起头，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伊恩说的是什么，但很快，他便点点头，看向亚空间迷宫的一个方向：【我记得好像就放在院长室……都是些带着邪恶力量的古老典籍，就让它们随着这个迷宫……】 　　没等亚德伯特把话说完，伊恩转头就朝着院长室加速走去。 　　——随着迷宫一齐消亡？ 　　开什么玩笑！ 　　这种蕴含有‘邪恶力量’的古老典籍每个都是不可复制的珍品好么！ 　　而且大概率，拜龙教委托自己…… 　　哦，他们好像只是委托自己看看银耀之书在哪里？似乎用不着取回来。 　　但无所谓，伊恩自己也想看看，这银耀之书里面的力量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总之，在亚德伯特一脸小郁闷的表情中，伊恩很快就抵达了院长室。 　　院长室所在的庭院正下着稀稀拉拉的血雨，虽然伊恩也不知道室内究竟是怎么下雨，还是血雨的，但这想必是虚境怨恨的反馈——作为这间噩梦实验室的主持之地，亡魂的力量肯定会在这里汇聚。 　　黑暗之中，幽谷骑士一路直行，他一剑斩开院长室的大门，目光就直接锁定了那些蓝紫青三色的各类典籍。 　　《银耀之书》《燃渊献祭》《混沌克星》与《暮光黯典》……种种蕴含有特殊灵能，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极其特殊的珍惜典籍，就放在院长室办公桌左边的书架上。 　　伊恩走上前，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书都打包带走——他甚至随身携带了一个看上去就很轻便的大口袋，一看就知道是用来装战利品用的。 　　【其实你想要知道这些书中的知识，问我就好，我都记下来了……】 　　亚德伯特跟在身后，小声地碎碎念着，他不会阻止伊恩的行动，但还是希望这些的确有着各种邪恶知识和灵能的典籍不要再出世了。 　　死河武装的融魂和复生，都是这些书中的技艺再组合出来的强大能力，令他真的有种本能地排斥。 　　“那你的记忆力可真不错。” 　　伊恩是真心实意地夸奖，但他手中动作却不停，将自己的战利品全部都扔进口袋保存：“不过我需要的就是这些‘邪恶’的力量。无论是研究还是长长见识，都对我有很大的用处。” 　　“别担心，我可是帝国最大通缉犯的弟子，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盗取帝国的书乃是应有之义，你不要为我感到不安。” 　　——我才没有为这点感到不安！ 　　亚德伯特本想吐槽，但最后还是没开口……他感觉这位幽谷骑士的性格，恐怕比他想象的要活跃很多。 　　这是当然的。既然伊恩已经做好将自己‘伊恩’这个身份告知给亚德伯特的准备，那他自然就不会太过经营幽谷骑士马赫迪这个冷漠人设。 　　“准备走吧。” 　　将整个院长室中零零散散，是书不是书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后，伊恩心满意足地将口袋挂在腰间——几本书加上一些特殊的灵能小物件，也就寻常书包大小。 　　霜蝶从腰包中探出了个头，好奇地看了眼自己的‘新邻居’——她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灵能波动……甚至还有类似妖精的波动？ 　　这并非是错觉。 　　因为灵知院从帝都大图书馆中窃取的珍贵典籍中，就有一本《欢欣乐园》，正是阐述妖精特殊之处的灵能典籍，据说是坠星城妖精当年对外宣传时，准备给每一个国家都发一本进行自我介绍的典籍。 　　因为后面直接打起来了，大家都对妖精很了解，所以也就没有多印，如今已经是绝版珍藏品。 　　【咦，这是妖精……】 　　虽然没有多问，但亚德伯特更加好奇伊恩的身份了——究竟是谁，居然在帝都有实验室，还有妖精跟随？ 　　假如他多看看帝都新闻，亦或是了解最近这段时间的炼金术刊物的话，恐怕现在就能知道伊恩的真实身份，为‘看破伊恩马甲者’名单中再添一个名字。 　　可惜亚德伯特平日为人比较腼腆，最近这段时间更是一直封闭式研究，自然是看不出来了。 　　于是，就这样。 　　伊恩与亚德伯特两位亡君，一路走向已然没有半点人声的亚空间迷宫出口。 　　没有幻影，没有魔兽，没有任何幸存的研究人员——除了亚德伯特自己，整个阿瓦克中央实验室中的所有人都死了，全部都变成了亡魂，被索林大公收走。 　　随着他们的移动，一个又一个箱庭崩塌，一个又一个亚空间碎片破碎，因为这个缄默深渊，陨落的虚境碎片造就的特殊环境，原本就是根基于众魂的怨念。 　　当索林大公将百万人的亡魂收走时，整个亚空间迷宫就已经摇摇欲坠，仅仅是因为伊恩与亚德伯特两位亡君的存在才勉强维持。 　　他们来到了大门口处。 　　嗡嗡……此刻已经能够看见，现实世界与亚空间的交界处，那就像是迷雾门扉一般的事物，隔着它看向现实世界，简直就像是看着一场幻梦。 　　亦或是噩梦。 　　但事到如今…… 　　“噩梦已经结束了。” 　　伊恩侧过头，对正在默默地按着眼睛，似乎想要流泪，但却没有半点泪水，浑身都在颤抖的年轻研究员道：“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最起码比最糟糕的结局要好。” 　　“亚德伯特，我知道，你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活着出来，你觉得这一切的研究都源自于你，你认为阿瓦克领的百万人死亡全部都是你的错——无论亡君还是死河都是如此。” 　　“你一直都在找我说话，因为你感觉到动摇，痛苦，忍耐不住这种恐惧。你觉得和那些因你而死，因你而承受折磨的人相比，你是不配活下去的。可你居然活下来了，良心在谴责你。” 　　“但就算真的如此，那又如何？” 　　伊恩的声音带着一种几近于漠然的无情，但恰好是亚德伯特所需要的那种冷静：“你要是死了，那一切才是真的无意义。” 　　“别太害怕，你还能站在阳光下，你还能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改变这个世界。你有这个资格。” 　　原本威严可怖的亡君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他本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没有经历过多少世态炎凉，年轻时就被索林大公看中，送入了象牙塔，专心研究自己喜欢的技术。 　　他聪明，乐观，天赋奇佳，有着正义感，就算不开玩笑，也是有着正常道德观的好人。 　　这样的人本应该有着光明的未来，他被卷入阿瓦克领事件……只能说明泰拉和这个世界烂了。 　　【我明白……】 　　回应着伊恩的话语，亚德伯特轻声道，他有些哽咽：【我只是……想到了妈妈……我对得起妈妈的教导吗？我真的成为妈妈想要我成为的人吗？】 　　“你妈要知道你能有现在这成就和决心，她才不会管你杀了多少人，究竟有多少责任。” 　　伊恩摇头叹息：“别担心你妈，她肯定被索林大公照顾的很好……说不定比咱们都好不少。” 　　“走吧，该开启下一阶段的人生。” 　　伊恩与亚德伯特走出亚空间迷宫，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虚境的碎片彻底崩碎了。 　　外界已经黎明。 　　在朦朦胧胧的天光中，隐约可以看见天际彼端正在落下的两颗月亮，它们天穹的边缘处交错着，一个黯淡破碎，一个明亮清晰。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无星的暗夜，也终将会迎来黎明，也会有月亮的光辉。 　　“放宽心，亚德伯特。” 　　凝视着月亮说道，伊恩带着亚德伯特向前迈出一步：“未来还有很多苦难等着你，那大概是比起死也不逊色半分的折磨。” 　　“你还不能休息。” ###第611章 伊恩，十六岁，是亡君 　　从阿瓦克领中央的丘陵区向外看，便可以看见漆黑一片的西部山脉，云影与天光在那里交错，月辰于此隐没，这预示着黎明的到来，但这也是太阳正式升起前天地间最为黑暗的时刻。 　　被树林包裹的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四周看不见哪怕是一缕光明。 　　但就在伊恩与亚德伯特从亚空间迷宫中迈步而出时的那一瞬间，一股股幽蓝色的灵火从他们身上丝丝缕缕地蔓延而出。 　　那正是构成了‘亡君’的诸多灵魂对现实世界进行的一种适应表现。 　　短短数秒内，幽谷骑士与亚德伯特两人苍白的面色都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变得更加像是活人，而猩红色的双眸也都逐一褪去色彩，显露出原本的颜色。 　　幽谷骑士黑发黑眸，而亚德伯特因为承受亡君之力时间更长，头发已经褪为衰老的灰白，但他的双眸却是一种极其好看的浅金，甚至能看见他瞳孔中一条条清晰的纹路。 　　亡魂的力量收敛起来，无法像是虚境亦或是亚空间迷宫那样恒常维持，平日甚至还需要亡君帮忙汲取一下灵质……但这才是常态，毕竟亡魂不是亡君力量的工具，而是其需要庇护的子民。 　　伊恩能感应到，自己额前的银色芯片凝聚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皮肤底层的菱形结构——就如同亚德伯特头顶的那个纹路一样，亡魂们平日就寄宿在此地。 　　“实验室的事情结束了……但我们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侧过头，伊恩严肃地对还有些恍惚的亚德伯特道：“亚空间迷宫崩溃，那些第四能级的强者第一时间未必能赶过来，索林大公估计也会阻拦一下，但咱们其实没有多长时间浪费。” 　　“走，和我去蔚蓝城，与怀光救援队汇合……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怀光教会的志愿者’，来自南岭的山民。” 　　虽然亚德伯特现在纯纯地摆着一张蠢脸，但伊恩并不担心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话。 　　伪装一个身份并不难，还有辉剑他们帮忙，这方面无须忧虑。 　　环视四周，伊恩带着亚德伯特朝着蔚蓝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没有幻影，也没有什么魔兽，两人走的非常顺畅。 　　而就在路上，伊恩逐渐褪去自己身上的种种伪装。 　　首先是缠空铠上的土元素与冰霜，宛如钢铁岩石一般的外装甲一块块脱落，露出底层那已经有不少破损的甲壳。 　　然后便是发色与面孔……一开始，亚德伯特还在想‘幽谷骑士的亡君后遗症就出现了吗？但他也不像是自己持有亡君力量那么长有反噬，怎么会突然头发变得这么白呢？’。 　　但很快，他就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甚至变得更加好看的白发少年！ 　　白发青眸的少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后微微一笑，那清亮温和的眸光与之前的幽谷骑士幽邃的黑眸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和感。 　　亚德伯特大脑空白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 　　亚德伯特提出了一个艰难的猜测：【难道说，这是幽谷骑士你的一个隐藏身份……】 　　“搞反了哦。” 　　伊恩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微抬眸光，将注意力转移到上空的战场——雷霆与闪光还在继续，显然米卡埃尔还在和天洪王纠缠，不过却是米卡埃尔占据了上风，第二颗太阳的光辉已经快要完全穿透雨云，将雨蛇龙心光体彻底消磨贯穿。 　　“这才是我的真实身份。知道这个身份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你就是其中之一。” 　　转过头，伊恩看向已经露出严肃表情，一脸想要发誓，发誓自己绝对会为伊恩保密的亚德伯特，他轻笑道：“别太在意，也不要紧张，没有人会过来问你‘伊恩是不是希利亚德的弟子’这个问题的，他们甚至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你我只是在怀光救援队中比较合得来，仅此而已。” 　　亚德伯特愣愣地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想不到还有这种事……与自己并肩作战，战胜阿瓦克子爵，并且和索林大公谈笑风生的幽谷骑士，真身居然是这样一位看上去非常年轻，大概还没到成年亦或是刚刚成年的白之民少年…… 　　想到这里，他突然察觉到一个更加可怕的问题。 　　【伊……恩？你……几岁啊？】 　　“十六，刚过生日。” 　　注意到对方表情简直是完美‘呆住’模样的伊恩安慰道：“放心好了，我成年了，有穿铠甲独自行动的资格，不会起疑的。” 　　“而且我有帝国正规编制，等会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有时间找怀光的人帮忙，和我联系。” 　　——这是成年不成年的问题吗？！ 　　亚德伯特瞳孔地震，他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他真正想问的是伊恩的实力啊！ 　　伊恩的实力在没有亡君之力加持前，就有第二能级高阶乃至于巅峰的战斗力，所以才能在获得亡君之力的短时间后立刻就拥有第三能级的实力。 　　而他天赋卓绝，在得到第三能级的力量后很快就有了心光体的雏形，并凭借心光体的力量碾碎了那时也呼唤出心光体的阿瓦克子爵。 　　除此之外，他的战斗技巧也非常强横，足以比拟各大骑士团的大骑士。 　　这是一个全方位成长，几乎没有任何死角的天才升华者——他甚至还是相关领域的研究人员，证明伊恩在学术领域恐怕也毫不逊色。 　　这也是亚德伯特之所以之前感到匪夷所思的原因，除却伊恩作为希利亚德弟子居然在帝都有研究室外，他真正震惊的还是以伊恩如今的实力，居然还有着可以在帝都有自己独立研究所的技术实力？ 　　不是亚德伯特自夸，这么多年来，他也就见过自己一个人，因为索林大公的赏识有这样的待遇！ 　　所以那时起，亚德伯特就对幽谷骑士的真实身份有了浓厚的兴趣，对方的真实身份绝对是在帝都也有一定名气的名人，指不定是业内已经功名成就的大前辈？ 　　但他从未想过，伊恩居然只有十六。 　　十六！ 　　天才？自己算个屁天才，这位才是！ 　　十六岁的第二能级巅峰，有着亡君之力后甚至能凝聚出心光体……这已经快要追上当年弗里德里希大宗匠保持的最快记录了！ 　　而大宗匠可是有一整个学识之都为他铺路啊，可对方呢？虽然老师也是一代传奇，但本质上却是帝国通缉犯的弟子…… 　　难道自己是在见证一位真正传奇的成长？如此想到，亚德伯特反而释然了。 　　是啊……毫无疑问，就算伊恩不是希利亚德的弟子，也没有其他任何身份，仅仅是他在阿瓦克实验室的所有作为，都足以称之为传奇。 　　因为是伊恩，所以一切都理所当然。 　　伊恩并不知道亚德伯特心中千回百转的思虑，倘若知道，他必然要反驳一句‘不是一间独立实验室，而是一栋实验楼’。这点可比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重要多了。 　　很快，两人已经抵达蔚蓝城城内，伊恩也看见怀光救援会的标识。 　　如今的蔚蓝城已经被两位第四能级强者战斗余波轰的七零八落，即便只是随机落下的雷霆和光束，也能轻松将楼房烧成漆黑，将街道熔融成高热的熔岩。 　　远方漆黑的天幕被照亮些许，虽然天际彼端的厚密乌云正在靠近，但它已不能阻止晨曦照耀大地，金红色的光芒照耀在街道上，也令一面位于最高处的同心圆旗帜熠熠生辉。 　　“就是这里。” 　　伊恩带着仍处于震惊状态的亚德伯特来到了旗帜下方的一栋还算完好的楼房前，在这里，他看见了守门的几个怀光救援队的队员。 　　队员们也看见了伊恩与亚德伯特两人，他们先是为伊恩的年龄和容貌吃惊了一阵，然后才反应过来，询问伊恩与亚德伯特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不是需要帮助。 　　伊恩早就凭借幽谷骑士的身份认识过他们，并且也知道他们的性格，故而非常温和谦逊地与他们打招呼，还暗中夸赞了一番怀光救援队的勇气。 　　这话实在是令守门的一位亚人骑士和一位人类弓手感到心中暖暖的——会加入救援队的人大多不求利，也不怎么求名，但他们最喜欢的还是他人的感谢和尊重。 　　在知晓伊恩认识辉剑，这次过来是准备见见老朋友时，骑士和弓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晶屏：“那我为你联系一下辉剑队长……” 　　另一位小声吐槽：“怎么感觉好像谁都认识辉剑队长？他的交友圈也太广泛了吧？” 　　亚德伯特不敢多说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伊恩身后，看上去就非常腼腆。 　　实际上也的确腼腆。 　　“这位是……” 　　当辉剑走出救援队的临时据点，看见伊恩时，心中便已了然。 　　但他转过头，打量不敢说话的亚德伯特时，表情却有些困惑：“是幸存者吗？看上去似乎受了刺激的样子啊……” 　　“不是，是因为二皇子和天洪王战斗，和队伍分开的人，和我一样。” 　　伊恩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实际上与辉剑进行心灵交流：【不方便说身份。总之如果可以，就作为你们救援队的一员送出去……假如很麻烦的话，告诉我情况，我再想想办法】 　　【我们救援队是有严格数量的，出入都需要清点人数，这是和帝国协商好的，带出去有点困难】 　　辉剑双眸中亮起蓝色光芒，旁边两位守门的救援队成员见怪不怪——圣职者不能说谎，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沉默权至关重要，而不让其他人听见一些机密消息更是一种保护，他们早就习惯。 　　想了一会，辉剑给出一个解决方法：【伊恩你不是和拜龙教有关系吗？我们之前在脱离亚空间迷宫的时候遇到了拜龙教的队伍，他们一路杀出了条道想要闯进去，但我把他们劝了下来】 　　【咦】伊恩愣了一下，他奇道：【你怎么把他们劝下来的？哦，我都忘记了，我把希欧的龙魂交给你了……】 　　【不，我没让希欧与他们见面】辉剑摇摇头：【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已经夺回包括龙魂在内的一部分灵魂，只是还需要时间帮助祂恢复清醒，等到对方清醒后，龙魂自己会决定跟着谁走】 　　这显然是实话，而且也的确符合怀光教会绝对中立的立场。 　　辉剑继续道：【毕竟我没办法证明他们的身份，他们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所以就走了……他们现在还在附近等着消息，假如你需要的话，我现就可以把他们叫过来】 　　【拜龙教这么好说话？】伊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辉剑笑了笑：【我和漫崖长老是老朋友……】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足以解释一切。 　　【你还真是交友广泛】摇摇头，伊恩感慨道：【圣职者这么受欢迎吗？】 　　至于辉剑的建议，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这样，虽然有点风险，但应该问题不大——这位年轻小伙就交给你们了，让他和拜龙教的队伍一起走吧】 　　【因为我们从不与人为敌，也不会背后下刀子】辉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没问题，不过我觉得，拜龙教这一次恐怕并不会安安分分地离开……山之王的孩子被人绑架，场面绝对会很大】 　　【那不正好？啊——或许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了。】 　　伊恩抬起头，他在现实中轻声道：“天亮了，要结束了啊。” 　　的确要结束了。 　　随着晨间的太阳冉冉升起，天空中的第二颗太阳也完全压制住了雨云蛇神——第四能级强者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二皇子米卡埃尔的意志化作一道光，穿透了天洪王的心光体，让他在一声怒吼中消散的同时，照彻了整个阿瓦克中央实验室。 　　虽然亚空间已然破碎，其中有价值的事物基本都被索林大公和伊恩带走，但米卡埃尔却半点不恼。 　　这个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倒不如说，当他被天洪王拦住，并且隐约感觉到索林大公和莫泽院长的战斗比自己和天洪王更快分出胜负时，这位皇子就明白，自己恐怕是没办法顺利拿到对方手中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了。 　　但这并不重要……他只需要收集一下这个实验室中的信息，就可以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反向还原出对方研究的大体范围。 　　这就足够——已经算是相当大的收获，对得起他远渡心光体前来此地苦战一晚。 　　而就在此时。 　　远山的彼端，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龙吟，带着愤怒的意味。 　　一道急骤而来的银色龙影划破天空，在云层和晨光之中，金属的光泽宛如一柄利剑，将整片天幕都裁剪而开。 　　龙影振动双翼，速度超过四十倍音速，但奇异的是天空中却并没有明显的冲击波，只有一片扭曲的光在龙身周边转动，构成了一层模糊不清的实体风盾，不断地震颤，释放出足以粉碎一切实体物质的超高速震波。 　　整片阿瓦克地区的天空都在摇晃。 　　真龙来了。 　　山之王脱离了飞焰地禁锢祂的囚笼，并于第一时间来到胆敢抓捕祂子嗣的狂徒所在之地，高昂的龙吟愤怒地在天地间扩散，百米长的巨躯以不可思议的急速来到了蔚蓝城的上空。 　　祂还未曾靠近，伊恩便感应到了一股恐怖的源质波动，银色的光从环裹巨龙周身的模糊气盾中分离而出，化作千百道风束，细密的扫过整个城市。 　　然后，祂便察觉到了什么，降临在了蔚蓝城，也就是伊恩与辉剑等人所在的区域。 　　嗡——巨龙以极快的速度，但却极其轻盈的反应降临在了此地，一切都矛盾无比，百米多长的巨龙之躯明明足以压垮一切楼房，将街道本身都碾碎，但伊恩却看见山之王只是轻轻振翅，周边街道上的房屋和废墟就凭空朝着两侧挪移开来，就像是人类扫开桌子上的饼干屑。 　　祂落在怀光救援队的驻扎地前方，龙爪触碰大地，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伊恩敏锐地感应到，整个山之王的龙躯都不存在半点重量，徘徊于其周身的扭曲光盾不仅仅是一种防御手段，更是一种隔绝引力的强大力场！ 　　这是只有‘以太炉心’才能拥有的，几近于曲速航行的前置技术！ 　　——不愧是单体就能脱离囚星天狱的强大物种…… 　　伊恩心中如此想到，虽然并不是每一条真龙都有灵灾道途中的暗金色巨龙那么强，但山之王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 　　但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思考了。 　　银色的巨龙从风与光中浮现，祂周身流淌着宛若实体的光纹，流畅的头颅与尖锐的龙角令山之王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来自未来的战机，而祂周身披挂的金属色鳞甲与鳞甲上闪动的铭文回路更是加深了这一点，一颗颗闪烁着白色光芒的规则晶体从巨龙身体的关键部位突出，将一个又一个源质结构组合成更加复杂的阵列。 　　这是一套几近于完美的战斗结构，龙躯本身就是人力难以企及的以太武装，仅仅是细节，便显露出超越整个时代的设计。但就算是如此完美的躯体，上面也多出了许多不完整的缺口与破损，那显然是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飞焰地的谋划的确令这位山之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最后的胜者还是山之王。 　　金红色的龙眸凝视着地面上的人类，祂的目光依次扫过辉剑，亚德伯特与伊恩，然后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据点内部，山之王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温和下来，不再有之前那样，足以震荡整片天空和大地的愤怒。 　　显然，祂已经察觉到正在沉睡的希欧之魂，确定了自己子嗣毫发无损后，这位第四能级的真龙缓缓开口，带起宛如钢铁交鸣一般的声音：【感谢怀光教会的救援和帮助，你们的光辉即便是真龙也要俯首尊敬……我，亚摩克诺斯迪尔，拜森山脉之王，感激你们的付出与牺牲】 　　祂真的俯首，将头颅垂下，贴近地面。 　　而辉剑向前走出一步，他的双目中亮起白色的灵能光辉，代表着怀光与真龙对话：“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是人类还是真龙，总是会卷入纷争，造成灾难与劫祸，我们不过是尽可能地阻止一切的毁灭扩大。” 　　“而且这一次，绝非仅仅是我们在行动，如若不是您麾下的队伍吸引了南侧大批魔兽和幻影的注意力，我们也无法突入亚空间迷宫进行救援。” 　　【我知道，他们为了我孩子的举动已经竭尽全力去补救，我会奖赏他们】 　　山之王微微颔首，祂的语气睿智平和，的确像是一位王而并非是蛮横凶暴的恶兽——当然，面对真的动了祂孩子的那些人，那肯定是另一个态度。 　　就以伊恩之前观察到的举动来看，假如山之王察觉到希欧出了什么危险，接下来阿瓦克地区迎来的恐怕就是四十倍音速的龙星群洗地了。 　　——那些柔和探过城市每一个角落的风束，可不是什么真的侦测手段，全部都是蕴含有高量源质和极高冲击力的无形源质炸弹。 　　真的砸下来，和流星雨根本没区别，甚至比流星雨更加恐怖。 　　而就在此时，伊恩察觉到，这位真龙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一个柔和的女声，在心中响起。 　　【伊恩……我认识你，我孩子的朋友，你身上有希欧的气息……是你把祂救出来了吗？】 ###第612章 唯幸福者方能理解 　　柔和的女声宛如一位温婉的妇人，在为自己孩子的冒险而向孩子的朋友们抱歉。 　　这显然是山之王的声音。看来希欧说的的确没错，最近这段时间，祂是一个想要养男孩的母亲。 　　真龙和妖精可真的是方便的生物啊。 　　【可以是我】 　　伊恩如此想到，然后面对真龙的问询，用颇为古怪的话语回应：【要看陛下您需不需要】 　　【不需要】 　　柔和的女声带着笑意：【是怀光救援队的诸位努力，将我的孩子希欧救出，不会有第二种说法】 　　【无论如何，谢谢你。】 　　侧过头，山之王看向另一侧——拜龙教，亦或是说山民的队伍已经赶来，他们原本就待在旁边，等待着希欧的苏醒，而如今山之王亲至，他们自然诚惶诚恐地赶来，跪地俯首，拜见王上。 　　伊恩甚至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除却漫崖长老的继承人磐沙，还有好几个他在山民那边见到过山民升华者。 　　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王，我们……”为首的磐沙咽了口口水，然后才敢发话，可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错不在你们，是飞焰地对我们有所图谋，他们在暗中策划，我们只能应对】 　　山之王虽然表面上没有斥责，反而安慰，但也没有让他们起身。 　　虽然的确是被偷袭暗算，但拜龙教的应对也的确不是很好，尤其是直到最后，也是伊恩和怀光救援队冲入亚空间迷宫救出了希欧，而他们先是被一群幻影大军和魔兽挡住，然后又是被第四能级强者战斗的余波搅的东奔西跑。 　　没有他们，伊恩等人肯定会遇到更多敌人，减缓速度，这也不能说他们没有作用，但总的来说……。 　　是该鞭策鞭策了。 　　而此刻，赎光与映光也将储存有希欧灵魂的晶体棱柱取出。 　　“妈……母亲……” 　　希欧在刚才山之王抵达时就已经苏醒，只是有点害怕母亲责骂的小龙不太敢主动露面——但这一次祂不露面可不行，所以赎光映光便把祂给带出来了。 　　【等回家再说】 　　山之王狠狠地瞪了希欧的灵魂水晶一眼——假如是普通人的话，肯定会觉得这是‘等回家再收拾你’的意思。 　　但或许是伊恩对龙，亦或是对性格比较别扭的人比较熟悉，他只能听出‘先回家好好休息，别现在强撑和我说话’的意味。 　　很可惜，希欧明明是龙，却没有伊恩懂龙。 　　祂显而易见地误解为了上一种意思，所以在发出一声呜咽般的低鸣后就不敢多话了。 　　——原生家庭问题果然是这个世界85％问题的主要起因啊，无法互相理解的沟通占据了剩下来的15％。 　　伊恩如此想到。 　　希欧的灵魂水晶被山之王用风取回，吞入口中，而后，山之王也让拜龙教的队伍起身。 　　【你们就和怀光救援队一起回去，听从他们的指挥】 　　真龙如此下令，而拜龙教的队伍自然听命。 　　在那之后，山之王也没有久留。 　　祂很忧虑希欧的灵魂在阿瓦克实验室中有没有被飞焰地和其他研究人员毒害，所以直接就起飞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管索林大公，米卡埃尔和莫泽院长这三位第四能级强者旁观的眼神，简直将他们视为无物。 　　而这三位第四能级的强者，除却米卡埃尔外，也不想节外生枝，和这位山之王好好理论一番，为什么他们的合作伙伴飞焰地会去设套绑架希欧。 　　虽然理论上来说，是希欧主动袭击飞焰地在西境索林大公领的老巢……但谁叫你飞焰地也在拜森山脉搞事呢？对于第四能级来说，别指望能讲道理，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只能上拳头打一架——而飞焰地的天洪王已经退场了，他们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接下这个梁子？ 　　因为真龙降临带来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拜龙教的队伍在宣布自己接受怀光救援队的管辖后，井然有序地开始在周边设下营地，而磐沙等人除却传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外，也假装成和伊恩不认识的模样。 　　理论上来说，该知道的大人物都知道伊恩与拜龙教的关系，但明面上还是不要露出破绽为好。 　　除此之外，磐沙观察救援队的态度和山之王的态度，自认为怀光救援队是伊恩找来的救兵吧。 　　虽然有点微妙地不一样，但其实也没错，磐沙察言观色的能力的确相当厉害。 　　而且，没有怀光救援队，伊恩单单是想要隐瞒身份就要花很大力气。 　　也正是凭借这份能力，磐沙和伊恩之间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相当有默契。 　　在伊恩拍了拍亚德伯特的肩膀，说出他的名字，让他归队后，灰发金眸的研究员茫然了。 　　而之后，反应过来的磐沙大步走上前，给了亚德伯特一个大大地拥抱，然后高声道‘欢迎归队，兄弟！’的时候，灰发金眸的亡君算是彻底懵逼了。 　　“谢谢你，骑士。” 　　“不用谢，陌生人。” 　　就在伊恩和磐沙进行加密通话的这段时间，亚德伯特很自然地融入了拜龙教的队伍中。 　　在伊恩的示意下，磐沙亲自带着这位全程不敢说半句话的研究员亡君去整备营地，仿佛他们就是早就认识十几年的亲密伙伴那般，而少年对亚德伯特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我，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就好好呆在那里，等着拜龙教把你带去南岭，也就是我老家吧。放心好了，我会联系你的。 　　于此之后，伊恩便与怀光圣职者一行人一同进入据点。 　　“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 　　映光修女在看见伊恩时，心中有点疑虑。她又一次感觉到了奇怪的熟悉感，但却抓不到这份感觉……她的天赋极好，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赎光的导师看重，从圣山周边带出一路栽培。 　　但单单是凭借感觉，是不可能找出幽谷骑士和伊恩之间的共同点的——不开玩笑，不是那些特别的人，亦或是伊恩自己主动暴露了相关的破绽，他的伪装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完美无缺的。 　　“毕竟我是巡监骑士，总是要执行任务的。” 　　伊恩笑着回答道，一旁还在观察这方向的亚德伯特再次瞪大了眼睛。 　　——伊恩居然还是巡监骑士？！就算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也太危险了吧？ 　　而且究竟要天才到什么地步，才能又是巡监骑士又有实验室，还是第二能级升华者啊？！ 　　伊恩注意到了亚德伯特的眼神，但并没有太在意。 　　——现在就吃惊了？以后有的是你吃惊的！ 　　伊恩又问了问龙人修女的近况——结果答案却颇为意外。 　　自莱安领事件后，映光修女便选择驻守莱安领，与山民一同联手负责莱安城和周边地区的治安，毕竟莱安男爵死了，各种魔兽肆虐还在，飞焰地搞的生物战只是被遏制了一部分，可没有完全平息。 　　没有了驻守的第二能级贵族武力，单单凭借普通人，是非常难以应对各式各样的凶暴魔兽袭击的。 　　映光修女自己一个人的话，其实也感觉非常吃力，所以，经由瑙曼城的天炎大主教考虑决定，因为这起事件明面上是由怀光教会揭发并解决，那么怀光教会也将在莱安领没有领主的这段时间，对此地的安全负责。 　　换而言之，映光修女，甚至是辉剑赎光这对好搭档，很可能就常驻莱安领那边了！ 　　“搞什么鬼，他们也知道我要去莱安领那边当领主了？” 　　根本不可能是巧合，伊恩想都不用想，都能知道这是怀光教会所谓的‘见证’搞的鬼。 　　这不是为了就近观察自己，伊恩直接把自己的剑吃下去。 　　除却映光这位熟人外，吕贝克，现在的话，应该称之为‘红刃’的圣职者也一脸开心地与伊恩握了握手。 　　“格兰特子爵和普德长老会很开心的。” 　　他察觉到伊恩通过拜龙教秘法，完美控制在第一能级高阶左右的实力。不禁开口称赞道：“不出意外，明年你就能进阶第二能级，超过我和普德长老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那么小，没想到八九年过去，你却要走的比我们更高。” 　　说实话，伊恩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与吕贝克见面的情景，那也是他第一次正式与格兰特子爵见面——一心复仇的红发山民外貌宛若厉鬼般消瘦，而那阴沉抑郁的气质更是生人莫近。 　　可现在呢？如今的红刃神情坚毅，身材结实有力，一双绿眸中的神态再也没有了半点阴郁，而是与辉剑类似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堂皇正义。 　　更别说那言谈举止了……换以前的吕贝克，绝对是什么‘好小子，你居然变得这么牛X了啊，想当年你那丁点大的时候，可真想不到你小子居然有今天！’这种市井气十足的佣兵套话，哪里会像是如今这样文绉绉的？ 　　所以，他才不禁在心中感慨。 　　——怀光教会……真的是把鬼变成人啊。 　　虽然可能涉嫌一些比较禁忌的手段，但在见过亡君和死河武装，以及灵灾道途的自己在未来搞出的各种操作后，伊恩已经不会对怀光教会的手段感觉到害怕了。 　　最多不过是个新生之死，有啥可恐惧的？一点也不癫，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这个少年已经在泰拉生活了十六年，这是他大脑发生的变化.jpg 　　和熟人们打过招呼后，伊恩便尝试用巡监骑士团内部的通讯系统，与桦黯墨风与特雷斯等人联系……结果都是忙音。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米卡埃尔和天洪王战斗的时候，场面实在是太乱了，所有人都在寻找避难地点，现在战斗还没结束多久，又有山之王降临，事情一波接着一波，谁都不可能放宽心。 　　既然如此，伊恩也不着急，他干脆就在怀光教会的据点呆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会。 　　这么一场激烈地亚空间探索战打下来，他可是真的有点累了……亡君之力负荷还挺大，要不是他的真实实力是双重第二能级还有极之域，像是亚德伯特那样的第一能级，指不定会有多少后遗症。 　　伊恩一开始想要送亚德伯特去怀光教会那里，就是想要让怀光教会帮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需要解决，钱不是问题，亚德伯特这种等级的研究人员那可真的是举世罕见。 　　至于现在……无非就是多一道手续，让拜龙教送去怀光教会。 　　亚德伯特浑不知自己已经被预定送进专业医疗机构进行疗养，而伊恩已经将这件事记录在备忘录中，然后躺在了救援队准备的毯子上，看着天花板上木头的纹理，缓缓闭上眼睛。 　　他需要一次真正的休息，来缓解多次预言预兆导致的精神疲惫。 　　缓解因为看见未来的走向，而过于激动忧虑的心。 　　不过，在此之前。 　　伊恩再一次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君王？】 　　那是源自于内心深处，寄宿于伊恩体内，认可他亡君的……亡魂们的声音。 　　“怎么了？” 　　伊恩的身影浮现在自己的灵魂世界，他的面前是影影绰绰的白色亡魂集群，灵魂们环绕着少年，而他并不感到畏惧，而是感觉到一阵温暖。 　　随着复仇的完成，伊恩对诸亡魂诺言的实现，它们已经彻底将伊恩视作自己的君王，故而一直都停驻在他的体内，时刻为‘亡君’效力。 　　这是契约。 　　【君王】 　　一个女人朦朦胧胧的声音浮现，正是那位曾经的木匠女子，她的声音有些急促，但在刻意的压制下变得和缓起来：【您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愿望……虽然真正的罪魁祸首索林大公，飞焰地和灵知院都没有付出我们想要的代价，但我们也知道……这一切并不现实】 　　【我们……听不懂，囚星天狱，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灾难。这太远太远了，我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 　　【您杀死了阿瓦克子爵，杀死了这个实验室的主持者，就已经足够了——所以现在，该轮到我们来实现您的愿望】 　　【君王啊……我们……或者说，我们这些还有自我的亡魂，想要知道】 　　【我们想要知道，您真正的愿望】 　　此时此刻，群魂凝视着伊恩。 　　这些死于阿瓦克实验室的亡魂，心中的怨恨已经平息了许多……他们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去找索林大公复仇，因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思考都显得浪费自己的怨恨。 　　再说，他们的直接仇人都是灵知院，视飞焰地和索林大公为仇人的那些灵魂都在亚德伯特那里呢。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阿瓦克实验室彻底崩毁，索林大公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灵知院在实验室的众人也都被伊恩斩杀。 　　事到如今，该他们完成誓言了。 　　——他们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帮上一份忙。 　　如此真挚的情感，谁也无法忽视。 　　“他会付出代价的。索林大公也在等待自己付出代价的那一天，而我将会是他的报应。” 　　伊恩环视诸魂，感受到了这份真挚的心。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道：“至于我真正的愿望……其实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 　　面对这些将存在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的魂灵，少年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所以，伊恩抬起头，凝视着自己灵魂空间的高穹：“我只是想要有一个永远陌生，永远新鲜，永远有着前进余地的世界……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但说白了，我是一个很害怕有‘尽头’的人。” 　　“明明碗里的没吃完，看见锅里面没东西就会恐慌。一本书还没看完，察觉到剩下的页数不多就会觉得害怕。” 　　“一颗星球如此之大，别说整个泰拉，我连帝国都没有走遍，却因为五光年之外的囚星天狱而感到绝望……有些时候，我也会感到奇怪，我在想，我究竟是在忧虑什么？” 　　“我究竟是在害怕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我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去博取一份前往远方的可能性？” 　　闭上眼睛，感受着群魂的视线，伊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坦然地说道：“不。其实我根本没有拼命。” 　　“我只是做我想要做的事情，这不叫拼命，我从头到尾都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对我而言，这就是我人生的意义。你会问你为什么要吃黑面包吗？因为就只有黑面包啊，这世界没星星，我就只能去找它。” 　　“诸亡魂，我不祈求你们理解我，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异常的人，我不是能被你们理解的普通人，而是足以被称之为癫狂的疯子……我就是想，想要前往高天之上，不需要什么理由，不需要什么情感，就像是人仰头看星星根本不需要多么心潮澎湃。” 　　说到这里时，伊恩甚至笑了起来：“因为星星就在那里，我为什么抬头看个星星都需要理由和感想？这个问题也太傻了。” 　　“既然天空上没有星星，我就要把它夺回来。” 　　【我们不懂……君王】 　　亡魂们茫然地回应：【但我们想要懂，君王。我们能理解这份感情的真挚……】 　　【我们……想要理解你】 　　“谢谢。” 　　而伊恩微笑着伸出手，去触碰那些魂体。 　　冰凉的感觉，但却并不可怕。 　　触碰着自己的‘子民’，他认真道：“你们当然不懂。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的错。” 　　“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人在受苦，他们为了明天的早饭，为了孩子的未来，为了来年的收成而感到苦恼。别说千年之后人类的结局，别说遥远彼方的高天与星空，还有那囚星天狱……他们就连几年后世界的变化都无法预测，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懂？” 　　“就像是你们，明明都在努力生活，却因为帝国和飞焰地的冲突而莫名死去……死的茫然，死的不知所措。” 　　“在这样的世界里面，不会有人想要仰头看天，因为阳光刺目，因为手中有活，因为赚钱养家，因为明日未卜，因为前往天空，的确是很无聊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少年轻声道：“那一点也不浪漫，而是漫漫空虚，无尽的虚无。” 　　“你们才是对的，你们是在脚踏实地的生活。你们凭什么非要了解我？” 　　如此说着，伊恩似乎是在对群魂们道，也是对自己说：“伊奈迦二世有很多事情都太过着急，也有很多地方做错了……但唯独有一点，我认为是没错的。” 　　他的语气逐渐坚定：“我们必须要让人民学会知识……要让你们过上快乐无忧的生活。” 　　“如此，你们才会成为炼金术师，成为观星者，成为升华者，成为……能够思考百年千年之后事情的人，成为一个无聊到会去看星星的人。” 　　“我的子民啊……只有你们幸福了。” 　　“才能成为可以理解我心中愿望的人。” ###第613章 原来我拿的是反派剧本啊 　　伊恩其实一直都知道，前往星空从来都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在人们的想象中，好像前往宇宙中就会有许多绚丽的景色，许多惊险的冒险，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物。 　　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啊。哪有那种好事。 　　真的去过宇宙的伊恩很清楚，即便是从地球去木星的这段旅程，也漫长地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整个过程除了无聊就是无聊，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冬眠仓里面等待。 　　无论是飞船还是火箭，对于人类而言，宇宙中都只有一片闪烁的光点，没有多彩的星云，看不见恒星的运动，也无法搞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搞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人类归根结底就是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想要让他们理解宇宙的美，适应这种对于星球生命无法接受的生活，得先把身体和精神全都改造一番，成为新人类（NewType）才行。 　　即便是伊恩生活的，前世所在的地球联邦，也是为了消耗生产力，让人们有事可做，所以才去进行宇宙大开发的。 　　毕竟，有些时候，如何更快更好地前往宇宙星空，就是一个巨大的综合性课题，解决那些问题本身，就能让人们生活的更好。 　　譬如说，为了解决星域航行而开发的超高蓄能，能重复利用几十万次的压缩电池与配套的核充能组，虽然并没有让木星航道加速，也没有让舰载无人机的续航时间出现根本上的变化，但却的确解决了地球上许多民用设施的能源问题。 　　毕竟，一切以人为本，如果人们不是真的闲得无聊，谁又会想要前往远方呢？ 　　其实是有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人始终是少数，明明可以在家乡安稳生活，却始终选择去未知的地方……绝大部分时间，这种人的称呼，都是‘怪胎’。 　　伊恩就是这样的怪胎。 　　他就是这样一个始终都在想着极其遥远地方的人，只关心远方，对自己已经熟悉的地域没有多大兴趣的人。 　　他就是一个一点都不接地气，一点也不类似普通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普通人柴米油盐那种小幸福的人。 　　但是。 　　但是…… 　　在他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在伊恩前世所在的地球联邦里面。 　　已经没有‘普通人’了。 　　伊恩凝视着眼前的众魂们，他的心中却浮现出前世的人类，自己的那些同学，同事和友人。 　　在那个已经实现人工智能统辖资源的地球，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需要‘体力’的劳动，所有人都是学者，都是研究人员，最少最少也是相关领域的工匠，艺术家亦或是游戏大拿，娱乐明星。 　　那个时候，想要生孩子甚至需要申请，父母需要经过多次考核，拿到三个证书后才有资格去留下后代，每个人都竭尽自己全力去培养自己的孩子，基本不会有什么原生家庭问题。 　　而人们倘若真的想要混吃等死也没问题，但真的去混吃等死的人反而很少。 　　说到底，人们不想工作仅仅是因为累和感觉不值得——倘若在一个世界，人们没有任何KPI的要求，没有任何压力，想要合理的资源就会有资源支持，没有不懂行的上司随便下指标，无论是程序，建筑，艺术还是娱乐，全部都会支持。 　　那么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不想要‘工作’吗？ 　　不。因为那个时候，能工作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荣誉，那就是梦想的代名词，不够优秀的人甚至只能去赛博网络里面玩游戏。 　　指不定玩游戏还没其他人厉害。 　　“普通人……” 　　伊恩喃喃自语，他厌恶这个词，甚至是憎恨这个词。 　　越是在泰拉，他就越憎恨普通人，越憎恨平民，越憎恨平平无奇者这些词汇。 　　当然，他也越憎恨人上人，高高在上者与压迫者这些词汇。 　　什么有钱人，没钱人，上等人，泥腿子……全部都恶心的让人想吐。 　　因为这些词汇，就不应该存在。 　　每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的超人，都应该是自己梦想的实现者——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坚信，有自己的热爱与天赋，每个人在人权上都应当是平等的。 　　没有任何人是普通的，是高人一等的。 　　强迫人类，强迫人承认自己是普通人，强迫一个智慧生命去成为所谓的‘普通人’，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邪恶。 　　所以，诞生于那样世界的伊恩，其实从头到尾，都无法理解泰拉这个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情…… 　　他花费了漫长的时光，才逐渐搞明白，原来人类还能这样活着，这样卑微……又茫然地活着。 　　人类不应该这样活着。 　　所以。 　　所以，面对诸多亡魂。 　　伊恩看向那位亡魂之首，那位与自己交流，却因为无法理解自己的梦想而默默流泪的妓女，木匠之女，一个努力活着，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结局的人类。 　　他又看向其他所有露出不解，感觉有些彷徨的亡魂们。 　　——岂能说这些亡魂中，就没有一位天才，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但他们都死了，成为了亡君的一部分。 　　这就是亡君之道真正的恶之所在……它将所有人都变成了‘普通的亡魂’，而一个人真正的价值，真正的天赋与能力全部都抹杀，变成了另一个人最基础的一部分。 　　这是只有最后关头才能使用的技术。 　　心中确定了这一点，伊恩认真地对着诸魂道：“我的愿望，是改造这个世界，将它变成我心中理想的世界。” 　　“然后，我想要前往远方。” 　　“这是一个大的过分，以至于有些空泛的愿望，如果你们无法理解，那么可以不用去理解。” 　　【……是吗？】 　　听到这里，亡魂们却有些释然：【改变这个世界？换句话说，您想要让世界变成您认为正确的模样？】 　　“是的。” 　　伊恩也觉得这种梦想有些熟悉，他想了想，然后不禁笑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小说中，那些大反派的梦想不都是这样吗？主角们想要维持和平的日常，而反派想要将世界扭曲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和平的确是需要维持的，但改造世界自然也是必须的。 　　假如说，他的愿望，就是这样傲慢的改造整个世界，为自己的梦想铺路。 　　那么，对于人类而言，这其实是一个比前往高天之上好理解许多的目标。 　　——原来我拿的是反派剧本啊。 　　对此，伊恩倒也没什么感觉，倒不如说，亡君什么的听上去就挺反派的，恰到好处了属于是。 　　所以，知晓这一点的亡魂们，反而不哭，不茫然了。 　　【倘若是这样的愿望，那我们不需要去理解。我们的君王，我们会用你的眼睛去看，去见证】 　　他们释然道：【君王，假如我们有你这样坚定的，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影响的意志的话，我们或许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不过，能再讲一讲吗？】 　　【为我们讲一讲……你想要创造的世界？】 　　伊恩微笑：“当然。” 　　于是他便开始讲。 　　对这些追随自己的灵魂，讲述一个有关于未来的童话。 　　是。在泰拉，所谓的童话大多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可他要讲述的，却是有关于很久很久以后未来的故事。 　　与绝大部分童话不同——伊恩所讲述的未来，无需发誓，也无需保证，他不需要说‘此事纯属虚构’，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东西。 　　他不需要去追逐美好。 　　因为他人以为的美好，于他而言不过是理所应当。 　　这是很睡的很沉，很安宁的一觉。 　　伊恩做了一个美梦。 　　而当他醒来时，他察觉，自己体内的亡魂更加凝聚，维系起来也更加平稳了——他们安稳地沉睡在自己额前的银色芯片构成的结晶层中，安然地睡着。 　　这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伊恩也发现了一个异常。 　　准确的说，是霜蝶发现了一个异常。 　　“父亲大人——你瞧你瞧！” 　　总算可以从伊恩的腰带里面飞出来的霜蝶就像是个大扑棱蛾子一般在伊恩眼前乱晃，而揉了揉脑袋，睁开眼睛的伊恩环视四周，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整个据点内外一片通明。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蔚蓝城内一切的阴影，仿佛那些哀嚎的亡魂和尸体从未存在过那样。 　　他们的确都不在，都被索林大公带走了。 　　被放置的霜蝶：“(。ì_í。)” 　　回忆起这点，伊恩才转过头，看向气鼓鼓的霜蝶，少年笑着伸手，让小妖精坐在自己的手上：“怎么啦，我可爱的小霜蝶？发生什么意外了？” 　　“你瞧，我额头上！有个挺好看的印记诶！” 　　霜蝶很快就恢复情绪，美滋滋地指向自己的额头。 　　伊恩定睛一看，发现那里有个他非常熟悉的竖着的菱形印记。 　　这个印记呈现白色，它的四条边正中央有着一条纹路向外蔓延一点，而中央有着一个圆，好像竖着的第三枚眼瞳。 　　这就是‘亡君’，亦或是说，亡君相关能力的一种印记。 　　“咦？” 　　看到这里，伊恩不禁轻咦一声，他有些严肃地起身，认真地观察霜蝶的额头，眸中有银色的光辉闪烁：“让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他心中想起预知视界中，出现在霜蝶身上和回响中迈尔斯身上的银色雾气。 　　或许就是这个？ 　　这个就是霜蝶和迈尔斯将会得到的‘机缘’？ 　　【亡魂的赠予】 　　【阿瓦克领内所有受害者给予那些幸存者，以及那些与加害者作战之人的赠礼】 　　【通过极大量的情绪诱导与强化，如若有灵能潜势，可以催化出其灵能力量，赋予一种‘亡君’的能力，如若没有灵能潜势，可强化其灵能潜力】 　　银色芯片中的讲解令伊恩恍然：“原来如此。” 　　这下就好解释多了。 　　正如伊恩体内的亡魂所表现的那样，阿瓦克领内所有的亡魂，在亚德伯特破坏了拘束装置后，就全部飘散在这片土地上，等待着有人为他们复仇，亦或是救离他们离开这个地域。 　　伊恩与亚德伯特为他们复仇，消灭了飞焰地，灵知院和索林大公领这边的所有研究人员，故而成就了两名亡君，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在阿瓦克领的战斗不算数。 　　像是霜蝶，帮助伊恩击败噩梦孳孽和阿瓦克子爵，就也被公平的亡魂给予了一份力量支持。 　　如果霜蝶有灵能潜势，她就可以获得一份亡君的力量。 　　类似于灵灾道途中，伊恩赋予庇护骑士与复仇使者的那种灵能力量。 　　而这种力量，是从亡君中分离而出的根本能力，有着第四能级的潜力并不奇特。 　　而迈尔斯就更好理解了……这位蔚蓝城的幸存者，身上寄宿的恐怕不仅仅是亡魂的怨恨……还有那些熟悉之人与家人的祝福。 　　亡魂们希望这位幸存者成长之后，能归来……为他们复仇。 　　亦或是让他们安息。 　　霜蝶是妖精，本就有灵能；而迈尔斯也觉醒了灵能，满足条件，故而都有银色雾气——其他人大概也就加了几点精神属性吧。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还是有参差的。 　　除此之外。伊恩想了想，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他的话，迈尔斯估计就得独自一人背负着家乡百万亡魂的怨念在世间徘徊成长……很可能在半途他便夭折，令无数怨恨与绝望都无从消解释然。 　　改造这个世界的过程，任重道远啊。 　　“不错，小家伙，等回帝都，我来帮你试验试验，看看究竟是什么能力！” 　　伊恩收回银色芯片，他已经听见走廊外的脚步声。 　　“好耶！”霜蝶欢呼。 　　伊恩走出自己的房门，空气中传来一股食物的香味，虽然只是最普通的水煮肉加豆子，但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也算是不错的一餐。 　　走进大厅，伊恩看见赎光正在与映光交流有关于之后和帝国方交涉的问题，而辉剑正在与亚德伯特聊一些应该注意的常识，磐沙就在旁边听着。 　　他们显然知道，能让伊恩如此小心托付的人肯定要谨慎对待，所以也不想出什么乱。 　　亚德伯特只是性格好，不是社交白痴，所以如今已经和磐沙那么一伙人混的有模有样了，头顶一个山民帽子，还真的有点南岭土著的味道。 　　“你醒来了？” 　　注意到伊恩的到来，辉剑笑着挥手，然后指向大厅的另一侧：“有人在等你。” 　　“伊恩！” 　　一个带着喜意的声音在靠近门的方向响起：“还有霜蝶！” 　　是桦黯小姐那好听的声音。 　　伊恩转过头，他看见桦黯和墨风两位妖精小姐正坐在那边喝豆汤呢，看见他的时候，她们便齐齐飞过来，一边扯伊恩的头发，一边扯伊恩的脸，气鼓鼓说道：“你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二皇子和天洪王打起来还没一会，你就带着霜蝶突然消失，吓我们一跳！” 　　“这个……”被扯着头发揉脸，伊恩也没感觉多疼，反而挺舒服的，他笑呵呵地扯淡道：“我不认得路。” 　　霜蝶，桦黯和墨风：“(。ì_í。)” 　　也不能说伊恩撒谎了——他的确不认得路。实际上，他一直都是用银色芯片的地图来看路的。 　　妖精们在据点的角落坐下来，交流这一晚的情况。 　　自强者交战以来，特雷斯的小队就四散躲避起来——那不断劈落的雷霆和光束虽然刻意避开人所在的地方，但破坏造成的余波仍然令人心惊胆战，而一个队伍的目标实在是太大，所以只能分散躲避。 　　桦黯和墨风本来想要和伊恩一齐找个地方躲一躲，却没想到伊恩早就消失不见，吓得她们还冒着余波找了好一会。 　　虽然她们其实都很清楚，以伊恩的聪明才智和观测灵能，躲不了余波才怪，但突然消失这件事还是有点让妖精们生气的。 　　“请务必原谅我。” 　　伊恩很认真地道歉——两位妖精小姐顶着着第四能级强者战斗的余波去找他，的确是冒着极大风险，而他却突然消失，确实是不够意思。 　　桦黯和墨风对视一眼，笑呵呵道：“当然原谅你啦——辉剑都和我们说了，他说你委托救援队前去亚空间迷宫中救出妖精的灵魂……真的很感谢！” 　　后面这段话是墨风单独说的，这位浑身散发着墨水香味的风妖精认真地对伊恩道谢，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泪光：“我感知到了幻岚的灵魂……真的，是完整的……我们不用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了……” 　　能救出幻岚另一部分的妖精之魂，显然是对墨风精神的极大拯救，在伊恩离开前，墨风几乎都黑化了，一股怨念横溢的模样，下一瞬开始无差别屠杀也不奇怪。 　　伊恩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这时候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妖精当然不会维持这种沉重的气氛太久，伊恩又问了问特雷斯的情况，却发现这家伙一旦离开他大脑就重新恢复活力了，这家伙居然指挥队伍跟着载山巨龟逃跑的痕迹也跑出了阿瓦克地区，如今大概率已经回到了巡监骑士的营地。 　　载山巨龟作为有心光体的第三能级，迫于第四能级强者的威压离开阿瓦克地区，自然不会回头对特雷斯他们出手，而特雷斯等人也可以借着载山巨龟的力量避开各种实力强大的幻影和魔兽，甚至就连强者对战的余波都少很多。 　　伊恩给出相当高的评价：“他可真会跑路。在这方面的天赋简直可以与第二等级的天才媲美了。” 　　“咦。”桦黯眨了眨眼，妖精小姐歪头道：“天才还有等级吗？”霜蝶和墨风也都看向伊恩，饶有兴趣地翘起耳朵。 　　“向导骑士，我们准备离开了。” 　　而就在伊恩准备为妖精们解释一下自己的五级天才评价标准时，映光走了过来。龙人修女手中仍然拿着自己的枪法杖和盾牌，轻铠被整备的一丝不苟，显然并没有半点放松。 　　她微笑着向妖精小姐们致意，然后认真地对伊恩等人道：“救援队马上就要离开阿瓦克地区，所以我们想问，你们是打算和我们一起离开，还是等待巡监骑士的队伍？” 　　“一起离开吧。” 　　伊恩与妖精小姐们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站立起身：“也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第614章 我是超级掉马王！ 　　在怀光救援队与拜龙教的队伍收拾装备物资，准备撤离时，伊恩却与妖精们轻装上阵。 　　少年甚至还有余力，为她们讲解‘天才的五级划分’。 　　第一级的天才，就是巡监骑士团的所有学徒和小队队员，他们的实力相较于一般的升华者的确有本质上的不同，并且经过刻苦的训练，也有相应的装备和武技。 　　真的打起来，一个人估计就能单挑一整队的佣兵，是属于先天天赋优良，再加上后天科学训练造就的个体，放到小地方，说是天才完全不为过。 　　但这个等级的‘天才’，其实是普通人靠努力也能抵达的。倒不如说，坚持不懈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天赋的呈现。 　　而第二级的天才，就属于是带点灵性，有点普通人练也练不出来的绝活。伊恩生动形象地使用特雷斯作为这一级的代表性人物，桦黯颇以为然，而墨风霜蝶因为全程没在意过除却伊恩外的其他人类，所以听起来有点迷迷糊糊。 　　所以伊恩又用霜蝶做了例子。或者说，用了所有的‘小妖精’，这种在战斗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优势，可却有着各种妖精天赋灵能的模板作为例子。 　　霜蝶：“(`д′)” 　　墨风：“原来是这样的设定啊。” 　　至于第三级，伊恩谦逊地用自己作为代表，得到嘘声一片。 　　“拜托，正常点，你十五岁就能写三篇论文，我十五岁还在树林里面飘着呢！”桦黯道。 　　“是啊，我十五岁还在院子里面吹人头发呢！”墨风道。 　　“我……我几岁？”霜蝶茫然道。 　　显然，妖精的年龄计算方法非常个人化，前两位妖精小姐大概是以小妖精形态飘了很久才遇到了为她们塑形的前辈，所以十五岁时还在玩。 　　“乖，你还没周岁。”伊恩摸了摸霜蝶的小脑袋，他耸了耸肩：“第五级就是弗里德里希大宗匠亦或是伊奈迦二世陛下那种级别，第四级起码也得是米卡埃尔殿下那种级别吧？我觉得我评价的很理智客观，不吹不黑。” 　　这其实是伊恩在银色芯片中设定的一套人才分级制度，日后准备用在领地人才库中作为评选标准的，现在说出来，除却作为与妖精们聊天的素材外，也有另一个原因。 　　【吹的过了，按照你这分级法，我最多也就第三级天才。话说回来，伊恩，你这分级体系，我能听出，内部还有更多的标准吧？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颇有天赋，应该是比我要强的】 　　伴随着光之鸟飘乎乎地浮现在伊恩身前，白发少年微微垂头：“米卡埃尔殿下。” 　　光之鸟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无需多礼。这次行动收获很大，那家伙虽然收走了所有看上去有价值的东西，但还是留下许多可以分析的线索……】 　　那家伙显然就是索林大公，米卡埃尔应该是也发现索林大公的研究究竟是什么。 　　作为伊奈迦二世的子嗣，他不可能对灵之火种一无所知，在知道这方面消息后，未来无论是谈判还是分析索林大公的目的都有了一个标准……这才是最关键的情报。 　　【任务已经完成，巡监骑士准备收队离开】 　　此刻，米卡埃尔一转话锋：【我稍后也要回帝都汇报，便不和你一起回去。伊恩，这次你们整个小队都立下大功，不用担心，我都记得】 　　——那可真是太好了。 　　伊恩心中如此想到，无论是米卡埃尔不和他一起回去还是有大功这件事。 　　而表面上，他露出谦逊的表情：“一切由殿下指示。” 　　米卡埃尔的心光体盯着伊恩看了很久，然后才道：【伊恩，以你的成就和性格是不太可能谦虚的这么真实的，这伪装的有点过了，没必要】 　　伊恩真实茫然：“啊？” 　　——为什么就连米卡埃尔都能教导他如何伪装啊？他明明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抵达完美境地了啊？ 　　【对，就这样】二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见过的天才那么多，会假装谦逊的没一百也有八九十，他们加起来都没有你的真——所以反而能感觉到虚假】 　　【如果不想惹人起疑的话，最好浮夸一点，嚣张一点，有点少年天才的傲气……不然的话，太老成是会让人戒备的】 　　【真正的天才如若没有一点‘只有我是对的’这样的自信，才是怪事】 　　就是这样，米卡埃尔的心光体离开了，徒留伊恩满心疑惑：“真的是咄咄怪事，居然还有太过成功所以被识破的道理？” 　　这个小插曲让桦黯和墨风笑了伊恩一路，而霜蝶若有所思：“我明白啦！” 　　怀光救援队的队伍一路畅行，虽然他们自己说，他们的队伍需要清点人数，但实际上，没有哪怕一个关卡会在看见同心圆旗帜后真的去检查他们的队伍——即便是队伍的人数明显比申请上的数字要多，但也没人打算计较，全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尤其是他们知道另一只队伍是拜龙教的后，许多南岭本地的士兵直接放行。 　　不是说拜龙教势力大，而是大家都不是瞎的，刚才还有位真龙老爷飞过去，那阵仗和毁天灭地差不多，你让他们去检查拜龙教的队伍，多少有点看不起本地士兵对家乡的爱了。 　　更何况，他们已经挡住了这段时间内所有的幻影侵袭，将所有的魔兽和实验体都死死地锁在了阿瓦克领内——这已经是大功一件，大家都等着赏金升职，为什么还要冒险惹事？ 　　当伊恩与怀光救援队和拜龙教的队伍来到巡监骑士的营地时，他在此地看见的情况和一般的军队别无二致。 　　诸多骑士和他们的小队成员其乐融融地聊侃，互相分享自己遇到的强敌和幻影，并且自夸自己的功劳和能力。 　　有些人为同僚的战果感到吃惊，有些人则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思索这次的功绩够不够自己升职，亦或是兑换一个关键的魔药素材。 　　所有人都在思考各自的事情，一切异变都结束了，所有人都经历了战斗，得到了功劳，并且都还活着，都有着美好的明天。 　　——除却阿瓦克领的百万人。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 　　并没有人真的关心他们的死活。 　　自米卡埃尔离开后，伊恩一路都在沉默地观察这一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指望人类互相理解对方的苦难本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更何况阿瓦克领内的居民是大公领的人，他们和这些大多都是从南境和帝都直辖领调过来的士兵本就不是同乡，沾亲带故的都少。 　　更何况，没有尸体的死人本就是数字，不可能像是活生生的人那样，轻易就能激发起其他人的同理心。 　　所以，他一路上见到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松懈，在工作结束后开始畅想未来，准备回老家的酒馆喝一杯这件事，真的不值得惊讶。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正常’，伊恩才想要叹息。 　　到了这里，伊恩与妖精们便该与怀光救援队与拜龙教的队伍分开。 　　趁着这个机会，伊恩找到亚德伯特，他开启寂声戒指，在交接的时候看似普通地与亚德伯特随口聊聊。 　　这位亡君研究员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也略微猜出伊恩大概率是与拜龙教有点私人关系——他对这点反而不惊讶，因为亚德伯特知道伊恩希利亚德继承者的身份，所以很清楚他和帝国不可能是完全一条心，在外面有关系才正常。 　　“所以说。” 　　亚德伯特如今的声音也恢复正常，不再是之前那样，还带着灵魂的重音——年轻的研究员有些紧张道：“我就跟着拜龙教的队伍，去南岭躲一会吗？” 　　“躲一会？” 　　伊恩抬起眉，他摇头道：“你大概率是要常驻那里了，朋友。我的领地就在南岭，他们会把你送到那边，到时候等我从帝都回老家，咱们就可以再次见面。” 　　“在我的领地，我们就有点安全的空间，可以正经地聊一下接下来的研究项目……以及你未来的规划。” 　　“这样啊……好的。” 　　亚德伯特有些迟疑，伊恩很清楚，对方并不是不愿意跟着自己，而是作为一个乖孩子，他实在是想要见自己的母亲一面。 　　对此，伊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能用逻辑来安慰对方：“你觉得大公会对你母亲做什么吗？不可能的，她绝对比你现在都安全——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去大公领的。” 　　“放心好了，哪怕是索林大公真的要搞亡君计划，也是会有一部分人留在现实世界的，你母亲肯定是其中一员。” 　　“我都知道……”有些忧心重重的亚德伯特叹了口气，他垂下眸光，凝视着自己的手：“也对。就当我参与封闭式实验，暂时回不去了吧。” 　　“现在的我倘若再回大公领，既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也是对母亲安全的不尊重。” 　　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很清楚轻重缓急，而伊恩微微点头：“假如你的存在暴露，盯上你的绝对不仅仅是帝国和飞焰地……亡君一道的未来前景远超你想象，等我回到南岭，我会为你描述。” 　　“嗯嗯。” 　　亚德伯特半点也不怀疑伊恩，而伊恩也的确打算告诉对方，告诉这位一手缔造出亡君传承的研究员，‘灵神’传承可能会对世界的影响。 　　不过现在，他们便暂时分开。 　　怀光救援队与拜龙教的队伍离开了，而伊恩与妖精小姐们留在巡监骑士团的营地里面，等待着特雷斯等人的汇合。 　　但等了许久，他们还是没有等到特雷斯。 　　“听他们说，特雷斯被副团长抓壮丁，去围堵那头载山巨龟了——谁叫他跟着人家出去的呢？这种被飞焰地进行过生物实验的第三能级是重要研究资料。” 　　伊恩打听完消息后，回来直摇头。自家护卫被人抓壮丁这件事找谁说理去？不过现在也没什么需要特雷斯他们作为遮掩的事情，那就先回帝都得了。 　　至于特雷斯，他肯定是很高兴地在加班吧。 　　通过二皇子的渠道，呼唤浮石飞行器，很快，伊恩便与妖精们坐上了这艘酷似UFO的碟形飞行器。 　　它悄无声息地起飞，宛如从大地上升起的幽魂。 　　伊恩坐在飞行器上，俯瞰整片阿瓦克领。这片土地与夜晚的阴森不同，如今只剩下枯萎的叶梗与萧瑟的冷风。 　　它曾经生机勃勃，有人带着自己的家人在平坦的草地上露营；有人呼朋唤友沿着土路漫步，观赏白云山景；有人在草原中弹琴，对心爱的女孩唱着歌谣，笑着赞美爱人动人的身姿。 　　可一切都已然成灰，远方的城市残破不堪，昔日的村庄也都化作死地，在未来的十年甚至百年内，阿瓦克领都不会恢复昔日的景象。 　　那些人，那些街巷和田野间的笑声，都已一去不回了。 　　唯独这个时候，伊恩心中才有留给黯然的一点时间。 　　但很快，他的心肠就刚硬起来，他没有时间去悲伤。 　　现在的坚定，为的是不让日后更多的地方变成现在的阿瓦克领。 　　伊恩的目光扫过整片大地，然后看见了一个他颇为感兴趣的影子。 　　一位年轻的剑士，以及一位年幼的孩童。 　　他们蹒跚前行，远离已经消亡的故乡。 　　“是那位幸存者……我记得，名字似乎是叫迈尔斯？” 　　伊恩的双眸锁定了那个正在逐渐变小，但在预知视界中仍然很清晰的身影：“看来他活下来了，那个小女孩也活下来了。” 　　如此说着，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欣慰：“这样就好……” 　　伊恩也注意到，迈尔斯身上的灵能光辉已经开始衰弱，对方和自己当年一样，刚刚觉醒就使用了多次灵能，如今已经有些脱力了。 　　他需要尽快进食，但看样子，迈尔斯和那位名叫辛西娅的小女孩并没有携带多少补给。 　　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朝着浮石飞行器的仓储室走去。 　　但走到一半，他突然眉头微皱。 　　“浅红色？”少年自言自语：“有什么危险吗？” 　　“难道说……” 　　与此同时。 　　地面上。 　　“迈尔斯哥哥……我们真的要离开阿瓦克吗？” 　　顺着静静流淌的小河前行，腰间佩剑的剑士疲惫地向前行走，警戒地环视周围——他最近这段时间显然经历过多场生死搏杀级的战斗，身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没多久。 　　而一个有着浅橙色长发的女孩牵着剑士的手，她相当乖巧，虽然脸上还留有泪痕，但走起路来不会成为剑士的拖累。 　　但即便如此，当她看见自己曾经去过最远的那片山丘已经被抛在身后，而自己正在继续前往更远方时，女孩还是有些不舍地回头，看向已经看不见影子的蔚蓝城的方向。 　　“……当然。” 　　年轻的剑士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身后的故乡：“或许我们永远不会再回来。” 　　“永远……” 　　小女孩有些懵懂，这个词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复杂了，他们就连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无法理解，几分钟的不搭理就足够让他们失去耐心，只有剑士自己一个人能理解这个词汇背后的意义。 　　或许，他们还能再回来，回到蔚蓝城的废墟。但昔日的家乡，的确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即便从周边好心的封控士兵手中得到了一些物资，但这些物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勉强能到最近的村镇……到时候他会尝试去找一个工作，攒点钱去远离西境的地方。 　　迈尔斯双眸中亮起了一道浅红色的灵光，这是他的灵能，令他一路从蔚蓝城杀出阿瓦克领的力量……这奇特的灵能能够将自己身边一定范围内的攻击全部都转移到他自己身上，而且还会极大地强化他的防御力和再生能力。 　　也正是凭借这个能力，他能才一路保护辛西娅冲出重围。 　　灵能的本质，就是灵能者觉醒时最深刻的渴望，迈尔斯并不知道这点，但他却能明白，倘若他在当初有这个灵能的话，无论是妈妈还是莉迪亚大婶他们一家，恐怕都不会死了吧。 　　轻叹一口气，年轻的剑士和女孩休息了一会，为自己再次处理了一下手臂和胸膛上仿佛是被野兽抓挠出的伤口，然后准备再次出发。 　　而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了风声。 　　嗡——一个自带滑轮的箱子从天而降，然后平缓地落地，降落在迈尔斯与辛西娅面前。 　　“这，这是什么？”“箱子？” 　　剑士和女孩都愣住了好一会，然后他们才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以他们的眼力，是无法看见已经急速抬升至两万米高空的碟形飞行器的。 　　迈尔斯和辛西娅对视一眼，然后剑士示意小女孩去一旁的树木背后躲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用剑挑开了箱子的锁。 　　然后，他就看见了半箱军用压缩食品，一小半应急药物和各种零碎工具。 　　【希望能有帮助，蔚蓝城最后的幸存者，请努力活下去】 　　【药物的说明书放在下面，工具如若有多余可以卖掉】 　　好看的字迹被写在纸条上，放在压缩食品上。 　　迈尔斯一开始相当惊喜振奋，这些食物看起来不多，实际上足够两个人吃很久了，更不用说那些药物和零碎的打火石等工具，正是他们急缺的。 　　正如纸条所说，哪怕有些小道具没用，也能在村镇中换钱，攒够路费。 　　但后面，他的脸上却浮现出哀伤的表情。 　　蔚蓝城最后的幸存者……原来，自己和辛西娅，就是最后活下来的人吗？ 　　“其他人……看来没有一个活下来啊。辛西娅，以后就只有我们了……” 　　沉默了一会，迈尔斯正准备招呼辛西娅过来，用药物处理一下小女孩手臂上的小划伤。 　　但在此之前，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上。 　　“无论你是谁……谢谢你。” 　　灵能者带来的高敏锐性，令他似乎感觉到了，那个投下物资的人，还在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双青色的眼眸…… 　　而就在这个时候。 　　遥远的天际彼端，突然升腾起了一道闪耀到极点的雷光。 　　震耳欲聋的雷声超越了声音，直接炸响在整片区域所有人的心中，一道道凝练到仿佛实体的电弧在天之顶凝聚，然后化作一颗深蓝色星辰。 　　凝聚了无穷破坏力的雷光就像是一只恶意的眼瞳，遥遥锁定这片大地。 　　它坠下，一道粗大无比的雷光光柱直接命中了阿瓦克中央实验室的遗址，极致的高热和光将一切都融化摧毁。 　　【帝国人，别以为你们赢了！】 　　天洪王狂笑着的声音响起：【我们得不到，你们也别想！】 　　震撼无比的迈尔斯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看见那个为自己投下救援箱的人在哪里了。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一道余波衍射而出的闪电横贯天际，命中了天空之上，那艘急速飞行的碟形飞行器。 ###第615章 救命，我要被杀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阿瓦克领的事件已经结束的时候。 　　天灾，亦或是说，人祸降临了。 　　首先出现在天空彼端的，是宛如漩涡一般汇聚的自然源质，肉眼可见的灵能场域在震荡，它澎湃地汇聚，摩擦，制造漫天雷霆。 　　毁灭性的能量漩涡，令周边的天象都彻底为之改变——正午时分璀璨的阳光甚至变得极其黯淡，因为在那过于刺目明亮的光团面前，即便是阳光也与阴影并无太多差异。 　　而就在这光团的最中央，一道通天彻地的深蓝色雷光柱斜斜地坠向阿瓦克中央实验室遗址。 　　建筑，树林以及丘陵，在这澎湃的毁灭雷光面前悄无声息地破碎，没有任何源质护盾以及相关灵能场域防守的普通建筑，在第四能级强者的攻击下和水压机下的饼干并无任何区别。 　　雷光在天空中拉扯出千万条电弧，无差别击打这方面空域内的所有目标，而它真正的目标已经被光芒吞没，彻底毁灭。 　　甚至没有冲击波——一切的一切都在纯粹的物质粉碎之力下崩灭了，留给阿瓦克领中央的不再是什么索林大公的秘密研究室，而是一片翻涌着狂暴岩浆浪潮的赤金色湖泊。 　　显然，对于飞焰地来说，它自感觉自己是被索林大公和帝国联手骗的凯子。 　　他们付出了技术，得到了成果，却在最后即将收获的时候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阿瓦克实验室被彻底毁灭，不仅仅是死河计划的最终成果被人夺走，甚至就连那些最珍贵的，参与了整个设计和实验过程的研究员都被消灭了！ 　　如此一来，飞焰地在整个阿瓦克实验室的投入都打了水漂，完全可以说是血本无归，甚至还要担负起山之王怒火和南岭拜龙教的敌视……而以帝国的宣传口径，肯定半个字也不会提灵知院，全部都是飞焰地和索林大公的错。 　　输。输麻了。甚至就连天洪王的心光体跨国而来也没讨的了好，被米卡埃尔正面击溃。 　　当然，飞焰地也很清楚，索林大公绝不至于和帝国联手，但无论如何，他们吃亏了是事实。 　　所以，秉持着飞焰地‘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讨的了好’的优良传统，天洪王直接对阿瓦克领来了一发超视距雷光炮击。 　　——就算一切都不是阴谋，真的就是出现实验意外了，那也绝对不能留给帝国和索林大公重新整理资料，获得成果的机会！ 　　实际上，他们原本就是打算这么做的，在自己的关键人员携带资料和死河武装撤离后，天洪王就会制造一场实验室意外，摧毁整个阿瓦克实验室。 　　或许灵知院也是这么想的，噩梦孳孽这种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守卫，而是用来摧毁什么东西的暗手。 　　只能说，这些大势力的心都是脏的，而索林大公下手最快也最狠。 　　“天灾级反应！” 　　浮石飞行器内，飞行员们在远方雷光出现的瞬间就立刻大声警告：“察觉到敌方第四能级攻击余波！准备规避！” 　　他们的声音带着极端的紧张，和一开始的冷静淡然天差地别。 　　但这并不奇怪，甚至无人会对他们的反应感到诧异和好笑……因为那是第四能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那么一批人，人形的战略存在。 　　他们的攻击，哪怕仅仅是余波，一支军队也需要全力防御才能幸免。 　　闪电在天穹顶端纵横，虽然飞行器目前没有被击中，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救命，我要被杀啦！而且怎么怎么又在坐载具的时候遇到事了？ 　　虽然表面上是这样的表情，但实际上，比他们更早察觉到雷光汇聚的伊恩心中恍然：“感情我之前看见的些许血色在这里啊——不过毕竟只是余波，对我和桦黯墨风都没什么危险，也就飞行员和霜蝶有点危险。” 　　但霜蝶被他和桦黯保护着，所以身上一点红色都无。 　　“不行。” 　　不过伊恩却很清楚，事情不能这么算——他目前表面上还是第一能级，桦黯和墨风面对第四能级强者的攻击余波，或许在自保之余会有点余力保护他，但他也肯定会受非常严重的伤。 　　霜蝶自然也会。 　　这其实都不能算是预知视界的问题，而是他本人隐藏身份的问题了……伊恩如今的身份只是区区第一能级，面对很多危险，理论上是需要作出反应，甚至是受伤的。 　　譬如说面对磁光骑士克里斯的攻击，他都要刻意伪装成受伤，才能顺势混入拜龙教。 　　但实际上呢？他单用妖精传承就能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一旦使用沙铠学徒和以太结晶，就足够将大意的磁光骑士击溃。 　　只要有所准备，伊恩自然能表现的没什么异常，最多就是让人感慨他的战斗天赋……但假如像是这种突发性的袭击，预知视界可不会智能到可以分辨出这个危机会对他伪装的低能级身份造成威胁，所以就将其判定为高——它就会判定这个危险其实不危险，而伊恩就会忽视。 　　总之，就是容易掉马。 　　太针对了。伊恩气愤地想到。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先知都不能避免掉马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要让霜蝶受伤吗？ 　　如果能不受伤，伊恩自然是不会让霜蝶受伤的……但问题在于，目前这个情况，接下来的发展很可能会是浮石飞行器被天洪王击落，飞行员大多重伤，在飞行器的保护和自己的坚韧传承下勉强不死。 　　两位妖精小姐保护住自己和霜蝶，自己没问题，而霜蝶大概率会受非常严重的伤，可能不会濒死……但总的来说，这些都是伪装条件下的结果。 　　假如是自己一个人，伊恩并不介意伪装成个重伤回帝都，正好避开接下来米卡埃尔和帝国内部贵族势力扯皮，以及索林大公掀起的动乱等一系列麻烦。 　　到时候，拿了阿瓦克领的功劳发表几篇论文，刷完成就后拿个炼金协会高级职称回南岭当自己的领主，岂不是美滋滋的？ 　　但假如说让霜蝶也受重伤的话……多少有点不当人了。 　　只是，伊恩并不会为这些事而苦恼。 　　因为他是先知，他出门买个面包都有五个预案.jpg 　　“感觉是个好机会啊——原本是打算看情况在特雷斯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的，现在看来，或许时机更好？” 　　明明已经看见一道雷光朝着自己所在的飞行器蔓延而来，伊恩反而露出微笑，但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却并非如此：“攻击要来了！准备抵御冲击！” 　　攻击的确来了。 　　一道耀眼的雷光转瞬而至，劈落在浮石飞行器上，瞬间就将其贯穿。 　　虽然说飞行器本身自带护盾和防御层，但第四能级的力量将这些防御手段全部都溃解了——精致的碟形飞行器表层急速溃解，分散，就像是乐高玩具被摔碎那般崩塌成无数零碎的小块。 　　这并非是质量差的体现，而是飞行器吸收了所有的主要冲击，以自我解体的方式化解攻击的力量，用以保护内部成员的一种方法。 　　表层溃解后，崩溃的就该是内层，飞行员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大概率已经被隔离仓保护投向地面，而妖精小姐们则是在刚才支撑起了一圈护盾，桦黯顶起了一层银色的晶格护罩，而墨风挥手，将狂风旋转令护罩的外围朦胧起来，形成了一圈偏移所有攻击的岚甲。 　　但这还不够。甚至可以说远远不够，最多就是化解第一次冲击的伤害。 　　“伊恩当心！保护好自己和霜蝶！” 　　桦黯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焦虑——显然，妖精小姐也知道自己的护盾可能挡不住天洪王的余波，她自己本身是妖精，身体素质好吃一点伤害也不会有致命威胁，但伊恩和霜蝶可没有她和墨风这么皮实。 　　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她也没办法支撑起更加坚固的护盾，一想到伊恩和霜蝶都可能会受重伤，桦黯心中极其忧虑……甚至是恐惧。 　　但是。 　　就在此时。 　　无论是桦黯，墨风，还是浮石飞行器的驾驶员，都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浓郁的寒意。 　　这寒意源自于伊恩手中拿出的一瓶药剂，这药剂给予人一种妖精的味道，自由，欢乐，无拘无束却又带着些许明快，纵然是冰寒，也给人一种打雪仗般的欢欣感。 　　那是妖精的味道。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给任何人多余思考的时间，伊恩将这一瓶药剂服下。 　　“第二能级的妖精药剂？！” 　　桦黯睁大眼睛，她不可思议地惊呼，而其他人还来不及细细思索其他，攻击已经来了。 　　首先迎来的是一次剧烈的冲击。 　　在极端恐怖的震荡和高热火花中，引擎爆炸了，整个浮石飞行器都在这个冲击中解体。 　　然后，在短暂但也不知道具体有多长的时间中，就连最优秀的飞行员都要呕吐晕眩的震颤结束了，然后迎来的便是极致的高热和冲击。 　　桦黯和墨风制造的护盾在支撑一秒左右后就破碎，宛如被人用锤子砸碎的门板，一行人在浮石飞行器的碎片中倒飞而出，四散分开，然后便开始坠落。 　　而就在这过程中，伊恩强行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真的很强行，他先是收敛了保护自己舌头的源质，然后强化了自己的牙齿，再用力咬下去制造出伤口，最后控制着血液喷出——他吐出一口血，然后背后展开了几近于实体化，但还没有抵达完全第二能级的妖精之翼。 　　嗡！低沉的震荡鼓动大气，发出缓缓的鸣动，整个浮石飞行器的残骸都感应到了一股寒流，缓解了燃烧和坠落的势头。 　　但这并没有缓解多少，雷光还是迅捷地闪过，击穿了所有防御。 　　伊恩如遭雷击——哦，他就是遭了雷击——少年一口血喷出，强行控制着力量保护着怀中的霜蝶。 　　霜蝶一脸茫然，和其他人不同，她早就知道伊恩真正的实力，并且还和伊恩打出过不少配合战斗。 　　她完全想不明白父亲大人为什么要自己喝一瓶用作充能水枪弹药的凛霜药剂，然后自己咬伤自己，还吐出一口强行逼出来的血。 　　——父亲大人的体内压力过高，需要排出一部分体液泄压吗？但那样的话流汗不就好了，咬自己舌头，多疼啊。 　　虽然不解，但霜蝶乖就乖在，如果她不懂伊恩的某些行为，她会等到伊恩主动去解释。 　　而在此之前，她会模仿伊恩的举动。 　　“啊！好疼！”霜蝶也发出了一声听上去挺假，但在其他人看来显然就是遭受冲击的受伤声音。 　　但是问题并不大，因为伊恩将她保护的很好。 　　众人都在从万米高空坠落，而浮石飞行器已经化作冒着黑烟的残骸，雷霆闪过，接连不断的火星划过天际，阿瓦克领周边有不少飞行器都在坠落崩解。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飞行器的残骸坠落在地面上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而众人狼狈地与之一同摔在地上——虽然有妖精之翼减速，但在第四能级强者波及整片苍穹的源质乱流中，即便是第二能级也无法像是过去那样操控自然界中的灵能场域，进而保护自己。 　　从察觉到天洪王的攻击到浮石飞行器遭遇攻击而坠落，一切都发生在不超过十秒——甚至可以说，坠落的时间都比众人反应的时间要长。 　　咚！咚！ 　　两位飞行员的降落舱是最早坠落在地面的，如果是伊恩的话，他能看出来这种降落舱的设计和前世地球的轨道投送舱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地方在于，地球是用这玩意运输星外矿物的，而泰拉人因为太过皮实，把这玩意当成了载人降落舱。 　　但现在，理论上，伊恩是没有这种余力的——他最后的力量在支撑起妖精之翼缓解了最后的冲击后，便整个人瘫痪在地，彻底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因为被天洪王电成重伤，他已经濒临昏迷了。 　　“伊恩！”“伊恩先生！” 　　桦黯和墨风两位妖精倒是没有大碍，就是身体表层出现了电击般的焦黑层，甚至能看见内部的铭文回路，这对妖精来说也可以算是机体严重损伤。 　　虽然不影响短时间内的行动，但需要进行紧急维修，不然的话，可能会导致换一个身体的严重损失。 　　可这两位妖精小姐降落后，却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而是直接飞过来，观察伊恩的情况。 　　“霜蝶没事，我的腰包里面有治疗药剂，记得用两瓶混合，药效更好……” 　　伊恩的情况当然很不妙——他专门用银色芯片控制伪装的重伤岂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 　　躺在地上的他恰到好处地维持在‘伤重但还有自我意识’的地步，在接受两位妖精小姐查看和使用药剂治疗的过程中，他还有余力用气若游丝的声音作出指示，非常符合他平时的风范。 　　“还有。”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他说出了最重要的提示：“联系歌塞大师！” 　　“别多说话！我知道的！” 　　桦黯自然知道伊恩的研究成果，她从少年的腰包中娴熟地取出了相关的药剂，迅速搅拌组合为伊恩注射：“你现在好好休息，避免源质紊乱！” 　　“咦？”而想要帮助伊恩控制体内源质的墨风却有些惊讶：“伊恩……你控制的很好！你在妖精之道上真的很有天赋！就这样继续维持，你能成功的！” 　　“但还是多控制一下魔药的力量，尽力全部消化！” 　　伊恩当然能听出这些声音发自内心的关切，心中稍微有点愧疚。 　　——对不起了，两位……虽然我不想让你们担心，但有些时候，必须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的话，以第一能级的身份回到莱安领，有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不好做了…… 　　伊恩很清楚，这一步其实相当冒险。 　　但即便是有些仓促，会引人瞩目，在接下来的时代中，他必须要以比灵灾道途更快的速度发展自己的领地，教派，亦或是其他的任何组织。 　　这是伊恩在见证过灵灾道途后，心中就涌现出的一种想法，而这种想法与他想要在众人目光下，‘仓促’地进阶第二能级的一个构思吻合。 　　灵灾时期的自己，花费了一定时间统合莱安领，然后才展开了崇灵神教的相关计划，这其中肯定包涵了统合周边领地，联合山民和拜龙教构成一个位于南岭西侧的势力的过程。 　　这过程的时间并不长，自己绝对是稳扎稳打做到了尽善尽美，但还可以缩短。 　　他可以以雷霆之势迅速地从一个小小的领主骑士，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爵，成为帝国贵族体系内的一部分，然后汲取体系的力量让自己成长。 　　前提是，他明面上必须是第二能级……帝国体系中，贵族的最小单位。 　　只有拥有明面上第二能级的力量，他才能打消其他人暗中的小心思，不仅仅是以埃伦家族亦或是歌塞大师的身份去让其他人忌惮，而是以自己的力量让其他人不得不去尊重。 　　他必须要以莱安领绝对权威，绝对的权力者，无可置疑的领主身份，去推动接下来的一切。 　　去走向更好的未来。 　　“联系歌塞大师，联系这个号码，还有依森嘉德。” 　　“我很……抱歉。” 　　说出这句话后，他就陷入了‘神智不清’的状态。 ###第616章 动荡的世界 　　在桦黯与墨风焦急的目光中，理论上昏迷过去的伊恩冷静地注视着她们与浮石飞行器的飞行员联系，并用他们的紧急联络设施联系上歌塞大师与埃伦家族。 　　飞行员伤势也不轻，也想要尽快得到治疗，他们也很清楚，在第四能级强者再启战端的情况下，联系周边的部队是没用的，天知道有多少人受伤被波及——而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乘客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他们给予方便，到时候也能顺手得到治疗。 　　更何况，他们也感觉到，伊恩刚才爆发出的力量……几近于第二能级！ 　　——难道说，他刚才喝的药剂是……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求援通讯发出。 　　与此同时，一道迅烈的闪光从阿瓦克领的方向亮起，朝着雷光爆发的方向穿刺而去！ 　　【卡多尔，你逾矩了！】 　　【生气了？米卡埃尔？但是生气没用——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不小心吧！】 　　天洪王发出狂笑，虽然面对米卡埃尔含怒的反击，他只能闪避躲开，但只要能妨碍到帝国和索林大公他就会开心——如此也能发泄出一点人员全灭的郁气。 　　阿瓦克领中，强者战斗还未结束，而这也将掀起未来更大争端的序幕。 　　但是对于伊恩一行人来说，这次西境之行已经告一段落。 　　帝都。 　　歌塞大师正在进行一次有关于生物毒素的炼金实验，依森嘉德和其他炼金术师正在为他打下手，记录相关数据。 　　但突然，他的私人号码，那个只有十万火急时才会被打通的通讯装置突然产生了振动。 　　大师停下了实验，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有事。很大的事情。” 　　歌塞大师严肃地向所有不明所以的人道，然后示意依森嘉德过来。 　　“是伊恩？”金发的贵族少年眉头微皱，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突发意外与伊恩有关——实际上，有歌塞大师私人号码的人不超过七个人，其中有一半就在帝都，根本不需要打这个号码。 　　只有伊恩，前往阿瓦克地区执行任务……原本依森嘉德就有点担心，现在算是忧虑化作现实。 　　“嗯。他那边出现了意外。” 　　歌塞大师已经看完晶板上浮现出的文字，桦黯简略的言语令他心中勾勒出阿瓦克领的情况。 　　——天洪王的突袭，飞行器失控爆炸，为了保护自己和霜蝶，所以临时服用第二能级的妖精魔药进阶，虽然说保住了性命，但如今陷入了源质紊乱…… 　　情况何止是紧急，假如一切都是真的话，那简直就可以说是致命问题。 　　临时服用药剂突破，虽然理论上只要调养好就不会有后遗症，但当场死亡也一点都不奇怪，也难怪伊恩希望自己过去帮忙，这的确是除却炼金大师外，没人能搞定的事情。 　　但说实话，歌塞大师心中并不认为伊恩会出什么事。他不仅不担心，甚至有点想笑。 　　——受重伤？临时服用？开什么玩笑，伊恩在南海大迷宫的时候就能和帕特里克打的有来有回，脸接炼金炮弹，他突破第二能级还需要临时？ 　　只是歌塞大师很明白，既然这个消息是从伊恩身边发出的，那么肯定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而自己，或许就是被他拜托，要帮他圆一个‘谎’。 　　——以我之口散布信息，这就是他的目的。 　　想到这里，老人心中微微一笑，而表面上，他的表情十分肃然，对依森嘉德，亦是对整个实验室中的研究员道：“因为天洪王的袭击，他乘坐的浮石飞行器被余波击落了，在这危急关头，他选择服用第二能级的妖精药剂，临阵突破，保住了性命。” 　　“但现在他深受重伤，急需帮助。我们得尽快出发，前往阿瓦克领了。” 　　第一手信息被扩散了出去，实验室的众多研究员露出震惊的目光，互相眼神交错。 　　依森嘉德眼瞳微微放大，他显然也被震惊到。 　　但很快，他便恢复冷静，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其微小，大概也就和小拇指甲盖差不多的小瓶：“需要溯源滴露吗？我这里有妈妈给的一小瓶……” 　　假如是一般人，听见自己的挚友受到可能影响日后一生的重伤，定然会无比忧虑。因为他们无法改变这种悲剧的结局。 　　但对于依森嘉德来说，别说他相信伊恩不会没有准备，就算是真的遭遇了意外，他也能帮上忙。 　　“它是用滴计算分量的，不是用瓶。而且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它？”歌塞大师叹了口气，但也想到了什么，便点头：“带上一滴吧。总之做好准备。” 　　“不过我想，既然伊恩敢这么做，他肯定是考虑好了后果，甚至已经想好了准备。” 　　“嗯。”依森嘉德简略地回应，他一向相信伊恩，但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不安……以及一丝惊讶。 　　“第二能级……果然，他之前要的那些魔药素材，已经制作成魔药了……那个时候他的炼金水准就已经超过我了吧。” 　　金发少年在心中喃喃自语：“即便是冒险突破，但也成功了……比我先走一步。” 　　“十六岁的第二能级……不愧是伊恩啊。” 　　怀着这样的感慨。 　　五分钟内，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便从帝都出发，乘坐飞行器一路疾驰向阿瓦克领。 　　他们很快就来到现场，将‘重伤’的伊恩转移回了帝都。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而后，世界便迎来了变动。 　　…… 　　一个沉稳的男声在广播中响起。 　　“泰拉773年9月19日，发生在西境索林大公领，阿瓦克子爵领的异变灾害已被查明，乃是阿瓦克子爵与飞焰地联手主持的大型灵能实验室失控所致，该实验地实为飞焰地于西境的中央据点，包括并不限于腐菌，疯雾，溃根菌，黑叶菌，扑叶虫等生物兵器都是在此开发，并于我国其他区域扩散。” 　　“这已经对帝国人民造成了极大伤害，西境与南岭周边的居民肯定不会忽视最近这七八年中此起彼伏的魔兽袭人事件。魔兽固然危险，但只局限于它们的栖息地，只要不去危险的区域，魔兽反而绝对不会入侵人类的领地，这是有着一定智慧的它们与人类维持的脆弱关系。” 　　“然而在飞焰地的破坏下，这样的平衡关系也被破坏了，他们意图在拜森山脉中制造出一只疯狂的魔兽大军，切断南岭行省与帝国中央的联系，并于那时悍然发动入侵，打通一条贯穿金色原野的道路。” 　　“他们疯狂的行为遭到了报应，一位正义的无名研究员反对飞焰地的暴行，他意图阻止飞焰地在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在帝国领土内实验一种正在开发的，杀伤力极为强大的灵能武器。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灵能武器在实验室内部爆发，导致了巨大的虚境相变，阿瓦克子爵领内的数座城市都遭遇波及，其中的居民全部身亡，目前幸存者数量极少，大多是在灾难爆发前就已经离开杀伤中心区的幸运者。” 　　“事已至此，飞焰地的举动已经堪称丧心病狂，但他们尤不满足，其领导者，天洪王卡多尔为了夺取实验室内残存的危险灵能武器，与我国二皇子米卡埃尔殿下在阿瓦克领上空展开了一场大战，并可笑地战败了。依照‘圣山公约’，心光体战败的第四能级强者将不允许继续战斗。但他违背公约，仍继续出手，为了抹消证据，在失败后继续攻击，彻底摧毁了阿瓦克领的中央。” 　　“这是一次对帝国的挑衅，我们绝对不会姑息。” 　　“阿瓦克子爵本人是帝国的叛徒，是该诛灭的反人类者，但阿瓦克领的居民仍然是帝国的国民，他们的死亡令我们痛心疾首，让我们为他们默哀三分钟。” 　　“默哀结束。” 　　“接下来有请米卡埃尔殿下发表讲话。” 　　另一个清晰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西境和南岭的国民们。我是米卡埃尔·瑟塔尔。” 　　“我们刚才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在最近这十年中，飞焰地对我国执行了坚决的渗透干扰行动，无论是生物战还是单纯的间谍破坏，飞焰地的特战大队都给予了我们极大的动荡和损失。” 　　“在这十年内发生的一切，甚至比当年先帝时期与飞焰地进行的荒漠对峙还要令我痛苦，因为在那个年代，我们并非被动挨打的一方，敌人入侵，我们就还击，敌人有异动，我们便打击。但是在这十年，飞焰地阴险的特战行动展开时，我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一切痛苦是由他们强加于我们身上的，我们还在忧虑地自我怀疑，怀疑是否是我们做错了，才会让这一切发生。” 　　“这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动荡，甚至有人怀疑，是否是帝国对原始地区的开发政策导致某种报应到来，令母亲哭泣，令父亲哀愁，令我们的孩子没有了长辈，令我们的老人空望座椅。似乎我们就应该停滞不前，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枯等成果从天而降。” 　　“国民们，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飞焰地造成。这十年来，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动荡，无论是腐烂的田地，暴动的魔兽，莫名空无一人的村庄，以及失踪的诸多商队旅客，基本都是飞焰地作战的一部分。他们无法坐视我们继续扩张领土，开发属于我们的资源，他们无法忍受我们变得富足和强大，无法接受我们再一次成为泰拉上最伟大的国家——这些小丑想要摧垮我们，用最阴暗的手法和恶毒的手段，掘断我们的根系，挖穿我们的柱梁。” 　　“而我要告诉你们，他们错了！坚韧的帝国人是不会被阴谋诡计打倒的！” 　　“现在，于各地总督与领主，还有炼金协会的诸位炼金术师的努力下，我们的农田在恢复，秧苗在生长，我们的城市在重归安稳，作坊在恢复生产，我们虽然痛苦，但却也因此而捏紧了拳头。他们的日子到头了，接下来便是报复。” 　　“我宣布，西境与南岭进入全面战备状态，我们将不会容许可笑的小丑继续使用阴暗的手段让我们的国民流血，他们将会被我们挫败，被所有有着热忱与理想的国民打倒并永世不得翻身！” 　　“是时候该挥动这拳头，将它砸在飞焰地暴徒的脸上了！” 　　…… 　　一个慷慨激昂的女声响起。 　　“对于瑟塔尔帝国无耻的污蔑，我们飞焰诸地同盟表示不屑一顾。最近这十年，从卡尔丘陵到博尔宁山脉，从要塞群到朦胧港沿海，我们承受的诸多苦难，一如赤潮，树木枯萎，土地沙漠化乃至于数次山林大火，全部都是帝国间谍的作为。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正在抓住他们的把柄，他们却在此时意图倒打一耙，这是最为荒谬可笑的事情。” 　　“在这里，我必须要强调，联盟内部，无论是阿巴萨罗姆还是涅玛萨斯，我们所有的政策和行动，其目的都是为了让联盟成员过上好日子，过上更加优渥的生活。虽然改革有着阵痛，但论起目的，都是为了让国民走向繁荣的时代，享受更加丰富的物质生活。而帝国人并不希望看见这一切，他们会破坏，阻扰我们的改革，趁着我们脆弱的时候痛击我们的弱点。” 　　“他们派遣间谍，潜入诸城邦，发表错误的论点，歪曲领袖们的宣言，让我们的理想出错，并意图通过阴谋诡计抹消我们的发展成果，甚至还打算凭借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对我们发动舆论攻势，动用武力威胁，颠覆我们共同维持秩序的家园。” 　　“他们想要分化我们，动用各种手段阻碍我们的前进，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飞焰地十三国的兄弟姐妹们，我们伟大的国民们，战斗的时刻到了，我们将郑重宣布，荒海，天洪，晴霆，延鏖四地率先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帝国的武力威胁是可笑且懦弱的，他们邪恶的意图将永远不会得逞，面对威胁，飞焰人自古以来的回应就是武器！” 　　“该战斗了，我们将亲手埋葬那些意图摧垮我们的恶棍，我们将团结一心，团结在联盟的旗帜之下，为我们所拥有的美好一切而战！” 　　…… 　　“我们呼吁双方坐下来谈判，飞焰诸地联盟与瑟塔尔帝国都是泰拉上不可或缺的势力，也是大陆和平的主要维系者，灵械教会并不希望两国战争导致关键技术倒退……” 　　“怀光教会会庇护所有不希望被战争波及的平民，但我们不会庇护任何逃兵，溃兵以及所有因为战争产生的食腐者。我们再次重申我们的信条：人类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战火不应该燃向不愿意参与战争的平民。” 　　“溯冥教团认为，在最近二十年内，应当尽量减少因为战争导致的死亡和损失。根据孤山会议协商的成果，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内，各国势力都应该摒弃前嫌，通力合作，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威胁。” 　　“我们绝不支持战争的任何一方。万灵殿将会撤回驻于戒严区域的所有圣职者和协作人员，以表达我们对制造动乱者的不满。” 　　“七城联盟强烈谴责飞焰地……” 　　“学识之都宣布保持绝对中立，并即将展开进一步的空天母舰试验性航行……” 　　“远岸岛的重心在于新大陆开发……” 　　“峻岭堡的五支机动铠装部队正在移动……” 　　“延疆联邦宣布与甘特瑞格姆共和国达成十五项合作协议，从农产品，轻工业产品交互到科研互助……” 　　…… 　　世界在变化。 　　阿瓦克领的异变是一个绝佳的导火索，没有人愿意说出实情，那百万人死去的真相。索林大公收缩的力量换来了帝国和飞焰地的容忍，一个是自认为占据了优势，一个是自知对方的后花园一样会起火，远焰地要塞群的叛乱将会给对方带来致命一击。 　　借由这一切，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二皇子米卡埃尔成为了对飞焰地事宜的唯一主持者，西境与南岭在悄无声息间成为了他支持者云集之地。 　　两天后，拜森山脉要塞群与隔着山谷的飞焰地要塞进行了一次互相炮击，双方的空天铠装在山脉的顶端交火，在剧烈的雪崩动荡中，三个军团和七个全武装装甲师仿佛是变魔术一般出现在各自的要塞群中。 　　一瞬间，原本只是对峙的阵地变得固若金汤，双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早就做好了战争准备。 　　全面战争并未发生，但是一次地区性的常规武装冲突一触即发，西境与南岭，以及飞焰地四大区域都被战火的威胁笼罩，而各方的间谍，使者与其他势力的探子在这些区域徘徊，他们意图不明，但绝对不怀好意。 　　9月21日，飞焰地荒漠要塞群与涅玛萨斯诸王失去联络。 　　9月22日，七城联盟宣布与帝国达成进退同盟，舰队在两国边界处进行演习，这是报复三年前飞焰地海军无故击沉七城联盟商船事件，令涅玛萨斯联盟不得不分兵进行对抗演习。 　　9月23日，迦南摩尔特使进入帝都。 　　9月23日，下午。 　　伊恩‘苏醒’。 　　苏醒在理论上他应该苏醒的时间。 　　苏醒在这个动荡的世界。 ###第617章 是时候空手搓铠装了！ 　　帝都，歌塞大师的私人实验楼。 　　地下室单间。 　　“陌生的天花板。” 　　伊恩睁开眼睛，从短暂地休憩中苏醒。 　　天花板上温和的感应灯随着他的目光直视而减弱了光亮，而等他一偏开视线，光芒就同步变亮，令人能清晰地看清楚整个房间。 　　除却这个相当先进的智能感应灯外，歌塞大师私人实验室单间其实非常简陋。 　　整个房间内，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以及配套的洗漱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能摆东西的床头柜。 　　显然，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想过私人生活，这里只是睡觉休息的地方，一旦醒来，就要前往实验室继续工作。 　　伊恩不反感这种设计，甚至有点亲切感。 　　更何况，他并不是真的在这里昏迷了好几天，现在才醒。 　　伊恩只是在这里演戏。 　　当四天前，歌塞大师抵达阿瓦克领周边，见到了‘重伤’的伊恩时，他‘大惊失色’，立刻动用自己的特权，将伊恩等人送回帝都。 　　老人一脸严肃地告诉忧心忡忡的桦黯墨风和霜蝶等妖精，伊恩的情况非常危险，需要进行封闭式治疗。 　　他肉体上的伤势或许并不严重，但真正的核心问题在于他一进阶第二能级就竭尽全力地运转源质，伤害到了生命本质，可能会造成部分升华器官内的源质结构崩溃。 　　这可是大事，基本等同于妖精的妖精之魂出现损耗，以太武装的炉心破损，修行者走火入魔功体尽废的前兆……对于升华者而言，一不小心就会导致体内升华器官连锁崩溃，直接成为废人，乃至于畸变成怪物！ 　　如若没有溯源滴露这种级别的珍贵宝物，直接重置体内的源质环境，伊恩最好的结局恐怕也是变成植物人。 　　当然，好就好在，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有溯源滴露。 　　如此一来，治好伊恩不成问题，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从源种重新开始修行。 　　对于已经走过一遍路的升华者来说，最多只需要一年的时光就可以恢复第一能级的实力，多花点魔药钱罢了。 　　但妖精们不知道这点——所以她们只能泛着泪花，看着伊恩被送走，而自己也去治疗伤势。 　　而且，从阿瓦克实验室里被救出来的妖精之魂也需要她们去处理，针对此事，妖精乡已经派了使者过来主持轮回重塑，所以桦黯和墨风最近这段时间也相当忙。 　　霜蝶很聪明地一句话都没说。 　　这就体现出当初伊恩为霜蝶输入的常识的重要性了——不说不错，多说多错，关键时期保持沉默！ 　　但，说实话。 　　骗人是一回事，骗妖精又是另一回事。 　　伊恩骗人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愧疚感，甚至心中不会有任何波动，简直就和呼吸一样习惯。 　　但一旦骗妖精，还是那些对自己很好，把自己真的当朋友的妖精…… 　　良心多少还是会刺痛一下的。 　　直到众人回到帝都后的第二天，桦黯在探望的时候，才从依森嘉德口中知晓溯源滴露的存在，这才缓了一口气。 　　但治疗还是不能少。 　　理论上，在所有人的眼中，如今的伊恩才刚刚结束抢救性的治疗，如今正在封闭环境中静养，避免外界源质和灵能场域的干扰。 　　“下次想要伪装，最好自己真的捅自己一剑，不然的话，看见你这么健康，我真的很难办。” 　　这是歌塞大师的原话，他发现伊恩在与自己私人相处时立刻就睁开眼睛，整个人气息比一头幼龙都要健康，没有半点所谓的源质受损时，不禁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就在这里多呆几天吧，现在外面事情很多，正好避避风头。” 　　他摇着头给出建议：“你什么时候突破第二能级的？别告诉我在南岭就搞定了，那样的话，你的伪装能力还真的进步了不少。” 　　“麻烦大师您了。” 　　对于迅速理解自己想法的歌塞大师，伊恩还是非常感激的。 　　老人恰到好处的表现令所有人都对伊恩的伤势深信不疑，自然也不会对‘伊恩为了应对危机，临时冒险进阶第二能级，并身受重伤’这件事产生怀疑。 　　如此一来，他既可以成为第二能级，也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毕竟是危急时刻为了保命的冒险之举，能成功是运气好外加埃伦家族与歌塞大师救治及时。 　　运气不好，外加背后没那么有背景的，就直接死了。 　　没人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也没人能这样进阶。 　　在伊恩‘昏迷’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来探望过他。 　　依森嘉德自不必说，基本上是每天都过来看一下，伊恩数次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但是想到对方的皇女老妈，皇帝外公以及皇子皇女舅舅大姨等等精明的不像是人的皇亲国戚，他觉得还是再等等吧，最起码现在的依森嘉德的社交和隐秘技能还没点到可以瞒过他们的地步。 　　而妖精一行人，桦黯墨风霜蝶，以及来自乐土乡的一位使者也过来探望过伊恩，后者似乎看出伊恩并没有什么大碍，恢复的非常好，还安慰了妖精众人一下，令大家的脸色好看不少。 　　除此之外，炼金圈那边，两位大师和他们的弟子也和歌塞大师一起过来看了看伊恩的情况，他们也看出伊恩虽然源质有些紊乱，但结构相当稳固，在感慨伊恩的基础打得非常扎实之外，也很惊异歌塞大师什么时候治疗手艺这么好了。 　　和老朋友们讨论时，歌塞大师斜着眼瞥了下理论上正在睡眠休息的伊恩，令少年心中连道抱歉。 　　甚至特雷斯在忙完了一地鸡毛的阿瓦克领周边事宜后，也心怀歉意地跑过来探望伊恩了。 　　这家伙，自认为是自己被抓壮丁，才导致伊恩一行人提早回帝都，被天洪王的攻击波及。 　　假如他一直都待在蔚蓝城一齐行动的话…… 　　“到时候，就要死一大批人。” 　　听着特雷斯在窗口那边的碎碎念，伊恩不禁心中吐槽：“我假装保护一下霜蝶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保的住你们小队那么多人？非要让我背人命债是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有特雷斯他们在场的话，那就又是另一个计划。 　　而且，特雷斯这家伙……当真是保命一流！ 　　他和霜迹副团长追载山巨龟的时候也遇到了天洪王的攻击余波，有这位第四能级庇护，特雷斯从头到尾除了累点外，半点伤都没受，还捡了不少功劳。 　　如果不是伊恩自己就是先知，他多少得怀疑一下特雷斯这好运小子的成分。 　　除却这些平日交往比较多的人外，米卡埃尔这位大人物，都忙里偷闲，过来探望了一下。 　　二皇子虽然没说，但显然是觉得伊恩受伤是他的责任——毕竟天洪王是他的对手，结果对方在收手后又来了一次突然袭击，极其不讲武德和道德，还是很难防住的。 　　这也算是米卡埃尔的天真之处了，他以为阿瓦克事件是各国私下的小冲突，而飞焰地那边在失去死河武装后，就下定决心要作为一次战前宣传任务来做，鼓舞士气。 　　双方的决心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在米卡埃尔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与飞焰地针锋相对，甚至倒打一耙……唔，也不能说是恶人先告状，因为双方都是黑的，只能说是先下手为强了。 　　好在这一次基本上没有死人，天洪王的目的是摧毁阿瓦克实验室，让帝国和索林大公都得不到研究成果，而不是歼灭此地的有生力量。 　　当然，后者基本等同于要现在就和帝国打一场全面战争，天洪王也没这么蠢。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认识伊恩的人。但这些人要不就是不知道伊恩是巡监骑士，还参与了阿瓦克行动，要不就是关系没那么近，不知道伊恩如今受伤的消息，所以都没来。 　　毕竟，如今的帝都，大新闻可太多了。 　　伊恩从枕头旁边拿起一叠报纸。 　　就这么半个星期，帝国和飞焰地各以每天四次全频道宣传的频率朝着对方倾泻各种威胁，抹黑和谣言，每天都有乐子，每天都能爆典。 　　类似‘即便死完整个索林大公领的人，我们也不会后退半步！’和‘即便是涅玛萨斯/阿巴萨罗姆联盟崩溃，我们也要坚持战斗！’的言论几乎每天都会来好几个，直叫泰拉各国民众乐不可支。 　　双方的舆论战显然都不是真的为了说服对方，而是为了引导国民的情绪，强化认知。 　　接壤的战区处剑拔弩张，每天都有空天铠装在各自空域摩擦和互相撞击，虽然还没有开火，但边界处的肉搏已经出现过十几次了，双方各有死伤，甚至捧出了不少武斗英雄。 　　当然，这一切都是表面上的。 　　通过歌塞大师的渠道，伊恩敏锐地察觉，南岭的粮食价格正在急速上涨——飞焰地的生物战虽然被遏制住，但粮食这种东西被影响了也没那么快长出来。 　　而西境的情况肯定更差，但作为主战区，有整个中央大平原的物资支持，至少不会担心会饿死人。 　　同理，飞焰地那边基本也是一样的情况。 　　别看飞焰地似乎像是什么绝世恶人，究极反派，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在展开生物战和间谍战的帝国一样是穷极人类之恶的究极恶棍，他们那边一样被祸害的不轻。 　　整个泰拉大陆的西南部都紧张了起来，格兰特子爵当年忧虑的商路迟滞现在已经出现，他当年的推测方向并没有错，只是他毕竟是边疆贵族，无法掌握最核心的情报，自然也无法得出正确的答案与时间。 　　不过对于帝都人来说，纵然战争已经近在眼前，不妨碍他们依旧歌舞升平。 　　“醒了？” 　　伴随着慢悠悠的脚步声，歌塞大师端着一杯茶来到地下室单间：“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我猜肯定有好几套预案准备吧？” 　　他坐在床沿，递给伊恩一杯茶，而伊恩品尝了一下，发现是一种苦麦茶，喝完后会有一股独特的清香，醒神明目，味道相当好。 　　“嗯，现在还在等，看一下局势如何发展，再决定回南岭的决策。” 　　放下报纸，喝完茶，伊恩便回答了老人的问题：“现在的莱安领理论上是由我和其他山民骑士分割掌管，但我打算利用我在拜龙教的关系，将山民骑士手中的土地实际上全部都掌握起来，成为莱安地区实际意义上的领主。” 　　“然后，我会尝试朝着拜森山脉内部开拓，继续统合山民的部落和原本的魔兽荒原，开发新土地，争取趁着帝国和飞焰地两方对峙之时，将实际掌控范围扩大几倍。” 　　“唯一需要忧虑的人口问题，因为索林大公的所作所为，多吸纳一下西境难民应该也够用了。” 　　对于歌塞大师，伊恩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对方知道自己希利亚德继承者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银色芯片也肯定心里清楚。 　　这位昔年经历过伊奈迦二世黄金时代的热血青年，如今已经垂垂老矣。 　　歌塞大师不知道伊奈迦二世是对是错，但他知道如今的帝国非他所愿，守土者的回声实验更是令他心中忧虑，乃至于厌恶。 　　故而，他选择相信伊恩。 　　相信未来的希望。 　　而伊恩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原来如此，难怪你冒险也要有明面上第二能级的实力……打算通过实际占领，在日后通过关系运作，彻底成为新的莱安男爵，甚至是子爵吗？” 　　对此，歌塞大师冷哼一声，板起一张脸道：“现在就开始做这种打算，是不是早了点？你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去了莱安领，凭借第二能级实力和拜龙教的关系压服了那些山民刺头，可具体管理的人手从哪里来？” 　　“领民可以吸收难民流民，但是手下的管理层呢？” 　　“我知道，青潮已经在你手下做事，你那实验室的经费有一部分就挪回哈里森港了，我只是假装没看见而已……他大概率可以担任你手下的护卫队队长，可也仅仅只是队长。” 　　“即便算上你白之民的那些族人，以外人管理原本的莱安领，肯定会有一定暗地中的抵抗。” 　　“可假如你选用本地人，又怎么保证他们的忠诚和能力？更别说吸引流民后，西境流民本身肯定也会形成一个势力。”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歌塞大师显然是预料到了伊恩准备回南岭暗中发展这件事，所以早就替伊恩思索过相关的问题。 　　——我有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啊。 　　伊恩本来想要这么回答，但他知道这其实是作弊——谁家领袖是先知啊？ 　　哦，等等……好像没有先知就不配被称之为大势力…… 　　看来在泰拉这地方，不作弊就不可能拿到好成绩。 　　太过分了。 　　但伊恩其实也有不用自己灵能的一套方案。 　　“我打算直接开个铠装过去，然后把那些骑士都打一顿，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就杀。” 　　伊恩轻飘飘地说出了血腥味极重的发言，令歌塞大师露出见了鬼的表情：“南岭那地方，没有那么文质彬彬。我比大师你熟，只要证明自己有力量，打他们一顿，然后给点甜头，告诉他们听我的话就能升职，他们会像是尊重皇帝一样尊重我的权威。” 　　“他们就需要一个下手足够狠的暴君带领他们在蛮荒的南岭生活——我不杀人，他们不会听话，也不会信任我的能力。” 　　“我也知道，我的长相可能会让一部分人心中有着侥幸，觉得我很好说话……所以我准备用帝都这边的资源，尝试一下弄出一台我的个人铠装，用它来代替我本人，作为一个象征。也算是为未来的以太武装练手了。” 　　“先不谈你为什么这么大杀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一个人造铠装？” 　　歌塞大师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有人说，他要空手不用任何炼金器材炼制出一瓶精锐药剂——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想当然，伊恩以为帝国的工业体系是什么，又以为铠装是什么？那可是帝国最顶尖的工业技术的菁华，是集成了绝大部分炼金铭文技艺的造物！ 　　和以太武装不同，以太武装大多是针对一系升华者传承进行特殊特化的升华造物，本质上并不一定是为了战斗而开发，而是为了探索前路制造的科研对照物。 　　而铠装则是为了量产的同时，具备极高的性能的暴力武器，一种最先进的兵器。 　　它的存在，象征着一国国力本身。 　　一个人弄出铠装，这难度等同于宣布自己一个人就等于整个帝国工业生产链，等同于几十家高端相关炼金工坊的技术集合！ 　　伊恩当然清楚，这难度大体可以等同于空手搓出一台计算机。 　　——恰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又不是要造第六代空天铠装那种高端造物，它的技术难度都比得上一般的以太武装了。” 　　伊恩摆了摆手，他认真为歌塞大师解释自己的想法：“我只是需要制造出一个可以适配我能力的铠装骨架……譬如说可以配合我的妖精能力，制造出冰刃和极寒风暴的动力铠。” 　　“毕竟一台铠装，再怎么弱，它能搭载的炼金药剂和原材料肯定比我人以及一个腰包要多吧？” 　　“既然如此，我就能使用它发挥出远超我实力的破坏力，在南岭这个乡下地方已经完全足够。” 　　“这样啊。”歌塞大师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发现伊恩的这个思路其实相当靠谱。 　　伊恩并不是打算去制造出能比拟现役铠装的装备，而是想要制造出一个可以最大化发挥他炼金师身份的外置药剂架……这样的话，思路反而开拓起来，只需要专注于动力炉心和机动能力即可，实际战斗力甚至还很强。 　　但问题也就在于动力炉心。 　　伊恩有这方面的技术储备吗？ 　　——我自己用以太结晶都能完美供能了，还需要制造动力组？ 　　虽然伊恩想这么说，但他其实是有相关技术储备的。 　　就在银色芯片中，伊恩就有好几种不同铠装的动力炉心设计，甚至还有浮石飞行器的引擎。 　　这也多亏了他平日孜孜不倦白嫖技术的优良传统，如今储备非常丰富，有依森嘉德提供的实验室帮助，还有极之域带来的精度加成，他手搓出来并不难。 　　实际上，他已经在实验室中准备好了基本所有的材料。 　　“看来不用我担心。” 　　歌塞大师从伊恩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点技术方面的难题难不倒他，所以只是微微摇头：“既然你都有考虑，也有杀人立威的决断，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 　　“但是，当一个优秀的领主，和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师，一个优秀的技术人员与升华者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能做好相关的思想准备。” ###第618章 天坠之灾的祝福 　　“我知道。” 　　伊恩垂下眸光，他确实从未当过管理者，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帝都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限制也太大，虽然他的确在这里获得了大量的资源和知识，但各路高能级强者以及守土者阿克塞尔存在的本身，就令伊恩心中始终存在着相当的危机感。 　　只要一不小心，真正意义上地暴露了自己最关键的身份，伊恩就将满盘皆输，且不再会有任何翻盘的余地。 　　容错率太低了。 　　嘴巴上开玩笑说着什么掉马甲，但每次被人看穿身份，伊恩心中闪过的都是近乎于‘死亡’的预警。 　　幸亏那些能看出端倪的人，大多都是熟悉希利亚德和伊奈迦二世，并且也对他们的想法多少有点认同的人，不然的话，他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半点立足之地。 　　时至今日，伊恩仍在被希利亚德老师留下的遗泽保护。 　　总而言之，帝都是高风险高收益，但如今容易得到的收益都已经拿过了。 　　尤其是在他已经将帝都大图书馆的关键书籍全部都收纳进银色芯片后，帝都对他的价值已经大大降低。 　　甚至就连那些没有收集到特殊灵能的典籍，也被他从阿瓦克实验室中带出来，如今就放在床旁边的袋子里。 　　如果不是想要用极效药剂相关的论文再赚一笔声望，好在日后拉点投资，在莱安领开设自己的实验室，伊恩早就准备离开此地。 　　“帝都的确可以说是瑟塔尔帝国的中心，但对于我来说，却和其他大城市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伊恩闭上眼睛，他缓缓说道：“这里的人生活优渥，即便是那些忧虑暂住证的镇民也从未因吃穿而发愁，帝都的十五座卫星城每一个都是大型都市，有着不同的风土人情和特点……是啊，帝都太大了，它太过复杂，而且有些东西根深蒂固。” 　　“所以我没办法改变它。” 　　睁开眼睛，伊恩对歌塞大师发自内心地说道：“我的很多想法不可能在这里得以实现，我必须要有一块领地，一片属于‘我’的实验园区。从零开始，一片白纸。” 　　“歌塞大师，一个优秀的领主究竟是什么定义？在我看来，那也不过是一场实验，一次次技术的堆砌。一个领主假如不能科学地规划自己的领地，无法引入新的技术服务自己的领民，让生活越来越好，维持秩序的稳定，他就不能算是优秀。” 　　“仅仅在这方面，我认为领主和技术人员……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除却技术，最重要的是关系与人脉……以及你领民的感受。不是说技术越好，他们就越支持你。”歌塞大师微微摇头，他本想要提醒伊恩这点，但想了想，他却又觉得这方面根本没什么好提醒的。 　　——迄今为止，他都没见过有人特别讨厌伊恩。 　　就连一开始对伊恩一张臭脸的卡兰西尔，那位依森嘉德的同学，前段时间在听见伊恩名字的时候也会露出钦佩的表情，知道伊恩受伤后也会担忧。 　　确实，看来的确差别不大。 　　“对了，歌塞大师。” 　　说到这里，伊恩不禁有些疑惑，他将茶杯放在大腿上，不解道：“我的那篇极效药剂的论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通过？我正打算用它拉点投资，好回去再建一个实验室呢。” 　　——到时候直接把帝都这边实验楼的器具全都打包装回去，直接进行一个移形换位。 　　“你的那篇论文？别想了。” 　　歌塞大师话一出口，便令伊恩感到不妙，而后的话语更是令他心道‘糟了’：“你那论文价值太大，帝国军方已经申请指定隐藏——假如是前段时间或许还会给你拉投资的机会，但现在可是备战时刻，帝国军方不会放过你这种极大延长药剂效果的技术的。” 　　“不过别担心，虽然你拉不到投资了，但会有帝国军方的友谊，订单和委托。这可是大好事，甚至能说是一步到位。” 　　说到这里，歌塞大师反而笑了起来，他喝了一口苦麦茶，悠悠道：“莱安领正好就是炼金原材料产地，假如你真的能事实上占领它，再加上帝国军方的委托订单，大发一笔战争财，领地发展肯定会很快。” 　　“……的确不是坏事。” 　　伊恩脸色微僵，仔细想想还真是，在这个世界，一些普通技术弄点专利或许还好说，自己开发的技术如果太好用，肯定是会被隐藏起来的啊。 　　但他双目间却眸光闪动——伊恩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军方吗……南岭军方的领头人……不就是巴敦侯爵？亦或是说……巴敦将军。” 　　——那不就是我顶头上司？自己人啊。 　　“差不多就这样，伊恩，你还要继续伪装重伤下去吗？” 　　缓缓站立起身，歌塞大师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看看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一个人静心思索的结果，而结果……只能说出乎他预料之外。 　　老人原本以为，伊恩是打算借助巡监骑士以及巴敦侯爵的力量，用自己领主的身份和拜龙教的关系进行操作，尝试从更高层面上收纳山民作为自己的统治基础，再辅以心腹，自己家族的白之民，建立起一套统治体系。 　　这样一来，各方势力都达成了均衡，而伊恩也同时是各方势力的最高领袖。 　　但这只是常人的思路。伊恩显然没打算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既然有铠装的技术，那就开着铠装碾过去得了，为什么还要平衡各方势力？ 　　他显然有信心，可以为不同来历，不同阵营的人，提供同样满意的生活和希望。 　　那样一来，他的领地中，就不再会有什么山民，拜龙教，帝国人和白之民……只有他伊恩的领民。 　　“不用了。” 　　白发少年站立起身，他伸了一个懒腰，目光明亮地看向天花板：“升华者的身体素质可没那么差，更何况可不能弱了歌塞大师您的名头。” 　　“您都亲自出手专门照料了我这么久，再不醒来就不礼貌了。” 　　“哈哈，好。感谢你关心我的名声了。” 　　老人失笑一声，微微摇着头，离开了伊恩的房间：“过段时间，依森会过来探望你，你自己看着办。” 　　“那我再看会书吧。” 　　少年微笑着注视着歌塞大师离开。 　　然后，他站起身，走向自己那有着大量珍稀典籍的袋子。 　　最近这些天，他一直都在阅读，分析这些典籍中的灵能和特殊结构，尝试去理解为何这些灵能典籍的原本和拓印本差距这么大。 　　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这些灵能典籍，某种意义上，寄宿有‘灵魂’。 　　倘若是之前，伊恩肯定会觉得这是一种玄乎的说法……灵魂？说是灵能凭依都比较好吧？亦或是说整个典籍中的铭文凝聚成了一整套灵能场域，故而才有种种奇妙的异能。 　　但现在，伊恩在得到亡君相关的传承后，他便有些明白……这些典籍在撰写之时，绝对消耗了大量灵魂，使用这些灵魂的独特结构，凝结了极巨量的不同情感，信息乃至于特殊的灵质结构在其中。 　　恐惧，憎恨，绝望，崇拜，狂信与畏惧……每一本典籍，都有各自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情绪依附，这原理与亡君和死河武装的本质并无任何不同。 　　这些书，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位位寄托了不同信仰与共识的‘亡君’。 　　当年的伊奈迦二世，肯定就是从这些古老原始的灵能使用方法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它们可观的潜力——通过一本书就能储蓄大量信息，那一本超级大的书呢？一艘飞船呢？ 　　那是否，能记载一个文明的所有信息？ 　　正因为如此，故而才想要利用灵之火种，储存全人类的灵魂。 　　就好比伊恩此刻手中拿着的这本银耀之书。 　　少年能非常清晰地感应到，这本银耀之书中，沾染了无数鲜血……山民的献祭，历代长老与祭祀的自我牺牲，将灵魂，感悟乃至于一生的记忆都融入其中…… 　　因为有着‘龙神子民’这一共识，所有的灵魂和记忆都能统一起来，被后人利用……毫无疑问，这也是亡君的灵感来源，这种通过共识来甄选使用者的资格，决定只有‘龙神子民’可以利用前人与亡者的力量，说实话是比具体的规则更加详细缜密的一种方法。 　　虽然同样可以被人欺骗，但共识需要欺骗两次——一次是自己，一次是亡者集合体。 　　就比如说伊恩能阅览其中的奥秘，正是伊恩自己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他都是拜龙教核心成员了，可不就是龙神子民嘛。而有着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的他，对于亡魂共识来说，也的确就是龙神子民呀。 　　——大家都兄弟！ 　　银耀之书作为南岭山民记载龙神奥秘的典籍，其中的内容伊恩早就在大图书馆中看过，记载有大量山民传承的进阶方法，特殊冥想术以及相关对应的突破地点与秘法，单单是这点就已经足够珍贵。 　　但真的让它可以被收纳于帝国大图书馆中的原因，乃是因为银耀之书是一本极其详密的古龙观察手册——虽然那时候的山民祭祀可能并不这么认为，但对于帝国学者来说，它本质上就是一本记载有锖钢龙传承，如何学习，模拟祂的生活习性，甚至有一部分照料锖钢龙，让祂感到舒适与喜悦的方法。 　　除此之外，银耀之书的原本中，还储存有大量以灵能方式记载的原始记忆，许多模拟锖钢龙能力的升华技艺与灵能技艺，还有一些山民特有的，几近于图腾术的铭文阵列。 　　山民想要夺回这本书，毫无疑问是为了其中的传承——伊恩甚至在其中看见了第四能级的传承记载，常见的岩木白鹿与钢翼龙都在其中。 　　里面甚至还有一种第二能级的原始真形，被称之为龙巢卫士，是使用亚龙撼山行龙与各种土属性鸟类器官构成的特殊传承，专门照料锖钢龙的巢穴，而不被祂的灵能场域辐射伤害的真形。 　　最近这段伪装昏迷的时间，伊恩一直都在学习这本书中的内容，它实在是博大精深，虽然有些知识落伍了，但也有些知识，譬如说第三第四能级的关键，是如今的伊恩无法触及的。 　　甚至，伊恩还感应到，银耀之书中还有一些潜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他通过银色芯片知晓其存在，但暂时还没有找到阅读它的方法。 　　总而言之，这些古老且珍稀的灵能典籍，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其中蕴含的知识和信息远胜它们的拓印本不知道多少倍。 　　毕竟一本书，即便是有人拳头那么厚，也无非就是一两百万字甚至还不到，怎么可能记载这么多信息？这全部都是使用灵质结构，用独特的方法留存于书中的，几近于一种灵能芯片。 　　而为何山之王想要这本书，自然是因为银耀之书中，记载的一种秘法。 　　锖钢龙，亦或是说拜森龙神作为第五能级的真龙，祂的力量自然是此世最强之一。但即便是如此，在泰拉，第五能级也不能称之为无敌。 　　不谈最后与祂一同失踪的古龙冰濛龙，在祂统治拜森的数百年间，锖钢龙也遭遇过不少挑战，祂固然每一次都战胜了对手，但也有数次深受重伤。 　　而这个时候，锖钢龙就会使用某种秘法，钻入大地深处，进行一次近乎于节肢生物的‘换壳’蜕变……蜕变之后，祂会进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时期，但所有的伤势，乃至于理论上绝对不可治愈的灵魂损伤都会痊愈大半。 　　而作为治愈的代价，整片大地乃至于山脉都会被锖钢龙的力量浸润，成为祂全新的龙巢，这也是靛山等锖钢石蔓延的区域之所以遍布整个拜森山脉的原因。 　　每一片锖钢石区域，都是锖钢龙战胜强敌的证明。 　　山民事无巨细地将这个过程记载了下来，甚至搭配龙血，模仿出了一种特殊的‘大地疗愈’的升华技艺，虽然不能像是真龙那般换壳后就痊愈大半伤势，致命伤和永久伤势全能摆脱，但绝大部分严重伤势，断肢与灵魂损伤都能治疗。 　　这被称之为龙神恩赐的起死回生之术，毫无疑问地就是山之王需要找回银耀之书的真正目的。 　　“是希欧。” 　　伊恩微微点头，他基本可以笃定这一点：“山之王大概率已经用过了所有的常规方法，都无法治好希欧身上的虚空毒素，只能将目标放在拜森龙神留下的治愈方法。” 　　“祂是真龙，肯定能从大地疗愈这一模仿真龙能力的升华技艺中得到更多灵感。” 　　伊恩觉得，银耀之书或许还真的可以还给山民，换取对方对自己的支持……无论是拜龙教还是山民，都是自己未来的极大助力。 　　灵灾道途的自己，估计就是这么做的，没有这两个南岭土著势力的帮忙，他想要建立崇灵神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一世，还需要建立崇灵神教吗？ 　　“嗯……应当是必须的。但或许可以换一个名字，也可以换一种形式……” 　　伊恩横着躺在床铺上，他凝视着头顶的灯光，宛如直视着月亮，思考未来的规划：“凭借教会教首的身份，我能同时是领主和教会领袖，军政教三权都在我手，可以从肉体到精神上完全领导我领地中的所有人，这样才好进行全面的改革……” 　　“这些都是政务方面的事情。真正的关键在于，真龙究竟是什么？虚空，也就是宇宙中的毒素究竟是什么，是其他古龙级生物战斗导致的吗？还是说别有隐情？” 　　“看来，很有必要去一次龙岛……说起来，哈里森港那边的太空电梯修不了，但轨道发射器似乎还可以看看情况？” 　　“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修复。” 　　伊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天花板和泥土，越过云层与天空，直入虚空……他才知道真龙的龙岛位于星球平衡轨道上没多久，所以反而对如今的泰拉星域内部的情况感到好奇。 　　泰拉大陆，亦或是说星球，毫无疑问是人类的主场，诸多第五能级和大势力令真龙也极为忌惮，也从未想过在星球内挑战人类的权威。 　　但是泰拉星球之外，不说已经碎裂的朔月，完好的幻月上是否也有龙巢，亦或是一些宇宙生物的巢穴？ 　　泰拉星域内，除却泰拉内还有十一颗行星，以升华生物的生命力，那些行星上或许也有特殊生命生存的可能。 　　更不用说，星域内肯定还有气态巨星……这对于一个星际文明亦或是高等升华生物来说，肯定是巨大的能源库。泰拉人现在用不了，不代表真龙这种生物用不了。 　　就像是那头可以以一己之力前往囚星天狱的暗金色真龙那样，即便其他真龙没有那么强，但是去气态巨星收集资源筑巢应该不是难事吧？ 　　将思维扩展，就可以发现，这个世界其实相当广大。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伊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泰拉这颗星球的特殊之处。 　　“源质。” 　　伊恩坐直身体，他眉头紧皱：“源质……太多了。” 　　根据各种资料，无论是前纪元文明还是如今的泰拉文明，伊恩都很清楚，源质是源自于太阳的一种‘自然物质’。 　　或许并不自然，但是对于如今就连星域都没走出去的泰拉人来说，这和自然也没什么区别。 　　太阳照射在泰拉上的能量，有一部分以源质的形势表现而出，而源质会催生出升华生命，升华生命孕育出的灵魂将会缔造出自然的灵质循环，进而更进一步强化星球对源质的留存率，令一颗星球上的源质越来越多，孕育出更强更多的升华生物。 　　这是泰拉所在的宇宙的自然规则。 　　但问题在于，泰拉的生态系统，繁茂地太过了。 　　根据前纪元资料和银色芯片的描述，伊恩可以知道，一颗星球上，能自然孕育出第三能级的生物，就已经算是极度发达。 　　正如前纪元文明，即便是可以造出各种巨建，他们的个体实力也就最高是第三能级。 　　而假如这个第三能级是自然野兽的话，这颗星球就能被称之为高危星球。 　　至于第四能级……足以被称之为生命奇迹，泰坦之星了。 　　这就是星球生态的极限。第五能级这种级别的自然生物，起码也得像是以太星尘龙和虚空孳孽这样，以河系，多重星域为领地范围的超体生命。 　　可泰拉呢？ 　　第五能级的数量，是不是多的有点过分了？ 　　甚至不仅仅是人类，就连真龙这种级别的宇宙生命体，也可以很自然地在泰拉占据一个小山头就活的很滋润……开什么玩笑！真龙这种生物的巢穴显然要按几颗行星来算的吧？在泰拉居然一个山头就能满足，当一个拜森龙神了？ 　　“这方面绝对有大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就发生在天坠之灾后。” 　　伊恩心中笃定，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天坠之灾带给泰拉的不仅仅只有毁灭与诅咒……或许还有一次史无前例的巨大‘祝福’。 　　正是这个祝福，让天坠之灾后的泰拉各地出现了异常的迷宫化，导致各式各样的外星生物，人造魔兽与各式各样的超级生命都旺盛繁衍，构成了如今用一颗星球容纳过去起码几千个太阳系才能凑齐的超级升华生物链。 　　也正是因为这个异常，人类的升华体系才能超越过去的制约，发展出了第四第五能级，而理论上应该遍布整个泰拉星域的真龙，才会选择在星球轨道修筑龙岛，而不是去气态巨星亦或是靠近太阳的行星上筑巢。 　　天坠之灾之所以能毁灭前纪元文明，或许就是和这极大量的源质爆发有关。 　　对于泰拉人而言，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作为深入了解前纪元文明，甚至通过银色芯片，了解了一部分外星文明的人，伊恩却能察觉到这极致的异常。 　　这毫无疑问也是隐藏在泰拉背后的终极秘密之一，甚至就连伊奈迦二世都没有深入地去思考。 　　伊恩将其记下来。 　　“又是一个大谜团……日后要着重收集这方面的信息。” 　　将银耀之书合上，少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通过拜龙教秘法削弱自己的生命体征，然后伪装成一幅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 　　他已经看见，楼上，依森嘉德正在靠近，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位陌生的第三能级。 　　这位陌生人身上的铠甲有非常明显的军方特征。 　　看来歌塞大师说的‘军方的回报’已经来了。 　　是时候见见自己的朋友和新朋友。 ###第619章 全新的凯子出场了！ 　　来自南岭的炼金天才，埃伦家族的客人，年青一代最优秀的炼金术师之一，哈里森港的伊恩因遭遇意外，因祸得福突破第二能级这件事，即便是在帝都，也能算是一个大新闻。 　　毕竟，二十多岁的第二能级常见，十六岁的第二能级可不常有。 　　即便伊恩因此差点源质器官崩溃，如果不是歌塞大师技艺精湛，还有埃伦家族不惜余力地救治，他不死也得成为废人……但能在这个年纪成第二能级，就代表他的确有这个潜力。 　　足以被各大贵族另眼相看的潜力。 　　“埃伦家族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位天才？” 　　“您最近没关注帝都新闻吗？他都出名很久了，是歌塞大师在南岭发掘出的一位人才，说起来倒也不奇怪，他是当年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后裔……” 　　“哦！那群迷宫狂人，得罪黑王被流放的一族啊……确实，这倒是不奇怪。” 　　“也不知道是运气坏还是运气好，这位年轻人被天洪王那老杂种的攻击波及了，不得不服用魔药突破保命，结果还真好，命保住了，突破也突破了。” 　　“这打破历史记录了吧？” 　　“快了，差一点。历史记录是考林家族保持。十四岁的天选者，第二能级。他差点就将考林家族的传承推进到第五能级了，只是一代人的时间实在是不够……” 　　“也很了不得了……” 　　类似的讨论声出现在关注新生代和炼金术师的贵族圈中，他们早就知晓伊恩的大名，相当看好这位年轻的未来大师。 　　其中有不少人已经投资过伊恩，譬如说以各种理由和借口为伊恩的实验室提供一些实验材料，不然的话，单单就以铂因工坊的经费，怎么可能够伊恩又是研究极效药剂又是琢磨以太武装？ 　　不过这次，伊恩突破第二能级，实在是让一些人感觉亏大了——他们原本看伊恩年龄，进行的都是长线投资，谁知道这个小年轻来帝都才一个月，就直接突破第二能级了？ 　　要不要这么快！ 　　有一部分贵族自觉自己可能搭不上这层关系，所以在为伊恩送上慰问后仍然维持之前的力度，而有些贵族认为，事到如今还不晚，所以加大了投资力度。 　　这次拜访的大骑士，便是代表人。 　　“伊恩！你终于醒了！” 　　当依森嘉德看见苏醒的伊恩后，立刻就惊喜地上前，想要给自己的挚友一个拥抱——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伊恩现在还是伤员，所以迟疑地停在原地。 　　“没必要，我的伤势是在源质结构上，身体可没这么虚弱。”伊恩哈哈一笑，反倒是主动走上前给对方一个拥抱：“我现在感觉恢复的很好，再过几天就能正常进行研究了。” 　　“还有，这位是……”他侧过头，看向正一脸微笑注视着两人的蓝发骑士。 　　“你觉得没事就好。”依森嘉德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谁能想到天洪王居然敢于违背圣山公约，在大庭广众下直接出手？ 　　飞焰地那边一直都在扯皮，说天洪王并不是攻击，而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为了彻底消灭正在源源不断制造混乱和死亡的阿瓦克领灾难核心而出手，帝国不仅不感谢，反而倒打一耙，他们属于是好心没好报。 　　但嘴皮占便宜可不叫做真便宜，这次飞焰地陷入了明显的舆论低地。 　　“至于这位。”转过头，依森嘉德为伊恩介绍：“这位是帝国西部战区，第五军团的副统领，大骑士伊尔·查尔加夫，也是漆柏领的男爵。” 　　“很冒昧打扰了你的休息。”蓝发的贵族温和地笑了笑，相当有礼地向伊恩伸手：“在阿瓦克领事件之前，我们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与你联络商谈一些事宜，却未曾想遇到了这么多意外。” 　　“现在也不迟。” 　　白发少年与对方握手，他察觉到这位蓝发骑士的实力相当强，可能还要比使用了死河武装的阿瓦克子爵都要强一筹，也就是不会复活而已。他绝对不是一般的男爵。 　　不过也是，能找到依森嘉德介绍的人亦或是势力，背后背景和自己实力肯定不一般，而之后与对方在会客室的交谈也确认了这点。 　　伊尔是帝国西部战区的代表，他这次过来，便是带着几位帝国军工贵族联合的好意而来。 　　他们代表的，就是帝国西部除却索林大公外最大的军事工业集团‘火石’。 　　从属于火石的专业工坊工厂超过一百余家，零散的小实验室难以计数，麾下的专业炼金术师更是超过四千人，更是有一套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是货真价实的大型军工复合体，在帝国内也可以排名前三。 　　“厉害了！” 　　伊恩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能找到依森嘉德来帮忙介绍，感情是军火贩子集团啊。 　　与歌塞大师说的一样，帝国军方敏锐地察觉到伊恩极效药剂的价值，他们那个时候便打算找伊恩商量一下合作和投资，伊恩可以拿到一笔帝国军方的丰厚经费，但他也要去研究军方指定的几个药剂的极效模板。 　　但这个察觉，只是出于本能的敏锐。当特雷斯的小队使用伊恩的极效魔化武器药剂，如同砍瓜切菜般一路直接杀进蔚蓝城，几近于一人不伤地将阿瓦克子爵的骑士团武装完全解除甚至是歼灭后，知晓这一消息的火石集团立刻就确认，伊恩掌握的技术价值比他们之前想象的要大很多。 　　非常多。 　　仔细想想吧，一个可以携带各种强化状态超过十二小时甚至是二十四小时，执行各种长时间潜入破坏任务的特工间谍，杀伤力该有多大？ 　　很多药剂，之所以显得不实用，就是因为它们的持续时间太短。 　　譬如光学迷彩药剂，可以达成视觉隐身，甚至比隐身更强的效果，但持续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小时。 　　是。对于需要潜入的关键任务，好钢用在刀刃上，半小时也足够了……但倘若它能持续十个小时以上，那是不是任务就更加轻松简单？甚至可以说如入无人之境吧。 　　假如是二十四小时呢？ 　　再假如说，这个隐身的特工身上，还挂着好几排根本数不清的BUFF呢？ 　　虽然就连伊恩都不能保证这个结果，但仅仅是可能性，就令最近察觉到特战间谍战优越性的火石集团愿意对伊恩的研究赠予一大笔投资。 　　“第一批合作开发研究经费是一万五千塔勒。这没有任何条件，伊恩先生，仅仅是我们对极效药剂未来的看好。” 　　伊尔男爵微笑着对伊恩爆出一个令他变得非常亲切可人的数字：“除此之外，我们想要询问一个问题……极效魔化武器药剂，其源质结构是否可以尝试与铠装的炼金炉心驳接？” 　　听见这个数字后，白发少年当即便对伊尔男爵另眼相看，觉得对方相当有礼，人又亲切友善，是个大好人。 　　一万五千塔勒啊……他最近这一个月在帝都，算上铂因工坊和其他人支持的经费，加起来也就两千塔勒而已。这其实已经算是花钱如流水了，即便是有工坊支持的炼金术师，一个月大几百塔勒就足够做许多实验，又不是每个人都搞高精端产业。 　　除此之外，伊恩从伊尔男爵这张口就是一万五塔勒的气魄上，闻到了凯子的味道。 　　被当成凯子的伊尔男爵浑然不觉，合作开发本质上就是从伊恩手中买专利生产权，看在埃伦家族和歌塞大师的份上，他这个报价其实相当合理：“……我们的炼金术师分析，这理论上是可以达成的，但还有几个技术难点，我们想要知晓开发者您的思路。” 　　“当然可以。” 　　看在塔勒的份上，伊恩假装思索了一番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极效药剂的重要原理，就是扩展药剂能量的来源，人体，自然源质乃至于炼金炉心自然是可行的。” 　　“但后者毕竟是死物，不像是人能自我微调，所以想要制作出能联通铠装的魔化药剂，需要进行一次专门的设计。” 　　“而且，倘若成功的话，药剂的持续时间可能会非常长……就算是四十八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那样的话，当真是一大幸事。”得到肯定的回答，伊尔男爵眼睛一亮。 　　给铠装上药剂强化，听上去似乎有点古怪——人类正是因为没办法随便给自己添零件，所以才需要药剂这种临时手段，真的想要魔化武器的效果，直接造一把强化武器不就行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成本和设计难度也是一个问题。譬如说假如要一个需要时就可以强化武器的魔化武器回路，就得给铠装额外增添一个模块，而这个模块还不能和其他回路冲突，更是要占据一个关键的位置，而它的效果却不值得。 　　再譬如说，是制造一批铭文蚀刻弹头作为穿盾武器花的钱多，还是制造一批魔化子弹药剂涂层，平时储存在铠装里面维持效果，需要的时候浸泡一下发射来的方便？ 　　这种消耗品，本来就不需要长时间维持稳定，即便是十颗子弹里面只有五颗生效也是赚。 　　再比如说，想要让空天铠装拥有忽视惯性移动的能力，需要从根子上就进行相关的设计，最后只能造出用来侦查的高速型号，并不具备想象中的战斗力。 　　可倘若有‘极效风佑药剂’的加持，战斗型号的空天铠装也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具备高速型号的机动力！ 　　至于持续时间可能不会有其他药剂那么长…… 　　反正铠装战斗能超过四小时就算是超长期战斗了，别的不说，炼金炉心巡航也没那么久啊。 　　之前之所以没有人思考这方面的技术，主要还是因为药剂持续时间太短，半小时亦或是十几分钟的效果，可能连自己的战区也就刚刚飞出去，更别说长时间奔袭敌后这种战略任务了。 　　而且能给铠装使用的，基本也就只有涂抹类的覆盖药剂，可给人用的量和给铠装用的量可不是一回事，计算成本和效果后，适用的药剂数量也不多。 　　但总的来说，还是相当有潜力的。 　　伊恩表明这个思路可行，证明帝国又有一个在铠装方面的优势技术，火石集团正是嗅出了极效药剂在这方面的潜力，故而各种找关系，委托依森嘉德帮忙介绍。 　　而依森嘉德也很清楚，自己的朋友正需要这种支持者。 　　“不过。” 　　此刻，伊恩展露了自己真实的目的：“实验过程，我需要一台铠装进行相关的拆解分析。” 　　“不需要最新型号，只要炼金炉和骨架完整的就行。” 　　“理解。”伊尔男爵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要几台？” 　　伊恩睁大了眼睛，他震惊地注视着对方。 　　——什么几台？你们给铠装都直接按复数算的吗？！ 　　但伊尔男爵半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又不是最新的现役铠装，老式铠装对于他们这种军工集团来说，除却卖给其他小国外，也就是等着报废亦或是作为靶子处理了。 　　更不用说，和伊恩实验的价值相比，就算是最新的现役铠装也行啊，就空天铠装可能有点贵不行，海战陆战这种下等人部队的武备，不是随便造？ 　　依照伊尔男爵的话说，如果需要，他甚至还可以找几位驾驶员过来配合伊恩实验，他想测多久就多久。 　　——这说的是人话吗？！ 　　心中一震，伊恩侧过头，看向正在喝茶依森嘉德，发现对方一脸平静，甚至在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后，还微笑着点头。 　　显然，依森嘉德对这方面半点也不敏感。 　　“好！” 　　既然如此，伊恩可不和帝国客气，他点点头：“我要三台，两台陆战一台海战，第四代就行，第五代最好。” 　　“明天就会送到您的实验室后院。”伊尔男爵微笑着保证，他半点犹豫都没有，显然，这种小事于他而言是可以当场做主的。 　　接下来，伊恩又与这位火石集团的代表聊了聊一些其他的问题，最后在依森嘉德委婉地表示‘伊恩身体不好，不宜长时间耗费精神’后，伊尔男爵愉快地告辞了。 　　注视着伊尔男爵离开的背影，伊恩带着微笑的表情缓缓平静，他眉头微皱：“依森，火石集团背后是谁？” 　　“阿莱格里娅大姨，还有赤风伯爵，柏罗侯爵等军功实地贵族。巴敦侯爵也是其中之一。她最近听说了你的名字和事迹，特意找我聊了一会。” 　　依森嘉德报出了一个伊恩并不意外的名字，白发少年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就说，怎么这么大方，原来是有大皇女和巴敦侯爵的关系……那我也的确不用客气了。” 　　“别客气！他们可有钱呢。” 　　依森嘉德当即表示自己大姨和火石集团财大气粗，该占好处就占，千万别手软。 　　“你身体如何？” 　　这才是依森嘉德更关心的问题，伊恩抬起手，转了转手腕，微笑道：“相当不错，至少能做炼金实验了。” 　　“那就好……” 　　其实要不是自己大姨的要求，依森嘉德根本不想带伊尔男爵过来妨碍伊恩的恢复。 　　也就是歌塞大师一直都在保证伊恩身体已经恢复的不错，说聊这种话题可以让他更加精神，依森才怀着将信将疑的心试了试。 　　没想到，还真就是这样！ 　　伊恩一聊到炼金实验和铠装，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虽然还能看出来有点虚弱，但精神已经恢复了九成。 　　既然伊恩已经苏醒，那就没必要在歌塞大师这里呆着，两人和歌塞大师打了招呼后，便乘车，从下城区回到依森嘉德位于中城区的住宅。 　　车厢内颇为沉默，伊恩是在思考有关于接下来自己所需铠装的设计问题，他有材料有工具，也有银色芯片保证加工精度，自己的极之域令他可以空手媲美工业机器，但从零开始空手搓零件工作量也太大了。 　　既然如此，以军方铠装的零件进行原材料改造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节约更多的时间。 　　而依森嘉德也在思考。 　　金发少年并不愚蠢，他非常聪明，依森嘉德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老师和伊恩间肯定有一个他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从南海大迷宫开始就已经存在。 　　甚至，伊恩的伤势都可能不是那么重，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进阶速度……毕竟是并肩战斗过的，依森嘉德当然知道伊恩的战斗力早就在南海大迷宫时便已经相当离谱。 　　他甚至猜出，伊恩之所以冒险成为第二能级，正是为了回南岭的领地做准备。 　　第二能级的领主，和第一能级的领主骑士，可是两种概念。 　　所以，依森嘉德正在思考，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能帮助伊恩的。 　　“别想这么多。” 　　心中确定好接下来章程的伊恩抬起头，他一看依森嘉德的脸，就知道对方究竟在忧愁什么。 　　伊恩笑着拍了拍自己朋友的肩膀：“你对我的帮助还不够大吗？从炼金实验室到后续的投资，乃至于这一批帝国军方的经费，基本都是靠你帮忙才有的。我的所有成就，你都有一半的功劳。” 　　“反倒是我，却没有帮你什么忙。” 　　真心实意道，伊恩又想起阿瓦克实验室中，灵知院进行的与回声相关的研究，他便开启寂声戒指，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依森嘉德。 　　“外祖父……陛下的研究都深入到这个地步了吗？” 　　事关自己的性命，乃至于灵魂的存续，依森嘉德对这方面也相当重视，他眉头紧皱：“不过这样看来，陛下真正的目的，或许不是仅仅借用我的身体重生——他肯定还有其他相关的计划，我只是一个重要的实验体。” 　　“但问题在于，陛下究竟在想什么，整个帝国没有任何人知道。” 　　“情报还是太少。” 　　伊恩微微摇头，他也猜不透守土者阿克塞尔真正的目的，这位皇帝陛下虽然如今好似并不经常出场，但他的影响力仍然覆盖整个帝国，甚至涵盖各大事件。 　　哪怕是索林大公那样的疯狂天才，也不知不觉被他算计了一番：“你家里那边呢。” 　　“情况很差。”依森嘉德微微摇头，爆出一个大新闻：“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联络，哥哥姐姐们之间的斗争也开始逐渐升级……我实在是不想回埃伦领，但终有一天我得回去。” 　　“那里毕竟是我真正的家。”金发少年轻声说道。 　　“是啊。” 　　伊恩微微点头，他理解依森嘉德这种复杂的感觉，也理解依森嘉德之所以一再想要帮自己的忙，正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许多‘家人’，所以不想失去自己这个朋友。 　　所以，他认真道：“那么等有机会，我陪你回一趟埃伦领。” 　　“而且，看你父亲的反应，他应该也掌握了一部分守土者计划的情报，这也是我们所需要的。” 　　“有些时候，得把话说通，这样才好解决问题。” 　　依森嘉德愣了愣，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嗯。谢谢你，伊恩。” 　　“不用谢。” 　　伊恩侧过头，看向窗外的暮色，如今已经夕阳黄昏时分，天际彼端的暗金色光芒在地平线处化作了一条线，点燃了云层与遥远群山的顶端。 　　这景色令他放松了下来：“无论如何，泰拉总是很美……即便仅仅只是看看夕阳云景。” 　　“是啊。”依森嘉德也看向窗外，他原本焦虑的表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两人沉默地注视着远方的夕阳，直至炼金车驶进中城区，回到了依森嘉德的住宅。 　　但伊恩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有妖精在等他。 　　准确的说，是一群妖精在等他。 ###第620章 指引前路的苍蓝星 　　当伊恩和依森嘉德回家时，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面有人，而且非常热闹。 　　住在依森嘉德住宅的，除却伊恩外，还有霜蝶和桦黯小姐两位妖精，偶尔墨风也会过来做客。 　　但以她们三的动静，绝对不可能搞的这么大，让整个屋子都灯火通明。 　　不过，在两人来到门口后，屋内的动静突然小了起来，甚至就连灯光都暗下来。 　　伊恩和依森对视一眼，依森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我也没怎么回家，不太清楚。” 　　“总不可能是一群妖精准备暗杀咱们吧？” 　　伊恩吐槽一句，他摇着头走上前，打开大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唉哟？！” 　　白发少年刚刚打开门，就被一团冰冰凉的小东西撞在胸口，也就他没受伤，要是真的受伤了，指不定得背过气来。 　　不过考虑到这点，他还是‘唉哟’了一声，然后向后退了几步，抱住怀中的小东西：“霜蝶？” 　　“父亲大人——” 　　霜蝶的声音响起，她显然是压根就没伊恩受伤了的概念，所以才这么飞过来……不过问题也不大，反正妖精都这样，没人会觉得这算什么事。 　　伊恩抬起头，看向室内，发现霜蝶背后有着林林总总五颜六色十几种不同翅膀的妖精正好奇地从大厅探出头来，看向伊恩与依森嘉德。 　　“这……”依森显然人也懵了，他可不知道自己几天没回家，怎么屋子就成妖精乡帝都分乡了？ 　　“伊恩——” 　　而桦黯也墨风自然也在这群妖精中，两位妖精小姐飞出来，环绕着伊恩转了好几圈，全方位无死角观察少年的情况，确定伊恩的气息正常后，不禁欢呼了起来：“好耶！你好了！” 　　“好耶！”背后的众妖精和声欢呼道。 　　等到伊恩和桦黯与墨风寒暄完后，他和依森才搞明白，原来还是因为阿瓦克实验室的那些妖精之魂的缘故。 　　如果不是伊恩在蔚蓝城实验室找到了妖精之魂的一部分，将相应的妖精气息告诉怀光救援队，即怀光救援队也没办法从中央实验室那边得到另一部分的妖精之魂——这就是辉剑对外宣布的一部分真相。 　　他确实没撒谎，如果不是伊恩提供的信息，他们的确没办法找到缚魂之柱。 　　受害的妖精数量很多，亲朋好友自然也是众多，最近这段时间，坠星城那边一直都在向飞焰地和帝国施压，要求交出阿瓦克实验室的凶手和主谋。 　　虽然说，真正主谋基本全都死了，索林大公最近更是人都不见，但也别指望一点代价都不付。 　　一位妖精导师亲自来帝都和帝都方面协商，帝国上层也不得不正视问题——即便是灵知院也没办法保住人，一位大主任下台，众多领导下课，赔偿正在协商。 　　也正是最近这段时间，帝都的妖精密度惊人地增幅了十几倍，而这些妖精都将伊恩视作救出自己好友的恩人之一。 　　恩人，自然就要感谢。 　　依森嘉德屋子的大门关上，灯光重新亮起，一位位名字从高雅艺术，到通俗易懂的妖精一个个飞上来，向伊恩和屋子的主人依森嘉德自我介绍——从蜃风到雾凇，从烤石到泥岩，简直是为伊恩上了一堂妖精姓名鉴赏课。 　　妖精们在这里准备了种种妖精特有的美味佳肴，从伊恩尝过的火龙汤，到没有尝过的冰光酒，还有各式各样的甜点小蛋糕，就是等着伊恩苏醒来一场宴会。 　　至于为什么祂们知道…… 　　桦黯问了歌塞大师呗。 　　伊恩很少参加这种欢庆式的宴会，哈里森港的丰收祭倒是参加过几次，不过那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弄点麦酒鱼肉烤鸡就算是相当丰盛了。 　　而妖精们准备的宴席，的确有些东西，对于人类而言比较难以理解，比如说一块白色的烤盐石……据说这是一块纯度非常非常高的岩盐，里面还富含怒铁，一种会随着心情而发热变凉的升华矿物，简直能当成炼金素材来用了，却是土属性妖精特别喜欢的一种美食。 　　据说祂们在品尝烤盐石的时候，可以罕见地与人类一样，感受到某种‘口感’和‘美味’，听他们的描述，似乎是一种鲜美的跳跳糖。 　　这方面，伊恩也只能承认自己不是很妖精了，他在准备这道菜肴的妖精期待的目光下品尝了一口，感觉只有‘齁咸’。 　　不够，他体内的升华器官却不这么想——这里面蕴含的精纯土系源质可以短时间强化耐力和体质，土系升华者效果更佳，对于病人来说再好不过。 　　假如伊恩真的受伤的话，他应该会很喜欢这道菜。 　　“非常美味，非常好吃！” 　　伊恩饱含热泪地吃完了这一份烤盐石——自己演的，就要演到底！ 　　依森在一旁偷偷笑伊恩，但谁知道，听见伊恩赞美后，那位土妖精兴高采烈地又从后厨抬出一份，摆在了金发少年的身前——这是对屋子主人的谢意——依森嘉德登时面色微变，但良好的教育，以及伊恩和妖精们的注视，还是让他同样饱含热泪地吃下了这一份。 　　“非常美味，非常好吃！” 　　妖精的宴会非常快乐，即便是被巨量的盐块袭击过味觉的伊恩依森两人也感觉很开心，这种轻松的氛围对于恢复心情有极大的效果，尤其是对于两个心思心事都很多的人而言，可以很好地振奋精神，提升理智值。 　　时间很快就到了深夜，诸位妖精依次告退，临走时甚至还收拾好了屋子里面的所有碗筷，不仅仅洗了碗还打扫了卫生。 　　“我原本以为妖精都是些会乱来的家伙，没想到还会帮主人收拾……这也太礼貌了吧！”这是伊恩的感慨。 　　难怪妖精都喜欢开宴会，假如每一个客人都有这种自觉，伊恩也想每天开宴会。 　　“墨风明天就回妖精乡啦。” 　　屋子里面只剩下两个人和两只妖精，桦黯抱着霜蝶在半空飘来飘去道，解释了墨风为何没有留下来：“那些受害妖精很重要，想要让帝国和飞焰地官方承认道歉，就必须要有受害人的证词……话说回来，这件事可能会对伊恩你有点影响呢。” 　　“毕竟是你和怀光救援队配合，才能救出他们，帝国会不会因此而迫害你呀？” 　　说到这里时，桦黯一脸相当担心的模样。 　　“怎么可能。”伊恩失笑道：“最多灵知院看我不爽，但灵知院在帝国也就是一个山头而已，有的是人觉得我做得好——千万别觉得帝国上下一心，甚至就连灵知院内部都未必有这种想法。” 　　“那就好。” 　　桦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霜蝶也学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空气登时变得凉快了一点：“对了伊恩，我的前辈说想要见你！她有事去参加帝国那边的协商，没来得及参加宴会，但现在应该快到了。” 　　“你的前辈？”伊恩轻怔，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位……妖精导师？” 　　“嗯。”桦黯微微点头，显然，妖精乡派来帝都和帝国交涉的，正是桦黯的那位老师，一位第四能级的妖精导师。 　　“那位……” 　　伊恩回忆着对方的名字：“甘崧·冻鱼……” 　　这话一出口，无论是伊恩还是依森嘉德，还是桦黯和霜蝶，全部都感到了一股清朗干爽的气息。 　　就像是攀爬半日的高山，于半腰处忽然迎来了一阵凉风，悄然抚进心头。 　　——不会吧，说名字就到了？ 　　伊恩侧过头，看向门口，他看了眼依森，看见对方点了点头后，白发少年便起身，前去开门。 　　果然，门口有一位静静漂浮在半空的妖精，白发绿眸，姿容端丽，她面带微笑，打扮异常朴素，除却身上一身略显老旧的研究长袍外，只有脖子上有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吊坠。 　　“你好，伊恩先生，我是甘崧·冻鱼。最近这段时间，桦黯她们承蒙照顾了。” 　　伊恩听见这位妖精导师的声音，只觉宛如漫天春雨滴落湖面，又如夏日清风拂过树叶，说不出地顺畅好听，仿佛是诸多美好回忆的凝聚。 　　在这个时候，少年突然有些理解，妖精为何自称为是‘美’的种族了。 　　这的确名副其实。 　　“您好，甘崧女士……”面对这位第四能级，乐土乡的最高层之一，伊恩自然不敢怠慢，他邀请这位白发的妖精女士进屋，但对方却微微摇头拒绝：“不了不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甘崧导师眯起眼睛，那一双绿色宝石般的双眸闪动着幽幽的荧光，她看了眼正在飞出来的桦黯和霜蝶，以及跟在后面的依森嘉德，对这些人微微一笑后，便继续与伊恩对视：“在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我探望过你一次。” 　　她说这话时，周边的草木和风都在微微呼应，带起一股清新的气息：“那时我便感觉到，你的伤势并不重……但却有一股很浓郁，却没有多少恶意的死意寄宿在你身上。那或许才是你真正昏迷的根源。” 　　“我一开始也不太明白，后来知晓阿瓦克领事件的全貌，便有一个猜测——你可能是被那里寄宿的诸多亡魂浸润了，他们的绝望和憎恨引导了虚境的坠落。” 　　“而你，因为妖精的特质，很容易对周边环境进行共鸣。” 　　——这是看出了亡君的些许端倪吗？不，应该的确如她所说，只是亡君加重了这个气息。 　　伊恩心中微微一紧，但却没有太紧张。 　　只是少年心中再次确定，自己还是得回南岭。 　　帝都的高手强者实在是太多，稍微有点小破绽，他们全都能看出来。 　　“我来这里，就是帮你解决这个后遗症。” 　　甘崧导师对着伊恩微微一笑，然后，一股轻柔的灵能波动四溢而出，缓缓朝着伊恩探来：“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伊恩第一时间本能地有些戒备，但后面想明白了些什么，就主动去触碰甘崧的灵能。 　　一股清风吹过。 　　转瞬间，他仿若置身于高山之巅，无边白云铺就于足下。 　　少年孤峙于广袤天地的中央，有呼啸的天风自上而下地吹拂，令天穹摇动，又有宛如源自于地心的地鸣震荡山岳。 　　而就在这无边孤寂的，却又与天地相随的山峰顶端，却有一颗小小的甘松扎根岩缝，随风飘摇。 　　伊恩看见了这一颗小小的甘松，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源自于心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所有不属于自己的外物，所有独立于自我之外的它者全部都随风而去，再也不见。 　　伊恩的精神与灵魂不断地下坠，下坠……直至濒临虚境，直至置身于一次朦胧的幻觉。 　　他陷入一场梦境。 　　这梦境只在须臾之间，就像是悬于风中的雨滴，就像是山谷间飘荡的尘埃。 　　伊恩梦见，梦见哈里森港终日不停的大雨，梦见一场浩荡的风暴，梦见一位疲惫虚弱的妇人抚摸自己的头颅，然后永远地闭上眼睛。他梦见老骑士在后院劈柴，教导自己这个世界最为珍贵的知识，一抹浩瀚图卷在骑士的讲述下缓缓展开。 　　他梦见一柄剑。漆黑坚固，不动如山的铁剑。他从不爱剑，从不喜欢战斗，但这个世界让他必须举起剑才能谈论其他。 　　既然如此，那便挥剑，斩断这世间的枷锁。 　　伊恩感觉到自己的自我正在无限地舒展，他一直以来焦虑且忧愁的心得到了些许宁静。 　　他梦见了那些发生在昔日已然故去的片段，那场埋葬了一个时代太阳的黯月动乱，帝都摇晃，孤山倾倒。他梦见天坠于世，朔月崩碎，梦见漫天流星火雨在天穹顶端划过一道道灼目的火痕，一只洋娃娃和一只手被埋葬在城市的废墟中，诉说着一个美好纪元的逝去。 　　这样的事情还可能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众生彻底毁灭，再无一丝希望与未来可言。 　　伊恩的心灵逐渐澄澈宁静。他终于明白，那些都是他人赋予他心灵上的痕迹，母亲与老师，战斗与焦虑，无论是黯月动乱还是天坠之灾都是如此。 　　他梦见了那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虫群在苍空之上嘶鸣，在地心之处翻腾，滚烫的血液自齿间流过，却无法满足内心深处的渴望；灵灾的巨兽挣脱星球铸就的蛋壳，祂奔赴向远方，心中却还有无尽的遗憾。 　　这些都是梦。他不想让它们化作现实的梦。他在思索一个未来，一个令他能安心追求远方，仰视头顶星辰的未来。 　　伊恩缓缓睁开眼睛。 　　一时间，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又仿佛自己的一切就在眼前，发生在阿瓦克中央实验室，发生在亚空间迷宫最深处的那场战斗中的悸动再一次地出现。 　　他看见了一颗星辰。 　　一颗苍蓝色的星辰。 　　指引通向远方的光芒，永恒高悬于空的星。 　　一股明悟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心中，就像是心中的尘埃被抹去，镜子再次明亮清晰，就像是焦渴时的一杯清水，令身体终于安宁。 　　但伊恩突然后退。 　　他挣脱了这个幻境。 　　一阵凉风骤起，在街道上掀起整整尘埃与落叶，伊恩与甘崧导师的衣角翻动，眼神清明的伊恩再次与这位平静淡然的妖精对视。 　　“你有很大很大的执念……” 　　甘松感应到了自己的灵能被挣脱，却并不意外，妖精导师环绕伊恩飞了一圈，若有所思道：“果然。” 　　她笃定道：“你已经有了心光体——但是却在抗拒。和我想的不一样，并不是亡魂的怨念在妨碍你理解自己的心光体，你比谁都要了解，所以才不愿意。” 　　“这又是为什么？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天才，但你却仍然不满意？”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先对甘崧导师深深地鞠躬：“非常感谢您的指点与帮助……假如不是我抗拒的话，我的心光体恐怕就要浮现而出了。” 　　“嗯。” 　　白发的妖精轻嗯一声，不惊讶也不奇怪，显然，她的灵能可以引导其他人的心光体自我呈现，当真无愧于妖精导师之名。 　　此刻，甘崧微笑着注视着伊恩，目光中流露出好奇：“你居然会对你自己的本心感到抗拒——只有最聪明的贤者和最愚蠢的愚者才会这样。前者是贪婪地渴求不可及的更好之未来，后者是连自我都认知不清的愚昧。” 　　“你显而易见不是后者。所以我在想，你究竟在渴求什么样的梦想。” 　　“……指引前路的苍蓝星，这的确是我心中的渴望。” 　　如此说着，伊恩闭上眼睛，他再次睁开，目光深邃地好似一泓幽泉：“但星空的涵义是无数的星星。我向往的星河绝对不应该只有一颗星星。” 　　“苍蓝星不应该只有一颗。谁都应该有。” 　　“就是这样。我所拥有的和我所渴望的，就是有如此大的差距。” 　　“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你想要将一切都背负起来，即便是其他人留给你的信念。那么加油前行吧，真是愉快的一次会面。” 　　甘崧轻叹一口气，这位妖精导师相当洒脱，背后如同晶体版般的双翼旋转。她转过身，背着桦黯挥手，准备离开：“桦黯，我已经见过霜蝶了，看来南海大迷宫那边的确有个很大，发育很好的妖精聚集地。” 　　“这可是我们这一系多扩展人手的好机会，别落后了哦。” 　　这时，她和伊恩的交流声才能被其他人听见。 　　在此之前，所有的声音和风的流动都被拘束，直到此刻才复还自由。 　　“导师——” 　　桦黯怔然地凝视着已经消失不见的甘崧的背影，黑发的妖精小姐双眼逐渐睁大，声音也颤抖起来：“但是经费呢？！不是说见过霜蝶就给我新的经费吗！” 　　“导师你别走啊！召集探索迷宫小队的钱已经不够了呀！” 　　淡然洒脱的妖精已经离开了。 　　很明显，甘崧是一个好导师。 　　但正如桦黯过去吐槽过许多次的那样。 　　她并没有经费。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依森嘉德此刻缓缓走上前，他感觉到此刻的伊恩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白发少年一如既往地目标清晰，计划明确，但现在的话，他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心事。 　　所以，他没有问题双方究竟聊了什么，依森只是询问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 　　“今天我不睡觉了。” 　　伊恩平静地注视着夜晚街道的尽头，那黑暗的道路通向不可见的深处：“我曾经和一个道德有待降低的家伙说过，说他还不能休息……现在看来，我也是如此。” 　　“妖精的宴会已经结束，我很开心，也也该继续工作，去准备铠装的图纸和工具。”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的朋友，微笑着邀请道：“要一起吗？” 　　依森嘉德一开始有些怔然，但后面，他也笑了起来：“那当然。” ###第621章 光棱狙击铠装 　　重伤的白之民天才一出院，便直接进入自己的研究室，谢绝一切外客进行封闭研究这件事，对于那些关注伊恩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件有意思的趣闻。 　　他们一开始还对伊恩的研究方向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知道少年如今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各种特殊药剂，乃至于和火石集团合作，开始研究铠装后，大家伙都乐了起来。 　　——显然，这是刚刚被天洪王余波波及后，痛定思痛决定给自己整一套防御力够强的装备吧？ 　　说实话，有些反应过激。 　　毕竟第四能级的余波，哪里是铠装能挡得住的？ 　　但大家都理解，大病初愈死里逃生的人，本来就处于精神敏感的时刻，伊恩借着研究发泄心中的不安，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这样的反应，也令伊恩的形象变得更加真实了一点……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这些现实，看见一个有缺陷的人。 　　但是，真的见过伊恩研究过程，亲眼目睹过那台逐渐成型的铠装的人都明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发泄亦或是反应过激。 　　伊恩是认真的。 　　泰拉773年，10月5日。 　　伊恩自阿瓦克领归来半个月后，螺旋尖顶区。 　　螺旋尖顶区是由莱德利亚家族管理的帝都下城区，这个区域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正常的居民区，有着来自全帝国各地的美食餐馆，还有据说是全帝国最好的一家冰淇淋店。 　　老板据说是来自冰风谷的一位蝶人，家传的枫糖蜂蜜冰淇淋和榛果香草冰淇淋大受好评。 　　而地下则是帝都的重工业园区，与双重圆环区同为帝都的工业支柱，它有完善的炼金车辆，装甲车辆以及复杂灵能设备的制造生产线，帝都的铠装也大多在这里进行生产，除此之外，类似工业机床和合金生产加工也大多在此地，有着可以抵御第四能级强者攻击的防御层。 　　当然。 　　这里也会有铠装实验基地。 　　郊外，实验园区光照始终如一。 　　空旷的平地上满是砂砾和大块大块应该是作为标靶的岩石，远方还能看见几个长长的加速和减速造成的直线痕迹。 　　高耸的沙丘被特意堆放在一旁，应该是测试某种大威力武器的靶子，偶尔能看见一些融熔亦或是冰霜，电击的痕迹。 　　一位白发苍苍，但线条极其硬朗的老头坐在实验园区中央的观察塔楼上，用望远镜观察整个园地的情况。 　　安纳·特库姆塞，经历过飞跃战役和血漠战役却活着回来的幸运儿。 　　这么说有点不尽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历帝国针对峻岭堡和飞焰地的两大战役后还能全须全尾的——那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运气，还有过人的技术。 　　尤其是作为一位陆战铠装驾驶员，安纳的战斗生涯基本都是在敌军的炮火和敌人铠装引擎的轰鸣中度过，他的驾驶技术和战斗技艺，以及最重要的运气都称得上是极其优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军方的支持下有了第二能级的实力，退役时的军衔是帝国第二铠装部队的中校，并在退役后找了一份在铠装实验基地进行建议指导，辅助观察的休闲工作。 　　休闲是真的，但也太休闲了。 　　和当年战时和战后一段时间各类新式铠装层出不穷相比，如今这个和平年代，各类研究经费都倾斜到了空天铠装，陆战铠装即便偶有换代，也没什么太新鲜的东西。 　　每天的工作不是看报就是喝茶，实在是令这位老兵感到无聊。 　　不过现在，随着最近这几年来的舆论宣传，安纳也敏锐地感觉到，战争即将到来…… 　　数周前米卡埃尔皇子的备战宣言，已经影响到了军队内部，从士兵到军官，乃至于军队高层都嗅到了血腥和战功的味道。 　　索林大公领已经超过两个星期没有任何信息传入传出，与阿瓦克领一模一样；峻岭堡在北方的异动让人明白，只要帝国与飞焰地正式开战，这群当年独立出去的家伙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在帝国身上啃下一块肉。 　　但是没有人会害怕这点。 　　军人们在整备自己的武器与装备，铠装驾驶员耐心地检查自己座驾的每一个零件，原本酗酒的军官也开始重整自己的仪容，本来几近于糜烂的北部军团也开始一次次重申军纪的重要性。 　　所有人都在自发地为战争做准备。 　　和平已经太久太久，帝国豢养的升华者集团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为自己博取更进一步的功劳，国民需要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满足自己的自豪感和累积的愤怒，高层也需要一场战争来统一内部的思想。 　　每一个人都意识到，战争必然会开始，并且就在最近。 　　也正是因为如此，实验基地这边也逐渐有了不少新式铠装进行测试，安纳终于不无聊了。 　　只是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亲历过两大战役的精锐军人，现在正在进行测试的诸多试验铠装，并不能让安纳眼前一亮——无非就是多加了几个装甲板，改了改动力组，亦或是加了一些新武器。 　　这不能说不好，只是容易一眼看透，失去新鲜感。 　　就好比旁边正在测试的那台火红色的铠装，老兵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具体数据——高四点六米，宽三点五米，经典的第五代二足人形陆战铠装的改进型号，重十一吨，装甲应该是绯鸢合金，具备很强的抗冲击和对高热的吸收能力，腿部结构有巨大改变。 　　它的主要武器是一门八十八毫米的速射炮以及两门二十毫米的机炮，采用的是雪崩三型炼金炉，最大时速超过一百五十千米，满载要素结晶可以持续战斗四小时，假如有额外燃料箱续航时间可以增加三分之二。 　　第五代铠装相较于第四代铠装，革命性的不同处就在于操作系统。 　　第四代铠装除却讯骨操纵系统外，还需要手动辅助操作一些更加精细的动作，驾驶员甚至无法全面接受机体传感器和摄像头传来的讯号，需要使用眼睛去看屏幕和指数表。 　　而第五代铠装讯骨交互系统可以让人完全与机体进行全面协调，无需去看，用大脑就能直接接受信息，只要经过训练，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像是操控自己的身体那样操控铠装。 　　至于如今只服役于最精锐部队的第六代铠装，除却机动性和装甲这方面的提升外，还具备信息化网络系统，据说巡监骑士就是这种技术的试用点，他们的制式铠甲都有这一系统加载，反馈相当好，未来有望推广全军。 　　“改装的还不错。” 　　安纳坐在观察台上，远远眺望那台火红色的铠装，那应该是某个工坊在第五代铠装的基础上开发的改良型号，不出意外的话，是西南军团的试验机，专门为飞焰地陆军新配备的热熔弹头准备。 　　假如实战效果好，就该筹备开发该型号的六代机了。 　　火红色的铠装灵巧地在沙地环境中腾转挪移，它特殊的腿部结构可以折叠起来，令它变形成一台人形履带战车高速移动，突袭打击敌后阵地，又可以在需要时变成人形，使用电热斧进行近身格斗。 　　这种可变形结构，显然也是为六代机的技术进行储备实验。 　　除了这台会变形的绯红铠装外，其实也有不少其他铠装正在实验基地的其他分区进行测试，不过都没什么新东西。 　　“看来今天没其他新货了。” 　　安纳心中评价道，能看见变形系统的测试已经算是幸运，掌握这个技术的工坊可不多。 　　而就在此时，他收到一个申请，心中不禁轻咦：“埃伦家族？铂因工坊？私人铠装？等等，我记得他们不是生物炼金和殖装专精吗？怎么会来这？” 　　“而且私人铠装……他们自己研发了什么新东西？” 　　心中有些纳闷，安纳通过申请。 　　这可是他最近这一个月来头一次看见私人铠装这种东西。 　　他倒要看看，埃伦家族能搞出什么惊喜出来。 　　但结果，可能有点太过惊喜了。 　　伴随着低沉的隆隆声，安纳看见了一台巨大而怪异的重型铠装正以一种碾路机般的气势，朝着实验区大步走来。 　　它看上去异常狰狞，头部只有一颗红色的电子独眼作为观测装置，魁梧的身躯上，冰冷的电子眼正在左右旋转，观察这个陌生的园区，带着一种睥睨的气势。 　　巨大的钢铁怪物骨架仍然是第五代陆战铠装的标准型号，但是它的装甲进行过额外加厚，内侧有着一条条高强度塑胶管道通向背后的圆筒状储存舱，以及肩部的一个小口径增压炮口，双臂和背部的散热孔正在源源不断地冒出白色的蒸汽，萦绕在其周身。 　　“这是什么？” 　　安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认真观察，确定自己没看错：“等等，这……不是战斗铠装？” 　　白发苍苍的老兵第一时间被那厚重的黑色装甲和行走的气势震撼到了，但稍后认真观察时却发现，这台独眼巨人般的铠装居然没有配备任何武器。 　　准确的说，没有配备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武器。 　　它简直就是一个复杂无比的融合怪：背后的增压舱是由帝都消防铠装的高压水流喷射装置上取下改装而成，那肩部的增压水炮炮口也是如此，但它却做过更加复杂的改造，炮口处有个古怪的棱镜聚焦结构，不知道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而它的铠甲，也是由北方军团的盾卫者重型铠装改造而来，这种五层复合装甲可以勉强抵御炼金火炮的冲击，至少能保住驾驶员的性命。 　　它的观测系统应该是一种独特的新技术，安纳之前从未见过如此灵动，可以随意旋转聚焦的独眼观测装置，他刚才有一种和那只眼睛对视，被锁定的错觉。 　　甚至可能不是错觉。 　　当然，最古怪的还是这铠装的动力系统……它的动力系统应该也是雪崩三型炼金炉，但是却做过一种极其特别的改装——它的源质动力会随着那遍布全身的管道，如同血管般传遍机体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个遍布全身的源质传输管道，似乎隐约构成了一个特殊的铭文回路……但却并不像是防御，而是为了增幅某种东西。 　　安纳一开始也没看懂这种改装有什么意义，他只是皱着眉，观察这台仿佛缝合怪，但似乎又有点新东西的独眼铠装在实验园地内进行机动测试。 　　这方面很一般。 　　重型铠装的机动力普遍都很差劲，但安纳看得出来，驾驶员非常老道，明明一个笨重的重型铠装，却可以表现出轻型铠装才有的精密操作，起码有十几年的驾龄。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包括安纳在内，整个实验园区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嘭——随着独眼铠装身上的诸多喷射口喷射出白色的气流，一种明显的浮石反应令这台铠装开始悬浮在半空，然后在喷射动力系统的作用下缓缓上升至数十米的低空。 　　——它会飞！ 　　“是浮石引擎？不对，只是辅助……但这玩意会飞？！” 　　安纳睁大眼睛，铠装会飞根本不是新闻，但一个明显就是陆战重型铠装的玩意居然能平稳地飞起来才是真的新闻！ 　　独眼铠装在半空中进行有些死板的机动，它的动力系统显然不是为了进行空中格斗战而准备，即便是能飞起来，也只能进行简单的上升和平移。 　　但这已经足够超乎所有人的常识——它凭什么能飞起来？！ 　　“等等，是那个新系统？” 　　凭借第二能级对源质的敏锐感应，安纳察觉到，这台铠装体表，那些原本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的血管管道，如今正在以一定规律运转着源质……正是这个源质，配合铠装内部的水系源质，激发了浮石反应，并且让它可以利用喷气机动！ 　　炼金炉心和驾驶员协调共振，发挥出了远超单一铠装搭配驾驶员的效率！ 　　“对，是增幅驾驶员的能力！借用炼金炉心的力量增幅驾驶员，亦或是让驾驶员增幅铠装——这个技术早就有，但因为利用效率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重视！” 　　“可这台铠装加载的新系统，却能在设计之初，针对驾驶员的一部分特殊能力进行高效率增幅！” 　　虽然每一种能力都要提前设定相应的管道路线，有些繁琐，但相较于效果根本不是问题。 　　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全新系统，虽然非常简陋，但却令安纳大呼新奇。 　　这位老兵眼睛都来光了，他现在完全能看出，这台独眼铠装身上，那些宛如血管一般的源质管道，正是模仿驾驶员身上的某种升华能力而分布，如此一来，在短时间内，这台铠装就能将驾驶员的某种能力增幅数倍！ 　　刚才增幅的，显然就是妖精血脉的飞行能力！ 　　而此刻，安纳看见，自己身边的信号灯闪动了三次红色。 　　它要开始进行武器测试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重型铠装炼金炉心全速运转，发出了即便是隔着几公里也能隐约听见的嗡鸣，它的体表亮起一圈圈明显无比的铭文回路，然后朝着肩部的增压炮口汇聚而出。 　　经过特殊设计的反应装置不再像是过去那样，只是单纯地以水压进行攻击。 　　铠装背部的炼金药剂融汇，交错，然后产生反应……泛晶砂溶液与烈焰药剂再加上凝光草提取物在超高压反应下充分融合，释能，紧接着放出纯粹的光与热，在炮口的棱镜处聚焦—— 　　滋…… 　　一道笔直的光柱迸射而出，在所有人惊愕地目光下，瞬间命中了远方的一座沙丘。 　　崩！！！ 　　伴随着超高压力的释放，灼热夺目的光柱在急速地爆发后消失了，想要再一次发射需要等待增压舱的充能，这需要大概两秒左右的时间……但没有人注意这个。 　　“怀光在上——” 　　安纳身体前倾，他站在观察塔楼上俯瞰远方的那座沙丘——伴随着金红色的光柱一闪即逝，被命中的山丘上悄无声息地被熔融出了一片熔岩区域，岩浆水波一般在山丘上蔓延荡漾着，高热的扭曲空气在周边蔓延。 　　小半个沙丘被融化了。 　　假如命中的是一辆普通战车和铠装的话，在没有镜面涂装的情况下，这一击的威力足够瞬间将其秒杀！ 　　但和同样命中即是击杀的炼金炮弹不同，这种增压光束炮的命中率几乎可以说是看见就是命中！ 　　难怪这台铠装的观测装置是新型的，原来就是为了适配它的武器系统！ 　　安纳现在就很烦实验基地的规章制度——他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录影晶板把这一切都拍摄下来！ 　　另一侧，已经停下测试，观察天上那台黑色铠装的绯鸢铠装中，传来了远方的通话声。 　　【你觉得绯鸢合金搭配隔热涂装，能挡得住这种热度的光束照射吗？】 　　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嗯……有困难，除非有源质护盾。这技术很像是飞焰地那边的热熔弹头，但是却没有实体……比起材料，我们可能更需要镜面涂装。” 　　【……有意思，这又是哪个工坊的新东西？这种威力的光束，假如用在空天铠装上……】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很快，这台飞天的重型铠装开始了又一次射击测试。 　　这一次，测试的是低威力的持续照射。简单的描述，就是只有‘滋’，但是没有一口气将所有药剂的威力释放出来的最后爆发。 　　可这种持续照射能持续很久。 　　金色的光束持续照射了大概整整十秒钟，在沙地上刻出了一个标准的圆形，虽然看上去没有之前的攻击威力那么惊人，但安纳却感到毛骨悚然。 　　——不谈驾驶员那精确到离谱的射击精度和控制力……即便是低威力照射，对于无甲非升华者单位也有着近乎于秒杀般的效果！ 　　十秒的持续照射，足以造成及其可观的杀伤数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 　　安纳身侧的信号晶板再次亮起光，这台独眼铠装正在申请二十个移动标靶，老兵咽了口口水，选择同意。 　　嘭嘭嘭——标靶发射口处飞出二十个飞盘，在半空中划着各不相同的轨迹。 　　而半空中，独眼铠装的独眼精确地锁定了每一个飞盘，然后肩部的炮口微调，开始进行多次超短时间的照射。 　　伴随着接连不断地轻微爆破声，二十个飞盘中有十五个当场融化，而剩下来的五个因为单次发射的药剂能量不够，没有击穿，只是照射了一瞬，让它表层有些发黑。 　　命中率百分之百。 　　“自动瞄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安纳察觉到这点后，用震惊都难以形容自己的情感：“不对，这是驾驶员的操作——他的眼力和反应速度有多快，操作精度要多精密才能一瞬间进行二十次的瞄准射击？！” 　　而且现在，他也终于搞明白，这怪异铠装真正的本质…… 　　——这是狙击铠装！ 　　有着重型铠甲，会飞，能持续射击，也能对多个目标进行精密打击的……狙击铠装！ 　　神特么狙击铠装！ 　　而独眼巨人铠装内，白发的驾驶员看着半空中融化滴落的飞碟靶子，微微一笑。 　　“普罗米修斯棱镜运转良好，光棱威力达到预期。” 　　他轻声自语：“独眼巨人炉心运转率89％，已濒临极限……动力系统还需要再强化，但也够用。” 　　“总的来说，完美。” ###第622章 我知道了 　　独眼巨人，正是伊恩给自己的第一台铠装取的名字。 　　依伊恩的个人审美，他比较喜欢‘广泛多用途型机动铠装－狙击特化0号试验机’这种涵义清晰分类合理的名字，但因为太长了说起来很麻烦，所以还是随大流，和泰拉世界所有的驾驶员一样取了个俗称。 　　通过拆解改装多台火石集团提供的铠装，伊恩拼拼凑凑缝缝补补，从自己的收藏中提炼出各式各样的技术，硬是缝合出了一台符合他设想的铠装‘试验机’。 　　由消防铠装部件改造而成的多重药剂供给箱可以以超高压混合药剂，制造出一种威力极其惊人的‘液态光’，也就是所谓的‘光素药剂’。 　　这种药剂一旦置于常态大气压，就会立刻升华，转化为一种散发着极致高热强光的太阳气体。 　　这正是映光修女在亚空间迷宫中赠予伊恩的‘光素净化药剂’——伊恩没用上这颗圣职者常备的光荣弹，而是将其在实验室中分解复刻，大致还原出了它的一种简易配方，然后将其制作成一种特殊的棱镜武器弹药。 　　被命名为‘普罗米修斯棱镜’的武器模块，实际上是伊恩前世地球联邦中使用的一种激光充电技术。 　　它可以从水星轨道周边的太阳能伞区中汇聚能量，以超高能激光的方式为其他轨道中的太空城供能，正是盗取天火赋予人类的技术。 　　换而言之，这玩意在星球大气内的杀伤力并不高，真正的实用领域是在外太空。 　　但目前来说，完全够用。 　　使用光素药剂为光棱充能，然后激发高能光束摧毁敌人——这便是货真价实的‘充能光束枪’亦或是说‘充能步枪’，其威力足以一击秒杀一台第五代铠装。 　　不过，问题在于，这把光束枪射击最稳的时候杀伤力不高，威力最高的爆发状态枪口很容易抖动，距离一远就会偏移到其他地方，这点还需要改进，直到随时随地都可以用爆发状态攻击，但这对材料和增压舱有很大要求。 　　而且和所有光束武器一样，只要尘埃一多，亦或是有源质层散射，光束的杀伤力就会下降不少。 　　但凡事没有尽善尽美，新式武器表现十分优异，唯一的难点，也就是高质量的棱镜，也有依森嘉德提供。 　　而第二个伊恩独立研发的技术，也就是可以增幅他个人能力的‘拟生回路’，反而有点歪打正着的感觉。 　　他原本的目的，其实是完成火石集团的委托，尝试制作出一种可以帮助铠装更有效率使用药剂的源质接驳方法。 　　这个目的，的确是达成了，使用各种生物材料制作成的源质管道以一定规律遍布铠装全身，确实可以模拟出类似于生物的源质通道，让铠装可以通过这种细小但是稳定的渠道为药剂的源质结构供能，延长其效果。 　　这其中也吸收了一些依森嘉德的研究经验，埃伦家族在这方面可谓是专家，他们的殖装甚至可以百分之百模拟人体源质结构，可惜仅仅只能针对蚀光炼龙的能力。 　　但伊恩在开发到一半时就发现……这个源质管道并不一定是越复杂越好，它完全可以在作为供能结构的同时，作为一个增幅器，增幅伊恩自己的能力。 　　听上去简单。伊恩也相信，帝国内部肯定也有研究类似技术的工坊和研究院，埃伦家族也是其中之一。 　　但正因为简单，所以可能性才多，就和合金配方一样，这种精细结构的设计稍微差一点，就是天差地别，步入歧途。 　　也就伊恩这种先知才能这么快就试错完毕，迅速找到一个适宜自己的结构。 　　观测系统用的其实是死河武装中的一种灵质观测装置，和伊恩的灵魂直接接驳，灵敏度极高。 　　至于多层复合装甲…… 　　只是普通地挂了一层而已。反正动力组负荷的起，能飞的起来，那自然是有多重就多重。 　　独眼巨人缓缓从半空中降落，这次试驾测试和武器测试都可以算是圆满成功，尤其是光棱武器系统效果出乎预料的好，接下来只要回去再改造一下动力系统，额外装配一点近战武器，就算是大功告成。 　　驾驶舱内，伊恩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的脖颈背后有三根缆线正在闪动数据光流，而双瞳内侧更是倒映出整个外景：“说起来，这里也是少有这么热闹。” 　　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整个测试场地中的焦点，别的不说，他的飞行狙击表演绝对够亮眼。 　　果不其然，很快，在伊恩结束试验后，区域频道中传来了一连串的通讯请求和短讯。 　　浮灵工坊：【兄弟厉害啊，刚才那个连续多段射击太漂亮了，是有什么辅助瞄准设备吗？总之恭喜开发成功！】 　　螺旋尖顶试验基地：【这位埃伦家族的朋友，当真有一手啊，这么厉害的武装居然之前都没点消息，什么时候开发的？什么时候对外销售啊？对动力系统有什么要求？】 　　戴司工坊：【哥们，牛逼了啊！这个平稳飞行的模块究竟是怎么设计的？我们工坊在浮石引擎这方面也有相关研究，如有需要，可以私信我……】 　　帝国西北军区第七军团：【这位先生，我们对您的铠装设计思路非常感兴趣，这里是我的私人通讯方式，如果有兴趣可以联系我们进行合作，帝国军方绝对不会对人才吝啬……】 　　所有人都在过来道贺，他们完全看得出来，独眼巨人的这次测试成果非常成功，而且潜力极大。 　　日后无论是作为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总是要接触的，那么不如早点接触。 　　这副嘴脸，伊恩可太熟悉了。 　　张口就兄弟，闭口就朋友，前一个哥们后一个您，瞧这套近乎的模样，死皮赖脸的态度，便知道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中的极品，为了得到相关技术的信息，浑不在意任何个人形象。 　　伊恩笑着坐在驾驶舱中，一个个打字回复对方，言辞有礼谦逊，但是关键信息一个不露。 　　有人提议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多交流交流，伊恩也自然应允。 　　当在场的所有驾驶员都聚在一起时，伊恩和他们一起离开驾驶舱，前置的舱门打开，白发青瞳的少年施施然地落在地面上，令所有人都震惊了。 　　——外表那么狰狞魁梧的铠装，里面的驾驶员居然是个才刚刚成年甚至没成年的美少年？！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外表看着是穿着超重铠甲的魁梧大汉把铠甲脱下来后，结果里面是个美少女一样，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尤其是跟着过来想要近距离看看这独眼铠装特殊新系统的安纳，这位老兵原本还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位体格健硕，神态坚毅，脸上最起码有好几道疤，言辞粗鲁且满口酒臭的北地军人（对北地人的固有偏见），却没想到出现的是一位文质彬彬，正将手放在锁骨上，有礼对所有人自我介绍的白之民少年。 　　这下许多打算用来套近乎的话都没得聊了——他总不能对这位年轻人开黄腔吧？聊酒也不太合适，对方这模样，最多喝个苹果醋就极限了（对年轻白之民的固有偏见）。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么一个年轻人，究竟是哪来这么娴熟的驾驶经验？ 　　安纳敢保证，伊恩的驾驶水平不说是王牌，最起码一场战斗下来稳定能击坠两台敌机，比起他当年最巅峰的状态也就差了一点点！ 　　至于现在……嗨，人老了，机炮点射都会描边了，也就打靶子还能有点尊严…… 　　虽然一开始大家都因为伊恩的相貌和年轻而感觉到有些拘谨，但很快，随着话题进入专业领域，这群铠佬就进入兴奋状态——能被选来进行新型机测试的驾驶员，又有几个是不爱铠装的呢？ 　　或是工坊雇佣的魁梧驾驶员，或是体态匀称的现役军人，甚至还有一位女驾驶员依次过来近距离接触独眼巨人，他们好奇地触碰铠装的外装甲，观察联通肩部光炮的炼金增压舱，尝试理解这些非常规的装备究竟是如何制造出那种热熔光束的。 　　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很快就能理解，这是一种特殊的光热药剂催化聚焦形成的破坏力，核心要点，也即是光棱模块是一种超高精度的聚能模组，原理思路都能想象，问题是怎么造出来，具体细节是什么，这点才是技术的精华。 　　至于拟生回路……那就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外了，不把独眼巨人彻底分解，他们是看不出来的。 　　“这思路真的很新奇……” 　　“虽然外装甲和骨架都是大路货，但是动力系统的改装绝对是大师之笔……是歌塞大师吗？” 　　“说实话，整个铠装本身都是拼装货，根本就是小孩玩具，但最核心的技术却又高的可怕……” 　　伊恩才不在乎他们究竟猜到了些什么，总之，在这些人对独眼巨人上下其手时，伊恩也毫不犹豫地用一脸纯真好奇地表情去观察，触摸他们驾驶的那些新式铠装。 　　他在摸之前，还非常乖巧地问了一句‘我可以摸摸它们吗？’——这谁能拒绝？ 　　——随便摸，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即便是那位西北军区的驾驶员有些迟疑，但是想了想伊恩的年龄，还有对方也慷慨让他们观察了他的铠装的态度，所以也爽朗地同意了。 　　然后伊恩就开始愉快地白嫖。 　　——来都来了，是该大嫖特嫖了！ 　　“嚯，这个绯鸢铠装合金配比很完美啊，即便是我的光棱也未必能一下破甲，是针对高热破甲武器的特装，一般的热熔弹打上去和泼水没区别！” 　　“还有这个变形结构……原来如此，使用液态合金的瞬间凝固和液化的过程，减少变形的冲击力，并留下自适应的余地……甚至还能自我修复，这技术有点东西啊。” 　　“这个潮涌铠装还行，它的真正实力要在河川地区才能呈现，它的铠甲内侧有通过汲取周边水流并膨胀雾化来缓解冲击力的结构，是相当强的消力结构。学会了，可以用在我的妖精血脉战斗上！” 　　“咦，西北军区的这个铠装……” 　　愉快白嫖技术储备时，伊恩突然微微一愣。 　　其他工坊的铠装，虽然有新奇的技术，但大多都隐藏的很深，亦或是并不是特别复杂。 　　对于伊恩来说，即便是不用银色芯片，知道相关思路也能复刻的七七八八，合金配方都能靠先知来判断优劣。 　　但是，西北军区的这台白色铠装，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其中却有一个技术含量极高的东西…… 　　人工智能。 　　是的，伊恩看见了，这台铠装的驾驶舱非常狭隘，甚至可以说只是勉强容纳一个人进行操作，而其他的所有结构，都被一个极其复杂的灵质结构和铭文晶体的组合占据了。 　　【第三代辅助战斗人工智能】 　　【第一能级·可运行·卓越·不可食用】 　　【由伊奈迦二世主持开发，帝国皇家炼金协会进行后续完善，于739年达成实用化的初代人工智能的后续型号。原本设计目的是辅助自动化农场与各类重轻工业生产线的运行，现目的为辅助驾驶员进行高精度操作，全面增强战斗力】 　　【虽然运转良好，能让毫无驾驶经验的普通人也能娴熟操作铠装，但技术本身存在缺陷：该型号人工智能无法小型化，而且混战时很难区分敌我，还需要积累大量数据为实战做准备】 　　【状态：良好】 　　【……】 　　“居然是当年的人工智能！” 　　伊恩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后面一想，这技术不用才奇怪——为了保证炼金人才的存在，不浪费资源，它肯定不能用来批量生产低质量药剂，但战斗和生产可不一样，战争时期，自然是有多少炮灰就有多少炮灰来得好。 　　虽然现在这个人工智能一看造价就比士兵要贵得多，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便宜呢？那时候帝国指不定就能弄出一大片无人遥控铠装大军了！ 　　“无人机都能搞出来，我得弄出什么黑科技才能压过泰拉本地人啊？” 　　看见这玩意后，伊恩不禁心中吐槽道：“我从最开始准备种田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这泰拉有火药，有电热炮，有铠装以太武装，学识之都的空天母舰都要出来了，科技树完善的要死各方面齐备，而生产力方面有大规模工坊和工厂，广大人民虽然被压迫但还吃得饱饭，甚至还有心情看报纸，就连南岭那地方也饿不死几个人，哪怕是阿瓦克领，假如没亡君和飞焰地入侵那事，绝大部分也能算是勉强安生——这对于造反来说根本就是地狱难度啊！” 　　“真的想要让我改变世界，怎么不把我重生到一个弄出火炮火枪坦克就能碾压的星球？这鬼地方的科技都快点到光速巡航了，你上一个百人研究团都做不到！” 　　说是这么说，但伊恩却没有太过忧虑。 　　是，泰拉的科技很高，前纪元文明甚至高到他前世地球也未必能说胜过的地步。 　　——所以他直接白嫖！ 　　搞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技术好又如何？ 　　我也有！ 　　伊恩立刻将这台白色铠装的所有结构和内部的人工智能给全面复刻下来，西北军区的驾驶员看见伊恩那狂热的表情后，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第一时间还是感觉有些欣慰——有人喜欢自己的座驾，这本来就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虽然上面说不能让其他人靠近这台铠装，但只是在外面摸摸肯定没问题的。 　　没问题……吧？ 　　这次交流，所有人都很满意。 　　大家都见识了伊恩和除却自己外其他工坊铠装的些许设计思路和秘密，无论是作为接下来的情报进行改良设计，亦或是单纯的满足好奇心都是一件美事。 　　而伊恩更是赚的盆满钵满……原本存量还有点少的铠装数据，一下子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众人原本还想要继续交流一会。 　　但是，突然地，整个实验园地都传来刺耳无比的警报声，刺眼的红光在中央指示塔处闪耀。 　　“各位小心！”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天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铠装内部，进入了全面战备模式。 　　因为这是最高等级的红色。 　　第五能级的红色。 　　——究竟发生什么了，居然会有第五能级攻击帝都吗？！ 　　即便是伊恩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坐在独眼巨人内，灼热的红色电子眼凝视着头顶突然澎湃浮现的银色源质虚影，注视着它凝聚成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形。 　　那是索林大公。 　　他似乎正在说些什么，这只是一个极其遥远彼方的投影，只是以第五能级强者的力量跨越无尽距离显化于此，故而当浩荡恢弘，宛如无数人声音齐鸣的宣告响起时，伊恩只能听见后半截。 　　【……所以，这便是我们人类卑劣的本性】 　　半空中的银色人影慷慨激昂地对着身前空无一物的天空与大地陈述道，他头颅微垂，双目紧闭，可声音却带着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在我们不幸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思考这是否是外人的过错导致，又是否会有一个救世主来拯救我们。可是当救世主真的到来时，却无人愿意为他说话，因为他要做的并非是祛除你我的不幸，而是改变这个地狱般的世界】 　　【所以无人能理解，无人有耐心去等待他将正确实现，我们总是会背离正确的方向——是，会有学者想要反驳我，历史是螺旋前进的，走三步退两步才是常态，但是如今地狱就在眼前，何来的时间再给我们缓缓进步？】 　　【我的子民，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得到救赎的机会，在过去的十年间，我们成为了帝国和飞焰地战争的缓冲区】 　　【是的，我的子民们。我们的命运就是成为大国争斗间被碾压成灰的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我不够强，我无法保护你们，我只能尽我所能去向帝国争取援助和物资，但是他们只想着消耗我，消耗整个大公领的血，直到我们变得孱弱，变得无法反抗他们的意志，变成一个只能听命的弱者】 　　【命运如此，我们无法反抗，我们必然失败。但即便是必然失败的命运，我们也必须昂首以待——这才是真正强者的意志】 　　【他们想要让我们的家园变成地狱，我们就率先进入地狱】 　　【我的子民，毋庸置疑，这种选择将会带来无辜的牺牲，我并非只能选择这一条路，可我就是选择了这条路——】 　　所有人都对这些话语感到不明所以，唯有伊恩感觉到了一阵悲怜，他凝视着天上那个谦卑地鞠躬，但却没有半点歉意的人影，只想要叹息。 　　——终于，他开始了。 　　因为自己带来的改变，提前了行动？还是说，有了亚德伯特和自己作为‘继承者’，索林大公已经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施行自己的意志？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要畏惧死亡，因为死亡既是新生，我将创造一个新世界，名为地狱的家园】 　　伴随着索林大公半空中的虚影越来越凝实，一层层明显至极的幽银色波纹化作涟漪，弥散在天地之间，宛如雨水滴落大地那般，在半空中不断地扩散。 　　它即将触碰至帝都，但是帝都深处，却有一道纯白色，没有一丝杂色的光亮起，将这银色的光压制。 　　天空骤然变得清澈透明，原本的天幕彻底消失，蓝色的天穹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圈漆黑的宇宙天幕，大气层被强者的意志交锋直接打穿了。 　　倘若从外宇宙视角来看，泰拉大陆，瑟塔尔帝国帝都所在的方向，大气层出现了一个规整无比的圆柱型空洞。 　　一部分星球气体被击飞，永远地脱离了泰拉引力的束缚，在宇宙空间中形成了溢散的云雾。 　　除却伊恩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即便是他们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可是他们却明白，有什么改变要发生了，这种改变远超他们想象，会将众生的未来导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索林大公的投影抬起头，这时，他仿佛与那纯白光辉背后的意志对视，已经可以说是癫狂的男人笑了起来：【瑟塔尔帝国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辉煌而古老的人类文明中央，这里只剩下怯懦的死水，已不值得我去等待以及相信】 　　【以对古老契约以及真理的尊崇，我，斯普利特·索林，当代索林大公，最后一代索林大公，在此宣布独立，放弃一切人类国度的权柄，地位与荣誉】 　　【放心好了，守土者，我不要你的领土，我只要我的子民，他们必须安全的活着，等待我的契约达成】 　　【阿克塞尔——咱们未来在地狱再见】 　　银色的光逐渐消退，它们落下，宛如雨水一般浸透大地，直入地心深处。 　　所有本能的战栗与畏惧都在消退，但智慧告知的畏惧却在浮起。 　　没有一个人敢于妄动，没有一点声音敢于发出。 　　因为，那是新生的第五能级，对这片大地最庞大国家君王的宣战。 　　直到好似一生的寂静过后，一个淡漠中带着疲惫的声音从帝都的深处响起。 　　【嗯】 　　面对大公的宣告，帝国的皇帝淡淡道：【我知道了】 　　于是万物便再次有了声音。 ###第623章 阳光猛烈，万物显形 　　泰拉773年，10月5日。 　　瑟塔尔帝国帝都，深夜。 　　立于孤山之上的上城区灯光明亮，整个帝国的大人物都异乎寻常地忙碌起来。 　　自黯月动乱以来，这是首次。 　　今日下午，索林大公进阶第五能级后对帝都的宣告，着实是震撼了不少人的心，而这位新晋第五能级强者与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的意志交锋，更是将整个帝都上空的大气全部吹飞。 　　虽然索林大公在这场交锋中几乎算是被完全压制，最后放了句狠话后便离开。 　　但凭借极有可能是伊奈迦遗产的神秘方法，越过血脉限制，进阶第五能级的他，也算是有了正面与大陆任何一个国家与大势力平等交流的底气。 　　而这样一位全新的第五能级，毫无疑问会对如今泰拉大陆的局势造成巨大影响。 　　帝都正是因此而不眠。 　　如今，大气层中的空洞仍然存在，恢复需要时间，即便是有帝都力场隔绝虚空辐射，但为了避免造成中央平原气候骤变，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已经带队前去修复。 　　而各地的大人物，在这段时间中也都陆续抵达帝都。 　　络绎不绝的情报传回帝国的心脏。 　　——索林大公领的首府，银月之城已经彻底变成一片空洞的深渊。 　　这座古老的城池，白色大理石铸就的广场与宫殿，那些历史超过四百年的尖顶塔楼，如今全都化作漆黑的无底深坑。 　　垂直直入地心的深坑幽邃无比，黑白相交的蒸汽从中升腾而出，站在巨坑的边缘向下凝视，透过那些朦胧的热浪，可以看见地幔中翻腾的岩浆海洋。 　　那是深渊……由亡君缔造的地狱入口，赤色的岩浆就像是无尽的死之血河。 　　整个银月之城都沉入熔岩之海，根据情报人员的汇报，那时，整个银月之城中人山人海，支持索林大公的领民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聆听他们领主的演讲——索林大公与在场的所有人签订契约，他的所有生命与力量都将为了保护他们而所用，而作为代价，他们将一同前往大地的心脏，建立一个地狱之国。 　　当契约达成时，银蓝色的冰冷流光直冲天际，整个城市乃至于周边的山岳都在震荡，银月之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宏伟的建筑与古老的殿堂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回路，构成了一个浩大无比的灵能场域。 　　然后，它便下沉，宛如闪电般坠落，没入了地幔的最深处。 　　源自于岩浆与地下水系的雾气弥漫在如今的索林大公领上方，将其变成了一片剧毒弥漫的迷雾之地。 　　据说只要靠近，就能听见鬼魂的哭嚎。 　　“……总而言之，在那些人口中，索林大公欺骗了自己领民的灵魂，将所有人都杀死，并用这些灵魂的力量为自己成就第五能级的道路铺就垫脚石。” 　　依森嘉德宅中，金发少年为伊恩细细讲述自己今日在上城区旁听时，听见的诸多情报。 　　他看上去颇有点幸灾乐祸：“说实话，伊恩，我头一次看见那么多大人物一脸紧张的模样，尤其是索林大公领周边的那几个军团统领和贵族，脸色当真是变幻莫测，如果不是我知道他们的血脉传承，还真的会以为是变色龙呢！” 　　“他们说的还真没错，就是胆子有点小——索林大公真的要杀他们，和帝国翻脸的瞬间，他们全都得当陪葬品。” 　　正在炸肉排的伊恩如此评价道：“不过还真是声势浩大啊，我从实验基地回来的时候，看见天上飞来了一排飞车和铠装……也不知道是紧急抽调回帝都的部队，还是贵族赶路。” 　　此刻，伊恩正久违地自己做饭——他手中拿着平底锅，热油煎炸着肉排，发出悦耳的滋滋声。 　　这种来自七城联盟的山牛牛肉油脂颇重，有着非常浓郁的香气，伊恩一开始都没有在锅里面放什么油，只是高温炙烤后，肉中的油脂便流淌出来，令脂香四溢，撒上香料和盐后更是有种简单却令人满足的美味。 　　今天的夜宵很简单，就是山牛牛排，烤土豆和一份坚果拼盘。 　　桦黯和霜蝶已经先吃起来了，两妖精正异常同步地吃着松子，一脸满足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两只松鼠。 　　依森也得到自己的那份肉排，切下一块送入口中，肥美牛肉浓郁的香味加上细腻的口感，实在是美味非常，而一旁的烤土豆中心居然是热乎乎的芝士，它外表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口焦香，脆爽的口感后又是芝士的奶香，当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自从解禁固体食物后，依森嘉德也品尝过了好几次伊恩的手艺，他每次吃的时候都很匪夷所思，完全无法理解伊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有那么多有关于菜肴的奇思妙想。 　　就一份简单的土豆，伊恩都能搭配不同的辅材，作出四五种味道迥异，但都非常好吃的菜肴……这种奇妙的变化，几近于炼金术了！ 　　而伊恩每次都会告诉他，一个剑法不好的炼金术师不是一个好厨师。 　　他作为精通炼金术的骑士，会做饭乃是理所应当。 　　——胡说什么呢！ 　　就算是依森嘉德也是会吐槽伊恩的：“我不也是炼金术师吗，我也会剑法啊，我怎么就不会做菜？！” 　　“你剑法有我好？” 　　伊恩的简单回问，瞬间就让依森嘉德回忆起两人切磋时被轻松碾压的感觉，毫无反驳之力。 　　依森嘉德今天下午陪着歌塞大师去上城区走了好几个会议，本来打算晚上回来继续和伊恩进行铠装的改进。 　　说实话，和伊恩合作进行铠装开发的这两个星期，可以说是依森嘉德在铭文结构和战斗药剂方面进步最快的两个星期。 　　伊恩从来不会吝啬分享知识，依森嘉德不懂的地方，他都会启用最简单的例子来解释，而依森嘉德毕竟也是一位精锐炼金术师，他的许多意见也令伊恩受益匪浅，尤其是埃伦家族的殖装经验，令伊恩深有感触。 　　甚至有了一种全新的灵感。 　　——相较于只是单纯作为武器的铠装，作为一种研究对比对象的以太武装，或许并不需要完全的金属结构……一半金属，一半殖装不也挺好？ 　　亦或是殖装外面再披一层铠装，这感觉也不是不行？ 　　“索林大公进阶第五能级，并带着银月城坠入地幔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 　　一边夜宵后，伊恩一边与依森嘉德交流情报，金发少年面色为难道：“我的父亲也要过来……他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他……即便是要从他口中得到有关于阿克塞尔陛下的计划，也不能在帝都这么做。” 　　“我打算与老师出去，去冰风谷那边参与一个炼金术师大会，躲一下。” 　　“伊恩你要一起去吗？还是说留在帝都？” 　　依森嘉德邀请道。 　　“我的话，等会看看。”伊恩不置可否，他听见埃伦侯爵也会来帝都后，不禁对这件事感到好奇：“这么多大贵族都汇聚在帝都，究竟是要做什么？不过你说的没错，即便是要搞明白守土者的想法，也不能在帝都这么做，简直就像是眼皮底子下密谋一样。” 　　“全面战争前的协调大会吧。老师是这么说的。” 　　依森嘉德微微摇头，他的实力还是太低，参与不到这种事件：“不过据我所知，这一次，皇室所有有继承权的皇子皇女都回来了。即便是没有索林大公的这么一出，恐怕也有大事发生。” 　　“皇室？难不成……” 　　伊恩眉头微抬，他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是立储？” 　　“怎么会？” 　　即便是政治小白依森嘉德也知道不太可能，他摇摇头，吃下最后一口土豆芝士：“以第五能级来说，陛下还年轻呢。更何况按照传统，也是谁最强谁是继承人，立储根本没有用，也就延疆那边，王不是最高统治者的情况下，立储才有意义。” 　　确实如此。伊恩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受限于地球思维了。 　　泰拉这地方，实力不够立储了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换人，长子继承带来的秩序，哪里有强者继承带来的秩序稳固。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他和依森嘉德无关，尤其是后者都打算离开帝都一段时间。 　　——看看运势。 　　想到这里，伊恩双眸中亮起青色的荧光，他看向依森嘉德，而对方也习惯了伊恩突然使用灵能观察周边的行为，所以继续美滋滋地解决宵夜。 　　而在预知视界中，依森嘉德仍旧是深蓝色，他最近这段时间实力的确有进步，和伊恩的对练更是增强了实战能力，但蚀光炼龙的成长并没有那么快，他想要进阶第二能级还需要沉淀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依森嘉德未来的运势……也算是还行。但伊恩察觉到，自己友人的运势其实是呈下降趋势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为什么会下降？ 　　伊恩有些不解，但仔细想想，离开帝都的确就是离开了学术中心圈，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最关键的讯息，下降也无可厚非吧。 　　他准备等会提醒一下依森，注意这方面的处理，然后便侧过头，看向桦黯和霜蝶。 　　反正预知视界都开了，那就正好都看看。 　　然后，他差点拍桌，站起身来。 　　伊恩并没有真的站起身，他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可心中却已经泛起惊涛骇浪。 　　因为，他双眸中映射出的，乃是一片漆黑。 　　没有丝毫光芒，由最浓郁的猩红与最浓郁的黑暗构筑而成的，宛如实质化绝望般的漆黑。 　　那是死亡的颜色。 　　——怎么会？！ 　　伊恩的异常并没有被所有人发现，桦黯正在给霜蝶介绍核桃和杏仁的不同，而霜蝶显然更喜欢杏仁的味道……两只妖精看上去非常无忧无虑，与世无争，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但就在预知视界中，两位妖精却即将迎来必死的命运！ 　　“明明早上都还一切正常！” 　　伊恩心中警戒已经拉到最高，他表面上还在吃夜宵，但所有的经历都集中到了这件事上。 　　吃完后，伊恩借口想要吹下风，前往楼顶，而依森嘉德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来到楼顶后，伊恩闭上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聚自己的精神力与灵能……紧接着，睁目看向整个层区。 　　登时，层区内，平和静谧的街道两侧，那一栋栋或是灯火微燃，或是已然熄灯的房屋，以及其中的人们，全部都化作雾气。 　　一个个雾气人影或是在与家人朋友交谈，或是已经卧倒在床，不同的雾气纹路和走向，代表着不同的涵义，他们的命运和一段时间内的未来都映入伊恩的眼帘。 　　因为帝都的升华者密度远比其他地方高，仅仅只是几个街区，便有超过三十位升华者，整个层区的第二，第三能级升华者也不少，所以即便是如今精神力得到极大增长的伊恩，一时间也感受到了压力。 　　他觉得眼睛一热，大脑感到疲惫——但伊恩还是坚持着继续维持预知视界，观察这片层区的‘未来’。 　　然后，他就看见。 　　以自己所在的依森嘉德宅为中心，大片大片黑红色的雾光急速蔓延——虽然远方也有几个零散的黑红色，但能明显看出来，一切的源头正是依森嘉德宅。 　　正是……自己所在的地方！ 　　“是我——不是桦黯和霜蝶要倒霉，而是我要倒霉！” 　　伊恩心中一沉：“而且还是一旦遭遇，就绝对必死的大霉！” 　　“但是为什么？” 　　伊恩一时间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陷入必死之局中，甚至还会连累到背后有着妖精乡的桦黯和霜蝶二人……这简直毫无道理！ 　　“难不成，是我下午测试铠装的表现引来了什么？” 　　绞尽脑汁地思考可能性，伊恩的双目凝视着远方一个黑红色的人影，那人他居然认识，是曾经吃过一餐饭的餐厅老板——如今已经是深夜，餐厅关门，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准备休息。 　　他也陷入了极其危险的死局，这肯定不是因为他最近做了什么，而是被伊恩牵连。 　　而另一个人也是如此，那是伊恩最近买过几件长袍的服装店老板……他也有血光之灾。 　　“这些人，全都都或多或少和我有关，和我有着些许交集，所以才会因此而倒霉！” 　　伊恩已经发现这点，但是他根本不理解为何——这里可是帝都啊，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居然可以在一位第五能级和复数第四能级的镇压下造成这种死伤破坏？甚至就像是株连九族那样，把他周边所有有交集的人全部都连根拔起？ 　　除非…… 　　就是他们。 　　“依森。” 　　从楼顶下来，面色如常的伊恩径直开口问道：“最近你的那些亲戚——我是说，大皇子和大皇女这两位，是不是也在关注我？” 　　“嗯？”看见伊恩从楼顶回来后，直接就问这个问题，依森嘉德有些疑惑：“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但伊恩本来也就是思维非常跳脱的人，依森嘉德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有的。虽然平时是二舅和你交流的最多，但大姨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关注你——尤其是知道你正在开发铠装后，她就对你额外感兴趣。” 　　“说起这个。”此刻，依森嘉德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睁大眼睛，颇为兴奋地对伊恩道：“你知道吗？最近帝国军方正在征集各种铠装的设计！没有任何限制和要求，只要求实用有实际战斗能力即可——我们觉得这是为了大规模开发第六代铠装积累设计思路，总之军方给的价格非常高。” 　　“我听别人说了，今天下午伊恩你可是在实验基地那边大出风头，就连那位传奇老兵安纳中校都对你赞不绝口——独眼巨人的性能绝对符合要求，甚至可以尝试夺取设计桂冠也说不定……” 　　“大姨就是审查员之一，我猜她肯定是因为这个关注你的！”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握紧拳头，为伊恩打气道：“要不要参加？假如能成功，可就是直接从帝国军方那里拿经费了！” 　　——对，就是这个！ 　　伊恩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声音不自觉都带上了一点紧张：“阿莱格里娅皇女正在直接关注我……是啊，军方征集铠装设计，不然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工坊和军团研发各类非常规铠装？” 　　“而且，大皇女本身就是火石集团的幕后支持者，我的研究素材，那几台铠装都能算是她送的，她肯定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假如我去参加征集的话，肯定能得到优胜，亦或是前几名……” 　　这还真不是伊恩自大，独眼巨人机体性能虽然也就中等偏上，但光棱技术和拟生回路都是全新的设计思路，这都拿不到第一名，他只会觉得泰拉人不识货亦或是有内定第一的黑幕。 　　可是，这反而有一个大麻烦。 　　伊恩咽了口口水，他冷静下来，肃然地对依森嘉德道：“你说……守土者……” 　　“他会不会也关注这件事？” 　　“假如是之前，我可以说绝对不会……” 　　这下就连依森嘉德也开始不确定起来了，他沉吟了一声，思索道：“但今天陛下都出现了……那最近这段时间，他应该会比过去要活跃？” 　　——看来就是会关注了。 　　伊恩沉默地点了点头，这下全都明白了。 　　大皇女阿莱格里娅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关注自己，就算是自己不报名，她恐怕都会让自己参选。 　　然后，毫无疑问会得到好成绩。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 　　阳光猛烈，万物显形——只要自己敢参加，甚至可以说，只要自己敢留在帝都。 　　那自己这个隐藏起来的，帝国最大通缉犯的弟子，就要直接暴露身份了！ ###第624章 孤山之上 　　在帝都这地方，不出风头就没投资，没人脉，甚至过的比小地方还难受，因为天才永远不缺，不能保持热度就会很快过气。 　　但是对于伊恩来说，也不能太出名，一旦太出名，就会被帝国高层关注。 　　“得跑。” 　　伊恩打定主意：“越快越好！” 　　下定决心要跑后，伊恩并没有紧张地立刻就离开帝都，而是设想了好几个计划，一一进行预测。 　　第一。 　　——自己带着独眼巨人铠装，立刻就走，不做丝毫停留。 　　霜蝶和桦黯身上没有变化，还是死一般的黑红。 　　“看来已经在观察我了，我这么急匆匆的离开肯定会惹人起疑。”伊恩并不惊讶，虽然自己其他的身份不断被人看穿，但最核心的秘密一直保护的很好。 　　这全归功于伊恩没有令人起疑，他的身份清白，偶有疑点，切哈洛尔沃家族希望的身份也能遮掩。 　　但这是钢丝线上跳舞，一旦起疑，认真查询，伊恩的履历就会出现破绽，而破绽继续扩大，很有可能把他所有的秘密都揭露。 　　所以不能立刻马上就跑……要消除疑心，找一个借口，亦或是让关注自己的人不再关注自己。 　　大皇女阿莱格里娅对自己设计铠装这件事很感兴趣，这是关注的起因，但自己绝不能去参与设计征集。 　　那么，第二种。 　　——将独眼巨人的设计交给依森嘉德，让他以埃伦家族的名义参与设计。 　　正好也报答一下依森嘉德一直以来的帮助。 　　这样是否可以打消疑心，让他离开帝都这件事显得不那么突兀？ 　　黑红色没有变。 　　但伊恩敏锐地察觉到，桦黯身上的黑色雾气闪动了一下，这代表虽然同样是必死无疑，但必死无疑的原因，时间与地点都换了。 　　很好，有效果。 　　他耐心继续尝试思考接下来的可能性，并且询问依森嘉德其他情报：“帝都还有哪些大人物会过来？” 　　依森嘉德也不知道伊恩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些事，但对方想知道，他就很乐意回答：“不谈那些皇室人员，北地的两位侯爵和两位伯爵，我父亲是领头的那位。” 　　“西境那边的五位伯爵早就来了，我今天看着他们脸色突变了一整天。” 　　“东大公艾莎德家族为主那一批人，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不像是索林家族很早就被先帝镇压，所以反而避过了陛下的铁血清洗，这一代东境大公是咱们陛下最忠实的支持者。” 　　“还有冰风自治区那边，白寂总督的特使……祂是冰风蝶之王，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的，祂的特使是祂最优秀的一个子嗣，还有三位冰风领主。” 　　“南岭的巴敦侯爵据说也会来，内海和雾纱那边的三位总督都来了，十二骑士团最少也来了副团长，也就峻岭堡那边事情多。” 　　“够格的大人物大概就这些，但其实还有不少人……但我记不起名字了。” 　　依森嘉德有些抱歉，但伊恩心中却勾勒出一个图景：“因为这个世界的交通非常便捷，所以大人物真的要来往所以很快……这么多势力这么多山头，汇聚在一起，如果不是阿克塞尔是第五能级，有绝对的暴力支持，换哪个皇帝都压不住。” 　　“而且这还只是贵族，帝都内还有很多势力，譬如说灵知院真理部，巡监骑士和镜海卫……简直就是一片政治泥潭，不够格的人进去悄无声息就融了，半点声响都不至于有。” 　　“阿克塞尔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宣布，不仅仅是和飞焰地的战争，甚至再加上闪焰地堡垒群那边的策反都不够格。” 　　“我想想，最近有什么特别的新闻……越短越好，越短事情越大。” 　　几秒内，伊恩就从记忆库中检索出了相应的信息。 　　——迦南摩尔联邦特使来到帝都。 　　对，就是这个！ 　　众所周知，字越短，事越大。 　　一国特使来到一国帝都，全部新闻就这一行字，这背后的事情肯定大的上天了！ 　　既然如此，大皇女对自己的关注不能算是第一要务，只要有足够正常的原因，她肯定不会一直想‘为什么伊恩要离开帝都’…… 　　只要一个还说的过去的理由，就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他的疑点。 　　“依森。” 　　伊恩开口，他细细思虑，用缓慢的语调道：“我前段时间研究极效药剂的时候，其实已经将我们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家传真形‘银峰使者’魔药修复的差不多了。” 　　他这话一出，立刻就发现，桦黯和霜蝶身上的黑红色雾气开始变化——虽然仍然混沌不定，但比起之前注定的死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很好。 　　伊恩趁势追击，他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在南岭已经有了领地……如今时局动荡，南岭那边也相当混乱，我得回去看看情况，稳住我的领地，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归根结底，帝都这地方大人物太多，我有很多东西施展不开——就如同你不愿意回北地，也想要避开你父亲那样，我留在帝都也是同样的感觉，再继续下去，也无非就是继续做点研究，拿点奖励。” 　　“拿到一大笔钱又如何？并不能让我的家族复兴，领地兴盛。” 　　“现在更是如此，帝都聚集了这么多高能级强者……比起掺合进去，亦或是旁观，我不如尽早离开。” 　　“如今独眼巨人已经大致完成，再加上我已经第二能级的实力，足够在南岭打出一片天地。” 　　伊恩如此说着，他并没有撒谎，这的确是他真实的想法……一部分。 　　他就是计划过段时间便回南岭，但应该是一个月后，等他把在帝都实验室中的所有实验收尾再走。 　　但伊恩也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这样吗？” 　　依森嘉德虽然露出不舍的表情，但他早就明白，伊恩最近这段时间的异常他全都看在眼里，当然不惊讶对方想要离开的想法：“但参加一下设计评选也没问题吧……” 　　伊恩垂下眸光，他认真道：“就由你去提交吧，独眼巨人本来就是我们合力研发出来的。” 　　“你拿我拿，本来就都一样。” 　　依森嘉德不可能拒绝伊恩的提议，因为白发少年的意志是如此坚定，他就是一心一意想要回南岭。 　　所以他只能点头：“好吧，虽然有点可惜，但问题也不大。” 　　“不过在走之前，也应该多准备一些物资和南岭的情报吧？” 　　这的确是非常好的提议。 　　伊恩不可能当晚就走，那多少是有点太怪异了——过几天走倒是正好，忍耐住这两天，就能不留下嫌疑。 　　“我会去收集的。” 　　看见桦黯和霜蝶身上的雾气正在一路变淡，乃至于变得几近于无时，伊恩松了一口气。 　　他笑着对自己的朋友道：“也得拜托你帮我准备一些物资，不然的话，以我的渠道，肯定没办法那么快组建起一支物资车队。” 　　“那当然。我会帮你组织一批人手，包括工匠和手艺人。”依森嘉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我觉得倒是不会太长。” 　　伊恩抬眉道：“你们从冰风要塞那边回来又不一定直接回帝都，到时候来我领地看看不也挺好？” 　　“也是。”金发少年也笑了起来。 　　“妖精小姐们！” 　　和依森嘉德聊完接下来的章程后，伊恩转过身对桦黯霜蝶道：“过几天咱们就回南岭了！霜蝶你是陪我去领地，还是和桦黯回你的诞生地看看？” 　　“要去南岭了？正好，我也觉得墨风走了后，帝都有点无聊了诶！” 　　桦黯正在用自己的阳伞法杖顶着一颗核桃玩转球，听见这话后立刻高兴地将核桃一点，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好耶’的字幕粉尘。 　　而霜蝶正在欢呼鼓掌：“桦黯前辈好厉害！” 　　两只妖精身上的雾气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伊恩这一套‘家族复兴，领地筹备’组合拳下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他回南岭有理有据，倒不如说不回南岭才奇怪。 　　至于回南岭，霜蝶没什么感觉。 　　霜蝶的故乡虽然是南海大迷宫，但真正的记忆最多的地方，还是在帝都，只是因为时间比较短，帝都也很大，所以记忆不算太深刻。 　　只要跟着熟悉的人，那么哪里都是霜蝶的好地方。 　　“那你就陪桦黯去老家看看情况吧。” 　　见此，伊恩觉得也没什么可选的，反正他搞定领地的初步事宜后，也得回哈里森港——自己这个迷宫之主的身份，还有鲨鲨，青潮与斯科特他们都要准备拉过来。 　　既然如此，不如让霜蝶跟着真正的妖精继续学习一段时间……虽然也不知道能学到什么，但总比当自己的挂件来得好。 　　毕竟以霜蝶的实力，还想为自己提供小事上的预言已经不现实。 　　搞定一切，彻底抹平了这次巨大的危机后，感觉到心累的伊恩去睡了一觉。 　　虽然第二能级就可以完全不需要睡眠，但预知视界的消耗还是多睡一会才能恢复的更好。 　　一夜过去。 　　又是一夜过去。 　　很快，伊恩离开帝都的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 　　泰拉773年，10月8日。 　　瑟塔尔帝国，帝都上城区。 　　孤山的中半段往上，便是通俗意义上的上城区，帝都所有第三能级与以上的升华者在这里都有住所，即便是理论上那些统治下城区的帝都大贵族，也在上城区有着自己的家宅。 　　高等阶升华者除却工作外，很少前往中城区和下城区。因为倘若他们自然地展现自己的力量，以不拘束的形态行走在大地之上，就会为四周带来巨大的改变和破坏。 　　只有在上城区，有着帝都力场的压制，他们才能生活的比较舒适。 　　除此之外，米卡埃尔·瑟塔尔，帝国的二皇子，却知道一个更加隐秘的消息。 　　那就是帝都所有高能级升华者，在关键时刻，都是帝都力场发生器的电池……以及一部分结构的驾驶员。 　　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帝都并不是一个死物，它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前纪元文明巨型建筑，而是前纪元文明吸收了外星文明的火种飞船后，仿照其至高技术‘生物星球护盾发生器’制造出的一个巨大生物要塞。 　　亦或是说……活着的避难所。 　　帝都是活着的。它是一个挺过了天坠之灾，历经千年风霜仍然存在的长者，拥有在第五能级中也算是极其强大的力量，见证了这片大地的诸多风雨与战争。 　　能与其相其并论的，恐怕只有迦南摩尔联邦的世界之树。 　　说来也是有趣，那群精灵的世界树反而不是活物……但却不能说祂不是活着的。 　　而帝都正好相反，它是活物，可却没有自我意志。 　　所以，如果在危急时刻，如果想要让帝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就需要有人去操控它，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众多生活在帝都的贵族和升华者，在证明自己的忠诚后，便会得到一部分帝都结构的操纵权限，在需要时应对敌人的攻击，亦或是抵御天灾的破坏。 　　但除却第五能级外，又有谁能操控一个第五能级的肉身？ 　　即便是第五能级，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肉体，没有足够坚韧的意志，没有超乎寻常的源质承受力，谁又能完美地控制帝都，控制这座万米高的孤山之城，发挥出它不可思议的伟力？ 　　所以……就有了那个传承。 　　【不动坚城】 　　集合了整个帝国的资源，推演设计而出的最高等级真形……以帝都之名为名的传承。 　　只是，它还未来得及完全完善，大部分资料就在黯月动乱中遗失。 　　而如果没有一位有着第五能级潜力的升华者配合进行实验，想要重现不动坚城也是几近于不可能的一件事。 　　米卡埃尔年幼时曾经有幸见过那位第一骑士。那位沉稳可靠的骑士仅仅是存在，就令人感觉到无比的安心，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危难险阻都不再是阻碍。 　　当他站在祖父身侧时，两位第五能级强者的威压就如同天空和大地般，占据了整个世界。 　　或许，也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彻底完成不动坚城这样的传承，得以驾驭帝都的伟力。 　　“总是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失笑一声，行走在上城区的街道上，身侧是黯月动乱后修缮一新的建筑以及诸多巍峨宏伟的殿堂与府邸，米卡埃尔微微摇头：“现在的帝都也没办法像是过去那样，给予人坚不可摧的安全感了。” 　　“不然的话，伊恩那小家伙，也不会这么着急的离开吧。” 　　自从在前天知晓伊恩准备离开帝都，回南岭的消息后，最近颇为意气风发的二皇子也不禁有些感慨。 　　作为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复兴者，祖父遗产的继承者之一，伊恩一直都在被他关注，而对方也从未令他失望过，每次都能给予人莫大惊喜。 　　无论是最开始的重复利用炼金技术，还是后面的极效药剂，都是只要继续深入，便可以得到大师称号的开创性技艺……他毫无疑问是未来的炼金大师，甚至是宗师，而一直认为伊恩藏拙的米卡埃尔敢发誓，这个看上去谦逊有礼，温和爱笑的白之民少年，实际上是一个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家伙。 　　他绝对藏了不止一手，不到关键时期，绝对不会外露。 　　就好比这次——被天洪王的余波波及，为了保住性命，他才被迫进阶第二能级……开什么玩笑，真以为他看不出这小子早就进阶第一能级四五年了？那种反应速度和源质操控的熟练度，根本就不是天才能解释的。 　　以伊恩的天赋，只要做好准备，什么时候都能尝试突破第二能级。 　　但为了不引人瞩目，他就非要等到必须的时候才显山露水。 　　铠装设计方面的天赋也是如此，昨天看见依森嘉德提交上去的独眼巨人设计构图后，米卡埃尔就明白，伊恩藏的东西当真不少。 　　虽然主要核心技术，还是廉价的光素药剂和糅合了埃伦家族部分殖装设计这种炼金术方面，但以米卡埃尔的天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伊恩对于机械那种几近于天生的熟悉？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拼拼凑凑，用几台老式铠装拼装成一台可以平稳行走，稳定飞行，没有任何武器系统失误的新机体！ 　　所以他不愿意呆在帝都。 　　呆在这个太容易引人瞩目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必要，我也不想站在这里……站在山巅。” 　　如此想着，米卡埃尔大步走向上城区最大的建筑群。 　　瑟塔尔帝国皇室的皇宫。 　　重建的皇宫和黯月动乱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样巍峨壮丽，一侧的孤山之塔高高屹立于此，它就像是一只手，探向无边的天穹，要将日月都抓握于掌心。 　　一进皇宫，米卡埃尔就看见自己的老朋友，东境的威斯纳伯爵，他跟在东境大公阿苏卡·艾莎德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沓文件，一脸严肃地与那位相当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大公说着些什么。 　　大概是在告诉那位年轻大公等会见到父皇后该怎么应对吧。他们使用了寂声法阵，虽然对于米卡埃尔来说没有意义，但不去知道一些事情也是一种自律的美德。 　　而且，礼仪这东西没什么意义，泰拉大陆上的强者们总是不在乎刻板的礼仪，那是只有无法看穿人心的凡人才会去在意的东西——毕竟当帝国的皇帝可以轻松看出自己的臣子是否忠实于自己，甚至能凭借强大的力量聆听万里之外的虫鸣时，谁又会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呢？ 　　只要有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最起码的礼节，就不会有问题，而以东大公一脸肃然谨慎的表情，米卡埃尔觉得问题不大。 　　威斯纳伯爵看见米卡埃尔后眼前一亮，艾莎德大公也转过身，双方互相点头示意，然后大公一行人便步入一旁的侧殿。 　　米卡埃尔注视着对方，大会议还要等一段时间，他们肯定还在做准备。 　　而他就不一样……无论关系如何，他都是皇子，皇宫就是他的家。 　　所以他直接走向皇宫的最深处，去见自己的父亲。 　　那位……皇帝陛下。 卷末 直向未来的道路 　　对于生活在下城区和中城区的帝都人来说，普通人就连接近都会呼吸急促，头晕目胀的上城区是高不可攀的禁地。 　　只有升华者，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才能自如地于那片被帝都力场完全包裹的区域行走。 　　殊不知，上城之上，仍有上城。 　　在那就连第四能级强者的异象都能压制的上城区之上，便是一座陡峭的孤山，钢铁与未知生物结构构成的力场发生口构成火山口一般的结构，无形的力场护盾从此地直冲天宇，庇护着以帝都为中心的整个中央大平原地区。 　　而就在力场发生口周边，一座规模庞大的岩铁宫殿屹立在边缘，但论起外形，它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高台。 　　从这座高台上可以俯瞰整个中央平原，而背后就是直冲虚空的帝都力场光束。 　　那位陛下倘若没有消失不见，去进行他那不为人知的神秘计划的话，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里，位于上城区的皇宫不过是办公之处，他从未在那里久呆过。 　　他甚至有些厌憎那座太过一样的宫殿。 　　米卡埃尔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高台的质地并非金属也并非岩石，具备某种生物的特质，但却坚硬的堪比钢铁，它表面覆盖着一层流淌的光液，其色纯白，没有一丝杂质。 　　覆盖高台的光液虽然看似一体，但实际上却是由无数各自独立的光带构成，不断地上下交错蠕动，似乎正在构筑某种极其复杂的模型，而每一个光带中央都有着宛如人类眼瞳般的光球转动，凝视向米卡埃尔所在的方向。 　　光液的中央，高台的顶端，站着一个高大魁梧，孤身凝视着天穹的身影。 　　悬挂于天的第二颗太阳，端坐于炽光之顶座者，中央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 　　以及……黑暴君之子，伊奈迦二世最大遗产的继承者，夷族的暴君。 　　米卡埃尔凝视着自己父亲的背影，他很清楚，相较于自己祖父的暴君之名，自己父亲才是真正意义上杀人如麻的暴君。 　　祖父一生，即便是针对最大的对手和叛逆者，也不过是击杀本人，家族流放，当年的老索林大公意图谋反，也不过是诛杀首犯，甚至还收了这一代索林大公斯普利特为徒，并允诺他‘如若这个国家令你不满，你大可再次选择独立之路’。 　　而自己的父亲，即便不算继位前后斩杀的兄弟姐妹，单单是继位后除灭的那些世家大族，自以为能在新皇手中得到更多利益的自以为是者，数目都数十倍于祖父。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父亲改正了祖父心慈手软的弱点，他要杀就全部杀绝，绝不留下哪怕是任何一个遗民。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人在多年后反重申着父亲的狠辣，那些被消灭的贵族全部都被遗忘，只留下史书上简单的一笔。 　　至于遗产的继承者，本就是如此。帝国那些法规制度，看起来每个都改过不少，但实际上施行起来却和祖父时期并没有多少区别，最多就是有了些许阿克塞尔的特色。 　　这才是帝国能再一次逐渐兴盛起来的关键。 　　阿克塞尔并没有在意身后的来者，他的身侧流动着大片大片宛如云雾般的金白色光粒，这些光粒旋转，飞舞，然后凝聚成一个又一个的人形，人形们呈现半透明态，对父亲谦卑地弯腰，汇报着诸多事宜情报。 　　其中有一个人影米卡埃尔很熟悉，那正是灵知院院长莫泽。 　　“所以说，理论上是可行的吗？”米卡埃尔听见自己的父亲这样说。 　　【是的，陛下。】莫泽院长鞠躬，他认真地回答：【但帝国的人民需要一个敌人，如此才能团结一心，仅仅一个飞焰地，完全不够】 　　【帝国本质上从未达成过一体，我们内部有太多不同的种族和地域习俗，文化与民族都无法成为联合的桥梁，除却有同一个帝国皇帝，大家都仰头看同一个太阳外，我们从来不是一个整体】 　　莫泽院长说着一些米卡埃尔难以理解的话，他知道二皇子就在旁边，但毫不忌讳道：【我们需要一个更加鲜明，更加立体，更加强大的敌人……不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达成共识】 　　“活人果然还是有点难吗。难怪斯普利特非要让人死。”皇帝低声道，他抬起手，示意米卡埃尔去一边坐着：“天灾应该可以吧。就万灵殿预言的那个。” 　　皇帝的声音淡薄，带着些许疲惫：“还是说再加上苍天王庭？双线作战也不是不行。” 　　【不行，陛下】 　　莫泽院长摇头道：【仇恨飞焰地和仇恨苍天王庭的不是一群人，他们无法达成共识。反倒是万灵殿预言的光之灾有潜力，但那是整片大陆所有人的灾难，帝国的人民无法感受到自己是特别的】 　　【不是特别的，他们就无法鼓起勇气】 　　“……比起技术，还是人本身最麻烦。究竟怎样才能教会这群愚民团结的道理？” 　　高大的男人语气顿了顿，他摆手：“退下吧。” 　　【是，陛下】 　　光粒构成的朦胧半透明人形消散了，皇帝转过头，看向米卡埃尔。 　　“下午好，父亲。”米卡埃尔说。 　　“直接点。”皇帝道：“我没教过你需要对我讲礼。” 　　“为什么坐视斯普利特成功。”米卡埃尔道：“还是说这仍是您计划的一部分？” 　　“他又没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皇帝语气平淡，他抬起头，回头继续凝视着光柱，金色的双瞳最深处闪动着白色的耀光：“去地心又用不了两分钟。” 　　“就当您早有准备。”米卡埃尔心道果然，他继续询问：“哥哥根本没去修复大气层，是卫团长代替他干的。您究竟派他去干什么？” 　　“无聊的问题。”皇帝道：“泰拉的大气还用得着我们去修复？四层天梯又没坏，你把大气层全掀了也能再生。卡洛斯是去龙岛了。” 　　“也就你刚才不在，不然你也得去圣山一趟，霜迹代替你去的。” 　　“您究竟要做什么？”米卡埃尔难以理解道，他就是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父亲最近这段时间究竟打算做什么，所以才直接过来问。 　　阿克塞尔毕竟是他父亲，他的确会回答这个问题。 　　高大的男人将双目从帝都力场护盾光束上移下，他此时才真的转过头，认真地与自己的儿子对视。 　　“米卡埃尔。” 　　皇帝道：“不动坚城再次出现了。” 　　米卡埃尔睁大了眼睛。 　　但还未等他说些什么，阿克塞尔便再次将目光移走。 　　皇帝此刻俯瞰着高台下的帝都下城区，以及远方广袤的平原，他的语气平静：“斯普利特见过希利亚德的继承者了。那是一个年轻的骑士，大概是学识之都，亦或是西境的金之民。” 　　“他自称为幽谷，名字叫做马赫迪，他的剑是希利亚德的那把，但已经不再是剑胚，而是一把真正的宝剑……他大概已经有第三能级的实力。嗯，总的来说，和希利亚德老师当年差不多天才。” 　　“马赫迪？”太多信息量令米卡埃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个名字……” 　　“当然是假名。甚至其他都有可能是假的，唯独实力不会。”皇帝摇头。 　　他叹息道：“交替的时间到了。经历过当年黯月动乱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但他们的继承者却接连出现。又是一个动荡的年代。” 　　“你问我的目的？我的目的一直都很简单。或者说，在这片大地上，仍然还怀有野心与梦想的人目的都一样。”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谁不想？” 　　米卡埃尔都有点想笑，这回答不能说不认真，但说了和没说一样：“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所有人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是啊。” 　　皇帝并不回避这一点：“当了皇帝你就知道有多不自由，升华者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是第五能级的顶座。”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然后挥手道：“退下吧，稍后还有大会议要举行。我要继续工作。” 　　米卡埃尔退下了。 　　他这次过来，其实真正想要问的是为什么纵容索林大公进阶第五能级，早就在阿瓦克领事件后，他就已经确定索林大公掌握了某种特殊的进阶方法，告知给了阿克塞尔。 　　但在听见莫泽部长的话后，他就明白这个问题问了也不会有回答。 　　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想要制造一个对手。 　　飞焰地和苍天王庭都不够，更何况区区一个索林大公？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无聊的小事。 　　“第五能级全都是疯子。” 　　从高台向下走，米卡埃尔缓缓走回上城区。 　　阿克塞尔几乎从未对他的子女，也就是自己等人隐藏他的行动，但却无人能理解他究竟要做什么。 　　譬如说，趁着索林大公进阶第五能级这一势头，将帝国各大山头势力的领袖和主要成员全部都叫到帝都来……这根本不是齐心协力的方法，这些家伙聚在一起，哪怕是表面上听从阿克塞尔的权威，也绝对不会真的联手。 　　米卡埃尔不理解这点。让这些升华者分居各地本来就是保证秩序的一种方法，不然的话，这些意志坚定，固执己见，又有真正力量的家伙，想要惹出多少麻烦就能惹出多少麻烦。 　　一群意见不同，又无法用语言说服的家伙，本身就是动乱的源头。 　　他们在帝都待几天，帝都就要陷入混沌几天，米卡埃尔已经能想到过段时间帝都上城区的混乱——单单就是白寂总督的那批人和东大公就要明争暗斗出脑浆，更别说西北那边不知道多少年的纠缠。 　　他们本人不会动手，但是他们的子嗣，他们麾下的势力，到时候又要开始街头决斗，互相打压，动用自己的政治力量去打击敌人。 　　该死的泥潭，这群人就擅长在泥浆里面打架，一想就觉得脑仁疼。 　　米卡埃尔此时不禁又想起了伊恩，那小子跑的是真的快，估计是看见各路贵族大人物齐汇帝都时就已经想要走了吧？他肯定猜到帝都多出这么多大人物后会有多麻烦，以他的天才，倘若被好几位不同势力的贵族去参加宴会，他该去哪个？又要平白无故得罪谁？ 　　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才会觉得自己能左右逢源，真正的聪明人早就跑了。 　　还真是正确选择。 　　如果米卡埃尔不是二皇子，且有一个目标，如果想要达成就不能逃避的话，他也想要跑。 　　“归根结底。” 　　闭上眼睛，金发的皇子苦笑一声：“我就不是适合站在山巅的人。” 　　无论米卡埃尔怎么想，时间都在流淌，事情正在发展。 　　发生在773年10月8日的帝都大会议，所有参会者都以为重点在于索林大公进阶第五能级的应对，以及如何处理如今已经雾海化的大公领核心区，但却未曾想这个议题只是最开始匆匆说了几句，然后就无人再提。 　　随着帝国和飞焰地的正式全面对抗，以及天洪王被迫接受四大正教方面的制裁，禁足于天洪地不得参战，帝国在舆论与实力上都得到了相当大的优势，根据这点，在皇帝阿克塞尔的指导下，帝国各大贵族都将齐心协力，支援西南军区，并配合接下来闪焰地方向的大行动。 　　在这方面，不少贵族感到不明所以，他们以为野心勃勃的皇帝想要开启两端战线，同时迎战涅玛萨斯与阿巴萨罗姆两大血系。这个猜测并没有错，但事实肯定会出乎他们预料之外。 　　而接下来迦南摩尔特使的出现，更是将会议推向高潮。 　　【瑟塔尔帝国将与迦南摩尔联邦将组成战略同盟，互相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的完整性，并将达成超过十二项战略合作项目】 　　【其中第一条，就是双方的升华者联手，在法芙特山脉上打开一条口，让南方永寂洋的海风可以直通帝国东南方向的荒野，帝国也即将展开大规模荒地造林运动，开辟全新的居住区，开辟一条直通迦南摩尔的陆地商路】 　　这是60年代以来，泰拉上最大的地形改造工程。 　　除此之外，在大会议的第一天，帝国皇帝阿克塞尔还确定了对飞焰地战争时期的帝国发展策略。 　　会议通过了以空天铠装为主，机动要塞为辅的空天军改组议案，自此之后，瑟塔尔空天军将独立于帝国国防部，空天军总司令将由帝国皇帝兼任。与此同时，一部分陆军铠装的低空飞行改装被确认，陆军不仅仅只是单纯的陆地军队，而是一支全面的综合性装甲部队。 　　大会议室还有六天，但仅仅是第一天的新闻，就已经令帝都乃至于整个帝国震荡。尤其是帝国与迦南摩尔联邦达成战略同盟关系这点，更是令友邦惊诧。 　　与此同时。 　　山下。 　　下城区。 　　白发少年没有乘坐炼金列车，也没有乘车，而是骑着一匹平平无奇的白马，轻哼着小调，在夕阳与风中前行。 　　装载了铠装和粮食的物资车队以及雇佣的人手自然不可能两天内就准备好，铂铱工坊包办了这些事情，接近五十位娴熟的工匠以及装有各类建设工具的车队将会在伊恩抵达南岭后的一两个星期内抵达瑙曼城。 　　桦黯和霜蝶走的是妖精乡的渠道，毕竟妖精想要全力赶路的话速度可别太快了，与伊恩的目的不符——他需要观察飞焰地与帝国战争后，南岭乡镇地区的改变，所以便分开走。 　　根据铂铱工坊的渠道所知，南岭如今的情况并不好，飞焰地的主要压力固然在西境，但南岭这边也没有任何要塞，只要敌人愿意花费代价，就肯定能将人送到南岭来。 　　他们鼓动了不少土著和山民反抗帝国的统治，虽然以瑙曼城，三河城与哈里森港为中心的贸易节点没有被干扰，但南岭西部的大片自治区已经陷入混乱。 　　而拜龙教那边显然也出了问题，自从山之王将希欧带走后，伊恩迄今为止都没有得到漫崖长老在内的任何南岭拜龙教的消息——他们要不就是遇到了大麻烦，要不就是麻烦缠身忙的没时间对外沟通。 　　总的来说，恐怕伊恩没办法那么快得到拜龙教的助力。 　　不过这都是小事。 　　虽然说起来有些残忍，但南岭越乱，就越有伊恩发挥的空间。 　　假如大家都生活幸福美满，没有敌人也没有动乱，那么谁能改变世界，谁又会去改变世界？ 　　更何况，倘若不乱，他又怎么隐藏自己的行动？ 　　就像是帝都一乱，便再也没有人在意区区一个白之民炼金术师离开了这座古老的城池。 　　隆隆的列车运行声响起，明亮的车灯自远方亮起，而后迅速地飞驰而来，又归于少年的身后。 　　在那里，巍峨如山的坚城仍然笼罩在光中，宛如燃烧。泰拉大陆最大国度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领袖都来到了此地，时代的大幕正在此地缓缓拉开。 　　但这并不是他的舞台。 　　少年正要前去他的舞台。 　　如今已是夕阳，然后便是黑夜，但黎明也终将到来。 　　伊恩如今身处黑夜，但他期待着晨曦亮起的那一刻。 　　月光已经开始在天际的彼端缓缓亮起，寥寥几颗不起眼的星辰浮现在半白的夜幕。 　　——囚星天狱禁锢了天穹与星河，令远方有了边界，令未知有了极限。 　　——但这并不至于令人绝望。 　　抬起头，仰视着高天之上的漆黑天穹，伊恩已经不再恐惧。 　　少年露出一个微笑：“至少我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我已经知道究竟是什么夺走了星星。”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它。 　　如此想着，伊恩驾着马，轻声唱着轻快的小调：“骑着我的马，驰骋在这旧城老路～” 　　“不到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夜幕降临，秋日凉爽的夜风卷动着，令道路两旁的长草摇曳不休。 　　云层遮掩月光，白之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但仍然能清晰地听见马蹄声，一路向前。 　　他仍在前进，走在冥冥中，他唯一要走的路上。 　　他是伊恩。 　　打破旧世界，重铸新世界，终将前往高天之上者。 　　他要策马飞奔，直向未来。 　　即便筋疲力竭，也绝不罢休。 　　——高天之上·第一部·囚星天狱·完 卷末感言 囚星天狱 　　2022年9月10日，囚星天狱卷完，历时七个月，更新172w字，平均每天8000字。除掉最初两个月每日4000的新书期，平均每个月更新9000加。 　　这个月的更新已经写了11w字，日均w字还多，不能说少。 　　高天之上的第一卷安然结束，我个人是比较满意的。 　　和我过去书中一段剧情算一卷，一本书大概15～20卷左右的架构，高天之上采取了大卷的模式，在开书之前就已经预定好了三大卷加个最后番外卷的架构。 　　当然，可能本质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一个大卷其实也就是有若干小卷组合而成，老读者肯定都能看出哪些剧情能算一卷，开始在什么时候收尾在什么时候，我写到后面也发现了这一点，感觉与我而言并无什么区别，下本书还是继续十几二十万字一个小卷的模式吧。 　　接下来总结一下如今的剧情。 　　【囚星天狱】是三大卷的第一卷，其目的就是铺垫出泰拉大陆这个大舞台，主角逐渐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的过程。 　　在序幕‘弟子与老师’中，转世于泰拉的伊恩觉醒前世记忆，他在老师希利亚德的教导下逐渐了解这个世界的细微与宏大之处，了解泰拉特有的哲学与科学观念，并逐步走上升华者之路，一点点知晓自己老师昔日过去的些许鳞爪。 　　他从一个转世后只想要探索异世界全新可能的人，逐渐脚踏实地，真正地生活在这个世界，并与许多人产生联系，而后选择继承了老师的信念，背负起对方想要改造这个世界的梦想，逐步向未来走去。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伊恩察觉到，泰拉大陆的星空极其稀少，无星的黯夜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乃至于成为了常态。 　　在序幕的最后，凭借银色芯片，伊恩发现了崩碎的眺望之月，他头一次真切地理解了何谓‘天坠之灾’，也为下一幕前纪元文明泰拉人眺望星空的步伐被中断做好了铺垫。 　　而后，‘南海大迷宫’之卷，便是伊恩在初步发育成长过后，逐渐迈向泰拉大舞台的过程。 　　在子爵暗中的助推下，伊恩与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两位来自帝都的贵族研究者有了联系，他们联手完成了皇帝的任务，并探索了作为南岭诸多恩怨情仇核心的南海大迷宫。 　　在大迷宫中，伊恩发现了红杉土著的真相，遇见了正在发育的噬脑虫虫群，凭借银色芯片得到了红杉基地中枢的最高管理权，知晓了些许有关于前纪元文明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便有泰拉上诸多魔兽和升华生物的来源，天坠之灾对前纪元文明的具体影响，以及这本书真正主线，有关于‘囚星天狱’的线索。 　　泰拉所在的宇宙中，诸多宇宙文明，以及勉强拥有星空航行能力的文明，都在竭尽全力地朝着其他星域发射火种飞船，意图保存自己的文明火种，亦或是单纯地作为一个墓碑，铭刻着文明永远不想被人遗忘的执念。 　　泰拉的月球上，就有众多火种飞船坠落，发现他们的前纪元泰拉文明刚刚结束统一战争，新生的联盟本就充满了前进与探索的欲望，他们吸收了大量外星技术，并制造出了诸多升华生物最初的原型，急速提升前纪元文明的科技（也即是炼金术）。 　　但是，这一切背后肯定都有原因。诸多星际文明齐齐发送火种飞船，必然代表宇宙中有一场让祂们不得不逃，甚至逃也逃不掉的灾难正在发生。与此同时，前纪元文明也发现了星空上的星辰正在消失，这种极其异常的现象令前纪元文明也开始竭尽全力发展技术，寻求逃避可能到来的毁灭的方法。 　　他们没有逃掉。 　　天坠之灾摧毁了前纪元文明，昔日荣耀的泰拉文明末裔在命运的捉弄下，变成了隐居在红杉基地地底的红杉人，而红杉人也因为探索外界与稳定生活的矛盾，导致内部出现动乱，缔造出了噬脑虫虫群，导致基地核心动力组故障，间接导致了未来大风暴的诞生。 　　红杉人仓皇逃离自己的基地，最后在南海的红杉林中挣扎求生，逐渐演化成了如今的红杉土著。 　　伊恩知晓了这一切，他知道的越来越多，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虽然还未发现囚星天狱的存在，但一种朦胧的猜测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 　　但无论如何，一切过去都结束了。无论是红杉人逐渐堕落的过程，还是围绕着大风暴与大迷宫的恩怨情仇，无论是父亲的死还是虫群的道途，他还是选择走向更好的未来。 　　第三幕‘走向帝都’，是伊恩离开哈里森港这一‘新手村’，正式踏足泰拉大地的一幕。 　　在总结了收获，知晓泰拉如今是一个极其发达文明毁灭后，诞生的后启示录文明时，伊恩便明白，呆在一个帝国边疆的港口城市，就算是种几十年的田，也无非就是把一座城市建设的欣欣向荣。如果想要更好地知晓世界的真相，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他必须要去更大的舞台，收获更多的知识，开拓视野的同时也开拓人脉。 　　如此一来，未来当他真的准备去改变世界的时候，他才会有足够的财富和资源，以及技术储备作为底气。 　　在这过程中，伊恩见到了泰拉大陆各国的矛盾，对这个世界普通人造成的伤害。 　　无论是沿途那些死去的行商，金叶镇被掳走的孩子，亦或是发生在莱安领中，莱安男爵与他的孩子们缔造的一系列惨案，本质上都是泰拉诸国间的冲突进而衍生出的一系列事件。莱安领直指未来的阿瓦克领事件，而在这过程中，帝国，飞焰地，怀光教会，拜龙教与迦南摩尔各方势力都在出场，展露出各自的目的。 　　这个世界充满了矛盾，人们愚昧而茫然，即便是被利用也浑然不知。伊恩怀揣着不解离开南岭，继续前往帝都，但却始终被笼罩在帝国与飞焰地的矛盾中，这一切都令他觉得愤怒，但作为学者，理智的部分告诉他，一个还未统一的星球文明，出现这种矛盾就是理所当然，是历史必然的局限性。 　　可伊恩想要改变这种理所当然。他要成为新历史的开创者。 　　最后，伊恩看见了帝都。巍峨的孤山之城，那宏伟壮丽的星球护盾发生器，终于让他明白，昔日的泰拉文明有多么先进发达，而如今的泰拉文明又是何等强大，又是何等扭曲。 　　那绝对不是在一个小地方种种田，造点火药，弄点枪炮就能改变的东西。这个后启示录文明有着坚固的秩序，完善的工业体系，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想要靠一己之力去改变它，不仅仅是不尊重科学，更是不切实际。 　　终于理解老师想要托付自己的信念，究竟是怎样的重任后，伊恩反而心中释然，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他要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文明，了解泰拉最先进发达的一面。 　　然后再去改变它。 　　所以伊恩向着未来迈步。 　　所以他来到了帝都。 　　第四幕，也就是这一卷的结尾一幕，自然就是，‘囚星天狱’。 　　在帝都，伊恩见到了最浅显的社会矛盾，见到了普通人的无力与升华者的漠不关心。这里的确是一个先进发达的城市，有着炼金列车，空天铠装，机动要塞。有着巨大的运输车辆，发达的炼金术，还有进行机械化耕作的中央大平原种植区。 　　先帝伊奈迦二世对中央大平原进行的改造，令整个帝国绝大部分居民都能吃饱饭，而升华者庇护着普通人，保证他们的生命与延续，这便是帝国乃至于泰拉诸国统治的法理根基，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伊恩注视着这一切，他帮助了一些人，但更多的人他帮不到。 　　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伊恩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得到了炼金圈内的关注与投资，而与此同时，察觉了这一点的二皇子米卡埃尔也前来与主角对话——米卡埃尔为伊恩揭露了这个后启示录文明真正的问题所在。 　　——过于发达的技术，让许多人的存在濒临无意义。 　　这是原本只有大同世界才会出现的问题，绝大部分人的工作早就可以被人工智能替代。在一个道德和文明都已经发展地很高的大同社会，这一步乃是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基础。 　　但是在前纪元文明毁灭后，得到了相应技术的泰拉文明却失去了这一道德观和文明体系。而因为天坠之灾，泰拉文明的升华技术极大发展，缔造出了一般星际文明都无法孕育的第四第五能级存在。这些行走在大地上的神祇是最高等级的科技结晶，祂们几乎可以视作一个星际文明的最终武器，是人形的星海战列舰，外星殖民中枢。 　　多种原因复合叠加，导致如今泰拉文明根本无法挣脱前纪元文明坍塌造成的废墟，只能在黑暗中缓缓等待，等待萌芽亦或是腐烂。 　　得到二皇子的提点后，伊恩明白，面对在技术方面占据优势的一方，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它，学习它，成为它，然后再埋葬它。 　　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泰拉的知识，通过银色芯片汲取帝都的技术和前人的经验，虽然那些都不是一线最先进的技术，但有了根基和突然才有未来的成长与发芽。 　　而就在伊恩逐渐步入佳境之时，阿瓦克领的意外发生了。这是伊恩遭遇的第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第四能级强者间的战斗。 　　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在升华者的力量和冲突下，普通人会死的多么迅捷和无价值。 　　在亚空间迷宫内，伊恩铲除了罪魁祸首之一的灵知院研究员，成为了亡君，他与阿瓦克领领主对战，并与真正的亡君亚德伯特一同诘问真正的幕后黑手索林大公。 　　但看穿伊恩真实身份之一的索林大公，却告诉了两位年轻人真相。 　　——泰拉星域其实早就已经遭遇了其他星际文明遭遇过的攻击。泰拉太阳系已经被‘囚星天狱’笼罩。 　　一个隔绝了外界心光，半径五光年的超巨型囚笼，把整个泰拉太阳系禁锢在一隅。 　　一直以来的猜测成为现实，伊恩在短暂的震惊后，却发现自己并不惊讶，因为的确只有这一个可能，能够解释星空中发生的一切。 　　虽然索林大公已经绝望，但伊恩却认为，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五光年外的囚星天狱具体是什么形态，但既然它有着裂口，能够让外界的些许星光照射进来，甚至还有超新星爆发这种灾难的发生，就证明囚星天狱并非完全。 　　囚星天狱的裂缝极有可能与天坠之灾有关，前纪元文明固然因此而毁灭，但也留给了他们一把钥匙。 　　索林大公选择放弃，而伊恩始终选择向前。 　　选择向未来迈步。 　　知晓囚星天狱存在的伊恩，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泰拉知识，他以最快的速度发育完全，并且从自己的先知灵能中知晓了未来的发展趋势。 　　他身怀灵灾道途的可能性，但仍然尝试去做得更好。而且伊恩也逐渐见证，帝国与飞焰地的局势正在朝着全面战争滑落，这是灾难，也是机遇，对于他这个想要改变现有秩序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浑水摸鱼的时机。 　　无论囚星天狱有多么可怕，那五光年外的囚笼是不是还在合拢，他都必须从眼前做起，从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做起。 　　于是，伊恩选择回到南岭，回到自己的领地。 　　是时候开始上手，真正地以自己的意志，去改造这个世界。 　　一步一步坚定朝着未来，朝着自己心中梦想迈步的伊恩，知晓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秘密之一‘囚星天狱’时，也结束了自己的观察，潜伏与探索阶段。 　　泰拉的秘密还有很多，天坠之灾，世界生态，以及与真龙有关的虚空中的敌人，都是还有待去解决的问题。 　　但现在的他，要去种田了。 　　这便是高天之上第一卷【囚星天狱】中的故事。也算是一个总集篇，大致选取了重要的阶段，让诸位读者回顾一下主角的经历。 　　也顺便让我这个作者也回顾一下之前的故事，通过向读者阐述的方式，来整理一下思绪，为后面的创作进行更好的准备。 　　我相信这是很有必要的，并不是浪费时间。更多的准备意味着更好的故事。 　　在这一卷中，我使用了不少全新的技法来进行写作，也是尝试进行自我突破。 　　老读者的话可能知道，在前几本书，我其实是一个节奏很快的人。无论是《燃钢之魂》开场就是强者，还是《怪物被杀就会死》的天才急速升级流都是如此，无论是讲故事还是升级，速度都如飞般快捷。 　　但也正因为如此，两本书两本书一千万字写下来，我却总觉得浪费了很多点子。 　　这两本书中有很多故事，我思考的都非常完善，但却碍于过于快的节奏，无法深入地挖掘这些故事中的魅力。 　　既然能写快，我也得尝试放缓，收放自如，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这才是一个成熟的作者，一个写故事的人。 　　所以高天之上，我尽可能地去描绘一个世界，写伊恩在泰拉大陆中发生的故事，揭露这个世界背后的秘密与真相。 　　正如我最开头所说的那样，我个人对此非常满意。整个第一卷，基本上没有任何剧情是多余的，每一个剧情都有相应的前置和后续，一切都环环相扣，可能细节方面有点小问题，但作为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的新手，我觉得还能接受。 　　但这也不是说，我不需要改正。 　　我是一个解释欲望很强的人，读者在本章说不理解，基本上我看见就会去解答。 　　书中的问题也是这样，我很忧虑读者看不懂我的剧情，所以前因后果大多都会提一下，甚至是好几下，这就会显得繁琐。 　　实际上，这种解释是毫无必要的，因为看不懂的人解释了也看不懂，看得懂的读者又不需要说第二次。 　　下一卷努力修正这个问题，但也希望读者别问一些太基础的问题了，譬如说‘弟弟两岁，父亲八年前死的，敢问弟弟究竟是……’。 　　我第 一 章就写了继父！还高亮标识过！可现在每天仍然有1～3个人问这种问题！ 　　这种问题看多了，真的不怪我谨慎小心，对一些问题多做解释。 　　总而言之，倘若说高天之上本质上是一个有关于好奇心的故事，那么第一卷【囚星天狱】讲的就是迈向未来的信念。 　　无论是继承老师的信念，从南海大迷宫走出，选择前往帝都，以及最后回到南岭发展，本质上都是伊恩不断选择走向未来，而不是选择一个更加舒适，更加安全生活的过程。 　　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正如同我其实明明早就可以遁入舒适圈，但还是来奇幻，写一本小众的，夹杂着科幻内容的，有关于探索与好奇的故事。 　　高天之上是我对自我固有领域的一个突破之作，目前来看，的确是为我加了不少新的技能点，但遇到的问题也格外的多，我最近这几个月来总是为了更新而夜不能寐，白天吃饭都在思考剧情发展，和原本预估的轻松写作大不相同。 　　是啊。选择未来，选择的就是未知，恐惧与忧愁。 　　但这也正是通向明日之曙光前的黑暗，只要迈过，就有全新的风景与色彩。 　　感言写完，在这里推荐几本称得上是灵感来源的科幻小说。 　　罗杰·泽拉兹尼的《光明王》与史蒂芬·巴克斯特《Xeelee》。当然，还有刘慈欣的《乡村教师》与《山》。 　　光明王可以说是科幻内核奇幻表现小说的开创者，泽拉兹尼先生以那个年代匪夷所思的想象力为我展示了一个神话般的科幻世界。 　　Xeelee更是以恢弘壮丽为名，巴克斯特先生的想象力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流翘楚，其中的短篇‘猎户座防线’与长篇‘欢跃’都是经典名篇，大家可能读过这些故事亦或是故事中的桥段，但是却并不知道他们都是Xeelee世界观之下。 　　至于刘慈欣老师，我觉得也不需要我过多介绍，看就完事了。 　　是的，灵感来源没有一本奇幻……很羞愧，不过这也是我当年看完光明王后发自内心的愿望——我就一定要写这样一本奇幻！如今也算是梦想达成。 　　假如有时间，大家可以去看看，都是些很好的书和故事。 　　说实话，自4月1日开始每天都更新8000～9000，这个月更是每日1w，搞的我都没时间看书吸取养分了……这么勤奋的阴天，都不投个月票吗！ 　　想到这里，就不禁碎碎念……隔壁吾友吃书妖不说，摸的快乐极了，就连听日和阿猫都能频频借着新卷之名请假，令我羡慕嫉妒恨，可叹我这本书却选择了大卷模式，当真是自作自受！ 　　下本书绝对还是小卷，别的不说，请假的机会平白无故多出好几倍诶！ 　　尤其是我最近去做了体检，肌肉量和代谢都还算健康，但是有脂肪肝倾向，身体还有很多小毛病。 　　作息，心情和精神过敏都有，失眠，腱鞘炎和腰椎问题一个不落，前段时间甚至还有抑郁症状，吓得我立刻去健身了一段时间解压，效果也还算可以，但原本一直做的直播码字也没时间和心情了，水群也少了不少。 　　现在每天早上吃一杯子药片，明明不是病人，却过上了病人的生活……写作这职业真的是高压，健康的生活习惯也真的很重要啊。 　　不多说了。 　　接下来，便是第二卷【钢之领主】。 　　钢既是文明的象征，也是手腕和性格的体现。 　　和老师希利亚德与老师效忠的主君伊奈迦二世不同，伊恩绝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与善者，比起单纯的提供帮助解决问题，他更倾向于彻底解决会导致问题发生的根源。 　　也就是扭曲的社会秩序。 　　他有着如同烈火和寒钢一般的手段，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绝不会心慈手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 　　在这一卷中，伊恩将会把他心中的秩序逐步缔造出来，并真正揭露囚星天狱的真相与泰拉世界诸国背后各自的宏大计划，以及诸多强者心中，他们‘想要缔造的世界’。 　　有人认可，有人反对，但不变的是全新的秩序正在蔓延。 　　正如严冬季节中，水上不断扩散的冰。 　　正如自熔炉中流出，被锤锻成型的钢。 ##第二部 钢之领主 ###第一章 初回南岭，领地就叛乱了 　　瑙曼城以北的商贸工业区有个温柔的名字‘轻风港湾’，但它的实际情况比起名字可要糟糕太多，自从一百五十年前，南岭军团在这里建下第一座军工厂开始，轻风港湾的轻风就时常带上钢铁锻烧，金属熔融的腥味。 　　而一百五十年后，军工厂逐渐转换成生产各种轻工业产品的生产园地，为南岭绝大部分开拓城镇与庄园提供他们必须的农具，武器，提灯与炼金原材料。 　　药剂的味道与金属腥味充斥此地，和缓的轻风徐徐吹散它们，但终日不停的工坊将其源源不断地生产。 　　这里本来应该没有任何野生动物愿意靠近，但泰拉大陆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大批大批的铁喙海鸥就喜欢这种非自然的味道，它们鸣叫着在轻风港湾上空的灰色云雾中穿梭，时不时落下一两片灰羽。 　　海边的码头处，络绎不绝的商船将工坊所需的原材料送抵此地，也将商品运送离开，碧蓝色的海洋上坐落着一座高耸的灰色瞭望塔，它的顶端即便是白天也闪耀着醒目的金色光芒，雷霆的核心在塔楼顶端闪动，既可以指引来往的船只，也是驱赶周边魔兽的武器。 　　腰间挎着钢纹剑，白发的少年沿着海边的街道行走，褐色的木质防波堤技术源自于迦南摩尔的精灵。仔细想来，帝国和迦南摩尔的联系早就在几十年前便有端倪，只是那时人们大多都以为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技术交流，却未曾想是两国结盟的前兆。 　　他有着一头长长的白色长发，垂落至腰间，象牙白的炼金师长袍稍微有些宽大，额头处缠绕着一根蓝灰色的绑带，俊秀白皙的面孔上，薄薄的嘴唇总是带着一丝笑意。 　　身材纤细的少年眸光清亮，水色的眼瞳扫视着海边的街道和如同鱼群般密集的商船，似乎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什么。 　　但这居高临下并不带着任何孤傲与轻视，只是一种纯粹的理智审视。 　　泰拉773年，10月22日，离开帝都的两星期后，伊恩回到了南岭瑙曼城周边。 　　离开帝都后，伊恩并没有采用最快的‘炼金列车’和‘狮鹫’的交通工具组合，那样的话，三四天就能回南岭。 　　他之所以一路上用不算快但也不算慢的速度，一路停停走走回老家，除却避免自己这运气让交通工具又出状况外，就是为了观察备战状态和飞焰地的骚扰对南岭有什么影响。 　　结果相当不妙。 　　伊恩沿途走来，无论是金色旷野中的骑士庄园，还是丘陵地带的骑士领村镇，与自己离开时相比都显得有些萧条，尤其是在农业被影响后，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举行的秋收祭都取消了。 　　毕竟粮食都没多少，也庆祭不了什么。 　　瑙曼城周边情况还好，毕竟除却往年的存粮外，瑙曼，三河与哈里森港三座南岭核心城市都是沿海大城，以泰拉的沿海物产繁茂程度来看，单单就是渔获也不至于真的饿死人。 　　“这还是有我提示，提前进行预防的情况——倘若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南岭这边陷入饥荒基本上是可以预计的，估计也就几座大城市能依靠帝都那边的援助勉强维持。” 　　伊恩沿着街道观察整个城市，与自己离开时相比，轻风港湾的街道变得冷清了许多。 　　南岭已经步入秋季。没有丰收欢欣的秋季只剩下萧瑟的冷寂，原本熙熙攘攘，满是人群和旅客的街道上显得极其冷清，那些源自于迦南摩尔的异国商品，精美的刀剑铠甲与各类炼金产品都无人问津。 　　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甚至街头上都没有什么孩童玩闹，商家吆喝。 　　妇女与涨价的粮贩正在激烈的讨价还价，大概是伊恩见到最具有生活气息的一幕。 　　与之相对的，却是工坊工业区的忙碌景象。视野越过一栋栋房屋脏兮兮的顶层，远处岩砖铸就的烟囱正在喷吐着各色炼金粉尘，这些粉尘大多有着轻微毒性，也就泰拉人皮实，假如是地球未经历过基因改造的人类，在这里生活个三四年估计就要一身病痛。 　　被粉尘雾气笼罩的工坊区热闹非凡，这里正在忙碌生产，来往的技术工人和搬运工数量繁多。 　　虽然普及教育已经取消了许多年，但各地官方的炼金工房都会提供一些技术工人的培训课程，就像是阿克塞尔普及的各种饲养手册与种植小技巧那样，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教育普及正在缓缓铺开。 　　单单从这点上来看，伊恩认为，守土者阿克塞尔并不能简单地归于‘坏人’这个行列，他对自己国家的治理有一套全面而循序渐进的计划。 　　而且，他对整个国家的掌控力很强。即便是最近这几年他不怎么出面，但整个帝国的至高权利还是掌握在他手中。 　　瑟塔尔帝国并不是一个原始的中世纪帝国，它是一个有着完善工业体系的强大工业国，帝国的贵族制度看似原始，但也不是单纯的分封制，由皇帝－贵族－骑士－平民构成的体系再加上升华者体系，让这个结构牢不可摧，且忠心耿耿。 　　阿克塞尔提出政策，下面的人就会去执行，没有人敢于违逆第五能级的意志，也不会有人蠢到面对皇帝的直接命令时，觉得自己可以玩弄文字游戏，阳奉阴违，而这位守土者却碍于什么‘规矩’和‘秩序’就不敢杀他。 　　这位帝国皇帝可是太阳神鸟传承，他从帝国的一端到另一端，也就需要一秒。 　　“普及教育可能会出现问题，但倘若教导一门手艺的话，所有人就都很欢迎。” 　　伊恩看见工坊区欣欣向荣的景象后，不禁微微点头：“改革也要因地制宜，高等教育是急不来的。” 　　街道上的简易运输车上面堆满了大桶亦或是大箱的原材料，以及被包裹的非常严实的商品。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伊恩却能透过那些这些遮掩的外皮，看见内在的事物。 　　那是武器弹药。大批大批各不相同的武器弹药。 　　铠甲，刀剑，普通火药枪械的零部件，大小口径的子弹，一些炼金火药和炼金火炮的炮弹。 　　伊恩甚至看见一批炼金炉心的核心点火器——披挂着沉重外装甲的装甲车以及一小队护卫骑士将这一批起码价值两万塔勒以上的战略级物资送入一艘外壳铅灰色的铁甲舰上。 　　这是南岭如今大方向的政策，各方面的生产力为军工让步，从这里是看不出东西的。 　　至少看不出普通人如今生活的情况。 　　大致计算了港口的吞吐量后，伊恩走向一家他当初买过特产的一家点心店。 　　他进门就问：“老板，还有轻风烘糕吗？” 　　轻风烘糕是本地特产，它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两盘碟子合拢，近似前世地球的铜锣烧，使用了蜂蜜和鸡蛋作为原材料的糕点表皮金黄酥脆，味道清甜，各家店会根据手艺的不同，放入各类坚果，芝麻亦或是葡萄干。 　　而有些店家不做甜味，而是会放入鲜肉亦或是鲜虾馅，烘烤出浓郁的鲜味，浸透整个糕饼。 　　伊恩沿途吃过去的时候，还挺喜欢这特产的，一口咬下去口感酥脆，甜味的带着清甜香味，入口即化，鲜肉的口感劲道，咀嚼起来肉汁油脂弥漫开来，满满的都是满足感。 　　无论是甜味还是咸味，伊恩都爱，不像是本地瑙曼人会为了口味大打出手，互斥为异端。 　　但很可惜，这次他来的不是时候。 　　店员看见伊恩的炼金师长袍和那一脸就像是在炼金实验室泡着的白皙面孔，便恭敬地鞠躬行礼：“先生，价格相较于以往可能会昂贵一点。” 　　伊恩眼角扫过柜台前的价格表，原本两芬尼铜一个的甜味轻风烘糕如今已经涨价到四个，价格直接翻倍。 　　反倒是肉馅虾馅的，原本就是三芬尼，现在单买五芬尼，九芬尼两个。 　　“来两个肉馅的。” 　　伊恩没有多话，这家糕点店也卖糖果，但货架上的甁罐全都是空的，甚至就连南岭特产酸浆糖丸，一种酸甜清爽，类似酸甜薄荷糖的零食都没有了。 　　他抬起手指向糖罐：“怎么，都卖光了吗？”语气带着一种隐隐指责的味道。 　　“不是，是没有原材料了……”店员正在为伊恩从烘炉中取出热乎的烘糕，他闻言立刻低头：“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南岭的甘蔗和甜菜园地都被飞焰地的特工袭击了……说实话，就连面粉都涨价不少，店面很难开下去……” 　　他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一股源于内心的愤怒憎恨根本遮掩不住。 　　“原来如此。”伊恩见店员谈吐清晰，像是受过教育的人，便又询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对方居然就是店主。 　　老店主上个月过世，他这个原本在瑙曼城学习的儿子只能回来继承家里的店铺。 　　“父亲过去身体很健康，怎么可能会突然得病去世？” 　　年轻店主的语气说到这里时带着浓郁的悲伤和恨意，他认为自己父亲突然得病身亡绝对和飞焰地的瘟疫战术有关。 　　伊恩看对方的神态，觉得假如让他遇到一个飞焰地人，恐怕会把对方细细剁成肉馅，塞进烘糕里。 　　因为伊恩的形象太好，又顺口安慰了几句，显得相当温和可亲，所以店主话匣子也打开了。 　　南岭这边的所有粮食和经济作物都受到了打击，虽然总督府那边很快就采取了对应的药剂喷洒处理，消灭虫害病害，但今年的粮食产量只有以往的百分之四十。 　　也就是多亏中央平原那边有着源源不断的粮食支援过来，总督府也早就做好了屯粮准备，不然的话，今年的南岭绝对是大饥荒之年，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即便如此，粮食涨价也是不可避免的，城内许多家餐馆店面都已经关门了，也就一些平价海鲜还在开设，即便是有钱人也买不到平时的糕点，更别说糖果。 　　“糖也是工坊那边的材料啊，现在不是备战状态吗，优先供应军队。” 　　店主如此唠叨道：“能多杀几个飞焰地崽子就行，不吃糖算不得什么大事。” 　　伊恩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这家店主身上的雾气是浅红色。 　　但这可能是他个人的运气不好，所以伊恩又出去，去了其他几家还开着的糕点和面包店，证明最开始那家店铺的年轻店主说的还真没错，基本上所有谷物和糖类都涨价亦或是根本买不到了。 　　而这些店主身上的运势都是正常的灰白色。 　　“看来我让依森嘉德帮我准备足够的食物还真没错，一车队的粮食，应该足以安抚领地。” 　　拿着烘糕，伊恩走到轻风港湾的瞭望台上，吃着烘糕吹着风，俯瞰着这座瑙曼城以北最重要的商贸工业城镇。 　　他的眸光低垂，带着思虑：“南岭的粮食减产并没有打击到三城贸易路线周边城镇的秩序，甚至糕点都还有卖，虽然涨了价，但有卖这件事本身就代表还有客人，居民最多抱怨，但心中并不慌，不担心自己会饿死。” 　　“但其他地方可不一定。” 　　“玛瑙石平原这个产粮地受到打击，第一个感受到痛苦的绝对不是帝国人，而是山民。” 　　“西边的山民自治区和帝国殖民地，没办法第一时间阻止生物战的瘟疫扩散，他们的粮食减产绝对比瑙曼城周边更加严重，那才是飞焰地的主要打击目标。” 　　莱安领，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此刻，一阵海风迎面扑来，秋日凉爽与碧海的气息扑打在脸颊上，宛如薄纱触碰。 　　它卷动着一片片落叶，伊恩探出手，从风中取下一片。 　　“虫灾还在继续。飞焰地并没有停止活动。” 　　双眸中银光闪动，伊恩若有所思地将带有虫蛀痕迹的树叶送回风中：“南岭的情况比在帝都听见的更加严重——而且普通人的消息被堵塞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这点。” 　　他转过头，看向瑙曼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与林立的烟囱构成了一片建筑的丛林，那里的工坊也在全力运转，喷出大片大片白色的水蒸气亦或是炼金尘，瑙曼城中巨大的炼金塔楼中甚至还在隐隐约约传来宛如钟鸣般的巨响。 　　那里就是瑙曼城中唯一能够合法制造铠装的地方。 　　就连它都在全力运转，足以证明所谓的‘全面战争’即将到来，以及南岭情况的严峻。 　　两个烘糕显然不够填饱伊恩的肚子，他虽然看上去身材纤细，但食量可不小。 　　那位新店主的手艺甚至比他父亲更好，肉馅里面加了些许增香的香料粉末，吃起来齿间留香，相当满足，卖的贵点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又回到了那家糕点店，准备再买两个，准备在瑙曼城的路上吃。 　　顺便问问店主什么情况，帮他规避一下最近可能遇到的倒霉事。 　　手艺好的确有优待。 　　但刚刚走到糕点店所在的街道，伊恩就看见，两位全副武装的护卫骑士正守在门口，而另两位身披坚铠的骑士正在店中询问情况。 　　“请止步……先生。” 　　守住门口的骑士注意到伊恩的靠近，他看见伊恩的炼金术长袍，以及胸口别着的银色‘精锐炼金术师’徽章，登时便低下头，用不那么生硬的语调道：“这里正在进行重要调查，请回避。” 　　伊恩听见门店内传出厉声喝问，‘你确定说出了全部实情？！’‘请注意，先生，你如果不说实话，那可就是叛国罪！’这样的话语。 　　“叛国罪？” 　　挑起眉头，伊恩看向似乎还想要继续驱逐自己的护卫骑士，他从怀中取出了巡监骑士团的徽章，手中的水系源质令周边的空气都变得湿润。 　　少年语气淡漠：“告诉我情况，骑士。” 　　“这……” 　　守门的骑士一怔，作为公务员，他显然平日的功课没有做好，没有第一时间就认出巡监骑士的徽章，但却感觉到相当熟悉，是不能得罪的感觉。 　　而且，这么年轻的炼金术师与升华者…… 　　他与另一位守门的同伴对视，然后站直身躯：“我要向长官汇报。” 　　这位骑士进入店面。很快，另一位铠甲样式更加复杂，腿部还有动力结构的小队长便出现在伊恩身前。 　　仅仅是瞥了一眼伊恩手中的徽章，这位小队长便立刻站正行礼：“报告长官，瑙曼城护卫军，小队长皮曼，正率队进行追踪甄别飞焰地特务任务！” 　　“向我汇报。”伊恩淡淡道，他看见店主正一脸惊魂未定的注视着自己：“他为什么会有嫌疑？” 　　“报告长官。”皮曼小队长并不惊讶巡监骑士的存在，毕竟他们的顶头上司巴敦侯爵就是巡监骑士的高层，他流利道：“一周前，拜森山脉周边的山民自治区发生大规模叛乱，我们追查到有飞焰地特务在我们的内部发展出了叛徒，通过我们的内部渠道向叛乱山民提供武器与粮食。” 　　“这位店主的原材料渠道和内部叛徒的渠道有部分重叠之处，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废话。伊恩心想道，这个时候还能有几个能搞到足量且优质的粮食渠道？不重叠才要真的查一查这位店主的情况，那也太神通广大了。 　　而且，山民叛乱？哪些山民叛乱？ 　　漫崖长老他们最近还在和帝国合作吧？巴敦侯爵就是他们的合作对象啊。 　　不过，他们也的确不能代表所有山民。 　　“难怪这两个星期，拜龙教那边没有一个回我话，感情是后院起火，甚至情况相当严峻。” 　　想到此处，伊恩心中恍然，已有些猜测。 　　但他口中继续对骑士们指示道：“详细说说山民叛乱。波及范围多大，影响如何。” 　　“报告长官。”皮曼也看出这位巡监骑士估计刚回南岭不久，而审查那位店主也不是什么关键任务，便干脆继续汇报道：“山民叛乱情况非常复杂，波及范围极广，摩尔多尔、奥多尔殖民地都已经沦陷，佛罗多自治区支持帝国的部落还在抵抗，南海海军正在前往支援。” 　　“而米德拉自治区以及周边的贵族领都已经陷入战火，不过目前只局限于拜森山脉内部，玛瑙石平原有侯爵大人的骑士团巡视，并没有受到影响。” 　　“莱安领呢。”伊恩微微点头，他直入核心：“情况如何？我记得那里也是山民骑士正在管理，不会也被叛乱波及了吧。” 　　皮曼想了一下，他点头道：“是的长官，前莱安领目前已经失联。” 　　——哈，我就知道。 　　心中叹息，伊恩摇头。 　　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第二章 钢翼龙龙群 　　山民叛乱其实早就有所预兆。 　　和觉得帝国无非就是一个大部落，双方之间的争斗本质上是部落间征伐的红杉土著不同。 　　山民因为人数更多，也曾经有过统一在龙神信仰下的过去，所以内部一直都有‘独立建国’的呼声。 　　这部分山民认为，骄傲的龙神子民绝不应该成为帝国的附庸，即便不能独立，也应该建设一个有着类似冰封要塞群那样的大型山民自治区，由山民中强者担任首领。 　　他们拒绝向帝国交税，零散地生活在拜森山脉的群森之间，遵从古老的传统，过着独立于世的生活。 　　因为他们生活的区域物产贫瘠，帝国也从来没有兴趣去清剿他们，即便是偶尔有好东西，也无非就是依靠自治区和数个殖民地的渠道，用粮食盐铁以及各种工具与这些叛逆的山民进行贸易。 　　最重要的是，帝国剥夺了山民成为第三乃至于第四能级的传承，叛逆山民一直存在，但却没有相应的力量根基去改变什么。 　　与之相对的，帝国虽然剥夺了山民自己的第三第四能级传承，但并未歧视山民。 　　在苍云骑士团中，甚至有一位第三能级的山民大骑士担任执法官，地位极高。 　　但这位山民的自我身份认同，是‘帝国治下的山民一族’，而并非是拜森龙神的子民。 　　这也不奇怪。毕竟拜森龙神已经离开太久，再怎么坚固古老的信仰也会消退，最终变成神话传说，一个个故事。 　　很多人早就看开了这一点。 　　漫崖长老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伊恩根据自己与漫崖长老的交谈便能看出，这位山民老者虽然口中说着龙神信仰，但实际上更加追求力量。 　　他认为帝国是一种更加先进的文明形式，加入对方也没什么，想要追回银耀之书，本质上是想要获得不受帝国限制的血脉真形传承，也是为了让自己所在的这一支部落，从拜龙教的手中获得更多好处。 　　当然，伊恩也认为，漫崖长老心中有着‘借银耀之书以令山民’的想法。他想让如今四分五裂的山民部落，在龙神正统的光辉下再次统一。 　　但这和叛逆山民独立建国目的并不相同。 　　漫崖长老的目的是汇聚山民，成为南岭重要政治力量之一，进而影响南岭的政治决策。 　　所以，叛乱的绝对不是漫崖长老的那一批山民，这点伊恩可以确定。 　　但如此一来，既没有第三能级，也没有足够资源与组织力的叛逆山民，究竟是怎么让南岭的局势糜烂至此的？ 　　“是飞焰地。” 　　皮曼小队长一脸笃定道，回答了伊恩的疑惑：“是飞焰地给了那些叛逆山民资源和武装，他们甚至有炼金火炮和熟练的火枪队，自治区那边的民兵根本不是对手，万灵才能知道他们筹划了多久。” 　　这点倒是和支援红杉土著的路数一样。 　　伊恩想起自己在哈里森港周边杀掉的那些持枪土著，他点头道：“起事的时机也很巧妙，将军和苍云团长都去帝都，这件事之前从未有过提示，总督府内一定有叛徒。” 　　“长官高见！”皮曼一脸钦佩：“上校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才在追查各种线索！” 　　上校指的是巴敦·亨利尔侯爵的儿子，马约瓦·亨利尔，十九军团副统领，在巴敦侯爵前往帝都后主持南岭相关事宜。 　　“追查到本分做糕点，父亲都死在飞焰人手里的师傅身上？”伊恩瞥了他一样，平静道：“这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也别太上纲上线。其他巡监骑士呢？” 　　“这个……”皮曼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其他巡监骑士的动向？ 　　伊恩认为，这与叛逆山民敢于叛乱的真相有关——没有一位第四能级，即便是有飞焰地支持，提供武器装备，那些叛逆山民也绝对挡不住巴敦侯爵麾下的骑士团与巡监骑士的攻击。 　　更别说南岭拜龙教还是帝国盟友，山之王也因为希欧的事情，对飞焰地恨之入骨。 　　“带我去总督府。” 　　心中思虑闪动，伊恩抬起头，示意护卫骑士离开此地：“我有事要向上校汇报。” 　　既然有上级指示，皮曼当然不会非要继续纠缠那家糕点店店长——本来就是上面的任务，他们按照指示追查，公事公办而已。 　　糕点店店长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队护卫骑士在伊恩的呵斥下乖乖带队离开的场景，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原材料渠道有点神通广大，但却未曾想这居然会和飞焰地的间谍扯上关系。 　　但这其实已经是南岭的常态。神出鬼没的飞焰地间谍与内应极大地扰乱了瑙曼城周边地区的正常生产和工作，虽然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是他们真的会去破坏水车磨坊，阉割公牛，挖断水渠，在重要的种植地上倒盐。 　　至于摇散蛋黄，竖劈蚯蚓，给路过的小孩一巴掌……这种事他们自然不会去干，但基本上成为了民间故事的标配。 　　“为什么帝都那边没有山民叛乱的消息？甚至就在金色原野那边我都没听见。” 　　伊恩在前往总督府的路上问道，他本来没打算得到回答，毕竟对于皮曼这种护卫骑士来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他们只听上面的指示。 　　谁知道，这位骑士居然真的有答案：“当然是因为大会议。长官，您还年轻，也天才的很，估计不懂这些门道吧？” 　　“帝都开会的时候怎么可能向外界和上面汇报这种消息，更何况也没影响到玛瑙石平原，不是什么大事。” 　　“等将军回来，这些事情准消停了。” 　　——这也……太现实了。 　　眨了眨眼，伊恩心中感觉到一种过于现实的荒谬——没想到泰拉居然也有全国大会期间无大事的传统，山民叛乱这种事都能瞒住？ 　　还玛瑙石平原周边没问题就不是大事……谁出的主意？ 　　伊恩可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皮曼等骑士带路，一行人畅行无阻地进入瑙曼城。 　　以伊恩的身份和名声，瑙曼城内有一些人认识他。 　　尤其是巴敦侯爵偶尔也会提起伊恩，所有人都知道有位巴敦侯爵麾下有位很看好的白之民炼金术师，甚至让他以二十岁不到的低龄就加入了巡监骑士团。 　　如今天色微暗，街道上的行人反而变多了，如今粮食变贵，酒价也上涨，瑙曼城的街头反而多出不少以贝壳鱼肉为主的海鲜排挡占据了市场，这种东西在瑙曼城想贵都难，也算是填补了如今的市场空缺。 　　街道上巡视的骑士数量不少，他们的铠甲也异常精锐，采用了积层装甲设计，伊恩甚至在上城区的桥梁守卫处看见了两台铠装，还都是崭新的。 　　显然，与飞焰地的全面对峙让南岭的压力很大，瑙曼城都快把压箱底的装备都拿出来了。 　　一路来到总督府，皮曼等人告退，他们并没有进入其中的权限。 　　伊恩等待门卫传消息给总督府内，而守门的军官看见传讯中的巡监骑士居然是位这么俊秀的白之民年轻人，不由得露出讶异的神色。 　　“请稍等。” 　　等确定了伊恩的巡监骑士勋章和巴敦侯爵与米卡埃尔殿下的亲笔领主委任书后，他便恭敬道：“我现在便去通禀。” 　　几分钟后，伊恩便得到回复：“请进，上校正在等您。” 　　毕竟已经来过一次，银色芯片中都有地图，所以伊恩在被领路带去总督办公室的时候还有闲暇观察一些总督府内的人。 　　和巴敦侯爵在时不同，如今的总督府已经没有十几个以各式各样不同角度监视每一个区域的人，甚至就连骑士的数量都不多，人手异常空虚。 　　而就这么一看，伊恩便直接在一楼的办公区，看见了一个通红发亮，代表着敌意的目标。 　　“嚯。” 　　伊恩心道：“间谍这么明目张胆地就在总督府内办公？他还真是不怕死，而没了巴敦侯爵和他手下那群精锐骑士，剩下来的这些都是什么臭鱼烂虾，这么明显的目标都发现不了？” 　　这正是他想要来总督府的目的之一。伊恩推测出总督府内部有间谍后，就打算凭借自己的灵能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许端倪，结果未曾想，只是开个视界就直接找到了，轻松地堪比弯腰捡钱。 　　说是这么说，但其他人又没有预知视界，谁又能在先知面前隐藏呢？不过伊恩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了端倪：“等等……这不是血肉变形怪吗？” 　　“原来是它寄生了一位员工？那看来是我错怪总督府了，这种怪物的伪装取代能力非常强，没想到飞焰地现在就已经用上。” 　　血肉变形怪是伊恩在阿瓦克领亚空间迷宫中遇到的一种怪物，它凭借极其强大的寄生能力，杀死了怀光救援队的两位队员。 　　这种变形怪可以读取低等级升华者的大脑记忆，然后完美模拟，除却体重方面的异常外，并没有任何缺点。 　　伊恩打定主意，准备等会和马约瓦上校会面时告诉他这个问题。 　　看来飞焰地在阿瓦克领并非没有任何收获，有一部分资料，恐怕在亡君诞生前，就已经被送回去。 　　心中怀着诸般的心思，伊恩来到总督府办公室中。 　　办公室内，一位身材削瘦的褐发中年人主动起身，微笑着前来与伊恩握手。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马约瓦上校语气柔和地说道：“伊恩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那也无需自我介绍。我听闻你两个星期前就离开帝都，怎么现在才到南岭？” 　　因为巴敦侯爵的缘故，伊恩对他这种笑眯眯的亲切对应非常不感冒，甚至心中想着‘这是不是又在给我下套？’。 　　“报告长官。”所以他滴水不漏地回答道：“一部分是任务相关，一部分是为了观察南岭如今的情况，为接下来管理领地做准备。” 　　他这么说，一是堵住对方继续询问的嘴，二是带起后面的话题。 　　不过目前来看，马约瓦上校的功力并没有他父亲那么深，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伊恩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而自己也坐回办公桌之后：“我能理解。你离开的这么半年时间，南岭风云变幻，如今局势已经混乱非常，你想要亲眼看看情况，的确无可厚非。” 　　“我猜，你来这也并不是为了见我，而是想要联络父亲。但我看你表情，你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向我汇报亦或是询问？” 　　马约瓦上校说话意外的直爽，看来有一位谜语人和试探怪的父亲不一定会养出同类的儿子，而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后代。 　　和这种人说话，伊恩可太痛快了，他肃然地点头，开口问道：“是的，长官。我的领地，前莱安领的一个骑士领如今因为山民叛乱而失去联络，我想要知道为何理论上没有任何高端武力的山民居然敢于对帝国呲牙。” 　　“即便有飞焰地的支持，在第四能级不能出手的情况下，他们不应该如此大胆。” 　　“除此之外，有关于飞焰地间谍的事情，我有个猜测想要向您汇报。” 　　“确实。你本就是为了继承领地而来，却恰好遇到这种事。” 　　马约瓦上校的确是个爽快人，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思索了一会后，确定伊恩的确符合知道这信息的条件，便将一切原委告知。 　　接近三个月前，拜森山脉西北侧，也即是与飞焰地阿巴萨罗姆山脉交错处，突然传来龙吟。 　　那并非是山之王的声音，而是另一头巨龙之声。这事引起了总督府的高度戒备，拜龙教也对此极其关注。 　　在那之后，拜森山脉中的群兽便开始异常活跃起来，大规模的生物病毒扩散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一批批狂乱的魔兽冲击山民的部落和村镇，帝国殖民地和山民自治区都遭受严重打击。 　　山之王自然不容许这种事的发生，祂主动出击，去查询这些事的根源，结果却发现了山脉深处可能的古龙遗迹，便前去探查，却发现那正是一场埋伏，被拖延了很长时间。 　　“是钢翼龙。” 　　马约瓦上校说出真相：“是阿巴萨罗姆山脉中的钢翼龙龙群迁移至此，造成了之后一切的恶果。” 　　阿巴萨罗姆山脉中钢翼龙龙群是横亘与飞焰地与帝国间高耸山脉中的强大魔兽群落，其中的钢翼龙龙王乃是第四能级的猛兽，虽然实力逊色于真龙，但与经常独行的真龙不同，钢翼龙本身是一种习惯集群行动的生物，它们向来同进同退。 　　飞焰地暗中打通帝国和自己间的山脉通道，无论是帝国还是其他国家都认为，飞焰地应当是付出了极大代价，消灭了那群盘踞在深山中的恶兽。 　　但实际情况是，飞焰地与龙群做了一个交易，飞焰地协助钢翼龙之王转换为真龙，至少是具备部分真龙血脉，而钢翼龙龙群要为飞焰地效忠。 　　合理的交易。 　　南岭的乱象，本质上都是因为这群突然从远方山脉迁移至此的钢翼龙龙群，它们携带了大量生物战病毒和虫害，轻松就击溃了远离帝国南岭中央的山民聚集地，而钢翼龙龙王在飞焰地的帮助下，实力更进一步，甚至堪比真龙。 　　它们迁移到南岭了。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南岭叛逆山民的背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群极其强大的龙兽，一头第四能级的真龙级魔兽。 　　叛逆山民将对方称之为自己真正的崇拜对象，未来的全新拜森龙神。 　　基本上，南岭的强大升华者和军方的升华者，都已经深入拜森山脉内侧，帮助在那些还在坚持抵抗，支持帝国的自治区稳住状态和秩序。 　　这也是为何伊恩一路上没见到什么巡监骑士和巴敦侯爵的私人卫队的原因。 　　他们都前去山脉深处，对抗龙群。 ###第三章 这下我成独立团团长了 　　钢翼龙龙群？ 　　伊恩想起来，八年前希利亚德老师在知道飞焰地打通阿巴萨罗姆山脉的山道时，就曾经疑惑过飞焰地是怎么解决掉山脉中的钢翼龙龙群的。 　　而自己的第一次大预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结果没想到，八年过去了，钢翼龙龙群再现，再一次与自己碰面。 　　“第四能级的钢翼龙王，还得到了飞焰地的生物技术强化，堪比真龙吗？” 　　伊恩侧过头，看向总督办公室中的地图，凝视着上面的地区分布，心中若有所思：“难怪叛逆山民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山之王最近这段时间估计在和钢翼龙王对峙，拜龙教和南岭的精锐都在山里面和飞焰地打超限战呢。”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再加上飞焰地特战队的渗透非常严重，我们只能一切维稳为主，避免造成更大混乱。” 　　马约瓦上校清晰地为伊恩解答了他的问题，这位长相并不算出众，但看上去就给人中正平和之感的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伊恩先生，你说你要向我汇报有关于间谍一事，究竟是什么？难道说，你在沿途游历南岭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端倪？” 　　假如是一般人的话，马约瓦上校估计就随便听听，也不会太在意，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自以为某个人是间谍特务的情况发生过太多次。 　　但伊恩毕竟是他父亲也相当看重，甚至着力称赞过的天才后辈，本人更是炼金术方面的天才——马约瓦上校可不是不学无术的贵族后裔，他本人也是学习过专业炼金术的，所以能明白伊恩最近这段时间技术成就的含金量。 　　假如是伊恩的建议，还是值得一听的。 　　但少年一开口，便令他感到疑惑，甚至心生荒谬。 　　“间谍就在总督府内。” 　　伊恩伸手，隔着地板斜指向一楼办公区的方向：“那是一种恶性寄生魔物，潜伏能力极强，如果不是我的灵能正好在这方面有特效，我也发现不了。” 　　马约瓦上校本想要拍桌斥责伊恩胡说八道，这种指责相当严重，相当于说整个总督府的所有骑士和负责人，也就是包括他在内全都是废物，居然连一个寄生魔物都发现不了。 　　到时候等巴敦侯爵回来，别看他是侯爵之子，到时候一样会被全军通告批评，甚至是自己父亲亲自从重处罚。 　　但他父亲毕竟是巴敦侯爵，即便没学会谜语人和试探怪这两种特性，行事稳重，做事不留把柄这点还是学得很好。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的确是我们的极大纰漏。” 　　马约瓦上校双手交叉，支撑住下巴，他严肃道：“具体是谁？” 　　即便是内心并不相信伊恩的说法，他也没有说什么‘假如不是，你得受罚’这种话。 　　他又不傻，伊恩可是自己人，还是很年轻的后辈，对方归根结底也是觉得找到了间谍所以才开口，出错了也不过是过于年轻气盛犯下的错误，内部好好批评一下就行，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最重要的事，这件事只有自己和伊恩两个人知道，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卖个人情。 　　伊恩也看出马约瓦上校并不相信自己。 　　并不意外。假如是其他人空口白牙这么说，他一样怀疑。 　　当然，以他的性格，伊恩其实更想说‘别觉得自己是废物，隔壁怀光救援队都被阴了一手，他们对付怪物的专业能力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非战之过啊’，但这种话可能有点不太委婉，所以他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只需要证明即可。 　　很快，在伊恩的指认下，那位通体冒着大红光，在银色芯片中也明明白白标识‘血肉变形怪·灵能操控状态’的总督府工作人员便被一脸迷茫地被带了上来。 　　“他就是间谍。” 　　伊恩抬起手，指向这位大概有六十多岁，也算是总督府老人的黑发铁之民。 　　对方神情淳朴，一脸已经略微发灰的大胡子更是呈现他资历深厚。 　　假如要在整个总督府玩间谍大排查，他肯定是最后才被人怀疑的那种人。 　　“我？间谍……老爷，冤枉啊！” 　　听见伊恩的指责，名为克莱因的老员工下意识地叫屈，但伊恩并没有多废话的意思。 　　一道寒光闪过，冰蓝色的源质闪光从少年的指尖迸射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 　　这几近于瞬发的寒冰刺不可能被普通人躲过，只要命中就会瞬间将人体冰封杀死。 　　马约瓦上校眉头微皱，伊恩出手就是杀人这点实在是有点过，即便他已经第二能级，对方毕竟是总督府的员工，想要压下去还是有点麻烦的。 　　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拦。即便伊恩是错的，杀一个人错的更大，他之后帮忙才有价值。 　　但假如是对的…… 　　就像是现在这样。 　　冰蓝色的锐刺本应该贯穿这位铁之民老人的头颅，泰拉铁之民能挡住子弹的头骨也不可能挡得住第二能级升华者的随手一点。 　　但它却被挡住了——伴随着一声凄怨的怒吼，铁之民老者突然爆发出极快的速度，他一掌拍出，略微变形的手击打在冰刺上，将其粉碎，然后一个翻身就打算从窗户处脱离总督办公室。 　　冰刺在半空中炸裂开来，飞散的碎片在半空中化作一片朦胧的水雾和碎片，倒映出伊恩面无表情的面孔和马约瓦上校紧皱的眉头。 　　但这并不是结束，没等马约瓦上校出手，在伊恩漠然的目光中，水雾旋转着再次凝结，它汇聚南岭秋季湿冷的空气，瞬间就在吱吱嘎嘎的冰棱生长声中化作一道寒冰锁链，缠绕住了铁之民老人的腿，尖锐的冰棱刺入对方的身体内部。 　　然后，血红色的血冰便在逐渐变形，还原成变形怪的狰狞怪物身上蔓延，从皮肤内侧突刺而起，形成了一条缠绕其周身的锁链。 　　被剥脱了身体内大量水分的变形怪动弹不得，摔倒在窗户前的地板上。 　　“……居然真的是。” 　　此刻，总督府周边的其他骑士察觉到办公室内的源质反应，登时便急速赶来支援，令空中发出了一道道凄厉的风声。 　　但马约瓦上校只是叹了口气，他提高音量道：“退下！” 　　于是外界，所有骑士都退下待命。 　　这位褐发的军官从办公桌后站立起身，负手来到动弹不得，但还有一口气在的血肉变形怪的旁边。 　　“真是可惜。” 　　凝视着勉强有个人形的怪物，马约瓦上校叹息道：“克莱因还有三年就能退休享福，这要我怎么给他的子女和孙子解释？” 　　——鬼扯呢。 　　伊恩心想。他完全看得出来马约瓦上校在最开始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也没有阻碍过自己下杀手，对方根本不在乎对方的人命，这也算是泰拉大陆升华者的特征了。 　　少年没有说话，而上校沉默了一会，思索完对策后，便转头对伊恩道：“你立下大功，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失职。” 　　“伊恩，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现在对伊恩直呼其名，已然完全认可伊恩是自己人。 　　而少年这个时候就没有客气：“上校，这种怪物与我曾经在红杉土著那边见过的噬脑虫有一部分相似之处，所以我才能依靠灵能直接发现。” 　　“如若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怪物应当会比较惧怕轻微幅度的灵能干扰，因为它们的思维能力完全依靠低能级灵能对被寄生者大脑的记忆读取。” 　　“我的建议是，立刻启动瑙曼城的灵能高塔，对全城进行震荡，这样的话，如果还有第二第三头潜伏的怪物，应该很快就能发现。” 　　“你认为数量大概会有多少。” 　　马约瓦上校点头，他认真询问伊恩意见：“假如暗中这种怪物已经潜伏在各大重要部门中，我们是否需要设个局引来更重要的目标来挽回损失，而不是打草惊蛇？” 　　伊恩摇头：“并不会有太多。上校，这种怪物的数量想要操控非常困难，而且造价恐怕不菲。” 　　“而且它的弱点很大，一旦被发现一个就容易一网打尽，风险太大——我个人认为可能只有这一头怪物。” 　　“或者说，这可能是飞焰地的一次实验性作战，这头怪物已经死掉，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你是专业的。” 　　上校没有疑惑，他决定按照伊恩说的去做，夸赞道：“我记得你的朋友是埃伦家族的依森嘉德吧？的确，炼光蚀龙也是一种强大的寄生血脉，难怪你对这方面如此敏锐。” 　　“父亲对你如此高评价是有道理的。伊恩，你的确是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顶级人才。” 　　“放心好了，你领地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稍后等探查完后，我会找父亲与你联络。” 　　“感谢上校的看重。” 　　伊恩微微俯身行礼，表示谢意。 　　而马约瓦上校开始发号施令，准备对全城进行清查。 　　咚！咚！咚！ 　　洪亮无比的钟声响彻整个瑙曼城上空，带着灵能波动的嗡鸣从灵能高塔顶端发出，在逐渐黯淡的暮色下长鸣，肉眼不可见的轻微灵能波动如同一道均匀扩散的水波，朝着整个城市的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街道上行走的行人听见这钟鸣，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并不知晓这钟声为何而鸣。 　　而一队队骑士与城防军从军营中快步走出，在街道上列队。 　　护卫骑士带队，大规模巡视全城，在回荡的钟声下能听见骑士和卫队整齐划一的口令声，令原本应当陷入寂静的城市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瑙曼城内，普通人不受任何影响，因为他们没有灵魂，这轻微的灵能震荡根本无法对他们有任何作用。 　　但绝大部分第一能级的升华者却面露不愉之色，他们虽然也没有灵魂，但体内的灵质正在孕育，他们可以感觉非常响亮的幻听在自己的头颅内响动。 　　只是谁都知道，能让总督府作出这种决断，绝对是有大事要发生。 　　伊恩跟在马约瓦上校的身后，看着对方指挥瑙曼城的整套班子井然有序地处理这次重大寄生生物危机，他微微点头。 　　无论是帝国还是飞焰地，对可以寄生智慧生物，褫夺其身份为己用的怪物和灵能魔物，乃至于灵能者都有一套甄别和清除流程。 　　和地球不同，在泰拉，虫群虫巢乃至于寄心魔怪的数量一点也不少，想要利用这种技术来窃取情报的势力也为数众多，它们在初期悄无声息扩展的时候总是无法引起重视，但一旦被发现，各国乃至于各大势力都能轻松将它们消灭。 　　“我就说，怀光教会都剿灭十七个虫群了，这世界对这种寄生流肯定有抗性，也就血肉变形怪等级更高，可以完美模拟人格，不然的话，但凡有点端倪就该开始清查。” 　　伊恩微微摇头，他当初梦见虫群道途时，心中还奇怪，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不悄悄寄生哈里森港，然后将关键伏笔潜伏到各大城市中，等到自己全面出击时，让那些已经被寄生的人里应外合，夺取关键阵地。 　　想来，自己应该是尝试过，但却被甄别出来了。 　　说到底，虫群的寄生也就对一般没见识过的文明有一手突然袭击的效果，对付泰拉这种技术高的过分的后启示录文明，还是差了点意思。 　　等到晚上，伊恩与马约瓦上校共进晚餐后，瑙曼城的全面排查结束了。 　　结果还算好。 　　血肉变形怪只有总督府的一只，但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七个被灵能影响过记忆和思维的关键人员，这些人员普遍出现了人格变形，记忆缺失和严重的思维紊乱现象。 　　他们被某个强大的灵能者附体过。 　　“操控血肉变形怪的，应该也是这位灵能者。” 　　马约瓦上校放下刀叉，和自己的父亲不同，他还是比较喜欢用正常的餐具，但这个餐具仍然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 　　家族传统了属于是。 　　而伊恩对晚餐相当满意——一只精心烹饪过的烤牛犊，表面上浇上黑胡椒蘑菇汁；交错成十字架形的南海铁骨剑鱼，旁边有着一碟香料作为干碟蘸料；还有相当精致的蜜树芽糕作为主食，饮品是来自迦南摩尔的雪谷茶。 　　牛犊肉嫩滑多汁，肉质酥烂，整个晚宴色香味俱全，不过却没有面包什么的谷物主食。 　　虽然说是以身作则，但实际上，升华者平时也不吃源质含量不高的谷物，这也是他们与整个社会脱节的原因。 　　“的确如此。” 　　对于马约瓦上校的判断，伊恩也相当认同。显然，这次飞焰地派出了一位能力相当强大的灵能者主持对南岭的情报工作，也难怪如今的情况这么糟糕。 　　“帝都那边应该已经开完会。” 　　和伊恩感慨了一下南岭情报工作难做，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后，马约瓦上校看了看时间，便起身带伊恩去联络巴敦侯爵：“大会议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全国会议后还有各种小会，父亲最近这段时间应该在向陛下汇报巡监骑士那边的工作，现在才有时间。” 　　“对了，伊恩。”他看了看伊恩的衣服，提示道：“你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虽然不介意，但是父亲的性格……你也明白。” 　　“我明白的。我是巡监骑士的军官，而不是炼金协会的精锐炼金术师。” 　　伊恩微微点头：“那么拜托你了，上校。” 　　会议期间，除却亲近之人的号码外，巴敦侯爵不接受一切信息。马约瓦上校用自己的号码为伊恩联通，说了几句话后，便将通讯晶板交给了伊恩。 　　【伊恩？】 　　巴敦侯爵冷淡的声音响起：【你是以领主还是巡监骑士的身份和我联系？】 　　“巡监骑士。” 　　伊恩不假思索：“第二能级小队长。我是以这个身份向侯爵大人您联系的。” 　　【南岭很乱，是吧】 　　巴敦侯爵的心情听上去不太好，但伊恩不知道对方是带入了会议的情绪还是伪装，所以道：“不乱，但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 　　巴敦侯爵道：【很好，看来你有自己的想法。说说你的看法】 　　“报告将军，归根结底，叛逆山民就是不满帝国政策罢了。山民的经济系统始终无法融入帝国，两百年前的政策视山民为被殖民的被剥削者，而如今他们应当是帝国的一部分，可政策却没有更改。” 　　伊恩语序清晰道：“山民只有参加军队才能得到正常融入帝国的机会，倘若能通过军队吸收山民的高端武力，那么情况还能维持，但如今主战场在西境，南岭虽然进入备战状态，全面戒严的同时，却很难拿到军功，这让不少山民的领导者也感到不满。” 　　“更不用说，飞焰地令魔兽暴乱，粮食减产。帝国直辖地能支援粮食，瑙曼，三河和哈里森港都有渔获，所以能支持，可自治区和殖民地的山民都还在饿肚子呢——普通山民可搞不清楚究竟是谁造成这种状况，他们只会觉得帝国人有饭吃，他们没饭吃，所以要去抢。” 　　“再加上飞焰地的特务煽动，叛乱就发生了。事情非常清晰简单，所以并不乱，只是需要处理一些问题。” 　　【说得好】巴敦侯爵赞赏道：【怎么解决，怎么处理？】 　　“我解决不了，将军。”伊恩没有一丝迟疑：“能解决此事的只有南岭总督，也就是将军您。这次帝都之行，您肯定就是想要去解决这些过于腐朽的政策问题，彻底解除殖民地与自治区的结构，全部归于帝国直辖，展开南岭大开发——但飞焰地更快一步，先挑起了叛乱。” 　　“但这点其实某种意义上是件好事，飞焰地为我们引爆了火桶，我们只要解决掉他们，然后告知山民他们就是导致山民缺衣少粮的源头，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收纳民心，达成后续的目的。” 　　“不过，我只是巡监骑士小队长，最多只能解决一些局部方面的叛乱问题，做一点武力工作，这些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 　　【很好。伊恩。非常好】 　　巴敦侯爵听上去非常欣慰：【既然如此，我要交给你一些武力方面的苦差事要做，可能要得罪山民，你愿不愿意做】 　　“哈哈。” 　　伊恩轻轻一笑：“山民还有红杉土著凶？我可是哈里森港人，从八岁开始就在杀土著，这种事情早就习惯。” 　　【嗯】巴敦侯爵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马约瓦，现在十九军团的陆军团级编制满了吗？】 　　“满了。”马约瓦上校道：“但随时能空。” 　　马约瓦的上校军衔不是海陆军所属，而是铠装部队的上校，地位是副军级，他任免军团内的校级军官并不困难。 　　【那也不用，没必要这么明显】 　　巴敦侯爵思虑了一下：【伊恩，既然十九军团各团编制全满，就给你一个独立编制。独立团还是独立营，看你之后能拉起多少人】 　　【至于军衔……巡监骑士，初入第二能级，这资历其实上校都够了】 　　【但为了更稳妥一点，就算是少校】 ###第四章 徐徐展开 　　“哈，这是要看我有多少官方之外的势力和人手吧？也顺便看看哈里森港的白之民能为我出多少力。” 　　伊恩心中宛如明镜。 　　他很清楚，巴敦侯爵给自己军衔和编制，除却承认自己是他们的‘自己人’外，也是要看看自己在在南岭究竟有什么力量，能不能坐稳自己接下来的领主位置。 　　毕竟，自己已经第二能级，完全可以当一位正式的伊恩男爵了。实际上，假如伊恩愿意在帝都待久一点，比如说等到大会议和接下来的全国－地方会议结束，山民叛乱被证明后，他甚至可以直接靠二皇子的关系成为男爵，以男爵的名义回领地清扫叛乱。 　　但问题是，伊恩又不能等。只要他出现在守土者阿克塞尔面前，就有极大几率掉马，然后死翘翘，所以只能以比较仓促的骑士身份回来。 　　不过问题也不大，无非就是顺序。 　　山民叛乱，诸骑士领都被卷入是事实，只要他能平定莱安领的乱象，那么巴敦侯爵完全可以向帝都申请，用这份功劳正式册封他为男爵，让自己成为贵族，进而掌控整个原莱安领。 　　但前提就是，自己能不能办到这一点。 　　面对那些叛乱亦或是沉默的山民骑士，如今只身一人的伊恩，究竟该怎么做？ 　　——自己究竟是向他巴敦侯爵借人情，从侯爵的私人骑士团要人；还是从拜龙教，哈里森港那边求援？ 　　假如自己真的把自己所有的手下都弄到这个独立编制下，以后帝国要解散独立团编制，将团内的队伍和军官分散到其他地区，已经成为军官的其他人还愿意继续跟着自己做事吗？ 　　假如只是愿意跟着自己做事，那自己是不是算对帝国不忠诚呢？ 　　这些事情都很麻烦，门道很多。 　　“这老鹰，就是喜欢玩这种试探！不过也能说明，魔药对肉体的改造是全方位的，性格也会受到影响。” 　　想到此地，伊恩不禁微微摇头。 　　白炎执政官这个真形采取的魔兽素材原主，性情大多都是多疑狠厉的魔兽种类，巴敦侯爵只是喜欢试探而不是狠辣，性格也颇为光明正大而不是背地中的阴狠，性格已经算是很好。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经费有多少？有装备吗？是按照团级编制还是营级编制？” 　　伊恩毫不犹豫地打蛇上棍，要起军费起来，而巴敦侯爵不禁笑道：【人都没有，你就要经费装备？还想着按团拿，知不知道这是吃空饷？】 　　虽然口中斥责，但他显然很喜欢伊恩的这种敏锐：【经费和装备，南岭这边无论是总督府还是十九军团，都囊中羞涩，没办法给你额外的支持，你到时候能拉多少人，军团这边就会给你配备多少人的军饷和装备】 　　【我私人会给你五百塔勒的行动经费。私人名义，算是感谢你找到总督府内的间谍的报酬，免得马约瓦出丑】 　　这次巴敦侯爵的语气颇为真心实意，不谈血肉变形怪可能造成的后续破坏，等日后对方身份暴露，对此一无所知的马约瓦上校履历上绝对会留下一个污点，妨碍评上将衔。 　　五百塔勒，不多。真的要用最多也就武装十几个人，但最重要的是巴敦侯爵会帮助伊恩的这个态度，就足够在南岭做好许多事情，伊恩连忙感谢。 　　【对了】 　　巴敦侯爵似乎想到什么：【我记得你有铠装对吧？前段时间你设计的独眼巨人铠装颇受关注】 　　【虽然遗憾落选，但使用重型铠装配备超重火力，搭配部分飞行能力，针对敌军关键目标进行强行歼灭的思路很受欢迎，大皇女很喜欢】 　　【在此之前，我们的狙击铠装大多都是使用轻型装甲增加机动力走位，使用特制弹药狙杀敌军军官的思路，现在看来，在铠装装甲防御力越来越强的现在，这种思路可能已经落后了】 　　也不等伊恩自谦几句，巴敦侯爵道：【马约瓦，给伊恩办理一个独立铠装小队（三台）的编制，补给给齐】 　　“是。”马约瓦应声，而巴敦侯爵继续对伊恩道：【前莱安领是南岭重要的炼金材料原产地，夺回来，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目标】 　　【第二个目标，占领莱安领的那些山民暴徒和飞焰地特务，尽可能全部歼灭，不要留活口，这些被煽动就敢于叛乱的家伙不值得怜悯】 　　【第三个目标，我要求你作为一个钉子，钉在孤焰峰周边，那里是反叛山民大部队冲击玛瑙石平原为数不多的集合点之一，撑到明年年初，那时候帝国将会有大动作】 　　【你直接对马约瓦和我负责，其他人无权指挥你】 　　相较于之前的试探，这下就全都是对伊恩的好处了。 　　先不说帝国军方的独立铠装小队的编制，比一个边疆军团的独立团级编制要高不知道哪里去。 　　一个小队的要素结晶补给，足够伊恩一台铠装用到年末。 　　而伊恩自己原本的目标就是莱安领，现在又有了军方任务，等于是原本目标又有了额外奖励。 　　第二个更不用说，伊恩原本就没打算留敌人活口，在这点，他和巴敦侯爵意见完全一致，不管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妨碍他整治领地的都得是死，当一把刀没什么坏处。 　　第三点，所谓的大动作估计就是闪焰地要塞群独立后，帝国针对南岭西境的一波大型攻势。 　　而在那之前，飞焰地为了更好地骚扰作为后方的南岭，肯定会督促龙群和山民强化进攻。 　　虽然孤焰峰到莱安领的道路不是唯一，但肯定会有很多叛乱部队冲击领地。 　　说白了，这意思就是说，只要伊恩当好自己的领主，那十九军团便为他撑腰。 　　“看来我得尽快搞定莱安领那边的事情了。” 　　伊恩如此想到。对方给了自己这么大方便，就是要看看自己这个‘天才’除却研究外，在相应处理事务的方面究竟还能有几分能力。 　　事情差不多就这样。 　　通话结束后，伊恩便在总督府休息了一宿。 　　在休息前，他向哈里森港的格兰特子爵与普德长老致电。 　　这次伊恩从帝都回来前，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早就将相应的礼物送回了自己的老家。 　　格兰特子爵得到的是‘以太炉心的修复方案’。 　　伊恩在从南海大迷宫回来后，早就可以修好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征澜’破损的以太炉心，帮助那台原本有第三能级实力，如今却只能发挥出第二能级力量的以太武装重回巅峰。 　　但因为他不能暴露自己在大迷宫中的收获，所以便一直搁置。而自帝都归来，自己也设计了相应的铠装后，伊恩觉得，也是时候展现自己更多的价值，并且帮助一下自己的老上级稳定哈里森港的局势了。 　　作为南岭走私……不，是对外海上贸易渠道的核心，哈里森港肯定也是飞焰地的重点打击目标，甚至可能会有飞焰地海军直接过来袭击，为了保证自己未来领地的商品能卖出去，伊恩必须做好提前规划。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的确是送到格兰特子爵心窝里去了——这位在虫巢道途中，大概可以在最近这几年进阶第三能级的子爵大人，心中的心病大概就是成了第三能级也没办法恢复家族的荣光。 　　毕竟以太武装不能发挥全力，他就算是成了第三能级，也算不上什么有底蕴的贵族。 　　但伊恩却能解决这个问题！ 　　普德长老的话，伊恩送回的则是已经被重新确定好魔药序列和炼制方法的‘银峰使者真形’传承。 　　魔药最重要的，除却配方外，炼制手法也是一种秘诀，毕竟不同的材料处理有太多可能，而这种秘诀大部分都是口口相传，只有帝国官方的大图书馆中才有收藏最为详细的炼制方法，还不一定是最优选。 　　但伊恩却能将这些全部都重新推演出来。 　　而且，以此作为开端，白之民家族再一次有了培养自己升华者的权利。 　　不过就算是送出了这样的大礼，伊恩却并不是为了向老家要兵的。 　　亦或是说，他没打算要那么多兵。 　　【斯科特早就已经带你要求的白之民小队（30人）出发，现在应该也快到瑙曼城了】 　　格兰特子爵现在心情很好，他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正全身心地为此事准备，其他事情都没怎么在意。 　　的确，子爵完全搞不清楚伊恩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天才，居然可以十六岁就进阶第二能级……但管它呢，难不成还要去对普德低气压训话，骂他为什么瞒着自己把伊恩培养的这么好？ 　　自己人里面多一个天才，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难得糊涂。 　　更何况，最后的事实证明，自己的决策是对的，他根本压不住伊恩为自己所用。 　　既然如此，不如放出去，看看伊恩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格兰特子爵固然没想到，伊恩居然能一飞冲天成这样。 　　但反过来说，既然他已经决定放手，那伊恩成就有多大，他的人情就有多大。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谈伊恩从埃伦家族那边得到的以太炉心的修复方法，单单是伊恩所说的，日后与哈里森港炼金工坊的合作，就足以将哈里森港的炼金水平，提升到它不应该有的高度。 　　——等伊恩成了炼金大师，我就可以自称，我是培养出一位炼金大师的人了。 　　——成功率还是百分之百！ 　　格兰特子爵美滋滋地决定，自己再也不培养任何炼金术师，就此收手，留下完美记录。 　　他这情况，如果放到帝都炼金圈，不知要气死多少人。 　　——这是你培养的吗？！人伊恩这个底子，我上我也行啊！ 　　【还需要人手吗？一个小队是不是太少了点？】 　　伊恩早就在回南岭前，便与格兰特子爵联系过，要了一批人手来护卫他要送去莱安领的车队。 　　子爵又不是傻，他早就看出斯科特与伊恩的关系，便顺水推舟，让这位伊恩培养的自己人送了过来。 　　但山民叛乱一个星期前才发生，原本预定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用了，所以子爵想，是不是要再多出点人。 　　贵族间互相借兵也是常态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伊恩虽然现在还不是，但他已经第二能级，这只是时间问题。 　　“不用了，大人，我心中有数。” 　　伊恩却早有腹稿，这三十人的白之民小队是他要求普德长老遴选出的年轻，有冲劲，想要建功立业也值得信任的族内勇士，再多也没有，而忠诚不达标的话反而不好：“不过您也知道，莱安领情况复杂，接下来，可能需要将青潮调过来。我需要一位升华者副手做一些事情。” 　　【他是你的人，听你的】 　　格兰特子爵有点可惜，因为青潮最近这段时间作为护卫队的剑术老师，大大提升了哈里森港护卫队的武技平均水准——伊恩的眼光的确不是开玩笑的，他看好的人确实都有一手。 　　但对方本就是只向伊恩效忠的独行者。 　　至于普德长老，则是给伊恩发送了一个地标，并且告诉伊恩，等到伊恩搞定领地事宜后，他会给伊恩一个包裹，里面会有他最近这些年找到的所有线索。 　　伊恩听见那地标所在的地点，位于昔日红杉土著老巢象骨山之后的一片祖林中时，心中便有些了然，知道那可能与‘大红杉林树海’的‘预见双叶’有关。 　　看来，普德长老当真一直都在寻找这份可能可以强化伊恩灵能的宝物。 　　【需不需要等到青潮抵达后再行动？】 　　这是普德长老的意见，他虽然相信伊恩的实力，但也认为双拳难敌四手。 　　莱安领地势重要，山民骑士和飞焰地潜伏的暗子恐怕数量不少，虽然不至于会有复数第二能级，但肯定会有不少升华者。 　　“等待？何须等待。” 　　伊恩笑了笑，他侧过头，目光穿过总督府的窗户，看向被凛冽秋风吹动的上城区护城河。 　　秋日渐深，冬日将近，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少年平静道：“我的铠装明天就到。” 　　“当斯科特和族内的勇士到齐后，便将是家族复兴的第一步。” 　　【……是的，第一步】 　　通讯设备之后，普德长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战栗。 　　多少年了……等待多少年了，即便是从察觉到伊恩的天赋开始，自己也已经充满希望地等待了八年时间。 　　如今……终于。 　　第一步将要迈出。 　　【那么一切听你的】长老用低沉但欣慰的语气道：【记住，你的安全最重要】 　　“我明白的。” 　　…… 　　清晨初升的红日照耀着整个玛瑙石平原与瑙曼城，也令潮湿的平原道路上升起厚密的晨雾。 　　徐徐微风将白色的雾气卷动，而一支整齐的车队正穿过雾气，驶向瑙曼城的方向，几位骑兵在周边巡视护卫。 　　驼兽车队是南岭交通运输最常见也是最安全的手段，即便是真的把帝都的飞车拉到这里也不好使。 　　别的不说，瑙曼城可不卖民用要素结晶。 　　一头深褐色头发的斯科特作为车队的领队人，说实话和自己的队员们有些格格不入。 　　倒不是说他部下不听指挥，与之相反，他的队员训练有素，技艺精良，而且几近于令行禁止——只要他们能听得懂指挥究竟是什么意思。 　　格格不入的真正原因，是斯科特作为一位铁之民，而手下都是白之民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些色彩上的冲突。 　　当他的队员与他站在一起时，当真就是雪地中的一个黑点，健康的小麦肤色都显得有些突兀。 　　但这本就是当初决定跟随伊恩后，导致的必然结果。 　　斯科特侧过头，看向自己的这些队员。 　　这些白之民年轻人都是普德长老从小遴选出来的优良种子。在过去，他们有一部分会参加护卫队，作为哈里森港的城防力量，而有一部分会成为白之民商会的护卫，前往外界历练成长。 　　但是，自从伊恩展露出自己的天赋后，普德长老便一直都在培养一支最为精锐的队伍，用以作为伊恩未来的班底。 　　他们忠于氏族，也忠于伊恩，因为从八年前开始，普德长老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他们受到的一切优待，无论是饮食，教育还是资源的倾斜，都是为了在日后为家族的复兴而战，为了成为那位白之民灵能者的力量。 　　而现在，虽然比预料中的提早了好几年，但也正是时候。 　　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在未来的家主的手下大展拳脚。 　　“伊恩已经进阶第二能级回来了，真没想到速度这么快，本以为还能再多学习一点剑术和相关工程理论……我都快拿下证书了。” 　　想到这里，有着琥珀色眼瞳的铁之民心中感慨，伊恩崛起的速度别说是普德长老和他，即便是帝都的那些贵族都想不到吧？ 　　眼前荒凉的平原景色在道路的两侧后退，而正前方的瑙曼城越来越大。 　　原本金色的玛瑙石平原现在全都是荒地，也没有多少人影。 　　往日的秋季，别说是瑙曼城周边，就算是哈里森港都会有欢庆祭，各大商会也大多会在这个时候加强贸易。 　　无论日夜，车队在道路上行驶的声音都不绝于耳。 　　可现在，因为战争，也因为欠收，凌晨通向瑙曼城的宽阔大道上居然只有斯科特这一支车队。 　　不过倒也不全都是坏事。 　　至少，也正是因为飞焰地和山民的异动，他才能离开哈里森港，离开被重重密林环绕的偏僻家乡，前往瑙曼城和另一片领地……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 　　让自己的人生，有另外一种可能。 　　作为没有任何背景，父亲是个乡下匠人的铁之民，斯科特如果没有伊恩为他引路，让他去学习工程方面的知识，并给他功劳让他成为小队长，他终其一生估计也就是作为护卫队的一员终老，甚至可能会死在土著手中。 　　但现在，他却有了追随一位年轻的领主，从零开始建设基业的机会。 　　如此想到，斯科特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铠甲表层的露水。南方十月的天候即便是冬天也一样潮湿，无论是铠甲还是武器，都需要经常照料才能不生锈。 　　瑙曼城已经近在眼前，但奇怪的是仍然没有多少人声。 　　难以理解。 　　斯科特虽然没怎么出过哈里森港，但最近这些年，港口也变成了一个大城市，即便是战备状态，没有商队，靠近城区的话多少也能听见一点居民生活的声音。 　　瑙曼城比哈里森港更大，为什么还会如此寂静？ 　　别的不说，卫队不需要巡逻的吗？ 　　但很快，他就知晓为什么了。 　　瑙曼城边缘，护城塔楼边的一处广场，和平时期是各地商贩云集构成的小集市，但已经空旷了有些日子。 　　厚重的塔楼在晨雾间屹立，金红色的阳光让它在广场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但比阴影更加漆黑，比太阳更加夺人目光的，乃是一台比塔楼还要巍峨厚重的黑色铠装。 　　巨人般的铠装外甲勾勒出一道道锐利而笔直的线条，给予人一种沉重的危险感，赤色的独眼虽然只是平平无奇地平视着前方，但斯科特却有种感觉，那台铠装正在远远凝视着自己。 　　凝视着整个车队。 　　周围的居民怀着好奇和畏惧，沉默地在广场周边将目光投向这台铠装，而本应在周边巡逻的卫队也列队在广场周围，时不时侧过头，好奇地注视着独眼巨人肩头那闪耀着光芒的棱镜聚焦口。 　　他们并不懂其中的技术原理，但是作为军人的本能让他们明白，它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武器。 　　斯科特已经知道这台铠装的主人是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笑容。 　　“快。” 　　他下令，催促车队向前：“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给我整理好自己的仪容！” 　　而所有白之民队员也带着惊愕与兴奋的神色，看向远方的那台铠装。 　　他们快马加鞭，朝着广场奔去。 　　泰拉773年，10月23日凌晨，斯科特带队，抵达瑙曼城。 　　与此同时，伊恩也拿到了自己的铠装，迎来了自己的队伍。 　　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恰好足够。 　　一切都在徐徐展开，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第五章 我们的家族没落了…… 　　——我们的家族没落了。 　　数代人过去，已无人记得家族昔日的荣耀。 　　帝国的心脏，帝都的高墙之内，曾有我们的名字与老宅。那古老而庄严的大宅屹立在帝都的腹心，诸多学者与骑士从中诞生，最伟大的探索者与最伟大的冒险者都曾定居于此，无人能与我们比拟在迷宫探索方面的学识。 　　但我们这一代人，却诞生在帝国最遥远的边疆。 　　我们与海水，密林与土著为伴，终日生活在死亡和风暴的威胁下。 　　愚昧，无知。 　　失落了所有荣耀。 　　你我在内，许多人的父母在这片土地上度过了一生，他们不像是祖辈那样，曾经见证过家族最辉煌的时刻与最后的没落，只能在茫然之中等待光阴的流逝。 　　他们在静默中腐烂，在悄无声息间凋零。 　　而我们不同。 　　年轻的族人们，我去过帝都。我正是从帝都归来，这铠装与力量，正是我从那里取回的部分遗产，是我们家族曾经辉煌注释的一角。 　　是的。在帝都，我们家族的遗址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我们和失落了荣耀的祖辈不同，我们和无知度过一生的父辈不同…… 　　我们是年轻的一辈，注定兴起的一辈！ 　　我们将重建家族的荣誉—— 　　“就从此时此刻开始。” 　　瑙曼城城郊，站立在自己的铠装的驾驶舱之上，年轻的白之民对列队注视着自己的队员竖起右臂，握拳向上。 　　他宣告的声音就如奔流的河水，虽不高昂，但却压过了所有嘈杂。 　　所有白之民士兵都站立的笔直，他们的铠甲明亮，手中的长枪亦或是腰间佩戴的长剑都是最新款式。 　　这些年轻人昂首挺胸，接受着眼前更加年轻，但也更有成就，也是家族未来的家主的检阅。 　　“但现在，有一个必须要跨越的麻烦竖立在我们的身前。” 　　青色的双眸横扫过一个又一个仰头注视着自己，神情难以压抑住兴奋的面孔，伊恩的声音平静，但语调却带着莫名的煽动力：“家族未来兴起的起始，位于玛瑙石平原西侧，孤焰峰峡口以南的种植园。你们大多都听过它，那正是我们未来的基业。” 　　“一群山民暴徒占据了那里，他们贪婪地掠取原本属于我们的财富——根据探子汇报，他们正在源源不断地运走当年男爵储存的炼金材料，将我们的塔勒和种植园地粗暴地破坏并夺走。” 　　“这可以容忍吗？任由一群只知道偷窃的小偷如此横行？” 　　伊恩对众人展开双臂：“我们曾经战胜过大风暴，击溃过五层楼高的巨兽，我们遏制住土著的猛袭，并将他们彻底击溃——区区一群孱弱的山民，一百五十年都没有打过仗的懦夫，也敢对我们作出这种事情？” 　　不知为何，此刻的士兵们神情恍惚，他们的记忆中浮现出种种记忆：年幼时期和少年时期的两次大风暴，那突入城墙之内的巨鳄龙首，以及穿过全城的鬼魅身影。 　　但是这些影子全部都被消灭，阻止。 　　败于眼前年轻，但却极有威严的少年之手！ 　　是啊，他们才是身经百战之辈，每次出行都要冒着生命危险，他们曾经日夜不休地与土著血战——凭什么要畏惧那些一百多年都没打过仗的山民？！ 　　注视着这一幕，伊恩嘴角翘起微不可查地弧度，他双眸中青色的眸光中，倒映而出的乃是一片清晰的深翠，那正是善意亦或是说忠诚抵达最高的呈现。 　　虽然只是暂时的狂热，但这并不重要。 　　趁着这股气势，伊恩作出一个挥下剑刃的手势：“我是伊恩——我将带领你们消灭他们。就像是消灭家中的害虫。” 　　“这是夺回荣耀的第一步。” 　　“消灭他们！” 　　“伊恩！伊恩！伊恩！” 　　士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异常地激昂，明明伊恩的演讲也就是还说得过去，鼓舞能力只能算还可以，但因为一种异常的原因，这些白之民一个个都眼含热泪，甚至高举手中武器，呼唤少年的名字。 　　站在伊恩铠装的一侧，斯科特一脸茫然，甚至几近于是震惊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诡的现象。 　　当伊恩驾驶铠装接收队伍，带队来到城郊时，斯科特本以为对方会训话一下后找个营地，等待之后青潮带领的大部队汇合。 　　可是，少年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将这群年轻的白之民士兵刺激的群情激昂，嘶声力竭地高呼要消灭那群可憎的山民强盗，恨不得立刻就冲去莱安领把他们全部都消灭殆尽！ 　　——是灵能吗？这接近洗脑了吧？！ 　　还是说这是白之民的家族精神？他们这么想要复兴吗？！ 　　斯科特惊悚地注视着一位狂热的士兵挥动自己手中的武器，就像是挥舞一杆树枝——这绝对不正常，那可是一根铁木长枪，比全金属制也差不了多少。 　　刺击也就罢了，不是升华者的话，怎么可能把它挥动的那么灵动迅捷？ 　　“现在休整。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去领取装备。瞧瞧你们身上这些废铜烂铁，夺回基业靠的可不是这些玩意。” 　　伊恩结束训话后，便让所有士兵就地待命，然后他侧头，示意斯科特跟过来，走向铠装。 　　少年进入驾驶室，而斯科特也站在后方。空间还算可以，铠装的驾驶室一般都默认可以带一到二人。 　　铁之民注视着伊恩为自己接驳各种讯骨数据线，他数次张口欲言，但因为没有得到许可，所以便没有说出口。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面对熟悉的人，伊恩也不用伪装，他现在心情很好：“看得出你满脸疑惑，再不问就要憋死了。” 　　“好的！” 　　斯科特眼前一亮，得到许可后他终于可以开口了：“伊恩，那些队员为什么……” 　　“狂热激昂药剂。百分之五浓度。还有一点幻觉药水，让他们更加容易沉浸在我的描述中，认为我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带领他们走向辉煌。” 　　伊恩没等斯科特把话说话便开口道：“学术一点的话来说，前者能刺激肾上激素和睾丸酮分泌，顺带强化肌肉，后者会干扰认知神经。” 　　“即便是升华者，过度服用也可能会造成身体损害，但是这种浓度刚刚好，是我计算过后的普通人安全值。” 　　如此说着，伊恩双眸中亮起银色的光芒，他的平静地让人害怕：“我用独眼巨人的排气孔将药剂散布在队伍里，别说是这群本来就想着建功立业，一心一意要在我手下干大事的年轻人，哪怕是八十岁的老头子都会重燃雄心壮志。” 　　“居，居然……” 　　伊恩的话令斯科特睁大眼睛，他难以想象事实居然如此简单，科学和炼金术——他和独眼巨人并排站立，所以正好没有受到影响！ 　　瞥了眼斯科特，伊恩轻轻笑着：“你要不要也来点？” 　　“我这里还有剩下来的一点稀释液，是我特化的极化版本，喝了之后，起码一天内都会充满勇气。” 　　“……不，不用。”斯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拒绝道：“这种狂热有点……让人害怕。而且让人难以理智思考。” 　　“这样就好。” 　　伊恩神情反而严肃起来：“纯粹的勇气不辅以智慧，和鲁莽无异。斯科特，你是指挥者，你的小队成员都很服你，格兰特子爵认为你有指挥一个大队（4～500人）的潜力，而我认为你可以做的更好，所以要求你去多学习。” 　　“其他人都能陷入狂热，但你不能。” 　　斯科特沉默了一会，然后坚定道：“我明白。” 　　伊恩回过头，开始启动铠装：“我把你从子爵那里要过来，等同于打断了你的仕途。你原本今年就要进阶中队长，你父母没说什么吗？” 　　“我父母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是傻。” 　　斯科特感受着铠装启动的颠簸，他认真道：“我之所以能成为小队长，被子爵看重也是因为伊恩你的缘故。哈里森港没有我的位置，我从一开始就是要跟着你做事的。” 　　说到这里，斯科特眉头紧皱：“但是伊恩，就算咱们有铠装，也不能用一支不满编的小队去冲击莱安领的山民暴徒。” 　　“我听逃难来的商队成员说，那边好有几只不同的队伍，每一支都有百多人，首领更都是升华者……就算伊恩你的实力强大，但也要小心埋伏。” 　　“不用担心，我也不傻，怎么可能就用现在这三十人去进攻莱安领？他们可都是普德长老为我准备的精锐，是日后的军官种子。” 　　操控着铠装，伊恩带着斯科特朝着城内的工坊区走去：“所以我准备好了装备。” 　　“绝对能让那些遵从‘古老传统’的山民大吃一惊的装备。” 　　在伊恩的号召下，白之民的队伍随着铠装前进。 　　被晨雾笼罩的瑙曼城街头，这支队伍碾过首府坚固的青石地面，在太阳的光辉从橙红转换为纯金之时，他们来到了工坊区。 　　能够引动雷霆为己用的炼金高塔周边没有任何雾气，一圈淡淡的电弧将所有潮湿的空气都排开，保证着一定范围内的空气干湿度并排斥开尘埃。 　　一位严肃而古板的老炼金术师正在高塔前迎接伊恩带领的队伍，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跟随铠装而来的那群姿容焕发，精神十足的士兵，完全没想到这群哈里森港的家族私兵居然有如此高的士气。 　　他们就像是一团火那般燃烧，行走的步伐有力，站定的姿态笔直，尤其是那一双双眼眸中，全都充斥着迫不及待地要奔赴战场，斩杀敌人的激昂战意。 　　仅仅在这方面，堪比最正规的骑士。 　　因为这些白之民士兵惊人的热情，老炼金术师的目光被吸引了数秒，才转移到本应该是焦点的黑色铠装之上——即便是今早在接收时就已经看过，但他还是不禁感慨独眼巨人的设计精妙，尤其是那分布均匀的排气孔与浮石动力组，也难怪居然依靠一台只能说是普通的炼金炉，就可以让这台沉重的巨人漂浮于空。 　　而在知道这台铠装完全是由其驾驶员，那位年轻的白之民天才设计后，老炼金术师的心中就只剩下对天赋差距的感慨。 　　“米拉先生，定金我已经交付，原材料由总督府买单。” 　　伊恩从驾驶舱中离开，遥遥与这位炼金工房的负责人道：“我昨日送去的模板现在生产了多少？” 　　名为米拉的老炼金术师微微鞠躬：“先生，七把。您送来的炼金枪械架构非常复杂，我们的工匠需要一段时间熟悉，但大概中午前后就能将五十把制造完毕。” 　　“很好。” 　　伊恩道：“先将七把送出来，进行测试。” 　　米拉点头：“如您所愿。” 　　很快，七把造型颇为古怪，与其说是枪械，不如说是某种巨型铁盒的炼金枪械被送到队伍之前。 　　“已依照您的需求填充了要素结晶。充能步枪……的确是好名字。” 　　米拉抬了抬自己的眉头，他注视着这些炼金枪械的目光充满赞叹和感慨：“实际上，我们已经测试过一次……威力极大，精度和贯穿力也堪称一流，除却装弹量少外，需要消耗要素结晶和炼金药剂外，基本不存在任何缺点。” 　　“据说独眼巨人的主炮和它是相同原理？很期待它未来的表现。” 　　“准确的说，是独眼巨人主炮一部分的原理。它们是劣化版，但足够用了。” 　　伊恩微笑道：“你们在未来会听说它的名字的。” 　　他侧过头，对一脸严肃，但内心完全是不明所以的斯科特道：“选六个你认为可靠的小伙子，我们去测试区测试。” 　　“遵命！” 　　斯科特立刻回身选几个有射击经验的人。 　　数分钟后，炼金高塔后院的测试场地，斯科特带队，与六名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被选上的幸运儿，站在标靶前熟悉对充能步枪的操作。 　　快要考上机械工程证书的斯科特观察着自己手中的武器。 　　这是一把呈现长方形的沉重金属枪械，它的前端部分有着一个绝大部分炼金枪械都有的充能增压部分，一般是用来填充泛晶砂等电热粉尘，推动数倍音速的沉重高爆弹头来击穿魔兽的防御亦或是一部分小型工事的防御墙。 　　但是充能不抢不同，它的前端是一个收束口，一圈聚焦晶片环绕在一颗核心棱镜上，它们会将药剂充能增压后散发的光热聚焦在此地。 　　而收束口背后是沉重的弹仓。弹仓由高张力钢制造，一共可以装载四颗填充了灼光药剂的充能瓶。 　　再向后就是动力组，由小型要素结晶供能，是实打实的炼金武器。 　　“这么一把，即便是成本价也要二三十塔勒起步吧？” 　　斯科特心中思索，但他却不知道伊恩就连原材料钱都不用出，自有总督府买单，而瑙曼炼金工房一听是总督府的单子，直接由马约瓦上校发出，收的只有最基础的人工费。 　　不过即便如此，巴敦侯爵给的五百塔勒也花了三百五十，剩下来的一百五十伊恩委托隔壁的药剂工坊把弹药所需的药剂做了出来，虽然还有点缺口，但他自己能补上。 　　虽然想着许多事情，但斯科特作为队长，还是流畅地举起充能步枪，瞄准，扣动扳机。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滋’声，一道耀眼的光束从聚焦晶体上迸射而出，命中了俩百米外的标靶，而后在一声‘崩’中，本就已经融化的标靶登时产生爆炸，整个上半身都被炸飞。 　　“喔？！” 　　其他注视着这一幕的白之民士兵登时睁大了双眼，他们虽然也不是没有见过炼金火炮和炼金枪械，甚至还实际操作过，但是那种装备需要专门的训练才能打得准。 　　可倘若是光束的话…… 　　登时，六位幸运儿中便紧跟着斯科特发射——灼热的光束同样精准地命中人形标靶的头部，完美命中额头正中央。 　　“太厉害了！” 　　这位白之民士兵射击完后睁大双眼，他惊呼道：“不需要预测风速，不需要估算弹头下坠距离，甚至都不需要管敌人的移动速度……这简直是指哪打哪啊！” 　　“而且威力这么大，比炼金枪械好使多了！” 　　其他人也连忙射击测试，这些有着射击经验的人纷纷惊呼充能步枪的好用，唯一可惜的就是射击频率太低，而且弹药极少。 　　废话。伊恩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幕，不禁心中吐槽：“这玩意一把假如是正经的制造，成本价就要二十七塔勒，算上弹药药剂，一发就是六拜森（0.5塔勒），你们射的哪里是弹头，是钱啊！” 　　如果不是伊恩有独特的‘再利用’炼金技艺，同样的材料可以额外多炼制几瓶，就这么三十把充能步枪，多射几轮就可以把他射破产。 　　米卡埃尔的的建议是对的，普及低端药剂不如开发更好等级的药剂，但在发展自己领地时，少花点钱真的很重要。 　　其实除却烧钱外，充能步枪还有许多缺点。 　　比如说在南岭，晨雾时分，光束威力就下降了不少，俩百米外甚至衰减到了只能勉强贯穿目标的程度，再譬如说第二次命中标靶的光束就没有产生爆炸，仅仅只是烧穿了标靶的头，药剂的质量还是不够稳定。 　　但这些问题，都是大规模列装才需要考虑的。而且只要选对天气，都不是大问题。 　　现在，这技术足够让伊恩把自己的这三十个普通步兵，武装成三十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了！ 　　白之民士兵们在知道自己也将会有一把自己的充能步枪后，就更加兴奋起来，他们环绕着那六个有幸在第一轮就得以使用充能步枪射击的幸运儿，询问射击的感想和手感。 　　而伊恩与斯科特站在一旁，商议着接下来的战术。 　　“分成三组，排队交替射击。这样一来，一共可以进行十二轮次的齐射，那群叛乱山民再怎么疯，被充能步枪集火十二轮后也该跑了。” 　　伊恩直接说出了经典的排队枪毙战术，而斯科特想了想后，摇头道：“这是正面战斗。长官，我们突袭莱安领肯定是寻找机会，斩杀敌首，制造混乱……然后再由铠装入场，一锤定音。”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带队，根据情况分成五到十个战术小组，六人亦或是三人一队多点交替打击，这样既可以误导敌人我们的人数，也可以扩大打击面，还能保持火力的持续性，即便是被人打掉了几个，也不至于损失太多战斗力。” 　　“这方面听你的。而且能不死人就不死人，这群小伙子命相当金贵，保命为重。”伊恩没有多话，他的确不可能又和敌人正面交战，又指挥三十个士兵交错阵线推进——除非有人工智能辅助。 　　但假如真的有，为什么不让人工智能辅助专业人士去指挥？ 　　接下来便是等待。热情的士兵重整阵列，而炼金工坊还在运转。 　　时间紧迫。想要用最快的时间搞定那群山民暴徒，避免他们对自己的领地造成更大的破坏，伊恩需要在第一时间强化自己部队的火力。 　　三十把充能步枪足以构成超乎这群南岭山民想象的火力，这是足以粉碎任何阴谋诡计的武装。 　　飞焰地想要和他打对台戏，得把正规军开过来才行。 　　“但还是不够。” 　　如此想到，伊恩心中还有许多东西可以制造，糅杂了地球技术和泰拉技术的灵感在他大脑中不断衍生，但那需要的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制作过程，以及一个稳定的根据地。 　　只要夺回莱安领，重新恢复莱安领炼金工坊的生产，他就能将自己心中所想所学化作现实。 　　伊恩甚至都想要赞美二皇子了，他册封自己的领地是莱安领，而不是其他什么鬼地方——这里有炼金工坊，是原材料产地，有相当数量的熟练技术工人，而且地处偏僻，没有什么大人物，可以任由自己施为。 　　在他的规划和火石集团提供的一万五千塔勒研究经费（这点最重要）的支持下，他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一个全面的生产基地，将他心中构建的秩序和社会形态一一化作现实。 　　然后…… 　　“就是技术代差碾压的时间。” 　　泰拉773年，10月23日下午，伊恩驾驶铠装，带领武装更新换代的部队换乘瑙曼城提供的战马，以最快速度奔赴莱安领。 　　与此同时，拜森山脉深处。 　　飞焰地南岭特殊战本部。 　　一位灵能者睁开紧皱的眉头。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哪来的同行，把潜伏者和我的暗子全部都清除了？” 　　“南岭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高手？” ###第六章 斩尽杀绝！ 　　“南岭有变。巴敦·亨利尔未归，但我们的暗子已经被全部清除。” 　　飞焰地南岭特殊作战总部位于拜森山脉北侧的豁口内侧，其主要部分位于山腹深处的天然溶洞，经由土系升华者扩建改造而成，内置资讯室，小型炼金实验室，信号基站，武备库等多种功能性设施，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战争前进基地。 　　于此地，飞焰地特战大队南岭大队长奈莫向位于整个南岭的飞焰地间谍与潜伏人员发送紧急通讯：“南岭应当是来了一位强灵能者，他/她能直接看穿潜伏者的伪装，瑙曼城已经全面动员，在我们的情报网络重建前，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动向与目的。” 　　“各方警戒，你们随时可能遭遇突袭！” 　　奈莫·纳里克，第二能级‘霜蚀守卫’真形，‘意志投射’灵能者，总揽飞焰地对南岭情报工作，除却与钢翼龙龙群一同行动，对抗南岭巡监骑士与侯爵骑士团的第三能级强者外，基本上可以调动飞焰地在此地的所有人手。 　　这是一种荣耀，亦是一种责任，一旦有事情发生，这位为人处世一丝不苟，甚至带有强迫症的灵能者就一定会去通知自己应当去通知的所有人，保证他们能够提前对可能遭遇的危险作出正确的反应。 　　——但就连先知也救不了所有人，更何况区区灵能者的提醒？ 　　真正的聪明人无需他人就可以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而愚蠢的暴徒哪怕是有人要救他离开苦海，亦是一步三回头。 　　譬如说莱安领内的一部分山民。 　　“飞焰地那边的狗崽子要我们小心帝国混球的突袭。” 　　莱安城，一座豪商大宅，原本的主人已经被驱赶走，坐在主座上的是一位身材魁梧，满面胡须的中年大汉。 　　他身裹黑色的熊皮，裸露的右手上仿佛被一层青岩覆盖，而左边腰侧挂着一根巨大的铁棒，最顶端有着锋锐的凸起，上面还沾染着些许血迹碎肉。 　　他的声音并不粗豪，听上去反而很宽厚，但他满是嘲弄的表情与这声音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他们说，有人要过来突袭我们——可能是从瑙曼城，可能是从靛山。总之很危险，做好警戒。” 　　“他们是想吓唬我们，让我们赶紧灰溜溜地跑，把这富得流油的好地方让给更听他们话的狗？嗯？” 　　大厅内，诸多山民猎手和武士也都发出哄然嘲笑，而魁梧大汉将手中的铁棒朝着地上一顿，砸起漫天飞屑：“当年我就看拉波尔（莱安男爵）那家伙占着先祖的圣地，却给帝国人当狗，把先祖留下的草药与灵药当成商品，和杂草一样种植贩卖，心中就来气。” 　　“他死在帝国人的手里，当真是死得好！告诉了我们相信帝国佬的结果，也告诉我们亲近帝国的叛徒下场！” 　　“这就是下场！”山民们齐呼。 　　“但老大。”不过之后，有部众发问：“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做？飞焰地的狗崽子都这么严肃了，肯定会有事发生。” 　　“担心什么？反正又不是没人陪我们。”魁梧大汉冷笑：“拉波尔的部落牢牢地守住了城堡，我们不走，他们肯定也不会走，到时候不还是呆在这里不动。” 　　“我们守住圣地的出入口，大家粮食不多，耗着呗，他们可不像我们，有冤大头送补给。” 　　另一方。 　　“飞焰地那边又有消息了。” 　　有着古铜色脸庞，足足有三米高的巨人站在莱安古堡的顶端，深蓝色的眸子俯瞰着整个莱安城，他的背后传来属下恭敬的汇报声，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深灰色的头发证明这位升华者年岁已大，但那双眸眸子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他凝视着原本静谧平和的林中小城。莱安城如今已经变得萧索不堪，不仅仅是饥荒以及失去领主带来的混乱，独立山民和他们这样亲帝国一方的争斗才是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怀光教会警告他们的争斗不要牵扯到平民，单单是最近这几天双方在城内的较量，就可能会造成成百上千的死伤吧。 　　但这都是小事。相较于部落在这次机遇中如何挽回损失，亦或是真正地从帝国那边抢到主动权这点，这群早就被帝国驯化，成为帝国人的山民根本死不足惜（莱安领的居民山民和帝国人一半对一半，而且因为长期混居，基本无法分辨）。 　　“说。”他用沉稳的声音道：“该不会又是‘独立后支持我们当群山联邦主席’那套？告诉飞焰地，我不信山民能真的独立，别画大饼，他们也就骗骗山口部的那群蠢货，那些山里头的石头根本不知道帝国有怎样的力量。” 　　“但假如价格给的足，我不介意在暗中给帝国佬下点绊子，比如说摧毁圣地的灵土，让他们没办法完整地拿回这个炼金材料原产地。只要他们出得起价钱。” 　　“不是，族长。”汇报的下属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摧毁‘圣地的灵土’这种事有些超乎他想象之外了：“他们说……帝国一方可能会有动作，要求我们小心谨慎一点，收缩防御。” 　　“山口和坚谷部的人也都收到了飞焰地的提示，但是他们并没有反应……” 　　“可笑。” 　　巨人山民笑了起来，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豪迈：“帝国人有动作，我们就要缩回去？就这么点胆子，还敢做什么事情？” 　　“倒不如说，不把帝国人的动作打回去，我们还有什么脸要高价？而我们不展现一点自己的实力，到时候怎么受帝国招安？” 　　“相比起这个，不如把物资准备好。” 　　他总结道：“今天早上，我要对整个莱安城讲话，告诉他们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谁才是真正照顾他们的自己人！” 　　话至此处，巨人山民将自己腰间的大剑插在城堡的坚岩中，他注视着莱安城的目光变得冰寒，语气森然：“假如莱安城不支持我，就不会再有莱安城了！”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现在的莱安领内有不止一股势力。 　　——自称奉龙神圣典，得到飞焰地支持，但看不上飞焰地和帝国，一心独立的山民。 　　——莱安男爵遗部和莱安男爵背后的氏族‘悬峰部’（莱安男爵山民血脉的那一支氏族）组合起来，支持帝国册封的一位山民骑士为首领，实际上是作为傀儡，自称是莱安领正统。 　　——其他几位受册封的山民骑士汇聚在一起，他们被隔断了和帝国的联系，一时间无法求援，只能聚团自保。 　　各方的诉求并不相同。莱安领是昔日山民的圣地之一，霞辉草和其他各类经济作物都是那时山民独有的药剂原材料。 　　后来帝国到来，征服此地后，将霞辉草扩大化种植，将‘原本位于山崖上孤傲的霞辉，变成了种植在苗圃与城市周边的野花’，珍稀的霞辉草变成了可以用车载的炼金基质（虽然还是很贵）。 　　对于原教旨山民来说，这是不可容忍的亵渎！ 　　——即便真的要亵渎，也该由他们来，帝国佬凭什么赚这么多钱？！ 　　独立山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和发生在其他帝国殖民地和山民自治区的一样，他们要将莱安领收为自己所有，作为日后群山联邦的一部分——是的，在飞焰地的支持下，他们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建国了。 　　这一方的武力也是最强，有两位第二能级带队，卡瑞·山口负责带队占领莱安城，而锡桑·坚谷与飞焰地的特派员正在收集周边的地图资料，采集植物生物样本，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对于自称莱安城正统的一系来说，他们的目的是趁着山民叛乱，将莱安男爵丢掉的圣地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是山民中偏向于帝国合作的一系，自然是不打算和独立山民一同叛乱的，但帝国最近也趁着莱安男爵为恶的借口褫夺了他的封地和贵族称号，剥夺了莱安男爵背后氏族统治的正统性。 　　故而他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守住莱安城，趁势起价，向帝国要回合作经营莱安领的权力，甚至干脆平反莱安男爵，彻底夺回正统性。 　　而且，实在是不行，他们也打算与其他封地在此的山民骑士联手合作，暗中煽动本地居民，不要名义，但实际上统治莱安领。 　　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将这片优越的炼金植物种植地握在手中。 　　他们也有一位第二能级——玛汀·悬峰。论起亲缘关系甚至能算是莱安男爵的大伯。 　　他虽然只是独自一人，但传承，武器和装备都有优势，甚至还有不少山民收藏的灵能饰品，对于暂时没有第三能级的山民一方来说，这已经算是这片地区的顶级战力。 　　而这群人隐隐和拜龙教也有些许联系。 　　第三方……第三方只是其他山民骑士抱团取暖，而其他方势力没有时间和余力去对付他们。 　　“居然是这样？” 　　莱安领，金叶林。 　　高速行军，全员骑乘龙马急奔一夜，可算是来到目的地周边，伊恩用剑指着自己抓来的俘虏，有些惊异地问道：“独立山民那些家伙发疯也就罢了，悬峰部居然也敢搅这浑水，还想给莱安男爵翻案，暗中占据莱安城之后受招安，顺理成章再当领主？” 　　“他哪来的胆子？！” 　　“您，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呀大人……” 　　被绑在树上的山民俘虏一脸陪笑地对伊恩，也是对伊恩身后那三十位全身披铠，静默列队的队伍说道：“我和他们也都不是一伙的，就是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做了点准备……” 　　“有意思。”伊恩收剑，他沉思了一会：“斯科特，你来问问这位朋友具体细节。” 　　“是！”铁之民走上前，他站在色变的俘虏身前，双眸亮起暗琥珀色的光芒：“我劝你再说一点细节，不然的话，就以你提供的信息，对比偷窥我们行军的罪，大概率只能在斩首和活活溺死这几种死法中选。” 　　这山民小心翼翼地问：“能选老死吗？” 　　斯科特用剑鞘给了他脸一下：“现在新增了一个分尸扔掉可供你选择。说吧。” 　　没有在意一旁斯科特的审讯，伊恩眉头微皱。 　　抓了一个舌头，获得了莱安领内的信息，结果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显然，除却飞焰地和独立山民外，亲帝国派，亦或是等招安派的山民也心怀鬼胎。 　　他们虽然看上去似乎只是要取回莱安领，再一次与帝国合作经营，但这本质上就是要否定伊恩等骑士领主的合法统治权。 　　简单来说——假如真的让这群趁着山民叛乱实际占领莱安领的山民成功驱赶掉了独立山民，那帝国也不可能让他们滚蛋，只能再次选出一位莱安男爵挂在那里。 　　至于其他骑士领主……等着呗。反正你们也没守住自己的领地，活该呀。 　　听见这个消息，伊恩第一个反应就是‘什么玩意，山民，该杀！’！ 　　什么亲帝国不亲帝国，独立山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玛汀·悬峰为首的这群等招安派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 　　“长官。” 　　此刻正在军事行动，所以斯科特称呼伊恩为长官，审讯出一些新情报的他走过来，低声对少年道：“这个山民的确是个想要偷一笔就走的脏手，但他说他知道山民的巡逻路线，可以避开莱安城的探子。” 　　“我们应该相信他吗？” 　　“避开巡逻路线？我们又不是潜入，而是强攻。” 　　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伊恩微微摇头，他的目光看向莱安城的方向，沉声道：“我们要做的不是避开，而是先把巡逻部队吃掉，然后直接粉碎敌首。” 　　“而且，我要做的不仅仅是处理掉山民……” 　　此时此刻，斯科特注意到，自己眼前年轻白之民的眼神冰冷的就像是极北的永冻冰川，他的声音带着漠然气息。 　　那是将人命完全视作垃圾和数字的漠视。 　　他道：“我们的目的是处理掉莱安领内所有的领导班子。无论是独立山民，还是悬峰部，亦或是那些不识数的山民骑士。除却我们，一个人不留。” 　　斯科特愣了一下，但却没有半点不适，甚至相当高兴道：“您的意志！” 　　——这才是泰拉大陆的常态。 　　他转过头，发出指令：“全体准备！继续前进！” 　　凌晨的光芒间，巨大的铠装再次启动。 　　而白之民的队伍紧随其后。 　　“没杀我……” 　　山民小偷茫然地看着队伍消失在远方，但他仍然被捆在树上——他也不敢要求对方把自己放下来。 　　“这下该怎么办啊……” 　　…… 　　摩达管事从混沌的睡眠中苏醒。 　　他浑浑噩噩地从疲惫无比的梦中醒来，呆呆地坐在床旁，一时半会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莱安领事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老管事还是没有从那一场比噩梦还要噩梦的真实中走出。 　　——自己照顾了多年的孩子其实是怨灵……自己亲近有加的少爷小姐一个个都是杀人无算的魔物…… 　　——自己效忠的老爷……那位自己一路看着成长辅佐，目光明亮的年轻人，居然在自己的建议下步入歧途……一步步走上最后的疯狂之路。 　　“老爷……” 　　白发苍苍的老人抬起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发出痛苦而虚弱的呻吟，不知道该如何从这梦魇一般的痛苦记忆中走出。 　　【所有莱安城的居民们，所有生活在群山中的子民们，请听我们一言……】 　　窗外传来穿透力极强的宣告声，那明显是使用了某种升华物品扩大的声音，这声音一瞬间甚至让摩达管事回忆起了莱安男爵当年修成共鸣袋后，炫耀一般在城堡顶端高歌，而自己委婉地告知对方他从第一句就开始跑调的模样。 　　这美好的回忆浮现出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怀疑就再次涌上心头。 　　——这是真的吗？ 　　——这真的不是伊拉少爷为我修改的记忆吗？ 　　分不清过去和现在的真实，摩达管事只觉得窗外的声音嘈杂，但却又没有办法妨碍对方继续宣告：【我们是上一位莱安男爵，拉波尔·莱安的亲人，他山民一系血脉的来源】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莱安男爵并非帝国宣传的那样，是一位邪恶透顶的恶人——不要被帝国单方面的谎言欺骗了，实际上，这是一场阴谋！】 　　【是帝国灵知院，使用灵能控制了莱安男爵和他的孩子，意图利用他们的灵能与力量谋划一个巨大的阴谋。当然，他们失败了，所以莱安男爵成为了他们竖起的靶子，只要将其打倒，帝国人就能甩拖所有责任】 　　【那些多年来枉死的孩童，那些失踪的领民，那些悄无声息就早逝的人们，他们的死就随着莱安男爵的死一同被埋葬了——可幕后真正的黑手是谁？帝国人告诉我们答案吗？】 　　【不！他们包庇自己人，他们和我们从来不是一条心！】 　　【至少同为山民的我们能保证你们的切身利益，能给予你们真正的人身安全！】 　　玛汀·悬峰浑厚的声音从莱安古堡上传来，响彻整个城市，而他这次说的东西，比前面几次讲的有意思。 　　这个和老爷当年留下来的旧部和护卫队联手，自称支持老爷，但却根本不关心莱安男爵统治的城市的山民巨人居然开始为老爷说话，并且借此攻击帝国了？ 　　摩达管事麻木的双眼逐渐有了些许色彩，他抬起头，皱着眉看向窗外，心中不禁嘟囔：“什么鬼话，难道老爷发疯都不是真的了？怎么各方的说法每个都不一样？”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疯的既不是摩达管事，也不是世界。每一方的说法都对自己有利，每一方都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现实和部分真相糅杂。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清晰的真相。 　　“消灭叛徒！” 　　此刻，老人已经听见城市的另一端传来简单而粗暴的战吼，那是山口和坚谷部的战士的声音，他们显然也不可能容许悬峰部继续这样蛊惑人心下去了，再这样说下去，玛汀那老东西，就要真的把自己自封为莱安领唯一且正统的统治者了！ 　　双方的火拼将会再一次展开，而麻木的莱安城居民已经不再想思考，究竟谁对谁错……他们只想早点结束这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噩梦，迎来一个族长，一个老大来统治他们，带给他们和平与安宁。 　　他们只能从这两个里面选，被迫在这群不知道善恶的山民中选一个统治者，当自己的领主。 　　假如没有意外的话。 　　但意外总是会发生。 　　比如说……再多出一个选择。 　　选择另一位更加年轻一点的领主。 　　泰拉773年，10月24日，早9点25分，独眼巨人铠装率部抵达莱安城外。 　　城外的山民巡逻队第一时间甚至都来不及预警，因为他们的身心都被这台轰鸣着发出巨响的铠装，以及随同它前行，三十位全副武装，手中持有巨型炼金枪械的士兵震撼了。 　　——这是谁的部队？为什么会有铠装？他们手里的武器究竟是…… 　　恐惧药剂的扩散令他们无法理智的思考，唯一还勉强保持清醒的一位巡逻队队长挣扎着想要按下怀中的预警按钮。 　　但就在这个时候，光束亮起。 　　三道灼热的光柱聚焦在他的身上，瞬间就将一个大活人变成飞灰。 　　【很好】 　　铠装之中，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凝视着眼前的莱安城，双目中的青色光晕流转，映射出所有青紫色的雾气：【斯科特，你们辅助我射杀关键目标，制造混乱】 　　【与此同时，自己的安危为上，明白吗？】 　　“是，长官！”斯科特的传讯声在铠装内部响起，顺着讯骨神经信号直入脑内，这熟悉的感觉令少年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现在】 　　他轻声道：【攻城开始】 　　【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赶尽杀绝！” 　　士兵们齐声呼应，他们的声音充满热情与勇气：“一个不留！” 　　于是大地开始轰鸣。 ###第七章 歼灭完毕 　　【……那些住在大城市的帝国人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面包，但我们为何只有寡淡的麦汤和野菜？是，帝国对我们的确没有任何歧视，这点是无可置疑的，但是我们的领袖不是山民，所以一到危急时刻，他们就是偏向于自己人！】 　　【这点乃是人之常情，我并非要苛责帝国的管理者】 　　【所以，我们必须要坚持一个理念——山民的城市，山民的领地，就应该由山民来管理，如此才能保证我们的生命与安危！】 　　演讲时，玛汀·悬峰并不像是之前对属下讲话时那么淡定与满怀信心。 　　即便是他的实力面对山口与坚谷两大部落的族长也满怀信心甚至绰绰有余，即便是他的手下已经环绕莱安古堡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也是如此。 　　那些堡垒，沟渠与拒马交错，拉上铁丝网和带着毒的勾刺，只要有自己人堵住路口，足以挡住那些不是升华者的山民靠近，更是能制造出一片空旷的安全区，让独立山民的炼金火炮没办法顺利地拉到古堡周边，让莱安城的居民可以靠近听自己演讲。 　　是。玛汀看向那些汇聚而来，原本眼神麻木的领民——现在他们的眼神重新有了色彩。人在痛苦迷茫时，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告诉他原因和解决方法，那么他们有极大几率会将其奉为救命稻草，对此深信不疑。 　　而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安排一些托儿在自己演讲时煽动民众，让所有人的情绪逐渐热烈起来，偏向于自己。 　　事到如今，莱安领中还有精力去在意谁会统治他们的人，基本上已经都开始逐渐相信他的说辞，玛汀能看见那些人恍然的表情，对自己的亲近，以及下意识地依赖。 　　他已经接近大获全胜，不需要战斗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标。 　　但，这位三米多高的巨人山民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就在刚才，自己心腹中的心腹告诉自己，他安插在独立山民内部的暗子发现，莱安城外的三个巡逻队全部都失踪，完全联系不上了。 　　如果不是飞焰地给的通讯装置是过期的老货，那么在莱安领这种地方，通讯无法接通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全都死了。 　　但这怎么可能？！ 　　——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在瞬间消灭独立山民的三个巡逻队？玛汀自忖自己带队也未必能悄无声息地办到这种事，他的血脉传承实在是有点动静大。 　　但是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玛汀知道，如今大局已定。 　　看看那些环绕着城堡，满怀希望和期待注视着自己的人们吧——如今所有人都被煽动起来，山口和坚谷部没那个能力在正面战斗中击败自己，而击败了自己，他们又能给莱安领的居民带来什么？他们只能在飞焰地的支持下带来破坏与痛苦，让人们愈发远离他们！ 　　自己可以凭借自己部落多年的积累提供足够的粮食，实在不行也可以向帝国投诚，无论怎么走都有路，哪怕是帝国真的要空降一个领主过来，不是山民骑士，怎么和他争夺山民的民心？ 　　假如是山民，那他又凭什么和有着大部落支持的自己斗？ 　　【在相同的血与信仰指引下，让我们一起共建未来的繁荣！】 　　玛汀压下心中的不安，高举自己手中的巨剑，发出呼喊——璀璨夺目的雷霆光辉在其之上闪烁，这显然是一把极其强大的升华武器，乃是山民古老的珍藏。 　　——他有力量，亦有规划，飞焰地和帝国都无所谓山民的想法，前者只需要混乱，后者只需要稳定。 　　他可以火中取栗，夺下这一份基业，为未来更加险恶的局势做好准备。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远方的城市边缘，突然出现了一次剧烈的爆炸。 　　宛若雷鸣一般的隆隆声突然出现，然后以一种令人不安甚至恐惧的速度朝着城市中心急速靠近。 　　即便是正在演讲的玛汀口中也不禁微微一顿，他远眺远方轰鸣的起始点，然后愣住一瞬。 　　黑色的巨人正在急速突进。 　　独眼巨人体内的雪崩三型炼金炉正在伊恩的细微操作下进行120％的超频，近五米高的巨型重装甲铠装全力运行时，单单是自重和加速造成的压力，就能将沿途的岩石路面全部碾碎。 　　炼金炉心超频运转和地面粉碎的声音便是雷鸣的真相，巨大的铠装笔直地朝着自己的目标，也即是莱安领古堡前进。 　　没有任何人亦或是事物敢于但在它的面前。 　　“拦住它！拦住这个玩意！” 　　“该死，巡逻队呢？！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开进城里还没人汇报的？！” 　　“上，用街垒和工事阻拦它！” 　　独立山民和悬峰部的山民都为此感到毛骨悚然，南岭是帝国的边疆，莱安领在南岭也算不上特别重要，毕竟只是一个和山民共同治理的炼金材料原产地，在南岭也算不上唯一，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显然经过改装的特殊型号铠装？！ 　　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了，伊恩已经将独眼巨人加速到了每小时一百七十公里的速度，在地球，陆地载具中，这也是只有高速公路上才能开出来的速度，更何况一台高近五米重十三吨的金属巨兽？ 　　轰！伴随着漫天飞溅的木屑和岩石碎片，黑色的巨人撞碎了山民们的街垒和拒马，甚至就连那些使用水泥堆砌而出的临时工事也被彻底碾过，徒留地面上的一团狼藉废墟。 　　独眼巨人笔直地沿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甚至将自己狠狠地砸入了一栋拦在它面前的无人空屋中。 　　伴随着一阵颤抖和狂风卷过，那栋三层小楼就像是被一把长刀斩开了那样，留下一条空白的痕迹，而爆碎的建筑碎片已经被撞飞到数百米开外，令整个城区都下起了一阵阵石雨。 　　——谁能挡住这样一头怪物？ 　　所有人都怀着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这样一道黑色迅影穿过小半个城市，即便是敢于面对三米高巨熊的猎手面对这样的文明造物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还有通过疾风迅速散播的恐惧药剂的味道。 　　——泰拉这地方的巨兽可太多了，一台铠装真的想要让人挡都不敢挡，多少还是需要一些盘外招的。 　　“前面有沟渠！” 　　有人尖啸道：“在那里拦住他！” 　　独立山民和悬峰部的斗争工事此刻起了效果——一道宽达三米的沟渠就位于街道正中央，假如黑色铠装不减速转向，那么它肯定就会迎面陷入此沟，假如减速……那不远处正在转向瞄准的炼金火炮和各类常规火炮都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 　　可这台铠装正如其主人那样。 　　它从来不符合常理。 　　嗡——青蓝色的光纹流动在铠装厚重的装甲底层，独眼巨人体内的浮石装置开始运作。 　　然后，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它飞了起来！ 　　“挡不住！老大，我们挡不住！” 　　街道上的山民正在紧急呼叫：“他的速度很快，还能随时切换飞行和陆行，我们的火炮瞄准不了这种速度和角度机动的……啊啊啊啊！他来了！！！” 　　然后便是血肉被钢铁碾碎的声音。 　　这就是铠装作为泰拉世界军队真正主战兵器的力量，它单单是自己本身的体量可能和一般的中型装甲车并无不同，但炼金炉心和各种升华模块能赋予它们不可思议的力量。 　　倘若驾驶员还是升华者，那么这种恐怖的力量将会增幅数倍。 　　“什么鬼？！” 　　不远处，与独立山民合作的飞焰地使者，也即是收集莱安领周边生物信息观察员也看见了黑色铠装几入无人之境般冲破山民们布下的重重阻碍，他不禁睁大眼睛：“帝国人居然还有额外的铠装部队可以部署？！而且这台铠装……难不成是帝国的新型飞行模组？！” 　　他虽然只是生物观察员，但怎么可能一点军用装备都不懂？一个明显的重型铠装居然可以短期飞行，这代表的战略意义可太大了，别的不说，一些看似是绝地的区域就变得可以通行，而重型铠装抢占优势高地居高临下轰击敌人，这点更是足以直接击溃敌人部队巨大优势！ 　　叛乱山民这种都没怎么见过铠装的部队，怎么可能应对一个显然是王牌的驾驶员？！ 　　但，即便对手是山民，而驾驶员是伊恩，也不可能让敌人一点有效反应都没有，直接冲到城市最中央。 　　在伊恩驾驶着铠装，准备冲过一面街垒时，‘突然’从道路两侧的房屋顶端跃出两位升华者。 　　卡瑞·山口，那位身材魁梧的山民大汉正怒吼着举着自己手中的铁棒蓄力，他的铁棒上闪烁着微微的灰色光芒，令它凭空覆上了一层虚幻的晶体岩石，这正是他血脉力量‘岩垒陆龟’的力量，一时间，周边构成房屋的岩石都开始微微晃动，要朝着棍棒所在的方向汇聚而去。 　　这一击的威力假如打实，足以将一栋小楼彻底打塌，独眼巨人就算再怎么结实，也不可能在这近乎挥动一座小屋的力量下保持稳定。 　　而假如无法保持稳定，另一侧，一位削瘦的山民猎手已经举起手中长弓瞄准，璀璨的雷霆光辉正在弓弦处凝聚，只要时机一到，它将爆发出足以贯穿铠装防御的威力。 　　但他们伏击的可是伊恩。 　　所以，早就在这两位自以为潜伏的很好的山民首领蹦出来前，独眼巨人肩部的光棱炮就已经充能完毕。 　　在卡瑞意图挥下铁棍之时，刺目的光流倾泻而出。 　　——危险！！ 　　身经百战的山民首领再清楚不过这种预警的本质，在看见独眼巨人肩部棱镜凝聚光炎的瞬间他就知道要糟，他立刻启动自己护身的灵能护符，而早就在战斗前就服用下的各类药剂也都开始发挥效果。 　　嗡嗡——一面淡白色的护盾浮现在卡瑞身前，而刺目炽烈的金红色光流就在这时喷薄而出。 　　紧接着贯穿了这面护盾。 　　就如同用热刀切开黄油。 　　灼目的光吞没了卡瑞，他竭尽全力的身形变幻让他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和武器，熔融化的铁水随风泼洒，而痛苦尖叫的山民大汉翻滚着从半空跌落。 　　锡桑·坚谷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卡瑞这位与自己并称的双雄居然近乎一击就被秒杀。 　　但他还是抓准机会，射出了雷霆一矢——一道蓝白色的细密雷光带着数倍音速的超高温破甲箭头击穿大气，命中独眼巨人驾驶舱处的护甲。 　　嘭嘭嘭嘭嘭！一连串的甲片破损声响起，在第二能级升华者的力量下，即便是五层复合铠甲也几乎是瞬间就被摧毁。 　　——打穿了？！ 　　锡桑心中闪过这样的心思，他正准备后撤，看看情况决定是打还是跑，这台铠装有点太过异常，驾驶员的实力也肯定不比他们逊色。 　　但匪夷所思的是，中了一击穿雷之矢的独眼巨人根本没有半点迟缓，与之相反，猩红的独眼锁定了正在后退的削瘦山民，锡桑勃然变色，因为他看见，伴随着铠装作出了一个朝着他这个方向凌空虚握的动作，半空中的水分突然开始疯狂地凝聚，凝结，变成一道道锋锐且坚固的冰之锁链，朝着他的身体切割缠绕而来！ 　　“第二能级巅峰的水系升华者？！” 　　他下意识地动用自己的底牌，登时山民双手手腕处的护腕亮起光芒，爆射出两道交错的闪电链条，意图震开这些冰锋锁链。 　　与此同时，他的皮肤上也浮起一道道电鳗般的鳞片，想要从锁链的缠绕下滑开。 　　很迅捷的对策，但他毕竟没有像是卡瑞那样提前服用药剂，又没有保护型的灵能饰品拖延时间。 　　所以迟了一点。 　　经由独眼巨人拟生系统加持过的冰锋锁链直接划破锡桑的鳞片，插入他的血肉之内，而后，伴随着铠装一个收手，这位山民猎手便恐惧地看着自己被一股磅礴大力顺着冰链拽了过去，然后落入铠装的巨手间。 　　咔嚓，金属锁定的声音。黑色的巨人紧握住自己手中的第二能级升华者。 　　他还在挣扎，而且力量极其庞大，哪怕是铠装也无法压制太久，说实话，假如是卡瑞而不是锡桑的话，恐怕早已挣脱开了——但肩部的光棱炮已经充能完毕。 　　“不！不不不！！！！” 　　所以，于锡桑绝望的嚎叫与挣扎中，于猩红的电子眼漠然地锁定中，独眼巨人低头凝视着自己手中的敌人，而肩部的金红色光柱喷薄而出，吞没了他的头颅和上半身。 　　啪叽，只剩下半截身躯的尸体摔落在地。 　　第二能级的升华者，的确是有单挑复数铠装，甚至轻松取胜的能力的——但倘若是升华者驾驶，亦或是特装机就另当别论。 　　更不用说伊恩驾驶的特装铠装了。 　　独眼巨人继续向前奔驰。 　　不过，伊恩固然一瞬间就制造了一死一重伤的战绩，但他的速度也因此被拖慢了。 　　所以，远方的火炮也开始不顾周边居民的炮击。 　　砰！伴随着接连不断炸雷般的响声，一颗颗炮弹朝着独眼巨人倾泻而来。 　　但伊恩却没有半点规避机动的意思，驾驶舱内，他甚至微微一笑，双眸中亮起愈发明亮的青色光芒。 　　独眼巨人外层铠甲，冰蓝色的冰铠正在寒气的蔓延中急速增生，凛霜药剂的扩散混杂着伊恩的源质将南岭潮湿的空气化作的自己的护盾。 　　火焰和爆炸在独眼巨人的外甲上绽放，但却并没有造成任何可观的伤害——伴随着装甲下方的水汽一收一涨，绝大部分的穿透力都被卸开，从冰甲的边缘划走。 　　唯有炼金炮弹，这种足以瞬间秒杀一台铠装的高爆火力炸碎了冰层，令铠装表层的铠甲凹陷，运动也停滞了些许。 　　“有效！” 　　“继续攻击！” 　　看见那台一路上几乎不可阻挡的独眼巨人终于因此而减缓速度，所有山民都士气大振，他们意图继续攻击。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道道从远方而来的，接连不断地光束射击！ 　　在伊恩一路横扫而来的道路两侧街道上，三三成队的白之民士兵正在瞄准那些爆发出射击火花的区域，而斯科特指挥者众人前往各自所在区域的高点，对所有正在攻击伊恩的火力进行定点拔除。 　　早就在进城前，伊恩便将莱安领的地图和建筑分布图给了斯科特，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伊恩只是来了这地方一次就能画出这么详细的地图…… 　　但管他呢！不愧是伊恩！ 　　“就是那些火炮！攻击他们！不要打人，就攻击那些火炮！” 　　斯科特详细地指挥着，他从第一次使用充能步枪射击时就知道了，这玩意真正的价值所在根本不是什么杀人，而是摧毁敌方的重要装备啊！ 　　是，它杀人是厉害，可人这种脆弱的东西，不是升华者的话，普通神射手一箭一颗子弹也是一发一个，指不定杀的比还需要充能的充能步枪快多了。 　　可是，子弹破坏不了大炮，充能步枪的光束行啊！ 　　这是摧毁敌方重火力的针对性炼金枪械！是定点拔除重要目标的集火武器！ 　　“这才是充能步枪真正的用处！” 　　斯科特此时的脑子转的很快，而那些士气高昂的白之民士兵也都迅捷无比地将火炮乃至于炼金火炮依次摧毁。 　　太简单了。一部分士兵心中甚至浮现出这样的想法——瞄准哪里就能命中哪里的枪，打一个个移动缓慢的火炮靶子，让自己奶奶来都能行！ 　　而不再被火炮火力压制的独眼巨人此刻又再一次开始加速。 　　这一次，他的目标，便是位于莱安古堡顶端，刚刚还在发表演说的玛汀·悬峰！ 　　【帝国的朋友，我们其实不需要战斗！】 　　毫无迟疑地举起手中大剑，玛汀虽然口中说着近乎于服软的话，但是看见卡瑞·山口和锡桑·坚谷瞬息间就失去战斗力乃至于毙命的情况，他就知道，这一次肯定会有一场决死之战。 　　所以，能让对方迟疑一点就是一点，山民巨人周身亮起一个又一个灵能饰品的光辉：【我们都是为了对抗那些意图独立的山民暴徒，既然他们已经伏诛，那我们就可以携手共进，为莱安领居民的未来安康而努力……】 　　项链，护腕，鞋子，腰带，武器，耳坠，头饰——玛汀周身上下闪烁的灵能光辉交织于一体，甚至在他通体周身形成了一圈黯淡的灵能实体，分别为他提供了生命力强化，力量增强，加速突进，雷霆神力，超凡感知与灵能抗性。 　　这一套灵能饰品联合，甚至还有一个额外的‘雷之审判’效果，只要有人被他的雷霆大剑斩中，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被命中者每一次被攻击，都会额外增加雷霆属性的源质伤害和精神损伤。 　　这其实便是古老的以太武装甚至是‘真形’的原型，通过诸多灵能和升华造物集合成一套的效果，组成一种全新的，类似血脉传承的套装。 　　甚至，有一部分真形，正是先有了类似以太武装的套装，才被后来者发现这些魔兽装备的能力居然不会互相排斥。 　　伊恩一眼便看穿了玛汀身上这一套灵能饰品的强大，山民升华者此刻的力量恐怕可以硬捍独眼巨人，但他口中还是在高呼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似乎是想要煽动在场的莱安领居民赞同的他的话语，逼迫伊恩停手不再战斗，与他合作。 　　的确，那些之前还在聆听玛汀演讲的莱安领居民中，已经传来了‘别战斗了！’‘已经结束了！叛乱者已经死了！’这样的声音。 　　令伊恩感觉到无比好笑的声音。 　　——携裹民意？ 　　——在泰拉？在一个我都还没来得及去普及教育，我都不敢去玩这套的超凡世界玩舆论裹挟？ 　　无聊的把戏。 　　独眼巨人腾空而起，冰冷的寒气扩散，甚至一瞬间让周边莱安领的居民仿佛感觉提早来到了凛冬，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而与此同时，玛汀也怒吼着举起手中已经暴涨而起，足足有十几米长的雷霆大剑——山民巨人浑身肌肉虬结，那是绝对的蛮力与技巧的完美结合，作为第二能级巅峰的强者，他完全有自信正面与眼前这一铠装一较高下。 　　但伊恩这次并不是单打独斗。 　　他带兵来的。 　　滋——————崩！！！！ 　　从城市的各地，从街道的各处，包括斯科特在内，三十一道灼热的光柱以光速汇聚而来，刺穿空气！ 　　嗡嗡！伴随着一颗戒指突然亮起，一层银色的龙鳞护盾浮现在面露惊容的玛汀身前，它是如此地坚韧，即便是三十一道充能步枪光束集火居然都没有将它贯穿，只是令它微微颤抖。 　　这显然是昔日拜森龙神时期，山民遗留下的珍贵灵能饰品。 　　但没有意义。 　　因为他是龙，伊恩也是龙。 　　【听着，武力得不到的东西，言语也绝对别想得到。这是真理】 　　以太结晶的力量开始传输，从少年的体内传导至铠装的炼金炉心，令肩部的普罗米修斯棱镜开始一次最高能级，单纯依靠药剂绝不可能达成的充能。 　　【玛汀·悬峰，我们是敌人，无论你怎么想，我已经将你标记】 　　——我不是来解决什么山民和帝国间矛盾的，也不是来和你们讲究什么温情脉脉的合作，我是来占据一片根据地和原材料工厂，夺得莱安领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的。 　　——我不需要对人民允诺幸福，因为他们将会亲身体会，而不是在浮夸的言语中幻想。 　　——所以，一切都很简单。 　　【你可以否定，可以反抗，可以尖叫——但事实只有一个】 　　此时此刻，伊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朝着外界传播，那冰冷的声音正如凛冬的霜寒本身无情：“我来，你就得死。” 　　“这就是战争！” 　　青色的源质光辉在普罗米修斯棱镜系统中极速燃烧，以太结晶这未完成真以太炉的力量混杂着古龙心核的力量爆发而出。 　　雷霆的巨剑才刚刚斩下，但爆发的青色光流撕裂了眼前的一切，将这柄理论上能将铠装彻底粉碎的武器直接弹飞。 　　一道胜过眼前太阳光芒的光柱斜斜地暴起，吞没了还没来得及绝望的玛汀，将已经被士兵们充能步枪齐射削弱过的银色龙鳞护盾轰碎。 　　奔驰而去的光流擦过莱安古堡的一角，将这超过两百年历史的建筑烧出一个巨大的熔岩缺口…… 　　紧接着，飞驰向远方的云层，在那里将天上的云彩击碎。 　　也将笼罩在莱安领上空半年的阴云击碎。 　　一把大剑和一枚冒着烟的戒指跌落在地。 　　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片随风而逝的灰烬。 　　但这并不是结束。 　　【全体注意！】 　　将独眼巨人肩头已经开始融化，滴落金红色铁水的棱镜炮口取下扔在地上，震荡着岩石路面。 　　伊恩平静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全程：【平叛尚未结束，除却升华者外，全城仍有许多余孽！准备展开清洗！】 　　【通告全城，十五分钟后，如若城内还发现疑似余孽者】 　　铠装中的声音甚至带有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笑意：【就地融化】 　　根据后来莱安城居民的回忆来说，那个时候从莱安城中跑出去的叛乱山民和悬峰部的人，一个都没有逃掉。 　　他们在逃出城后就被远远地贯穿，烧焦了。 　　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半点血腥，一点都不让人害怕，甚至看着那些占用他们的屋子，抢夺征用他们粮食的叛乱山民被远远地一道光束点燃时，他们心中还有一种怪异的爽快感。 　　“怎么说呢？伊恩大人的所作所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极有‘勇气’的莱安城居民，颇有些怀念地回忆道：“就像是将蟑螂从屋子里面赶出来后……” 　　“一脚踩死那样。” 　　“对——就是这么简单。” ###第八章 整顿莱安城 　　黑色的铠装在街道上前进，被烧成飞灰的玛汀·悬峰的尸体已经开始沉淀，无论是悬峰部还是叛乱山民的领袖都已经被击杀，整个莱安城内不存在任何可以反抗伊恩的个体亦或是势力。 　　【莱安城内的居民，请不要惊慌，我是帝国委任的新任莱安领主，伊恩】 　　缓缓地行走，扩音器中传来有些失真，但却足够清晰的声音：【叛党与祸乱人心者都已被击毙，最近这些日子发生在莱安城的乱象即将结束，但现在，我要求所有人都呆在家中静置，直至次日中午，那时会有来自瑙曼城的运粮车队抵达】 　　【想要得到粮食的，想要吃饱饭，过安稳生活的，我命令你们立刻回到家中。一小时后，街道上如若还有随意乱走的行人，且无法给出恰当理由，全部以叛乱余孽击毙，望周知】 　　这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脉脉，只有冷冰冰的命令，要求其他人强制服从的傲慢。 　　所以，在无比恐惧的同时，所有莱安城的领民反而能够理解这个简单的命令。 　　——回家，等。有粮。乱走就死。 　　这才是泰拉大陆升华者下命令时的常态。 　　而刚刚杀死了其他三位升华者的伊恩，显而易见是最强的那一个。 　　所以他们就服从。 　　原本因为玛汀演讲而汇聚的人群散开了。 　　但是城市中，仍然还有一些不死心的余孽仍然想要挣扎。 　　不远处的城市角落，一群几近于疯狂的山民推动着一门炼金火炮瞄准了独眼巨人。 　　他们发射。 　　数米长的电弧爆射而出，高爆弹头以数倍音速飞驰而来，但黑色的铠装抬起了手，层层叠叠的冰层在半空中凝结，凝聚成一面超过一米厚的不透明冰盾。 　　嘭——一团超过十米高的巨大爆炸火云扩散，在街道上绽放，沸腾的热风与水蒸气一时间在莱安城内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云。 　　但是当云雾散去，独眼巨人仍然完好无损。 　　十几道光束从远方聚焦而来，将最后一批敢于负隅顽抗的山民化作铁水燃烧的碳渣。 　　在此之后，一直都有接连不断的光束射出，将那些逃出莱安城的山民余孽点成火炬。 　　他们瑟瑟发抖，他们高声求饶，他们想要用刀剑，枪械和火炮反抗——有其他第一能级的升华者意图冲击白之民士兵的阵地，但他们又没有第二能级超越普通人神经反射速度的移动能力，怎么可能逃得过光束聚射？ 　　他们全部都被消灭。 　　一个都不能留。这是伊恩说的话，而这些一心一意要建功立业的白之民年轻人忠实地履行家主的命令。 　　——残忍？血腥？暴力？ 　　黑色的铠装只是沉默的前行，走向莱安城的至高点，那屹立在山崖之上的古堡。 　　它缓缓地起飞，在所有莱安城居民透过窗户远远投来的敬畏目光中落在城堡的顶端，而另一侧便是古堡被融毁了一部分的金红色缺口。 　　巨人转过身，俯瞰全城。 　　——都不是。这只是和平必须的杀戮。 　　而且杀的还不够。 　　伊恩冷漠地凝视着这座城市，他曾经在半年前，受莱安男爵之邀来到过此地，见过莱安领绝美的风景——环绕城市的霞辉苗圃，位于城堡后方的深邃圣湖，蔚蓝清澈的天空，充斥空气的淡淡花香，整个城市虽然有些无聊，但总的来说人民安居乐业，莱安男爵再怎么疯也没有吃自己城市的窝边草。 　　但现在呢？平和的城市已经消失，出现在伊恩面前的是一座到处都是街垒和工事的废墟，一群被叛乱山民和悬峰部祸害得麻木不仁的领民。 　　这里的空气满是硝烟，城外的霞辉草苗圃被人暴力开采，整个城市说是半废都是委婉，如果没有特殊手段，一般的领主得花个一两年才能让它恢复原样。 　　伊恩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他没有时间和任何人扯皮，和一群乡下地方的本地乡绅和山民代表搞什么‘民主游戏’…… 　　谁不服从他的意志，那就去见先帝吧。 　　他老人家杀的人少，比较寂寞，不像是阿克塞尔，去地狱也肯定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堆人欢迎。 　　“斯科特，叛乱山民一个不留，悬峰部的假如跑得远就不追，如果能杀也全部杀掉。” 　　此刻，斯科特已经带队靠近，伊恩通过通讯仪器对他道：“至于那些山民骑士，还有所有莱安城的本地商人，说得上话的人，那些和悬峰部合作的莱安男爵旧部——叫他们来这里听命。” 　　“是！”斯科特毫无迟疑地执行命令——别说伊恩了，就连他都知道，任何叛乱分子一个都不能留……让对方活下来传播独立思想吗？让所有人觉得叛乱都可以不死吗？ 　　哪怕是需要一群傻逼，作为日后领地发展的幸福对比，那不是还有其他山民部落可堪一用吗？ 　　山口部和坚谷部的中坚有生力量应该除名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部队也就三十人，要守都难守，哪来的人看俘虏。” 　　如此想到，斯科特在听见伊恩毫不留情的指令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假如伊恩突然发善心我倒还要劝一下，这种时候不杀掉，不谈未来，不久之后绝对会有大麻烦。” 　　当斯科特向伊恩汇报，所有莱安城内说得上话的人都已经知道伊恩的命令，都在准备来莱安古堡听命时，仍然呆在铠装中思索的少年微微抬头。 　　“很好，证明他们不傻，杀鸡儆猴需要杀的鸡可以少几只了。” 　　独眼巨人的红色电子眼斜视着汇报的铁之民：“莱安城内的气氛如何？他们欢不欢迎我们，民心的倾向怎么样？” 　　斯科特思索了一会，然后回答道：“气氛很糟糕低沉，玛汀·悬峰的演讲的确说动了不少人，莱安领的山民混血确实不少，他们也都的确认为帝国人不会真心实意地对他们好……即便是玛汀死了，他们这个想法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消除。” 　　“至于欢迎……也就一般吧，虽然民心似乎不太向着我们，但还是愿意听话的。” 　　“这就够了。” 　　伊恩的声音没有丝毫气馁：“民心是最有用，也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们无论是支持我还是不支持我，都不能妨碍我夺取胜利以及玛汀败北，这就是民心无用之所在，即便是整个城市齐心协力也胜不过一台铠装。” 　　“而有用的地方在于，倘若我真的想要统治莱安领而不是将这座城市彻底毁灭，就需要争取领民的支持。让他们认为我可以为他们带来稳定与安全，相信我的能力，那他们无需命令也会配合我的工作，甚至帮我想象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好处。” 　　“那时，他们可以帮我造出更多的铠装，更好的铠装，甚至是全新的，超乎我预料之外的东西。” 　　如此说道，斯科特听见伊恩的声音出现一丝感慨：“斯科特，记好了。假如有朝一日你也和玛汀一样，遇到了这种情况，自以为自己得到了莱安领人的支持就可以在某个地区获得军事上的胜利……就肯定会遭遇失败。” 　　“口头上的支持，心中的倾向都是镜中的雾月，都是虚幻，根本不能为实际战斗带来半点好处，还会带来虚幻的幻觉。” 　　“咦？” 　　这话说出来，斯科特就有些不明所以了，而在得到伊恩的许可后，他便疑惑地问了出来：“但是倘若有本地民众的支持，无论是补给还是情报工作都很好展开……民心还是很有用的吧？” 　　这也是伊恩欣赏斯科特的地方，对方虽然忠诚，遵命，伊恩下达指令就一定会完成，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疑惑也会大胆说出来。 　　“是的。”伊恩微微点头，他控制着铠装的摄像头对准整个莱安城：“倘若战斗双方的民心差距已经到了会为一方提供情报和补给的地步，那么所谓的‘民心’便已经从单纯的‘倾向’与‘口头支持’变成了‘实际支持’，那自然就有力量了。” 　　“可如此民心，是单纯一方对人民好绝对不可能得到的，那必然是有一方在压迫民众，有一方在帮助民众，才能让这种倾向化作实际。太苛刻了，对于如今的泰拉来说，这种情况几近于不可能出现。” 　　“问题在于，即便是这样的力量，却也不是决定真正正面战场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根本不在乎消灭目标地区有生力量的升华者来说……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不需要让这些人多认可我们的做法，只需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也可以’就行。” 　　“相较于其他人，我们也可以是他们的统治者。” 　　“只需要到这一步就够了。” 　　伊恩的目光淡然，他可从来没打算过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统治莱安领。 　　他要当的是一个令行禁止，说一不二的独裁者。 　　想要让这群人听懂他接下来各种政策和新技术的深意，要不等个七八年，要不等下一代人。 　　既然他们都不懂，那么就都先别说话，听他说话。 　　听上去，似乎很恐怖。 　　但实际上……这就是泰拉世界最普通的贵族做法。 　　最受这个世界人民接受的统治方法。 　　——所以需要改变。但不是现在。 　　静静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伊恩坐在铠装驾驶座上，他闭上双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起码我已经干掉了莱安城内所有有资格和我抢领导权的家伙……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接下来，就是清理领地中的不配合者和乡绅……也得杀一些才能让他们听话。不然也腾不出位置。” 　　虽然说今天一天带队杀的人恐怕比过去好几年加起来都多，但他却反而露出一个微笑：“计划已经成功大半。” 　　独眼巨人屹立在城堡之上，凝视着整个城市，镇压着所有不安分的小心思。 　　与此同时，莱安城内，那些不是升华者，但也算得上是普通眼中大人物的人们，也怀着满心的畏惧和惶恐，朝着莱安古堡汇聚而来。 　　无论是叛乱山民还是悬峰部，他们入驻莱安城时都搜刮了一层油水，说实话，也算是泰拉这地方的战争常态。 　　别的不说，补给总要有吧？尤其是这种小地方的乡下乱战，各方都没有完善的后勤系统，自然只能就地取用了。 　　莱安城有关于炼金，粮食，运输和建筑方面的商会和店铺店主都在指名内，他们互相之间都是熟人，在真的前往莱安古堡面见那位大人之前，都在互相轻声商议，讨论如今的情况。 　　“这位显然是上面还有人的大人物，就咱们这小地方都能开台特装铠装过来，这是什么底蕴？” 　　说话的是霞光商会的老板，曾经莱安男爵手下负责炼金药剂原材料采购和贩卖的商会主，他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了伊恩的背景：“还有那些士兵，一个个气势轩昂，战意十足，即便不是正规军背景，也是咱们这位‘新领主’最精锐的私军。” 　　“看见那些光束枪没？一水的炼金枪械，单单就是这些武器，再搭配一百来个普通的民兵护住前排，就能把城里原本那些叛乱者和山民部落拉一起推了！” 　　这话一出，场上所有人的气氛都有些沉闷，虽然说在如今这战乱时期，有位强点的领主庇护是一件好事，但谁知道这位新领主的性格？ 　　莱安男爵虽然可能的确是入了什么邪教，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恶事，但他对手下是真的宽松，管的少，税也不多，更是会经常用霞辉草种植的利益给领民发福利——如今来看恐怕是就是用钱来麻痹人群，但那种日子对于他们这些在贵族底下做事的人而言，当真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而这位新领主…… 　　别的不说，杀意大的很！ 　　那一股子说一不二，不容许任何人商量反驳的语气，听都听的出来未来的规矩肯定很严。 　　日子要难过咯。 　　商会这边的人聚成一团，也察觉另一边，原本的莱安领旧护卫队和升华者也在靠近，本地的护卫队队长和莱安男爵手下的税务官和大家族族长一应俱全。 　　显然，他们都不敢怠慢，听到命令后便都第一时间出发，前往莱安古堡，准备聆听那位的指示。 　　注意到这点的人不禁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有重要的人第一时间都到齐了，看来他们的这位新领主做事真的雷厉风行，杀完人后半点也没有缓一缓的打算。 　　“新领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都来到了古堡中，在大厅中怀揣着不安等待。 　　然后他们便听见了楼梯响动的声音。 ###第九章 伊恩来了，莱安领就太平了！ 　　楼梯上传来一阵平稳轻柔的脚步声，一位身披月白色炼金长袍的少年，以及站在他身后护卫的铁之民军官慢慢出现在正在等待的众人面前。 　　他身材纤细，显然是那种终日呆在炼金实验室，一年难得出两次门的类型，而容貌更是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不禁一怔，一时间都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阴森破败的莱安古堡——他们究竟是是为了聆听那位自称为莱安领主的升华者讲话，还是要参与什么最上流的贵族宴会？ 　　这是一种足以在瞬间就改变现场氛围的气质。 　　白发的少年站在楼梯的上半端，青色的双眸淡淡地俯瞰神色各异的商会会长，店铺主，护卫队队长和税务官等人，这些原本在莱安城几乎可以说是除却领主外权势最大的那么一批人如今都怀揣不安地聚集在此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讲话与发落。 　　“我就是伊恩，你们的新领主。” 　　伊恩简单地说道，无形的波动带起潮湿的气息，在整个古堡大厅中回荡，令几位升华者色变——他们感知到了自己源质的运转开始凝滞起来，这是有实力远比祂们更高的升华者展现自己对周边灵能场域操控程度的迹象。 　　——这位看上去恐怕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居然已经是第二能级升华者？！ 　　莱安领何德何能可以有这样一位天才当领主？！ 　　还未等他们从这样的惊异中反应过来，伊恩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们呆住：“我不知道莱安男爵是怎么管理你们的，但我的脾气很不好，尤其是我居然在莱安领看见有粮商在战乱时期屯粮。” 　　“锡林，站出来。”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但是那股淡漠冰冷的感觉，混杂整个古堡中阴冷潮湿感源质波动，令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被伊恩点名的，名为锡林的粮商突然感觉到自己脊背发寒，他咽了口口水，本来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再向前，但是站在他周边的其他商人，官员和本地家族族长齐齐后退一步。 　　这位看上去宽厚甚至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便单独站在大厅的前端。 　　“你是飞焰地的间谍。” 　　伊恩简单地说道，宣判了他的死刑，少年的双眸中亮起代表着灵能的水色光晕：“不要狡辩，因为我早已看出这点。” 　　“你在山民叛乱前就收购了莱安领绝大部分平价粮食，帝国的援助被你一个人全部包圆，这就是莱安城之所以陷入粮荒，普通人吃不饱饭，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 　　“如果没有你，莱安城不至于陷入混乱。” 　　“冤枉啊大人！我真的不是间谍！我只是没想到要那么大份粮食订单的人是飞焰地的，他们伪装成其他商会，我也是后来才猜到的……” 　　肥胖的中年人立刻跪在地上，对还站在楼梯上的伊恩五体投地，痛哭流涕道：“在下对帝国绝对忠心耿耿，我有订单可以证明……” 　　——真是愚蠢啊。 　　不仅仅是伊恩与斯科特，在场的其他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句话。 　　他居然以为，一位贵族和升华者要处理他，还需讲什么证据。 　　他居然以为，自己仅仅是哭泣和哀嚎着求饶，就能逃得一命。 　　看来，还是这位年轻领主的容貌让他起了不该有的侥幸。 　　“斯科特。” 　　伊恩轻声呼唤自己副官的名字，而铁之民军官走下楼梯，他用充能步枪对准了那还在拼命叩首的粮商。 　　他没有任何残忍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他仅仅只是听从命令地扣下扳机，宛如呼吸一般自然。 　　临死之前，锡林抬起头，挣扎着想要再多说一句求饶的话——他想说自己可以献出所有囤积的粮食，所有财富，甚至可以将飞焰地的渠道也献给这位领主，让他得到更大的功劳。 　　但在最后，他的视网膜中留下的，仅仅只是伊恩的长发，以及漫不经心的一个侧脸。 　　一道刺目的光流充斥所有，紧接着便是黑暗。 　　他的头颅消失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金红色的坑洞。 　　“很高兴只有一个间谍，这说明我今天只需要处刑一个人。” 　　伊恩露出微笑，他走下楼梯，抬起手示意。 　　古堡中的白之民士兵搬出座椅，而少年施施然地坐在主座上，看向那些全部都垂下头，吞咽着口水，不敢发一言的人们。 　　他平静道：“记住，战争时期屯粮是绝对的死罪。领地内所有资源的大宗收购和贩卖必须向我，亦或是向未来的市政厅提前报备。” 　　“如果不遵守这个规则，就会死。” 　　“能明白吗？” 　　“明，明白，大人！”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敢于因为容貌而轻视伊恩了，倒不如说，伊恩那俊秀到有些不符合莱安城氛围的容貌，甚至反过来给予他们一种极其刺骨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绝对不会在乎他们一丝一毫想法，宛如天上之人的感觉。 　　“很好。” 　　座位上，白发少年点头，他翘起腿，将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你们至少态度还可以。” 　　“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让我满意。” 　　恐惧的味道在蔓延。 　　在泰拉大陆，升华者贵族的统治是既温和，又酷烈的。 　　温和是因为，在泰拉这种地方，升华者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没有像是灵知院那样进行疯狂的研究，而且对折腾自己领地没什么兴趣的话。 　　那么绝大部分升华者领主都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除却打猎外就是尝试找人生娃，对整个领地的发展都放任自由，持有一种乐观且鼓励的态度。 　　他们不会在意自己领民的冒犯，对一些冲突和普通的利益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会有人因为自家的猫不小心打碎一个盘子，亦或是向自己讨食吃就要死要活，斥责打骂吧？ 　　即便是那种要求可能有些贪婪，但那又如何呢？ 　　他们不在乎这点小事，只要不妨碍他们获得更进一步的魔药素材即可。 　　这种温和的领主贵族为数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泰拉上绝大部分得过且过的小贵族的模板。 　　而酷烈就很简单了——绝大部分有着自己想法，有着自己计划的贵族，在普通人看来都是极端酷烈和不耐的。 　　因为升华者从本质上，并不需要领民来支持自己。有一个领地算是一个获取资源的渠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为了这份渠道而太过扭曲自己的想法。 　　——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你们家族不干，那就让我的家族来干。 　　如果一位全新的领主，来到他陌生的领地，他对那些本地不合作——假如泰拉大陆上还有这种蠢人存在的话——的乡绅和商会感到不满，而且认为对方不值得自己去忍耐的话。 　　毁灭就会像是阳光一般迅捷。 　　譬如说，曾经位于哈加半岛的一座以橄榄和牧牛为主业的富裕小城，因为上一代领主绝嗣而迎来了一位帝国派遣的新领主。 　　本地的家族和商会因为多年的经营而相当富裕，占据了这个城镇几乎所有的资源，并且颇为自大地认为自己一方持有赚取财富的技术，领主应该去迁就他们，与他们合作，不然的话，这个富裕的小城财富不会为他敞开。 　　假如在地球，这或许并不奇怪——官不与吏斗嘛，再怎么样的大贵族也要与本地的知名家族合作才能稳定地统治领地。 　　但是泰拉不一样。 　　当那位新任领主来到这个小镇，愕然地发现，自己居然连修建一个练习剑技的训练场的场地都要被人委婉拒绝，想要建设一座剑术学校传授自己的技艺都被人隐隐不屑，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抗拒他时。 　　他便有点生气了。 　　两天后，那些商会的领导者和家族族长就因为‘贪污’和‘叛乱通敌’这种罪名而被挂在了木杆上，作为那位领主练剑的活素材。 　　因为那是一位技艺相当高超的剑士，所以他们在哭嚎了两个星期后才死去。 　　所以说，这位剑士领主是很粗暴酷烈，残忍无道的人吗？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在外人看来，大剑师艾拉奇·德克是远近闻名的宽厚领主，他免除了自己领地内所有定居十年以上者的税，而他自己平日的住宅只是一个自己手工制作的小帐篷，平时都在沿海的海潮中练剑，饿了就去抓鱼，渴了就喝海水。 　　他甚至免费为领地内合适年龄的孩子做升华者测试，教导一些天赋高的孩子练剑，三十五年来培养出了十位以上的升华者剑士。 　　全部都是免费。 　　因为他懒得收普通人用的银币，只有升华材料他才会点头收下，但也会指点对方的剑技。 　　当然，原本的那个以橄榄和牛犊闻名的小城早就已经消失了——大剑师根本没管过这些事。 　　如今所存在的，只有闻名遐迩的德克领剑术小镇。 　　绝大部分泰拉的领主，其实根本不在乎他的领地究竟有什么产业，说到底，他们只是想要在自己的地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果领地有帮助最好，没有帮助也就那样。 　　就像是伊恩现在这般。 　　只是恰好莱安领有他想要做的产业，可以节约他一大笔时间。 　　“我家族的商会很快就会到来。或许是后天，或许是三四天后，但最长也就是这个时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伊恩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群莱安领的中层在恐惧药剂的作用下开始出现恍惚，幻觉，闪现回忆等症状时，用轻柔的语调道：“我不需要你们。说实话，你们全部都死了，反而更方便我把我的族人迁移过来。” 　　“但我毕竟不是恶魔，也没那么嗜杀。”伊恩抬起手，他从斯科特手中取过充能步枪。 　　少年翻动端详了一下这把优秀的炼金武器后，单手将其握持，指向微微低头，冷汗直冒的人们：“所以只要你们足够听话——” 　　滋—— 　　灼热的光线从所有人的头顶横扫而过，烧断了一部分人的头发。 　　而伊恩的声音随后而出：“你们便能活着。” 　　“就是这样。做好和我家族商会对接的准备，明天拿出章程，做得不够好就别做了，自己滚出去，位置留给其他有潜力的人。” 　　说到这里，白发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原莱安领护卫队的队长：“对了，还有你。” 　　“古尔·铁森……莱安男爵原本的心腹，他的护卫队队长——最后却和悬峰部联手，在没有任何帝国指令的情况下，就称对方为正统……” 　　伊恩说话的速度很舒缓，既没有刻意拖长腔调，也没有短促的发音，他仅仅是说话的柔和声音就足够吸引人的注意，甚至被吸引。 　　但被这样的声音点名的古尔·铁森，原本就面色很差的褐皮灰发山民已经浑身都在颤抖，冷汗顺着脊梁不断滑落。 　　他是第一能级升华者，是所有人眼中的勇士，是莱安男爵昔日的心腹……所以他才明白，第二能级的升华者，尤其是白天那台黑色铠装的驾驶员如果想要杀自己，恐怕只需要一个动念。 　　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被充能步枪的枪口锁定了。 　　好就好在，升华者大多都有点智力，不然的话，凝聚源种都做不到。 　　所以，在一瞬间的警兆响起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在地上高呼：“解散！” 　　“大人，我会解散原莱安领护卫队！我，我回去当平民！” 　　“不！我离开莱安领！我流放我自己，我再也不回来了！” 　　伊恩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反应速度相当迅捷的山民队长。 　　“嗯。”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原本都要射击的充能步枪交还给斯科特。 　　少年双手交叉，微笑着点头道：“聪明人可以活下来。” 　　“明天早上，我要听见原莱安领护卫队解散的消息——看在你反应速度的份上，你可以带走几个你认为合适的人。” 　　“我明白！那些人我都会带走！” 　　跪在地上，这位山民队长只能看见白发少年一尘不染的靴子，他甚至感受到了之前充能步枪射击时留下的余温以及锡林骨灰的味道…… 　　他的心中充斥着愤怒，恐惧，后怕与庆幸……自己多年来的辛勤最终还是化作徒劳，而且还要带着一些刺头离开莱安领……原本一生的家业都要化作乌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但是……此时此刻。 　　他却不敢对伊恩有任何憎恨，只有一种难以抑制地宽松与感激。 　　——至少他没有杀自己。他真的可以一枪就杀了自己。没有任何人会阻止这位年轻的领主，而自己也的确犯下了足以被杀的死罪。 　　至少，自己还是第一能级的升华者。 　　这样的话，仍有未来可言。 　　其他人都沉默着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同样感到恐惧，茫然与不知所措……他们一生辛勤建立的基业都因为眼前年轻人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被摧垮，成为了未来那白之民商会的垫脚石……多么可恨，多么可怖啊！ 　　但是…… 　　假如是这样的领主——假如是这样的庇护者…… 　　“那么就听他的吧。” 　　“至少比山民靠谱。” 　　“他的实力比莱安男爵都强——这样年轻的升华者天才，才能在这种时候带来稳定，未来才有好日子过。” 　　“终于有一位足够强而有力的领主……最近这半年过的惊心动魄的，或许终于能过正常的日子了。” 　　这是所有人的思绪。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没有任何人认为伊恩的所作所为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异常。 　　因为他的确很强，因为他能十分钟内斩杀三位第二能级，因为他驾驶铠装能单人破城——他就有这权力去决断他们这些不忠诚者的生死。 　　这就是泰拉。 　　这就是泰拉的贵族和领主制度。 　　这就是泰拉的方便之处……与可悲之处。 　　“回去吧。” 　　没什么可开心的，伊恩在沉默了一会后拍了拍手，示意这次谈话结束：“明天开仓放粮，我中午要闻到莱安城内家家户户都能传来麦香，就从锡林的商会里拿。不够的你们自己补上。” 　　“补不上，我就割你们的肉。我说到做到。” 　　少年青色的双眸水一般温润，但是无论是这些莱安城的中层，亦或是他身后的斯科特，乃至于大厅中的其他白之民士兵，都从这目光中看出了一种令他们战栗，却又莫名安心的意味。 　　正如伊恩曾经对歌塞大师所说的。 　　在这个充斥着魔兽，土著，异形与各式各样毒物怪物的南岭，在这个原始而蛮荒的开拓之地——所有人都不会欣赏任何温情脉脉，柔和委婉，八面玲珑的领导者。 　　他们就需要……甚至可以说，迫不及待地需要一位足够强，足够狠辣，足够冷酷无情，为人处世一心一意，可以带着队伍稳步前进，贯彻自己的意志，夺取成功的领导者。 　　——如他们所愿，伊恩来了。 　　所以，莱安领就太平了。 　　当所有莱安城中层离开古堡后，伊恩闭目沉思了一会。 　　“斯科特。”他道：“我要休息了，你来分派队伍的值岗轮休。” 　　“是。”一直都站在伊恩身后，仿若雕塑般的斯科特认真道：“是否还有其他指示？” 　　“没有了。”此时伊恩才露出有些疲惫，但却更加真实的笑意：“我就在这里假寐一会就行。反倒是你，不是升华者，记得给自己多安排一点休息时间，明天有的是你忙的。” 　　斯科特连忙点头，他也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会的。” 　　斯科特很快就去指挥轮休。 　　而伊恩也坐在原地，缓缓闭上眼睛。 　　他并没有假寐，也没有休息。 　　此时此刻，少年的意识沉入虚境，准备进行一次日常的冥思锤炼。 　　然后，他便察觉到，自己白天经历的战斗，居然为自己带来一个……令他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收获。 ###第十章 银色芯片的进化 　　莱安领在虚境中的映像居然是一片古老的废墟，而并非是山岭中的种植盆地。 　　而这个废墟的古老程度，甚至还不是山民龙神祭祀时期。 　　而是更早更早。 　　高耸巍峨的数百米高楼坍塌形成的水泥废墟宛如小山，造型肃穆的雕像翻滚在一旁，虚境夜空中那些闪动的星辰垂下一道道淡蓝色的光斑，照射在废墟之上。 　　当伊恩沉入虚境之时，所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这大概是前纪元文明的一处城市中心遗址，但是并不完全，因为更远一点的地方就是大片大片茂密的丛林，南岭茂盛的森林环绕这一片古老的废墟，星月光辉朦胧了时代。 　　虚境就是这样，它并不是时刻都随着现实的变化而变化，假如没有强烈的情绪留在此地，那么很多古老的东西就不会被覆盖，而是永恒长存。 　　伊恩的身体变成了和过去一样的银青色光球，想要以人形在虚境行动，果然还是要抵达第三能级才行。 　　断墙残垣的废墟也如此高大，令伊恩有些怀疑拜森山脉周边应该是一个大型都市圈——但仔细想来，哈里森港那边都有一个轨道发射器和太空电梯，旁边没有超大型都市圈才有鬼了。 　　不过天坠之灾将它们全部埋葬。 　　伊恩本来只是打算来虚境培养一下自己对这种异常环境的适应力，毕竟依照桦黯和墨风所说，在虚境，人的灵魂会不断承受消耗和磨损，但只要是活人的灵魂也会不不断地自我修复固化。 　　就像是锻炼身体需要磨损再修复那样，灵魂也是如此——而且这种强化是全方面的，不会留下任何弱点。 　　但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因为伊恩的旁边亮起了好几个淡紫色的球体——而且自己的灵魂球体中也多出了一个银色的核心，呈现出异常规律的致密棱形结构。 　　前者不知道是什么，而后者显而易见。 　　“亡君？” 　　伊恩反应过来，自己灵魂球体中的棱形结构，正是亡君力量的凝聚——那些棱形的结构全部都是由一个个特殊的灵魂组合而成，如今沉睡在自己的体内，与自己一同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人造灵魂’才能成为亡君力量的原因，因为一般的灵魂灵质结构，自然呈现的话，全都都是球形，它们之间无法组合成结构，必然会有空隙，而人造灵魂可以塑造出特殊的结构，进而在虚境等特殊地方进行组合。 　　“但这些紫色的光球是什么？” 　　认真一看，伊恩发现，那些紫色的光球并不是真的紫色，而是预知视界带来的紫色雾气覆盖——它们都是一团朦胧的白色光团，只是呈现出第二能级的光晕罢了。 　　“有意思。” 　　伊恩本来打算好好地研究一下，他以前在帝都可没遇到过这种玩意——但谁知道，意外出现了。 　　【无主的灵质聚合体】 　　【第二能级·消散中·精锐·可食用】 　　【死于亡君之手的升华者灵魂，自我意识已经因为死亡而消散，唯独残留的灵质被拘束，但因为不符合要求，所以无法吸收】 　　【残留的余烬，经过处理后，可以作为炼金原材料使用】 　　【蕴含源质：1622.5398灵质单位】 　　【……】 　　“什么？” 　　伊恩一愣，愣的不是这些光球是自己杀死的第二能级升华者余留的灵魂残骸，而是自己居然可以在虚境使用银色芯片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不，倒不如说，它为什么会突然启用？ 　　一时半会伊恩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在困惑之余，尝试去触碰这些灵质光球。 　　白色的光辉骤然明亮起来，在被伊恩的源质刺激后，灵质光球就像是一颗颗小太阳那般璀璨发光，将青色的光球映的一片雪白，这光辉甚至让四周都变得黯淡下去。 　　灵质聚合体，这种东西的确不是特别罕见，总的来说，杀死一些灵能魔兽后，就有可能在现实世界获得这种奇特的灵能素材。 　　自然，这种灵能素材也可以在虚境和亚空间迷宫中击杀魔物亦或是机神获得，总的来说，虽然获取渠道困难，但并不是没有稳定产出。 　　它是诸多高等药剂，譬如说虚无震慑药剂，灵魂净化药剂等药剂的主材，约等于霞辉草提取液在滋补药剂方面的地位，用量还颇大。 　　伊恩是没想到，亡君的传承居然还能把敌人的灵魂也直接拘束过来——虽然因为不是特定的人造灵魂，也没有共识，无法转换为自己的力量，但直接作为素材似乎也不错？ 　　——道德？ 　　哇，怎么还有人在泰拉讲究这个的，人家死都死了，灵魂自我意识都湮灭了，本来也就是要消散于大自然间的东西，伊恩再利用一下又有什么不好。 　　“这倒是可以顺手做点药剂……不过目前也没有用得上那么高级药剂的敌人和队友。” 　　伊恩对这个收获自然是挺满意的，他正准备将这些灵质光球与自己链接，收集起来，等会带到现实去好好保存起来，免得被虚境吸收了。 　　但是，就在伊恩链接了这些灵质光球的瞬间。 　　突然地，覆盖在伊恩青色灵魂上的银色纹路，突然开始发亮，然后沿着这些灵质开始扩散！ 　　细密而规律，无比复杂的银色纹路，正是银色芯片在虚境中的显现，它的扩散就如同伊恩灵魂的扩散，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伊恩链接上了这些灵质光球，省略了所有的同化时间。 　　但这仅仅只是最基础的一个前奏…… 　　在光辉中，银色的纹路在蔓延后，迅速地将圆球一般的灵质聚合体层层包裹，紧接着压缩——几乎是瞬间，这些灵质聚合体就彻底被改变了。 　　于光芒中心浮现的，是一颗颗截角二十面体，那是由一个个六边形和五边形构成的凝聚类球体。 　　它们通体泛着银色的光晕，内里闪动着浅青水色的色泽，细密繁复，又带着些许秩序之美的纹路在其内侧层层叠叠的蔓延。 　　同化，亦或是说改造已经完成。 　　银色芯片的纹路收回了伊恩的体内。 　　而在伊恩眼中，这些被转换后的三颗二十面体，也换了一个全新的描述。 　　【基础灵质计算单元】 　　【第二能级·基础单位·精锐·可食用】 　　【由无主灵质转换而来的基础单元，可用于补给能量，自我强化和特殊结构基础单位。该单元因质量较高，故而可以承载一部分计算能力】 　　【利用散漫的无主之物转换为更加秩序精密的结构，是艺术的一种；而节俭与再利用，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应有美德】 　　【蕴含源质：1500灵质单位】 　　【……】 　　除此之外，另外两个球体，分别是【基础灵质补给单元】与第二个【基础灵质计算单元】。顾名思义，可以治疗灵魂方面的伤害和损耗。 　　“这是……” 　　伊恩有些愕然地注视着环绕着自己旋转的银青色二十面体，他突然感应到，自己的大脑思考速度变得快捷了不少。 　　虽然仅仅只是单纯地在一些计算方面的速度，比如说思考一些复杂的计算和统计问题可以一瞬间就得出答案和结果，而不是真正的思维加速…… 　　但这种突然地思维敏捷，让他感觉有点怀念。 　　怀念当初链接移民火箭智控主脑时……与人工智能合作进行全火箭检修的感觉！ 　　对，就是这个！ 　　青色的球体微微膨胀，仿佛睁大的眼睛：“辅助计算模组？” 　　“亡君的掠魂和银色芯片，居然还能有这种配合？” ###第十一章 外骨骼装甲与传承的重量 　　显然，这是一次配合。 　　亡君的掠魂能力，本质上是针对那些承认其共识的‘子民’灵魂，在人死后，将那些人造灵魂收纳于自己体内，构成种种结构的一种能力。 　　这种掠魂能力在进化后，于灵灾道途的未来，泰拉诸神世代中，进化成了‘接引能力’。 　　那个时候，无论死者在泰拉的哪里，因为何种原因而死，只要他生前与某位亡君签订了契约，亦或是说，信仰某位灵神，那么他死之后，灵魂就会被这位灵神的力量保护起来，送入灵神的神核内。 　　但是，那些不是信徒，也没有什么共识，更没有在灵灾道途中进行过灵魂塑造的人们，他们的灵魂因为呈现出原生态的不规则形状，故而无法加入任何一位灵神的‘神国’，只等飘荡在虚境和大自然中，等待着自然消散。 　　那个时候，常有人愤怒地指责诸神，为什么无信者的灵魂就不受到护佑，诸神只是漠然注视着他们消散…… 　　说实话，这只是单纯的技术原因。 　　先不谈在过去无数年间，人类的灵魂本来就是这样消散的，在诸神时代，选择追随一位灵神的共识，也就是信仰这位灵神，就会逐渐将自己的灵魂转换为和该灵神一致的模样。 　　如此一来，就可以在死后加入对方的集体，嵌合在一起，构成不会消散的神国结构。 　　这是硬条件。就像是一个拼图，形状都对不上，难不成硬塞吗？ 　　无信者的灵魂本来就不是任何形状，无法与任何一位灵神的结构契合——要知道，灵神之间因为共识类似的原因，信徒其实是可以互相暂时保存一段时间，等待时候到了互相转交的，这也是未来诸神时代中，诸多从神和大神系之所以会成型的缘由。 　　顺便一提，坚定地想要建设更好的未来，带领国民过上更好的生活一样是信念，甚至坚定地拒绝诸神的存在本身，认为诸神世代是一个错误这点，一样是共识。 　　有的是灵神抢着要。 　　在灵灾道途的未来中，泰拉人的灵魂基本都已经规范化了，单单是从虚境灵体的形状就能看出是谁的信徒，是哪个共识的认可者，基本也不存在什么伊恩现在看见的这些‘无主的灵质聚合体’。 　　但现在，大家伙，哪怕是伊恩的灵魂也是这个球样。 　　而银色芯片的全新能力……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无主源质。” 　　伊恩若有所思：“或许，它原本就具备这样的力量？只是我从来没有触发过，所以现在才呈现？” 　　这也不无可能，但并不重要。 　　出现在伊恩身前的两个‘计算单元’和‘补给单元’构成了一个三角形结构，它们链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最简单的‘辅助计算模组’，协助伊恩加速计算各类问题。 　　因为自带补给单元，所以这个模组甚至不需要伊恩平日花费力量维持，只要偶尔找点灵能材料为它充能即可。 　　“我的计算速度……嗯，虽然比不上我当年的主控终端，但起码也有一般高等智能主机的计算量，可以承载初级的人工智能了。” 　　伊恩立刻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 　　由银色芯片改造而来的计算单元本质上是一个纯粹的灵质计算结构，非常精密复杂，对灵质质量要求也高，第二能级是最起码的底线。 　　即便如此，伊恩杀死的那三位第二能级强者中，也有一位灵魂质量不达标，只能成为供能的补给单元。 　　它的计算力相较于作为原材料的第二能级升华者来说，其实是非常低下的，毕竟那可是两个第二能级升华者啊！加起来才一个高能智能主机？ 　　伊恩怀疑瑟塔尔帝国早就能量产类似计算力的主机了，不然的话，也没办法培养自己的战斗人工智能。 　　单纯以计算力来说，除却可以直接以灵魂状态辅助伊恩大脑加速外，并没有任何优势。 　　但伊恩却察觉，这个计算单元自带一套逻辑计算方式…… 　　换而言之，它的算法极其先进，可以处理许多会导致一般智能会死机的问题——最起码，它不会像是瑟塔尔帝国的战斗智能那样，就连敌人都分不出。 　　而且，伊恩发现，这个计算单元，似乎可以带进物质世界。 　　只要在物质世界制造一个普通的灵质环境，被银色芯片改造过后，结构非常稳定的计算单元就可以长久存在，而有着补给单元供给能量的话，它甚至可以充当一个极其好用的移动计算力提供装置。 　　问题在于……假如是地球的话，这样一种便携主级级计算装置或许有很多用途，但是在泰拉，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其计算力了？ 　　伊恩恰好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人工智能……” 　　少年在虚境中喃喃自语：“我在铠装训练基地复制的那个第三代人工智能……因为无法小型化，所以实战还有困难的辅助战斗人工智能！” 　　“而现在——我侧面解决了这个问题！” 　　伊恩忽然发现，这一切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无论是亡君，人工智能还是银色芯片，或许它们从一开始都是同一个源头！ 　　显然，无论是计算单元还是补给单元，都是银色芯片为了辅助自己进行计算和完成任务而制造出的零部件。 　　假如是按照正常逻辑，想要提升自己的话，那么伊恩就应该不断地去猎杀第二能级以及的存在，将他们的灵魂变成自己的零部件。 　　但说实话……这不就是亡君吗？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伊恩会觉得有些古怪，并且下意识地觉得这个能力和亡君很搭的原因……因为这两者究其本质，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倒不如说，因为亡君技术的开发者索林大公，本来就是传承其师伊奈迦二世的灵之火种计划，而伊奈迦二世更是上一代的银色芯片持有者…… 　　“银色芯片才是亡君和灵神的原型，而亡君甚至可以说，不过是对银色芯片拙劣的模仿罢了。” 　　银色芯片将无主灵魂灵质转换为特应单元，就像是将原材料制造成对应的芯片和工业制品，而索林大公的人造灵魂，不过是让普通人的灵魂成为一块块规整的石头，方便堆成一座城堡。 　　但是，前者的原材料极其罕见，即便是皇帝想要搞到太多也不容易。 　　后者却研发出了可以让这个世界上所有智慧生命都具备灵魂的技术。 　　两者相辅相成，很难说这两者没有关系。 　　这就是伊恩的看法，而事实大概也是如此。 　　伊奈迦二世肯定也早就察觉到了银色芯片的能力，但他也知道，哪怕是全世界除了自己外的人全部都杀了，攒够的灵魂估计也就那样，突破不了囚星天狱。 　　毕竟，在灵灾道途中，伊恩把整个泰拉大陆的所有人都养出了灵魂，再加上虚空孳孽的力量也没飞出去。 　　以几十年前泰拉众生的魂量，这种能力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伊奈迦二世以银色芯片的力量为原型，设计了灵之火种这一火种飞船计划。 　　但他显然没有解决如何在不依靠银色芯片的情况下，将无主灵质亦或是灵魂转变成相关‘单元’的技术难题。 　　而且最重要的单元来源，也就是无主灵质的问题也没有搞定。 　　而索林大公继承了伊奈迦未完的遗愿，并通过人造灵魂，大量制造一些提前塑造好相对应形状的灵魂，绕过了这个技术难题，达成了‘亡君’。 　　所以亡君能力自带的掠魂，可以和银色芯片配合这点……或许并不是一个巧合。 　　而是一个传承了两代人，甚至更多代人，最终汇聚在伊恩手中的…… 　　技术突破。 　　此时此刻，伊恩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种传承的重量——正是因为有前人一代代的研究，积累出相关的成果，他这位继承的后来者，才能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更加遥远的世界。 　　他沉默了一会。 　　然后，伊恩很快将思绪转移回人工智能上。 　　只要伊恩能开发出计算单元和泰拉人工智能核心结构的链接端口问题，那么他或许就可以解决一部分人工智能无法小型化的问题。 　　与之相对的，他也可以通过计算单元的结构和算法，反过来优化泰拉的人工智能。 　　不。 　　伊恩甚至怀疑，在伊奈迦二世手中完成的人工智能和后续的开发体，很可能并不是单纯的纯粹机械人工智能，而是有一部分灵质结构的灵能人工智能……正如同灵之火种正是模拟银色芯片的单元组合能力那样，人工智能很可能是模拟大量计算单元组合而成的智能计算模块！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通过计算单元优化人工智能这件事，将会出乎预料的简单！ 　　不过，这方面肯定还有对应的技术难题，伊恩之前从未接受过这方面的学习和教育，他要学得重新开始，可能会比较麻烦。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问题。 　　“亚德伯特！他有索林大公全套的灵能研究资料！” 　　伊恩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位道德过高的亡君，这位温和的年轻研究员脑中，肯定有如何模仿银色芯片改变灵魂结构的相关技术，也肯定有着全套的灵能相关技术——自己不知道，可以预见，以及即将遭遇的种种技术难题和难关，对于他来说，恐怕是早就已经解决，甚至技术相当纯熟的问题了！ 　　等隐姓埋名的对方也抵达南岭，双方联手，恐怕可以迅速制造出伊恩预想中的灵能人工智能！ 　　“这下领地秩序的规划，可能不需要想象中的那么多人手了……” 　　伊恩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灵质计算模块，他轻声喃喃，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假如真的能完成的话，有辅助人工智能的我，完全对领地的资源达成完美规划和分配……建设速度将会提升数个等级！” 　　“而且，不谈未来，仅仅是现在。” 　　“有着主机级的计算力支持，我可以造出来的东西也变多了！” 　　计算力代表的不仅仅是单纯的计算速度，而是可以帮助伊恩减少对纯粹数字运算消耗的精力，更好地专注于精度之上，制造出一些精密度要求比较高的造物。 　　如此一来，以升华者的操作精度，还有莱安领的炼金工房…… 　　“或许，我能提早计划中几个月甚至是大半年的时间……” 　　“造出外骨骼动力装甲！” 　　一夜很快就过去。 　　莱安城的这一夜并不安静，在古堡周边巡逻的白之民士兵，屹立在城堡顶端，猩红独眼彻夜明亮的黑色铠装，都昭告此地即将迎来巨大改变。 　　而对于中层来说，无论是马上就要解散，哀鸿一片的原莱安城护卫队，亦或是连夜加班，准备在早上进行开仓放粮的各家商会，他们都不可能睡一个好觉。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仅仅是新领主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他们怀揣不安地思考未来。 　　前者的不安在忙碌和恐惧中消磨，古尔观察了护卫队中几位抱怨最猛的队员，强制将他们连夜带走，就连家人都来不及一起带上。 　　反正人还活着，日后搬家也不难，等人搬了脑袋，可就没有日后了。 　　他是聪明人，可不敢真的等到早上——等到早上他们再走，结果很可能和那些才刚刚逃出城，就被一道光束点燃的叛乱山民差不多。 　　那位大人只是说了，允许他们离开……可没说是以血肉形态还是以骨灰形态！ 　　他的确活着离开了。趁夜潜伏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小队六位白之民士兵最终没有射击，而是回来向伊恩禀报此事。 　　而对于后者来说，这种简单的对未来不安，很快就被抹去。 　　因为伊恩开始发粮食了。 　　泰拉773年，10月25日，中午11点25分，因为需要通告全城，而且从各个仓库调动粮食，搬运并分类好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放粮的时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拖后了。 　　看在所有人都很努力，竭尽全力地依照指令行动，仅仅是因为能力不足所以没有完成要求这点，伊恩宽容大量地没有杀人，而是把所有商会高层叫过来训斥了一顿，然后告诉他们这群废物点心，下次干活的时候卖力点，不然的话，就别当管事的，全都下地种田吧。 　　还有下次，还能被骂，对于提心吊胆的众人来说其实是一件松了口气的大好事——他们可是真的很怕伊恩一言不发，直接拿把充能步枪对准自己脑袋来一下。 　　而且说实话，被伊恩骂……或许并不是什么特别难受的事情。 　　如今，在已经被拆掉了不少破损建筑的霞辉大道——也就是从市中心直通莱昂古堡的大道——有着四五个小队的白之民士兵巡逻，而在大道一侧的小广场上，用木箱和木桶装载的粮食推挤如山，甚至还有不少厨子直接在道路边上炖粥煎饼，熬煮肉汤。 　　香味飘散，熟食每个人限领一份，三口之家免费限领一桶面粉，如若付钱，可以用优惠价购买一箱已经分类好的粮食组合箱，内置熏肉，干酪，涂了油的面饼，干面，面粉以及一小块黄油，每一户只能买一次。 　　【严禁插队，多拿，重复拿，违背者处以鞭刑】 　　一个告示牌悬挂在广场前端，还有一位商会雇员每隔半分钟拿着扩音器大声重复一遍，告诫后来者。 　　当然，他的声音并没有身后一些打算偷鸡摸狗，插队多卖，正在被士兵狠狠用鞭子抽打的人的惨叫声大。 　　“救命！！”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饶了我吧——” 　　相比起告示和警示牌，还是惨叫声更加让人警惕。 　　就像是河边的警示牌说了一万次不能钓鱼不能游泳，可总是会有钓鱼佬和溺水仔过去，简直就像是有水猴子一样…… 　　只有他人真正的，近在眼前痛苦才能让人类发自内心的警醒。 　　而这些被鞭打的人里面，自然有一些是真的手贱，不沾点便宜就会死的活该者…… 　　也有一些虽然听上去很大声，但实际上打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力量的托。 　　总而言之，在正午的太阳下，在嘈杂热闹的惨叫声和告示声中，莱安领的居民欢天喜地迎来了优惠价的粮食。 　　——开心吗？锡林会长的人头换的。 　　至于买来的食物质量……这种显然是临时从商会仓库里面拿出来的玩意究竟能不能吃…… 　　隔壁现场做饭的厨子货物不够用了，就直接从背后的箱子中拿一箱作为原材料，将大块大块的熏肉切好，然后扔进锅里炖煮，亦或是剁碎扔进麦饼里面，那显然是随机挑选的。 　　可能熏肉稍微有点老，麦饼更是涂油不均，甚至有些根本没涂上。 　　但总的来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吃上好肉好面好米，多少是沾点脑袋不好使。 　　要知道，这里居然还能吃得起肉呢！ 　　泰拉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因为免费送的食物质量一般，就冒出来一大堆不知道成分的贵物高嚎不能活，不能吃了——哪怕是飞焰地间谍都不可能这么做，平白让人怀疑，这里的卫兵虽然可能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杀人，但拉倒旁边吊起来抽一顿是少不了的。 　　伊恩与斯科特站在不远处的一栋建筑楼顶，他们注视着这一幕。 　　“这样下去，不可能每家每户一箱的。” 　　翻阅着数据单，铁之民有些忧虑地看着上面的缺口：“今天大家可能还有点怕，来的都是些胆子大的成年男人亦或是老头子老太太——但是明天估计全城人都会来。” 　　“锡林的商会储存的粮食今天可能都有点不够用，他的确囤积了一大批粮食，但是他的仓储相较于一城所需还是差太多了，因为战乱和粮灾，莱安领的居民绝对会报复性购买大量粮食作为储蓄……” 　　“嗯。” 　　伊恩微微点头，他注视着又一个偷偷摸摸想要混着再领一份免费午餐的人被卫兵抓住，吊起来抽了十鞭子，不禁叹了口气：“人饿了，就会犯罪。看那家伙衣冠楚楚的模样，和平时有粮食的时候，肯定是不会这样偷占小便宜的。” 　　“人吃饱了，才有讲道德的余地。” 　　他侧过头看向莱安领通向玛瑙石平原的道路，语气沉稳：“你说的我知道，实际上，我在帝都就已经做好准备，委托了铂铱工坊的渠道，在大平原买了一整个车队的粮食，足够全城人吃半年。” 　　“原本想着是作为欠收的补充和未来的储备，现在遇到战争时期，正好用来收买一下人心。” 　　不仅仅是对斯科特，哪怕是对白之民士兵和那些商会的人，伊恩也一向是有话直说。 　　他从来不打算在表面上做什么功夫，毕竟新领主想要收买人心这点，哪怕是最普通的莱安城居民都能看得出来——但问题在于，以伊恩的个人形象，哪怕是不收买人心都可能会有好感加成，更何况还真的花粮食收买人心？ 　　甚至还多了一点年轻人直率的可爱。 　　“车队已经抵达瑙曼城，马约瓦上校已经派人押运，不出意外的话，那批粮食明天就会到。” 　　伊恩的目光幽邃，他总是能看见未来的事情，并且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让计划环环相扣，不出半点疏漏：“今天就是告诉莱安城所有人，我能带来粮食，能带来稳定的，发完就说今天的份额结束了，要领明天再来，想要重复领的吊起来打，打死也无所谓——虽然我觉得没有蠢货会这么做。” 　　真的非要找死，那伊恩再不想杀人也没办法，战时还不听领主的警示，不杀反而会出大问题。 　　他对斯科特下达指示：“确定全城每家每户都有对应的储备粮后，每一旬都从库存中取出一批特卖，稳定城内粮价，并且找个机会，抓个典型杀了，在广场公开处刑，告诉大家不要在战争时期挑战粮食政策的底线。” 　　“实在找不到典型，我去抓个飞焰地间谍，就说他们打算烧粮仓，宣传演戏，烧一个空仓库激起民众愤怒后，你们就可以把他公开处刑了。” 　　“这一招很好用，格兰特子爵应该经常用吧？你肯定会。” 　　“是，长官！”听到这里，斯科特可不困了——用飞焰地当靶子嘛，他熟悉呀！ 　　格兰特子爵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就杀一次，效果非常好，在南岭这地方公开处刑飞焰地间谍属于是正儿八经的现代化献祭仪式，真的能提振士气，指不定还能加产出。 　　“假如有贪污的工作人员。” 　　伊恩继续道：“先别着急抓。等到我们的政策可能会引起民众抗议的时候，着重宣传一下，然后再杀，这样可以对冲激进政策的反对意见。” 　　“记住，任何人都有其价值，包括蛀虫，直接当场杀了是无法挽回损失的。格兰特子爵只是依靠本能甩锅飞焰地，而我们要科学地运用这方面的效果。” 　　他这算是培养斯科特处理这方面事情的能力——对方未来是他的副手，从打仗到民生该会的都得会，人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有差距，但绝大部分是锻炼出来的，他相信斯科特的能力。 　　“我明白了，大人！” 　　斯科特连忙点头，将这些记在笔记本上，字迹又快又稳，工整好看。 　　在斯科特写笔记时，伊恩注视着街道上排着漫漫长队的人群，不禁陷入沉思。 　　虽然南岭粮食减产，但因为帝都大平原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要货运通畅，基本上是不可能闹饥荒的……莱安城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没有粮，而是货运输渠道断绝。 　　而且，的确会有锡林这样的人囤货居奇。 　　升华者或许不干这种无聊的小事，因为在他们看来，领民本身就是他们的财产，根本无需使用这种方法压榨出财富——但是普通人也是会剥削普通人的。 　　并不是说，有了升华者，有钱人就不剥削平头百姓了，反过来也是一样。 　　但相较于升华者这种距离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有点远的存在，同类的剥削可能更重一点。 　　这是两种不同的问题。 　　但在泰拉有个好处，令伊恩颇为欣慰。 　　——解决不了其他升华者，还解决不了你？ 　　在泰拉这地方，把人吊路灯可太简单了。 　　商会等商人组织必须依托在升华者麾下，即便是有钱了自己成为了升华者，其身份也自动成商人变成了升华者，思维方式也不再一样，过去累积的财产价值也将失去吸引力，资本的异化会被升华者的异化这种更大的异化完全覆盖。 　　再加上科技树实在是太歪，工业化，流水线和专业产业化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且由顶级升华者构成的国家组织管控，无法形成私人资本过剩。 　　所以从一开始，泰拉这地方就没有任何资本主义萌芽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算了，异世界本来就不该遵循常理，既然有人工智能，有各种前纪元技术……或许从一开始就该跳跃性发展。” 　　这是伊恩最后得出的答案——循序渐进在泰拉简直就是搞笑。 　　而这一次的开仓放粮，毫无疑问地大获成功。 　　对于如此慷慨的伊恩，莱安城居民的评价是‘领主老爷万岁！’。 　　是。泰拉大陆的人民因为前纪元改造的原因，普遍智力都还可以，基本没有天生的智力残疾，他们都看得出来，自家这位新领主在酷烈地整顿了城市管理层后，便开始收买人心了。 　　至于是真的底蕴丰富，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们并不在意。 　　总之先买了再说，他们是真的饿怕了。 　　说句不道德的话，伊恩其实还挺感谢锡林这种人的。 　　黑王改革后，有中央平原大粮仓，帝国想要单纯地饿死人实在是太难了，想要靠粮食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收买民心，真的要谢谢利益熏心的商人。 　　不然的话，伊恩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打动能吃饱饭的莱安领领民，让他们潜意识承认自己的合法统治权。 　　不过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斯科特。” 　　想到这里，伊恩开口：“接下来带队，我们去工坊区抓人。” 　　“是！大人！” 　　斯科特没有任何迟疑地应声，然后一句话不说，只是一脸沉稳，带着一点小期待地看着伊恩，等待着指示。 　　“斯科特。” 　　伊恩有些无奈地侧过头：“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么听话了——以后这个时候，你该问一下我‘为什么抓人’……哦，这个的确不太好。但你最起码应该来一句‘去抓谁’吧？” 　　“是，大人。”斯科特道：“我们去抓谁？” 　　伊恩顺畅地接话道：“去抓那些工坊和铁匠铺的工人。他们已经停工很久，现在是时候全部抓出来干活。” 　　“是，大人。” 　　这一次斯科特学会了：“但是干什么活呢？” 　　伊恩满意地点头：“当然是造点你们能用的尖端装备。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稳定莱安城，等待敌人的反击，以及袭击后真正的发展，所以必须要在敌人的反击来临前，尽可能强化我们这一方的力量。” 　　“咦。”这一次斯科特是真的不太明白呢：“迎接反击？叛乱山民在莱安领周边的力量基本都被剿灭了吧？” 　　“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不会以为没有反击吧？”伊恩微微摇头：“叛乱山民在飞焰地的支持下，如今勉强能算是一个整体，他们必然会有所反应。” 　　“等着吧，最快两个星期，最慢一个月，叛乱山民的大部……就要过来了！” ###第十二章 可算是想起来还有战利品了 　　伊恩对叛乱山民的分析是有根据的。 　　莱安领自古以来就是山民的圣地，换成帝国人的眼光来看，就是这片地方的水土适合养灵能植物，是一片罕见的富源质种植区，尤其是环绕莱安湖周边的那一圈土地，更是被自然灵能场域覆盖，哪怕仅仅是住着恐怕都能增加源质适应性。 　　所以无论是叛乱山民还是悬峰部，都想要率先将此地占为己有，而无论哪边成功，最后都是山民自己口中的肉，所以飞焰地和叛乱山民大部那边中心并不在此处。 　　可伊恩来了，作为帝国人白之民的伊恩统治了此地……那必然是无法接受的。 　　山民无法接受的原因很简单，飞焰地无法接受的原因是因为莱安领其实是米德拉自治区周边，距离玛瑙石平原最近的出入口之一。 　　看地图就知道，位于南岭西北处的摩尔多尔和奥尔多殖民如果想要沿着道路前往南岭东侧的帝国核心城市圈，就必须前往东南处的哈尔盆地，再向东前往米德拉自治区。 　　而米德拉自治区想要前往玛瑙石平原，有三个选择，第一个便是通过孤焰峰峡口，再经由莱安城，一路通畅。 　　第二个选择便是南下来到米拉克领，穿过摩尔布什峡口，渡河后便能来到玛瑙石平原。 　　最后一个选择便是北边翻过一座山，就可以顺着山间小道来到瑙曼城周边的玛瑙石平原北侧。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小道，比如说部队集结在奥多尔殖民地东北侧的托塔库盆地，那里有一条古老的山民老路，从这里向东走，可以从群山峡口中一路来到瑙曼城上方的金色平原边缘。 　　那里其实才是山民过去最常用的道路，因为如今的玛瑙石平原在过去其实是一片茂密的沿海丛林。 　　总而言之，山民看上去有许多选择，但莱安领是必须要尝试夺回的，无论是从圣地的信仰意义上，还是从方便的战略角度上，他们都必须试试伊恩这颗钉子究竟硬不硬。 　　而巴敦侯爵给予伊恩这么大的支持，也是希望伊恩能挡住山民的先锋部队，拖延一点时间。 　　反正山民一方的高层战力，无论是飞焰地还是钢翼龙群都被牵制住，单纯的山民第二能级，想要突破伊恩的铠装和精锐部队，肯定要碰的头破血流。 　　至于后续山民会不会继续尝试走这条路，那就要看伊恩能不能把他们打疼——也就是说，这是伊恩的个人能力范围了。 　　伊恩也很清楚这点，而且他百分之百不相信莱安领的居民和自己一条心。 　　莱安领居民一半都是山民，对帝国的信任本来也就不高，自己如今只是让他们感觉‘这个领主能处，让他统治也行’，只要山民一占据优势，这些人倒戈就会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毕竟，也不能要求帝国边疆行省的边缘城市居民一心一意为国效忠……这不现实啊，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泰拉大陆战争的常态，哪有那么多慷慨激昂的民族主义和家国精神。 　　“得赢。赢了，领民才会跟我们走。我们不赢，没有人会安心，千万不要自以为自己是领主，人民就会支持你。” 　　伊恩是如此这么对斯科特说的：“与其在早就畏惧避战的莱安城里选出一批不知道忠诚与否的民兵，不如等巴敦侯爵和铂因工坊那边的‘援军’和青潮带过来的，真正的援军。” 　　“大人，青潮可能会带一批哈里森港佣兵过来，我是知道的……” 　　斯科特有些疑惑：“但侯爵那边……你不是说，我们能拉起来多少人，就有多少编制，但是他们不给我们人吗？” 　　“哈里森港的佣兵不就是子爵超过编制的私兵？” 　　伊恩眸光闪动，他看向眼前的工坊区，嘴角翘起：“而侯爵护送我运粮车队过来的士兵……难道不就是用来支援我的援兵吗？” 　　“虽然他们本人可能不那么认为，但既然到了我的领地，就勉为其难地临时征召他们了。” 　　——然后，便是用全新的武器和装备去武装他们。 　　率队来到工坊区的伊恩立刻命令本地的工坊负责人过来见他，这位名为安布尔的中年秃头技工的确看上去非常可靠，一看就知道是有本事的。 　　他听见伊恩的要求，在傍晚前召集几乎所有的技术工人和炼金匠人集合时，不禁犯了难。 　　“大人，您的指令我绝对竭尽全力去完成，但是这个任务有两个难点。” 　　一开口，就知道是纯粹的技术人员，一点政治成分都没有的那种，安布尔对伊恩直言不讳道：“第一点，我们虽然有相关的技工名单，但上任领主死后工坊停工了很久……最近这么半年有不少人都被挖走亦或是搬走，我无法保证全部都找齐。” 　　“第二，您要求现在就开工，这真的有点犯难——之前那些叛乱山民把要素结晶和炼金炉的原材料都拆了，我们只剩下最基础的一些金属素材，这就算是开工……也不知道开什么啊。” 　　这两个问题也的确是最切实际的问题。 　　伊恩自然不会因为现实居然不符合他的指令而发火，并指责工匠办事不利——他自己就是技术人员，还不知道做工程做任务需要实事求是的道理？ 　　第一个问题其实无所谓，因为伊恩并不需要全套工坊人手，稍微有点操作经验的就行，所以他让安布尔能找到多少人就找多少人，会有卫队士兵跟着他去抓，到时候重新做一个新名单，可以多领粮食。 　　第二个问题，伊恩详细询问了一下如今的炼金工坊还剩下多少材料，得到‘几乎所有升华材料都告竭’这个答案后，不禁也皱起眉头。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伊恩如今想要让炼金工房开工的东西，在地球上的学名是‘外骨骼动力铠甲’。 　　而在泰拉大陆，这种铠甲其实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名字‘升华铠甲’。 　　像是缠空铠和巡监骑士的制式铠甲，都自带一点动力，是介于正常铠甲和铠装之间的一种装备，常见于各类冒险者和探索者进行迷宫探索行动时所用——毕竟铠装这东西强则强，但论起续航和大小，使用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升华铠甲在这方面的问题就比较小。 　　但是，伊恩想要造的动力铠，其实和升华铠甲也有点微妙的不同。 　　升华铠甲本质上，还是以升华者为主的，它的自动力，并不是用于驱动铠甲，而是发动某种升华能力，譬如说缠空铠的喷气飞行的附带品——再比如说磁光骑士的磁砂铠，它的确有自我动力，但却需要升华者用更大更多的源质驱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 　　本质上，升华铠甲，就是以升华者为动力炉心的小型铠装。 　　可伊恩要做的动力铠，却是一种拥有自我动力，即便操作者是普通人，也能发挥出更大力量，甚至一部分升华能力的东西。 　　显然，这种设计思路非常古怪——与其武装一群普通人，让他们具备一点升华能力，不如直接强化一个升华者啊！ 　　后者显然能把前者砍瓜切菜了不是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伊恩是有规划的，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重新重整自己领地的军队体系，而以他糅合了地球技术和泰拉技术设计的外骨骼装甲，人数一多，未必不能对升华者造成威胁。 　　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对敌人的常规部队造成和升华者一般无二的降维打击。 　　——是，我的士兵打不过升华者……可你的士兵不仅打不过升华者，还打不过我的士兵啊！ 　　只要伊恩能保证自己打得过敌方的升华者，这结果不都是全方面地把敌人碾压了吗？ 　　只是，就连原材料都没有，那后面计划再怎么好就都没有用处了。 　　“大人，倘若你想要制造的是这种升华铠甲的话……” 　　此刻，安布尔正在翻阅伊恩给出的一沓设计图纸，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套庞大笨重，粗壮狰狞，类似于潜水服一般的巨铠，心中了然：“那么其他都好说，但是武装部的‘耀光晶片’我们是没有的。” 　　这位无发金瞳，脸上有些许皱纹的金之民工匠抬起头，认真地对伊恩道：“您想要制造出一种可以连续发射之前那种灼光射线……或者说，光棱射线的升华铠吧？这的确是极其强大的一种武器，但倘若是要应对敌人的话，全部都采取同一种武器设计肯定不是好事。” 　　“而且能充当它武器原材料的药剂原材料，我们这里也没有能补充的……我们这里只剩下纯粹的霞辉草提取液了，换而言之，即便是要更替新的武器系统，我们也必须要有这个武器系统的原材料，而它也必须只用霞辉草提取液的源质就能启动。” 　　“这样啊。” 　　伊恩也有些发愁，他也的确随身携带了一些原材料，但数量显然不够武装一支部队，而且比起动力铠，先保证充能步枪的弹药才是最稳妥的。 　　说实话，仅仅是昨天那么一场战斗，充能步枪的弹药就消耗近半了，这也是升华铠甲和炼金器械的缺点之一，相较于常规武器的补给，它们想要持续作战，即便是伊恩这种炼金术师领主都难以维持。 　　——难不成要等下一批瑙曼城的补给？ 　　伊恩如此想到，但这样的话就要欠巴敦侯爵的人情了，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那种老鹰枭，能不沾这种关系就不沾。 　　但是此刻，斯科特却过来，小声对伊恩道：“大人，您忘记您的战利品了吗？” 　　伊恩抬起眉头：“什么战利品？” 　　斯科特反而迷糊了：“就是您昨天杀死的那三个山民领袖留下的战利品啊——卡瑞·山口战后被我们的士兵补刀，锡桑·坚谷被您烧掉了上半身，而玛汀·悬峰更是直接被您铠装的主炮充能焚烧殆尽……但他们的武器不是留下来了吗？” 　　“卡瑞的那半柄狼牙棒，锡桑的迅雷之弓，玛汀的轰雷巨剑……还有那枚龙神戒指，您昨天不还说放到古堡里，等您有时间了再看吗？” 　　“哦！”伊恩恍然，因为杀那三个人杀的有点太快，他下意识地将对方划分为‘已化飞灰’这一区域，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剩下来点什么：“真没想到，居然能在光棱照射下幸存，这些武器有点厉害。” 　　看来自己还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误以为光棱照射下就不会有什么战利品了，可泰拉这地方，什么古怪强度的材料都有。 　　意外收获啊。 　　“已经用作武器的升华素材能重新作为原材料吗？” 　　伊恩转过头，对已经愣住的安布尔工匠问道。 　　“那，那当然，大人……” 　　安布尔算是彻底怔住，他有些委婉地说道：“但是将已经成型的升华武器重新熔铸为原材料这种事怎么说……稍微有点暴殄天物，这是很浪费钱的……那种武器，领主大人您自己用的话，肯定比咱们的士兵用这种铠甲强……” 　　伊恩摇摇头：“我就问你能不能吧。” 　　“理论上可以。” 　　安布尔迟疑了一下，作为工匠的责任心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但我要看看那些武器的情况，大人。” 　　十分钟后，武器就运到了。 　　一把近三米高的巨剑，一把雷霆长弓，和一柄融化了一半的晶铁棍棒。 　　【轰雷剑】 　　【第二能级·武器·精锐·不可食用】 　　【由最后一位山民大工匠提也迩·石鳞铸造的自信之作，采用了银翼峰深处的磁雷之岩与轰雷晶铁打造的武器，只要升华者将其持握于手，输入源质，便可引动‘雷霆一击’，在命中敌人时爆发出超高热电弧融化敌人的装甲和血肉】 　　【长时间灌注源质，可以使用‘雷光剑’，澎湃的雷光将从剑刃上开始蔓延，幻化出足以斩碎城墙的巨大源质剑刃】 　　【曾用于斩开帝国全装甲重步兵的防线，即便是铠装也能击破，只有最强壮的山民勇士才能使用】 　　【蕴含源质：3659.5163精锐单位】 　　【……】 ###第十三章 奥法道途与高端的队友 　　三米长的轰雷剑简直是只有巨人才能使用的武器，而实际上，使用它的玛汀·悬峰也的确是巨人——这是他们一族特有的血脉传承‘轰雷巨兽’带来的影响。 　　轰雷巨兽是一种魔兽化的拜森巨牛，它的体型极其庞大，简直和一般的大象差不多，全身厚密的毛发可以在运动中积蓄极其庞大的电力，然后以螺旋状的双角发射雷霆电弧攻击敌人。 　　假如伊恩没有秒杀玛汀，而是给他时间发挥一点实力的话，那么这位悬峰部的族长甚至可以向伊恩展现一下什么叫做‘雷霆之躯’，他的肉体可以在战斗的激烈运动中，制造出超过二十万伏特以上的威力，而搭配轰雷剑，爆发到超过七十万伏特也轻而易举。 　　到那时，整个街区都会被他溢散的电流烧焦粉碎，即便是铠装恐怕也要被电穿。 　　这显然是一把专精于雷属性的升华者梦寐以求的武器，不仅仅可以配合传承增幅雷电源质，还有数种额外的能力，的确无愧于山民大工匠最后作之名。 　　但伊恩却想要把他拆了。 　　“迅雷之弓，轰雷剑和重石长棍……都是好东西。” 　　伊恩看着摆放在工坊桌上的三个武器，颇为满意。 　　其他两个武器，自然和轰雷剑无法比，迅雷之弓只有那根弓弦是好东西，是幻光河鳗的发电筋，它经由源质刺激会制造出极其庞大的高热电流，再通过弓身上的铭文引导，便可以将这力量凝聚在特质的蓄电箭头，达成近乎于蓄电穿甲炮的效果。 　　而重石长棍已经粉碎，它的唯一作用就是经由源质吸附周围的岩石，增加重量和破坏力，很受地系升华者欢迎，和浮石是完全相反的材料。 　　但是，最后的银鳞龙戒，却是真正的好东西。 　　【银鳞龙戒】 　　【第三能级·灵能饰品·破损·基石·可食用】 　　【由大工匠铬·哈默改造龙神之鳞而成型的灵能防御饰品，完好时可以短暂地复原第三能级巅峰强度的银鳞护盾，因两百年年前龙神大祭司与帝国南方远征军团统领决战时，过多承受了超乎其防御上限的攻击而破损】 　　【现如今，无法制造出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防御，防御上限也被削减】 　　【持有此戒者，皆为山民最古老传承的继承者】 　　【蕴含源质：8497.7393基石单位】 　　【……】 　　这赫然是一个第三能级的防御灵能饰品！ 　　虽然是破损状态，可即便如此，它的强度在第三能级饰品中也算是相当优良的一类了。 　　尤其是那个可食用…… 　　“难不成是第五能级的素材？” 　　伊恩怀着期待看着这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戒指，然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源质精髓只有防御的一点点，破损前估计可以当成部分高能级古龙素材的边角料用，但现在差远了……不过可以借鉴一下这个防御结构，可以再优化一下我的银鳞坚铠防御力。” 　　毕竟是承受了三十一发充能步枪几轮的集火，还被伊恩动用古龙心核以太结晶的力量增幅主炮命中才堪堪破碎的防御护盾，论起硬度，伊恩自己估计都要稍稍。 　　伊恩有理由怀疑，不动坚城的古龙一系相关能力中，绝对有锖钢龙的要素在内，毕竟设计这个真形传承的两个人绝对看过银耀之书，知晓锖钢龙之秘。 　　他能借鉴，实在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将这枚戒指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玩意是给三米多高的巨人带的，就伊恩这体型只能当手镯用——少年转过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光头工匠：“怎么样，分解轰雷剑和迅雷之弓，将它们作为动力铠的武器系统原材料，能不能行？” 　　“……能。” 　　安布尔一脸苦涩，亦或是说一脸肉疼：“可能您会嫌我啰嗦，但是我必须要告诉您，轰雷剑本身除却作为升华武器的价值外，也是山民的珍贵历史文物。” 　　“它的文化价值也很大，哪怕是卖出去给博物馆收藏……我的意思是，它真的很昂贵，近万塔勒，甚至不止！” 　　这还真不是安布尔乱说——第二能级的魔兽材料都要一两千塔勒，甚至更多。做武器的升华金属和其他材料可能会便宜不少，但量大了差不多也有这个价格。 　　而一把实用的第二能级升华武器，价值足够和同等级的魔药比拟了。 　　轰雷剑的原材料大概加起来有那么两千塔勒左右，虽然它的能力比较原始，不能和最近这些年新出的升华武器比威力，但论起纪念价值和收藏价值，有个一万多塔勒的价值很正常，放到一些比较喜欢这种古老品位的富豪升华者手中，一把就能卖出伊恩如今手中的全部研究经费！ 　　可问题来了。 　　“这种武器委托拍卖，最起码也得半年以上才能出手，项款到手，买材料又要一两月时间，那时候咱们的骨灰和泥，大概也能种菜了。” 　　伊恩平静地指出这一点：“我用不了这种三米高的大剑——说到底这玩意也就只有山民那边的传承能用，因为是雷系，所以我的铠装也用不了。” 　　“半年时间，足够山民过来扫荡十几个来回，这种时候，亏就亏，反正是白捡来的东西，不心疼。” 　　伊恩不心疼，安布尔这种工匠可是要心疼死了，但归根结底这是领主老爷的东西，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材料很好。”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拆解，那么光头工匠就彻底转为技术思维，这也是他之所以被莱安男爵看重委托重任的缘故：“领主老爷您说要放弃‘光棱结构’，转而使用‘磁暴发生器’……这问题不大。有轰雷剑的材料，我们大概五天内就能制造出成品。” 　　“至于动力铠，反而比较简单，铁匠铺那边就能造，用不着炼金工坊，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两边开工，分别制造，到时候在您的监督下组装在一起，您看如何？” 　　光头工匠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伊恩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布尔，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没必要这么谨慎小心——动力铠的技术含量不高，武器系统也就那样，未来我也是要交给瑙曼城的，你全部学会是你的本事，我反而会重用你，没必要避嫌。” 　　“不过，就按照你说的做。但速度要快一点，倘若磁暴系统有问题需要改进，立刻找我商议，假如完全不可用，咱们再来商量一下第三套方案。” 　　“……是。” 　　工匠身体微微一颤，他深深地点头，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前期商议结束，接下来就是技术环节。 　　说实话，安多尔其实很惊讶伊恩居然能在一套武器系统被否定后，马上就能掏出第二套甚至是第三套备用方案——对于技术人员来说，有好几套备用方案这件事很正常，但一位十几岁的贵族领主居然也有这种素养，当真是令人感慨。 　　而在他看来，‘磁暴发生器’其实是一个很熟悉的结构……这不就是将瑙曼城炼金工坊的引雷器稍微改装逆转了一下吗？ 　　用源质转换为电流，相当成熟的泰拉技术，甚至哈里森港的炼金工坊也有类似的引擎。 　　而伊恩改装微调了一下结构，并辅佐以相关的雷光药剂，让这种磁暴发生器可以瞬间产生二十万伏特以上的电流。 　　安多尔甚至能想象出，这个长方形磁暴发生器中爆发出一道道几十米长的粗大电弧的模样了——伊恩给出的设计之完备，就是能让专业人士直接想象出其最终结果。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家的这位领主究竟是怎么得到理论上算是机密的引雷器图纸的？ 　　这么详细，简直就像是对照着图纸改造来的！ 　　安布尔也仅仅只是能看出这玩意设计思路上的眼熟和一些大致上的类似构造，他可从来没见过内部的详细情况！ 　　假如他问伊恩，伊恩的回答肯定是‘路上捡的’。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少年第一次去瑙曼城的时候，就去炼金工坊转了一圈，把能白嫖的东西都白嫖了一遍……这不是捡什么是捡？ 　　而那些在安多尔看起来精细的改装，也是伊恩用地球的技术，辅助电圈，让电荷可以定向释放，而这再辅佐以泰拉的铭文技艺，便可以让磁暴发生器的电流以‘比较精准’的方式命中敌人。 　　当然，打不中也是常态，所以最好以一个小队为规模进行列装。 　　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伊恩选择的是光棱技术而不是磁暴技术作为武器系统的原因了——电流这种东西想要精准打击，果然还是只能使用泰拉的升华技术。 　　“记得给磁暴动力铠内侧增加绝缘层，可靠一点。” 　　最后，伊恩如此嘱咐道：“毕竟我们的好小伙不是雷属性升华者，一不小心很可能会被自己的电流烧焦。” 　　“完全理解。” 　　安布尔连忙点头，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自己这位明显也是技术人员出身的领主设计的武器系统——作为一位相关技术爱好者，他可是相当期待磁暴发生器的实际杀伤力。 　　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随着白之民士兵不断从城市各地将名单上的工坊工人押运，甚至可以说是兴高采烈地送回来，莱安城的炼金工坊逐渐开始恢复最基础的运转。 　　是。现在，整个炼金工坊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个人，还少了不少数量技术工匠，效率肯定不高。 　　但伊恩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来工坊就能全速运转这种好事。 　　最重要的是，要让整个莱安城的群众看见，在他的指挥下，莱安城的工人已经可以开始恢复工作，甚至可以制造出用来保护他们的武器。 　　这样可以提升他们的信心。 　　如此一来，最少在未来，他与山民的部队交战时，后方的城市不至于出现动乱亦或是逃窜——那时候的人口流失，之后不知道要迁移多少难民才能补回来。 　　伊恩与斯科特离开已经开始初步运转的炼金工坊，接下来他每天都回来视察一下进度。 　　倒不是害怕工坊工人消极怠工，主要是怕他们自作聪明，明明没有搞明白的结构自以为懂了，结果做出来的样品结构失衡，又得重新来过，那样就得从头开始，不知道多麻烦。 　　而在离开前，伊恩注视着那些因为再一次有了工作，所以反而一脸笑容的炼金工匠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复杂。 　　——只有在最混乱的时期，和最秩序的时候，人类才会渴望工作吗？ 　　在混乱的时代，工作代表秩序与稳定。在秩序的时代，工作代表自我实现与梦想。 　　伊恩诞生在秩序的时代，如今却处在一个混乱的世界。他想要将时代推进至最秩序的那一步，但在那之前，他注定要造就无尽的混乱与杀戮。 　　和伊奈迦二世不同，如今只是作为一地领主的伊恩，绝对是会启用人工智能，弥补自己缺少的人手的。 　　但如此一来，随着人工智能的普及化，他也会很快遇到皇帝伊奈迦二世遇到过的问题。 　　那就是绝大部分底层工人都将会失去工作。 　　别说‘只用一部分人工智能不就好了吗？’这种蠢话——假如不是为了让人工智能全面统筹资源分配，保证资源的获取分配和调动的绝对公平，那还用人工智能干什么？帝国现在这样统治不也挺好？ 　　那将会造成一次巨大的动荡。 　　眼前这些因为再一次有了收入，所以反而欢天喜地的工匠，怀着热情和感激看着自己的工人，到时候又会换一个面孔。 　　他们会憎恨自己，会对时代感到迷茫。 　　而那时，自己应该怎么做？ 　　——是该直接分发货币，让国家养着普通人，让他们去消费，去学习，去过日子，保证经济系统的平稳过度？ 　　——还是说开辟一个全新的领域，让全民的精力转移到这方面来，压抑住动荡？ 　　很多想法在涌动，其中有很多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和无稽之谈并无分别。 　　但。 　　伊恩是先知。 　　他必须提前就思考这些问题。 　　只是和那些技术武器不一样，这种社会方面的问题，即便是最聪明的伟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会有办法的。” 　　伊恩心中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先走教派路线，把崇灵神教先建设起来——至少教派路线在发展方面有一条明确可靠的流程，等有了更好的方法再去改吧。” 　　这是无奈之举。不过，伊恩也隐隐约约从灵灾道途未来中的‘诸神时代’中找到了些许灵感。 　　是的，从前世的幻想小说角度来看，泰拉大陆是一个非典型的剑与魔法的世界。 　　灵能和升华技艺就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只是用更加严格，更加科学的方法表现出来，而且在资源方面有非常大的约束性。 　　魔药体系的进阶非常严格，每一阶的提升，都是巨大的阶级跃升。 　　但这并不代表，泰拉大陆将会一直如此。 　　在未来的灵灾道途中，全新的诸神时代，已经揭露出了另一个崭新的可能性。 　　亡君/灵神这一技术，可以创造出故事中那些真正神灵的威能，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体系。 　　共识就是信仰和神职，承认这一共识的人越多，神明越强。 　　亡君地狱就是神国。 　　赋予灵能就是赋予神术，每一个神明都因为共识的不同有着不同的赋予能力。 　　亡君核心就是神格，只有有了神格，才能从升华者成为灵神。 　　掠魂能力就是神国接引，而亡君臣民的支持，就是神力的本质。 　　这是一套建立在升华者体系上的，全新的灵神和神术体系。 　　诸神的时代已经被证明可行。 　　那么…… 　　是否也可以尝试去开发一种技术，去将真正的‘魔法’带向这个世界？ 　　一种仅仅是依靠知识和学习，就能让所有人都能持有升华之力和灵能的体系……虽然同样需要天赋，但至少比如今这个世界更加公平的体系…… 　　“就连神和神国，乃至于诸神的时代，都被另一条道途的我造了出来，那这条路也未必不可行。” 　　“存在于可能性中的……奥法道途？” 　　作为一位技术人员，伊恩只能这样去想象，并尽可能地去做。 　　他并不能保证成功——倒不如说，谁认为可以，谁就在说谎。 　　他只能不断地去努力和思考。 　　尝试去缔造一条……全新的，通向未来的道路。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平定山民叛乱，彻底控制整个莱安领，日子太平下来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伊恩，更多的心思还是在不久之后的叛乱山民大部，以及各种各样的琐碎小事上。 　　“光棱系统不能用也在预期之内，这种需要高纯度镜片和光素药剂的武器，的确只能少量装备” 　　“磁暴系统虽然不稳定，但制造难度和原材料都比较简单……也幸亏莱安领这边有一批数量的技术工人，不然的话，从零开始，又要浪费很长时间。” 　　将‘奥法道途’的可能性暂时放下，伊恩心中盘算着这些事情。 　　他接下来要去准备一下明天将要抵达的粮队营房，晚上还得再为充能步枪炼制一批弹药：“还得尝试与拜龙教联系，得到山民的动向，不然的话，想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攻击莱安领恐怕只能靠猜。” 　　拜龙教，山民，粮食，新武装…… 　　领地里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不是有斯科特帮忙，底下的人因为还处于恐惧期所以还算是认真，伊恩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管理不过来的。 　　当然，有辅助计算模组后，伊恩计算那些简单的物质调配问题基本上不花时间了，但一套可靠的政务班子是绝对要着手组建的。 　　“再让普德长老送一批人过来吧。” 　　伊恩摇着头叹息道：“接下来还要从三河市和哈里森港采购鱼肉，保证蛋白的摄取……还得想办法搞点糖，很多炼金基质就需要纯糖，而且糖分甜味也是最自然的镇定剂和快乐药剂，领民需要这个。” 　　“要做的事情太多，得列表了。” 　　斯科特跟着伊恩，他听着少年的抱怨和自语，心中其实满是钦佩。 　　在他看来，伊恩能在一两天内做好，规划这么多事情，已经算是神速中的神速了。 　　任何人任何领主，即便是有和伊恩一样的思路，也绝对没有伊恩这样的规划——那简直是精确到分钟乃至于秒的行程。 　　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 　　很快，紧锣密鼓地一天过去了。 　　泰拉773年，10月26日，早10点15分。 　　伊恩的运粮商队准时抵达了莱安领。 　　没有被伏击，没有迟到，看数量，甚至没有飘没——铂铱工坊和巴敦侯爵的面子是真的大，从中央大平原到南岭居然没有飘没——一辆辆满载着各式各样谷物和肉干，各种豆类和水果罐头的货车，在莱安城众人的欢呼中来到了昨晚被整理好的仓储营地中。 　　这一点相当令伊恩惊讶，他没想到居然半点意外都没发生，运粮队就安然抵达了。 　　飞焰地和叛乱山民在干什么？他们的情报人员和特战队呢？！ 　　这可太意外了。 　　“泰拉大陆总是给我惊喜啊。” 　　怀着这样意料之外的喜悦，伊恩准备与运粮商队的负责人好好聊一下，然后再去见见上校帮忙护送粮队的部队负责人，感谢一下对方的负责……然后把他和他的部队强行征召过来。 　　伊恩并不担心自己会得罪人。 　　想必对方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伊恩可不相信，马约瓦上校会一点底都不透地派一批纯新人过来给自己，这是双方的默契。 　　但结果，却有些令人困惑。 　　因为在见到商队负责人和护送队队长前，伊恩先见到了几位一脸倨傲，怀着狐疑与不满看着自己的山民骑士。 　　“你就是伊恩？那个自称莱安领领主的家伙？” 　　为首的那位深灰色头发的山民骑士用相当不满的语气走上前，与少年对视：“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你这是犯法的！莱安领早就被分割成了好几个骑士领，早就没有莱安领主了！” 　　“别以为你趁着悬峰部和山口坚谷部火拼占了便宜，就能自称莱安领主了——莱安城是我的领地！” 　　这位灰发山民骑士也有第二能级的实力……也就一般吧，比不上玛汀，和其他两位叛逆山民头领差不多。 　　他身后的那些山民骑士显然以这位骑士为首，同样一脸愤慨地盯着伊恩。 　　——哪来的白痴？ 　　打量着眼前白痴愚蠢，乃至于有些经典反派的山民骑士们，伊恩不禁皱紧眉头。 　　然后，他想明白了点什么，表情顿时舒缓起来。 　　“斯科特。”他侧过头，对着自己一脸严肃的副手道：“等会记得帮我起草一份感谢巴敦侯爵和马约瓦上校的感谢信——能把傻逼和白痴聚到一起，用合法手段送到我手上，除了他们还真没别的人能做到。” 　　“是啊。”少年甚至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他们帮忙，我得花多大力气，才能把这些有着宣称的家伙一个个抓起来杀掉啊。” 　　——高端的队友，偶尔会以对手的形态出现。 　　——这个时候，就该出重拳！ 　　“你这小子，在说什么呢？！” 　　为首的山民其实有些不安了，他从瑙曼城那边得到的消息是，伊恩其实是趁着叛乱山民和悬峰部火拼占了便宜，这才捡到莱安城的……这符合他的想象，故而对此深信不疑，甚至还嫉妒伊恩运气居然如此之好，这么简单就拿到了夺回莱安领的大功。 　　反正白捡来的，他上他也行啊！ 　　但后来，听见伊恩居然自称自己是莱安城领主后，这骑士登时就急了——这等于平白无故把他通向贵族的渠道给断了啊，无论怎么样都得立刻阻止伊恩这种不可饶恕的抢夺领地宣称的行为！ 　　所以他立刻就与护送队一齐，连夜从瑙曼城赶到了莱安城。 　　来到了伊恩的面前。 　　——这白白净净的小子，好看是真的好看，但一看就知道不怎么能打，实验室出身的家伙都这样…… 　　他脑袋里面闪动着这样的信息。这位灰发山民骑士正打算自我介绍，报上姓名，然后露一两手，告诉对方自己可不是好惹的时候…… 　　他看见了一只手。 　　一只纤细，白皙，皮肤甚至有些晶莹到好似透明的手……正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他的脑袋抓来！ 　　“退！” 　　“假如被抓住，会死！” 　　作为升华者，这是他最快也是最正确的本能反应，没来得及报上名字的山民骑士心中警兆疯狂炸响，他突然明白，这一切都可能是一个阴谋，是帝国彻底扫平他们这些山民派系的阴谋。 　　他其实并不蠢，只是关心则乱，而且在瑙曼城错误消息的误导下先入为主。 　　他其实本来真的有机会为伊恩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是现在…… 　　“啊！！！！！” 　　山民骑士发出一声怒吼，在急速后退的同时，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膨胀起来，汹涌的源质从心脏处的源种处爆发而出，其速之快之烈，已经对自己的身体造成莫大损伤。 　　但已经来不及在意这些小事，再不搏命，马上就要没命！ 　　周边大地上的灰尘岩石凭空浮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青灰色岩铠从他皮肤表层浮现，这坚固到足以挡住炼金枪械齐射的铠甲是他纵横拜森山脉，夺得成为领主机会最大的依仗。 　　与此同时，他右手抬起，紧握着一把高爆炼金枪械，实际上他早就做好了商量不成就火拼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比他还果断。 　　他已经做了一个第二能级能做到的一切。 　　但很可惜，差的太远了。 　　那只手掌已经抓到了山民骑士的头，仿佛抚摸。 　　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嘭——仿佛气球被戳破的爆鸣声响起。 　　漫天血色冰屑飘飞，宛如雨水落下。 　　少年收回手。 　　他在莱安领统治正统性方面最大的敌人，已经死了。 ###第十四章 斯科特的进阶路线 　　为首骑士无头的尸体瘫倒在地，然后伊恩再一次抬起手，淡漠的眼神扫过其他几位才刚刚露出悚然表情的山民骑士。 　　他抬起手指，点了五次。 　　然后伴随着五次凄厉的超音速爆鸣，又是五个无头尸体瘫倒在地。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轻松，简单，惬意。甚至不需要其他的废话，伊恩最大的目标和敌人就这样被马约瓦上校送到了他的面前，让他轻松屠杀。 　　“哎。” 　　杀完这些多少脑袋沾点的山民骑士后，伊恩虽然叹息，但语气却带着开怀：“也不是所有升华者脑袋都好使——最起码这六个人加起来可能都没昨天凌晨就走的古尔（原护卫队队长）聪明。” 　　这里是莱安领，前几天还是被山民占领的地方，唯一和外界有联系的人就是伊恩——包括瑙曼城的情报也全部出自于伊恩之口。 　　这些山民骑士究竟要多么没有警惕心，才会全盘相信瑙曼城那边的情报？他们就不害怕巴敦侯爵和伊恩是一伙的吗？ 　　显然，依照结果来看，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些事。 　　纯粹地死于愚蠢了。 　　“斯科特，处理一下尸体，叫士兵过来用光束枪火葬一下。” 　　伊恩嘱咐道：“我想想用什么理由……算了，就写失踪吧。实在不行就写他们走半路上的时候被狂暴锐爪虎袭击全都死了，很惨，尸体都不全。” 　　“为了避免飞焰地的真菌感染扩散，我立刻就火葬了……至于骨灰，就在送回瑙曼城中途时意外遗失，被风吹散了吧。” 　　现在，伊恩也有点明白当年为什么格兰特子爵会在两任哈里森港法官的死因中写上‘大风暴中被铁甲鲨撞死’和‘反正就是失踪了’这种微妙敷衍的答案了……因为只要把这些人干掉，理由根本不重要，反正也没人会为他们伸冤。 　　怪就该他们蠢。 　　现在，伊恩就是莱安领上唯一一个现存的‘领主骑士’了——而他这位唯一幸存的领主骑士还击退了叛乱山民与悬峰部。 　　只要接下来他能击退山民大部的前锋部队，那么他成为全莱安领的领主，并成为正式贵族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是，大人！” 　　斯科特立刻准备去处理眼前这些无头尸体，而伊恩也注意到自己副官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和爽快。 　　显然，升华者无需任何阴谋诡计，只要时候到了，就能瞬间消灭对手的力量……对于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来说，是最想要拥有的。 　　“怎么？” 　　少年微笑道：“羡慕了？” 　　“啊，这……大人……” 　　察觉到斯科特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但最后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表情，伊恩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担心，我看你最近字写的不错，而且学术水平也的确已经达到要求了……毫无疑问，你绝对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升华者。” 　　“现在材料不够，等领地安稳后，我亲自为你炼制魔药。” 　　说到这里，反倒是伊恩自己沉吟了起来：“不过倒是要为你挑选一个好一点的血脉真形传承……” 　　不是画饼，这点的确需要慎重考虑。 　　伊恩现在自己的团队其实还没有完全集合，自己的弟弟埃兰在怀光进修，只要提供足够的资源，未来就不用太过担忧，最多就是到时候去问问白雾主教，他们那边的圣职者究竟是什么流程。 　　虽然目前看来，怀光教会的癫度在泰拉大陆各大势力中可能算是症状最轻微的，但归根结底也是癫的，指不定他们本质是什么奇怪玩意。 　　青潮自己已经第一能级巅峰，只要等魔药就可以第二能级，但伊恩让他先缓一缓，锻炼一下身体修复暗伤，伊恩认为可以趁着现在低能级转换传承后遗症不大的时候，为他转换成潜力更大的‘潮汐使者’真形。 　　巡波浪人和潮汐使者，怎么看都是后者潜力更大，而且能操控海潮之力的真形，未来可以与鲨鲨一同协助自己在海军方面建立起基础。 　　至于鲨鲨，如今已经是极光泰坦鲨了，未来估计也就是走这条路。 　　而亡君亚德伯特人还没到，他自己已经有亡君的传承，未来倘若要进步，除却增加子民外，磨砺亡君的力量本身，自我提升也是一种方法——毕竟亡君也不是完全依靠亡魂之力的传承，看隔壁的索林大公就知道，亡魂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辅助和增幅器。 　　现在这么看，也就斯科特没有对应的道路要走。 　　“你想要什么传承？” 　　如此想到，伊恩觉得不如问问斯科特自己：“你喜欢什么样的能力？让你感觉到有意思，并认为自己擅长的传承？” 　　“随便说说。”伊恩现在心情很好：“我到时候好准备魔药素材。” 　　斯科特张了张口，他下意识地想要说‘自己没这种想法’，但是他却很明白，伊恩说这种话不是客气亦或是试探。 　　对方是真的在思考应该要给自己选择什么样的魔药……来决定自己的未来。 　　“我认为……”斯科特认真地思考，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想要一个足够坚韧，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大人您的传承。虽然大人您有铠装，可能不需要，但假如关键时刻有人刺杀，那我就应当成为护盾。” 　　——你也想当不动坚城？ 　　伊恩表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感觉到有点难绷：“我根本不需要肉盾好不好，你就算真的修不动坚城也没办法给我挡枪。” 　　——不行，必须换一个。 　　“好想法。”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表面上，伊恩还是夸奖了斯科特：“但正如你所说，我是有铠装的，未来说不定还有以太武装，而妖精传承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传承……所以这方面的需求其实并不高。” 　　“斯科特，我想要的是你自己真的想要的传承，而不是为了我的传承——升华者要贯彻的是自己的欲望和梦想，为我，可能是你的想法之一，但只有真正的热爱才能坚持下去。” 　　——我就是很真诚地想要成为您身前的盾牌啊？ 　　斯科特也有点迷糊了，实际上，泰拉大陆绝大部分升华者副官和护卫也的确就是这个想法，但既然伊恩都委婉地明示说他不需要，那铁之民想了想，就又想到了当初伊恩讲过的那个故事。 　　“假如可以的话，我想，还是极光泰坦好一点。”他道：“据说速度很快，这样的话，可以帮大人您处理不少事情。” 　　“但我还是想要一点额外的防御能力，这样的话，最起码也能保证自己的生命，不止说死在战场余波上。” 　　这也是斯科特见过充能步枪威力后的真实想法——第一能级升华者面对这种炼金武器的齐射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不加点防御力，他很怕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莫名其妙地死在流弹中。 　　第二能级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但第二能级本来也就是贵族的门槛，他要成第二能级，最起码伊恩也得要第三能级，成个大贵族预备役吧？ 　　那可就太遥远了。 　　“速度快吗……这倒是没有问题。” 　　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假如说斯科特也想要极光泰坦，那么的确可以，他为鲨鲨炼制过相关的魔药，有经验。 　　而且，正如斯科特自己所说，极光泰坦在操控电磁与光方面的能力，在未来的确很适配‘光棱武装’与‘磁暴武装’两种伊恩开发的武器装备。 　　这么一说，作为自己的副官，未来尖端部队的统领者之一，极光泰坦还真的就是斯科特最优的选择了。 　　而最重要的是，斯科特想要的防御，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灵能赋予。” 　　伊恩想到了亡君能力的分享：“我未来开发出的两种灵能赋予之一……幽冥铠甲，庇护领域，这显然非常适合斯科特的要求。” 　　“在血脉真形外，还能额外让升华者得到力量的‘神术赋予’体系。” 　　或许，他就是因为这点，才去思考如何将亡君的能力分享出去？ 　　如此想来……斯科特很有可能就是他麾下的第一个庇护骑士。而他也正是以此为根基，开发出了后续的‘庇护骑士’相关的真形传承。 　　而此刻，伊恩也不禁回忆起，磁光骑士背后的那个神力赋予……虽然如今伊恩也无法确定对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但他盲猜肯定是帝国高层，而且和四大正教有所关系。 　　不然的话，巴敦侯爵对磁光骑士的态度不会这么微妙，他肯定是知道一些内幕，才没有自己出手，而是让自己用拜龙教的力量将他消灭掉。 　　泰拉上，也有其他人在研究这方面的技术，自己不能觉得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 　　“但绝对是速度最快的。” 　　“毕竟，我是先知——我都预见到了我成功的画面，而你们大概还在走岔路。” 　　先知将未来与现在相连，伊恩不禁微微一笑：“第一位庇护骑士已经预定好了位置，那么未来的‘复仇使者’又是谁？” 　　这个问题，就留待未来再看。 　　此刻，决定了斯科特未来的魔药和发展，伊恩便继续带着对方继续去工作。 　　而与此同时。 　　——叛乱山民总部。 　　——南岭米德拉自治区。 　　一场飞焰地特使与叛乱山民领袖间的争吵，正在激烈地进行中。 ###第十五章 要素结晶生产链 　　飞焰地特使格莱文·埃欧看着会议室中五位姿态各异，但总的来说充满不耐的山民首领，用直截了当地语气道：“诸位，我们必须集合兵力，打通孤焰峰至莱安领的道路。” 　　“帝国派遣了一支精锐部队，消灭了山口部与坚谷部的勇士，就连与诸位敌对，竞争你们山民领袖之位的玛汀·悬峰也战死。” 　　“这是一个坏消息，但也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消灭了如今那位占领了莱安领的领主，那位哈里森港的伊恩，无论是谁，都将会得到三个部落的支持，而且还能占据圣地，成为你们队伍实至名归的领袖！” 　　“除此之外，我们的部队也将获得最近的山岭出口，兵锋直抵玛瑙石平原，让那些粉饰太平的帝国人真正慌乱起来！” 　　毫无疑问，格莱文特使说的正是正论，是飞焰地军部针对南岭地区形势作出的战略分析。 　　假如是飞焰地自己的话，兵贵神速，别说等几个星期再去进攻莱安领了，现在出发，大后天到也并不奇怪。 　　但，支援第三方势力给敌人添麻烦这件事糟糕的地方就在于……第三方势力有自己的想法。 　　“我听说那地方有个会飞的铠装，你叫我们过去是不是想要让我们送死？” 　　“呵。（冷笑）” 　　“俺觉得没问题，但谁打头阵？” 　　“多给点支援，炼金火炮再来十门——就连悬峰部都败了，不多点火力肯定是打不下来的。” 　　“支持我当头，我就去。” 　　格莱文特使头疼地看着眼前五位山民部落的领袖。 　　这些人形态各异，但本质上如出一辙地‘保存实力，不给好处就不上’的态度实在是令他有点胃疼了。 　　叛乱山民一共有几十个部落，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部落就连升华者都没有，只是因为生活太穷困，又遭了粮灾，为了飞焰地的援助才同意加入。 　　而剩下来的，有升华者还叛乱的部落加起来一共十七个，有第二能级的十一个。 　　这些部落大多都是因为不满帝国对山民在经济和技术方面的方面的政策限制，也认为可以借助飞焰地的力量更进一步，增强自己部族的力量。 　　之后，无论是被帝国招安，还是聚合周边其他部落的力量，再一次统一山民，都可以改变如今的僵局。 　　而格兰文特使眼前这五位，就是叛乱山民中最核心的五个部落首领。 　　嘉木部，容钢部，蛇岩部，震舟部与铁尘部。 　　他们的实力相当不错，部族中都有着复数升华者，都能拿出两百名以上受过训练的猎手部队，能熟练使用火器和炼金器械，加起来就有千人之多。 　　他们五部加起来，堪比巅峰时期的红杉土著。 　　听上去似乎很少，简直就是村里械斗…… 　　但先不说这本来就是乡下地方的城镇级械斗——一千受训，且精通本地地形的精锐单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支万人队伍里面符合标准的恐怕也就这么多，一般百万人级的大城市，假如没有常备民兵训练队的话，可拿不出这么多受训士兵出来。 　　而在南岭，这些人作为核心，足以构成数以万计的山民大部队了。 　　这也是叛乱山民的主力。 　　但问题是，这些猎手部队可是各位首领的心头肉，也是他们权威以及争夺‘群山联邦大统领’这一位置的根本！ 　　所以他们半点也不愿意出手，去啃莱安城那块硬骨头。 　　“诸位，现在不是惜力的时候！” 　　格兰文特使苦口婆心道：“假如不能威胁到玛瑙石平原，切断哈里森港，三河城和瑙曼城之间的贸易通道，那么我们打的再怎么激烈，也不过是窝里斗，对帝国根本毫无威胁……他们完全可以在拜龙教的支持下慢慢压制住钢翼龙群和我国援军，再过来顺手镇压你们呀！” 　　“我们必须要让帝国重视这方面的压力，转移一部分力量和视线，我们后续的援军才能缓缓展开！” 　　“呵。”蛇岩酋长冷笑一声：“说白了不就是想要让我们去做炮灰，方便你们的战略吗？” 　　这位有着蛇瞳的酋长伸出过分苍白纤细的手，懒洋洋到：“可以——但是得付钱。” 　　“特使大人，我们也很清楚攻下莱安领的重要性，但想要让我的族人付出生命去战斗……就得付大价钱！” 　　其他酋长也都沉默地注视着这边，显然是默认蛇岩酋长的话。 　　格兰文特使强忍愤怒，表面上平静笑道：“这个是肯定的，但无论是炼金火炮还是升华素材，要运来都需要时间……” 　　“不。”话比较少的容钢酋长道：“现在，我们不要火炮。” 　　“我们，要铠装。” 　　他五根手指张开：“至少五台铠装。” 　　——狮子大开口都没你们会开！ 　　格兰文特使嘴角一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不可能——先不谈铠装运输至他国境内等同于正式宣战……你们也没人会驾驶它！” 　　“更不用说，你们根本没有能让铠装持续运转的燃料……” 　　“当俺傻的吗！就连帝国都派铠装过来了！” 　　铁尘酋长大喝一声，他的血脉是铁芯钢臂猿，脾气本就火爆，现在发怒更像是一只人形大猩猩：“这是你们自己说的！他们派了一台会飞的铠装过来——你是打算让俺们的勇士用弓箭去射天上的铠装吗？” 　　“还是说你觉得炼金火炮能打得中一条能飞的巨铠！？” 　　“是啊。不过不是条，是架。”蛇岩酋长道：“总之，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驾驶？而且第五代铠装只要接驳讯骨数据线，升华者适应一下的话，开起来很轻松的吧？” 　　这时候，格莱文特使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这五个酋长根本不是‘忌惮对方，爱惜自己的实力，所以不去战斗’……这些山民是联手准备狠狠地敲飞焰地一笔啊！ 　　瞧瞧他们这话术配合，直接堵死了他的话！ 　　此刻，酋长们的话还没有停下。 　　“至于我们没有补给……” 　　震舟酋长是一位女子，却是那种手臂能跑马，肩上能站人的壮实女子，她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你就教我们如何制造补给啊？” 　　“要素结晶的原材料和养殖生物，我们这里也有不是吗？你们那个生物观察员上次带走了那么多霄晶菇作为样本，不会真以为我们不知道那是结晶生物，可以用来制作要素结晶吧？” 　　“俺们山民只是被帝国佬限制了！”铁尘酋长瞪着牛眼，他大声道：“当初龙神陛下还在的时候，俺们就连第四能级的镇国强者都有！俺们的技术根本不差，只是根本买不到原材料和生产机器！” 　　“只要飞焰地教会俺们如何制造要素结晶，别说是铠装的补给，就算是你们打算偷偷运进山脉里的‘构装骑士’，俺们也能为你们提供足够的补给，不用你们费那么多心思从老巢送过来啊！” 　　——什么？！他们怎么知道的？！ 　　金发的飞焰地特使登时目光一怔，这不是他专业素质不过硬，而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飞焰地打算将他们真正的精英战力，名扬整个大陆的构装骑士送入拜森山脉，作为一支奇兵，在西部战线全面开战时突袭瑙曼城——这应该是飞焰地南方作战部最机密的计划！ 　　这群山民是哪里找到的端倪？！ 　　“别问我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可是在我们家乡筹划阴谋诡计。” 　　嘉木部的酋长显然是领头者，这位年富力强的中年山民一直都带着微笑注视着格莱文特使的面色变幻，然后才开口，缓缓道：“你们想要在我们的家乡开辟第二战场，让我们为你们打头阵，当炮灰，用我们山民的性命给你们飞焰地蹚火——可以。只要有好处，我们就可以这么做。” 　　“都是打猎，都会死人，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怎么过怎么死都一样。” 　　“但作为代价，帝国没给我们的，你们要给我们！” 　　“帝国限制我们发展铭文学，学习炼金术，我们就算钻研部族古老的巫蛊炼金术这条路也被暗中限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叛乱？不就是因为在帝国这边看不见希望？” 　　嘉木酋长银色的眸子凝视着格莱文特使，他缓缓道：“假如你们连这种信任都不给我们，这种希望都不给我们，那你们和帝国也没什么区别……而我们只要将构装骑士的消息告诉瑙曼城，巴敦侯爵那老家伙不会介意我们推出几个替死鬼作为替身，然后将叛乱一手盖过。” 　　“要知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帝都那边还不知道南岭叛乱过！” 　　——帝国的政治制度居然还有这种意料不到的结果！？ 　　听到这里，格兰文算是彻底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帝都都不知道南岭山民叛乱这件事……好吧，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但官方文件没汇报，那这件事就是不存在！ 　　难怪这群叛乱山民根本就不像是没有退路的模样，原来……原来只要他们想，居然随时都能投降？！ 　　而巴敦侯爵那只狡猾的老鹰，绝对会笑着允许他们投降……不，怎么能叫投降？ 　　这叫巴敦侯爵成功教化了原本顽固不化的叛逆山民，让他们被帝国天威感化，假情假意附和飞焰地，最终得到关键情报后，主动向帝国汇报了构装骑士的存在！ 　　如此一来，原本山民叛乱的错误就被彻底揭过，而从巴敦侯爵到山民，整个南岭都一家亲，全部都是大功一件！ 　　而针对山民的诸多古老的政策限制，大概率也会全部解开吧。 　　巴敦侯爵恐怕也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直不肯派瑙曼城的第十九军团正式部队来镇压山民叛乱——因为只要军队出动，山民叛乱就被坐实了，自己眼前这五个老狐狸就只能下定决心和飞焰地一起走了！ 　　所以，巴敦侯爵才送那位哈里森港的伊恩，那位炼金术士领主，用他的私兵去收回莱安城……而不派任何官方部队！ 　　至于现在…… 　　“不下血本，看来是喂不饱这群山里的恶狼了！” 　　格莱文特使完全理解了如今的情况，无论最后结果是胜是败，他们都得大出血……帮助这群山民建设起最基础的炼金能源生产线，甚至还真的得送出几台铠装，大大增强他们的实力！ 　　事情正在逐渐失去控制…… 　　“我必须向上级汇报。” 　　吐出一口气，格莱文特使沉声道，他环视眼前看上去粗莽，但实际上都面带微笑注视着他的山民酋长们：“但不要忘记……拿到好处，就得干活。” 　　“是。”嘉木酋长笑着道：“但干活前我们得看到好处。就这样。” 　　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 　　但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如山民所愿。 　　在格莱文特使联系飞焰地作战总部后，总部的将军拍板，将会支援他们一批刚刚退役的上一代要素结晶生产线。 　　与此同时，支援一批陆地铠装。 　　至此，叛乱山民总部也开始集结兵力，准备筹备对玛瑙石平原的攻势。 　　而作为飞焰地和叛乱山民目标，甚至作为对方讨价还价理由的伊恩……此时却在忧虑和对方一样的事情。 　　“哎。” 　　坐在古堡书房中，将其作为自己办公室的伊恩叹息着看着自己手中的‘莱安领资源汇总文书’，不禁摇头道：“好缺要素结晶啊。铠装要用，动力铠要用，工坊也要用……甚至就连充能步枪也要用！” 　　“怎么整个南岭，就只有瑙曼城有要素结晶工坊？这也控制的也太严了吧？” 　　“得想办法整一个要素结晶生产链了……” ###第十六章 磁暴线圈 　　马约瓦上校并没有派部队过来护送伊恩的粮队，取而代之的，是六位原本和伊恩一样，应该分开统治莱安领的骑士领主。 　　这让伊恩打算通过强制征召获得一批职业军人战力的打算破产，不过上校送来的大礼实在是太过厚重，令伊恩感觉无所谓了。 　　反正根据情报，青潮将会在三天内率领哈里森港的佣兵部队抵达莱安领，那时候伊恩一样能获得可靠的部下。 　　而且……伊恩也隐约明白。 　　巴敦侯爵和马约瓦上校之所以一直不派遣正规军，肯定是有其理由的。 　　他如今因为缺少重要情报所以得不出答案，但大概能猜出一点思路。 　　“该不会……巴敦侯爵在山民那边还有内应吧？”伊恩心道：“这老鹰这么稳，肯定有消息渠道！” 　　如今，在粮队抵达后，莱安城的居民已经彻底安下心来。 　　一车车粮食就在他们眼前送入仓库，那些实实在在的粮食让已经饿了很长时间的人们发出发自于内心的欢呼。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感到高兴……有一部分人怀疑，伊恩这个临时过来上任的领主，怎么可能提前就准备好足够多的粮食？ 　　——他该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只是表面上一层是粮食，而底下其实是石头沙子吧？ 　　而且就算是真的，现在南岭这么艰难，又能买得到多好的粮食？该不会都是些低劣货色…… 　　这种质疑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被伊恩的亲卫队抓起来吊起来打了三十分钟——然后粮队随机开放了一部分储粮，证明了这些粮食的确都是今年刚产的好粮。 　　伊恩甚至还在众人面前，随便挑了一个水果罐头打开，当场品尝。 　　那是一个苹果罐头，色泽可口，少年在市民们惊讶的注视下地挑了一块送入口中，美滋滋地咀嚼，公开宣布味道不错。 　　这身体力行的行为，彻底打消了市民们的怀疑。 　　至于那些被吊起来打的人…… 　　质疑可以，但是也要承担质疑领主的后果。这在泰拉很正常。 　　趁着这个机会，伊恩也立刻对来领粮的市民发表了一次演讲。 　　“市民们，我知道，这半年来没有领主的混乱日子让整个城市都失去了控制。” 　　“帝国和山民的矛盾，以及飞焰地的异动，想必所有人也都明白，这才是我们遭遇困难最根本的原因——你们因此而无法工作，无法获得酬劳，工坊生产的商品无法贩卖出去。” 　　“但是现在，我已经打通了莱安领至瑙曼城的道路，粮队的到来就是证明。我们莱安领向来是勤劳而富裕的领地，这点不会因为其他任何原因而改变！” 　　“是时候恢复全面生产，让我们的生活逐步导入正规！” 　　这次演讲非常简略，说白了就是要求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因为解决了生存问题，还有运输渠道的确已经开通，所以这点并没有受到市民的任何抵触……太长时间没有工作，即便是莱安领这种富裕地方的人也耗尽了存款。 　　再不复工，莱安城的居民就要外逃了。 　　运粮的商队在卸下粮食后，很快便又装上了一批莱安城特产的金叶治疗药膏，准备运回瑙曼城。 　　工作的恢复，商路的重开，证明秩序的重建，自己的劳动能赚取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财富，这才是真正让人充满信心的东西。 　　伊恩正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趁势尽快复工，重启城内生产。 　　接下来，伊恩便回到古堡办公。 　　因为现在城内人手紧张，伊恩暂时不打算把古堡翻新，莱安男爵的书房勉强也能用用，等打完山民后再修。 　　在这里，他开始整理整个莱安领相关的资源。 　　莱安领一共有一座中型城市，十五个镇，还有众多没有统计过的小村聚落，总人口超过二十万人。 　　伊恩原本应该被分到的骑士领，便包涵了‘碧湖镇’‘安西镇’‘叠岩镇’三个镇，外加一个靠近北湖的大型矿区，人口超过两万人，作为骑士领，算是相当富裕的区域了。 　　但现在，其他山民骑士全都被干掉……或者说，壮烈牺牲。 　　那伊恩只能勉为其难地代替他们收下这些领地。 　　除却这些村镇外，莱安领其实还包括在北方山脉中的三个大型矿区，两处林间草药种植地，以及西北山岭处的一大片未开发荒地。 　　算上莱安城周边的大型灵能植物种植区，总的来说，是资源异常丰富，几乎什么都有的富裕地方。 　　而且未来发展空间极大，之所以维持如今这副模样，主要还是因为卖霞辉草实在是太赚了，历代领主志不在此，领地扩大又不能多赚钱，反而麻烦会特别多。 　　譬如说北面的那些矿区，要开发就得破坏山地环境，到时候肯定会有山民抗议，要分钱。 　　所以莱安男爵就不开发，把矿区扔在那地方晾着，反正以南岭的资源丰富程度，卖霞辉草提取液再用钱买矿石都比自己挖来的便宜。 　　但现在的话，伊恩肯定是要重启这些矿区和荒地的开发的，重要发展资源不能全部都依靠外来进口，这是常识。 　　在男爵领里面，莱安领基本上可以说是最高等级的配置。 　　要知道，伊恩老家，格兰特子爵所辖的哈里森港虽然地方大，但人口也就比莱安领多一些，论起富裕程度……作为一个大型贸易港口，也就算是不相上下吧。 　　像是阿瓦克子爵领近百万人口，三个中大型城市，有丘陵矿区有平原种植区，各类产业完善齐备，甚至具备生产军用炼金器械的能力——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子爵领配置。 　　格兰特子爵看了就会死.jpg 　　而莱安领具备阿瓦克子爵领那样的资源，甚至比一般的子爵领潜力更好，只是还未开发。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莱安领什么都有，即便现在没有，未来在伊恩的开发下也肯定会有。 　　但它就是没有最关键的能源。 　　要素结晶被卡住了。 　　要素结晶作为一种天坠之灾后才出现在泰拉大陆上的特殊材料，是炼金炉心乃至于以太炉心，甚至类似充能步枪这种炼金枪械的动力源头。 　　它能提供极其强劲的能源，可以类比能民用的廉价火箭燃料，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物资，任何国家任何势力都不会允许私下贩卖交易。 　　领地内有要素结晶生产线，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能自给自足的大领地。 　　格兰特子爵之前帮助歌塞大师等人，针对‘烁光晶贝’进行探索和开发，也是为了让哈里森港拥有自己的独立要素结晶生产线——他已经有了技术，但主要是没有原材料。 　　而莱安领却一点相关的技术储备都没有。 　　这就是帝国对山民的限制……只要卡住要素结晶，那么山民永远不可能发展出高等级的炼金技艺，更不用说制造出各种强大的炼金火炮和铠装这种战争兵器。 　　对于两百年前来说，这个政策的确不错。 　　但两百年后，尤其是现在轮到伊恩统治莱安领……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目前我靠自己产出，还能勉强用用，但之后必须得建设起来。” 　　伊恩抬起自己的左手，眉头微皱。 　　被以太结晶寄宿的手臂表层流淌着青色源质纹路，而在拜龙教秘法下，不停运转的以太结晶一直都在产出高浓度的源质结晶，如今也有一小袋之多。 　　驱动铠装有麻烦，但满足部队日常所需没问题。 　　这也就是伊恩有以太结晶——但凡是个其他人这么做，等于把自己当矿挖，挖不了几天人就得废掉。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将手中的文件放下，伊恩长叹一口气：“要素结晶生产链原理不复杂，我自己要造也可以，但是从原材料产地培养到生产线，最起码是一个一年的工程。” 　　“先放置吧，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指不定巴敦侯爵看我南岭抗山民有功，就送我一条了呢？” 　　送要素结晶生产链肯定是不成的，但送其他东西肯定没问题。 　　帝都，上城区。 　　巴敦侯爵正在和二皇子米卡埃尔喝茶。 　　老将军突然中断两人之间有关于西部战区的话题，作出仿佛侧耳倾听的表情。 　　然后，侯爵便微笑着点头，对抬起眉头，一脸感兴趣的米卡埃尔道：“听见了吗，殿下？他用两天就平定了莱安领，顺便解决了所有竞争对手。” 　　“据说他还在开发新式武装……这小子，潜力惊人啊！” 　　说到这里，他笑着喝了一口茶：“有武力，有决断，也有谋略，当真是不能小觑年轻人……咱们打的赌，算是我赢了吧？” 　　“确实。”米卡埃尔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南岭所在的方向。 　　在巴敦侯爵来帝都后，他便与对方聊起伊恩回领地后会如何发展，在知晓南岭有一部分山民与帝国起了点小矛盾后，他还在感慨伊恩运气真不好，原本打算带着资金回领地建设炼金工房，现在却只能搁置打仗，平白无故浪费了时间。 　　却未曾想，伊恩居然能以雷霆之势将莱安领拿下，甚至还完全领会了巴敦侯爵和马约瓦上校的意思，将那些山民骑士一个不留地全清除了。 　　听见伊恩派人把那些骑士的骨灰都给扬了后，就算是见惯大场面的米卡埃尔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还是年轻。炼金武器威力自然巨大，但军方只有精锐部队才使用，自然是有其原因的——莱安领的要素结晶肯定用光了，他现在估计正发愁呢。” 　　巴敦侯爵心中暗叹，伊恩的能力在他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中，可谓是第一流的天才。 　　自己的儿子马约瓦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尤其是如此年轻，未来南岭行省的主角绝对不是其他人，只可能是他。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方便吧。 　　“对莱安领开放要素结晶的贸易渠道。” 　　心中默念，巴敦侯爵远程对南岭的马约瓦上校通讯：“人不能给他，但是补给要给足——去问问伊恩还需要什么材料，按照成本价卖给他。” 　　“将军？”马约瓦上校平日也是如此称呼自己的父亲，他有些惊讶：“伊恩不就只是拿下一个莱安城吗？现在他还没有挡住前锋，怎么突然开这么大口……” 　　“莱安城？假如他只是驱逐了山民，那你这话没错，但他可是打崩了三个山民部落的核心战力。”巴敦侯爵道：“更何况，之前是公事公办，现在是私人投资，还不用说这投资是米卡埃尔殿下输给我的。” 　　“但也别送的太明显，他看上去就很傲气，明送或许可能会不收。” 　　这就显然是又一位高估伊恩道德感的人了——傲气地不要好处？他是这样的人吗？ 　　真的要白送，伊恩只会笑纳，最多甜甜地说一句谢谢。 　　马约瓦上校了然：“收到。” 　　自那后的第三天，伊恩便收到了来自瑙曼城的补给。 　　带队押运补给的并非是军人，而是瑙曼城的一位知名佣兵和他的队伍，被人称之为蓝电的铁之民。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是佣兵。实际上，蓝电是总督府麾下诸多收集资讯的探子之一，只是隐藏身份的佣兵身份越做越好，以至于在佣兵行业里面都做大做强，闯出了名头，所以干脆就又在总督府挂了一个名，领两份工资。 　　巴敦侯爵对有能力的手下从来不吝啬，能做几份事，就发多少钱，所以他手下的人一向忠心耿耿。 　　墨蓝发色，一脸大胡子的铁之民来到莱安城后，有些惊讶的发现，这座前些日子已经被山民祸害地破败不堪的城市，居然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 　　城市外围的破损建筑被清除干净，用栏杆围住基座，留待日后重建，道路两边也支起了一些帐篷，围成了一个小型营地，让没有房子的人也有个营地能住。 　　因为冬季的逐渐靠近，锯木厂也全力运转，家家户户都开始储备燃料。 　　莱安城已经恢复正常。 　　但真正吸引住蓝电的，却并不是这些战后复苏的景象，而是位于城市边缘的一座奇特塔楼。 　　这座塔楼显然经过改装，原本的塔楼顶层被移出，装载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线圈，它高高地竖立在半空中，上面还有明显的电弧闪动，看上去就流溢着危险气息。 　　同样作为雷属性升华者，蓝电不禁感觉到了一丝亲切和好奇——他找了一位面色匆匆的居民询问，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磁暴线圈？” ###第十七章 逐渐完善的防御体系 　　“磁暴线圈？” 　　蓝电听名字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显然是某种特殊的防御塔楼，使用雷电而不是炮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他有点好奇这个磁暴线圈具体威力有多大。 　　“但还要先做好本职工作。” 　　如此想到，蓝电便带着要素结晶补给前往古堡。 　　在前往古堡的中途，蓝电看见在街道口出有白之民士兵正在分发免费的小面包，而一旁挂着标牌，上面写的是征兵公告，愿意遵守纪律的成年男子优先。 　　“莱安领这地方不适合招兵啊，都是山民，天知道他们会不会临阵倒戈。” 　　蓝电心中如此想到，他很快就来到古堡前，也即是如今莱安领市政中心。 　　古堡在崖顶，从崖底仰望，可以清晰看见古堡顶端那台魁梧的黑色铠装。 　　独眼巨人猩红色的电子眼虽然没有启动，但那红宝石一般的光泽仍然令人畏惧——和情报中的一样，那台铠装的主武装光棱炮已经因为过载融毁，但那位炼金术师领主又用备用零件造了一个全新的。 　　除却炮管颜色和铠装身对应不上外，一切就和原本的没有区别。 　　身披坚铠的白之民士兵此刻正在崖底的营地操弄着一个奇怪的巨大铠甲。 　　这铠甲高约三米，相当魁梧，和一般的升华铠完全不同，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铁罐子，头部铠甲和胸部铠甲是完全一体的，只有一个类似潜水头盔的观察口。 　　它的身体两侧伸出两根过于粗壮的I形发射口，厚重但粗糙的甲片覆盖其全身。 　　“这又是什么？” 　　蓝电再次感到好奇了，以他专业探子的功底，自然能看出这套巨型铠甲便是伊恩最近正在制造的‘新式武装’……的确，伊恩是铠装设计方面的天才，他只用两个星期便利用各种部件组装成了独眼巨人。 　　但是在南岭这种条件糟糕，设备贫乏的乡下地方，他又能鼓捣出什么新东西呢？ 　　“不行啊，得禀报大人。” 　　蓝电听见白之民士兵的交谈，那是非常年轻的声音：“磁暴铠甲太沉了，在启动动力系统前我们不可能穿上它，可是要启动动力系统就得先穿上它！” 　　“这是设计失误。”另一位士兵道：“应该让工坊那边弄出一套辅助着铠的支架，不然的话累死我们也穿不上这玩意。” 　　——那当然。蓝电心里想到，接近三米高的铁疙瘩，这铠甲自重超过两吨了吧？ 　　泰拉人再怎么强壮，不成升华者，也不可能穿上两吨重的铠甲。 　　抬起来倒是有可能，但抬起来和穿上真的是天壤之别。 　　但是，在重量之外，这铠甲强度显然有点过分了。 　　蓝电能看得出来，这些铠甲表面装甲虽然看上去粗糙，但实际上是以太武装同款的‘防冲击甲片’——这玩意可是许多炼金术师的不传之秘，是能抵抗所有攻击种类的防御甲壳。 　　一般的第一能级升华者想要打破这个罐头，可能要和这铠甲大战十五天……还得是这铠甲不还手。 　　“但消耗也很大——几台铠甲的话，是挡不住山民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蓝电一路带着补给队来到了古堡门口。 　　“来自瑙曼城的补给……还真的要感谢马约瓦上校。” 　　伊恩在知道要素结晶到了时，便亲自出古堡迎接，他在知道蓝电等人居然是雇佣兵后，登时眼前一亮，认真地打量眼前的铁之民，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正好……请问各位接下来有什么任务要做吗？” 　　“那倒是没有。” 　　蓝电看见伊恩时就有些愣住了，虽然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位莱安领的新领主容貌优异，但因为‘炼金天才’这个名头更加出名，所以就没有太在意这点，还以为只是一般的帝都圈贵族吹捧而已。 　　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好看成这样？简直和真的妖精差不多…… 　　那能盖住这容貌的炼金天才名头，又该有多强？ 　　因为被伊恩的魅力威慑，所以蓝电接下来说的话也有点没过脑子：“长官告诉我们，接下来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差遣，尽可以差遣我们。” 　　“这样呀。” 　　蓝电看见伊恩微笑起来，这本是极好看的一幕，但他的心中却突然一动，感觉有些不妙。 　　——我刚才暴露了什么信息吗？ 　　他本能地警惕起来，可接下来伊恩的话却一转话锋：“听人汇报，说看见你在崖底观察了好一会磁暴铠甲……怎么，有什么看法吗？” 　　“我没深入了解。” 　　蓝电拘谨道：“但是我听那些士兵说，这铠甲太重，很难穿上……” 　　“比起铠甲，我其实对那个奇特的塔楼更感兴趣。”他实话实说。毕竟各式各样的升华铠甲并不少见，可那么大个的磁暴塔，是真的罕见。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在辅助着甲的支架不难造：“至于你说的塔楼……是磁暴线圈吧？我带你们去观摩一下。” 　　伊恩拍板决定，蓝电自然不可能拒绝，于是佣兵一行人便随着伊恩和白之民卫队来到了城北的磁暴线圈旁边。 　　最近这两天因为莱安城全面复工，而伊恩作为领主也愿意出钱出粮，各类重要设施的重建和整理都以惊人的速度完成。 　　那些破损建筑留下的建筑垃圾，也被用来填平道路中山民挖掘的沟渠，实在不行也碾碎作为标靶岩石堆，测试各种武器的威力。 　　磁暴线圈前方的几个两米高的岩石堆就就是这个来历。 　　磁暴线圈表面上就是一个金属柱，由一圈圈金属圆环包裹，顶层是一个金属圆球，肉眼可见的电弧在其之上闪动，而基座与线圈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铭文，它们明灭不定，引导着雷霆的力量。 　　工坊的技术人员，光头工匠安布尔正在指导几位技工校准磁暴线圈的一些零件，他看见伊恩带着一群人后面色不变，主动迎过来：“领主大人。” 　　他直接汇报道：“磁暴线圈运转一切正常，您说的对，比起一开始就小型化磁暴发生器，我们就应该造个大点的样板。” 　　“现在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磁暴发生器的技术精要，相信我们，三天内绝对能制造出成品！” 　　“我相信你们，你是我见过最勤勉好学的工匠。”伊恩微笑着勉励安布尔道：“实际上，你们能用两天半的时间就把第一台磁暴铠装的铠甲部分造出来，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小事一桩，我们曾经制造过上一任莱安男爵的许多设备，从铠甲到实验……”说到这里，安布尔突然卡壳，在伊恩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光头工匠咳嗽了一声：“还有您的甲片。那才是最关键的部件。” 　　“没有它，磁暴铠甲的防御力不会那么夸张。” 　　“只要你是为我工作，过去如何都无所谓。” 　　伊恩挥挥手，他示意让安布尔开始启动磁暴线圈：“我也想要见识见识咱们领地未来的防御塔楼的威力。” 　　“请等待。”光头工匠伸手，指引伊恩等人前往一旁的观测区。 　　蓝电注视着磁暴线圈启动，随着位于基座中的炼金炉开始运转，刺耳的电流炸响声便开始运作，紧接着，随着能量转换而出的庞大电流凝聚，最终在‘吡滋——’声中迸发而出，化作一道粗大的电弧，轰击在三百米外的一个岩石标靶上。 　　伴随震耳欲聋的炸响，岩屑飞溅，高热空气被电穿的焦臭味弥漫，而远方的岩石标靶已经在黑烟中漫天飞舞，制造出了大片大片的带电尘埃云。 　　两米高的岩石标靶都被炸的粉碎，人类的血肉之躯可想而知，就算是升华者也未必能抵御这种威力，而一般的升华铠甲和铠装面对这种程度的电流，也绝对会出现零件失灵。 　　“哦！” 　　蓝电睁大了眼睛，他开始喜欢上这种简单粗暴的防御塔楼了——虽然看上去射程不算是很远，只有三百米，毕竟源质闪电也没办法缓解距离衰减。 　　但作为防御关键设施的塔楼，它可靠的威力已经足以遮掩其缺陷。 　　不过等了好一会，大概二十多秒后，他才看见磁暴线圈发射第二次攻击。 　　粗大的电流几乎是在瞬间就劈落在木质标靶上，瞬间就将其点燃化作黑炭。 　　虽然威力仍然惊人，但蓝电皱起眉头。 　　“怎么？” 　　伊恩一直都在一旁看着，他注意到蓝电的表情，轻笑着询问道：“作为雷属性升华者，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比如说杀伤力……” 　　“不，大人。” 　　蓝电皱着眉头琢磨着说辞，他委婉地说道：“磁暴线圈的杀伤力已经相当可靠了……这个威力即便是升华者也得重视，寻常第一能级升华者遇到，即便不死，估计也就只有逃跑的力气。” 　　“但它的攻击频率……实在是有点太慢了。” 　　显然，二十多秒的攻击间隔让蓝电难以接受——总不可能说这么大个塔楼就只攻击升华者吧？它肯定要攻击其他目标，而升华者便可以趁着磁暴线圈充能的过程中急速贴近，将其破坏。 　　“毕竟是民用的炼金炉心，假如是军用出力，应该能提升至七秒左右。” 　　伊恩叹了口气，这次是真的叹息：“军用民用差的实在是太多，可军用炼金炉心价格又贵的离谱。” 　　“倒也没必要……” 　　蓝电靠近了磁暴线圈，他认真观察这高耸的防御塔楼，然后微微点头：“领主大人，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大，只是可能需要一点蓄电池。” 　　“平日炼金炉心发的电都储存在电池中，需要时再启用，这样可大大提升充能速度，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勉强追上军用炉心的出力。” 　　“就像是这样……” 　　蓝电伸出手，这位铁之民的手臂呈现出古铜色，蓝色的电光在他手臂上缠绕：“额外的电能可以加速磁暴线圈的充能速度——无论是升华者，蓄电池还是其他来源。” 　　电光闪烁，一道肉眼可见的电流从蓝电体内勃发，没入磁暴线圈内部。 　　很快，随着蓝电的额外充能，磁暴线圈这次的充能速度大大提升，十秒不到的时间就立刻凝聚出了下一道攻击电流。 　　而这一次，它彻底把标靶炸的粉碎——攻击威力也有明显的提升！ 　　“干得好！” 　　看见这一幕，无论是伊恩还是安布尔都眼前一亮，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思路，但是时间太短，还来不及测试实验。 　　而蓝电以身为例，为他们实践了相关的技术可靠性！ 　　“蓝电先生。” 　　走上前，伊恩抬起手，笑眯眯地拍了拍蓝电的肩膀：“我们莱安领，就需要你这种人才！” 　　“有没有兴趣接受我的雇佣，作为莱安领炼金工坊的特聘实验员，进行磁暴技术相关的测试和研究？保证薪水丰厚，还有额外收获呀！” 　　“啊？” 　　蓝电睁大眼睛，他有些懵然。 　　自己不过是来护送一个要素结晶补给吧？怎么突然就要被聘用成什么实验员了？ 　　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出风头？！这根本不符合他真实身份的职业道德啊…… 　　此时此刻，因为过硬的职业素养，蓝电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似乎从一开始，自己的思路和行程都被眼前这位年轻人给摆布了？ 　　虽然也的确有马约瓦上校让他听伊恩嘱咐的原因，但这真的不太对劲啊…… 　　此刻，环视周围，蓝电发现自己周围已经被工匠和士兵包围，而眼前这位年轻的领主还用特别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真的……能拒绝吗？ 　　暗中咽了口口水，蓝电表面上露出笑容：“那自然……是我的荣幸。” 　　拐来一位雷属性的升华者作为测试员，伊恩现在心情很好——按照现在的进度，大概率这个星期内，磁暴发生器就能正式装在磁暴铠甲上，让这杀戮机器可以正式启动起来。 　　瑙曼城送来的要素结晶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只能说马约瓦上校和巴敦侯爵的确都算的很准。 　　不过，在晚上，伊恩却从斯科特那边得到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莱安湖出现异常？” 　　伊恩抬起头，将目光从设计图纸上抬起，他奇道：“有取水的市民说看见了怪物？” ###第十八章 银耀之书的异变 　　“有怪物？那我怎么没看见？” 　　如此说着，伊恩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落地窗的彼端就是莱安湖那深邃的黑色湖心。 　　夕阳光辉的照耀下，这座陨石湖的边缘倒映着夕阳紫红交错的光辉，令它显得绚丽异常。 　　莱安城北面就是莱安湖，而西侧直通拜森山脉深处，其他两面都是霞辉花海，只是如今已经逐渐步入深秋，再加上山民的祸害，花海大多潜伏不可见。 　　古堡建立在湖畔的高崖顶端，随时都能看见莱安湖的美景。 　　所以当斯科特向他汇报‘莱安湖’出现怪物时，即便是相信斯科特的伊恩也不由得感觉有点好笑：“假如是什么异变的凶暴小松鼠，嗜血的食猫小浣熊，我可能还漏看，毕竟就算是我也看不见自己背后几千米外的兔子蹦蹦跳跳（实际上可以）。” 　　“但你说的巨大的，潜伏在湖泊深处的巨大怪物……怎么，水怪还是水猴子？” 　　这是一个只有地球人才能理解的笑话，斯科特自然是听不懂的，他只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汇报到：“大人，这点我们也不能确定，但的确有不少人看见水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而且过去从未出现过，就最近这几天才出现的。” 　　“之前几天，发现的人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所以就没太在意，可今天遇到‘幻觉’的人也太多了，所以才有人报告给了我们。” 　　“这倒是好事。” 　　将手中的设计图纸放下，伊恩反倒是严肃起来：“这证明莱安城的领民认为我们是本地的负责人了——愿意找我们做事，向我们汇报一些异常，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证明。” 　　“我想想……既然如此，无论是不是事实，我们都得去看看情况。” 　　——而且还得正儿八经的去看情况。 　　想到就去做，伊恩与斯科特率领两位白之民卫士，来到了莱安湖畔。 　　这里有好几位女士聚集，她们正在与驻守于附近的卫士沟通，详细描述自己在湖中看见的异常。 　　“就是有银色的光芒一闪，感觉好像有一条非常大的鱼在里面翻腾……” 　　“是，我知道没有水波，但是能控制水的魔兽本来就很多呀！” 　　她们都是之前去湖畔取水看见幻觉的人，这些取水的女士看见伊恩等人朝着湖畔走去后，顿时就不再说话。 　　等到伊恩等人走远后，才感慨道：“新领主是真的做事呀……” 　　“居然这么快就去检查，以前的莱安男爵不谈邪教，真的是太懒了……” 　　“山民叛乱结束后，估计莱安领会变得更好……” 　　只能说，高魅力的领主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至少领民会因为除却政策之外的其他原因记得你，而且只要做事做得好，额外分加的很多。 　　伊恩来到湖畔。 　　一般人可能还要装模作样采个水样，问一下情况亦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搞些花里胡哨的。 　　但他直接开启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扫描！ 　　现在莱安领事务繁忙，哪来的时间搞正规检查——银色芯片，给我查！ 　　结果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来。 　　不过，根据资料显示，这座陨石湖内的源质含量的确比一般的湖水海水多，而且多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七八倍这样的数据。 　　也难怪能养出莱安城周边的灵能植物种植区，只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是有原因的啊。 　　“不会真的是集体癔症了吧？”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就连斯科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神经过敏，以至于浪费了伊恩的时间，但少年却抬起手，示意自己的副官不要说话。 　　“有情况。”伊恩微微眯起眼眸，青色的光芒在双目中闪动，他轻声道：“再等等看。” 　　于是斯科特便安静。 　　又是十几分钟的静谧后，伊恩与斯科特便看见了。 　　看见了那浮现于水中的‘银光’。 　　夕阳之下，漆黑的湖水中，一点乍现的光芒宛如在湖底升起星辉，无尽的漆黑中唯有此地有着光亮，它急速扩大，然后在黑暗中划着弧线，宛如一条蜿蜒的巨蟒。 　　但很快，这巨大的荧光便在整个湖泊中央流转，变成一个巨大的图腾纹。 　　那正是所有人看见的，被他们称呼为‘巨鱼’‘怪兽’和‘魔物’的东西。 　　一头……银色巨龙的幻影！ 　　“锖钢龙——” 　　伊恩睁大眼睛，他心中发出惊呼：“这群山民后裔，就连他们的龙神都认不出来吗？！” 　　那当然是认不出来的——都几百年了，人都换不知道多少茬了。少年也知道这点，他只是单纯的吐槽。 　　但问题是，为什么？为什么莱安湖里面会突然冒出来锖钢龙的幻影？而且还是在自己抵达后才浮现…… 　　“银耀之书？！” 　　伊恩突然想到自己唯一与其他领主不同的地方……还用得着想吗？当然是那本被他带到莱安领的山民圣书啊！ 　　而且不仅仅如此，虽然伊恩从未在意过，但他也知道，莱安领也的确是山民自古以来的圣地……甚至帝国都作出了让步，让山民血脉的莱安男爵世代管理此地。 　　所以说……感情这地方还真的是当年祭祀锖钢龙的圣地不成？ 　　“斯科特，你在这里等一会。” 　　伊恩沉下心来，他表情不变，语气也很平静，但斯科特却仿佛察觉了什么，严肃地保证道：“我明白。我会让其他所有人都不要靠近莱安湖的。” 　　“嗯。” 　　伊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到古堡，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银耀之书。 　　而这本书，居然也如同莱安湖的异象那般，闪耀着淡淡的银光。 　　最近这几天都在忙碌市政和磁暴发生器相关的问题，有时间也在修行提炼源质，强化自己的灵魂——第二能级的三个阶段，伊恩已经抵达最后一个阶段，按照某种传统的说法来说，他在亡君加持，以及阿瓦克领事件后，已经觉醒了半步心光体，抵达了第二能级巅峰大圆满之境。 　　只要伊恩继续强化自己的灵魂，并且找到自己有关于心光体的答案，他甚至可以早于‘泰拉升华者一道’的第三能级，率先进入‘前纪元文明升华者一道’的第三能级！ 　　只要他能抵达这个境界，那么接下来，只要伊恩服用魔药，他恐怕可以直接进入第三年能级中级的境界。 　　相比起很难获得的第三能级魔药，还是这条道比较适合如今开发领地的伊恩。 　　也正是因为如此，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怎么看书……反正他也解不开银耀之书中的秘密，还不如等到见到拜龙教漫崖长老后再做打算。 　　“没想到……银耀之书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银耀之书，伊恩不禁有些感慨：“看来，你或许是只有在特定区域，甚至是特定时间才能显露出相应信息的珍贵书籍……” 　　微微摇头，伊恩带着银耀之书前往莱安湖。 　　越靠近莱安湖，银耀之书散发的光芒越强，如果不是伊恩的速度很快，而且他本来也是升华者，没人觉得他发光有什么奇怪的，恐怕会迎来不必要的关注。 　　而来到莱安湖畔后，伊恩只是给了斯科特一个眼神，然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湖中。 　　莱安湖很深，足有千米深，作为一个陨石湖，这深度足以被称之为幽邃的水渊，除却升华者外，不可能有人能潜入此湖的最深处。 　　但这也恰好说明，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隐藏点。 　　莱安湖中没有什么鱼，倒不如说干净的有点异常，绝大部分生态都集中在浅水区，两百米下的深水区就冰寒的有点不太正常。 　　伊恩双目中亮起光辉，在银色芯片的加持下，只需要微光他就能看见极远的景象。 　　所以，他察觉到了湖壁两侧有着奇特的花纹，这些花纹大多是一些祭祀语，应该是昔日山民在上面铭刻的祈祷词。 　　但是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看上去似乎毫无意义的金属纹路，这些纹路极其古老，银色芯片的鉴定结果是，这些纹路的成型时间全部都高于一千两百年。 　　在泰拉纪元之前的‘失落时代’。 　　“前纪元之后，失落时代的古遗迹？” 　　伊恩心中微动，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接下来要看见的东西恐怕将会远超自己想象——有关于真龙的些许秘密，就将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自己展开。 　　很快，他降落在了湖底。 　　事实也证明了他所想。 　　因为，在这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芒的湖底……的确是一个非同凡响的‘遗迹’。 　　莱安湖底部并非是寻常湖泊堆满了沉积沙和生物遗骸那样复杂的地形，实际上，它非常干净整洁，就是一片平坦的银沙，其中流转着明暗不定的光纹，隐约勾勒出一个图腾形状。 　　这光正是湖面上那些莱安城人看见的‘巨兽’的原型，因为这光穿透力强的异常，居然可以隔着千米的湖水，直抵湖面。 　　缓缓降落在银沙之上，伊恩感应到，自己手中的银耀之书也开始有极其明显的反应——一层层银灰色的光网在这本书上交织着，并令其悬浮在湖水中，急速自动翻阅着书页。 　　光网从银耀之书上呈现而出，紧接着在伊恩面前形成了一幅极其奇特……以至于伊恩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图案。 　　那看上去似乎是陨石撞击星球的侧视角图，但是……这颗星球似乎并不是泰拉？ 　　随着神秘图案出现的，就是一大排神秘的文字。 　　理论上来说，伊恩是绝对不可能看懂这个从未出现过的神秘文字的——他如若想要了解，肯定要先把拜龙教和漫崖长老的好感度刷到满，接下来再去做几个任务，证明自己的确是他们的自己人，然后才能从对方的手中学到这极其古老的龙神文字。 　　但这个世界的参差之处就在于此。 　　“银色芯片，翻译！” 　　登时，伊恩眼中，这一排繁复无比，甚至可能是以某种三维结构撰写，必须要以光投影才能窥见一丝全貌的文字，全部都转译成了泰拉通用语。 　　旁边甚至还有中文切换的标识。 　　伊恩不禁感慨：“每次看见这情况，都感觉银色芯片真的是强的有点过分——它究竟是什么来历？” 　　然后他认真观察这些神秘文字内在的涵义。 　　【核心……失联……请求……中断，护卫任务……中止】 　　【请示……无效……自由行动……破损！】 　　【最高任务……核心……引擎……】 　　【等待指令】 　　非常奇怪，明明神秘文字大片大片，但是翻译成泰拉通用语后，居然只有这么点信息。 　　伊恩眉头微皱，他又切换成中文，发现同样如此，甚至意思也都一模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伊恩也能确定，这个神秘文字绝对是某种极其发达的文明创造出来的——因为伊恩能察觉到，仅仅是这些文字的投影，就拥有某种力量，可以引发源质的某种波动。 　　换而言之，它是一种可以凭借纯粹的印记，就直接引动升华力量的文字！和泰拉通用语的原型‘铭文’极其相似，但是力量却比铭文更大，无需借助灵能场域和光墨就能办到同样的效果。 　　或者说，它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可以构成一种灵能场域。 　　这是一种更高等级的‘铭文’！ 　　假如说，这就是龙语的话，那么真龙所在一族的文明等级，恐怕高到难以想象。 　　大量神秘文字如同瀑布一般从银耀之书中流出，与莱安湖底的银色沙地共鸣，但其中的涵义却几乎一模一样，重复着大量无效指令，简直就像是运转出了BUG的程序那样。 　　伊恩凝视着这些文字，以他的智慧，当然想到了唯一一种能解释这种神秘文字信息量少的原因。 　　“这玩意……” 　　少年喃喃自语：“该不会要用灵魂去看吧？” 　　“只有拥有灵魂的存在，甚至拥有灵能的存在才配去‘阅读’的文字？” 　　伊恩沉思了一会，他的双目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晕。 　　少年上浮到接近湖面的区域，观测斯科特身上的雾气。 　　“深蓝色带点红……”他喃喃自语：“证明他应该是有机会吃魔药了，但是还是会遇到危险。战争，很正常。” 　　确定这点后，伊恩立刻回湖底。 　　他使用自己的灵魂，去触碰‘银耀之书’。 ###第十九章 幽晶引擎 　　随着伊恩使用自己的灵魂去触碰银耀之书。 　　莱安湖湖底，银色的砂砾突然开始腾起，飞舞。 　　这些砂砾在过去都不过是普通的沙尘，无论怎么检查都看不出半点端倪，但如今，在银耀之书带来的影响下，它们开始散发光芒，于水中悬浮，构成了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实体模型。 　　这些模型大多呈现出奇特的几何状，由银沙组合而成的它们坚固又光滑，很难想象原体都是些不起眼的沙尘——当年的帝国人或许也探索过湖底，但是他们没有将银耀之书带到此地，所以只能看见一片平平无奇，黯淡肮脏的湖底沙地。 　　而现在，手持银耀之书，站在圣地之上，使用灵魂与其沟通的伊恩，却察觉自己居然解开了银耀之书中某些特殊资讯库的封锁。 　　果然，那并不是一个密码锁，也不是限定灵魂血脉的锁……这是一个地形锁！ 　　只有在特定的区域才能解开的资讯！ 　　古老的记忆流淌伊恩心中，令他看见了千年之前，一个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那是天坠之灾。 　　——但却与伊恩过所猜测的天坠之灾并不相同。 　　此时此刻，伊恩身前，银色的沙尘构成了一颗行星与两颗卫星的模型。 　　正是泰拉与它的两个卫星，幻月与朔月的模型。 　　当然，依照前纪元文明的古称……应该是守望之月与眺望之月。 　　两颗月亮环绕着泰拉旋转着，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同步轨道，宛如一对双生的护卫，将所有袭向泰拉的陨石全部都拦截下来，让星球内的生命可以茁壮成长。 　　泰拉之上，所有的文明，种族与文化都与双月有紧密的联系，他们将无数美好的词汇赋予在它们身上，极尽赞美之语，亦有无数文人墨客以月为原型，写下诸多诗歌传唱。 　　而在未来，这两颗月亮也成为了前纪元文明的基石。 　　守望之月上，建设了巨大的月面都市和工业群，负责进行星外矿业工作以及殖民准备。 　　而眺望之月上，建有天梯的六层，在那里，有着泰拉最大的外太空飞船船坞。 　　——等等，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此时此刻，伊恩的心中浮现出大量的知识。 　　这些知识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再次回忆起来那般。 　　但是细细追溯源头，伊恩却发现，这些记忆全部都源自于银耀之书。 　　银耀之书与自己的灵魂连接，它其中记载的记忆和知识，以一种共鸣般的传承方式，自然而然地被伊恩所消化吸收。 　　——但事情更加古怪了！ 　　为什么，山民的银耀之书，会突然蹦出有关于前纪元文明的知识？ 　　是他拿错书了，还是打开的方式不对？难不成……山民原本也是一支和红杉土著类似的遗民，所以留有这些传承？ 　　亦或是说，以上皆有？ 　　但来不及思考这些了。 　　因为下一幕。 　　——月亮，崩碎了。 　　那是一道光芒。 　　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芒自极尽遥远之处袭来，急速放大，撞击在了眺望之月上。 　　它被彩色的虹光包裹，绚烂无比，宛如囊括这个宇宙所有可以看见的色彩，耀眼的光流在虚空中一闪而逝，却准确地命中了眺望之月的背面，笔直地撞击在这颗星球的卫星之上。 　　然后……月球就粉碎了。 　　伊恩屏住呼吸。 　　少年看见，眺望之月被撞击的区域在刹那间全部融化，月球地壳化作液态甚至气态的熔岩气体飞溅，整个岩质卫星简直就像是水做的那样泛起巨大的波浪。 　　一半的星体都融化了。 　　大量碎片崩落出去，变成陨石，但眺望之月的整体结构却并没有完全四散。 　　假如是普通人最多不过惊叹错愕，但伊恩却看出，这代表撞击眺望之月的那个‘东西’并不是单纯的某种激光亦或是粒子光束武器。 　　那是一个实体。 　　不过，奇特的是，这个实体蕴含有极其庞大的热能，而它本身携带的动能，也就是冲击力却未必很大…… 　　眺望之月被它携带的热能融化了一半，但剩下来的一半却没有完全被撞碎，保留了大致的形体，只是外表被一层炎流覆盖，炙烤地漆黑。 　　正如在特定时候，只要抬头就能看见的漆黑朔月那般。 　　而这个实体却并没有停止——它在撞碎眺望之月后，又将其贯穿，从星体的另一侧穿出，继续朝着泰拉坠去。 　　只是这一次，它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让伊恩能够看清它的形状。 　　那是一个人造物。 　　一艘外表奇特……但完全能看出其非自然本质的…… 　　“飞船？！” 　　伊恩睁大眼睛，他心中错愕无比，难以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那是一艘飞船？！” 　　的确是飞船，还是一艘破损的飞船。 　　这艘飞船的侧面有一个巨大的，极其规整的漆黑‘球形’伤口。 　　并非是圆形，而是一个球形的凹陷，刺目的光流正是从中喷薄而出，令其失控撞击在眺望之月上，然后又朝着泰拉坠落。 　　紧接着，它的内部又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制造出了第二个正圆形的漆黑凹陷，而这次爆炸彻底将这艘飞船彻底撕碎，崩裂成了几十个碎片。 　　这些碎片在大气层外划动着弧线，朝着大地坠去。 　　与此同时，眺望之月那些脱离了星体引力轨道的碎片，也化作无穷无尽的陨石雨，朝着泰拉坠去。 　　天坠开始了…… 　　万幸的是，守望之月的轨道正好与眺望之月斜斜交错，它吸引了大部分眺望之月碎片化作的陨石，仍然坚持着自己守护泰拉众生的职责。 　　但归根结底，剩下来的陨石仍然数不胜数。 　　剧烈的爆炸和异常灵能反应开始出现在全泰拉各地，不可思议的大风暴席卷全球。 　　飞船最大的一个碎片就陨落在了那时还有好几块大陆的泰拉大洋中，而后，那一片区域的海水就沸腾了起来，蒸腾出几近要喷出泰拉大气层的浓密云雾。 　　足以倾覆大陆的海啸与地震爆发。 　　——七海因此翻腾，天地因此颠倒，山岳与大陆都为此倾覆，为此陷落。 　　显然，这并不是单纯陨石能带来的破坏，天坠之灾的本质，实际上是那艘飞船碎片造就的毁灭！ 　　它的碎片携裹着不可思议的能量，无论是源质，灵能还是其他的辐射都是如此，这些能量融化了一颗卫星仍嫌不够，它坠落在泰拉，诱发了几乎摧毁整个前纪元文明的‘天坠之灾’！ 　　好在，它的绝大部分能量都倾泻在了眺望之月，以及崩碎前的那次爆炸中——那球形的漆黑伤口吞噬了飞船上的绝大部分能量，不然的话，就算泰拉没有像是眺望之月那样融化，海洋也绝对会被蒸发地一干二净。 　　“是黑洞吗……” 　　注视着这个画面，伊恩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他不能确定爆发在飞船内部，就连光都能吞噬的漆黑伤口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现象…… 　　少年身前的星体模型还在演化，复原着古老过去曾经发生过的可怖灾难，而银耀之书仍在翻动着。 　　它与湖底的‘圣地’链接，源源不断地为伊恩提供着各式各样古老的记忆…… 　　不对。 　　不是银耀之书。 　　或者说，不仅仅是银耀之书！ 　　此时此刻，伊恩突然察觉到自己可能搞错的地方——少年感知着自己体内的银色芯片，在察觉银色芯片也在运转后，露出了然的目光：“果然！我就知道，这种记忆不可能是银耀之书一个山民魔导书能记载的东西……它肯定还有其他来源。” 　　“可能银耀之书的确可以与这湖底的圣地链接，让山民可以得到与龙神有关的记忆与传承，但现在……” 　　“真正链接的是我，以及银色芯片！” 　　“因为权限不一样，所以反馈来的记忆也完全不同！” 　　伊恩被山民龙神圣地这个词汇误导了，下意识地就以为这一切与银耀之书有关。 　　但实际上，他与其他历代历任莱安领主最不同的地方，不就正是‘银色芯片’吗？ 　　仔细想来，或许因果顺序都是如此…… 　　莱安湖是陨石湖，它就是当年那艘飞船的部分碎片坠落出的陨石坑。 　　而在那之后，第五能级的真龙锖钢龙来到此地，驻留于拜森山脉。 　　拜森山脉中可能不仅仅有莱安湖一个圣地，在山脉深处，还有着更大的碎片，那才是锖钢龙驻留此地的真正原因。 　　后世的山民侍奉龙神，并以龙神的部分力量塑造出了银耀之书，也正因为如此，银耀之书可以与圣地中的飞船碎片互相感应……可他们的权限，远远不能与有着银色芯片的伊恩相比。 　　银耀之书是个引子，引动了古老祭坛的运转，而银色芯片让祭坛之下的飞船残骸复苏。 　　两者缺一不可。 　　少年沉默地伸出手，他将银耀之书端在手中。 　　山民的祭祀书还在运转着，它仍在链接圣地，为伊恩提供种种知识和奥秘，但是银耀之书的权限远低于银色芯片，以至于伊恩看见的并非是过去那些山民祭祀看见的东西，而是一些更加古老的信息。 　　疑惑还有很多。 　　比如说，观测到‘天坠之灾’的那个视角究竟是谁？ 　　虽然也有可能是坠落飞船自己通过信息推测复原出的情景，但更有可能是有一个第三方观测者。 　　这个观测者，与真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真龙与那艘造成了天坠之灾的飞船，肯定也有极其亲密的关系！ 　　不然的话，真龙不会蹲守在这些飞船碎片处，祂们的祭祀书也不会与飞船产生共鸣！ 　　“真龙果然是特殊的……” 　　伊恩喃喃自语，他微微摇头，然后侧首，那些银色沙尘之下的‘存在’。 　　【幽晶引擎】 　　【破损】 　　【被引力武器破坏的引擎残骸】 　　【修复难度：极高】 　　【该引擎残骸会汇聚周边时空中的所有自然源质，对周边生态造成不可预料的改变】 　　【……】 　　这是头一次，银色芯片给出如此简略的分析。 　　但伊恩心中却有些了然。 　　“假如不出意外的话。”少年心中推测：“银色芯片的资料来源，应该是‘虚境’，所有人类认知在虚境中留下的‘印记’——这也是为什么银色芯片能提供一些实时资讯，甚至就连我从未去过的国家，那些还处于机密的技术都能解析的原因。” 　　“因为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存在知道这些东西的人的，所以再怎么隐秘，对于银色芯片来说也没有秘密。” 　　“但是这个幽晶引擎……即便是当年那艘飞船的驾驶员还活着，也不太可能完全理解自己驾驶飞船的引擎原理——哪怕是理解，也不是单单依靠虚境印记就能清晰复述的东西，最多只能告诉我它的名字。” 　　“更何况，祂们估计早就死了。” 　　就像是伊恩也不可能看一眼，就把其他人的铠装给直接复刻过来那样。 　　他只能凭借亲自触碰，银色芯片的扫描才能白嫖。 　　而这个幽晶引擎碎片…… 　　虽然伊恩现在还不太清楚‘幽晶’究竟是什么，但毫无疑问，那艘摧毁了眺望之月，制造出天坠之灾的飞船，应该是泰拉大陆，乃至于泰拉星域中科技等级最高的飞船。 　　它的引擎，毫无疑问也是如此。 　　或者说，幽晶就是‘原始以太’的另一个名字？ 　　但这个并不重要。 　　话又说回来…… 　　手持银耀之书的伊恩眉头微皱。 　　当年锖钢龙与冰濛龙之间的斗争，祂们间的战斗……真的是纯粹的领地争斗吗？ 　　或者说……‘贪爱财宝的巨龙’，真正贪求的，正是这些古老飞船上，无比珍贵的‘技术’呢？ 　　的确，技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财富。 　　银色的沙尘逐渐黯淡下去，化作普通的砂砾。 　　而银耀之书也自发地合拢。 　　这一次传承算是圆满结束，伊恩能感应到，自己脑海中多出了不少有关于锖钢龙相关的知识，还有各种山民的祭祀，图腾，也就是原始铭文相关的技术。 　　银耀之书居然是一本可以批量制造祭司的‘小学习机器’——虽然要求比较苛刻，只能在圣地的特殊灵能场域笼罩下才能完成，估计还有时间CD的限制…… 　　此刻，伊恩完全理解，为什么帝国要收缴银耀之书，而漫崖长老一心一意要将其找回来了。 ###第二十章 叛乱山民的前锋 　　不仅仅如此。 　　倘若山民们的‘圣地’全部都是和那艘【天坠飞船】的碎片有关的区域的话…… 　　“那我可就不能不去了。” 　　湖底，手中捧着银耀之书，伊恩喃喃自语：“有着银色芯片和银耀之书权限的我，说不定能获得更多天坠后续相关的秘闻，以及与真龙秘密相关的信息！” 　　“山民的圣地，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宝库。” 　　他抬起头，从湖底仰视西部拜森山脉的方向，目光灼灼：“无论是记忆，秘密还是技术都是如此——有关天坠之灾的真相，如今我已知晓些许，但是绝对还有其他信息！” 　　“我得去那些圣地，‘阅览’一次！” 　　“无论哪一个圣地！” 　　按捺下心中激动的心情，伊恩俯下身，他拨开湖底的沙尘。 　　淡蓝色的源质在少年周身涌动，操控水流，形成漩涡，将预知视界中，呈现出‘蓝色’的银砂缓缓掀开，堆积到一旁。 　　银砂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它的真名叫做‘龙晶’。 　　虽然这个名字一开始令伊恩吓了一跳，但是仔细观察银色芯片反馈的信息，少年反而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龙晶本质上，和伊恩左手以太结晶中溢散出的源质结晶并无不同，都是自体源质混杂一部分生体部分凝聚而出，类似于指甲牙齿一样的坚固结构。 　　只是真龙的源质太过庞大，能够形成的晶体结构也更加复杂坚固，乃至于可以如同矿石般恒久长存。 　　实际上，有一部分真龙，譬如说伊恩见过的山之王，其身体铠甲就是由其自体凝聚出的龙晶混杂一些高强度合金构成，强度堪比最高等级的以太武装。 　　这龙晶自然是锖钢龙的龙晶，祂使用这种材料将‘幽晶引擎’的残骸掩埋在湖底，遮掩它的气息和存在，并且使用它与幽晶引擎联通，稳定地将幽晶引擎中的力量引导向整个莱安领。 　　极大量的源质从此地溢散而出，浸润在莱安领全境。 　　“原来是真龙的技术联通了幽晶引擎。” 　　看到这里时，伊恩不禁恍然：“难怪需要银耀之书和银色芯片才能完全启动这些古老的记忆——银色芯片活化幽晶引擎，而银耀之书链接龙晶，龙晶将飞船碎片中的些许资料转译成可以理解的模式。” 　　看到这里，伊恩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测。 　　那就是，银色芯片，或许有极大可能，就是那艘‘天坠飞船’中的关键之物。 　　伊恩还记得，希利亚德老师在将银色芯片交付给自己时说的话。 　　“开启永恒迷宫的钥匙……” 　　轻声自语，少年闭上眼睛：“目前我所见到的迷宫，全部都是前纪元文明亦或是各种灾难造成的特殊区域——而这个世界上，又有何等迷宫可以被称之为永恒，又有什么灾难可以大的过天坠？” 　　只有天坠飞船造成的迷宫了…… 　　心中闪过种种思绪，而银沙也在伊恩的操控下被缓缓掀开。 　　然后，显露出位于莱安湖底层的一个巨大的金属造物。 　　一个半径为一百二十米整的‘黑色金属球’。 　　纯粹的黑吸收了所有的光，巨大的金属圆球被超过二十米厚的银沙掩埋。 　　伊恩仅仅是掀了最表面的一层，只能看见黑色金属球显露在外界的一部分。 　　但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都告诉他，这个事物的非同凡响。 　　那氤氲的雾气，璀璨夺目如天上的骄阳…… 　　“第五能级……金色的光！” 　　缓缓吐出一口气，伊恩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果然……是有关的！哪怕是破损的残骸都有金色的反馈，那么完整的……” 　　或许，是虹色？！ 　　伊恩不能确定这点，实际上，迄今为止，伊恩也不能确定预知视界与一个个能级之间的关系。 　　但金色的事物，无论是什么，是道途还是人，是传承还是物品，都绝对有改变整个世界的潜力！ 　　金属圆球是残破的，它的外壳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缝，源源不断的源质从中流出。 　　凝视着这颗黑色的金属球，伊恩闭上眼睛，思索了许久。 　　然后，他俯身，伸手，触碰。 　　然后，少年便感到，一阵源自于灵魂的战栗。 　　【检测到核心部件：幽晶引擎】 　　【状态：已严重损坏】 　　【核心真空区已破损，供能系统完全失常，以太空腔制造器无法运转，时空增压器构造破损……】 　　【该部件几近于无法修复，建议立刻处理，避免对坠毁星球/星域/亚空间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检测到该受损零部件已接受妥善处理，请继续维持】 　　“果然。” 　　在触碰到幽晶引擎的瞬间，伊恩就已经完全明白了——银色芯片与它的确有一个完全相同的来源！ 　　它们……都来自天坠飞船！ 　　幽晶引擎遭遇了难以修复的伤害，但即便如此，它仍然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功能——它可以将各式各样的辐射，地热乃至于水流流动形成的能量全部收集起来，然后制作成‘源质’…… 　　同理，它也能将源自于太阳和地心的原始源质全部都收集起来，汇聚在自己周边，加工成一种极其高质量的源质。 　　它原本应该会夺取周边时空中的所有源质，导致一大片‘死源质区’的出现，千里内都是荒原，只剩下莱安湖周边有着源质存在。 　　但是这种源质淤积，也不会带来生命，因为过高能级的源质就像是高能辐射，会杀死所有周边的生物。 　　但是，好就好在，幽晶引擎破损了。 　　它荟萃的源质全部都从裂缝中弥散了出去。 　　而锖钢龙的龙晶作为缓冲带，均匀地将这些源质扩散至周围一整片地带，令莱安领成为富源质地。 　　这也是为什么莱安领周围环境如此之好，种什么什么活的原因——幽晶引擎就是周边山脉的人造源质汇聚点，灵能场域的中心。 　　这种条件，既可以作为灵能植种植园，也可以作为工业设施的核心区。 　　无论是哪个，都可以极大地强化他这位领主的力量与资本。 　　换成类似游戏BUFF的数据来写的话，大概就是【幽晶引擎埋藏地：基础产出＋150％，灵能植物产出＋100％，升华工业供能需求－50％】这种夸张的数据。 　　原本的莱安领领主，只是顺从表面现象利用这种环境，最多当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一个有钱的领主。 　　但假如是伊恩的话……他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可以完美利用幽晶引擎带来的高源质环境，以及莱安湖绝佳的地理位置，种植出远超莱安领数倍乃至于数十倍的灵能植物！ 　　其名为‘垂直水培农场’！ 　　这种在地球，被视作外太空殖民地农作物来源的设施，可以完美利用莱安湖优越到难以附加的水质，在泰拉大展身手！ 　　不仅仅如此。 　　伊恩也从幽晶引擎的功能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这不就是我在灵灾道途中搞出来的‘地脉引擎’吗？应该是模仿了幽晶引擎如今现有的一部分能力，然后将其作为‘人造源质聚集点’来使用。” 　　伊恩不禁摇头笑道：“先知这种能力……经常会有已经知道了作为答案的‘结尾’，然后才知道作为问题的‘起因’这种事啊……” 　　“虽然暂时还修复不了它，但日后，随着我收集的飞船资料越来越多，银色芯片应该也能帮我找出它的修复方法。” 　　将幽晶引擎已经破损的结构记录下来，伊恩结束了对莱安湖湖底的探索。 　　不得不说，这次的收获超乎想象的大……但却在情理之中。 　　很久之前，伊恩就知道莱安湖是一座陨石湖，而此地也是山民的圣地，并且知晓这里的源质环境极其优渥，哪怕是霞辉草这种灵能植物也能旺盛地成长，宛如野草。 　　的确，某种特殊的自然源质凝聚点，譬如说迷宫就是一种典型。 　　故而泰拉大陆中的其他人都会将这种情况视作‘理所当然’，山民和莱安领主都不过是恰好发现这些特殊地段的幸运儿。 　　但伊恩却知道，每一个迷宫，背后很可能都有与前纪元文明亦或是外星火种有关的秘密。 　　南海大迷宫如此，阿瓦克亚空间迷宫也是如此。 　　“还是有些大意了。” 　　一边从湖底上浮，伊恩一边自我反省：“下次遇到这种特殊的地区亦或是异常，一定要提高警惕！谁知道背后是什么前纪元文明遗迹亦或是外星飞船碎片？” 　　如果这次不是锖钢龙的龙晶对银耀之书起了反应，而伊恩也谨慎起见亲自自己在第一时间去检查，很有可能莱安湖的异常情况就被其他山民亦或是帝国人发现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也就是把这地方当龙神圣地——第五能级的真龙故土嘛，什么不可能？ 　　伴随湖水翻涌的喧哗声，伊恩跃出湖面。 　　入夜时分，淡银色的月光从幻月上垂落，照耀在湖面与飘然站立于水面的少年身上。 　　甩了甩长发，虽然在妖精血脉的帮助下，他并不会真的被水浸湿，但这是伊恩的习惯。 　　此刻，恰好仰视着月亮的伊恩，察觉到了一件事。 　　“月光中，也有源质啊……” 　　凝视着头顶明亮的幻月，伊恩不禁又想到之前自己看见的古老记忆中，守望之月吸引了大部分眺望之月崩碎碎片的场景。 　　或许……月亮上也有一部分天坠飞船的碎片？ 　　“大人？” 　　伊恩在短暂地仰视月亮后，便在水上行走，来到湖畔。 　　而一直都在等待伊恩，指挥士兵将人群隔离开莱安湖的斯科特迎上前。 　　他什么都没问，但目光却带着关切。 　　“没什么事。” 　　伊恩微微摇头，他当然不可能将幽晶引擎这种可能会引起帝国乃至于全世界大势力窥探的飞船碎片秘密告知给斯科特——那绝对不是信任他，而是害他。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莱安领是天然的源质聚集地，所以才是圣地……那么就让大家这么认为吧！ 　　伊恩勉为其难，将真相憋在肚子里，自己单独承受这令人不安乃至于恐惧的真相！ 　　而且，伊恩基本可以确信。 　　泰拉诸国中，肯定有着拥有，甚至解析了一部分天坠飞船碎片的势力。 　　位于泰拉轨道上的龙岛，或许就是专门进行这项工程的势力——不然的话，伊恩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个独行侠般的真龙聚集在一起合作。 　　暴露幽晶引擎，虽然说不至于像是暴露了银色芯片和不动坚城那样，迎来必死的结局，但绝对会导致它被回收，夺走，让整个领地失去特殊之处。 　　必须保密。 　　“湖里面来了一头铁鳞鱼。” 　　和斯科特一同注视着湖泊，伊恩垂下眸光，淡淡道：“对外面就这么宣传——说魔兽已经被我驱逐。” 　　“明白，大人。” 　　斯科特对伊恩的意思了然于心：“对外只有一个口径——但大人，不会再出现异象了吧？” 　　“不会。” 　　伊恩微微摇头。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莱安城所有领民对伊恩对外所述的‘魔兽骚扰’一说深信不疑。 　　毕竟这里可是南岭，拜森山脉内侧的领地，锐爪虎截道都不能算是新闻，莱安湖里面顺水来了只魔兽有什么可奇怪的？ 　　升华者贵族作为领主的责任，也就是‘驱逐亦或是击杀魔兽’。 　　这一点也正是绝大部分边疆领主的收入来源，比搜刮领民的几点口粮快不知道多少倍。 　　以伊恩在夺回莱安城的战斗中表达出的战斗力，没有人会怀疑他打不过魔兽——甚至大家都还在惋惜，伊恩居然没有把那条鱼抓起来，狠狠地烤了，泄那些被吓一跳的领民之愤。 　　第二天。 　　伊恩询问本地年长山民后，得知了崇敬龙神的山民自古以来便有三大圣地一说。 　　如今的莱安领，正是昔日三大圣地之一的‘霞辉湖’。 　　第二个圣地，伊恩也很熟悉，正是南岭地标之一，漫崖长老部落所辖的‘锖钢山’。 　　而第三个圣地，就比较远。 　　它位于米德拉自治区的中央，也是昔日拜森龙神位于地下的巢穴，巨大的地底空腔‘钢龙巢’。 　　“有趣。” 　　这是伊恩的评价，他看着地图，登时乐了：“霞辉湖我已经去过——锖钢山只要等能联系到拜龙教那边，大概就是说一声的事情，大不了将银耀之书的消息作为交换。” 　　“等我再去完钢龙巢后，就把这本书还给他们吧。” 　　拜龙教秘法和身份的确都对伊恩有极大的帮助，山之王和希欧也对伊恩观感颇好，伊恩对祂们也是如此。 　　更不用说，拜龙教还送了伊恩一套帝都房产呢——虽然他从来没去住过，但的确是将他视作自己人了。 　　转眼间，便是星坠773年，11月1日。 　　伊恩统领莱安领的第一个星期过去。 　　在蓝电和安布尔的帮助下，磁暴铠装的组装已经完成，而城市的修复同样基本彻底完工。 　　莱安领的西侧，针对山峡出入口的区域，也架设起了一座座堡垒工事，还有三座磁暴线圈闪动着危险的电弧。 　　伊恩最近这些天，除却尝试测试磁暴铠装的实战能力外，还在派遣探子侦查如今山民大部的动向。 　　但是，这一个星期，山民那边既没有间谍也没有侦察兵，令少年很是困惑，不知道叛乱山民究竟在搞什么东西。 　　要知道，着急的可不是伊恩，而是他们啊！ 　　再过几天，等伊恩再建起几座磁暴线圈构成阵列，哪怕是敌人开着铠装过来也得被电的焦头烂额！ 　　不过很快，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结束了伊恩的困惑。 　　好消息——青潮带领着哈里森港的‘雇佣兵’，来到了莱安领。伊恩又有了一批强援。 　　坏消息——山民最近这些天并不是干等。 　　他们只是别有计划，瞒过了所有人。 　　一位面色匆匆的山民探子来到伊恩跟前，向他汇报：“大人，山民的前锋部队通过小道绕过了我们的视线，现在已经逼近孤焰峰峡口！” 　　“而且……他们的营地中，有铠装！” ###第二十一章 故友再聚 　　“铠装？” 　　听见这个词后，正在炼金实验室中整理药剂的伊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感觉到一种荒谬的喜感——自己带着铠装回南岭，正准备降维打击山民呢，怎么对方突然也有铠装了？ 　　怎么？战斗力是实时升级的不成？平白无故给他的南岭之行增加难度是吧？ 　　快进到铠装不如狗，以太武装满地走.jpg 　　不仅仅如此，山民探子还汇报了另一个比较糟糕的消息：山民部队的周边有着大量被驱使的野兽，甚至有狂暴魔兽存在。 　　这点伊恩倒是不奇怪，飞焰地的生物技术嘛。 　　他出南岭时，就遇到过一个可以操控野兽的灵能者，而这一次回南岭，他也在瑙曼城发现了一个心灵操控灵能者留下的痕迹，甚至还可以远程操作血肉变形者这种怪物。 　　这显然是飞焰地的特殊技术，钢翼龙群可能也是用这个技术控制的，对方不操作野兽作为前驱才奇怪。 　　“真是个坏消息。” 　　微微摇头，伊恩继续调制‘光素药剂’与‘轰雷药剂’，为自己的部队筹备弹药。 　　他手中不停，平静地询问探子：“是飞焰地的铠装，还是山民的铠装，这得搞清楚。” 　　“假如是飞焰地，那现在咱们立刻马上现在就去联系马约瓦上校——这可不是咱们的活，只需要汇报就是大功一件。” 　　“假如是山民……虽然肯定就是飞焰地给他们的，但却也不是不能打。” 　　“咦？哪边的……应该是山民？我没看见其他势力……” 　　汇报的山民探子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敌人都把铠装开过来了，还是好几台铠装，那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力敌的，必须立刻呼叫瑙曼城的支援。 　　而跟着探子一起来的斯科特却听明白了伊恩的意思，他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安排人手，侦查山民的补给路线！” 　　“嗯。” 　　伊恩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八年前就开始跟着自己的斯科特，在哈里森港护卫历练过后，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而最近又和他一起工作了这么些时间，也可以跟上他的思路了。 　　就连他这个接近大师级的炼金术师，手底下有一个城市的炼金工坊，想要保证自己的铠装和部队补给，都必须自己亲自动手来补剩，一旦离莱安城太远，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弹药不足’的情况。 　　更别说铠装炼金炉所需的要素结晶了，这种东西莱安城都没有！ 　　山民？ 　　山民的炼金技术是什么东西？他们也配用铠装？ 　　伊恩好歹还能从瑙曼城获得要素结晶的补给，山民不就是纯等飞焰地给他们送？ 　　假如是飞焰地自己用铠装，伊恩还会害怕一下对方搞个闪电战突袭莱安城，那样就算是打赢了莱安城也半毁了，自己的领地重建时间又要拖后。 　　但假如是山民的话……他们就没那水平。 　　伊恩很清楚，铠装的驾驶技术想要纯熟，需要至少两千小时以上的练习，即便是升华者的适应力远超普通人，想要在一两个月内练到可以熟练战斗的地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伊恩是特例，因为他前世驾驶的各种大型工程器械可比铠装难多了。 　　所以只要切断山民的补给路线，五台铠装还是十台根本没区别。 　　“我等会也亲自过去看看。”在斯科特筹备探查部队时，伊恩结束了手中药剂的炼制：“现在，去见见青潮和他带的佣兵——他们的到来对于山民来说可能还是一个未知信息。” 　　如今的莱安城缺的正是可以信任，不会倒戈的战斗人手，用来装备磁暴铠装和充能步枪。 　　青潮这一批人的到来，正好可以补充一大批有效战力。 　　但伊恩却未曾想，青潮这次支援，还带来了一个意外惊喜。 　　——他把亚德伯特带过来了！ 　　莱安古堡的前院处有着一座古老而庄严的雕像，雕刻的是拜森龙神在山巅俯瞰众生的模样，卓显此地领主的血统与古老信仰。 　　而现在，就在这座雕像旁，伊恩迎来了一次出乎意料的重逢。 　　“青潮？你……” 　　伊恩微微睁大眼睛，他看了眼面带微笑，对自己弯腰行礼的蓝发剑士，然后又看向另一旁一头白发，腼腆地对自己弯腰，将自己伪装成白之民的亡君，表情除却惊喜外，还有一种微妙的感情：“你怎么把他带过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青潮这家伙，是怎么和亚德伯特汇合的？ 　　“老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蓝发的剑士哈哈一笑，他娴熟地将手一钩，搭在亚德伯特肩上，显得和对方非常熟络的模样：“反正就是在路过靛山的时候，有些没叛乱的山民找到了我们，说他们与老大您是朋友，而这位兄弟是来投奔老大您的熟人。” 　　“我本来想要联系一下确认，但那边的通讯被飞焰地屏蔽，要送消息只能靠飞鸟传输，而他似乎也真的很熟悉您，您说的那位精灵朋友安法也向我保证这点……我就把他带来了。” 　　亚德伯特向伊恩投来求救的眼神——显然，鲸歌崖那边的风俗对于帝国西境人民实在是太过热情了，他很不适应青潮这样自来熟的性格。 　　但这并不是自来熟，而是监视。 　　青潮虽然表面作风粗犷，但实际上心思细腻，他还是有些怀疑亚德伯特的身份，所以一直都贴身监视他，而根本没想到这一层的亚德伯特还以为是地方习俗，一直都没敢拒绝。 　　但也没细哪里去。 　　伊恩瞥了这位搂着有第三能级战力亡君肩膀，一脸好兄弟表情的蓝发剑士，不禁叹了口气：“你做的不错——倒不如说做的很好，但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你没看见……” 　　说到这里，伊恩顿了顿，而亚德伯特急忙挣脱开青潮的手，咳嗽了一下，轻声道：“您可以唤我为‘故影’。” 　　“对，故影。”伊恩知道这就是亚德伯特为自己起的代号，他必须要隐藏身份，但脑海中都是阿瓦克领的那些故去的亡魂，便以此为名。 　　伊恩颇为义正言辞地指责道：“青潮，你没看见故影不太舒服吗？离他远点，他怕热。” 　　“好好好。” 　　既然已经确定故影的安全，那青潮就笑着松开手，放对方一条生路。 　　亚德伯特一脸解放的表情。 　　众人回到古堡内部。 　　而伊恩也找了个机会，询问亚德伯特最近这段时间的动向。 　　亚德伯特在跟着磐沙来到南岭后，便一直呆在拜龙教的地域，在这里，拜龙教为他伪装了一个山村白之民的身份，恰好亡君那一头白发还挺像。 　　最近这段时间，他主要是休养精神，调理心情，毕竟阿瓦克领事件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终生难遇的世界级大事件，很难走出心理阴影，也就伊恩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才能轻松摆脱影响。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亚德伯特原本都快平静下来的时候，南岭山民叛乱了。 　　飞焰地联合钢翼龙群，直接打掉了拜龙教所辖领域内的所有通讯节点，并且使用钢翼龙特有的‘磁场飞行’衍生出的天赋，干扰了拜龙教周边所有的交流渠道。 　　甚至就连飞鸽，都因为磁场变动需要晃荡好久，才能抵达正确的目的地。 　　亚德伯特没有暴露自己亡君的力量，在其他人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水系冰系的升华者，而且对方还是伊恩的客人，漫崖长老这种老狐狸当然不可能让他在自己手中受伤——所以在知道青潮率队要前往莱安领帮助伊恩对抗叛乱山民时，就让他顺带把亚德伯特捎过去。 　　“我说为什么没办法和拜龙教那边联系上——他们被全频道通讯阻塞了。” 　　伊恩恍然。 　　至于亚德伯特自己，这位亡君研究员有些拘谨道：“最近这段时间，很受伊恩和你朋友的照顾……” 　　“你最近正在打仗，但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不能暴露亡君的力量，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没什么战斗力的第一能级升华者。” 　　显然，亚德伯特的道德感还是过强，看见伊恩他们在忙，就心中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要帮忙。 　　“你不需要干别的。” 　　伊恩挥手，果决道：“帮我把炼金实验室这边管好就行——我最近又要处理政务，又要管理实验进度，又要修行学习，事情可别太多。” 　　“你也不用做什么，平时帮我关注一下实验进度……假如有什么想法，也尽管说，我很欢迎学术方面的探讨。” 　　“好的！” 　　听见能帮上忙，亚德伯特就高兴起来了。 　　但更高兴的毫无疑问是伊恩——要知道，亚德伯特可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流的技术人才，是索林大公都视作继承人的天才研究员。 　　原本伊恩还在想，应该怎么才能让亚德伯特为自己工作——有这样一位大能照看实验室，自己的很多技术都可以提早实现……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亚德伯特便主动找上门来。 　　而且搞的好像还是伊恩帮了他大忙一样。 　　伊恩双赢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为欢迎故友再聚，众人在古堡享用午餐。 　　莱安城的食品特产大多是些甜点，在粮灾时伊恩以身作则，从不吃那些过于精细的东西。 　　但堡内的厨师看得出这些客人都是领主的老熟人，便发挥实力，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锅花酿甜酒羹。 　　这是选用了一部分非魔药级霞辉草为主料，佐以一种味道芬芳，类似桂花的香花酿造的甜酒，炖煮米糕，坚果和一些浆果而成的羹膏。 　　炖煮时，餐厅内便能闻到四溢的香气，而吃到口中时，所有人包括伊恩都赞不绝口——羹膏的口感基本就是入口即化，而甜味与香味更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腻，但却又令人感觉想要再来一勺。 　　羹膏中的坚果更是已经完全软化烂酥，搭配上作为主食的硬面包以及烤鹿肉，足以让在场众人吃的相当满意。 　　伊恩本人觉得还挺好，他虽然喜欢吃味道重，偏咸和辣的食物，但是这种清雅甜香的羹汤也正适合调节他的口味。 　　“感觉有点淡，但是花香很新鲜，真的很好闻。” 　　青潮的评价也很好，但是鲸歌崖的口味就是极端偏甜——那边的海裔基本上都是嗜甜狂人，就算是烤肉都是甜口，煎鱼都要泼上一层甜酱。 　　“有种……妈妈的味道。” 　　亚德伯特似乎有些想起自己位于西境的家，莱安领的口味和西境有些类似。 　　至于斯科特…… 　　他刚刚放下第七碗。 　　——就属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吃的最多！ 　　午餐之后，伊恩带着斯科特和青潮整编如今的莱安城部队与外来的雇佣兵。 　　来自哈里森港的雇佣兵有一个满编小队，也就是五十人，其中有一些还是伊恩的熟人，当年红刃吕贝克的手下。 　　这也证明格兰特子爵派来的援军都是精英，算是下血本了。 　　在心中默默为子爵道上一声感谢，伊恩笼统地算了算，自己如今手下能作为核心战斗力的，大概有一百一十人左右。 　　其中八十人都是伪装成雇佣兵的贵族私兵，分别来自哈里森港和瑙曼城。 　　他们都是值得信任，不会临阵倒戈，愿意也习惯服从命令的职业军事人员。 　　而最近这一个星期募集到的民兵，不超过两百人——愿意为了更多的食物和金钱，在战争时期参与军队的人数量还是不多，即便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乡也是如此。 　　伊恩可以拿出更多的资本去争取，但是他并不认为如今莱安城的人值得他这么做。 　　在伊恩顺利战胜山民前，此地的领民不会将他视为‘可以长久统治的领主’。 　　虽然他们表面上不会这么说，但他们心中会让他们下意识地这么做。 　　但这反而也证明了如今愿意加入民兵部队的一百多人的可靠——无论是抱着投机心理还是单纯想要混口饭，在危难时选择支持伊恩统治的人都将会在战后得到优待。 　　但归根结底，这么一支部队，守城都略显紧张。 　　所以为了决定接下来的战术行动，伊恩决定带队前往探子汇报的地区再进行一次侦查。 ###第二十二章 泰拉的先知也能天启预报吗？ 　　说是带队，实际上只有青潮一人随行，斯科特留守指挥，而化名为故影的亚德伯特拿着伊恩的手令前往炼金工坊。 　　某种意义上来说，亚德伯特也算是留守的防御人员——虽然不能使用亡君的力量，但倘若敌人真的攻入莱安城，有他在，肯定能挡住甚至暗中消灭掉那些敌人。 　　——你以为你突袭的是实验室？ 　　错啦！你突袭的是有着亡君镇守的小型亚空间迷宫！ 　　升华者的速度很快。 　　不多时，伊恩与青潮便抵达孤焰峰周边。 　　时已入秋，孤焰峰周边的天空中已满是乌云。 　　而在孤焰峰峡口周边的高地上，能远远俯瞰到一大片山民的营地。 　　伊恩毕竟来过这片区域，对地形相当熟悉。 　　同时，为了日后的开发，也是为了确认叛乱山民的动向，他每天都会派遣好几队探子来到此地观察情况。 　　但即便如此，以拜森山脉的地形，一个星期的巡视并不能找到所有的隐秘通道——叛乱山民的部队正是从一条隐秘的山林细峡中走出，那里原本是一处河道，但在六年前的大风暴后便干涸，如今已经郁郁葱葱。 　　这个世界上因为有升华者，想要侦查很简单，但反侦察也同样进化，少年如今是操控水雾，模糊了两人的身形，这才能攀登到山峰高层而不被发现。 　　他们开始观察情况。 　　山民的营地建设在孤焰峰山腰处的一个平台，灰色的山岩仿佛有金属成分，坚固异常。 　　此地难以被破坏，且居高临下，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它不会像是山峡下方的平地那般，很容易被人用炸药炸毁堰塞湖亦或是山谷掩埋。 　　这其实也是伊恩原本想要用的策略——实际上，那片平地就是他特意派人收拾出来的，假如山民的统领真的蠢到这个地步，那别说是一千人，哪怕是一万人也得被埋了。 　　但显然山民没有那么蠢，看不出那地方的危险。 　　山民营地大致分成三大部，每一部都相对独立，看得出来分属于不同的酋长。 　　而令伊恩心生警惕的是，每一个营地建设的都非常坚固，外围有着驱使的野兽匍匐守门，也有巡逻的猎手，预知视界中更是看到不少暗哨。 　　非常正规——这是接受过飞焰地教官训练的受训部队！ 　　也就伊恩有寂声戒指和水雾幻形，其他第二能级靠近，铁定被发现。 　　而在营地中央，有着三台铠装。已经是一个小队的编制。 　　即便是有飞焰地援助，这个数量也显然有点多，伊恩确信，叛乱山民的主力已经来到此地。 　　“魔兽，铠装，还有精锐的猎手部队。” 　　青潮也看见了这一切，蓝发剑士眉头紧皱：“老大，这可不一般——按照您那位拜龙教老头朋友的说法，米德拉自治区的五大部首领，有三部都来到此地了啊。” 　　“嗯。” 　　伊恩认真观察，他详细地统计，然后微微点头：“一千三百五十四人，三十一头受训野兽，三台铠装，五只魔兽，还有最核心的三位第二能级升华者。” 　　“还好，没那么多。”他长吁一口气：“还以为是敌人全军压过来了，只要不是大军压阵，那还能打一打。” 　　“但还是很麻烦。” 　　“这还不多？”青潮睁大眼睛，他看向伊恩：“老大，这次敌人也有铠装，没那么容易解决吧？” 　　“别的不说，那五头魔兽就够我受的了……”他喃喃自语，显然是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分配敌人，谁负责消灭哪些敌人。 　　以青潮的自知之明和职业相性，他觉得自己去对付那五头魔兽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不会让你打五只魔兽的。实际上，一轮齐射而已，等回莱安城让你看看新武器的威力。” 　　伊恩摇头，青潮还没见过充能步枪和自己铠装的威力，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误的联想。 　　他解释道：“主要是敌人的数量太多，我方的火力投射没办法第一时间消灭掉敌方的前锋——只要敌人不崩溃，那他们就肯定能冲进我们的阵地。” 　　“所以最麻烦的是，这些士兵是受训的……他们没那么容易崩溃，就算是加上恐惧药剂也是如此。” 　　尤其是恐惧药剂对付一小群人还好说，人数一多，范围一大，伊恩也造不出那么多药剂啊。 　　“那么。” 　　此刻，青潮也在思考如何攻击敌人，他眉头紧皱：“老大，有没有可能，架设几门火炮打塌他们所在的平台？” 　　“岩山结构可没那么容易崩塌。” 　　伊恩摇头：“你看看是咱们低打高将对面消灭，还是对方居高临下几千米开外把咱们的火炮全部点掉。” 　　那青潮也没招了——他就一剑士，最大的智谋也就只有利用地形消灭敌人。 　　而伊恩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看上天上的乌云。 　　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无比，黑压压地铺盖在天空之上。 　　黑云中传来的隐约隆隆声给了他灵感。 　　“地利不行……但是天时可以。” 　　少年喃喃自语：“幸亏南岭这边多云多雨——还有操作的空间。” 　　伊恩突然露出笑容：“不错。天时在我！” 　　——看来，他这位先知，得来一次正儿八经的天启预报了！ 　　青潮并没有听懂伊恩在说什么，但是他能明白伊恩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对方就是这样，无论是在南海大迷宫还是在其他时候，总是能想出解决危机的方法。 　　两人又侦查了一会，通过部落纹章，人种区别和行为习惯，确定了来到此地的是‘铁尘部’‘蛇岩部’与‘震舟部’。都是山民中知名的大部，据说都持有山民全盛时代的部分传承。 　　而他们的补给是从山下的一条小道送过去……隐蔽的路线，但是瞒不过有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的伊恩。 　　确定他们已经侦查完所有信息后，两人便回到莱安城。 　　即便是以升华者的速度，回来时也已是第二天深夜，但斯科特与亚德伯特都在等待他们的归来——甚至就连安布尔这位光头工匠也在，而且一脸兴奋。 　　“怎么？” 　　其他人也就罢了，安布尔居然大半夜的不睡觉就在这里等他，伊恩自觉自己没…… 　　有倒是有这么大魅力。但显然，现在并不是发挥魅力的时候。 　　“大人！” 　　安布尔一脸激动地过来，他指着亚德伯特所在的方向：“这位……故影先生，究竟是哪里的高人？！” 　　“他就花了一个下午，便解决了困扰了我们炼金工坊两年的高能量作物培育基的问题！” 　　“啊？” 　　伊恩算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他侧过头，看向亚德伯特，这位靠着一头白发和白皮肤伪装成白之民的亡君有些羞涩地挠了挠脸颊：“恰好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就尝试解答了一下……” 　　“也是安布尔先生聪慧！”他强调道：“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面，安布尔先生也算是非常好学，理解能力快的人了！” 　　“这我倒是不奇怪。”伊恩看了眼安布尔，这位一点政治素养都没有，技术思维入脑的人还能当上工坊负责人，足以证明他技术过硬。 　　高能作物培养基这个技术难题显然已经困扰安布尔很久，亚德伯特初来乍到就将其解决，他居然没有半点嫉妒只有狂喜，还有学到了东西的感谢——这种心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伊恩回过头看向亚德伯特：“我倒是比较奇怪，故影你研究的不是这方面吧？” 　　“略懂，略懂。” 　　亚德伯特谦逊道。他的确是略懂，因为他的主职是生物炼金术和灵能炼金术，只是他负责的项目和太多东西有关，所以目前，在莱安领这种乡下地方，他完全能当全能天才来用。 　　安布尔向伊恩汇报了磁暴铠甲的最新进程：如今磁暴铠甲已经能投入实战，而磁暴铠甲与磁暴线圈的互助功能也在蓝电的帮助下初步完成。 　　汇报完这点后，光头技工便兴高采烈地继续回工坊工作了。 　　伊恩也算是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是光头。 　　对于理论上来说不会因为雄性激素而脱发的泰拉人而言，天然光头肯定是有原因的。 　　安布尔离开后，伊恩的团队便展开了一次小会议。 　　“来的只有三部。其他两个部落的军队，应该是在漫崖长老那边。当然，叛乱山民也不止有五部，来咱们这边的也算是一支主力。” 　　伊恩铺开地图，指着莱安领和锖钢山的方向道：“叛乱山民不可聚集全部兵力来攻打我们，这次铠装部队推进，估计就是他们势头最猛的第一波，也是唯一一波攻势，只要挡住，并消灭掉他们的有生力量，那么明年春天前，叛乱山民将不会有力量再次进攻我们。” 　　“大人。” 　　斯科特非常严肃，他此刻眉头紧皱，看着地图和情报道：“依照您探索来的情报来看，山民这次部队有一千多人，三台铠装，还有超过三百位精锐山地猎手……而我们，算上白之民卫队，我带来的佣兵，和瑙曼城那边送来的佣兵，加起来一共也就一百一十多人。” 　　“而铠装也只有一台。” 　　“敌人数量十几倍于我们，军力和装备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即便是固守莱安城成功……估计也是苦胜。”他如此总结，听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失败主义谋士，差点就要说出‘我军必败！’这关键词了。 　　“确实如此。我们的军力是绝大劣势。” 　　伊恩没有反驳，因为斯科特说的是事实——但此刻，他看向窗外，那里能远远看见城北的磁暴线圈。 　　少年微笑道：“但装备却未必。尤其是铠装。我的独眼巨人在有城防设施协助的情况下，单挑三台普通第五代铠装并不是问题。” 　　“更不用说，我们这一百多人全部都是专业的雇佣兵和卫队成员，被武装起来后，战斗力肯定远超那些普通的山民。哪怕是受训的山民猎手，在单纯的武器装备情况上，也不可能胜得过我们。” 　　“所以。” 　　伊恩如此说道，他抬起手：“我们要想的，是如何解决人手方面的劣势——组建一支小队切断他们的补给是第一点，削弱山民的续航能力。” 　　“而更加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依靠‘天’去战斗。” 　　“天？” 　　所有人都愣住了，哪怕是之前听过伊恩说这个词的青潮都感觉有些费解：“老大，您说的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气。还有运气。” 　　伊恩简单解释道：“实际上，天气其实是可以操控的……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人工降雨’？” 　　“听倒是听过……” 　　亚德伯特算是在场诸位乡下人中最为见多识广的了，在斯科特和青潮一愣一愣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但，能操控天象，引动自然灵能场域变幻，操控大自然来攻击——这不是以太武装和第三能级强者的力量吗？” 　　“而且，还必须得是特定传承的强者才办得到！” 　　“是。但也绝对不仅仅是如此。” 　　伊恩微微摇头，他相信泰拉绝对有那个技术去进行人工降雨，但恐怕这些前纪元文明的人工改变天象的技术都被武器化，亦或是升华传承化，总而言之，和普通人已经无关了。 　　正如同帝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天气调节器，可谁都没有想过在其他地方复刻一个只有天气调节功能的小帝都为大众服务。 　　以至于，对于亚德伯特这种人来说，人工降雨已经和第三能级强者和气象武器划等号了。 　　这的确是伊恩可能会去发展的方向，但技术绝对不止有一种方向。 　　“人工降雨其实很简单。” 　　伊恩对在场众人解释：“根据天气情况的不同，投入不同的催化剂就可以达成。比如说冷天便是干冰和碘化银，热天就是盐粉亦或氯化钙……总而言之，最近这段时间本来就要下雨，而我们要保证，叛乱山民进攻莱安城的那一天，莱安城周边一定要下雨。” 　　“不仅仅是下雨，还得是大雨！” 　　听到这里，就算是知识程度最低的青潮都搞明白了，他恍然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老大你想要像是格兰特子爵那样，制造出有利于自己水属性源质发挥的场地，然后打爆那些山民升华者？” 　　“但会不会有点难？下雨天对水系升华者的增幅的确有，但也不是那么大啊……” 　　伊恩抬起手，示意青潮别说话了。他下定决心要让对方多读点书。 　　“是啊，水能导电……原来如此！” 　　青潮来莱安领还不长，没见过磁暴线圈和磁暴铠装，而斯科特却完全明白了过来，他睁大眼睛，激动道：“所以，只要在恰当的时候下雨，一千多名敌人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的。而且未必只有雨……如果情况完美。” 　　伊恩微笑着环视着在座已经开始激动起来的众人：“我们还可以降下雷霆！” ###第二十三章 优势在我！ 　　在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里，想要打败敌人，最直接的方法其实是提升自己的力量。 　　譬如，伊恩想要击溃山民，前往他们的圣地获取有关于天坠飞船的资料，那他只需要进阶第三能级，便可以轻松碾压叛乱山民全体——虽然可能打不过钢翼龙群，但拜龙教和山之王也会帮他挡住那些人。 　　但它之所以是最直接，而不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因为想要进阶实在是太难了。 　　纵然伊恩天赋奇才，在灵能方面的修持都已经快要抵达前纪元文明‘第三能级’的评价标准，但如果想要在不暴露亡君传承的情况下，拥有真正符合第三能级的战斗力，那他就得收集齐妖精或不动坚城第三能级‘石之领主’的魔药材料。 　　第三能级的材料，可不好找。 　　第一能级的魔兽材料，一份素材大概是一百塔勒到三百塔勒这个区间，贵的确贵，但想要买齐并不难——真正贵的其实是环绕魔药周边的附加服务，譬如说炼金术师的服务费，锻炼所需的营养，源种的引导和塑造等等……配方什么的更不用说，都是战略信息，谁都不会轻易透露。 　　而第二能级，材料的价格一般都是在一两千左右浮动，最便宜的也得七百多塔勒……听上去不多，但这只是一份。 　　最后的价格加起来，那可就贵不少……别看伊恩现在手中似乎手握火石集团给他的一万五千塔勒的研究经费，也买不起两份完整的第二能级魔药。 　　至于第三能级…… 　　单单是一份素材，就得用‘万塔勒’这个基础单位来算。 　　实际上，这个等级的升华素材基本不可能买得到。 　　绝大部分第三能级素材，都是自己去迷宫中寻找，亦或是等待帝国分配，战略物资互换这种渠道……要知道，很多祖上辉煌过的贵族，现在大多也就是第二能级。 　　再加上心光体对自我认知方面的限制，有钱都进阶不了。 　　妖精方面还好说，伊恩到时候去问一下桦黯和祂的导师甘崧，看看自己能不能凭借救出妖精残魂的一部分功劳得到一点提示和帮助。 　　而‘石之领主’方面，可就有点麻烦了。 　　“希望拜龙教那边有渠道，漫崖长老想要进阶第三能级，证明他应该也能搞到相应的材料。” 　　结束有关于未来更高能级的思考后，伊恩便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接下来的莱安城守卫战。 　　有着幽晶引擎埋藏的领地，单论价值恐怕堪比第五能级的素材，甚至不止。 　　保护好这里，才是重中之重。 　　山民前锋部队已经抵达莱安领边缘，孤焰峰周边，这对于莱安城的居民来说是一个早就能猜到，但真的发生后，还是有些令人慌乱的消息。 　　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得出来，伊恩正在全力备战。 　　无论是那些正在被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新式铠甲，亦或是那些奇形怪状，却能操控雷霆之力的防御塔楼，都被所有人看在眼中——伊恩这位新领主在从莱安城得到回馈前，就投入了至少三千塔勒的资金，证明了他守住莱安城的意愿之坚决。 　　也正是因为这肉眼可见的坚决意愿，才会有一部分人愿意加入莱安城民兵。 　　而在宣布‘叛乱山民’即将进犯莱安城后，伊恩便开始指挥护卫和民兵们引导城市西北方向，主战区的居民离开那片居民区。 　　在那里，民兵正在建设各种小型工事与堡垒，构筑防线。 　　虽然理论上用不到，但做好准备肯定没错。 　　几天时间，整个城市的西部都变成钢铁水泥铸就的要塞。 　　但这只是最表面上的准备。 　　莱安城内，一个个炼金工坊除却生产磁暴铠甲和磁暴线圈所需的能量源外，还在抓紧时间制造各种‘催化剂’。 　　无论是碘化银，氯化钙亦或是盐粉干冰，乃至于尿素等等‘炼金产物’。 　　绝大部分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领主要制造这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用的东西……但显然，他们不会质疑伊恩的智慧与力量。 　　但伊恩也打定主意，未来要开设一个基础的知识学堂——总不能每个人都和青潮一样，压根搞不懂他要做什么吧？ 　　与此同时，伊恩也从瑙曼城那边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瑙曼城那边送来了叛乱山民详细的进攻时间，作战计划和人员配置……比伊恩自己侦察到的更加详细，还为伊恩揭露出了山民未来的进攻路线！ 　　根据马约瓦上校所说，这些都是‘热情而又忠诚的帝国子民’冒着风险为他们提供的信息，而他们知晓后非常重视，第一时间便告知给了伊恩。 　　铁内鬼。 　　伊恩非常笃定，叛乱山民的绝大部分行动都在巴敦侯爵的预料之内，当然，有一部分东西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掌控，比如说飞焰地和钢翼龙群绝对超乎他想象之外，所以如今南岭局势还比较紊乱。 　　只是，在其他方面，譬如说叛乱山民的大型军事活动，瑙曼城绝对了如指掌。 　　对此，少年问了一下，自己需不需要留手，而马约瓦上校委婉地告诉伊恩，他们不需要俘虏，但如何做取决于伊恩自己。他如今是领主了，不需要太在意他们这些人的建议。 　　——嗯。看来内鬼不是来进攻莱安领的这三个部落。 　　知道敌方的行动路线后，伊恩又有一个新想法。 　　他亲自率领炼金工坊的一众工匠和雇佣工人，与民兵在城外可能会有山民部队路过的位置上，铺设一些带有雷光石粉末和磁银成分的金属条，还有一些伪装成树枝，高高竖起的金属柱‘引雷器’。 　　“听见领主说的吗？把这些金属柱安装在一些大树的树干上，记得一定要高过树冠！” 　　“雷光石粉末以金属柱为中心铺设，掩盖在落叶下面。” 　　“磁银合金线记得埋在地下，用一层浮土遮住……别打歪脑筋，领主大人说了，谁敢私藏磁银线，下场就和锡林会长一样！” 　　“锡林会长什么下场？脑袋被烧成灰，简单点就是死，听得懂吗？！” 　　不得不说，泰拉这地方的平均素质的确不怎么样，负责施工的工人还真的有打算私藏磁银线的，听见工头的死亡威胁后才偷偷归还回去……伊恩对这一切当然是看在眼里，但他也知道，泰拉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的素质就是这样，也不能太过苛求。 　　只要后来还回去，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岭这地方多雨多雷，看见伊恩的动作，即便是脑袋最木头的工人，也能搞明白自家的领主大人要做什么了——但他们还是不太清楚，仅仅只是单纯的引雷器的话，伊恩又为什么可以确定，敌人进攻的时候就一定会下雨呢？ 　　难道领主是先知不成？ 　　而在做好一切提前准备后，伊恩便开始分配作战任务。 　　“三天后。三天后的凌晨，山民就会完成整备，然后开始尝试性进攻莱安城。” 　　“我们要做的是逼迫山民尽快与我们决战，让他们加速行动，而不是谨慎小心地侦查莱安城周边的情况，探明我们的虚实后再做进攻。” 　　“青潮，你率领一支磁暴小队，去切断，骚扰山民的补给线。如果局势不对，没下成雨，就用充能步枪亦或是炸药远程打击。” 　　“斯科特，你要在恰当时机，使用炼金火炮发射降雨弹——部队就交给你指挥，就按照咱们开会时确定的战术那样来。” 　　降雨弹的实际功效，伊恩已经带队在金叶镇周边测试过了，在使用炼金火炮发射后的一个小时后便会降雨。 　　虽然速度有点慢，但倘若伊恩本人进入云层，进行人工催化，便可以将这过程加速到数分钟。 　　可伊恩毕竟要驾驶铠装，拦住敌人的主战力——所以还是要看斯科特的决断。 　　该做的提前准备全部都结束，接下来的，就是等待敌人的到来。 　　而叛乱山民正如瑙曼城的情报所述。 　　三天后，他们准时动身，出发。 　　山民三部联军自孤焰峰峡口，驱使着野兽魔兽，朝着莱安城笔直地扑来！ 　　一支千人部队。听上去数量并不多，但对于泰拉来说，一支全员着铠，有着娴熟战斗素养，还有复数第二能级与铠装的军队，在地方上，足以称得上是精锐。 　　拜森山脉，东南山地。 　　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分成多个中队，以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 　　他们就像是一条由钢铁武装的河流，受训的野兽与魔兽随着斥候一同行动，在周边的林间寻觅可能的莱安城探子——他们知道莱安领的新领主是一位高手，就连悬峰部的玛汀都败在他手中，所以三部联军不敢对对方有半点轻视，而是以最端正最谨慎的态度行军，避免被敌人的突袭打乱阵型。 　　实际上，山民的探子已经将莱安城的变化传递了过来，他们已经知道如今有着磁暴线圈与各种小型工事的莱安城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们也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真难对付啊。” 　　蛇岩酋长，这一次三部联军的领导者，一位皮肤苍白，削瘦如蛇的男人。 　　虽说如此，但他的样貌并不阴柔，反而给人一种警惕的危险感——钢岩蛇并没有毒，但却是最擅长挖洞制造陷阱的蛇类，它们最擅长将落入尖岩陷阱的猎物用坚硬的身躯箍碎骨头，然后全部吞入口。 　　但与此同时，钢岩蛇绝对不会主动出击，袭击那些看上去比自己弱的野兽魔兽。 　　蛇岩酋长正是他血脉的完美写照，正因为擅长阴谋诡计与陷阱袭人，所以他才更加会更加小心，避免被更聪明的人阴到。 　　可即便如此，蛇岩酋长在得到探子的回报后，眉头也都皱在一起：“这莱安城的新领主，那个叫伊恩的年轻小鬼怎么怂的和岩龟一样，就憋在自己的老巢里面不出来？” 　　“一点也不年轻气盛，冒失冲动……真不可爱。” 　　山民部队和莱安城部队的差距谁都知道，即便是守方也不可能顶得住近乎十倍的兵力差距，所以只要莱安城的领主足够聪明，就会尝试在山民部队行军的时候使用种种方法削减山民部队的战斗力。 　　蛇岩一直都在提防陷阱，甚至还刻意让为首的部队放松警惕，诱导伊恩出击……但少年不吃饵，硬是忍住，打定主意要和他们结硬寨、打呆仗。 　　这样的话，即便他们赢了，也绝对会损失惨重！ 　　轰！轰！轰！ 　　就在蛇岩酋长皱眉思索如何规避己方损失，以尽可能轻的代价攻破莱安城时，他突然听见了好几声来自于极远方，但仍然隐约可闻的炮鸣。 　　“莱安城现在就开始对我们进行炮击了？” 　　蛇岩酋长愣住了一下，他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但却不太理解为什么莱安城要浪费昂贵的炼金炮弹……这哪里打得中？他们还在树林里呢！ 　　“酋长。” 　　过了一会，有传令兵过来：“震舟酋长和铁尘酋长问您，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莱安城那边好像发现我们了？” 　　“还能怎么做？这两个没脑子的家伙，该不会真的觉得我们的行军能瞒得过莱安城吧？” 　　蛇岩酋长面色一抽，这个问题他要是回答了就真的被拉到那两个家伙同一智商水平了：“告诉他们，我们继续前进，在靠近莱安城的方向建设临时阵地，一点一点推进，和对方僵持也无所谓。” 　　“我会率领我的部队在地下挖掘通道，尝试突袭城内——实在不行弄塌敌方工事后再进攻。” 　　如此说道，蛇岩酋长自信地笑道：“反正，着急的不是我们。” 　　指令下达，山民的队伍继续有序向前推进。 　　很快，他们就抵达靠近莱安城的一片平缓河边树林。这里有一条流速和缓的小溪，再远一点一片略高的丘陵山地，在这里搭建塔楼的话，可以远远眺望到莱安城的边缘，也能凭借丘陵的遮挡规避莱安城的炮火直击。 　　“修整一会！等会让辎重部队在这里修建营寨！” 　　蛇岩下令，他是真的不着急。 　　山民部队加起来接近一千五百人，而莱安城的可战之兵，哪怕算上训练素质堪忧的民兵，也不过三百人。 　　——一千五对三百，优势在我！ 　　他敢于如此断定。 　　而就在此时。 　　雨，下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伊恩借天雷 　　大雨倾盆而下，雨点激烈地击打树林的枝叶，令树冠抖动，发出喧哗的潮声。 　　南岭的山地间登时被一片浓密的雨雾充斥，朦朦胧胧的湿气在林间与大道间交错蔓延。 　　“这雨可真不是时候。” 　　看见这场雨，蛇岩不禁有些烦恼，虽然有豪雨的遮掩，他们的行军会更加隐蔽，不会被莱安城的火炮命中，但反过来说，他们的行军速度也会受到影响。 　　要等雨水停下再进攻吗？ 　　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不知道，早就在一小时前炮鸣时，便有一只部队出发。 　　他们的目标，正是山民部队的辎重！ 　　因为南岭山间道路狭隘，兵力无法有效展开，山民辎重部队位于山民部队的后方，他们运载着粮草和铠装的补给，以及营寨的零部件，行动不可能跟得上大部队——但这并不代表它的战斗力弱，实际上，任何辎重部队都是有一定战斗力的，还有几个小队作为侧翼保护它。 　　但突袭小队更是菁英。 　　山地区域，一只一百五十多人左右的辎重部队正在缓缓前进，旁边还有两只大型驼鹿魔兽护卫，巨大的岩角宛如树冠般高耸，有着众多分岔，而超过三米高的庞大体型令它们也可以拖动诸多货物。 　　“这雨让路变得泥泞太多了！”辎重部队的一位军官看着天上倾盆而下的暴雨，不禁摇头：“甚至很难分辨方向。” 　　“咱们这的天气不就这样？”另一位军官不以为意道：“更大的雨又不是没见过……大风暴那年，雨水顺着山坡冲下来，差点把部落冲没了。” 　　“这倒是。”军官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南岭的天气就这样，什么时候下雨刮风都很正常。 　　但即便如此，辎重部队的前进速度也不可避免地大大降低了，泥泞的地面踩下去，假如鞋子不够紧，甚至可能会只把脚抽出来，而靴子陷在泥地中。 　　车队的轮子在潮湿的泥地道路上几乎不是滚动，而是被驼兽和魔兽的力量强行向前拖动前行。 　　山民部队对进攻莱安城这件事没有任何排斥——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圣地，更是因为莱安城的富裕，虽然之前已经有山口和坚谷两部外带一个悬峰部提前劫掠过了，但他们不是已经都被那位新领主杀了吗？ 　　既然如此，莱安领的财富应该都还在城中，而那位领主更是花了不少钱重建，这下指不定能搜刮更多！ 　　指望这些山民真的有什么崇高的民族主义精神显然是不现实的，实际上，他们就连恶臭的民族主义精神都没有——他们根本没觉得自己的叛乱是真的为了什么‘重建龙神之国’‘再造群山联邦’，所有人都清楚的很，他们不过是飞焰地和帝国斗法间的一次道具，在大国争霸间，他们这些原本就很难活下去的人，必须要为了粮食和未来付出最珍贵的一些东西。 　　比如生命。 　　所以，在生命结束前，他们必须要尽可能地获取财富，掠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有叛乱山民都得到过首领的允诺，如若他们攻下莱安城，便允许劫掠三日。 　　所以，这支队伍气势正足，那正是对财富的贪婪和对功劳的渴求凝聚而成的力量。 　　但是，就在辎重部队继续前进时，突然地，为首的那位升华者军官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滋滋…… 　　他有些听不真切，但是在雨雾弥漫的黑色丛林间，似乎的确传来了些许电流窜动的声音。 　　“有情况！” 　　作为升华者，军官自然不可能忽视这种怪异的征兆，他立刻抬起手，大声呼喝：“原地防御！” 　　他如此说道，这已经是相当快的反应。 　　可还是迟了。 　　因为黑暗的树林间，突然亮起了一道道青蓝色的电光。 　　轰隆！！！ 　　空气猛地一炸，肉眼可见的雷霆电弧从山林的两侧朝着辎重部队抽打而去，一道道耀眼的电光劈落在每一个惊愕的山民士兵身上。 　　——噼啪，滋啦！ 　　一时间，辎重部队最前端的部队就像是被一颗雷霆炮弹命中那般，人员四散飞开，其中受伤不深的只是在泥坑中翻滚，通体漆黑，但还未死，能挣扎着站起身，想要搞明白是什么玩意攻击了自己。 　　而那些受到磁暴直击的，已经原地变成了焦炭。 　　嗡嗡嗡——一道道青蓝色的电光亮起，巨大的黑影浮现在朦胧的雨雾中，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那是一台台壮硕的动力铠，足足有两米七高，由墨绿色的甲片包裹，身体两侧有两条‘I’形的磁暴发生器，而驾驶员通过一个类似潜水头罩的厚实观测镜观察外界。 　　青蓝色的电光在发生器旁闪动，绵密的雨水令电流都融化般倾泻在地，激发出了大片大片的带电雾气。 　　然后，几台动力铠便开始冲锋！ 　　“攻击！攻击！”军官立刻指挥部队还击，登时连绵不断的子弹发射声响起，弹雨正如同现在的倾盆大雨，倾泻向这些动力铠——但它们全部都被外层的甲片弹开，甚至无法在上面留下哪怕是一点印记。 　　“防冲击甲片？！哪来的铭文匠师把以太武装用的东西装到动力铠上？！”军官看见这一幕，登时大惊失色，为匠师惊人的财力吃惊，也是为敌人的可怖防御力感到惊恐：“必须使用重火力——升华者也得上！随我冲锋！” 　　他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肉眼可见的疾风缠绕在武器上。 　　防冲击甲片的防御力与炼金炉心有关，这些动力铠不是铠装，装载的炼金炉心也肯定不大，以军官的力量，足以破防并对其中的驾驶员造成致死伤害了。 　　但是，却又一个迅捷的身影窜出，带起一道流畅的涛涛剑光。 　　“你的对手是我！” 　　青潮大笑着向前急奔，他的身影之前隐藏在磁暴铠甲巨大的体型之后，就是等山民军官想要阻挡磁暴铠甲的那一刻！ 　　他手持双剑，家传的海裔长剑与伊恩赠予的移风长剑在雨雾中亮起光芒，流光带起一道道不断改变轨迹的残影，蓝发剑士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离弦利箭朝着山民军官射去。 　　山民军官怎能想到还有这样一位高手伏击自己？他还未来得及呼吸，只能强行提剑格挡。 　　但他的格挡被青潮急速刺来的一击左手剑阻拦了瞬间——而剑士的右手剑已经从侧方斩下。 　　雨中的海裔长剑仿佛激荡着洪涛，它轻而易举地带着一道长达数米的水刃从军官的左肩斩入，然后将其直接一分为二，让这位倒霉的山民军官身死当场。 　　这便是白刃战——一瞬之间，既决高下，也决生死。 　　青潮虽然被伊恩戏称为第二级的普通天才，但能在伊恩口中被称之为天才，又怎么可能真的普通？ 　　这位家境不好也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仅仅是凭借苦练的军用剑术便能抵达第一能级巅峰，有魔药就可以抵达第二能级的升华者，过来对阵一些仅仅是依靠血脉的山民军官，当真是降维打击。 　　“第一颗首级。” 　　青潮收剑，他甚至没有太在意自己斩杀的军官，只是默念一个数字，这是他当年佣兵的习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目标，也即是那两头已经因为指挥者死去开始发狂的驼鹿魔兽。 　　“马上就是第二颗第三颗。” 　　他露出笑容，没有任何迟疑地向前踏步——登时，剑士又化作一道水中的雾影，朝着山民部队飞扑而去。 　　与之同去的，还有五台磁暴铠甲。 　　以青潮为首，磁暴铠甲为主力的冲锋，彻底将山民辎重部队最开始第一波反抗也是唯一一波反抗碾碎了。 　　雷霆在队伍间纵横，但是却无法伤害这些磁暴铠甲本身，而青潮惊险地在友军迸射的电弧中穿梭，每次剑光亮起，都能击杀一个又一个想要反抗的山民士兵。 　　无人能挡。 　　他们撞碎了护卫辎重的前锋，然后如同一头头愤怒的蛮牛一般将那些补给，粮草和营地零件全部都践踏地粉碎，而魔兽驼鹿本想要与磁暴铠甲对撞，但一道剑光巧妙地划过它的脖颈，一颗硕大的鹿头就这样跌落在地。 　　与此相对的，磁暴铠甲巨大的目标吸引了几乎所有火力，他们挥动着雷霆长鞭，抽打粮草补给，电光闪烁间，一场发生在暴雨中的火灾便将所有的食物都化作焦炭。 　　大地在颤抖，雷霆在纵横。 　　而在剩下来的山民部队终于在另一位军官的指挥下聚集在一起，准备展开真正的反击时，磁暴铠甲和青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打了就跑——这便是伊恩为他们指定的策略。 　　只打猝不及防的第一波，能破坏多少补给就破坏多少补给。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突袭山民的补给部队，让对方不得不尽快攻打莱安城，与莱安城决战！ 　　“辎重部队被袭击了？！” 　　当蛇岩率领的山民本部知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雨天让传递消息的节奏都变慢，削瘦的酋长满脸不可思议：“你是说，一个升华者带队，带着五位穿着升华铠甲的骑士，就把辎重部队彻底击垮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有三个小队的武装人手！结果就被六个人给冲垮了？” 　　虽然嘴巴上是这么疑惑，但实际上他却明白，这很正常——为首的那个升华者剑士显然有点厉害的过头，而那全新的，莱安领出现的新武装磁暴铠甲威力在雨天也大的惊人，很多士兵其实并没有被直接电死，而是被磁暴铠装爆发而出的电流麻痹休克在地。 　　有的人淹死在了泥浆中，有些人被铠甲踩死，有些人被补刀……死在这些奇葩方面的人数量，比直接被电成焦炭的人要多四五倍。 　　蛇岩心思电转，他不蠢，立刻明白这是莱安城那位新领主意图催促他对莱安城发起进攻的阳谋——摧毁了辎重后，无论如何部队的军心都会遭到打击，而营寨与补给都会受到影响。 　　哪怕是他们在峡口的营地中还有补给可以送过来，但那也需要时间……更不用说，之前能袭击一次，对方还不能袭击第二次吗？ 　　蛇岩虽然不知道自己部队的行军路线是如何被预测的，但哪怕就是猜他也得将其视作现实进行推演。 　　这是阳谋。 　　他必须立刻发起攻击，因为再这样下去，等到士兵们真的要为了口粮发愁时，蛇岩也不可能再像是现在这样掌控这支军队。 　　溃散的山民不仅不可能击垮莱安城，甚至可能反过来被莱安城击垮！ 　　“全体都有，目标，莱安城！” 　　没有丝毫迟疑，他用最大的声音宣布，并要求传令兵将他的口令传递给全军：“既然敌人让我们没有粮，那我们就把他们都杀了，抢他们的粮自己吃！” 　　“莱安城的粮食，就是我们的粮食！” 　　口中如此勉励着自己的部队，蛇岩已经坐进自己的铠装中。 　　随着讯骨被接驳，墨绿色的飞焰地第五代陆战铠装从运输车上站起，然后以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迅捷姿态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随我进攻！” 　　士兵们的恐慌被铠装驱散了。 　　——是啊，就算莱安城偷袭了辎重部队又如何？这不是正代表敌人害怕我们吗？ 　　只要他们对莱安城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轰隆隆…… 　　天空之上，乌云滚滚，一道道粗大的电弧在剧烈的轰鸣声中流窜翻滚，卓显着自然的伟力。 　　莱安城塔楼顶端，伊恩眯起眼睛，注视着远方闪动的些许剑光。 　　“看来青潮反倒是最稳定的那一个。”他喃喃自语，反而笑了起来：“山民的指挥官居然是个聪明人，虽然说是全面进攻，但实际上还在非常稳健地向前推进——假如我真的只是打算趁着队伍在雨中行军，集中军力进行突袭的话，那面对这样的阵列只能无可奈何。” 　　“但这一次不一样。” 　　少年抬起头，在身后斯科特和莱安城民兵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抬起手，指向天空：“因为天也在帮助我们。” 　　“看。雷霆将会是我们的武器！” 　　随着伊恩一指，远方的天空中，突然一道雷霆炸裂，从半空中劈落，朝着极有可能是山民部队的区域砸去。 　　轰隆！一道闪耀的直线出现在天地之间，照耀了漆黑的世界同时，也刺动着所有人的心灵。 　　显然，引雷器已经开始发挥效果。 　　不仅一条。 　　雷管光交织着落下。 　　对于那些正在行军的山民部队来说，这一切都像是噩梦一般难以置信。 　　但是对于莱安城而言，这一道顺着自己领主的指引而降下的雷光，简直如同神迹一般不可思议。 ###第二十五章 雷霆的进击 　　雷霆自天而落，击打在山民部队的中央。 　　不得不说，包括蛇岩等第二能级的酋长在内，所有叛乱山民都被雷击打懵了。 　　一道雷也就罢了，蛇岩最开始看见有一道雷光劈落在自己部队周边时，心里想的其实是‘好家伙，居然这么巧？’。 　　要知道，即便是在南岭，想要亲眼看见雷霆落在眼前也是比较困难的，见证雷击而自己不被波及，乃是好运的象征，象征着自己身上的污秽被净化。 　　但，好运似乎来的太多。 　　太多了。 　　第二道，第三道，乃至于后续的十几道雷霆劈落，真的是让整个山民部队从惊讶到疑惑，从疑惑到震惊，从震惊到麻木，从麻木到抱头鼠窜—— 　　原本整齐的队伍不可避免地变得松散起来，面对大自然的天灾，不是升华者，人类真的难以对抗。 　　天上的乌云翻腾不休，那显然不是正常的雨云，一道道高热的雷霆从中衍生而出，打在树木上，一瞬间就将水分蒸发，然后点燃形成滚滚浓烟，在队伍中制造出巨大的混乱。 　　而雷霆还在持续不断地蔓延，好几道闪电甚至直接劈落在一些扎堆的山民士兵中央，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人群中登时传来了烤肉的味道。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整个云里面的闪电都朝着咱们这里劈过来了？！ 　　答案是科技！ 　　百般武艺，此乃人工引雷！ 　　通过在雨云中散布蕴含电磁属性的轰雷石粉尘，增加雷霆的数量与烈度，再以地面上的引雷器为引导！ 　　只要知晓山民的行军路线，他们被雷砸的概率就是1000％！ 　　“周围的树林里面有引雷器！” 　　蛇岩听见了自己士兵的惊呼：“有褐色的金属棍！长官，地面里面也有金属！” 　　“我们被伏击了！” 　　——伏击就伏击，不被伏击才奇怪，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蛇岩现在想要杀了这个士兵的心都有了，对于他们这种准职业军队来说，能维持纪律的唯一原因就是士气，可随着这个士兵的惊呼声一响，整个山民部队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低了一节。 　　“各部队长！率领各自队伍整齐避雷！” 　　他狂吼着发布指令，升华者的声音甚至胜过了雷鸣，让他的命令得以传出：“震舟，铁尘，别呆愣着，这是敌人的埋伏！” 　　“驾驶铠装，我们要防备敌人的攻击！” 　　很及时的指令。 　　因为就在十几分钟后，天上的雷霆稍停之时，伊恩已经率领一支精锐的磁暴动力铠小队赶到。 　　“敌袭，敌袭！” 　　慌乱的山民队伍侧方，一排墨绿色的外骨骼动力铠从森林中显出身形，他们沐浴着雷霆，但却不被其所伤害，而黑色的独眼巨人铠装屹立在大地之上，一层冰铸的铠甲将其表层覆盖。 　　“天时正庇护吾等！” 　　伊恩如此道，而战士们发出欢呼——见证了伊恩借雷霆之力惩戒敌军的奇迹后，即便是敌人的数量远胜过于他们，也没有人认为‘不可能赢’。 　　看啊，敌人的阵列已经破碎松散，敌人的尸体在他们发起进攻前就已经遍布林野，雷霆是他们的帮手！ 　　所以他们发起进攻。 　　“来得太快了！” 　　蛇岩看见了这一幕，他看见了磁暴铠甲的磁暴发生器亮起蓝色的，与天上雷霆如出一辙的雷光，面色不由得一变——这时机把握的实在是太过精妙，他根本没办法重新集结部队，调动人数优势去压制伊恩的突袭。 　　一道道蜿蜒的电弧在森林中弯曲着蔓延，顺着地面上的水流扩散，令大片大片的山民士兵还来不及反抗便浑身战栗，双腿麻痹。 　　磁暴铠甲的驾驶员其实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攻击在雨天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肉眼可见的电流蒸发水汽，在地表形成了一片笼罩所有人的带电雾云。 　　山民士兵大多着铠，这本是实力的象征，有着铠甲的士兵能够抵挡包括箭矢和枪械在内的绝大部分攻击，甚至就连电击也能凭借电笼效应规避一部分伤害——但这些沉重的装备在雨天以及闪烁着电火花的磁暴铠甲面前，除却靶子外真的想不出第二个形容词。 　　黑色的独眼巨人引领着雷霆之子们冲入敌阵，通体上下散发着惊人的电流，所过之处，山民部队畏惧乃至于尖嚎着退避。 　　一时间，山民部队被攻击的部分整个地溃散了，很多士兵直接掉头就跑，速度比之前行军的时候快十倍。 　　他们的确受过训练，但谁能在被雷炸了十几分钟又被一群操控电流的动力铠冲击阵地后，还能有什么战斗意志？ 　　即便是其中的精锐山民猎手仍然想要反击，但友军崩溃时，他们的训练有素反而会成为磁暴铠甲的精准打击目标。 　　他们被迫地崩溃了。 　　一瞬间，面对三十台磁暴铠甲的冲击，千人的山民队伍彻底涣散，当场就有百人被狂暴的电流化作焦炭，又有接近百人被瘫痪，失去战斗力——而其他人也都开始溃散，分开，仿佛要被黑色巨人率领的雷霆之子们全部打散，碾压。 　　这或许就是‘惩戒’真正的意味。 　　但是，却有两支部队没有崩溃，也没有被带动地崩溃。 　　与之相反，他们整齐划一地顶上，挡住了磁暴铠甲的冲击。 　　那是在两台铠装率领下的山民精锐部队。 　　蛇岩部的标识是钢蛇，铁尘部的标识是巨猿，而震舟部的标识是一头鳄龙——两支部队身上的标识正是巨猿与鳄龙。 　　铁尘部和震舟部的核心部队，在他们的第二能级升华者率领下，要挡住几乎要冲散山民部队的伊恩。 　　——只要有升华者在，军队无论如何都不会彻底崩溃。 　　因为升华者，才是泰拉大陆军队真正的核心！ 　　“你们好，不速之客……” 　　面对自己真正的大敌，近五米高的独眼巨人扬声器中传来少年幽幽的问好：“接下来就该是永别。” 　　“别以为搞点小伎俩就能吓到俺们！” 　　铁尘的铠装中传来粗豪的声音，这是一台重型铠装，左手被改造成了巨大的打桩钻钉，正适配他的血脉‘铁芯钢臂猿’。 　　轰，他直接驱动铠装冲锋，而震舟部的铠装紧随其后——这位女酋长的血脉是沼地鳄龙，老熟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泥浆护盾笼罩在铠装和她与铁尘的亲卫周边，规避了之前的雷击。 　　磁暴铠甲的攻击对他们失去了大部分效果。 　　伊恩注意到蛇岩部的那位酋长不见了身影，对方的钢岩蛇血脉大概率已经遁入地下，等待着偷袭自己的时机。 　　但伊恩并不在意，独眼巨人体表闪动着好几个铭文印记，那是‘拟生系统’的源质增幅。 　　意念一动，登时，他的铠装周边便浮现出厚密无比的冰雾，一道道薄如蝉翼的冰刃在其中旋转成形。 　　红色的电子眼锁定，锋锐的冰刃汇聚为风暴，朝着铁尘铠装冲击而去。 　　对此，铁尘只是一声冷笑，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是穿着铠甲的士兵，面对第二能级升华者的冰刃风暴也要立刻规避格挡，因为真正要命的并不是撕裂和切割能力，而是这些冰刃中蕴含的足以让血液停滞的寒意。 　　如今乃是雨天，只要被命中，铠甲缝隙间的水就会冻结，原本就沉重的武装登时就会成为活棺材。 　　但面对他，面对铠装，这种攻击简直毫无意义。 　　铁尘抬起铠装巨大到足以当盾牌的左手，冰刃风暴撞击在铠装甲片上，只是刮擦出一道道白痕，严寒令水流瞬间冻结，将这只铠装手臂凝固在原地。 　　但下一瞬，伴随着咔嚓一声，打桩钉猛地突出，击碎了封印住手臂的冰层，而铁尘也催动了自己的升华能力，铠装周边荡起了一层层波浪般的震荡波，让他的速度瞬间加快，朝着独眼巨人突击而来。 　　震撼大地。土属性升华者最常规的攻击手段，只是每个人运用的方法都有所不同，铁尘最擅长的，正是凭借震动加速。 　　加速后的铁尘铠装直指伊恩，尖锐的打桩钉就像是一杆长枪，直指驾驶舱。 　　而与此同时，震舟部的女酋长也开始催动自己的升华技艺——被泥浆覆盖的战场上突然地立起一个个模糊的泥浆巨像，它们通体被流动的泥浆和尖锐的岩刺覆盖，足足有三米高，能对铠装造成威胁。 　　这是沼地鳄龙的‘泥浆护盾’能力经由人类改造出的新能力，在第二能级时可以分出部分灵魂塑造出有着独立行动能力的泥石巨人，原本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准备才能召唤出来，但因为蛇岩的警告，在遭遇雷击后，震舟便开始筹划，借助如今大雨天正好的泥浆召唤了三头。 　　天气战术就是这样，自己受益，敌人也可以，这一次伊恩是借助磁暴部队和人造雷霆抢占先机，假如有人以为无论是谁都能在雨天偷袭山民，绝对会遭遇极强的反击。 　　泥浆巨人一出现，便立刻撞开几台企图拦截的磁暴铠甲，朝着伊恩狂奔而去。 　　一时间，黑色的独眼巨人仿佛孤立无援——正面有着铁尘铠装对撞，侧方有着泥浆巨人包围，震舟铠装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八十毫米炮正在瞄准，而暗中还有一台蛇岩铠装寻找机会。 　　但有些时候，数量就会给人一种错觉。 　　一种弱者面对强者时，人多好像就有用的错觉。 　　这个道理对于铠装作战同样有效。 　　面对正面狂冲而来，宛如奔腾巨牛的铁尘铠装，独眼巨人不闪不避，它的外装甲上亮起一道又一道源质结构纹路，繁复无比。 　　它抬起手，正面按住铁尘铠装的打桩钻——几乎是瞬间，肉眼可见的冰层便彻底将铁尘铠装的左臂完全包裹，而急速冲来的铁尘铠装也从极动转极静，仿佛失去了所有动能。 　　然后，便是咔嚓一声脆响。 　　铠装的左臂被掰断了。 　　轰！因为左臂被破坏，一次不大不小的爆炸出现，将铁尘铠装炸的身躯一偏，斜斜地摔倒在地。 　　而独眼巨人毫无迟疑地跟上，一脚踩踏在驾驶舱上。 　　又是一声轰鸣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金属扭曲声，铁尘铠装的驾驶舱被直接踩塌了。 　　但第二能级升华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死去？狂暴的怒吼声响起，铠装的驾驶舱中立起一个双臂粗大，身材魁梧的人影，那正是铁尘酋长——他双臂交叉在头顶，硬生生地以个体力量挡住了独眼巨人的踩踏。 　　但即便如此，他的口鼻中也流出鲜血，整个人也连带铠装被独眼巨人踏入了泥层中半米，甚至就连脊椎骨处都能看见明显的错位。 　　仅仅是一次正面对撞，一位第二能级升华者就受到重创！ 　　“不对劲！” 　　此刻，铁尘酋长发出狂吼：“俺闻到了药剂的味道——这铠装用了药剂！” 　　虽然看上去野蛮粗俗，也没什么文化，但实际上，能作为第二能级升华者，一个部落的酋长，铁尘其实心思粗中有细，只是习惯性用野蛮的作风掩盖自己的思路——虽然这伪装的野蛮粗暴让他这次受创极重，但他也敏锐地感知到，伊恩的铠装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味道。 　　药剂？ 　　铠装也能使用药剂吗？！ 　　答案是当然的——真以为伊恩拿了火石集团的研发经费就没做事吗？肯定要开发出一定成果，这样才能继续要经费啊！ 　　第一批被开发出来，可以用作于铠装炼金炉心和‘拟生系统’的药剂，便是最为常见的战斗药剂‘蛮牛之力’！ 　　不仅仅如此，如今的独眼巨人身上，一共有‘蛮牛之力’‘岩石皮肤’与‘轻灵之足’三种药剂的力量，分别为它提供了远超正常的力量出力，极强的防御力与可以无视泥浆环境的行动能力！ 　　“帝国人又搞出了什么新玩意？” 　　震舟酋长眼神一凝，她看见铁尘几乎是一个交手便遭遇重创后便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这位酋长立刻开炮，然后催动体内的源质，灌输给不远处的泥石巨像：“极限出力！” 　　“死斗形态！” ###第二十六章 谁说没枪头就不能捅死人？ 　　轰！八十毫米炮朝着独眼巨人轰去，将准备继续攻击铁尘的独眼巨人打的身躯一偏，令这位粗豪的山民酋长有足够的时间逃到一旁。 　　但除此之外，这一炮并没有多少战果：独眼巨人本就是重型铠装，还有岩石皮肤药剂的加成，除非炼金火炮，一般的火药武器难以造成伤害。 　　而就在独眼巨人准备继续追击时，三头泥浆巨人开始颤抖，地面上的泥浆疯狂涌动，紧接着攀爬在它们身上，构成了一套套狰狞的铠甲。 　　‘强化泥石巨像’——凭借消耗大量源质，短时间内将泥像的力量极大幅度提升，死斗形态下的泥石巨像将获得不逊色于重型铠装的防御力与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说第二能级强者每个人都不逊色于数台铠装的原因，因为他们就的确有其力量，以一己之力消灭一整支铠装小队。 　　三头披挂铠甲的泥石巨像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合围，它们沉默地扑上来，从三个方向同时展开进攻，让本打算追击铁尘的独眼巨人只能转过头来，与它们正面对抗。 　　但伊恩却半点也不慌乱，他冷静地操控铠装抬起双手，分别顶住了左右两侧猛撞而来的巨像。 　　而肩部的主炮，也对准了眼前冲击而来的第三头石像。 　　——他想做什么？ 　　一时间，就算是已经逃到一旁，正在急速服用药剂调整伤势的铁尘，准备继续使用远程火炮，辅助自己的石像攻击的震舟，乃至于正在一旁游走，准备抓准机会束缚住伊恩的蛇岩都愣住了。 　　他们都知道，独眼巨人的肩部主炮是光束炮，是一种全新的武器系统，飞焰地的使者告诉过他们，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独眼巨人的残骸带回，他们会为此付出重金交换。 　　这种武器威力极其恐怖，玛汀·悬峰就是被一炮秒杀，哪怕是铠装也无法抵挡。 　　但现在，正是暴雨天，是光束武器最难发挥的时候……伊恩打算干什么？难不成要在有雨水雾气折射削减威力的情况下，强行动用主炮吗？ 　　答案是否定的。 　　铠装肩部的主炮很长，笔直如枪杆——而伊恩就是拿它当长枪用！ 　　嗡！伴随着主炮一挑一突，空气中骤然炸响被钻头钻透一般的怪音！ 　　而直面这主炮的泥石巨像，登时就被主炮炮管命中，贯穿了头部！ 　　“他妈的什么鬼？！” 　　蛇岩发出一声粗俗的山民俚语，他惊愕无比地看着这一幕——说实话，即便是想象力最为优秀的铠装驾驶员也想象不了这种事情……居然有人能用肩部主炮当大枪耍？还能刺穿泥石巨像？！ 　　开什么玩笑，这是炮，就连枪头都没有好不好？！ 　　——但谁说没枪头就不能捅死人？ 　　都打倒这一步了，非要说伊恩没有动用岩铸骑士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他正是使用了银鳞坚铠的力量加固了独眼巨人的炮管才能办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过，事已至此，独眼巨人也不可能再行动了——它的双臂顶住了两头泥石巨像，而炮管也贯穿了一头，整个铠装都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唯一的机会。 　　嘭！地面突然震荡，一台造型削瘦，周身不断旋转着挖掘刀片的铠装从泥浆地面中破土而出，它的右臂是钻头，左臂是钳子，显然是由工程铠装改装而来的，正是一直隐藏寻找机会的蛇岩铠装。 　　他没有丝毫迟疑，趁着独眼巨人动弹不得，使用‘钢岩蛇’的绝技‘钢尾钻’强化自己铠装的手臂，以手代尾，要彻底贯穿伊恩的驾驶舱。 　　但伊恩又不傻——他直接脱出！ 　　白色的影子在嘭的一声急速弹出声后，从独眼巨人铠装中跳出，高高跃起，一时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而蛇岩铠装的钻头右手已经贯穿了独眼巨人的驾驶舱。 　　白色的影子在半空中踉跄了一下，似乎是源质已经不太够用，他吹响了尖锐的哨声，然后正在和山民部队纠缠的磁暴铠甲部队立刻就撤退，趁着乱象和大雨退回了丛林。 　　紧接着，白色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莱安城北侧飞去。 　　所有人，哪怕是脑袋最不好使的山民，也明白了一件事。 　　——伊恩败了！他的铠装被破坏了！ 　　——他要逃！ 　　“追！” 　　将钻头右手从独眼巨人的胸口拔出，蛇岩一时间也急了——山民部队受损太过严重，一时半会也可能重聚部队对莱安城发起进攻，而伊恩那强过头的铠装好不容易被他们重创，可等会这有钱的小子回城后又开上另一台备用机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胡乱猜想，飞焰地给了他们情报，这些山民领袖大多都知道，伊恩的背后可是埃伦家族，甚至还有二皇子与火石集团的影子！这些人可没有一个缺钱的，白发小子有两台铠装根本不是不可能！ 　　这就有点过于高看伊恩了，假如再给他点时间他指不定真的能整出两台铠装，但他这不是因为先知的预兆几乎是加速逃出帝都的吗？ 　　无论如何，现在必须要趁着伊恩没有铠装的机会将伊恩消灭亦或是俘虏，飞焰地那边可是开了大价钱悬赏这位年轻的天才领主！ 　　蛇岩和震舟立刻就驾驶铠装追了上去，而铁尘酋长在服用了大量药剂后，也将自己的脊椎骨正位，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被踩塌的铠装后，怒吼道：“部队！集结！别一个个孬种样地惨叫了，俺都没叫，你们叫个屁！” 　　“重整阵列，目标莱安城！” 　　——既然蛇岩和震舟要抓住那个臭小子作为功劳，那么他就要攻下莱安城作为功劳！ 　　与此同时。 　　莱安城边缘，防线所在之地。 　　“准备好火炮，接下来我们要应对山民部队的冲击——磁暴铠甲为磁暴线圈充能，可能会有敌方升华者亦或是铠装冲击，我们坚守阵地，围绕磁暴线圈来战斗！” 　　斯科特看见了远方伊恩发的讯号，那隐蔽的白色炼金药剂烟尘，立刻明白计划正在完美进行中。 　　山民部队已经被打乱了阵列，他们的升华者与自己的部队脱节，双方无法互相支援。 　　只要在重整编制的山民部队赶到莱安城前，伊恩将山民领袖解决掉，那么无论是一千人的部队还是一万人的部队，面对有磁暴线圈防御的莱安城，都不过是‘滋啦’一声后的飞灰。 　　哪怕是有第二能级的升华者，面对有着蓝电和故影（亚德伯特）控制的磁暴线圈，也很难讨得了好。 　　但问题是，伊恩想如何解决掉那几位理论上并不逊色于他，也同样有着铠装的山民强者呢？ 　　上一次他的战绩源自于他有铠装而敌人没有，那这一次敌人既然都有，伊恩又该如何应对呢？ 　　斯科特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伊恩让他放宽心。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当蛇岩追着踉踉跄跄的白色身影地来到莱安湖背部的河川区域时，他看见的就是一幕令他大脑宕机的画面。 　　因为机体适应性的原因，先他一步追上伊恩的震舟酋长正驾驶着铠装，朝着身材纤细的少年碾压而去——这一幕简直就像是巨人碾碎足下的蚂蚁，厚重的重火力铠装哪怕仅仅是依靠自己的体重去撞击，似乎也足以将那位炼金术师领主彻底碾碎。 　　但后续发展超乎了他的想象和常识之外。 　　因为伊恩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霎时间，河道两侧的所有雨水都因此而凝固，一粒粒冰晶悬浮于空，倒映着白发少年那正平静微笑着的脸庞。 　　“你们居然真的追过来了——比我想象的更加冲动，更加不谨慎。” 　　山民酋长们听见了伊恩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感慨：“说实话，你们真的就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吗？” 　　“就是——其实我不用铠装，也比你们强这点？”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话毕，漫天冰晶化作浩浩荡荡的冰风暴，开始在天空之上急速旋转成形——浩瀚的冰系源质从那看似纤弱的少年身上喷薄而出，形成了一个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的冰之漩涡。 　　而这个漩涡的最底端，漏斗形的旋尾，正是少年手中的长剑。 　　整个河川地区的雨水都开始凝结，化作冰霜冻雨，肉眼可见的霜冻区域正在以伊恩为中心扩散。 　　——天象异变，这是第二能级巅峰？！ 　　蛇岩目瞪口呆，但是怎么可能……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第二能级巅峰的实力？！ 　　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在这没有任何其他人，没有任何其他目击者，一个完美的‘作案现场’中。 　　伊恩开始冲锋——全速，全力，以岩铸骑士的力量，加上妖精之翼与寒慧骨架。 　　嘭！暴烈的气流从伊恩身后爆发，形成了两道肉眼可见的白色轨迹，他手持长剑，刹那便在身后拉起一道真空通道。 　　人眼根本无法捕捉这样的速度，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剑光一闪而过，而震舟铠装的泥浆护盾连带其想要格挡的右手都高高地飞了起来。 　　“这臭小子，吃了多少药剂？！” 　　震舟酋长一时半会还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的不可思议之处，察觉到自己铠装被断掉一臂的她迅速明白，此时的伊恩绝非自己的正常状态能对付的——她立刻从怀中掏出诸多药剂，一股脑地朝着自己的腋下和脖颈处注射。 　　登时，伴随着七八根来不及拔下的针管扎在脖颈和身体上，震舟酋长发出一声怒吼，她使用自己的源质配合炼金炉心强化铠装，登时，河川地区的泥浆冲天而起，覆盖在铠装之上，然后将其化作了一个足足有九米甚至十米高的巨人！ 　　这巨人虽然并没有大到夸张的地步，但行动却异常灵活，它一掌朝着伊恩压去——这一压算上重量速度，起码有几百吨的直接暴力，再加上那澎湃的土系源质，一拳下去哪怕是城墙都要被直接打飞一段，铠装都要被直接碾碎。 　　这就是震舟酋长搏命级的全力——足以让任何一位第二能级升华者胆寒，乃至于以最快速度闪避的力量！ 　　纯粹的以力压人。 　　但伊恩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他仍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直直地朝着泥石巨人冲去。 　　携裹着寒霜之力的长剑在少年疾驰之时，外沿的冰霜剑刃越来越长，越来越庞大，正是伊恩在阿瓦克实验室中领悟到的，自己如今最强的剑法。 　　——斩舰刀！ 　　轰！剑与巨人之手相交，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正是巨人体内被强化后的铠装装甲与冰刃碰撞的响动。 　　泥石巨人登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自己的手震碎，它的躯体不稳起来，开始朝着后退，震舟酋长心中除却匪夷所思外没有任何一种想法——居然有人可以在正面力量对抗中胜过土系升华者？妖精这一系哪怕是银妖精也没这么夸张吧？ 　　但更加令她亡魂俱冒的时，伊恩却像是根本没遇到反震那样，又是一个加速，朝着泥石巨人的核心，也就是铠装驾驶舱所在之处斩去。 　　反震？搞笑！如果伊恩愿意，他单单是源质外放都能顶起一个二三十米高的源质巨人，这还没算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银鳞坚铠的虚影防御力不知道比沼地鳄龙的泥浆护盾强多少倍。 　　如果说，震舟酋长是打算以力压人，那么伊恩便是用纯粹快加到第二能级上限的身体素质来欺负人！ 　　伊恩一剑斩出，敌人眼中仿佛只剩下了一道黯色的剑刃流光，这流光横着斩出，向着两侧延伸，分开了天与地。 　　泥石巨人的身躯一开始还没有变化，但很快，冰封的痕迹从它身体中间扩散。 　　而就在淡白色的冰霜彻底覆盖着整个泥石巨人的时候，它的身躯裂开了。 　　庞大的巨人连带其中的铠装被完美地从胸口处斩断，连带其中的人——猩红色鲜血喷薄而出，而后在冰寒的气温中被冻住，大片大片的泥浆混杂着血跌落在地，而溃散的泥石巨人向后仰倒，摔在地上，令周围的大地剧烈地摇晃。 　　震舟酋长已死。 　　在那之后，伊恩看向一旁呆愣住的蛇岩铠装，他再一次露出微笑。 　　而这一次，少年的微笑令一向自命谨慎小心的蛇岩心中一阵冰寒。 　　在此时，他意识到。 　　自己完了。 ###第二十七章 龙神的使者 　　伊恩与蛇岩铠装对视，一言不发，平静地向前走去。 　　他所过之处，寒霜飘散，数米深的河川也随之冰凝，黑色的泥土与半透明的河水都在少年的足下变得雪白，令一道道冰锥棱刺在周边竖起，散发着浑厚的水系源质。 　　冰花在地上绽放。 　　与之相对的，伊恩背后的寒慧喷口却不再喷涌寒气，而是释放出极度的高热蒸汽，制造出大片大片的云雾笼罩了整个河川地带。 　　蛇岩不知所措，他明明驾驶着铠装，身上也穿着铠甲，无论是武器还是药剂都充足无比，是他过去四十年来最富有装备最好的时候——但即便如此，面对眼前的白之民少年，他仍然感觉自己赤身果体，宛如一切都被看穿，没有半点安全感。 　　蛇岩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他被选做山民对莱安城远征军的指挥官的原因，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从未想过自己要正面与其他人战斗。 　　一对一，面对面。 　　“别过来！” 　　额头上泌出大量汗珠，蛇岩一时失态地大吼。 　　四米多高的铠装抬起自己的钻头右手，高速旋转的刃钻不仅仅能钻透泥土岩石，铠装与铠甲也能直接粉碎——但这危险的武器却并不能给人一种危险感，反而只能反映出其主人的不安。 　　伊恩恍若未闻，那旋转的钻头倒映在他青色的双瞳中，旋转的是如此缓慢，简直就像是老旧的电风扇，只需要轻轻伸手……便可以将其止住。 　　想到这点，他笑了起来，少年慢步向前走着，手中的重渊铁剑上流动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就是这柄剑，将震舟与她的铠装，连带十米高的泥浆巨人彻底斩开。 　　而现在，伊恩却反而收剑。 　　他将剑收回剑鞘，令山民酋长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打算干什么？ 　　难道说，是觉得我不配他用剑？！ 　　想到这里，一种狂怒以及一种恐惧从心中同时勃发，蛇岩的理智告诉他现在的伊恩绝对非常危险，但他却又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掉，此刻收剑的伊恩暴露出了他唯一一个能够掌握到的破绽。 　　——是该逃，还是该战斗？ 　　蛇岩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他归根结底还是山民。 　　所以，在一声狂吼后，他朝着收剑的伊恩冲锋。 　　蛇岩的铠装虽然是由工程型号改造，但厚重的核心铠甲与周身环绕的刃齿结构都已经将它武装成战争机器，意在从地下突击的那一瞬给予敌人致命打击，无论是攻防，在第五代铠装中都是佼佼者。 　　铠装的冲锋，对于泰拉的众生来说，就像是与文明本身为敌那样，它诸国最高的科技结晶，一旦动起来就像是火车头一般不可阻挡，即便是魔兽也会退避三舍。 　　尤其是那正在急速旋转，甚至已经在手臂上形成了一条小型龙卷风的钻头，更是凝聚着足以洞穿城墙的威力。 　　但在伊恩眼中，却不过是可以‘止住’的缓慢东西。 　　——就像是这样。 　　面对朝着自己压来的钻头，伊恩向前踏出一小步，地面上的冰层以他的脚步为中心粉碎扩散，形成了一片正圆形的凹陷——而就在这凹陷的边缘处，浅金色的土源质晶格正在飞速亮起，成型。 　　磅礴的水土源质交织环绕，令少年周身之外隐隐预约浮现出一层坚固的铠甲虚影。 　　伊恩抬起左手，铠甲虚影的手铠也抬起，针锋相对地与蛇岩铠装的钻头手臂正面对撞。 　　轰！ 　　在这一瞬间，刺耳无比的金属刮擦声响起，这是足以令普通人耳膜破碎的巨响，一层层冰屑和泥土尘埃就像是海浪，剧烈翻腾，将冰凝的大地彻底掀飞。 　　但在这剧烈震荡中，率先破碎的，反而是具备实体的那一方。 　　“怎么可能？！” 　　蛇岩发出一声惊呼，驾驶舱内爆发出大量电火花，令他的声音仿佛带上电音。 　　嘭！急速旋转的钻头在极致的金属刮擦声中缓缓脱离了急速旋转的状态，它在蛇岩惊愕无比的眼神中被铠甲虚影硬生生地用蛮力止住，失去了所有动力。 　　对。就是这样。如伊恩想象的那样。 　　少年微笑着缓缓收拢手臂，将蛇岩铠装上的钻头硬生生从它的身躯上拔掉，带出大蓬大蓬的电火花和源质光流，让酋长发出不可思议的惨嚎。 　　——空手拆铠装……也没那么难。 　　如此想到，岩铸骑士真正的力量被伊恩施展而出——青色的以太结晶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源质，让铠甲虚影伸出双臂，捏紧拳头，继续蹂躏着眼前的铠装。 　　仅仅是数秒时间，那台本应该在战场肆虐，所向睥睨的战争凶器，就被伊恩像是捏瘪易拉罐那般轻松地压碎，变形，揉成一团废铁。 　　紧接着，便是爆炸。 　　嘭！ 　　蛇岩在最后一刻，拼着重伤强行脱出铠装，但却被伊恩力量和爆炸的余波远远抛飞，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滚倒了一大排树木，最后没入废墟中。 　　伊恩足下轻轻一点，便在空气中拉出一大排残影，跟上了蛇岩飞离的轨道，准备将这位山民酋长彻底碾死。 　　“不错。” 　　他心中甚至还有点漫不经心地想到：“使用‘辅助计算模块’后，我可以更好地同时使用妖精血脉和岩铸骑士的力量了——而震舟酋长的灵魂也被亡君捕获，现在大概正在被银色芯片处理吧。” 　　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战胜震舟与蛇岩，对于击溃过阿瓦克子爵的伊恩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只是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但在南岭这种乡下地方，想要遮掩痕迹实在是太简单了。 　　乃至于不需要让他多费心。 　　一大排倾倒的树木残骸中，伊恩走到浑身骨骼都被自己碾碎的蛇岩面前。 　　他抬起左手，无形的重压下一瞬就要将这位酋长彻底杀死。 　　“龙神——龙神的使者，饶我一命！！” 　　但在最后的光头，蛇岩酋长却仍在挣扎，他此刻强行用源质振动空气对伊恩讨饶，而他说的话也的确相当有意思：“我明白了，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假借龙神之名掀起动乱，所以才有使者您来惩戒我们！” 　　“我们错了，使者，求求您给我们一个偿还错误的机会吧！” 　　“哦？” 　　伊恩将抬起的手放下，但下一刻，他抬起脚，踏在蛇岩酋长的胸口，又碾碎了他的几根肋骨。 　　少年挑起眉头，轻声道：“什么龙神的使者？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什么？” 　　但此刻懵的反而是蛇岩，他不可思议道：“您的左手——那不就是龙神的恩泽吗？” 　　伊恩侧目看向自己的左手，不禁恍然。 　　他的左臂因为寄宿着以太结晶和摩瑞恩钢，如今看上去就像是由青色的结晶构筑而成的钢铁手臂。 　　以太结晶龙最后的遗泽，在拜龙教眼中是‘龙化’的象征，也是拜龙教核心成员的标配，伊恩也的确是借助这个器官运转拜龙教秘法，产出了不少源质结晶，供应自己的部队作为弹药使用。 　　但现在，在蛇岩眼中，这却是‘龙神的使者’的象征？ 　　仔细想想，倒也的确不是不可能……结晶龙也是龙，而自己的以太结晶手臂，也的确和山之王那种遍布龙晶合金的躯体有点类似。 　　“有意思。” 　　伊恩对于这种能为自己增添马甲的说法一向都很感兴趣，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踩碎蛇岩的心脏：“说说。” 　　“这……”蛇岩怎么知道怎么说？他从刚才看见伊恩抬起自己遍布着青色结晶的手臂，爆发出庞大的土系源质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青晶之手，是显而易见的龙化象征，乃是龙血的继承者所持有的，有别于凡俗之处。 　　他又不知道不动坚城，也想不到银色芯片这种事，当然只能朝着自己最熟悉龙血去靠近……一个明显是妖精血脉的升华者，突然在南岭爆发出了和龙有关的精纯土系源质力量——说和锖钢龙没关系，没有一个山民会相信！ 　　但还真的就和锖钢龙没关系。 　　蛇岩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伊恩，然后苦苦哀求道：“使者！我们会供奉你的！我的部落会将您供奉起来——原来如此，您能统领圣地霞辉湖当真就是龙神的意志！难怪我们这群意图阻拦之辈会被天雷袭击，会被天意惩戒……这一切都是命运啊！” 　　“你说的……对。就是这样。” 　　伊恩都被蛇岩的推理说的一愣一愣地，对方的逻辑链和推理实在是太完整了，如果他不是当事人，绝对会被说服的。 　　的确！有着土系龙源质的自己，跑来了信奉龙神的山民圣地当领主，而一群不识正主的山民前来袭击自己，被天雷惩戒…… 　　太经典了，这一幕应该直接写在经文里才对！ 　　“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方向。” 　　伊恩微微点头：“争夺释经权……或许我不需要去争夺圣地，你们山民就会自己主动将我请过去。” 　　“但很可惜，你还是得死。” 　　话毕，他足下用力，踩碎了蛇岩的心脏，波动的源质将他的整个上本身都一同碾碎，给予了他迅捷而又毫无感知的死亡。 　　来追逐伊恩的两位山民酋长都已阵亡，但还剩下一位一开始就被伊恩用独眼巨人重创的铁尘酋长。 　　对方应该正在指挥山民部队重新聚集，去攻击莱安城抢功劳了……但他们注定碰一头灰。 　　“就连我面对莱安城如今的防御体系，都得打侧面突袭战，正面攻进去，不暴露岩铸骑士肯定会受伤。” 　　伊恩微笑着摇头，他知道，这次对山民的反击战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接下来要看的，便只有战果多少。 　　作为领主，接下来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在山民进攻莱安城时，一锤定音地结束整个战争。 　　与此同时。 　　莱安城周边。 　　阴云翻滚着，但却没有下雨。 　　趁着没有雷霆的好机会，山民的部队正在加速压来，想要趁着之前突袭战时退走的磁暴铠甲没有回到莱安城内前，率先对莱安城展开封锁。 　　铁尘酋长虽然负伤，但服用药剂后恢复了大半状态的他骑着战马，高举手中的战斧，遥遥指向莱安城，用粗俗地语气发布清晰的指令。 　　“第五队，释放遮蔽雾层，不能让俺们的部队暴露在城防炮的视线内！” 　　“第三第四队，在山丘上修筑工事，架设炼金火炮！第九队！释放侦查鹰，汇报城内城防塔楼位置，准备进行精准打击！” 　　此刻的铁尘酋长，无论是谁来看都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一个粗俗的山民，而是一位老练的指挥官——实际上，猩猩本就是动物中最聪慧的一种，魔兽更是如此，铁芯钢臂猿本来就是会制造简陋工具，甚至具备一定语言能力的亚智慧魔兽，铁尘酋长的智力其实相当高。 　　但没有人会提防他，没人会对一个粗犷友善的蛮子升起恶意。 　　只是如今，也容不得铁尘酋长继续卖蠢。 　　随着这位酋长的指令，一排排浓厚的灰色云雾从山民的阵地两旁和前方升起，直接制造出了一大片无法穿透的浓雾区，这既是遮蔽敌方视野的烟雾弹，也是应对伊恩充能步枪的方法。 　　——既然敌人有百发百中的光束枪，那就让光束枪没用不就好了？ 　　而有着土系升华者队长的第三第四队也立刻催动自己的能力，挪移沙土岩石，没花多长时间，便在山丘上制造出了一片厚重的泥石护壁和深深的壕沟，炼金火炮也在架设。 　　而携带有小型传感器的侦查鹰也从山民的阵地中飞出，意图靠近莱安城，收集城防情报。 　　这是源自于飞焰地的技术，据说最早是用来与海豚等高智慧生物沟通的技术，但后来，很快就作为情报战的技术被特化，用更加灵活的小型生物代替无人机获取情报。 　　没有半小时，山民所在的丘陵就被武装成了一片坚固的小型堡垒……这就是升华者的力量，也有着泰拉特殊的技术，让任何部队在任何情况，都不至于展开毫无掩体和工事的‘遭遇战’。 　　一只鹰悄无声息地从云雾中腾起，它高高地飞过长空，俯瞰着远方的莱安城。 　　但是一道光棱射线远远地飞驰而来，命中了这只鹰。 ###第二十八章 胜利的欢呼 　　莱安城，城防塔楼上，斯科特放下手中的充能步枪。 　　虽然空气中满是湿润的水滴，大大降低了充能步枪的威力，但击杀一只侦查鹰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要对方敢露头，且不做任何准备，就必定会死，但问题就是不露头。 　　眺望着远方还在被雾气笼罩的山民阵地，斯科特眉头微皱。 　　在雾气升腾起来前，他便已经观察过山民的队伍。 　　虽然经由天雷袭击和伊恩率队突袭，如今的山民部队行军时都看得出明显地军心涣散，但是以升华者为核心的部队却仍然非常稳定——两个升华者去追击伊恩，如今剩下来的这个好像也受伤，但正因为如此，整个队伍也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有三个大脑的部队和只有一个核心的部队，至少在履行命令方面，是后者更加迅速。 　　而就在此时，远方的阵地处，十位山民从烟雾中走出，他们手持简易的抛射炮筒，对准莱安城工事的方向发射一颗颗黑色小点。 　　一道道充能步枪的光线射击在这些士兵的头盔和铠甲上，但一层湿润的油膏缓解了光素弹药释放的热量，让这些士兵只是被吓了一跳，烧伤了两个，但并没有死。 　　而他们发射的小点并不是炮弹，而是浓缩的烟雾发生块，大片大片的浓雾不仅仅覆盖了山民的阵地，也将莱安城的工事笼罩。 　　这下双方都无法使用远程精准打击了。 　　“需要我出手吗？” 　　亚德伯特站在斯科特旁边，虽然伊恩没有委托他做任何事，但这位热心肠的亡君感觉还是不太好意思在战争时期一件事不干，便主动来到阵地。 　　“我听大人说，你是水系升华者。” 　　铁之民也没有客气，他在雾中指向山民阵地的方向：“你能看穿雾气，知晓敌人的动向吗？亦或是快速驱散掉这雾？” 　　“简单。” 　　亚德伯特看向山民的阵地，幽幽的灵火在他眸子深处闪动，他娴熟地点数：“两个中队，接近三百人的部队正在转移，他们身披轻铠，正朝着莱安湖周边树林的方向前进。” 　　斯科特看向亚德伯特，不由得认真看了两眼，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么详细的情报。自家领主从哪里又找来了一位千里眼？他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也太厉害了吧，又能科研又有实力。 　　但实际上，亚德伯特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看来他们想要在和我们正面对峙的时候，派遣精锐队伍绕过阵地，以树林为遮蔽，从湖边侧面突袭我们的后方。” 　　得知情报后，斯科特心中了然，他侧过头看向湖边：“但那里本来就是重点防御的区域，有一座磁暴线圈在那里，还有各种陷阱工事，他们不会好过。” 　　“科伦，你去叫上蓝电，让他带着自己的佣兵队去加强防御。” 　　传令兵应声。斯科特继续指挥。 　　山民部队的数量相较于莱安城守军仍然是压倒性的多，而且因为伊恩和青潮分别带了大半的磁暴铠甲出去突袭，如今都还未归队，所以主体大多都是民兵的莱安城并没有任何主动出击作战的可能，只能见招拆招。 　　但相较于战争前城内低沉的气氛，如今的守军队伍中士气正佳——领主居然能引动天雷轰击敌人？这种事情也太奇妙了，无论这是升华技艺亦或是某种武器，还是说领主真的是天命的莱安城之主，都足以振奋人心。 　　亚德伯特驱散了莱安城一边的雾气，虽然接下来还有士兵继续发射烟雾块，意图封锁莱安城的火力打击，但亚德伯特驱散的速度比他们发射的速度更快。 　　而且，他还能透视，报点。 　　“压制敌方阵地。” 　　根据亚德伯特反馈回来的情报，斯科特开始指挥火力打击，炮鸣声响起，城内的十几门普通火炮接连不断地发射弹药，轰击远方的雾气区。 　　炮弹在地面上爆炸，掀起大片大片的沙尘，但这些火药武器很难对山民部队造成致命的伤害。 　　土系升华者挖掘的壕沟，塑造的墙垒都很好地挡住了炮弹的火力，而炼金火炮单单是弹头造价就近十塔勒，具体工艺更是复杂，除非是敌方第二能级升华者出现，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昂贵东西作为压制道具。 　　山民的部队也开始还击，他们本来就打算吸引莱安城方面的注意力，为趁着雾气转移的精锐中队做掩护。 　　一时间，炮火连天。 　　指望在泰拉打一场普通的，用弓箭和刀枪决胜负的战争，恐怕得去泰拉北部的黑暗森林，那里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即便是世界最南方的哈里森港和土著打仗，也是火炮压制后，再由双方的升华者出面决定战争的走向。 　　但山民万万想不到，他们的动向居然会被人直接看穿。 　　“老大，那可是两个中队！” 　　蓝电带领的雇佣兵现还是有点不安，虽然他们的确在被派过来的时候，就想过会被本地领主征召，他们也为伊恩完善的准备和各种强大的防御工事震惊。 　　但真的看见已经贴近到距离湖边林地中，正准备从侧方突入城内的山民中队，他们还是不禁有点怀疑：“就咱们不到三十个人，三台磁暴铠甲，真的挡得住吗？” 　　【我们又不是只有磁暴铠甲】 　　蓝电驾驶着一台磁暴铠甲，瓮声瓮气道。过去的一个多星期内，他一直都在辅助伊恩和炼金工坊的人完善磁暴铠甲和线圈，操控着有自己一份功劳的战争兵器，他半点也不紧张，甚至铠甲表层闪动着一层层蓝色的电流：【围绕磁暴线圈战斗，赤手和麂角，你们为磁暴线圈充能】 　　【谁第一个从树林里面出来，就引导电弧去炸他们！】 　　潜伏而来的山民中队刚刚准备加速脱离树林，冲入城内制造混乱，然后再从后方攻破莱安城的阵地，但他们才刚刚离开树林，便听见一声怪异，但却本能给予他们危险的‘滋啦’电流声。 　　一片蓝白交杂的雷弧朝着山民的前锋劈落，为首的几名士兵登时就被电弧笼罩，悄无声息地冒着青烟，宛如木头一般跌倒在地，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大吃一惊，他这才发现莱安城守军在这里居然也部署了一支部队。 　　因为还记得之前被天雷袭击的感觉，他登时汗毛直立，高声稳定部队：“分散站位！敌人数量不多，交错前进！” 　　能掌控电流的雷系升华者大多都在军队中服役，他们屏蔽通讯的能力和速度一向是前锋部队的率领者，可以在悄无声息间率队突袭敌人最薄弱的区域，并制造巨大的破坏，这位队长也正是雷系升华者，他很明白自己能力的优势。 　　但没有人试图将雷霆束缚在大地之上，用来阵地防御。 　　“是那座塔！”有士兵高呼。 　　磁暴线圈的确非常显眼，尤其是那周身闪动的危险电弧简直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它就是核心，而两台磁暴铠甲正位于这座塔的基座处释放着电弧充能，令磁暴线圈顶端闪耀的光芒愈发灼目。 　　“把备用武器抛出去，引开电流！” 　　这支山民部队的指挥官相当优秀，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他从腰间拿出自己的金属手斧，凝聚自己的雷系源质高高地朝着磁暴线圈扔出，斩钉截铁道：“第一，第二小队，随我冲锋！” 　　山民队伍听令，一时间，大量飞斧和小刀朝着磁暴线圈而去，黑压压地一片，简直宛若一小片乌云，队长的雷系源质将这些武器化作了一个简易的引雷器。 　　磁暴线圈的雷霆劈落，但是却劈落在这些金属武器上，但却并没有击中人。 　　看见这一幕，指挥官松了一口气，以部队前进的速度，只要引开磁暴线圈最前一波的攻击，他就能冲到工事旁边，率领队伍给予这些守城部队致命一击。 　　只是可惜，他们实在是太过小看了莱安城的准备。 　　一位山民士兵在踏过地面时，感觉到自己似乎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什么东西。 　　在抬起脚之前，他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但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 　　爆炸在他的足底出现。 　　时间仿佛在此定格。 　　山民指挥官缓缓睁大双眼，他看见自己身侧的一位士兵被足底出现的地雷爆炸掀飞，高速的金属弹片碰撞在他的铠甲上，击打出一个个凹陷。 　　士兵四散的血液在半空中飘飞，带着温热真实的气息，以及死亡的味道。 　　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爆炸，不断有士兵被地雷阵掀飞，其中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死，这完全是托了泰拉人过于强的身体素质和铠甲质量的原因，飞焰地支援的武器装备都是正规军级。 　　但这反而更加绝望。 　　哀嚎声在战场上响起，山民的队伍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减速，甚至是退缩，而磁暴线圈的充能光流再一次亮起。 　　“操他妈的帝国人！”指挥官知道，大势已去，即便还存活的部队人数仍然超过两百五十人，对守军还是压倒性的优势，但是他再也不可能发动第二次冲锋了。 　　他举起剑，准备进行一次最后的冲锋，而蓝电甚至没有去看他，只是回头为磁暴线圈充能。 　　光芒暴涨。 　　一道雷弧劈落，命中了山民指挥官。 　　磁暴线圈闪动着不息的光流，平等地将一切化作飞灰。 　　山民的偷袭部队失败了。 　　山民本部还不知道这点，铁尘指挥着部队与守军交换火力，心中却逐渐沉下去。 　　——蛇岩和震舟两个人追一个，还是铠装打肉身，应该早就将那白之民小子俘虏了才对，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虽然这样不至于被抢走夺回莱安城的功劳，但这位酋长心中却猛地浮现出一个他不敢相信的可能：“难道说，那个白发小子真的就那么难缠，给他跑掉了？” 　　“还真不是没可能，那可是第二能级妖精血脉，真的想要跑，不知道能跑多快……” 　　但是，就在突袭部队失利的消息还未传回的时候。 　　真正的坏消息来了。 　　“酋长！后面出现了敌人的部队！” 　　听见这个消息时，铁尘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转过头看向自己阵地的后方，不禁感觉错愕无比——就在山路的另一端，三十多台磁暴铠装已经汇聚成群，而白发的领主正在半空中指挥，引领钢铁与雷霆的洪流向前突击。 　　伊恩在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后撤的磁暴铠甲部队，然后带领他们绕后，直接攻击山民部队的尾部。 　　这是决定胜负的一次进攻，而他满怀信心。 　　“怎么回事？！震舟和蛇岩呢！？” 　　铁尘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命令部队倒转方向，调动炼金火炮轰击这些从背后突袭而来的磁暴铠甲。现在他们没有被天雷袭击，阵势很稳固，帝国人以为可以两面夹击击溃他们真的是大错特错，等他吃掉这支磁暴铠甲部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正面攻城了！ 　　但此刻，伊恩已经举起剑。 　　并非是重渊铁剑，而是钢纹剑，平平无奇的长剑此刻表层覆盖有一层带着寒意的交错冰刃，而所有磁暴铠甲的也同样举起自己的磁暴发射器。 　　“冲锋！” 　　大地轰鸣，钢铁的外骨骼动力铠践踏大地，令两侧的树林与岩石都不断晃下树叶，不住震荡，地面上的泥浆泛起海潮一般的波浪。 　　山民部队的第一波火炮扭转方向，他们已经开始在瞄准。 　　但伊恩的速度快的就像是一颗流星，在炮火轰鸣之时，他举剑横斩，迎面而来的炮弹就被切开，而他的剑风不断向前延伸，将最外侧的山民士兵全部推倒，掀飞。 　　然后，他合身撞进了山民部队的后端，暴起大片大片的碎裂岩块，铠甲残骸和血肉碎片，山民士兵们战栗着后退，让开了一个圆形真空区域，而降落在此地的伊恩抬起头，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其他山民士兵，只有那位错愕的铁尘酋长。 　　在他的身后，雷霆的光弧接连不断地亮起，磁暴铠甲的队伍紧随伊恩之后，撞进了山民部队的后方，在焦炭和烤肉味横飞间，大量士兵崩溃了，他们推搡着想要离开此地，导致整个阵型混乱起来。 　　“敌军乱了！” 　　而莱安城，斯科特敏锐地察觉到雾气的背后传来了巨大的喊杀声，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亚德伯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伊恩就在那里。” 　　“炮火支援！”铁之民没有下达出城冲锋，与伊恩两面夹击的决定，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山民部队绝对会溃散，离开云雾笼罩的范围。 　　紧接着，无论是火炮还是充能步枪齐射，都将会带来巨大的杀伤。 　　那才是真正最好的支援方式。 　　此刻，伊恩与铁尘对峙。 　　一人一剑，冲垮敌阵。这件事在泰拉并不罕见，但在双方有着相同能级，甚至升华者数量数倍于一方时，还出现这种场景，只能说是不可思议。 　　“该死的白之民小鬼，死！” 　　铁尘已经没有心情和余地再废话了，他从一旁拿起自己的战斧，虽然腰椎因为之前的铠装战斗还有点隐隐作痛，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力量。 　　咚咚咚——身材魁梧的山民领袖毫无迟疑地奔跑，他率领自己的一支亲卫小队朝着伊恩发起进攻。 　　“尸体在说话。” 　　但伊恩抬起剑，他也同样开始冲锋，寒慧骨架推动他加速，令冰蓝色的剑锋在半空中带起一道弧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横扫而起，划过整个战场。 　　一阵寒风卷动，伊恩出现在了铁尘和他的部队的身后，他缓缓收剑归鞘。 　　而就在钢纹剑彻底被收回剑鞘的瞬间，铁尘和他的亲卫全部都齐齐被拦腰截断。 　　鲜血喷薄而出，铁尘还未死，之前注射的药剂让他的生命力异常顽强，甚至力量速度都有极大的提升，但在同样服用了药剂的伊恩面前仍然不够看。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伊恩没有听。 　　寒冰逐渐扩散，冻住了铁尘的脑袋，令他的双眸失去光泽。 　　最后一位山民酋长死了，而山民部队就此彻底溃散——他们开始哭喊着奔逃，逃窜，而远方的莱安城处射出一道道充能步枪的光束，点杀那些逃走的士兵。 　　而当伊恩率领着磁暴铠甲部队出现在莱安城一方的视野时，整个战场都暂时陷入了寂静，所有的人视线都锁定在他们的领主身上。 　　缔造了这一切局势，带来了全新技术，击败敌人，率先冲破敌阵，他们当之无愧的领主与统领身上。 　　紧接着，便是欢呼——胜利的欢呼！ 　　胜利降临了。 ###第二十九章 清点收获 　　叛乱山民想要收回莱安领的战争，以一场迅速地溃败告终。 　　随着最后一个溃兵消失在丛林的深处，没有打算继续追击的磁暴铠甲驾驶员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了敌人的尸骸之上，阵地中再也不剩下哪怕是一个山民。 　　他们大获全胜——以敌人五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数量，战胜了装备精良，甚至有着三位第二能级升华者的敌人。 　　“万岁！” 　　人群之中，一位来自哈里森港的白之民磁暴铠甲驾驶者率先发出了一声发自内心的欢呼。 　　“胜利了！” 　　“我们赢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万岁！” 　　“伊恩万岁！” 　　欢呼声响彻整个莱安城旁的丘陵，他们环绕在自己的少年领主身边，用不可思议且崇敬的目光看着这位带来难以置信胜利的人。 　　从头到尾，伊恩率领的磁暴铠甲部队也就损失了一个人，这家伙因为铠甲的动力组失灵而被山民俘虏，他们想要从这位年轻小伙子身上拷问出这种新式武装的秘密和驾驶方法。 　　但说实话，在场的人里面，有哪个士兵能搞明白这些武器的原理？这是伊恩地球那边的电磁武器技术，一般的炼金术师不看伊恩给出的完整图纸，单单是还原思路就需要好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位被解救出来的俘虏也加入了欢呼的人群中。 　　而伊恩也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山民溃逃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终于，结束了，这群山民可真他妈的烦人啊。 　　击败了山民部队后，伊恩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莱安领主——接下来，无论是瑙曼城的封赏，来自帝都的贵族册封，都会连携而至。 　　自此之后，莱安城的居民也会真心实意地认为他是可以保护他们，可以托付他们信任的。 　　下一次，倘若山民还要进攻，那么伊恩完全可以从莱安城以及十二个镇中拉出一支骑士团以及过千的民兵部队……只要他能让莱安城平稳运转，出得起钱。 　　这才是泰拉一个男爵领真正的实力。 　　而且，这一次作战计划基本上完全是靠天时，以及核心部队对伊恩的相信。 　　如果没有雨云，想要通过人工降雨，使用雷系材料诱发雷暴轰击山民部队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伊恩只能带领青潮与磁暴小队绕后突袭，而正面的斯科特和蓝电需要顶住压力，凭借伊恩的个人实力进行拉扯。 　　不过，如若无雨，独眼巨人的光棱系统和城防的充能步枪也能使用了，战斗会变成另一种方式。 　　总之，青潮截断补给，伊恩驾驶铠装率队突袭，都建立在这些忠诚的白之民护卫以及哈里森港雇佣兵身上。 　　如果他们畏惧山民部队的数量，那么仅凭伊恩和青潮两个升华者，是绝对不可能达成如今战果的。 　　毕竟，伊恩也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岩铸骑士的能力，他必须要有其他人随同他摧垮山民队伍的阵势，如此才能诱导敌方升华者单独去追他。 　　但一切的坏可能都被规避，如今的伊恩，在莱安城众人乃至于山民眼中，简直就是‘降雷的先知’。 　　虽然他实际上就是先知。 　　“诸位！” 　　此刻，伊恩举起手，整个营地内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领主的讲话：“战斗已经结束，但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让我们去收拾我们的战利品——那些铠装和武器，还有敌人丢在河道处的后勤！” 　　又是一阵欢呼。 　　十分钟后，莱安城的回收部队出发。 　　这一次，伊恩的收获出乎寻常的大。 　　山民的武器装备全部都是飞焰地的优等货色，虽然和帝国的装备比，其实只是各有优劣，但毕竟是白得来的东西。 　　因为逃命，绝大部分溃逃的山民都将铠甲武器都丢了下来，这个缴获数量不好算，但超过五百人份，稍微休整一下，未来莱安领的士兵，全都能用上飞焰地的全套装备。 　　异界版美械师了属于是。 　　重武器数量较少，有些还被山民临走时破坏了一部分，但绝大部分都完好。 　　其中炼金火炮五门，普通野战炮十二门，都是实打实的攻城重火力。 　　他们这次过来假如面对的是个普通的泰拉城市，面对的对手也是一位正常男爵的话，怎么打都能赢，别的不说，就这火炮便能直接轰碎城市防线了。 　　格兰特子爵这个和土著打了几十年的前线子爵攒了那么久也就二十多门常备炼金火炮，战争时期才会让普德长老去组装，不然的话维护消耗太大了。 　　伊恩一次缴获，就有对方多年家底的五分之一，不知道这位老上司听见后会有多么羡慕嫉妒恨。 　　但这就是战争。 　　除此之外，还有铁尘的铠装。 　　虽然手臂部分残缺，驾驶舱也被踩碎，但整体骨架完整，修修补补又是一个好铠装。 　　但倘若真的要维持两台铠装的话，伊恩就有点发愁要素结晶了——这玩意他自己用都不够，哪来的燃料给第二台铠装用？ 　　河川处还有震舟酋长的铠装，那玩意也就是被伊恩斩成两段而已，日后找机会回收一样能修好……别的不说，伊恩自己的独眼巨人这次受损也比较严重，实在不行回收了当做修理材料，都能省下一大笔钱。 　　但主要还就是没燃料。 　　这便是帝国帝都限制地方贵族实力的办法了……要素结晶这一生产命脉一般都只给那些值得信任的大贵族，再以大贵族为核心节制其他小贵族，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开放这种战略资源的供应。 　　但这个问题，随着青潮带着大批缴获的山民补给归来而解决。 　　“这么多要素结晶？！” 　　伊恩睁大眼睛，看着蓝发剑士一脸骄傲地抬着两个箱子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棱柱状的要素结晶，全部都是制式铠装燃料的规格。 　　“我看山民溃败后，就带着小队去之前偷袭后勤部队的地方捡了两箱子看着最贵的东西过来！” 　　青潮拍着胸脯自夸，他这次的确有骄傲的资本道：“怎么样，老大？我这算不算立大功了？” 　　“算，当然算。你偷袭后勤部队成功本来就是大功，现在更是功上加功！” 　　伊恩看着这些要素结晶，简直满心赞叹：“我简直都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奖励你了。” 　　“那可别，随便给我点奖金就行了。”听见这句话，青潮反而警惕起来：“功劳越大的将军，越会会受到皇帝的忌惮——我可不要那样！” 　　“怎么说的话？我还镇不住你？”伊恩抬起头，他有点气又有点好笑：“别在这废话，去休息吧。” 　　就这两箱要素结晶，便顶的上两倍瑙曼城给的补给了，而上次蓝电送来的要素结晶补给已经价值一千塔勒，这是官方内部价，放黑市起码三倍，天知道这些燃料有多难得。 　　这两箱要素结晶假如卖出去，所得的塔勒，便顶的上伊恩在莱安城大半的支出。 　　倘若算上炼金火炮和铠装，完全算是大赚特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升华武器收获……铁尘酋长的战斧也是土系源质材料，类似的东西也不少，又是一笔钱。 　　但是高兴完之后，伊恩反而皱起眉头。 　　这不正常。 　　山民哪来这么多要素结晶？飞焰地的支援就算再怎么冤大头，也不可能土豪成这样啊——花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武装山民不成？ 　　这些丰裕的要素结晶背后，绝对有秘密！ 　　“查！必须得查！别的不说，再抢两轮，领地未来一年的炼金炉燃料就有着落了！” 　　伊恩打定主意要追查到底，一定要搞明白究竟为什么山民会有这么多的要素结晶。 　　不过现在，他将疑惑藏在心中，带领着满载而归的队伍回到莱安城。 　　一回到城内，便又是一片欢呼，城内的居民自发地涌上街头，欢庆战斗的胜利——绝大部分居民明白，这次胜利后，至少来年春天前，能有一段安生日子了。 　　“领主万岁！” 　　“伊恩！伊恩！伊恩！” 　　“我们敬爱您呀，领主！” 　　这一次，伊恩可就没有使用药剂——所有士兵和市民都是发自内心，真诚地称颂。 　　在士兵和市民的簇拥下，伊恩站在运送战利品的驼兽背上，对城内的所有人挥手示意，欢呼声瞬间又更大起来。 　　这点大概率要归功于容貌——个人形象好就是容易受到欢迎啊。 　　伊恩微笑着朝着崖顶的古堡而去。 　　说起来，也是时候真正意义上的制定莱安城的发展计划了。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一直都在筹备战争技术，无论是磁暴铠甲还是充能步枪都是如此，虽然好用，但并不能用于民生。 　　不过在知晓幽晶引擎的真相后，伊恩倒是有了一个全新的，环绕莱安领这片富源质区进行的‘新种植业生产计划’，这需要用到大量的建筑材料和工人，正好用来复原莱安领的战后经济。 　　除此之外，新种植业也需要大量的能源，全新的炼金炉心亦或是‘地脉炉’的开发可以提上日程。 　　紧接着，便是‘人工智能’方面的调控。亡君与银色芯片合力，这一次又为伊恩带来了三个计算单元，这下计算单元的算力完全足以支撑起伊恩复制的那个‘战斗用人工智能’了。 　　如此一来，他完全可以使用人工智能辅助管理领地，至少帮忙计算一下税务和资源调配。 　　至少人工智能不会中饱私囊。 　　人工智能相关的技术，伊恩想要与亚德伯特商议一下具体细节，他是灵能方面的炼金大师，绝对会有一些绝佳的建议。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伊恩现在才发现，泰拉的各位贵族领主，似乎不会点太多有关于发展方面的技能——像是他这种又是炼金术师又会铭文，前世还是工程师的人真的是少数。 　　很多贵族想要建一个炼金工坊加强领地的生产，只能出钱雇佣其他炼金术师来占便宜骗经费，但伊恩却不必。 　　他自己就是行家，而且未来等商路通畅了，他还能把自己位于帝都的炼金实验室搬过来。 　　不过，那应该是很后面的事情。莱安男爵的实验室其实非常完备，毕竟是做复生实验的地方，如今暂时用一下，再加上依森嘉德送的那些炼金器械，足够支持伊恩的研究。 　　“接下来最应该做的……应该是迅速收回孤焰峰峡口，在那里建设一个塔楼营地，避免还有叛乱山民动歪念头。” 　　抵达古堡门口时，伊恩的思绪才堪堪收回，他登时觉得一个领地中需要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除却这些大方向的规划外，最近要做的还有征兵，恢复生产，尝试普及一些炼金方面的专业知识。 　　在伊恩的计划中，当全新的种植业铺开时，莱安领就不需要这么多种植工了，或者说，不需要这么多普通的种植工，他需要的是一批熟练掌握升华植物相关知识和炼金术师的‘技术工人’。 　　但现在还不着急……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思考。 　　古堡内，斯科特，青潮，亚德伯特都在这里等待着他。 　　“老大，您带来了一场完美的胜利。” 　　青潮率先开口，他认真地向伊恩鞠了一躬：“我原本以为，我还得再过几年才能真正地为您效力，却未曾想居然这么快。” 　　这位蓝发剑士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显得有些佣兵习气，但伊恩却知道对方是个为人处世认真严肃，闲暇下来甚至颇有点文艺气息的青年，而这次他率领偷袭小队完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非常靠得住。 　　他投靠伊恩，作为‘家臣’，本就是看重伊恩的未来，并做好了十年以上长线投资出力的打算。 　　谁知道，这才一年不到，似乎就要开始收获了？ 　　效忠投资居然这么优质的吗？ 　　“我并没有做什么。”斯科特微微摇头：“全都仰赖大人您的新技术和突袭。” 　　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羞愧，而亚德伯特更是站在后面，不太敢说话的样子。 　　“不仅仅是我。”伊恩环视这些友人，他微微点头：“是我们的胜利。青潮不必多说，斯科特，如果没有你这个副官，我哪来的时间去研发新技术？别妄自菲薄，好好想想，假如没有你，其他人能做出正确的决策，与铁尘率领的山民军队对峙这么久吗？” 　　“以后有的是你忙的时候，到时候我做个实验可能要一个星期见不到人，你觉得谁能帮我处理政务？” 　　话毕，伊恩转过头：“故影，你也别缩在一旁，该笑的时候就笑笑。” 　　“而且事到如今，也的确该开始建立起一套标准的政务班子了——斯科特未来就会是我的主管事，故影将会负责炼金工坊的主持，青潮你也得想一下，你是打算当我的私人护卫队队长，还是打算当未来的领地防卫军头子？” 　　“咦？”青潮这下愣住了，他有些没想明白：“有区别吗？” 　　“而且，不能两个都要？” 　　“只有小孩子才会想要两个都要。”伊恩摇头：“成年人就知道，一份工作便够受的，你确定要都当？我提前告诉，工作量可不小……” 　　“护卫队！” 　　听见伊恩语气中隐隐的告诫，青潮抬起手，表示投降。 　　他以前可是佣兵，当然知道甲方临时加任务有多烦人，怎么可能自讨两份工作找苦吃：“我其实根本不擅长带兵——说实话，这次斩首突袭的任务我就觉得很适合我，但人数一多，我就不行了，我都记不住那些士兵的名字！” 　　“嗯。” 　　伊恩微微点头，听见青潮自己的个人想法后，他就好安排工作了。 　　“等等，伊恩。” 　　确定好计划后，看着伊恩似乎打算上楼继续工作，反倒是亚德伯特开口了。 　　这位白发亡君很认真地对伊恩道：“今天晚上……就别工作了吧？大家……外面都很高兴，大家都想要见到你。” 　　“而且，你其实已经很累了，既然赢了，就该高兴，放松一点比较好？” 　　他能直接看见人灵魂的状态，所以提出的意见很诚恳，也很合理。 　　“嗯。” 　　伊恩想了想，觉得也是，故而点头笑道：“好吧。那我去外面宣布一下，今天熏肉和酒水……哦，好像没有酒，那就食物免费——领主府负责今天胜利欢庆的所有开销。” 　　“所有家里有人当民兵的，参与了这次对山民战争的，发两箱食物，等领地财政统计结束后，还有额外军饷。” 　　今天的收获可太多了，伊恩说这句话时有底气的很——这也算是为未来的招兵工作做准备，他日后需要武力支持的事情非常多，得让领地的人认为参加城防军亦或是护卫队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情。 　　“至于咱们……嗯，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展开正式工作。” 　　话毕，伊恩神情放松下来——自从离开帝都，回到南岭后，一直都紧绷着神经的少年可算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表情。 　　获得领地，发展势力……这第一步，算是圆满达成。 　　也该……稍微和大家一起高兴一下了。 　　今夜的莱安城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但有人欢喜有人悲。 　　话开两头，飞焰地这边可就不开心了。 ###第三十章 我宣布我有山民血脉！ 　　“伊恩，伊恩……” 　　奈莫·纳里克，飞焰地南岭特战大队大队长重复着口中的名字，然后将手中的报告甩在了地上。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炼金手铳，对准眼前汇报消息的山民使者，直接按下扳机。 　　嘭！子弹从紧闭着双眼的山民使者耳畔飞过，削掉了他半只耳朵，但使者动也不敢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鲜血直流，甚至心中庆幸。 　　——好险只是耳朵，我还以为是脑门呢。 　　“废物！” 　　奈莫大声吼道：“你和你背后的部落，那些弱智酋长——全都是臭甲虫的排泄物——” 　　“三台铠装！一千四百人！全套正规军的装备！一共三十门各类火炮！足够战斗半个月的要素结晶补给——全都没了？！就一个下午？！” 　　“你们究竟是给莱安城送他妈的补给的运输队，还是要去攻破莱安城的叛乱军队？！” 　　“要不是我知道你们这群人没那个胆子两头通吃，我指定怀疑你们是和帝国商量好的骗我们的装备！” 　　越说越气，奈莫大队长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接斩断了身前桌子的一角：“你们这群废物，但凡你们打进了莱安城制造了恐慌，我就当你们努力过……但你们甚至没有摸到莱安城的城墙！” 　　——实际上，莱安城并没有城墙。 　　山民使者心中如此想到，但他不想被盛怒的飞焰地负责人一枪打死，亦或是一剑砍死，所以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归根结底，的确是他们活该……毕竟就是在两天前，铁尘，震舟与蛇岩三部的精兵连带他们的酋长全部都溃败在莱安城城门之外，丢掉了几乎所有的武器补给——不得不说这话听上去的确挺像是笑话的，就连飞焰地的情报部队都花了两天时间来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总而言之，当飞焰地一方知道山民三部真的直接团灭，把他们之前要的绝大部分补给全都送给莱安城后。 　　飞焰地一方沉默了。 　　说实话，飞焰地对山民并没有什么期待，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用山民作为幌子，派遣自己一方的钢翼龙作为主要战斗力——这一切主要是为了占据大义，实在不行，也要让原本亲善帝国的山民变得支持独立，如此一来就能让帝国的边疆混乱起来。 　　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没想过山民能对帝国的正规军造成什么麻烦……如今可不是两百年前，那时候山民的巨牛骑士还能对第一代铠装都没有完全开发出来的帝国军队造成相当大的威胁，而现在，只需要三台空天铠装，便能镇压整个山民部落。 　　所以他们只是要求飞焰地为他们未来日后的进攻打通通道——只要山民能掌握拜森山脉到玛瑙石平原的出入口，那飞焰地的构装骑士就能一路横冲直撞，打断瑙曼城－三河城－哈里森港的商贸要道，将整个南岭分为两段。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一个十六岁，临时上任的骑士领主，带着一群雇佣兵和家族私兵，就把他们武装起来的山民精锐部队打的一坨稀烂。 　　当然，这位骑士领主的确有点厉害，奈莫知道他的名字……伊恩，揭露了飞焰地生物战计划的那位炼金术师，在帝都的路上顺便解决了他们的劫持案，扰乱了他们的计划，这家伙甚至还在阿瓦克领出场，被天洪王的余波波及，却因祸得福，进阶第二能级。 　　大概是因为被卷入了大事件所以感觉有些心慌吧，这位年轻的天才回到了南岭。 　　然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飞焰地支持的山民打进泥里。 　　——这家伙什么意思？针对我们是吧？ 　　这是奈莫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但后面越看越气，不是因为伊恩的举动，而是因为山民的轻敌。 　　从溃兵中收集到的情报，奈莫确信，即便是在最后，山民也占据了绝对优势。 　　伊恩使用了一种人工降雨的技术，搭配一种电流兵器，在雨天突袭了山民部，扰乱了他们的补给与阵势后，诈败离开，使用了某种方法埋伏了两位追击的山民领袖——或许是大量炼金药剂，这是位相当有钱的炼金天才——快速解决掉了轻敌追击的酋长，然后又回过头突袭山民部的后方，与莱安城前后夹击，彻底将山民部击溃。 　　合理的战术，合理的智慧，但并不是说伊恩很强，仅仅是山民太蠢。 　　但凡那两个人不追出去，而是直接全部部队推进莱安城，任凭伊恩有多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家被推平。 　　他人跑得掉，家跑不掉啊！ 　　“战略目标大于战术目标！这群蠢货，真的要给他们上上战争学了！” 　　奈莫心中满是无奈，除此之外，唯一的问题在于…… 　　“谁来向我解释一下，这种极其成熟的光束武器和电流武器，为什么之前会毫无情报？” 　　奈莫转过头，冷冷地凝视着另一侧的飞焰地情报部负责人，手中握着剑柄。 　　这位有着金色短发的负责人擦了头上的一把汗，轻声道：“光束武器曾经在帝都的新一代铠装展览会上短暂出现过，它被命名为光棱武器，正式名是‘普罗米修斯透镜’……我们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但应该是那位年轻的领主完全自主研发的新式武器。” 　　“至于电流武器，有点类似峻岭堡空天铠装的‘闪霆系统’，但闪霆系统是一种无重力电磁悬浮飞行系统，和这种粗暴的利用电流攻击的防御设施完全不一样，我们仍然认为，这是目标伊恩自主研发的全新武器。” 　　“你是把调查经费拿去嫖娼了吗？还是说赌博赌的脑子丢了？” 　　奈莫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着情报负责人，他低吼道：“一个人——炼金天才——开发了铠装和两套防御与武器系统——甚至本人还是第二能级！十六岁！” 　　“你以为他是弗里德里希大宗匠不成？”奈莫已经举起了剑。 　　“我们相信线人情报的可靠性……”紧盯着剑，情报负责人挣扎着解释：“但也有可能是埃伦家族亦或是米卡埃尔·瑟塔尔的技术——伊恩与他们走的很近，但我们无法确定……啊！！！” 　　“以后不要讲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侮辱我的智慧！” 　　毕竟情报负责人是飞焰地自己人，所以奈莫只是用剑鞘狠狠地抽了他一顿。 　　“呼……” 　　终于冷静下来的大队长此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背后，他眉头紧皱，凝视着伊恩的照片。 　　照片上的白发领主站在广场中央，漂浮在半空，正在对整个莱安领的居民演讲，现场狂热无比，根据线人汇报，对方的演讲非常具备煽动性，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欢呼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中了某种灵能一样。 　　“总之就是感觉很开心，他说什么我都觉得很开心，满心欢喜。”这是线人的原话：“甚至有种……动心的感觉？” 　　“单纯的被那张脸蛊惑了吧，妖精血脉偶尔就会发生这种反应，莫名其妙就会让人喜欢上。”这是奈莫的评价，他很清楚妖精血脉的特殊之处，那是源自于灵魂上的吸引：“现在想要煽动莱安领内部的山民反对这位领主都没办法了，凭借胜利，他已经尽得民心。” 　　“而且缴获这么多我们的武器装备，只需要一个月，莱安领就能拉出近千位全武装的民兵。” 　　“明年夏天之前，我们都没有力量针对莱安领发动进攻了。联盟内部的情况不妙，涅玛萨斯那边一直都在开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好的空中支援都没有。” 　　“收缩吧。” 　　他只能无奈地下达这个指令：“守住峡口，保证米德拉自治区的稳定。还有，容钢部和嘉木部从拜龙教那边回来，停止一切作战计划，稳定山民那边的局势。” 　　奈莫这是已经开始怀疑山民内部有内鬼了——伊恩的行动和反击显然是已经将山民的动作全部都看穿，那些伏击和突袭简直就像是用高空视角操纵部队。 　　有人提前透露了消息。 　　死的人肯定不是内鬼，那剩下来的，活着的人中，无论是容钢嘉木部这样的大部落，还是其他小部落，都需要排查。 　　找到内鬼前，山民还是别参与作战计划，免得泄露情报。 　　“还有。” 　　奈莫看向情报部负责人，这位有着灰色眸子的大队长比出一个划开脖子的手势：“不惜一切代价，懂吗？他太年轻了，再过五年，我们就解决不了他了。” 　　“明白。”这是将功赎罪的机会，负责人严肃地低头回应。 　　而后，奈莫看向山民使者。 　　“阁下。” 　　就算丢掉一只耳朵，但这位使者仍然不卑不亢：“实际上，局势并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我们的酋长已经快要进阶第三能级，到那时，还在观望的山民诸部将会主动投向我们……实际上，正是因为伊恩一方作为纯粹的帝国人，占领了圣地霞辉湖，所以山民内部已经有不少不满的声音。” 　　“这是可以利用的机会，帝国没有能力再和山民诸部协商出第二位莱安男爵了……只要飞焰地一方愿意支持，我相信，还会有不少山民部落愿意加入反叛帝国的旗帜的。” 　　“我们当然愿意支持。” 　　奈莫的语气此刻冷静了下来，他平静道：“但实际上，你们已经拥有很多了。一条要素结晶生产链，两座加工工坊，还有投资超过三万奥里（飞焰地货币，约等于两万塔勒）的军械生产线。当然，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多，我们还有更多的东西。” 　　“但——你们是吃不下的。” 　　“做出点事情来。”他如此道：“做出点事情，无论是从拜龙教那边拿到他们有关于龙神圣地的研究资料，亦或是找出你们不知道埋到哪里的古老典籍——这样我们才有借口可以帮助你们。” 　　此刻，敲门声响起，奈莫拍桌示意对方进来，一位飞焰地士兵将文件交给他。 　　奈莫阅览文件，他一开始眉头紧皱，但接下来，他反而笑了起来——飞焰地南岭特战总负责人被气笑了。 　　“很好。非常好——这位伊恩先生虽然年龄只有你们的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但聪明程度比你们强至少三倍以上啊。” 　　奈莫将手中的报告摔在桌子上，他咬牙切齿道，示意情报负责人和山民使者都拿起来看看：“看看人家用了多长时间就察觉到你们山民真正关心的重点吧！” 　　山民使者带着困惑率先拿起文件，他阅览了几句，然后睁大眼睛，匪夷所思地高呼：“这不可能——他，他凭什么这么说？！” 　　情报负责人疑惑地走过去，看向使者手中的文件。 　　然后他也茫然起来。 　　因为上面写的情报很简单。 　　【莱安临时领主伊恩，宣称自己有山民血脉，乃是正统的龙神继承人，铁尘，蛇岩与震舟三部正是因为触怒了龙神传承者，所以才会被天雷惩戒】 　　【这点有龙化器官为证，山民最古老的祭司部落阿伏德（龙神所钟爱）部也给出证明，确认了这一点】 ###第三十一章 何不去建设天国呢 　　“虽然有很多漏洞，但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无论其他山民信不信，他们都会知道我有龙化器官——如此一来，我的白之民身份和帝国人身份就被冲淡了，任何想要指责我是外人的人，都必须思考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假如我祖上真的有哪怕是那么一丝山民血脉该怎么办？” 　　坐在会议桌的靠椅上，伊恩平静地对自己的伙伴们讲述自己的计划：“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可能分出来——山民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就是一群金之民和铁之民，还有少部分赤之民和白之民，就连亚人都有，他们本质上就是祖上有龙神庇护的一群人类，和帝国人没有任何血缘方面的不同。” 　　“倒不如说，有龙血的我，本来就比他们更加贴近‘龙神’……所有山民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不会质疑，至少不会非要反驳我的说法。” 　　来到会议厅内商议的人不多，还是斯科特青潮和亚德伯特三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会议室也只会有这四个人。 　　胜利两日后，结束战后的整备，众人也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讨论起领地未来的发展方向与策略。 　　“所以说。” 　　亚德伯特是真正的乖宝宝，他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伊恩你是真的有龙血……你怎么确定这龙血不是来自龙神呢？” 　　好问题，如果伊恩不是知道自己的以太结晶手臂是怎么出现的话，他恐怕也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龙神继承人——亚德伯特这个问题简直精髓了，其他人都在想伊恩怎么证明自己是龙神继承人，而他另辟蹊径，反过来询问伊恩凭什么不是。 　　是啊，其他人有证据吗？ 　　答案都没有。 　　“那我就是。” 　　虽然心中吐槽，但伊恩表面上不露任何破绽：“反正血统这种东西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升华血脉——但那玩意我不是已经有了吗？所以都是小事。” 　　“斯科特，你安排一部分人去雇佣吟游诗人，让他们编写一些传颂我战胜山民的诗歌，记得强调我有龙血的部分。” 　　嘱咐完宣传方面的工作后，伊恩敲了敲桌子：“虽然明年春天前，敌人基本不可能来进攻我们，但只要飞焰地和帝国的战争不结束，南岭就始终会遭受威胁。新部队的训练要提上日程。” 　　“我们必须总结一下这次战斗能吸取到的经验教训，为未来的新部队教育做准备……归根结底，仗是人打的。” 　　“是啊。”青潮认真点头，但他的话却简单得像是小学生：“毕竟武器也需要人去操作嘛——武器装备再好，人不怎么样，那群山民不就是典型？” 　　“而且，假如心理素质不行的话，人很容易就会吓破胆……老大，你能多提供一点恐惧药剂吗？感觉只要多用药剂，把人练得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仗都能打！” 　　“……在你当指挥官前，我一定会把你教育成起码有博士文凭的级别。我保证，不然太丢人了。” 　　伊恩差点被青潮哽的说不出话来，他也不能说青潮说的不对，但对方所有的想法和感想浅显无比：“我要的是有脑子有智慧的职业军人，不是你说的没脑子怕都不会的疯子——只靠肌肉，遇到弱的敌人也就罢了，遇到强的敌人不是一触即溃？” 　　“我已经学会识字了……”青潮颇为委屈地身体后仰，委顿在椅子上。 　　“我明白了。” 　　而亚德伯特似乎有点听明白伊恩的意思：“的确，很多民兵根本不会注意战术角度，如果不是山民也同样没什么经验的话，他们稍微露头，就会被敌方火力集火。” 　　“这方面的战斗经验，的确需要传下去，可以少死不少人。” 　　而斯科特若有所思，认真道：“我明白了，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建设一个专门的士兵，乃至于军官培养程序。” 　　“青潮和故影先生说的都没错——我们得保证士兵的基础素质，避免怯战拒战的现象……这次我在指挥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位置靠前的部队，在敌人发射火炮时就已经开始恐惧地想要逃跑，假如山民部队真的跑过来进攻阵地，他们绝对会直接逃跑。” 　　“我也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这点，认为他们根本没有出城打进攻战的能力，所以才一直要求守城的。” 　　说到这里，众人间指挥经验最多的他不禁有些感慨：“当初在哈里森港，我指挥护卫队和土著战斗时候就发现，有些人比起攻击敌人，更敢于攻击自己人，谁在危险的时候妨碍他逃跑，他就攻击谁。” 　　“当然，这种人死的比较快，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些无组织无纪律，自作聪明的人——他们会自以为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盲目开战，盲目惊扰目标，在不该进攻的时候进攻，集火打成添油，伏击打成遭遇，甚至反被人包围……因为这种人，好几次精心准备的战术瞬间毁于一旦！” 　　“甚至有一种人，他们觉得谁都要抢他们的功劳，所以隐瞒重要情报不报，凭空耽误战机——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是他们的数量当真不少！” 　　“可因为募兵制度，我们无法保证兵源的质量，至少这些人好歹还敢去战斗，根本没得挑！” 　　说到这里时，斯科特这个好脾气的人都有些咬牙切齿：“当然，还有最可怕的一种人——他们是真的蠢，所以根本听不懂我们的战术布置！” 　　“前面还能治，后面真的治不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青潮，让这位海裔剑士不安地坐直身体：“怎么？看我干什么？我的确没想过这么多，但还是能听懂战术的好不好！” 　　“没事。”伊恩安慰道：“你是天才，我可以确定。” 　　斯科特总结的很好，没有经过职业培训的军人就是有一大堆问题，上面说的这些其实都还算好，真正的兵痞和兵匪在泰拉也不少，那种东西才是任何部队都必须要杜绝的存在。 　　“从佣兵里面找一些经验丰富的人，委任他们当教官，总结他们的经验，编写成册。” 　　伊恩将众人给出的建议都总结出来，提炼成总纲，就连青潮说的也写了进去——对方说的的确没错，只是后面给的建议太离谱：“说实话，教官并不难找，哈里森港来的那些佣兵一个个都有十五年以上的战斗经验，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大堆东西可以教，只要给足价钱，他们并不介意传授这些经验。” 　　“现在领地内，缺少的其实是那些‘文职工作人员’……譬如说税官与一个个种植园的管事。” 　　“咦。” 　　听到这里，斯科特心中一动，他理解了伊恩的话外之意：“难道说，大人您要清退所有莱安男爵时期的税官……” 　　税官在泰拉这边可不是什么小官，基本上可以说是领主的亲信，没点身份地位基本上是不配当的，有不少小贵族在为大贵族服务时，基本上都是当管事和税官。 　　“那当然。” 　　伊恩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根本不是决定几十个重要岗位人员的去留问题：“这些税官盘根接错，每个都是莱安领本地有些实力的家族和大人物安插进去的，平时偷税漏税都是常态，甚至经常侵吞领地资产。” 　　“莱安男爵自己不管这些事，只要没人干扰他进行复生实验就行，但我不一样，我要做的事情需要许多钱，税务方面必须清晰可靠，这种情况必须被根绝。” 　　和飞焰地一方估计的，伊恩可能会迅速征兵，通过缴获的武器装备武装出一批近千人的精锐民兵不同，伊恩并不着急扩军。 　　他的想法，最多就是将现有的两百多名民兵与八十名佣兵再训练一遍，额外再招募两百人的预备队，维持一个大队（500人）左右的规模，但这支大队一定要令行禁止，精锐到能进行各种战术任务。 　　一切以财政优先。 　　莱安领失去领主后又遭遇山民占领，如今财政极端混乱，税也很久没有收上来，伊恩接下来要做的农业改革和炼金工业发展也需要大量塔勒，财政问题才是后续一切发展的起点，不把钱袋子收拢，总不可能全靠伊恩一个人的研究经费来发展领地吧？ 　　莱安城这么好的地方，应该成为伊恩的助力，而不是伊恩自己卖血才能让它缓步向前。 　　“首先解决税务方面的财政问题，然后清点人口，统计庄园和种植园数量，为接下来的农业改革做准备，而农业改革是炼金工业发展的前奏，我们需要大量原材料和塔勒，莱安城原本的支柱产业就是炼金原材料，这点完全可以自产自销，打牢根基才能大步向前。” 　　伊恩说的很清晰，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思路：“除却原材料外，炼金工业问题主要在于能源，这方面我稍后会和故影聊一聊，毕竟无论是光棱系统还是磁暴系统，都需要大量能源才能发展，也算是侧面强化领地的防御力量。” 　　“然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教育。先从成人技术教育做起，慢慢过渡到全民义务教育。” 　　“好像听过？” 　　亚德伯特感觉这个词汇很熟悉，他下意识地说道：“那不是先帝和现在陛下的政策吗？我记得结果似乎不太好……” 　　“先帝根本不懂教育。或者说，他懂，但是他所在的那个时代不允许。” 　　伊恩毫不犹豫地说道：“强制全员义务教育应该是最后一步，在这一步之前，我们首先得让领地内的民众能吃得饱饭，不需要小孩子的劳动力——这点莱安城的条件很好，足够富裕，所以这里识字率高，但领地内的其他城镇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才需要清点整个领地的人口，确定领地情况再制定政策。” 　　“在全员义务教育之前，我们得先开设成人技术教育——这教育必须和接下来的农业改革息息相关，日后参与成人技术培训的人将优先录用。” 　　“这一点是为了保证‘受教育者有稳定的上升渠道’，读书学习知识花了时间，我们必须保证他们花费的‘代价’有相应的‘回报’。” 　　“得让领民尝到甜头，他们才会愿意投入‘孩子’这一最重要的资产给我们，让我们可以铸就通向未来的道路。” 　　伊恩的语气平静，用词却冰冷乃至于无情：“没有受过教育的领民只是工具，只会被我这种领主随意摆布，根本无法认知到自己的命运。” 　　“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自己人’——能够理解我的想法，我的政策，即便不支持，但也知道为什么我要作出这种决定的‘人’。” 　　“只有这种人才具备力量，可以让一个制度，一个秩序前进。” 　　所有人都沉默了。 　　所有人，包括亚德伯特在内，在此刻才突然发现一件事。 　　——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伊恩究竟要做什么。 　　为什么伊恩要那么坚决地外出游历，前往帝都？ 　　为什么伊恩去过帝都，见识过更大的世界后，就又坚决地回到南岭？ 　　他为什么似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全部的计划，只是等到自己真的有另一个领地后才开始实践？ 　　而他这么辛苦，这么努力的规划……为的究竟是什么？ 　　钱？不像。 　　力量？那留在帝都，亦或是跟着埃伦家族亦或是二皇子不好吗？ 　　权力同理，这和前者其实是一回事。 　　“……伊恩。” 　　咽了口口水，这位亡君声音甚至有点颤抖：“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一个领主可不需要做这么多事……你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那个缔造地狱的索林大公一样…… 　　而白发少年转过头，他看向亚德伯特，微微一笑。 　　“这个世界的地狱太多了，我不想要同流合污。”伊恩平静道：“故影，你我已经见过了好几个地狱——甚至地狱就在我们的身边，那里漆黑黯淡，炽热可怖，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星星。” 　　“不谈这些。” 　　他转过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蓝发剑士：“青潮，你也是——你难道就支持鲸歌崖的政策吗？你难道觉得发生在你父亲和其他鲸歌崖老兵身上的事情就合理吗？我要建设的秩序里面不会发生那种事。” 　　“当然不。”青潮嘟囔：“所以我想成大人物，或者跟着大人物，至少这点起码还能有点公平可言……好吧，或许是不公平。” 　　伊恩轻笑一声，他看向铁之民：“而斯科特，你是普通人，所以你才明白，一个普通人成为你现在这样的人有多么困难，不是吗？假如我不存在的话，假如我没有引导你的话，你希望你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吗？” 　　“不……”铁之民喃喃自语：“是啊……我真不愿意，在哈里森港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没有希望的活着……” 　　“既然如此。” 　　凝视着少年的亡君看见，在那双青色的瞳中，燃起了明亮的火光，源自于灵魂最深邃之处的光辉。 　　那是青色的星辰，一双青色的太阳……缓缓震荡的心光体，带着炽热的渴望。 　　它正在逐渐成型……引导着人们看向未来。 　　一个更加高远的图景，引领梦想的成型。 　　而现实中，伊恩平静道：“我们何不去建设一个天国呢？” 　　“反正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已经这么糟糕了，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第三十二章 领地的新政策 　　建设天国，这个目标单单是听上去就实在是太过宏大。 　　除却亚德伯特外，另两人并不能真的搞明白这个词汇背后代表的意义。 　　不，倒不如说，这个世界究竟有谁能具体提出‘天国’是什么样的？谁能知道理想世界应该怎么建立？谁又能明白，为何天国是天国，而不是另一种地狱？ 　　不会有人能理解的。 　　“老大。” 　　譬如说青潮，他眉头微皱，相当严肃地问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想要建设一个富饶太平，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的领地？” 　　而斯科特也注视着伊恩，神态肃穆。 　　这容不得他们不谨慎，因为在泰拉，领主的意愿远比其他的事情更加重要，而领主也的确能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整个领地的发展。 　　而伊恩看着青潮和斯科特，看着对方略有困惑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泰拉大陆这个世界，你不能说它好，但也不能说它坏。 　　这个世界，一塔勒就能在中央平原这种富粮区买到接近半吨的粮食，只要有份工作没有战乱，生活在城市周边，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最多就是成为升华者要看运气。 　　比起改变，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都宁肯保持现状。 　　除非全世界都变成大公领那种地狱，不然的话，人们根本无法想象天国。 　　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 　　“这是我个人的愿望。” 　　所以，作为妥协，伊恩在无声地叹了口气后，说了些更加实际的目标：“别的不说，莱安领虽大，但相较于我个人的野心来说仍然太小——帝国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次飞焰地搅乱拜森山脉一事的确是我们的机会，在这混乱的时候，我们可以很容易提升领地的实际掌控区域。” 　　“未来的战争绝对不会少，为了保护好自己的领地，我需要更多的资源，这并不仅仅是技术的进步和更多粮食更多升华植物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必须建立起一个更好的制度，解决分配问题和内耗。” 　　“简单来说，我要当南岭的土皇帝，建设一个独属于我的王国，由我来定义其中的秩序。” 　　眸光闪动，伊恩环视在场所有人：“这样能听明白吗？” 　　——的确，这样就能听明白了。 　　青潮和斯科特都露出了然的表情——这个愿望虽然有许多贵族不敢说，但是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们当然理解啦。 　　至于全新的秩序……嗨，泰拉大陆上，那么多领主，本来就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私法和地方法，就好比冰风要塞那边，蝴蝶还是受保护动物呢，这不就是因为领主自己就是泰坦级的冰风蝶吗？ 　　——这个世界还没有到需要改革的地步，人民还不够痛苦，还不够憎恨，他们没有体会过深切的黑暗与绝望。 　　——所以心中不存在对‘更光明’的渴望。 　　看着青潮和斯科特的反应，伊恩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看上去有些后启示录文明常见的通病，但泰拉如今的情况其实还能算是比较健康的，至少如今的战争不会发生屠杀，各大国度都在活跃发展技术，也很注重民间舆论，并不是单纯的独夫政治。 　　他们在开拓全新领域和新大陆，四大正教也都在处理有关于遗迹和各种迷宫相关的问题。 　　最起码也得过去一百多年，让整个世界再也没有开拓的余地，上下阶级的矛盾都激化，让上层阶级完全固化，无论是升华者还是非升华者都没有上升渠道后，再打一次让升华者都感觉痛不欲生的世界大战。 　　整个泰拉，才能感受到时代的阵痛，尝试改变自己的缺陷，再缓缓改变。 　　新一代的泰拉文明还年轻，有的是试错的成本和机会。 　　但是…… 　　囚星天狱却没有时间了。 　　人们感受不到极其遥远彼方的危机，星球上渺小的尘埃无法理解恒星运转的宏大与秩序，和这些人说什么五光年外的球形，他们只会嗤之以鼻，告诉你自己就连明天的生活都要操心，为什么要担忧远方的事情？ 　　他们不会有危机感的。 　　即便是天上的星星要掉下来，不也是有高个子顶着吗？他们能活到灾难发生吗？他们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但是，当宇宙中真正的灾难降临时，这些渺小的人啊，这些只是一心想着明天的人，就连下一秒都不会有了——而这个世界的高个子，那些第五能级的强者，又何尝不是真的在顶着天穹呢？ 　　待到灾难真正发生的时候，深空中的黑暗将会决绝而至，倾覆一切，淹没一切，不留一丝一毫的火种。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可以只思考明天。 　　但总得有人思考百年千年之后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伊奈迦二世感受到的悲哀和时不待我吗……哈，他起码是个皇帝，我却是个乡下领主。只是他更不自由，而我却能在南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总的来说，算是各有优劣吧。” 　　心中喃喃自语，伊恩闭上眼睛：“秩序最大的敌人，果然不是一个混乱的世界，而是另一种还说得过去的秩序啊……” 　　微微摇头，伊恩睁开眼睛，他收回思绪。 　　“接下来，每天晚上，我都会为你们讲课。包涵经济，政治，社会学等方面。” 　　将手放在会议桌上，伊恩平静地对斯科特，青潮和亚德伯特道：“虽然我也不是专业的老师，但你们也必须理解我在思考什么，这样未来你们才能为我分忧。” 　　“至于现在，先去发布公告——改变世界太远，改变国家也太大，先从改变我们自己的领地开始。” 　　“是！”众人回应。 　　战后，莱安城堡中传出了第一批指令，引起了所有有心人极大的关注。 　　但是，当士兵们将公告张贴在广场周边时，所有能看懂通用语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张公告内容很简单。 　　【今日起，解除莱安领内一切旧税官职务】 　　【有意愿应征新税官职务者，可前往市政厅报名，进行笔试与面试】 　　除此之外，士兵们还张贴了其他公告。 　　譬如说新建的‘领地防卫军’聘请‘有过教育经验’的人员作为军队教育专员，薪水颇高，还是军队的编制。 　　譬如说市政厅新成立的‘农业部’正在征集有经验的种植员和相关的炼金术师参与未来领地内的‘新农业发展计划’。 　　再比如说，11月1日起，整个莱安领将进行一次全面的人口普查。 　　大新闻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目不暇接。 　　但还是第一条指令，最为引动人心。 　　而对这反应最强烈的，果然还是原本莱安城中的那些税官。 　　老尤格的酒馆最近这些天的生意非常一般，因为南岭的粮灾，别说是莱安城，就算是瑙曼城也被动禁酒，这对于那些嗜酒如命，进酒馆就是为了喝一口的醉汉们来说，简直就是要了老命。 　　但今天，萧条的酒馆却有七八个客人聚在一旁，他们喝着甜味的汽水，忧心忡忡地聊着些什么，语气紧张而凝重。 　　聚在这里的，都是原本莱安城的税官——他们都是本地家族街头有名头的人物，平时就是靠着家族的名头和各自的实力对各个行业街区收税。 　　简单来说，就是类似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和赤之民领袖——普德长老这位民政副官就会为格兰特子爵收齐白之民的税，而拉马尔作为财政官也同样如此。 　　总的来说，这些税官就是领主之下，实际上构筑领地秩序的势力缩影。 　　一般来说，即便是掌握生杀大权，在自己的领地有着几近于无限权力的领主，为了避免管起来麻烦，都会让这些人代替自己做事，而他们中饱私囊，偷偷摸摸弄点小便宜给自己的动作，对于那些不怎么关心这方面的领主来看，无非就是偷吃点猫粮的猫。 　　只要这些家族把领主哄得好，让领主感觉自己舒服了，升华者才不介意这点小钱。 　　但假如是不怕麻烦的领主…… 　　“就这样退下去？” 　　一位税官轻声道，他是罗斯家的次子，家中名声不错，有着十几块上好的种植园，这也让他成为了主管一片城区的税官。 　　这是家族十几年运作的结果，当年为了争取这个税官职务，罗斯家还和隔壁洛达家明争暗斗了好一会，各自都死了好几个人……如今新领主一句话就要他们全部退位，招聘新的，这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他有些不甘心的抱怨道：“把咱们都退下去，领主哪来的人手给他收税？莱安城可没那么多有经验的人！” 　　“退。为什么不退？” 　　一旁，抽着卷烟的老头眉头都不抬地说道：“咱们这位新领主来莱安城第一天就杀了锡林会长，那可是比咱们更大的大人物——我打听过了，对面背后有一整个白之民大家族，怎么可能缺人手。” 　　他看向罗斯家的年轻税官，笑道：“这位年轻领主的意思其实很明白——新时代来了，只有他的领地，他的规矩。” 　　“原本莱安男爵说的，允诺的，在他这里全都不算数。” 　　说到这里，他抖了抖烟斗中的灰：“问题就在这里……只要我们对这位领主忠心耿耿，他又不是拒绝我们笔试。被开除又如何？再考回去嘛。” 　　环视在场所有人，这位经历过三任领主的老税官不以为意道：“我们毕竟有经验，哪怕是那位新领主真的不愿意用我们这些‘不忠诚’的老人——那我就去问，市政厅需不需要‘老师’？” 　　“别的不说，咱们都识字识数，市政厅不是也在聘教育专员嘛？这代表领主很需要我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呀。” ###第三十三章 贵族封赏 　　这位老税官说的句句在理，倒不如说，他是真的看穿了伊恩的打算，也难怪能从老莱安男爵一直当税官到今天。 　　但有聪明人讲道理，并不代表有人爱听。 　　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不乐意听对的话。 　　——老法尔，你是赚够了所以无所谓，我们可没赚够呢！ 　　“指不定就是打算敲打我们一下吧？” 　　一位女税官道，她是道尔家族的长女：“对方是一位炼金术师领主，那还挺花钱的，指不定就是敲打我们一下，让我们别贪，亦或是把过去拿的钱吐出来一部分……这事情不难，交点钱大家心里也安心点。” 　　“是啊。”其他税官也应和道：“这些贵族领主哪里有真的管事的？尤其是炼金术师，现在估计也就是整顿一下财政，免得到时候没钱让他做实验……等现在这势头过去，咱们送上一大批塔勒，指不定还是一切照旧呢？”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显然这种情况在泰拉发生过许多次，并不会让这些人感到新奇。 　　“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啊。” 　　一位中年税官叹气：“大家勤勤恳恳为了莱安领奉献了这么久，突然就被开除了——这新领主是真的不把咱们当人，随便就把咱们一生的辛勤给抹杀啊！” 　　闻言，众人面色突变——别大家，你就你！ 　　大家只是失业了跑过来扎堆喝点有味道的水而已，可没打算妄议领主府的决策啊！ 　　这位领主可是会和你说话的时候看你不爽，直接一枪烧了你脑袋的狠角色……即便看上去年轻漂亮，但那也是带刺的毒花。 　　血可别溅我身上！ 　　因为没情商者的妄言，这次失业税官的聚会不欢而散，老税官摇着头叼着烟斗率先离开，而最后走的正是最开始抱怨的罗斯家税官。 　　前者离开酒馆后，直接就走向市政厅——第一批新税官考试报名就是今天，他原本是想提携一下这些共事过的年轻人，没想到一个都不中用。 　　既然如此，还不如报名后回家准备一下考试材料。 　　而后者，准备去另一家私下有酒的黑酒肆买点酒舒缓一下心中的郁闷。 　　但就在路中，这位罗斯家的税官，却突然遇到了一位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之处的皮匠。 　　这皮匠他还认识，似乎是前些年搬过来的老实人，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找了一个本地的老婆，孩子都两岁了，手艺相当不错，为他做过一件熊皮大衣。 　　“尼克，什么事？”他道：“也打算去喝一杯？” 　　“是啊，还挺郁闷的。” 　　被称之为尼克的皮匠笑了笑，他跟话道：“劳伦老爷，怎么回事，看你心情不太好？” 　　“可别说了。不都是咱们那位新领主的指令？”谈到这个，劳伦满心郁闷，他摇着头，和对方一同走向小巷深处的黑酒肆：“实话和你说，我也不是什么税官老爷了……” 　　两人来到小巷地下，灌了两瓶掺水的麦酒，气氛就热络起来，劳伦开始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 　　他不敢抱怨伊恩，却没有察觉到这位老实的‘皮匠’眸光闪动，口中却不住询问详细情况，税官聚会的过程。 　　知晓税官和背后的家族对伊恩的看法后，他便借口没钱，离开了此地。 　　这位飞焰地的间谍回到自己家中，放飞了一支不起眼的灰色信鸽，它扑腾了几下翅膀，便顺着街道出城，窜入林中，以低空飞向远方。 　　而在更远方的建筑楼顶，三位白之民士兵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幕。 　　“现在抓吗？” 　　一位士兵道，而为首的队长摇头：“小长老（伊恩）说了，莱安城的信息泄露就泄露，关键时刻还能传递假情报，实在是没用了，也可以等需要的时候再杀。” 　　“现在没必要动手，做个监控名单就行。” 　　“嗯嗯。”年轻士兵点头，他不禁有些感慨：“小长老究竟是怎么知道对方是间谍的？如果不是咱们亲眼看见，我可不敢相信那老实的皮匠居然是飞焰地间谍！” 　　“听说过‘降雷的先知’不？”队长卖弄了起来，他曾经驾驶过磁暴铠甲跟随着伊恩突袭山民的阵地，如今抓到一个机会就要吹嘘一番：“咱们这位小长老的手段可多了，谁知道他的灵能能不能看穿人心动向？简直就和真的先知一样！” 　　“总之，有什么事，照着做就是了，他肯定有办法！” 　　降雷的先知之名，已经开始从山民和莱安领居民的口朝着外界传播。 　　已经开始有一部分人将伊恩称呼为‘我们的先知领主’。 　　这也算是伊恩的一个策略，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出自己灵能的真相……而这个名头虽然是假的，但语言就是如此奇妙，绰号和代称，以及实际的事实，的确会逐渐模糊起来，让人忘记它们的不同。 　　到那时，他们将会觉得理所当然。 　　至于税官和背后家族的不满，伊恩完全能预料到。 　　但他并不介意这点。因为正如那位老税官所说，伊恩又没阻止这些经验老到的家伙去考——只要能通过笔试和面试，以及‘背景审查’，他当然不介意再次聘用这些经验老到的家伙。 　　假如他们愿意作为‘老师’传授作为税官的经验，那伊恩更是欢迎。 　　领地内别的什么可能不缺，但‘老师’真的是有多少就要多少。 　　在税官们抱怨的时候，莱安领的建设热火朝天。 　　战后的一个星期，破败的莱安城几乎焕然一新。 　　就连原本修建了不少防御工事和磁暴线圈，被山民的炮击打的几乎成为废墟的西北城区，如今也只剩下磁暴线圈的塔楼。 　　依照伊恩原本的计划，这些塔楼也会被拆掉，但本地居民表示，这些线圈给予了他们强烈无比的安全感，所以最后也没拆掉。 　　而伊恩干脆以磁暴线圈为中心，在废墟的原址上建设了一个‘天雷广场’，作为反击战胜利的纪念，也成为了本地居民平日闲暇时闲逛的好去处。 　　除此之外，伊恩从瑙曼城请来了一批工匠，让他们将莱安男爵的古堡修缮了一下，里外破损的地方也再次翻新装修。 　　总的来说，就是将这座古堡完全消除原本莱安男爵的影子，变成伊恩自己习惯的构造。 　　虽然工匠在翻修的过程中经常一不小心发现一些骸骨和怪异的肢体残骸，大概率是男爵和那些灵能孩子实验的遗留，但毕竟有伊恩给予他们底气，所以他们倒也没有太害怕。 　　全新的领主府已在修建，而最近这段时间，伊恩都住在市政厅，处理政务。 　　而他忙活的事情也很简单——买粮食。 　　各式各样的买粮食。 　　南岭的粮荒将会持续到明年秋收为止，没粮，领民工作都不踏实。 　　就算是伊恩之前送来了一整个车队的粮，但也仅仅是满足了莱安城所需，除却莱安城外，整个领地内还有十二个镇子与大大小小的村庄，他们也不能忽视。 　　所以伊恩凭借铂因工坊的渠道，下了大订单，购买奎诺尔平原的低价粮食——这一次，他打算直接购买一千吨左右的各类粮食，其中一半左右是主食，另一半左右是大豆，土豆和各种薯类，还有相当数量的动物油脂。 　　这些粮食加起来，大概价值两千五百塔勒。听上去很多，花掉了伊恩剩下来五分之一的存款，但实际上优惠的可不少。 　　要知道，即便是没有粮灾，平时在南岭，这些粮食也得花接近三千塔勒。 　　当然，一千吨也不多，但这只是第一批订单，在执行新农业改革前，伊恩将要囤积足够的储备，应对可能的失败。 　　除此之外，他也将市政厅的订单全部都公之于众，甚至让工作人员出去挂告示——伊恩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领地有粮食，有钱，只要愿意干活，少不了一口饭吃。 　　因为伊恩的确带过一整支粮队回来，所以没有人怀疑订单的真实性——这下所有人都安心了。 　　除此之外，伊恩也联络了银坊商会，从老熟人银坊先生那里采购了大批建筑材料。 　　“伊恩你打算干什么？” 　　银坊先生听见少年向自己预定了足以重修一整个街区，单单是原材料就超过两千塔勒的优质建筑材料后，不禁面色有些发红——这种大单生意可不常见，但为了避免年轻人只是一时冲动，他还是得劝劝：“假如你打算重修领主府，我觉得不需要这么多钱，而炼金实验室也不着急于一时……” 　　“并不是。” 　　伊恩并没有解释太多：“银坊先生，我希望您能帮我寻找一批可靠而技术娴熟的工匠，他们能建造出一些非常规的建筑和工具，而且能够签订保密契约。” 　　“这样吗？”银坊先生眯起眼睛，伊恩的提议其实非常过分，但他却相信少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出这样的条件。 　　他肯定有什么全新的发明亦或是计划。 　　“那行。”老人道：“顺便，恭喜你，‘龙神的使者’。” 　　“什么恭喜？”听见银坊先生略带幽默的恭喜，伊恩不禁也露出笑容——对方也是拜龙教的一员，所以当然知道伊恩与漫崖长老他们商议出的这么一套说法。 　　“当然是你正式的贵族封赏。”作为拜龙教和瑙曼城领主府的沟通桥梁之一，银坊先生的消息确实灵通：“据我所知，瑙曼城的委任状已经在路上了。” 　　“话又说回来，伊恩，你既然成了贵族，是打算重拾切哈洛尔沃家族之名，还是打算从头开始，定下一个新的姓氏？” 　　这是一个好问题，伊恩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自己根本无所谓，所以反而难以抉择。 　　既然如此，那么就联系一下普德长老吧。 ###第三十四章 伊恩·银峰 　　对于普德长老来说，听多少次外界的传言，也不如伊恩自己亲口和他说的一句话。 　　虽然说，伊恩最近也没少给哈里森港传讯，汇报过好消息，但这一次的好消息毫无疑问是最大的。 　　“贵族封赏！” 　　听见伊恩在通讯装置彼端和自己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普德长老感觉自己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这位有着矮人特征的白之民老人愣愣地站在自己长老厅的窗边，不知为何，普德长老突然感觉到有一阵秋日微风吹来，搭配着正午暖洋洋的日头，令他感觉有些微醺。 　　年末将近。 　　老人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的哈里森港，他来到此地时，这座城市还是一片南岭边疆的小小木质要塞，外加四五个零落的聚集地，那个时候他闻到海潮的腥味就有点想吐。 　　但是事到如今，无论是远方碧色的大海还是湛蓝色的天空，都令他感到熟悉和怀念，甚至……带来家一般的亲切。 　　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太长时间，比帝都还要久，比在家族的时间还要长，哈里森港已经是他的第二故乡，这座沿海城市柔和的阳光在他眼前的窗台处流淌，随着天上流云与风而变幻，蓬勃发展的白之民社区楼宇坚固而令人感到舒适，这些都是他一手缔造而出的。 　　但马上，他就将要有第三个故乡。 　　一个遥远，但却代表着更大希望的家乡。 　　——终于，家族终于可以再次伟大起来了吗？！ 　　【长老？】 　　老人听见了伊恩有些疑惑的声音，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您不会哭了吧？没必要的，我以后的成就还会更大，现在就这么激动，以后该激动多少次啊】 　　“乱说！” 　　老人揉了揉眼睛，他呵斥了一声这位向来就不怎么会说话的后辈：“单纯是好消息，你才不会找我通讯。说吧，还要多少人？” 　　普德长老很了解伊恩，对方非常理智，对领地的规划肯定不需要自己操心——所以假如他特意通讯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单纯的报喜——这家伙根本就没有那种仪式感，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失败比成功更令他感到好奇。 　　毕竟……先知就是这样令人不讨喜吧。 　　【的确需要一批】 　　伊恩道：【但更重要的是家族纹章和姓氏——我们是重新用切哈洛尔沃这个姓，还是让我新想一个？以及纹章，纹章这个东西我可不会设计，也懒得去花心思】 　　“不启用。” 　　长老定了定心神，他沉声道：“切哈洛尔沃是当年北地银峰几个白之民氏族联合起来用的同盟名，本来就不代表什么，而且这个姓氏背后本来就有着污点，再用，对你可能不好。” 　　虽然老人终其一生都是为了寻觅家族的荣光，但他又不傻，现在究竟谁才能代表家族的未来和本身，普德长老还是分得清的。 　　想了想，老人给出了一个折中的答案：“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用‘银峰’，毕竟那是家族的起源。至于纹章……这一般看家族最初领地的地标，我们当年的纹章就是‘五峰之山’，代表最初联合成家族的五个白之民氏族。当然，后面就完全融合了。” 　　“至于现在，我记得你现在的莱安领是有湖有山的，那应该就是一座山峰，下方被湖泊环绕……” 　　实际上，泰拉许多贵族的姓氏就是这样。 　　譬如说瑟塔尔帝国的瑟塔尔，其意思就是很普通的‘天光’亦或是‘千阳’，指的是‘天空中的所有光源’，换而言之，它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天光帝国’‘永昼帝国’亦或是‘千阳帝国’。 　　而苍天王庭，也可被称之为‘熙莫尔王庭’，可汗家族就是熙莫尔家族，这个词汇的意思既有‘苍天’，也有‘天空与大地中的一切’和‘广袤无边’等涵义。 　　银峰也同样如此，它读音是‘阿尔乔蒙’，涵义有着‘巍峨不可摧’以及‘支撑天穹之山’，是古泰拉神话中的一座知名山峰，非常符合少年本人的愿景。 　　以其为姓，伊恩并不觉得不好。 　　记得自己的起源才有未来，没有白之民的支持，他就连最初带的兵都没有。 　　更何况，这肯定是普德长老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东西——他自己本人又不在意，当然是都听老人家的。 　　“都听您的。” 　　站在市政厅的三楼，伊恩凝视着窗外拜森山脉那层层叠叠的苍翠山峦，湿润的空气与微凉的轻风令人感觉皮肤有些湿哒哒的，但随着阳光照耀大地，风也变得干燥且令人舒适起来。 　　此刻已是深秋，漫山遍野的翠绿在深处已经开始披挂上一层棕红与褐黄，缤纷的色彩预兆着下一个季节的到来，也预兆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领地的建设已经开始进入正轨，第一批报名参与税官考试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五百人，各行各业，各种身份的都有，可以说，对自己的数学和文化水平有一定自信的，家中稍微有点实力的领民基本上都参加了。 　　接下来就是准备考试的材料，除却笔试和面试外，伊恩打算暗中再进行一次‘政治审查’——不是说真的审查什么政治倾向，而是要搞明白这些人的社会背景可不可靠，会不会被山民亦或是飞焰地轻易蛊惑。 　　而人口普查和耕地的大致估算正在进行，因为有青潮，蓝电等升华者帮忙，所以速度极快，大概几天后就能得出初步结果。 　　当然，现在最近的，还是位于霞辉湖旁正在架设的巨大工地——在湖畔的一片岩石地面上，工匠已经清理出了好大一片平地，并且在那里进行挖掘地基前的勘探工作，而挂设的名字是‘新农业实验试点区’。 　　银坊先生那边的工匠还没来，水培农场最重要的水培液也还在炼金工坊中开发，幸亏莱安男爵之前也进行过相关的实验，伊恩不必从头开始，但也新投入了不少资金。 　　想到这里，伊恩结束了自己对领地发展的畅想，他继续对通讯另一头道：“长老，我的确需要一批人。不需要多精英，但是一定要身家清白，人稍微可靠一点的，接下来我会传输一份文件过去，就按照那个条件筛选人。” 　　【族内还是整个港口？】普德长老仍然有些飘乎乎，听上去就知道他很高兴的声音传来：【族内本来就为你准备了不少，要调动一句话的事情，港内的外人就要时间了】 　　“都要。”伊恩平静道：“还有，我记得最近这段时间，红杉人也被允许入港打工了吧？我也需要他们。” 　　【土著？那倒是简单，不过不知道你的标准……】 　　普德长老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道：【就按照你说的做】 　　嗡嗡……长老厅内，晶板上浮现出一层文字。 　　老人拿起来阅读：“第一，出身清白，父母三代有迹可循。” 　　“第二，家中没有犯罪记录，父母亦或是孩子有皆不考虑。” 　　“第三，对飞焰地有敌意，家中与飞焰地有仇最佳。” 　　“第四，乐于尝试新鲜事物。” 　　“第五，如若能识文断字最佳，最少也要有文字基础。” 　　看完晶板上的文件内容，普德长老眉头微皱：“这样筛选下去，能通过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土著，他们可没有一个识字的，有迹可循更是很难。” 　　【文字不是硬性指标，而且，我这边的审核只会更严】伊恩在通讯的另一端道：【我需要的是一批基础骨干，受教育后就能直接委任人物的那种可靠的人，所以不用担心我不用他们】 　　【至于土著，倒是有点特殊的用处，反正我也不会歧视他们，只是他们的血的确特殊，我有点猜想需要试验，这点可以明白地告诉他们，我会用炼金观察体的标准发放报酬】 　　“伊恩。”普德长老提醒道：“你领地的官员，绝对不能全都用我们家族的自己人——最好别这样，你也得分出去一点官职给你领地内的人去当，不然的话，他们工作起来会没劲头的。” 　　“你现在是领主，而不是大家族的家主，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 　　【嗯】 　　而伊恩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平静地回应：【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只是目前还没把他们培养起来，我肯定不会忘记给本地人留下上升渠道】 　　【但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发展，本地的人才肯定是不够用的，至少用起来不够放心】 　　说完正事后，伊恩笑着问道：【最近城内怎么样？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埃兰如何？】 　　“埃兰好得很。”普德长老感慨道：“他最近的灵能征兆越来越明显了，前段时间甚至能直接在教会那边感知到你心情很好——过了不久，我就收到了你的通讯，知道你彻底击溃山民部队的消息。” 　　“不过这个能力时灵时不灵，距离彻底觉醒还有一段距离。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怀光那边的训练虽然主要是冥想，但各种专业的食物养分很值得我们学习，我打算学一点过来，培养族内的年轻人。” 　　“至于大事……” 　　普德长老想了想，然后揶揄道：“最近这段时间，有两只妖精过来，跑去考察南海大迷宫去了，结果船到一半，又被那头钢铠鲨撞。” 　　“前段时间还有一批精灵，也是想要考察南海大迷宫，同样也被钢铠鲨撞——那位带队的大人物，似乎叫什么橡木大师还挺高兴的，说这头鲨鱼健康的很，日后必然能成为第三能级，伊恩，你是真没看见艾尔斯脸黑的模样……” 　　普德长老当然知道桦黯和霜蝶是伊恩朋友，双方甚至远程通讯过，两位妖精也来白之民这里拜访了一下。 　　而普德长老也知道鲨鲨是伊恩的伙伴，所以知道鲨鲨撞了妖精的船后，他除却惊愕外，还有点想笑。 　　——草，鲨鲨撞了自家船！ 　　听见这个消息后，伊恩心中很难绷得住。 　　他没想到鲨鲨居然这么大胆，不谈第二能级的妖精，就连橡木大师这位第三能级强者的船都敢撞！ 　　也幸亏对方就是很喜欢鲨鱼，估计被撞了还挺乐呵……但假如遇到带着恶意的第三能级呢？ 　　而桦黯霜蝶虽然会飞，不用他担心，但这头鲨鱼的精力也太充沛了吧？怎么感觉见到船就撞啊。 　　得找个时间远程联络一下了，这鲨鲨就是不让人放心！ 　　至于格兰特子爵脸黑……嗨，管他呢，反正伊恩嘱咐过了，子爵的船是不能撞的，他想进来就进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普德长老准备在年末之前，向莱安领输送两批迁民。第一批都是白之民，超过两百人，而第二批就看在港内能招募到多少人了。 　　确定这些事后，伊恩坐在市政厅办公室的椅子上，心中默算：“一万五千塔勒的启动资金，已经用掉了九千多，还剩下五千四百左右。莱安领的建设大多都是本地商会和莱安男爵留下的一批资金，如今也花的差不多了。” 　　“真的还是花钱如流水啊。” 　　虽然五千多塔勒，在任何地方都能算是一笔巨款，培养出一位升华者都够用了，但是反过来想，也就能培养出一位升华者多一点。 　　别的不说，斯科特的魔药材料也在运送途中，如果伊恩自己不是炼金术师，配方什么的全都是现成的，这么多钱，他估计也就把自己的副手培养成升华者而已。 　　“必须得想办法整点钱了。” 　　但是，想要整钱，也不是一个容易活。 　　“如今莱安领主要人口大概是七万人。这七万人中，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职业都是农耕种植，而其他百分之二十的人也基本是简单的采砂，伐木，采矿和石匠，只有少部分人进行油脂加工和炼金材料加工，这部分的人手少，一是因为培养困难，二是产量的确不需要那么多的炼金工匠。” 　　次日晚上，人口普查和耕地清点大致结束。 　　伊恩与自己的队伍在市政厅开会，也是授课：“莱安城之所以偏居一隅，坐拥如此良好的条件却无法得到有效发展，正是因为产业结构失衡——莱安城除却一部分炼金原材料加工方面的器具可以自给自足外，其他绝大部分商品都需要从瑙曼城购买，受到无形的钳制。” 　　“这就是产能不足以满足领地的需求。” 　　“我们缺少铁匠铺，材料炼金术方面的工坊，这方面的建设并不难，我有经验，也可以从瑙曼城聘请工匠，我已经在城西新规划了一片空地用来安置未来的大型生产作坊。” 　　青潮，斯科特都在做笔记，而亚德伯特认真地听。 　　“人口完全不够，我们要解放一部分农业人口，投入到加工业和工业生产上。” 　　伊恩在规划图上画了一个圈：“除此之外，西境难民虽然随着索林大公的行动而逐渐结束，但粮荒又导致南岭中原本许多安置的西境难民无法维系生活——这正是增加人口的好时机，斯科特，你规划一下对外宣传，吸引一下那些难民和流民，领地内的粮食有的是。” 　　“至于炼金生产原材料，来看看这边的耕地总结。” 　　伊恩又拿上另一份文件，水系源质在半空中凝结出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和铭文，展现出少年绝佳的源质操控能力。 　　他自己读着文件，一边以更大的字体呈现给其他人：“领地内大小耕地，一共九万多亩，其中五千亩，也就是环绕莱安城的花海与湖畔的几片平缓地区，它们适合种植霞辉草。这个数字很夸张，但是人均数量极少，这些关键的霞辉草园地甚至分成了超过四百个种植园，由城中专业种植霞辉草的种植夫负责。” 　　“九万亩田，加上林场与霞辉草种植地，除去种植成本，城市消耗和各种薪酬外，给帝国的税收和平价供应给瑙曼城与帝都的特产，纯利润大概是十五万到二十万塔勒每年，其中大头都在霞辉草提炼出的‘灵能滋养提取液’上。” 　　“而领主府一方，也即是完全由我支配的净金，算上霞辉草的利润与税收，大概是每年七万塔勒左右，其他的要对领地进行维护，维持炼金工坊的运转，还有各种给其他农民的补助。莱安子爵是大方啊，他基本上是把一半的钱用来养领民了，难怪霞辉城内人口普查的时候，发现识字的人不少，而且人人支持他。” 　　“如果他不是暗中猎杀过路行人甚至是领民作为自己的实验材料，莱安家族在这里的统治当真是固若金汤。” 　　说到这里，伊恩终结道：“今年是荒年，而且莱安男爵已经将所有霞辉草都收割了，想要赚钱，至少今年指望不了，所以想要靠这方面获得收益，要不等一年，要不就等水培农场的建设。” 　　“故影，你和安布尔有什么成果吗？” 　　“有！” 　　听见伊恩的点名，亚德伯特非常娴熟地向伊恩报告：“前段时间我帮助本地炼金工坊突破的‘高能作物培养液’其实就是伊恩你要求的‘霞辉草培养液’的原型，不过那是一种特质肥料，和伊恩你要求的‘水培液’有一定区别，所以我们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研究这点，而在采取了霞辉湖的水样后，我们已经有了些许成果。” 　　“霞辉湖的水富含大量源质和珍稀矿物质，而这种源质波动是霞辉草生长的主要条件，矿物质则是霞辉草成长必须的物质，只要分析出这些矿物的成分，最初的水培液就能算是制造出来了！” 　　在泰拉，因为炼金术的兴盛，伊恩提出的‘水培液’的概念并不会让炼金术师茫然，倒不如说，他们大多都有无土栽培一些植物的经历，更不用说有些灵能，升华植物本来就是在水里面成长壮大的，不需要泥土也能活。 　　在地球，水培液是有配方的，不同植物所需的浓度和养分都不同，只要亚德伯特和安布尔能研发出第一代试验品，那伊恩很快就能将其完善成完整体。 　　“最大的问题，还是耕地不足。” 　　这是斯科特的汇报，他将伊恩之前说的数据都汇总了一圈后，不由得摇头：“霞辉城虽然条件很好，但是霞辉草园区还是太少，而且限制住了城市的发展——花海将整个城市的城区都卡住了，假如我们日后想要再扩大生产规模，就必须开辟新城区。” 　　“而且就算如此，城市和霞辉草园区争夺珍贵的，靠近霞辉湖的富含源质区域……大人，这是一个大问题。” 　　“我明白。” 　　伊恩放下手中的文件，他微微点头：“理论上来说，霞辉湖周边就不应该有城市，这里是源质富集区，最好全都是农田。但这也不可能，源质富集区对人体也有益处，人更加重要。” 　　“但问题其实不大——因为霞辉草最关键的种植条件是源质浓度和一部分珍稀矿物，这些都是无需泥土也能满足的条件，而源质浓度……是一个立体的分布过程，换而言之，半空中的源质和灵能场域也不少。” 　　“既然地面上的耕地不足，我们就建设高楼来生产！” 　　这个概念，伊恩已经说过许多次。 　　所谓的水培农场，本质上就是不使用土地，只通过水来为植物提供成长营养的一种技术。 　　在伊恩前世的地球，是非常成熟的技术，广泛运用于各种太空城和卫星殖民地，对立体环境的利用率极高。 　　霞辉湖本身就能提供大量最初的水源，是条件极好的水培基地。 　　但除却农场本身，还有不少技术需要攻克。 　　比如说空气循环，营养液循环，人造阳光照射循环，都需要智能化的AI来进行操控……在泰拉虽然有ai，但目前伊恩还没造出来，在此之前，他可以先让一部分受过训练的种植员进行人工操作。 　　效果是一样的。 　　因为能够稳定控制温度湿度，还有阳光照射与养分，水培农场中的作物会比正常种植更快更好地成熟，可以缩短近乎一半左右的成长周期，产量也会增加。 　　成本的话，虽然最初投入会比较大，但之后反而会降低。 　　而且因为多层高楼，对霞辉城周边源质环境的利用率更高，成熟率也更高——譬如说，原本的莱安城，一亩地里面也未必有一颗完全成熟的霞辉草，但水培农场里面，一亩地说不定能出一两颗！ 　　如此一来，很可能一栋楼内置接近二十亩的土地，可以产出过去近五十亩的产量。 　　只要多建几栋，形成规模，可用的霞辉草耕地将会凭空多上几分之一！这代表的可就是几万塔勒的净收益。 　　和这种收益比，成本简直微不足道。 　　要知道，整个莱安领，能种植霞辉草的地区也就五千亩……倘若这些地包涵的立体空间，全部都用上无土栽培技术，算上成本，成长周期和成熟率，那么产量在最优化计算中，甚至可以翻四到五倍！ 　　也就是说，领地总利润，可能来到六十万塔勒到百万塔勒之巨！ 　　当然，这是最优情况，实验室里都办不到这种上限。 　　实际上，只要年生产总值能来到三十万塔勒，领地就能对伊恩回馈足够的收益——别的不说，铠装都能随便拆了组，第三能级的材料也能展望。 　　当然，这也就是霞辉湖这边的底子好，换其他贫瘠一点的领地，伊恩宁肯去打猎做任务骗研究经费也不愿意去经营。 ###第三十五章 带你去虚境看点好看的！ 　　开完会，总结如今领地的情况，并且定下发展基调（画饼）后，伊恩便与亚德伯特来到实验室。 　　伊恩要求的霞辉草培养液最初版本，并不需要什么增产优化的效果。 　　他只是要求霞辉草种子能在里面发芽成长即可，要求非常低。 　　和魔药还有合金配方有个大致的范围不同，先知灵能从无到有推算出一个培养液配方，可能性可就太多了，大概率能把伊恩直接累死，但倘若有一个基础来进行推演，效率就会加快。 　　“我现在将研究团队分成三组，每一组都有三队，一队负责调配培养液材料，一队负责实际测试，也就是观察培养液对霞辉草种子的实际作用，而另一队研究历代男爵留下的霞辉草资料，提供思路。” 　　实验室，亚德伯特为伊恩介绍他最近筹备的霞辉草培养液研究小组。 　　这些人原本其实做的都是类似的工作，无论哪一任莱安男爵都会针对霞辉草进行研究，不过他们想要研究的大多都是‘高能作物培养液’这种肥料，和伊恩所需的水培液需求不同。 　　但触类旁通，这些研究思路都是可以利用的，三组互相进行实验对照，而伊恩也愿意提供大量奖金甚至未来的主管职位，所以这些工作人员都相当有冲劲，希望能干一番事业。 　　安布尔这位光头炼金工匠也的确是个极其有研究热情的人才，他未必很聪明，但的确勤奋好学，而且最重要的是底线很低，领主要他干什么，他就愿意干什么，只要他能从中学到东西即可。 　　这位总管事在得到伊恩的指令后，甚至直接在实验室旁边弄了一间简单的休息室，里面有个铺了软垫的吊床，其他研究员和炼金术师可以三班倒地工作实验，而他自己是累了就睡，睡醒了立刻工作，从最开始的磁暴发生器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培养液，已经这样过了接近一个月。 　　被迫？ 　　主动！ 　　伊恩与亚德伯特，在安布尔看来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和这种人物一起工作，有的是机会名留史册——尤其是安布尔很清楚，水培农场对于如今的领地乃至于帝国来说，都是一个划时代的工程思路。 　　只要他能在里面也有个名字，那再怎么辛苦都愿意。 　　卷。太卷了。卷到伊恩告诫他，再这样为了工作损耗自己的健康，会将他直接强制停工后，安布尔才有点不情不愿地去睡了一个好觉。 　　“进度还算顺利。” 　　看着伊恩把安布尔赶回去睡觉，亚德伯特微笑着点头，原本有些羞涩的脸上满是自信：“目前进行了三十多次实验，已经从无法发芽到可以见到芽苞，大概半个月后，就能看见霞辉草种子发芽成长。” 　　“不过，霞辉草的成熟时间很长，超过一百五十天，即便是用富源质环境加日夜光照，也得要接近一百天才能确定其是否能成熟。” 　　在实验室中的亚德伯特就像是真正的君王，他感觉如鱼得水，回到了家。 　　“速度已经很快了。” 　　伊恩挥手：“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等，现在工匠都没到齐，水培农场楼都没建设完毕，你真的把水培液研发完成了，我也没办法立刻投入实用化。” 　　“领地建设需要的时间很长啊。” 　　亚德伯特微微摇头：“建设新的实验室也需要一两个月……索林大公当年是筹备了多少年，才能建设出那么一片实验园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要我的话，花不了多久。” 　　伊恩闭着眼睛，他脑海中浮现出种种设计图——标准计算单元为他提供了超越主机的算力，让他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在脑内构筑出一个个模块，以及由一个个模块构筑而成的工业炼金设施。 　　只要工匠抵达，他就能指挥他们建造一些如今的泰拉人从未见过的建筑，让他们学会这种闻所未闻的建筑方式。 　　他睁开眼，伊恩侧过头，而亚德伯特也若有所感。 　　“伊恩，你这次叫我过来，绝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亡君感觉到有些不安，那并不是感觉到危险，而是一种……面对心中有勃勃野心之人，有着璀璨梦想之人的畏惧。 　　对于向往着平静生活的亚德伯特来说，想要改变世界的人都像是耀眼的太阳，无论是索林大公，还是现在注视着自己的伊恩，于他而言都有这种感觉，所以下意识地会有点退避，退入清凉静谧的阴影。 　　“是。” 　　而伊恩也毫不迟疑地回答：“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亚德伯特，我需要你重新开始研究人造灵魂，让我领地内的所有人都拥有灵魂。” 　　“为什么？！” 　　这句话一说，登时便让这位亡君下意识地高呼起来——但很快，他便察觉到自己的紧张，白发的年轻研究员一脸复杂地看向伊恩：“你，你难道还想要就继续研究亡君的技术？！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 　　“是也不是。” 　　伊恩知道，亚德伯特肯定不愿意重启毁灭了阿瓦克领的亡君技术，但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亡君：“亡君的设计理念我嗤之以鼻，将所有人的灵魂视作零部件去组装强者，让人成为他人的附庸，简直就是最绝望时的盲目挣扎。” 　　“这种堪称愚蠢的愚行，浪费人类未来的行为，正是索林大公才能不足以成为第五能级的体现。” 　　伊恩毫不留情地批判索林大公：“但他的技术非常好用——人人都有灵魂，并且灵魂都有特定的模式，可以对应各种不同的需求和功效……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 　　“我会在未来慢慢向你证明这条道路的优越性，但现在……” 　　察觉到亚德伯特还是有点警惕，伊恩不禁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让你看点实在的。” 　　少年抬起手，浑厚的水土二重源质交错着在其掌心旋转，形成了蓝褐双重的漩涡。以其为中心，周边空间中的所有自然源质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道道细微的光流和闪电在其中流动震颤。 　　一时间，就连亚德伯特都无法控制自己身边的源质流动了，他睁大眼睛，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年轻的研究员虽然不擅长战斗，但是在亡君的加持下，也有第三能级强者的实力，最起码基础素质是拥有的……可即便是他，一旦被伊恩抢占先机，居然都无法调动周边的自然源质？ 　　这岂不是说…… 　　“你快第三能级了？！” 　　亚德伯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他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但伊恩的表情却平淡无比：“那当然，我材料都准备好了一半。” 　　事实的确如此。 　　不动坚城第三能级‘石之领主’，强调的是‘对自然和源质的操控’。 　　在这一能级中，伊恩将首次迎来自己的范围打击能力。 　　虽然本质上，还是扔石头……但石之领主的力量绝对不仅仅是扔石头，它提供的‘源质操控能力’‘物质操控能力’与‘源质领域’，都是第三能级最核心的几个权能。 　　顾名思义，石之领主可以操控物质界的绝大部分无机物，将其作为自己的铠甲与武装。 　　而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他甚至可以凭空升起一片塔楼和防线，一瞬间缔造出一片岩石傀儡大军，达成一人即为领主，一人便可成军。 　　用于基建，也可以直接光速升起一片岩石底座，但是楼房这种比较精细的，可能还需要专门去设置。 　　当然，这也看偏向，希利亚德为伊恩留下的路线中也说了，这一切看石之领主本人的想象力——原始的话当然是岩石傀儡，但倘若足够强大，灵魂能负荷，那为什么不是岩石铠装大军？ 　　而且，假如将这份力量用来强化自己，也完全可以使用心光体凝聚出一个极其庞大的巨型铠装，化身泰坦，碾压大地。 　　如此强大的能力，代价就是极其昂贵的材料。 　　石之领主，一共需要四种主要材料。 　　其中，大量‘摩瑞恩钢’这种可以塑造灵质神经网络的灵能金属是必须的。 　　其他材料，要求就很宽泛。 　　比如说一种足够坚韧，可以支撑超大幅度源质压力的升华金属，作为器官的核心构筑材料。 　　一种类似‘沙暴龙’，可以操控沙尘岩石，乃至于一部分铁砂金属的第三能级龙系魔兽源质操控器官——辉石龙也可以，希利亚德自己用的就是辉石龙，不过据他所说，多少还是有点后悔的，因为辉石龙强则强，但也太厚重了，后续很多器官改造都被限制到了这一类，导致机动力出了问题。 　　伊恩觉得，的确需要改造一下，以他的先知之能，足以对石之领主的魔药进行微调，调整地更完美。 　　而第四个材料，便指定了一种特殊的灵质宝物，也是伊恩相当熟悉的一种材料。 　　【地脉源结晶体】 　　大量摩瑞恩钢的珍稀程度，不逊色于第三能级魔兽材料，而且可塑性非常强。 　　但伊恩其实已经有了——他的结晶手臂，本质上就是以太结晶以摩瑞恩钢为载体，与伊恩融合导致的，这一部分已经与伊恩的肉体深深融合，甚至都不用吃魔药。 　　而第三能级的金属……别的不说，重渊铁剑的材料重渊铁，亦或是精金秘银都能算。 　　实在不行，伊恩直接回南海大迷宫去拆，拼着不要一部分低价值遗迹了，总是能拿到手的。 　　这就是积累深厚的作用了——伊恩的第二能级还需要买和筹备，但到了第三能级，伊恩直接就解决了一半的材料来源。 　　等到了第四能级，伊恩甚至连半魔药都不用，可以直接凭借以太结晶达成极之域！ 　　至于第五能级……最难的核心器官都有了，伊恩后面的进阶速度只会越来越顺畅。 　　至于剩下来的魔兽和地脉源结晶体倒是有点困难……但前者不是正好有钢翼龙吗？ 　　这么大一个钢翼龙群在这里，伊恩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冒险去全力全开，偷袭一头第三能级的钢翼龙，这样的话，四分之三的材料就解决了。 　　而最后一个魔药材料……只能看领地发展后，能不能凭借依森嘉德那边的关系买到。 　　地脉源结晶体，本身是一种强大的自然灵能聚合体，可以制造一些永续的灵能造物，也能联通自然灵能为自己充能，许多大型炼金工程都会利用这种宝物，来完成几近于永续的能量源，也是石之领主这一传承的核心材料。 　　至于妖精那边，等伊恩见到桦黯霜蝶他们再问。 　　“总而言之。” 　　面对仍然有些不敢置信的亚德伯特，伊恩收回了手中源质。 　　他淡淡道：“我不需要亡魂，不需要亡君，也能在二十岁之前进阶第三能级，并且未来一定能进阶第五能级。” 　　“亚德伯特，和索林大公不同，我天赋比他更好，根本不需要走捷径——但对于人来说，拥有灵魂就是比没有灵魂要好，大家会变得聪明起来，而且……也能配合我接下来的计划。” 　　“我需要你，亚德伯特。来帮助我，让人类都拥有他们自己的灵魂！” 　　面对伊恩诚恳地邀请，白发的亡君沉默了一会。 　　他完全相信这点——伊恩是他也自愧不如，远远不如的天才，如果有着整个帝国倾尽全力培养的话，当年的大宗匠也未必能胜过他。 　　即便如此，伊恩也快要追上大宗匠的速度。 　　可是……真的会有人，面对亡君的力量，都不感到动心吗？ 　　亚德伯特对此感到怀疑，尤其是伊恩这种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会在演讲的时候散布热情药剂——当亚德伯特看见伊恩在广场上散布药剂再开始演讲后，他的表情比当初的斯科特还震惊，还不可思议。 　　——还有这种领主？！ 　　他毫不怀疑，假如有需要，伊恩绝对会去成为亡君……然后做出远胜过索林大公的可怖事件。 　　能让这种人也放弃亡君计划，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还有更好的选择。 　　“我要知道你的详细计划，所有，不能有一丝一毫隐瞒我，我能知道你在说谎！” 　　抬起头，亚德伯特清秀的脸上满是坚决，一双眸子也逐渐变成亡君的赤色：“如果不知道，我们就无法达成合作关系。” 　　假如是在知晓囚星天狱前，以亚德伯特的价值观，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再继续行走在亡君之道上的。 　　而在索林大公揭露真相之后，即便再怎么无法理解，但聪慧如他却明白……如若未来毫无希望，那么道德也毫无意义。 　　无论如何……只要存在和延续下去，希望就总会到来。 　　所以，只要伊恩有正当的理由……他愿意违背自己的良心。 　　“这么紧张干什么？” 　　而伊恩有点莫名其妙：“我原本就打算全部告诉你啊。” 　　说到这里，白发少年有点乐了：“你不会觉得我是索林大公那种人，就成天神神秘秘地说谜语，什么都不和你说，就让你研究几个项目，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把亡君研发出来了吧？” 　　“我才不会这么做。” 　　“来。” 　　伊恩向亚德伯特伸出手，他的双目中亮起青色的光芒：“我带你去虚境。”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在虚境研究好东西！” ###第三十六章 我们是先驱者 　　最近这两星期，伊恩晚上的确一直都在虚境研究银色芯片与‘计算单元’。 　　尤其是战后，伊恩又多了三个第二能级的灵魂，而这些灵魂全部都抵达了可以被转换为计算单元的程度。 　　其中‘蛇岩的灵魂’，甚至还转换出了一个更大的‘标准灵质自主计算单元’。 　　换而言之，它不需要‘补给单元’就能自行补给，维持自己的存在。 　　而这种结构，令伊恩心中有了一种灵感。 　　“显而易见，银色芯片改造而出的计算单元，其结构比我自然形成的散漫灵魂要更加优越，我的确可以尝试将我自己的灵魂也改造成类似的计算结构，提升我自己的灵魂算力！” 　　这是正确的结论。 　　当伊恩根据自主计算单元开始改造自己的第一天，因为转换的结构还很少，所以并不明显。 　　但随着时间推移，伊恩转换了更多的灵魂，他可以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计算力在增加。 　　灵魂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第二能级在凭借源质转换，逐渐凝聚出灵魂后，一直到第三能级，在这期间的所有过程，都是为了将其不断凝结成更加坚固的结构。 　　可能是凭借信念，亦或是意志与野心，总而言之，当人对自我的认知抵达一个境界，拥有一个明确可行且持之以恒的信念时，心光体就会出现。 　　与此同时，灵魂的结构也会变得坚固。 　　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 　　伊恩能够如此简单地就改变自己的灵魂结构，其实正是因为他本来就抵达了这个境界——他能凭借超乎常人的想象力，扭曲自己的灵魂形状！ 　　战后的这近半个月来，伊恩一直都在凭借各种对照观察，确定自己的情况。 　　结果是异乎寻常的好。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能力越来越强，计算力也越来越清晰。 　　因为伊恩的灵魂质量远比他的那些手下败将高，到了今天，单单是伊恩自己的灵魂提供的计算力，就能堪比五颗计算单元合力。 　　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复杂，但是简单地形容一下，或许就很容易理解。 　　【——冥想修行——】 　　是的，就是冥想修行。 　　凭借冥想，逐渐改变自己的灵魂结构，提升自己的计算力…… 　　这本质上，不就是一种‘修炼’吗？！ 　　观想一些更加强大的灵质计算结构增强自己的计算力，和观想那些强大的神魔来增强自己的升华技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可能是计算力无法直接构成战斗力吧。 　　但是，前纪元文明的升华者，也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啊！ 　　是泰拉纪元，因为各种外星生物和生物兵器的出现，为升华者提供了他们的‘武力模块’。 　　魔药与其说是‘升华者的本质’，不如说是‘一部分本质与形成战斗力的武器模组’。 　　换而言之，只要伊恩找到了‘计算力’能够支持的‘武力模块’……那么冥想修行体系，或许就可以化作现实！ 　　“这就是我命名为‘奥法道途’的技术第一步！” 　　带领亚德伯特来到虚境非常简单，对方原本就是亚空间迷宫之王，只是之前没有自己主动沉浸去过虚境而已。 　　实际上，作为亡君，亚德伯特想要抵达虚境，只需要自己去‘想’就行——只是他实在是个乖宝宝，真的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而在亚德伯特来到虚境后，伊恩便直接将‘基础计算单元’拿出来，给这位表面上纯白，灵魂核心却是赤红一片的亡君圆球观察，也讲出了自己计划的猜想。 　　“这是？！” 　　亚德伯特通过灵魂链接上计算单元后，立刻就明白了它的功能。 　　而通过伊恩的讲解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的意义。 　　“这是，人们强化自己的一种方法……而不是将自己的灵魂变成其他人的零部件的技术！” 　　他登时变得激动极了。 　　而伊恩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呃……谁说不能把其他人变成零部件？ 　　假如我死后，我的灵魂肯定就会变成一个高等级计算单元啊，最多就是计算力比亡君那边的灵魂强，可能还能保留一点自我意识吧。 　　虽然真相是如此，但伊恩不准备主动告知亚德伯特的错误认知，反正重点不在这里。 　　“这下。” 　　伊恩道：“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重启亡君技术了吧？” 　　“只要人人都有灵魂，人人都能尝试去模仿这种计算单元的计算结构，如此一来，哪怕是再怎么愚笨的人，也可以一点一点地强化自己的思维速度。” 　　“当然，对于真正不太聪明的人来说，锻炼再怎么久，也不过是随身携带了一个超级计算器而已，假如就连计算器的按钮都不会的话，归根结底也不过是让他们算数快一点。” 　　“但是我相信，这只是最初步的道途——日后，肯定会有一种结构，可以让蠢人也变聪明，让聪明变得更天才……人可能是不平等的，但谁都有努力追上其他人的权力！” 　　“是啊。” 　　听到最开始的话，亚德伯特便从兴奋中冷却下来，他眉头皱起：“这样的话……伊恩，你说的这个‘奥法道途’，其实是对我们这种‘聪明人’更有利的道途。” 　　“倒不如说，这就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因为我们绝大部分时间，什么事情都想得到，只是受限于思维速度无法全面地思考，但假如有额外的计算力思维，我们便可以思考的面面俱到。” 　　“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单纯的计算力提升，思维速度加速，也不能让他们真的理解他们想不通的算式，不会的数学谜题，算的再怎么快也想不明白。” 　　“假如日后，我们开发出了‘计算力’能转换出的‘武力模块’，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就更大了吗？” 　　不过，伊恩后面的话，也为亚德伯特激发了一些动力，他为自己打气：“是，的确困难。” 　　“但是这些困难，正是我们这些研究者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更何况，哪里会有那么蠢的人？而且总比升华之道好吧。” 　　——那可未必。 　　伊恩倒是更加悲观一点，因为他见识比亚德伯特多得多……泰拉大陆天知道几十亿甚至上百亿人，不出几个傻逼还以为是前纪元文明呢？ 　　哦，前纪元文明也有傻逼。 　　指望救赎傻逼，不如指望他下辈子能聪明点。 　　面对亚德伯特的话语，伊恩只是旋转自己，做出摇头一般的姿态：“总而言之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奥法道途都能带来自主的提升，那是能被切身感受到的，实实在在，每天都有变强感觉的提升！” 　　此时，他的灵魂已经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结构，那是类似于心光体，一颗苍蓝色的十字星的形状。 　　随着伊恩不断固化，改变自己的灵魂形态，他的心光体就愈发清晰。 　　当伊恩彻底完成自己的灵魂改造时，他就能在进阶‘泰拉的第三能级’前，率先拥有心光体，这是他可以确信的事情。 　　因为自己能切身体会到好处，所以伊恩推荐起来相当放心。 　　“是啊……” 　　亚德伯特叹了口气，然后露出笑容。 　　他注视着伊恩，真诚地感谢到：“谢谢你，告诉我这条路，告诉我这些计划。” 　　“伊恩……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你在这条道途上走下去！” 　　“好！”伊恩也很开心：“那么接下来，就帮我开发人工智能吧！” 　　亚德伯特：“咦？怎么感觉话题有点跳跃？” 　　纵然是以专业研究员的视角，亚德伯特一时半会也没跟上伊恩的脑回路。 　　“我最近刚刚得到了一份帝国的战斗用人工智能模板，我觉得索林大公那边应该也有类似的资料，你懂的吧？现在有计算单元这么方便的东西，不把人工智能制造出来怎么利用？而且有了它，辅助管理领地不知道多方便！” 　　伊恩倒是觉得自己思维连贯的很，他侃侃而谈：“你瞧，人有了灵魂，就可以与计算单元链接，假如是计算单元支持的人工智能，想必也是可以链接的。” 　　“亚德伯特，我之所以想要拜托你开发‘人造灵魂’，就是希望你能根据‘计算单元’和‘人工智能’开发出一个可以和它们构成互通接口的灵魂模型……如此一来，领民人人都有灵魂，都可以与虚境的人工智能链接，接下来就能开发出更多的功能，很多现在会有的贪污诈骗都不再会出现……” 　　这个灵感，源自于伊恩前世的‘电子脑’。 　　电子脑本质上，是那个时代地球全民皆有的对大脑的一种改造，让人具备高等计算机一般的算力，将记忆力提升至过目不忘的地步，可以自如学习任何自己想要学习的知识，也可以通过电子脑裸连互联网。 　　即便是肉体死亡，由高强度合金构筑的电子脑只要不被彻底摧毁，人类依然能存活。 　　严格定义的话，所谓的电子脑，难道不就是一种实体的灵魂吗？ 　　只是如今泰拉的灵魂功能太少，也太过孱弱，所以还需要继续开发相关技术。 　　正因为如此，伊恩对人造灵魂这个技术一直都非常感兴趣。 　　“而且……” 　　想到这里，伊恩决定还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道出：“全员有灵魂后，人口越多，能产生的‘游离源质’也就越多，就能制造更多的‘计算单元’……或许需要一万个人，十万个普通灵魂，几个月溢散出的游离源质才能增加一个计算单元……但这是可持续发展，纯赚的增强方法。”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只要领民有足够多的灵魂，计算单元和人工智能也能越来越强。” 　　“如此一来，等到我的领地发展壮大……” 　　伊恩迟疑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或许，我们就会有足够的计算力，去分析魔兽体内源质结构的‘标准模型’。” 　　“如此一来，或许，我们可以凭借人工智能庞大的计算力，在不需要魔兽材料的情况下……凭空制造出无需‘魔药’的‘升华者’！” 　　这是伊恩心底最深的计划。 　　早就在帝都，伊恩在研究魔药时就有过类似的想法。 　　那时候，他想，假如人类人人都有强大的计算力的话，那么就可以凭借自己的灵魂直接凝聚出对应的源质结构，进而成为升华者。 　　一种可以凭借一点一点观想塑造，就可以‘修炼’成功的‘修行者’。 　　但是，都有那种计算力了，单凭计算力就能成为升华者啊——又怎么可能还去凝聚区区第一能级魔兽的结构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除非技术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个体是不可能拥有短时间内塑造出魔兽源质结构的能力的。 　　而技术假如发展到了那个地步，也不需要个体去塑造源质结构了。 　　但，亡君，计算单元和人工智能的组合……为伊恩带来了绝佳的灵感。 　　亡君的‘众魂合力，凝聚为强者’，本质上就是集资强化一个人，但只是一次性的。 　　作为亡君原型的‘计算单元’拥有通用，可以重复利用的计算力，只是单单凭借计算力并不能做什么，还是要看个人的素质。 　　这也是导致亡君需要一个强者去成为‘君王’的原因。 　　因为给一个傻瓜亡君的力量，他只会把自己自爆撑死，根本承载不了亡魂们的愿望。 　　而人工智能稳定利用计算力的力量……或许可以协助伊恩实现‘无需魔药的升华者’这一宏大的，足以改变世界的目标！ 　　通过众人灵魂溢散出的源质，不断衍生出全新的计算单元，而众人的灵魂支持计算单元的补给与人工智能，让人工智能逐渐积累足够庞大的计算力，进而可以复制出魔药的源质结构！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源质足够，那么人工智能就能批量量产第一能级升华者了！ 　　虽然全部都是同一种魔药，但随着人工智能的逐渐成长，它能复刻的魔药结构肯定就会越来越多！ 　　至于第二能级……可能只能甄选出一些优异的人才才行。 　　第三能级……太远了。 　　“太，太美了……” 　　亚德伯特的灵魂圆球都在颤抖，如果是现实的话，这位年轻的研究员肯定是按着心口，急促地呼吸，为伊恩口中所说的‘未来’而感到震撼吧。 　　无需魔药的升华者……对于如今这个泰拉来说，实在是打破了太多枷锁了。 　　即便一时半会制造不出高能级的升华者，但哪怕仅仅只是能制造出第一能级的升华者，这种概念，也等同彻底消除了如今升华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 　　是。对于高能级强者来说，低能级升华者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可归根及底，差距缩小了，不是吗？ 　　只要有进步，就是大好事。 　　但，亚德伯特毕竟是一个聪明人。 　　在最初的激动后，他立刻又想到了一个伊恩计划中的缺点。 　　“这样的话。” 　　他有些困惑道：“一切力量的来源，不就源自于‘人工智能的拥有者’，也就是伊恩你了吗？” 　　“现在的魔药配方，炼制魔药的方法，以及各种魔兽素材，虽然看上去被垄断，但是普通人还是能获得的……可倘若真的如伊恩你所说，由人工智能集合庞大的算力，直接制造升华者，那谁能成为升华者，不就成了人工智能主人的个人决定吗？这是完全的一言堂，比现在更加更恐怖的独夫世界啊……” 　　“现在的确是我在制造计算单元，算是人工智能的抚养者吧……” 　　伊恩古怪地看了一眼亚德伯特：“但等未来人工智能可以自主复刻计算单元和补给单元的时候，那不就和我无关了吗？” 　　“而且，为什么人工智能要有主人？” 　　“我们之所以制造人工智能，不就是为了让它们在没有我们的时候仍然能自己自动工作吗？” 　　亚德伯特愣住了。 　　“人工智能只需要按照最初设定好的程序运转就行，它不需要主人也能运转，就像是虚境中的那些机神，徘徊了这么漫长的时光，它们仍在运转，仍在执行自己的任务——事到如今，虚境机神几乎已经成为虚境的一种现象，哪怕是人类毁灭，彻底消失，虚境机神仍然会存在。” 　　“我想要制造的人工智能，就是这种东西……即便是我们死去，消失，不复存在，仍然可以持续运转的事物。” 　　伊恩平静无比地说道，他看上去根本不在意这种问题：“而且，在泰拉，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少年看向虚境的最深处，轻声说道：“说实话，就比如说铭文。” 　　“为什么铭文那些特定的图形和痕迹，就可以引动源质和灵能场域的变化？它们明明一点也不神秘。” 　　“在我看来，铭文和许多源质结构，其本质上，很可能就是某种超级文明设计好的某种程序，省略了所有复杂的地方，用最傻瓜的方法改造了世界，然后将这份改造世界后得到的力量扔了出去，让其他文明可以自由使用祂们创造出的‘程序’。” 　　“这不就是一种人工智能吗？” 　　“但是对于绝大部分泰拉人来说，这一切就像是‘自然法则’与‘真理定律’一样……没有人思考过这些。” 　　“大家都不知道背后真正的原理，只是知道最表层的‘现象’——摩擦可以起火，谁都知道，但为什么摩擦可以起火，这个要解释起来就太过复杂了。” 　　“亚德伯特，我们是先驱者。” 　　“我们现在，就是在做‘复杂的事’。” 　　亚德伯特从一开始的怔然，到现在的震惊。 　　伊恩说的话，即便是他这么多年的研究生涯也没有想到的。 　　这并不是亚德伯特不聪明，没有科研的怀疑精神。 　　实际上，亚德伯特能对伊恩的计划提出这么多的意见，正是证明他极富有质疑精神和科研精神的体现。 　　可对于泰拉人来说，铭文就是能引动源质和灵能场域。 　　就像是点火就能烧开水，苹果就是会朝地面落。 　　这是早就在他们文明成型前，就已经铭刻在血脉最底层的一种本能认知。 　　但是，一种生物从诞生智慧，到形成文明，又能花多长时间呢？ 　　不过数百万年而已…… 　　对于宇宙的尺度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诞生于泰拉宇宙的生物，或许永远不会思考这些事情。 　　但伊恩不是。 　　他转世而来。 　　他有另一个宇宙的记忆和知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认知对比参照系’。 　　他可以。 　　而且，伊恩知道。 　　他知道这个宇宙中存在有可以制造出‘囚星天狱’的超级文明，而天穹上几乎所有的星辰都被盖上了这层牢狱。 　　他知道这个宇宙广袤广大，无边无际，能办到这点的文明和神几无差别。 　　所以，他能猜测，能质疑这些他人看来，与‘真理’无异的东西。 　　“我们人类，并不是能直接看见真理的物种，双目所视，正如隔镜视物，都是虚幻朦胧。” 　　此刻，伊恩轻声念诵着希利亚德最初引导自己走上升华之路时所说的‘箴言’。 　　他笑了起来，宛如孩子般纯粹真挚：“所以一切，都可以借假修真——正如同人工智能复刻出的源质结构相较于真实的魔兽源质结构，就是‘假’，但是却能达成‘真’的效果那样——这一切都是一样的。” 　　“亚德伯特，你问我如何保证人工智能不被个人利用……答案其实很简单。” 　　伊恩与亡君对视，他平静道：“只要不让你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一个可以让人变成‘升华者’的人工智能存在，把这件事完全黑箱化。” 　　“那么对于后世的其他人来说，能够依靠冥想和满足特定的规则与条件，成为升华者这件事，本质上和虚境中的某个伟大存在做交易换取力量并无区别。” 　　“甚至这个伟大存在，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自然规律’。” 　　“但是……就算我们至此闭口不谈……”亚德伯特如今算是完全被伊恩的思想慑服了，可他还是喃喃自语道：“后世肯定会有聪明人，能发现这一切的真相……他们会发现的。” 　　“那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聪明人发现了‘自然规律’，并且将其‘总结利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是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我们发现的各种‘真理和定律’，不是某种超级文明制定的某种规则。” 　　伊恩平静，甚至可说是无所谓道：“更何况……首先泰拉要有未来，而我们也能成功将奥法道途给创造出来才行。” 　　“未来的事情，就是未来的事，即便是先知也管不了那么多。” 　　“归根结底，我的目的……” 　　——只是要前往高天之上。 　　——仅此而已。 　　【如果我的行为会影响到未来的众生……我不会说对不起】 ###第三十七章 故乡的未来 　　沉雪月（12月）将近。 　　霞辉领，傍晚，深红色的夕阳穿透薄薄的晚云，将夕色洒落在城市间。 　　假如伊恩不是在南岭，而是在帝都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的话，就能看见大雪飘飞，银白色的冰晶铺盖大地。 　　即便是南岭，天气也冷了下来，广场的地面上都会盖上一层薄薄的霜层。 　　伊恩站在修缮完毕的领主府顶端，坐在独眼巨人的肩膀上，俯瞰自己的领地。 　　全新的领主府城堡通体有一种金属质感，那是使用锖钢石铸就的堡垒，本质上和钢铁要塞并无区别，看上去就有种庄重的威严。 　　在结束与叛逆山民大战后的一个月后，霞辉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运转，这座玛瑙石平原西侧的炼金材料重地在伊恩的指导下，已经接下了帝国十九军团的好几个药剂订单，过去无人的林间大道现在又逐渐开始充斥商队热闹的行铃声。 　　因为莱安男爵谱系被彻底取缔，而伊恩的委任状已经送达，所以此地便在少年的意愿下，恢复了原名‘霞辉之地’，也即是‘霞辉领’。 　　之所以不叫‘伊恩领’亦或是‘阿尔乔蒙领’，主要是因为伊恩觉得这地方太小了，安上自己的名字并无必要，而且叫霞辉领的话，对一部分山民来说有安抚作用。 　　实际上，因为‘龙神的使者’和‘降雷的先知’这个名号，已经有一些山民尝试性地过来拜见伊恩，他们就住在城西胜利广场的边缘荒地上，这些人自带了帐篷，似乎是打算多住一阵。 　　伊恩对于这些人持有欢迎态度，无论这些人究竟是战争难民，准备投奔伊恩过日子的，还是真的认为自己是什么龙神使者，都可以成为领地的劳动力。 　　不过，也就仅仅是文书到了。 　　正式的授勋仪式得帝都那边派人来，现在人还在路上。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授勋文书和主持人一起到，但是霞辉领形势特殊，巴敦侯爵要求特事特办，所以才有先伊恩这种先领证后补票的情况。 　　霞辉领大致分为四个部分，城西因为当初应对山民攻击，也是直面群山通道的方向，所以大部分军营和防御设施都位于此处，边缘处还有不少荒地，是伊恩留待日后扩建的区域。 　　而城北是市政厅和领主府城堡所在的地方，还有领主的私人庄园，不少处理霞辉草的炼金工坊都在此地，算是霞辉城最富裕的区域。 　　城市的运转恢复原状，食物物价平和，生产恢复，农民们也开始重新整理耕田，正在种些芜菁和甜菜根，争取来年春天前再有点粮食。 　　在伊恩的指挥下，一切都井井有条。 　　不过，在田地方面，也出现过一些好笑的事情。 　　依照地球上的经验，伊恩在清点人口和耕地后，便打算进行一次土地改革。 　　不管底下的人怎么反对，他都要将所有能种植霞辉草的田地全部收归己有，这样才好安排接下来的发展。 　　为此，他甚至还打算去找依森嘉德借点钱，免得领主府收回土地都拿不出钱。 　　依森嘉德慷慨地借出了五千塔勒作为第一批借款，让伊恩有底气召集所有种植夫，说出自己的计划——但他却发现，自己在讲出土地改革的种种措施时，这些种植夫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等到伊恩讲完后，终于有点听明白这位领主大人是什么意思的种植夫们才恍然，他们互相对视，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农夫站上前来，有些迟疑地对这位年轻过分的领主老爷鞠躬。 　　“老爷，您之前可能没种过地吧？” 　　老头子谨慎小心地斟酌着词汇，他缓缓道：“所以……您可能不知道？” 　　“莱安领的这些土地……呃，我是说，霞辉领的这些土地……原本就全都是您的呀？” 　　“我们不过是沾了点您的余光，这才有机会帮老爷您耕种您的财产……呃，我的意思是……您并不需要从我们手中收回土地……它本来就是您的呀？” 　　老农夫谨慎小心的话语，还是刺激到了伊恩年轻的心灵。 　　“什么玩意？领地内的土地全都是领主的？” 　　因为的确过于年轻，没有关注这方面的条条框框，伊恩在查阅了许多典籍后才发现——事情就这样。 　　泰拉在土地方面的制度并非是先进，而是极端的原始独裁——领主对他领地内的所有事物拥有百分之百的权力。 　　换而言之，土地全都是领主的。 　　伊恩要用，其他人就得无条件服从。 　　但是，同理，领主需要对自己领地内的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和土地安全负责。 　　比如说来了个魔兽亦或是入侵者，领民理论上是可以完全不反抗的，他们唯一可能需要去做的，就是去找领主驱逐魔兽和入侵者。 　　假如入侵者击败了领主，成为了新领主，那原本的领主也是不能因此而指责自己的领民。 　　因为领民无论怎么反抗也没用啊——只要消灭了敌人的升华者领袖，即便是山民这种半个蛮子，也不会搞什么游击战巷战反抗到底，因为一旦惹怒敌人，升华者是真的会将所有‘敌人’物理上地掘地三尺找出来并消灭。 　　而且，也只有这样的制度，才能让领主有动力去保护‘自己’的东西。 　　这是只有在升华者的世界才能弄得出来的古怪习俗。 　　“这根本用不着土地改革啊！” 　　伊恩想要主持的土地政策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打通散田，开垦荒地，将霞辉领内适宜种植的土地尽可能的全部都勾连在一起，然后根据各个村镇和人口的实际需求分配耕地，保证所有有需求的人都能有其田，就近耕种。 　　但是，土地的所有权收归领主府所有。 　　土地禁止私下买卖，土地的使用要服从领主府的安排。 　　可原本一切就都是这样的——农夫的土地本来就是只有使用权，一切都名义上属于领主。 　　一方是原始的封建独裁，一方是先进的规划。 　　但世界原本就是螺旋前进，原始偶尔也会变得先进，伊恩确定这点后不禁吐槽：“我都已经借了依森五千塔勒了！难不成还回去吗？” 　　当然不会还。 　　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最多就是不借第二次了。 　　伊恩将这五千塔勒投入到领地开发中，请来了好几个专业的队伍勘探领地内土质和地形情况，拜森山脉的那几个矿区也探查了一下，顺便购置了一批炼金炉催动的先进采矿设备，为采掘开发做准备。 　　目前勘探队还在勘探，但汇报出来的消息已经非常振奋人心：三个矿区都是富矿，铁铜锡都有，而最为振奋人心的是，勘探队从峡口矿区那边发现了‘纹铁’，这是一种天然带有一部分源质结构的矿物，矿石上有一层层极其规律的纹路，常见的重铁，赤钢还有荧电铜都是由纹铁与其伴生的矿物提炼加工而成。 　　而纹铁的出现，意味着峡口矿区内侧有一个更加珍稀的升华金属矿脉。 　　伊恩虽然高兴，倒也不是特别奇怪，毕竟以霞辉领的条件，哪怕是出现秘银矿都不稀奇。 　　一切稳中向好。 　　泰拉773年，12月1日。 　　霞辉领第一届税官/公务员考试开始了。 　　摩达管事家。 　　“爸，感觉身体好了点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没有开灯，窗户也都紧闭的房间内响起，回应他的是老人模糊的咕噜声。 　　前莱安男爵的总管事摩达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他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的末子罗兰正端着一杯药，关切地看着自己。 　　沉默地拿起药，一口气喝完，因为苦涩而精神了一点的老人喘了口气，然后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昨天不是已经允许你去考试了吗？” 　　“这不是怕您担心嘛。” 　　年轻人摸着脑袋，精神地回答道：“而且您早上也的确没喝药，这可不行。” 　　老人瞥了一眼对方。 　　摩达管事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他是一个叛逆的家伙，作为家中的最后一个男孩，因为无法继承管事的职位，所以从小就向往大城市的生活。 　　罗兰刚刚成年，就从家里偷了一笔钱去瑙曼城，等到摩达管事带人追到瑙曼城时，这个家伙居然已经混进商队，离开金色平原了。 　　这下怎么追都不可能追的上，愤怒的摩达管事回到家中后就发誓，自己就当没这个儿子过，这样死了也不心疼。 　　但等到五年后，笑嘻嘻地儿子带着机械炼金术师的文凭回到家门口时，老人最初心中闪过的还是狂喜。 　　然后他就把罗兰吊起来抽了一顿狠的。 　　摩达管事并不是因为罗兰的叛逆，而是因为罗兰总是太爱冒险。 　　譬如说，在摩达管事想要举家搬迁至瑙曼城时，罗兰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定要留在霞辉领，为那位新领主做事。 　　“爸，你为老领主服务了一辈子，那我去试试能不能当上新领主的税官又有什么不行？” 　　这是罗兰的原话：“而且我觉得，以我在机械工程和铭文方面的学识，完全能在这位新领主手下发挥出大作用，指不定成就比爸你还高！” 　　想到这里，摩达管事的脸色不禁更差一些。 　　——这傻孩子根本不懂，自己一家人是上一位领主的管事家族啊。 　　一任领主一任官，瞧瞧旧莱安领的那些商会会长，护卫队队长和其他管事的吧，哪个不是被驱逐了？锡林直接脑袋被烧啦！ 　　也就是安布尔那个一点也不忠心，成天就泡在实验室里面的狂人才被留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那位新领主还是空降了一个新的炼金管事当领导，年轻的简直就是自己孙子辈，可安布尔对他毕恭毕敬，成天以弟子礼对待。 　　卑微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被人从实验室里面赶出去，每天只能去炼金工坊八小时。 　　这样一来，哪个工匠会尊重安布尔？ 　　他又怎么掌管炼金工坊的大小事宜？ 　　虽然摩达管事早就在之前就认识伊恩，知道对方是一位热心肠的好骑士，但好骑士和好领主间可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打压前领主官员这件事本身，就是好领主应该干的事情。 　　“你自己不怕死，也自信的很，压根不觉得自己会被埋没……那我除了让你去，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挥了挥手，摩达管事借着自己孩子的手臂站立起身。 　　“为什么要怕死……” 　　扶了一把自己的父亲，罗兰嘟囔着道，过去他在落星丘陵的一位学者手下学习机械炼金术和铭文，直到前莱安领剧变才回来照顾老人。 　　原本，罗兰都打算在父亲状态好点时离开，去帝都那边继续求学。 　　结果未曾想，他在落星丘陵就听过的那位炼金天才伊恩居然要来自己老家当领主了！ 　　——怀光在上，天赐好运啊。 　　这机会不抓住还是人？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报名参加税官考试，至于自己有没有经验另说。 　　反正以自己的学识，就算干不好税官，也可以去教书——总之先混个关系，以后说不定就能被伊恩指点一二了。 　　谁知道，父亲却为此发怒，自己劝了好久才让对方松口，答应自己去市政厅考试。 　　摩达对于这位率直过头的小儿子实在是有些头疼，伊恩显然是一位极其有手段的领主，这从他当初来到莱安领仅仅一天一夜便直接揪出男爵大罪背后的真相就能看出来，而之后他对莱安城中层阶级果决地下杀手与对阵山民的雷霆手段，更是代表他手段高超。 　　在这种人手下干活，最好的就是不要有自己的想法，认真听从对方命令就行。 　　可自己的这个儿子跳脱的性子，有可能满足伊恩的条件吗？ 　　摩达持有悲观态度。 　　但他也不打算劝罗兰，老人看得出来，罗兰是根本不会听自己意见的。 　　自己不允许他用家里的身份去考试，这个小子就会用假身份去考试——到时候事情就麻烦多了。 　　更何况…… 　　自己快死了。 　　侧过头，老人看向自己紧闭着的窗户。 　　他的屋子不开窗户，本人也很久没有出过门，因为摩达很害怕自己打开窗出了门后，看见的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老人知道，一位新领主到来，一切都将会天翻地覆，自己过去记忆寄托的那些街道，那些过往，都将烟消云散。 　　最重要的是，他害怕。 　　害怕自己开始怀疑，过去的那些记忆全都是幻觉，全都是虚假的…… 　　他快要死了，摩达管事很清楚这一点。 　　每日服用药剂，最多帮他多续命几个月。 　　他是亡于心死，而并非真的寿命到了大限。 　　——早知道，就听那位怀光修女的话，和述职的他们一起去圣山疗养一下，治一下心病…… 　　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分不清现实与虚假，也没了自己一生奋斗的寄托。 　　摩达管事不想看外面的新城市，因为他想要将过去的一切记忆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带着对旧莱安领的记忆死去……如此，他才能安息。 　　但…… 　　但他还是想要知道…… 　　摇了摇头，摩达管事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罗兰没有听清楚。 　　“父亲？” 　　罗兰低下头，然后便听见老人的喃喃：“就当是为了我。” 　　“罗兰，假如你一定要去见识那位新领主的话。” 　　年轻人侧头，他与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眸对视，那已经几近于死亡的眼眸主人凝视着他，用虚弱的语气道：“那么就带着我的份去看吧。” 　　“看看他会将这座城市，这片领地……将我生活了一生的故乡，变成什么模样……” 　　“是的，父亲。” 　　听到这里，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想让父亲担忧的罗兰终于露出了肃然的表情。 　　他认真地点头，握着自己父亲的手：“我会帮您去看的。” 　　“看看……故乡的未来。” ###第三十八章 霞辉领第一届公务员考试 　　离开家门后，罗兰不禁叹息一声。 　　他又怎么不知道家里的老父亲身体已经不行了呢？ 　　虽然泰拉人普遍身体素质不错，但摩达管事显然是受到了精神伤害，而且身体多年操劳。 　　假如好好修养，压下心病也就罢了，最近这半年来又是各路山民折腾又是粮灾叛乱战争领地争夺，老人家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折磨。 　　尤其是，父亲本人都已经不想活。 　　“那我还能做什么？” 　　叹了口气，罗兰心中颇为抑郁。 　　但他打起精神，准备认真度过自己的每一天。 　　这是他的信条——在这世上绝不碌碌，一定要活出自己独有的风格，争取至死之前都绝不后悔。 　　也正是这个性格，他才会为了‘不后悔’，在成年的当天就偷钱离开故乡，前往远方求学。 　　家门之前，便是一条干净的街道。 　　南城区是主要住宅区，也有大量商铺，许多老霞辉领人都定居于此地。 　　灰砖砌上水泥，外面再铺上一层细密鹅卵石的建筑风格，正是山民习俗的遗留。 　　两侧的摊贩店面中已经开始有水果出现……是，南岭的农田果林都遭了灾，但迦南摩尔的进口水果依旧便宜，他们这位新领主当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还真能给他整到精灵那边的进货渠道。 　　半月湖特产的红月果看上去类似苹果，但是大一圈，有一个半巴掌大小，它实际上是类似芒果的剥皮水果，闻起来不香，但吃起来很甜，富含大量微量元素和纤维素，号称一天吃两颗就能饱。 　　唯一的缺点是特别硬，牙口不好的人吃了容易崩牙，精灵一般拿去酿酒，红月酒向来都是受欢迎的特产。 　　而雾林的迷雾柚更是一个个都有人脑袋大，实际上，现在精灵那边吓小孩的民俗故事里面就有人头迷雾柚故事，从苍天王庭入侵留下的尸体到迷路的旅人等，有诸多版本。 　　这些柚子摆在店铺前，月青色的表皮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这是一种极耐储存，皮也能吃的水果，本地精灵评价一般，算是他们那边的粗粮，但放到帝国这边也能算是半个精灵特产。 　　总之，都是耐储存的粮果，几乎可以算是迦南摩尔那边的主食粗粮，也难怪领主能买到这么多。 　　罗兰抬头看见，店铺旁的木板上挂着今日的价格……红月果一芬尼一个，迷雾柚子三芬尼一个，都是相当实惠的价格，最重要的是能换换口味。 　　“回家的时候给父亲买两个吧。”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罗兰顺着新修的白石街道朝着领主府走去。 　　以城北区的炼金工坊聚集处为起始点，整个霞辉城的道路都在进行逐区逐区地装修，原本那种略像古老的青石街面都需要换掉，要改成这种能承载炼金车行驶的坚固的道路。 　　因为施工队的队长是土系升华者，所以修缮重装的速度很快。 　　街道上行人如潮，车队络绎不绝，时不时还能听见驼兽身上的行铃声，而市政厅所在的区域更是人潮人海，不知道有多少人汇聚在那周边。 　　远景是位于城北崖顶的领主府，一台黑色的独眼铠装站立在顶端俯瞰城市，卓显着领主的威严。 　　白云流过天际，城内一片生机勃勃。 　　罗兰对这个人数并不吃惊，毕竟是霞辉领第一届公务员考试，基本上城内有头有脸的家庭都出人过去参加了，因为报名太过踊跃，那位年轻的领主干脆将考试挪后，分了三批来考。 　　罗兰正是第一批。 　　“出示准考证！” 　　在进入市政厅旁边的考场前，罗兰出示了自己的准考证——随着晶板一扫人和证，绿灯一亮，他就被放行了。 　　这是正常的流程，而隔壁便有红光一闪，持有考证的考生瞬间就被两个身穿全套铠甲的大汉拎起来，朝着一旁的刑场走去。 　　当然不是砍头亦或是绞刑……代考而已，最多就是吊起来打一顿而已，然后个人记录里面会留下污点，政审有困难。 　　说起这个政审，也是一个新奇玩意——虽然说无论哪个领地哪位领主用人，都会考察人的过往经历以及个人背景，但霞辉领光明正大地写在领主府的告示里面，还是相当罕见的情况。 　　——这不是把人才往外赶吗？ 　　这是不少人的想法，毕竟在泰拉上流浪且还有点本事的人，大多都是些在家乡犯了事，想要隐藏自己身份重新开始的人，非要追溯三代……谁会愿意为这么斤斤计较的领主做事？ 　　难得糊涂啊！ 　　说实话，罗兰现在也有点好奇，领主府那边究竟是怎么确定自己是自己的，毕竟他绝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外地，和一群矮人工匠一起生活学习，霞辉领这边理论上是没有自己记录的。 　　换而言之，自己也可以算是‘来历不清晰’的人，可是晶板一扫，仍然能确定他是他。 　　可别小看这个技术！要知道，除却帝都，流耀城，各大边疆要塞等大城市要地，很多地方的领主都没办法准确甄别自己领地内领民具体身份。 　　他们可以统计，编撰成册，分发身份证牌，但想要在几秒内确定罗兰是罗兰，避免代考现象，那可是很难的事情。 　　话说……之所以考试延期，难不成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罗兰摇头，祛除杂念。 　　管它是什么全新的升华技艺还是炼金术，反正也不妨碍他考试。 　　进入考场，进入独立考间，等待了二十分钟到整点时，考试便开始了。 　　这次考试，大众口中说的是税官，而领主府那边的用词是‘公务员’，公务员里面自然包涵税官，但也有其他职位，根据考试结果而定，但总的来说是为领主府和市政厅做事，所以大家也不是特别在意。 　　考试分为五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一些有关于数学和经济表格方面的问题，不难，识字的人大都学过数学，即便是一些有关于税率的问题，也都做过准备，所以都能回答的出来。 　　罗兰自己觉得相当简单，毕竟他可是有正式机械炼金学士文凭的人，四十分全部拿下。 　　而第二部分就有点古怪了——这一部分的题目非常杂，内容包含国家地理，基础炼金术，生物炼金术和各大定律……倒也不是说难，只是很杂，考题内甚至还有‘金叶树几年成熟几年叶可入药’这样的种植问题，突出一个包罗万象。 　　罗兰自己本身就是热爱学习和知识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偷钱也要去落星丘陵那边进修，所以他这方面回答的还好，但也非常惊险。 　　也就是那道种树的题目，虽然老家是霞辉领人，但他也不是农夫，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只是罗兰最近给父亲买药，所以记得药店老板抱怨了一句飞焰地的狗杂种让他得种新树，这下又要等五年才能用这句话，所以猜测性地填了三年和五年。 　　第三部分恢复正常，是有关于农业矿业方面的基础问题，各种矿石的开采和加工方法，各种经济作物的种植流程，总的来说，符合霞辉领的需求，也是大家的复习领域。 　　罗兰一气呵成，自认为又是满分拿下。 　　至于第四部分，却又变得古怪起来。 　　在这一部分，没有任何有着标准答案的题目，问的都是一些‘如何评价南岭粮灾前后，南岭首府（瑙曼城）的应对？’‘你对飞焰地与帝国关系的看法？’‘你认为的霞辉领未来发展方向’这种大而化之，细细思考认真回答却又毛骨悚然的问题。 　　看见这些题目，罗兰登时就是一个激灵——领主老爷，这是妄议上面啊！您就真的不怕瑙曼城和帝都来人找你？ 　　哦，忘记了，自己领主是瑙曼城嫡系呀，背后还有二皇子，那没事了。 　　也幸亏落星丘陵资讯通畅，罗兰也知道伊恩的一点新闻和背后的背景。 　　写到这里的时候，其他考间的考生大概也看见这些题目了，沙沙的笔声齐齐中断。 　　罗兰怀着乐子想法认为，基本上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挠头搔耳，环视四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不过，和患得患失的其他考生不同，罗兰自己是一个比较机灵的人。 　　他很清楚，既然领主出了考题让你回答，那你不回答肯定是扣分最多的，回答错了最多也就是被拉去教育一下，只有错的最离谱才可能被抓去惩罚。 　　但是话又说回了，这些问题肯定就是为了看自己这些考生的倾向……既然如此，该回答真实就真实，最多为自己美化些许，不然的话，假如真的考上了，但实际上办事却又没表现出这些倾向的话，那可就是欺领主之罪呀。 　　到那时候，惩罚肯定就不是考试扣分这点小问题了。 　　所以，罗兰老老实实地写了下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认为瑙曼城有点放任不管的感觉，生物战被发现很长时间了，首府那边却没有大批量购入粮食的政策，只是保证帝国主要辖区的粮食供应，简直是逼山民造反！” 　　“飞焰地和帝国互相当垃圾桶，最近这一百年，为了大荒漠迷宫的资源争夺发起战争以来，几乎是有什么事情就甩对方身上，方便简单，国民也认可，我个人肯定是讨厌飞焰地的，但我怀疑这也是帝国想要达成的目标，双方肯定在这点上有默契。” 　　“霞辉领未来的发展方向肯定还是农业，最多为了战争补齐一些工业生产设施，不过听说新领主是炼金天才，他肯定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规划，我们听领主的！” 　　写下这些回答后，罗兰甚至懒得检查一遍——反正意思到就行，不会真的有人会在霞辉领和这个乡下地方的乡下地方，指望有考生写出什么高论吧？ 　　罗兰觉得，就算是自己烂，那其他人肯定也烂，大家彼此彼此。 　　最后一部分，只有两道题。 　　但这或许是最难的一部分。 　　第一道题：现领地内有两位符合发放补助金条件的人员，但领地资金困难，最多只能发放一位的补助金。 　　第一位人员是荒漠战役的西北老兵，因与飞焰地的战争创伤后遗症无法适应正常生活，无法正常工作也无法与人理智交流，也因为如此没有亲人朋友，难以正常生活。 　　第二位人员是见义勇为，火灾救下三个孩子而受重创的山民男子，如今因为严重烧伤卧床不起，他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工作收入，无法正常生活。 　　请问你会怎么做？ 　　——陷阱！ 　　罗兰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有一道闪电飞过，他立刻就察觉到这道题目的诱导之处。 　　它前面列出种种条件，又告诉你钱只够发一个人，仿佛要你通过条件判断应该发给谁，借此判断考生的道德倾向，作出抉择……但实际上。 　　它没要求你决定发给谁，也没告诉你，说你就是下决定的那个人。 　　它只是问你会怎么做。 　　“汇报给领主呗，这种事我也配决定？每个人都这么政治正确了，我这个普通的金之民怎么配评价？” 　　“太逾越了！” 　　罗兰想都不想，直接填上‘汇报领主府’。 　　这道题目的陷阱，罗兰可以凭借自己天生的敏感来规避，但是最后一道题，就是真的有点麻烦了。 　　第二道题：领地内有一户农户因粮灾导致欠收，拖欠种子费与税金共计二十四塔勒，但家中贫困，基本不可能还清欠款付税。 　　假如你是税官，你会如何做？ 　　很简单。 　　假如是前任领主，想都不用想，那肯定是强制交税啊，税官不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欠收没钱还有理了不成？ 　　种老爷的田还没收成，这是谁的错已经一目了然了吧？ 　　罗兰也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错，他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突破时代局限性，如若是本人真的要去做的话，罗兰大概会借钱给这一户人家挺过今年，但倘若来年还种不出来东西的话，那他也没办法，只能说命不好，天意要这户人家死了。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税官应该这么做吗？ 　　罗兰假如自己去当税官，或许会这么做……但领主要的是这样的税官吗？ 　　罗兰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他真的无法确定自己应该做什么选择。 　　在这个时代，税官就该是冷血无情的收税机器，有苦衷的人家多了去了，难不成还要一家一家地借钱不成？罗兰家虽然是前任男爵的管事，但摩达管事又不贪，他老人家忠心的很，所以反而家里不怎么富，哪里救得了那么多人。 　　想了半天，罗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很想写一个‘强制征税，如若无钱，贩卖其所有财产还钱’这种泰拉的标准答案。 　　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样的选择太坏了。 　　不是针对试卷答案的坏，而是作为一个人太坏了。 　　写下这种答案，假如成功入选了还好，他还能安慰自己，但假如失败了…… 　　他肯定会后悔的。 　　罗兰沉默了很长时间，纠结了很久，才写下答案。 　　他写下了‘暂缓不收，留待来年在看’这种优柔寡断的答案，他想了想，甚至把自己可能会借钱，但假如这种农户太多了，他也借不了多少这种话写了上去。 　　“哎。”写到这里，罗兰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的确不适合当税官：“这职业需要的心肠也太硬了吧？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得去做我的机械工程去比较好……” 　　“也不知道，领主府招不招机械工程方面的学者……” 　　如此想到，罗兰干脆利落地摇铃交卷——也不需要检查了，他确信自己的回答已是自己所能写的最好。 　　出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最早几个交卷的人之一。 　　甚至，干脆就是第二名。 　　而在他之前的，只有一位老人。 　　而这个老人罗兰也很熟悉，因为那正是霞辉城之前最有名的几个税官之一，算上如今这位伊恩，经历过三任领主的‘老法尔’。 　　“怎么了，年轻人，这么快就出来，该不会是交白卷了吧？” 　　呆在考场休息间，抽着烟的老头将口中的烟斗换了个位置，笑着对一脸茫然的罗兰道：“我记得你，是摩达管事家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儿子——嗯，以你的学识，应该不会是交白卷，甚至应该比我回答的速度还要快才对。” 　　这位一头灰发的金眸老人微笑着点头：“那我猜猜，你是被最后那些题目困扰了吧？” ###第三十九章 并非只有一名观星者 　　“您说的是。” 　　对于老者，罗兰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老法尔虽然名声不响，但评价都很好。 　　真的实际工作后，年轻人才明白，能不招人恨不招人嫉，甚至没出名就把事情办好办踏实的人，那才是真正厉害有能力的人。 　　俗话说得好，当家三年半，狗都会嫌弃，办事管人还指望没人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老法尔却能在保证收上税金的同时，还能让不少人心甘情愿地满意。 　　罗兰对其中的门道很是钦佩，据说老法尔甚至会为那些贫困户出意见给办法，帮助他们走出难关，但具体是怎么做的，对于他这位年轻人来说就是未知领域了。 　　想到这里，罗兰突然起了兴趣——既然老法尔平时办事就能让所有人满意，那他这样的老税官会怎么回答试卷上的问题呢？ 　　他询问，而老人笑呵呵地放下烟斗。 　　“肯定是不收。” 　　老人金色的瞳孔因为年老而黯淡，呈现出暗金色，他平静地回答罗兰：“虽然可能有点揣摩领主大人的意思，但是既然出了这种题目，那就是为了找出会回答‘不收’的人的。” 　　“而且，穷人没钱，那是真的没钱，除了一条命，你还能指望他们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交税？” 　　“但领民的生命，也是领主某种意义上的财产……你这种年轻人可能不太能理解，但这就是事实——你我都是领主的财产。” 　　老法尔把熄灭的烟斗重新点火，他抽了一口，缓缓道：“所以把人逼死，是只有最蠢的税官才会做的事情，领主老爷可没允许他们那么做。” 　　“仅仅是因为粮灾而没钱，还有劳动能力的领民，一时间还不起钱，那就让他们别还。如果可以，带他作点其他的工作，比如说搬搬货，挖点水渠，最近城里不是在修路吗？让他们挖点沙子沥青铺底一样是活，工作这么多，总是有机会的。” 　　“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人傻愣着不干活，那就永远穷了。” 　　罗兰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位年轻的机械工程师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这样不太合规矩吧？毕竟他们的确没交税，而税官的工作就是收税，这些事情真的是税官该做的吗……” 　　“假如是之前，的确如此，但不要忘记，现在这届考试的名字叫做‘公务员’。” 　　老法尔摇摇头，他吸了口烟斗，吐出了一个正圆形的烟圈：“新的领主，新的规矩，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还没我脑袋灵通？名字都改了，就要忘记以前那套。” 　　“不要忘记我们工作真正的本质——为领主服务。领主的目的是什么？这个主题思想要搞清楚，只要符合这个思想，哪怕是不合规矩的事情，领主老爷也会觉得你会办事。” 　　老法尔总结到：“而咱们这位年轻的新领主，一看上去就是有钱，要办大事的——他在乎那么点税金吗？他在意的是规矩，在意的是人们有没有帮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只要大方向正确，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老法尔说的，罗兰听明白了，所以他才感到惊讶。 　　这话，可不像是一个区区霞辉领老税官能说出来的话——这么深入浅出，这么清晰易懂的教导，你说他是哪个学院的导师，罗兰都会信！ 　　而且…… 　　“您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年轻人有些不解地问道。 　　吧嗒了一口烟，老法尔奇怪地看了眼罗兰：“你不是落星丘陵那边的高材生吗？摩达和我们聊天的时候吹了好几年了，恰好领主宣布了，未来领地要建设全新的‘工业炼金区’，你这种专业人士回来，领主肯定重用你。” 　　“更何况我和你父亲共事多少年了，你是不是都忘记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还尿了我一衣领的事……” 　　罗兰大惭，他万万没想到最经典的‘小时候抱过你，你还尿在我身上’事件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他居然完全忘记了！ 　　不过他的确不是会记得这种小事的人。 　　“咱们以后是最有可能是同事的人，和同事提前打好关系又不算什么。” 　　话毕，老法尔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写了点什么东西，而罗兰也不太想这么早回家，所以便厚着脸皮追问道：“那法尔大伯，您当税官之前是做什么的……感觉……” 　　“这个啊。” 　　没等罗兰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老人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有不少人都问过这件事，所以他也不奇怪。 　　抬起头，这位头发都已灰白的老者看向天花板，暗金色的眸子凝视着天花板之上的某些东西。 　　法尔道：“我以前家里是观星者，从小就学着看星星……然后星星不都没了吗？支持观星术的贵族也不投钱了，只能回老家凭借学识当个税官。” 　　说到这里，老人笑着看向罗兰，他的语气带着感慨：“说实话，就和你现在差不多。” 　　“不过我那个时候更困难一点，因为观星术真的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而你的机械工程肯定会得到领主重用。” 　　——居然是观星者！ 　　罗兰微微一惊，他没想到居然能听见这么古老的职业。 　　说是古老，其实也就过去几十年，但因为这几十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反而就像是过去几百年那样漫长。 　　因为罗兰的老师是矮人，所以知道这方面的情况。 　　矮人当初也是对观星非常热衷的种族，甚至他们的‘寻天圣域’当初还有另一个名字，就叫做‘极星天顶’，是一个建立在号称泰拉之脊的乌什塔拉夫山脉上的前纪元文明巨构。 　　其实，在百年前，泰拉诸国对观星还是颇有兴趣的，那个时候的帝国和学识之都都有大批观星者，但是随着星辰逐一熄灭，他们的传承也逐渐式微，甚至在前些年，有大批观星者因为绝望而集体自杀的消息。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感慨一声‘真是傻啊’的午后笑谈，而罗兰感触更深一点……尤其是他的父亲摩达如今也是近乎于心死的状态。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有点低沉，在对老法尔行了一个深深地后辈礼后，他便告辞离开。 　　而老人也看着罗兰离去的背影，微微点头，也起身离开。 　　他赫然是专门为了和罗兰说这些话才在这里等待。 　　晚上，霞辉领领主府。 　　伊恩正带着自己的班子在这里亲自批改试卷，而伊恩也顺便让青潮斯科特与亚德伯特等人也做了一下试卷。 　　伊恩的双眸中闪动着种种数据，银色芯片让他可以将所有考试者的名字，年龄，长相，乃至于过往经历和家庭信息全部都记的一清二楚，他就是凭借这些‘信息’来对照试卷的回答，勾勒出每一个考试者从外表到内心的形象。 　　“罗兰·西尔根，摩达·西尔根之子，二十八岁，未婚，家族世代为莱安家族的管事，十二年前离家出走，前往落星丘陵的矮人聚集区求学，并在五年后二十一岁时得到机械炼金术士的文凭，之后一直都在落星丘陵进修，最近因为莱安领事件回到故乡。” 　　“家里面，父亲摩达·西尔根还在，但还处于重病状态，母亲已经去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前些日子都已经去了瑙曼城开了家小店，看上去是不打算回霞辉领。” 　　“至于成绩……”伊恩低声说到，斯科特从一旁拿起一章标红的试卷：“数学和统计表格满分。” 　　“综合知识38分，农矿业满分。” 　　“政治倾向判断……大人，这个您亲自看看。” 　　伊恩将试卷拿过来，他看着罗兰的回答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人还挺有意思，说的都是大实话——而且还真让他猜对了，我也认为瑙曼城方面漠然的态度就是为了逼反山民，提前引爆问题……巴敦侯爵本质上还是很冷血的一个人，他才不关心这些山民是死是活，他只是要解决掉南岭方面的叛乱因素。” 　　“至于飞焰地和帝国的关系，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两个大国怎么可能有永久的仇恨？双方的关系恐怕还没索林大公和帝国的关系差，只要第五能级不出手，双方的战争最多也就是‘全面常规战争’，不至于发展到毁天灭地的地步。” 　　说到这里，伊恩叹了口气：“不成第五能级，终究都是棋子。哪怕是第四能级，也不过是有点自主行动能力的棋子，终究影响不了整个世界的秩序啊。” 　　他定了定神，继续看罗兰的试卷，然后挑起眉头：“有意思，这人还拍我马屁，性格还挺活跃的嘛——不过他分析的都对，我觉得可以打个满分。” 　　没人觉得罗兰是因为拍伊恩马匹才能得满分，他们也能听得出来，罗兰对局势的分析的确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即便是运气，这个运气也值得一个满分。 　　而最后，第五部分的‘个人道德倾向’，这个困扰了罗兰许久的部分，伊恩只是扫了一眼。 　　“嗯，心中还有点善意，没那么冷冰冰的。” 　　他点了点头，然后将这个试卷递给斯科特：“标记一下，这个人可以用，过几天叫到领主府来，我面试他一下炼金术，假如合格，咱们的炼金工业园区就有主管了。” 　　“会不会是间谍啊？突然从星落丘陵那边跑过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青潮吐槽道，他不像是伊恩认识摩达管事，不知道摩达管事病重到都快死了。 　　剑士此刻可不是在改试卷，而是在写试卷——斯科特和亚德伯特早就写完了，前者几乎满分，无论是政治还是个人倾向都和伊恩一致。 　　毕竟双方一起在哈里森港呆了六七年，该同化的早就同化了。 　　“感觉这次有些题目应该是瑙曼城那边的公务员考试试卷。” 　　这是斯科特的评价，而事实的确如此，伊恩点头道：“还有一些是巴敦侯爵亲自写的——那些题目可真的有特色。” 　　而亚德伯特除却政治方面天真了一点，居然能说出‘瑙曼城方面大概是没那么多预算吧’‘飞焰地极其可恶，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国家！’还有‘霞辉领都听伊恩的’这些话外，其他方面都也是满分。 　　至于青潮…… 　　等到青潮磕磕绊绊写完卷子后，伊恩拿起来看。 　　——伊恩，愤怒了！ 　　“……数学统计31分，还行，对你来说甚至可以说相当不错。杂学只有25分，算你努力过吧，反正你也用不上，而且从零开始，能及格就不错了……” 　　白发少年站在青潮的身后，明明剑士的身材更加高大，而伊恩的语气也非常柔和，但剑士却感觉寒芒在背，名为恐惧的感觉爬上脊梁：“但这个政治倾向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做瑙曼城刻意报复山民两百年前的叛乱？你历史怎么学的？两百年前是帝国入侵南岭，你要说二十多年前的那次小骚乱还差不多！而且这个政治观幼稚到可以和故影比了！”（亚德伯特在一旁偏过头） 　　“帝国和飞焰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罢了……你真的知道你在写什么吗？” 　　“我是鲸歌崖人啊老大！”青潮打了个激灵，他叫屈道：“我们那边都这么说的！” 　　伊恩瞪了青潮一眼：“那现在记住，你是帝国人！” 　　“明白了！”青潮了然点头：“只有飞焰地是狗东西！” 　　“你……唉。算了，也够用了。” 　　伊恩叹了口气：“最后，霞辉领的发展方向绝对不是重军主义！我们想要保护领地靠军队是没用的，拥兵自重和养寇自重不是我们的发展方向！” 　　“明白了！”青潮回答的很精神。 　　但是后面的成绩更加糟糕了——农矿业方面只有10分，彻底的不及格，而个人道德倾向……也不能说青潮不是好人，但他直接大剌剌地写上‘免债’和‘免税’这种话，显然就是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带入进去了。 　　青潮家庭当年欠债可还了不少钱，他肯定是希望有人能免掉他们家债的吧。 　　“说起来，我记得你有妻子和孩子吧？” 　　伊恩强行忍住了把青潮吊起来打一顿的想法，他嘱咐斯科特多给青潮出点卷子，以后每天写一张考核后，便嘱咐道：“现在领地还不怎么安全，不过等以后安分的话，有打算接过来吗？” 　　“我倒是想，不过她也未必会跟我过来。” 　　青潮自己倒是看得开：“至少也得等我第二能级再说，不然的话，哪里好意思啊。” 　　“也是。” 　　伊恩微微点头，斯科特的魔药素材因为很便宜，所以已经在运了，而斯科特最近也在青潮和亚德伯特的帮助下训练，凝聚源种为成为升华者做准备。 　　小插曲过去。 　　很快，伊恩又看见一个标红的卷子。 　　他看了看，怔了一下。 　　“怎么回事？”伊恩认真地拿起试卷看，他眉头紧皱：“这试卷谁写的？通篇没有一处错误，所有知识类的全部都是满分……这也就罢了。” 　　“政治倾向这里写的基本和我设想的倾向完全一致，这基本不可能，绝对是猜出了我的性格才特意这么写的答案……而个人道德倾向，甚至还写出了具体解决办法，不同身份和不同情况的不同决策，显然是平时就遇到过这种事，甚至经常遇到，都有了经验的老道人士！” 　　“人才啊？！霞辉领怎么会有这种人才？！” 　　这下伊恩是真的惊讶了——罗兰并不算是霞辉领本土的人才，他是落星丘陵那边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学识和见识都和他的故乡没什么关系。 　　而这位……法尔·法缇赫的……七十六岁老人，居然有这样的见识和文化？ 　　“得见见他。”伊恩眉头紧皱，他有种预感，这种年老成精的人物，之所以在自己主持的这次考试上表现的这么好，就是为了和自己见面。 　　半个小时候，伊恩在市政厅的会议室见到了身着正装，等待着自己的法尔。 　　“你说你以前的家族，是观星术士家族。” 　　没有任何客套，也没有任何寒暄，伊恩坐在主位上，严肃地询问道：“能否证明一下？” 　　“当然可以，大人。” 　　老人凝视着眼前自己见过的最年轻，最好看，也是最有成就的领主，他站立起身，微微行了一个学者礼：“萍沧，漫森，天漠，酒光……” 　　伊恩聆听着法尔说着一连串在普通人听来似乎莫名其妙的词汇和名字，神色动容。 　　因为，这些名字，全部都是一颗颗星辰的名字，还是非常古老的神话星座衍生出的星名！ 　　而且，这些星辰，正是由近到远，最近这些年来，从泰拉星空上消失的星辰之名！ 　　“不用继续了。” 　　法尔还在继续报，伊恩抬起手，示意这位老人停下，他认真道：“我完全相信了。实话实说，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观星术水平，你是真正的观星术士。”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伊恩抬起手，他竖起自己的右手食指，与法尔对视，认真地询问道：“你过去为两代莱安领主服务，表现虽然极好，但却从未表现过观星术方面的学识。当然，他们可能知道你这方面的背景，但却并没有特别在意，你也没有特意展示。” 　　“那么，你为何要在我这里展现？你打算在我的领地做什么？以你的能力，即便是在瑙曼城也能被重用。” 　　“因为我看见您仰望星空，大人。每天晚上，您一定都会来到城堡的顶端，坐在铠装上仰视这片黑暗的天穹。除却热爱群星的人，不会有人这么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法尔微微向伊恩鞠躬，他语气平静，但透露出真切地诚恳：“并不仅仅只有您一个人这么做，我只是想要告诉您这点，而非是刻意展示自己这早已毫无用处的学识。” 　　“至于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我想要成为您能重用的人，有钱有权，然后修一座观星塔。” 　　“仅此而已，大人。我知道这很无用，之前的领主都绝不会支持我，所以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但假如是您，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如此说着，老人闭上了暗金色的眼眸，他的语气平和，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在午后的轻风中叙说：“毕竟……”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第四十章 你打正面我偷家！ 　　“……虽然你说的很动人，但我还是不太理解。” 　　将手交叉在桌上，伊恩凝视着眼前的老人，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假如你真的如你所说那样，梦想看见星辰……” 　　“那么为什么，你在面对这无星的夜空，星辰一颗接着一颗消失的事实前，却能像是现在这么冷静？” 　　“领主大人。” 　　老法尔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起来，他斟酌着自己的言语，尝试用尽可能没有语气的表述方法说道：“您不也是一样吗？明明知晓仰望星空是多么无望的事情……但仍然能保持理智。” 　　“我自然是远远不如大人您的。我疯过，不过我活下来了……在其他所有人都因绝望而自尽的时候。” 　　“我耻辱又执着地……活了下来。” 　　“或许我现在的理智，正是我那时疯狂的后遗症。” 　　伊恩没有回话，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 　　“我明白了。” 　　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而这一次就是正事：“我们来聊聊你的工作与待遇问题。” 　　谁都是有梦想的，也没有任何一个梦想是绝对独一无二的。 　　这个庞杂晦暗，却又不缺乏希望光明的世界，本就是因万千梦想交错而成型。 　　伊恩并没有与老法尔聊很久。 　　他表面上面不改色地与对方交流了有关于领地管理相关的事情后，发现这位老人对霞辉领的大小事宜如数家珍，便立刻拍板决定，让对方明天就来市政厅上班，协助斯科特管理财政和人事任免方面的所有事情。 　　说是协助斯科特，实际上是指导斯科特学习这方面的工作。 　　作为伊恩的副手，秘书，斯科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故而实际上做决定的都是法尔。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作为先知，伊恩知晓谁会背叛自己，谁不会。 　　所以他相信老法尔所说的‘梦想’。 　　梦想…… 　　直到老法尔走后，伊恩才转过身，看向窗外明亮的幻月，以及黯淡的夜空。 　　“是啊。” 　　他轻声道，发出长长地叹息，最后却露出笑容：“泰拉之上，终究并非所有人都遗忘了星空。” 　　“我不是孤独的。” 　　“一座观星塔……不错，本来就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不过是提醒了我一下。” 　　第二天，伊恩召见了罗兰。 　　这位有着一头碧色头发，似乎有点铁之民血统，大概率是和矮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产生适应性的年轻人并非伊恩想象的那么‘天真’。 　　和真正的天真典范亚德伯特比起来，罗兰的更多的是一种坦然。 　　他不喜欢撒谎，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这位机械炼金术师对自己的人生也如机械结构那般刚正，他坚定地认为，倘若自己违背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作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如同一个炼金仪器中有了错误的零件那般，会导致自己的一生成为一个失败品。 　　这不能说是一个完全健康的生活态度，毕竟并非任何人都能一生都坚持自己，伊恩也不能保证。但这种人的确有一种独特的意志与魅力，来让自己与其他人区分出来，显得独一无二。 　　“我认为霞辉领西边峡口那片平地，非常适合发展工业！旁边就是孤焰峰峡口和峡口矿区，矿物丰富，又是霞辉领与山民之地的交通枢纽，只要在那里建设一座要塞，用发展起来的炼金工业武装，未来的领地绝对固若金汤！” 　　面对伊恩的询问，罗兰眼前一亮，立刻就从公文包中掏出大片大片的图纸和示意图。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片平地侃侃而谈：“我在落星丘陵学习的正是从最基础的矿物提炼到最终机械成形的‘生产链条’，假如不是家乡过去一直以农业和灵能植物种植为主，我早就回来建设了！” 　　他说的那块平地，正是伊恩带人清理出来，欺骗叛乱山民扎营的地方，地势的确好，但会被人占据周边的山腰营地居高临下地攻击。 　　但反过来说，只要伊恩自己提前占领周边的高点，那么这里的营地就真的算是铜浇铁铸，谁也别想打进来了。 　　“实际上。” 　　伊恩对看出这点的罗兰相当满意，他点头道：“日后的霞辉领仍然是以农业为主。不过我也不会放下工业生产。” 　　“你说的那片平地，在明年春耕后就会去开发，在此之前，霞辉领的主要任务是先将经济发展起来，再建设起完整的矿物开采链条，然后才是由市政厅拨款，让人去峡间地建设产业建筑，购买机械设备，全面开采矿区的同时，建设工业营区。” 　　“咦？” 　　罗兰并非是质疑伊恩的慢，反而是惊愕自家领主的快：“这不就只剩下三四个月了吗？这么快？” 　　“已经很慢了。”伊恩指向地图：“霞辉领的工业生产迫在眉睫。明天。明天你就带队去勘探峡间地的具体地形，规划未来的工业营区区划划分，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要看见一个成熟的工业小镇设计图。” 　　——这不可能啊！两个月的时间，探测土地勉强够呛，还要设计一个完整的工业区划！ 　　哪怕罗兰自己就是学这个的，还有落星丘陵那边成熟的区划分布来借鉴学习，但总的来说，两个月的时间也太紧了吧？！ 　　这位年轻的机械炼金术师面色变幻不定，却没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伊恩任命为炼金工业园区的总负责人。 　　回家后，知晓这点的摩达管事气的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给了自己儿子一个大耳刮。 　　老管事怒吼道：“你傻吗！你一个人办不完，就去叫人啊！” 　　“你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朋友和同事？你这都看不出来，人家领主是要看看你除了专业知识外，还有没有人事管理能力啊！” 　　听见这话，罗兰如梦初醒——他发现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和这些真正的人生经验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实际上，就连伊恩都没想到这点……他前世也不是什么管理岗位，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伊恩想的是，他这边的人工智能雏形已经由亚德伯特搭建出来了，两个月优化完毕后，到时候正好用罗兰的设计做个实验，看看它能不能加速罗兰的构思，辅助构思一下。 　　实在不行，那就再多给一两个月，让罗兰去找人呗。 　　不过，即便是亚德伯特借助伊恩详细到不可思议的图纸，尝试在虚境用灵质构筑出了人工智能的大致结构，但人造灵魂还是没着落。 　　人造灵魂的原体，是红杉人的附脑蛞蝓。 　　噬脑虫虫群是附脑蛞蝓经由红杉大长老突变畸变，外加人工返祖后不知道多少代的最终产物，它们显然不能作为附脑蛞蝓的替代品。 　　而最初完好的附脑蛞蝓已经不存在了，即便是红杉基地中有关于诸多物种的资料都被伊恩用银色芯片记载了下来，但那里并没有保存这种与噬脑虫太过接近的生物样本。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学习索林大公他们，从红杉人身上提取。 　　红杉土著，也就是红杉人，体内仍然有一部分附脑蛞蝓存在，虽然因为没有基因调制仓维护，绝大部分共生的附脑蛞蝓都已经退化，但仍然有一部分附脑蛞蝓成功地适应了天坠之后的泰拉环境，得以‘魔兽化’。 　　这种魔兽化，便是红杉土著大萨满一系能与魔兽融合，进而控制那些可怖魔物的本质——每一位红杉土著大萨满，本质上都是‘附脑蛞蝓血脉’的升华者！ 　　他们正是将自己化作了附脑蛞蝓，才能与魔兽共生，操控它们的一举一动。 　　伊恩要的，当然不是这种过于强大的附脑蛞蝓，他只是需要一部分红杉人身上可能拥有的‘种子’。 　　亚德伯特有相当完善的方法，将这种种子扩大繁衍，然后微调其结构，将其制作成药剂。 　　到那时，只要伊恩找个借口，为霞辉领全民注射药剂，那么和索林大公领中一样的‘全民灵魂’，就会出现在霞辉领上！ 　　因为有前人的经验，所以实践速度会快很多。 　　如今的伊恩，只需要等待，等待时间，等待自己在哈里森港招收的，光明正大说需要他们‘血’的，符合条件的红杉人过来。 　　他只需要等待整个城市运转发展，工匠开始建设农业楼，而罗兰等人去勘探峡间地。 　　如此，便可以让自己的一切计划走上正轨。 　　伊恩有的是耐心等待，正如当年他可以等待四年，直到自己长大，等到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这个‘机会’到来为止。 　　不过，这一次，伊恩就没有什么等待的时间了。 　　因为次日晚上，伊恩收到了拜龙教那边的消息。 　　“嘉木部的领袖，古因·嘉木在飞焰地的支持下，已经要进阶第三能级。” 　　磐沙如今人在双木镇，借用银坊商会的通讯装置和伊恩联络：“他们打算配合钢翼龙群，攻破有着南海舰队协助防御的弗罗多自治区，拿到那边的优质港口，接引飞焰地的支援船队……但我们也不能确定对方其他部队的具体动向，莱安领也一定要小心。” 　　“第三能级？” 　　伊恩也有些惊讶：“不是说山民没有第三能级的传承吗？飞焰地正好有那位酋长的进阶魔药配方？” 　　“是啊。” 　　磐沙也百思不得其解：“理论上来说，我们山民的英雄阶（第三能级古称）魔药配方都是在银耀之书上才对……” 　　对哦。伊恩突然想到了，飞焰地大概就是在阿瓦克实验室那边，通过合作得到了一部分银耀之书的资料，然后通过这些资料诱导一部分山民叛变吧？那样倒是好理解了。 　　“怎么应对？” 　　心中想着，伊恩口中凝重询问：“帝国那边还有额外的第三能级战力应对吗？还是说拜龙教……” 　　“应对钢翼龙群就很麻烦了，钢翼龙王是很狡诈的老龙，祂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带着王与巴敦侯爵的骑士到处跑。” 　　磐沙也很为难：“我们现在是全面守势，只能守住圣地和自己的部落，一旦出去，就很有可能被突袭。” 　　“不过，阿爷说他可以进阶……但不是依靠血脉，而是依靠龙化器官尝试龙化。” 　　说到这里，磐沙的语气带着一丝酸涩：“但这种进阶成功还好说，一旦失败……就会死。” 　　“阿爷要我联系你，就是说想要提前做准备，安法毕竟是迦南摩尔那边的人，假如阿爷意外身亡，那么就由我和你负责协助山之王，管理拜龙教内部事宜……” 　　“倒也不必。” 　　伊恩虽然也很想成为拜龙教的高层，但那可不是说坐视一位友方人员死掉自己上位这种方法，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对磐沙道：“咱们私下找个时间见个面，我有银耀之书的消息。” 　　“好……等等？！” 　　磐沙一开始也是打算和伊恩见下面，商量一下他们应该怎么配合。 　　毕竟伊恩如今还有一个龙神使者的名头，指不定能召集一部分山民来分担拜龙教和弗罗多自治区那边的压力呢？ 　　谁知道，伊恩下面一句话就令他震惊地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说谎：“你在帝都找到了银耀之书的消息？！” 　　“倒不是在帝都，也可以说是在帝都……更重要的是，我在圣地霞辉湖得到了一些启示。” 　　伊恩并不打算把银耀之书直接扔出来，因为假如让帝国方面知道银耀之书再次现世的话，他们大概率就会知道，亚德伯特亦或是索林大公与山民有联系，只要继续追查，铁定能找到他身上。 　　所以，伊恩想了一套说辞，配合霞辉湖中的祭司传承，来帮助拜龙教，亦或是说，帮助漫崖长老进阶第三能级，也算是帮他分担一下山民和飞焰地的压力。 　　更何况…… 　　——假如山民主力都去沿海的弗罗多殖民地的话，那我岂不是就有偷家换家的机会了？ 　　而且，这群山民富得流油啊，上次缴获的两箱要素结晶如今只用了一小半，但倘若还能再缴获一些的话…… 　　想到，伊恩的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你们有叛乱山民的部队分布情况吗？” 　　“我觉得我的确可以帮上……一点点忙。” ###第四十一章 鲨鲨会飞了！ 　　有关于叛乱山民意图进攻正常山民最后一片固守区弗罗多自治区的事情，很快就被伊恩的整个团队所知。 　　“我们没必要非要牵扯进去吧？” 　　这是青潮的看法，虽然他是伊恩护卫队的队长，理论上应该是主战派。 　　但正因为青潮真的打过仗，所以他才知道，领地在发展的时候，最不应该轻启战端。 　　霞辉领如今正在战后的恢复期，甚至还没有进入高速发展期，这个时候假如又因为战争陷入管制状态，资源倾向于军队……青潮只是不太懂政治，也没上学过，但又不是傻逼，他很清楚这样下去，伊恩的计划会被大大延缓。 　　这可不能打。 　　“你说的对，我们不打——但是我打。” 　　伊恩微微点头，他的确没打算带着领地打，这是‘拜龙教伊恩’的个人行为，青潮跟着就行。 　　“那我没问题，老大你说了算。” 　　既然如此，青潮就没有任何意见了，而斯科特比较在意另一方面：“大人您去援助拜龙教这点，不会引起瑙曼城那边的关注吗？而且，现在城里面也有不少山民，他们假如觉得大人您似乎只是一面偏帮帝国……” 　　斯科特提的意见比较实际，但这也不是真的问题，伊恩分析道：“瑙曼城正是看中我和拜龙教的关系，所以才让我来霞辉领的。” 　　“而你知道，我们击溃叛乱山民联军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伊恩等待了一会，发现青潮和亚德伯特都没有回答的欲望，只有斯科特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是什么呢？” 　　“答案是扩张的机会！” 　　顺着这个哏，伊恩继续道：“山民的价值观很朴素——之前有部落入侵了我们，我们自然就可以反击！我既然是靠击退那些山民部落拿到的‘龙神使者’的名头，那我不去报复对方的部落，反而会显得我过于懦弱。” 　　“偏帮帝国？只是背后捅敌人刀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打算去支援弗罗多自治区的原因，因为那毫无意义，太远，战场太乱，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伊恩双眸中甚至亮起了灵能光辉，显然是激动了起来：“那就是趁着叛乱山民和拜龙教在那里争地盘，去米德拉自治区，也就是叛乱山民的老巢那里偷家！” 　　“然后把他们那边的好东西全部都抢了！” 　　——为什么老大这么兴奋？ 　　青潮眼神示意一旁的斯科特。 　　——应该是觉得山民那边有想要的东西？上次缴获的铠装还没完全修好，说不定是想要弄点维修材料吧。 　　斯科特示意青潮想想领主府崖下庄园里面的残破铠装——没有零件，哪怕是伊恩也得花很漫长的时间才能手搓零部件慢慢修。 　　——伊恩这么喜欢偷家吗？ 　　这是亚德伯特的想法。 　　“大概就是这样，我带青潮去靛山一趟，和拜龙教的漫崖长老见个面，然后回领地决定具体的后续计划。” 　　伊恩作出具体决策：“斯科特，好好学习老法尔的手法和知识，常言到，老人的知识是年轻人的宝库，老法尔起码是个龙巢级别的宝库，我都有很多需要向他学习。”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要开荒打通龙区之间的林地，这样才好未来进行机械化耕种——既然如此，开荒的材料去哪里购置，专业人士的薪酬几何，开荒之后几公几民，税收多少，我们又需要派遣多少小队去保护开荒的农夫……这些问题要解决，我相信你能办成。” 　　“没问题。”斯科特也早就做好备忘录。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亚德伯特自己也有任务，人工智能和灵魂相关的技术都靠这位亡君来复盘——因为已经研究过了，本质上只是利用霞辉领的资源尝试重现。 　　整个团队晚上学习了一下‘领地的发展与地理位置’这种管理课后，便宣布结束，伊恩在打算去虚境锻炼一下灵魂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鲨鲨。 　　“这蠢鲨，就连桦黯和霜蝶他们都撞。” 　　摇了摇头，伊恩选择用南林大迷宫的权限，观察一下鲨鲨的位置，看看这家伙平日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而且。 　　这么大半年过去了，也可以看看鲨鲨的发育状况究竟好不好。 　　结果可以说，非常好。 　　当伊恩通过红杉基地的最高权限，观察有着迷宫之主权限的鲨鲨时，伊恩除却能够和对方对话外，甚至可以看见对方所看见的事物。 　　因为伊恩如今的灵魂也强大到了几近于第三能级的地步，再加上此地也不是帝都，而是距离南海极近的霞辉领，所以在强大的算力支持下，伊恩甚至能够感应到对方的身体如今的状况。 　　健康！不能更健康了！ 　　一时间，伊恩感觉到鲨鲨简直是生龙活虎，简直能吃下一头海象，甚至一条大乌贼！ 　　至于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这两种生物……因为鲨鲨最近就吃了这两种呗。 　　实际上，鲨鲨最近这段时间简直可以说是什么都吃——从小鱼虫到海藻，从磷虾到海参，鲨鲨横扫整片南海，基本上该吃的都吃过了。 　　除此之外，它还在周边海底找到了一条高质量矿脉，每天撞击矿脉，吞吃矿石，过的好不快哉。 　　其实鲨鲨撞船，真的不是本性顽劣，亦或是撞成了爱好，这本就是铁甲鲨·钢铠鲨一系的本能，因为它们就是需要撞击海底开垦矿脉才能进阶长大，但撞击海底又太硬了偶尔会觉得撞的很晕，而船这种不软不硬刚刚好的材质，对于鲨鲨而言，几近于猫抓板于猫。 　　看见就想撞，这是天性本能，没得治的。 　　现在南海也是深夜，正是鲨鲨猎杀之时，它并没有发现伊恩已经在凭借权限观察自己的生活了，而是继续在黯淡无光的海水中急速游动。 　　不过，服用了极光泰坦魔药的鲨鲨，感知力却极强，它凭借磁场与一道道偶尔从体表晶体上亮起的光确定周边的情况，寻找自己的夜宵，亦或是深夜的正餐。 　　不得不说，南海的确富饶。 　　因为南海大迷宫的出现，大量源质溢散，整个哈里森港周边在最初动荡期过后，几乎是立刻就繁荣起来——伊恩用鲨鲨的感知观测，都能一瞬间看见十几种不同的鱼类，各种水母，蜉蝣海藻，虾类和匍匐在近海海底的软体动物和棘皮动物。 　　而鲨鲨这一次选定的晚饭，便是一种南海常见的火纹带鱼。 　　这种火纹带鱼被沿海的渔民俗称为‘火鱼’，体型呈现长筒状，腹部和脊背处有着暗红色的缝隙开口，喷吐着大量细密的泡沫水流游动。 　　它也的确有一部分火系源质，火纹带鱼通过一种特殊的电反应在自己体内制造出大量高热蒸汽，并利用这种蒸汽进行移动和攻击。 　　因为它极其适应高温，所以很难做熟，渔民喜欢用干净的泥将其包裹扔到火坑里面，然后在火坑上再架一口锅熬一锅海鲜汤——当海鲜汤煮熟并吃完的时候，火鱼也熟了。 　　将泥壳剥去，连带鱼鳞鱼皮也被拨开，只剩下浅黄色的光滑鱼肉，那细腻鲜嫩的口感，还有不用辣椒也能让人感觉到火辣辣的滋味，是渔民中流传的一绝。 　　但是鲨鲨不需要这么麻烦——它可以在自己的口中直接制造出高热电流将这些火鱼全部电熟。 　　是的，鲨鲨吃熟食。当然也就是偶尔，但它的确在伊恩喂了几次熟肉后，喜欢上了吃熟肉的滋味。 　　现在，一群火纹带鱼正徘徊在一片荧光藻的周边，它们并不敏感的观测器官并不能察觉到一只巨噬狂鲨正朝着自己等鱼狂飙猛突而来，而常用的磁场感应面对更高等级的雷系生物时又毫无意义。 　　等到它们察觉到一阵异常磁场的时候，鲨鲨已经张开口。 　　明亮无比的蓝色电流在海中一闪而逝——几近于在海中释放了一次雷击，周边海域的水都沸腾了。 　　这些火纹带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然后，被吞入一张鲨口！ 　　鲨鲨一口气吃了十几条火纹带鱼，只留下了几条母鱼，然后便满意地旋转了一下自己的沉重的身体，朝着其他海域而去。 　　对于鲨鲨的味觉来说，这些蕴含着水和雷系源质的食物，的确令它感到十分满足，那是迥异于人类，但的确别有风味的独特感受，令伊恩都不由得微微点头。 　　吃完饭后，鲨鲨便准备回南海大迷宫，它的速度很快，或者说它原本就没有离开大迷宫多远。迷宫内蕴含的源质和特殊生态已经开始逐渐改造周边的海域，令生物愈发繁多，尤其是奥戴尔礁周边，原本就有一个水系灵能场域，那里更是孕育出了众多生物族群和魔兽个体。 　　也为迷宫之主鲨鲨提供了极其充分的营养餐。 　　花了点时间，鲨鲨凭借自己的权限潜入深海，从那里的一个深层入口直接进入大迷宫内部，然后再由快捷通道直入结晶湖。 　　在这里，纯粹的无属性源质正在溢散，因为灵魂已经更加强大，伊恩敏锐地察觉，此地的源质之丰厚，甚至到了接近霞辉湖湖底级的源质浓度。 　　换而言之，这地方的水拿出去，恐怕就是天然的肥料，虽然也可能是噎死一些普通的生物植物，但假如是升华植物的话，绝对是上好的培养液原材料。 　　看来，大迷宫内也可以种田呀……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看见，鲨鲨正在靠近结晶湖中央的结晶岛。 　　然后…… 　　它飞了起来！ 　　——电磁悬浮？！ 　　伊恩震惊了，虽然极光泰坦的第一能级‘逐雷者’的确有可以短期悬浮的能力，但是鲨鲨…… 　　对哦，鲨鲨是魔兽。 　　魔兽未必比人蠢，凭什么学不会人类的技巧？电磁悬浮又不是什么刀剑技巧，本来就应该是所有生物通用的。 　　总而言之，在因为鲨鲨的电磁悬浮能力震惊了一下后，伊恩用鲨鲨的视角注视着眼前的结晶岛，逐渐靠近结晶岛中央的龙蛋。 　　看来鲨鲨还是很听话，听他嘱咐，每天都在照顾龙蛋……不错啊！ 　　看到这里，伊恩顿时觉得，鲨鲨撞几艘船这种事情完全不算什么，这么乖的鲨，撞点船算什么了？倒不如说这不也是为了完成他布置下的任务吗？ 　　乖鲨！ 　　正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无意一瞥，突然发现，以太结晶龙的龙蛋并没有稳稳当当地摆在结晶岛的中央。 　　一开始，伊恩还以为是鲨鲨过去的观察一不小心挪动了蛋，这本来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后来，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切并非是鲨鲨的问题。 　　而是龙蛋自己在摇晃！ 　　甚至，龙蛋的外壳，都有点斑驳的感觉，似乎有裂缝出现！ 　　“等等？！” 　　察觉到这点后，伊恩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惊喜和激动，谨慎与观察，还有一种难言的紧张感出现：“这是……要孵化了吗？！” 　　原本就被以太结晶龙孵了很久，最后又在结晶岛孕育浸润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这龙蛋要孵化了？！ 　　“不，还没这么快。” 　　伊恩定了定神，他按捺下立刻出发，不管山民这边破事，立刻回到哈里森港找鲨鲨和龙蛋的想法，冷静的地思考。 　　虽然凭借鲨鲨的视线，伊恩并没有办法使用预知视界，但银色芯片却能正常启用——龙蛋如今的状态只是濒临孵化，并不是孵化中，还需要大概一到三个月的时间。 　　正好，等他解决掉山民的问题，发展好领地后，在来看看龙蛋的情况。 　　不管如何，先把自己这边的资源准备好，这样才能保证将鲨与龙都养育成材。 　　至少，要胜过虫巢道途的自己吧？ 　　——不过也的确，是该找个机会回哈里森港看看了。没想到回南岭后事情还挺多的。 　　“鲨鲨？”想好这一切后，伊恩轻声开口，与远方的鲨鲨交流。 　　而悬浮在半空，观察龙蛋，顺便训练自己飞行能力的空天铠鲨听见了这熟悉的声音后，顿时大喜：“喔！（老大！）” ###第四十二章 计算力兑现武力的方法 　　时隔大半年，伊恩对鲨鲨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它的确‘聪明’了起来。 　　在成为第二能级魔兽，并且有雷属性源质和各种珍惜金属溶液促进神经系统发育后，鲨鲨的思维灵动了不少。 　　这从对方已经能快乐地与自己交流便能听出来。 　　【老大，瞧，蛋在晃！】 　　鲨鲨想要向伊恩炫耀自己这么段时间来的照顾结果，它的言辞已经有了规律，意思清晰，思维也非常连贯。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鲨鲨一旦开始说话，就没办法控制自己悬浮飞行了。 　　脑袋一动，它直接从半空中跌回结晶湖，溅起满窟湖水，令清澈的水流拍打岩壁。 　　正常。鲨鲨最近才刚学会电磁悬浮，它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而是继续和伊恩交流：【能量，密度在增加，湖水和岛都很舒适】 　　这些都并非是真正的语言，而是凭借灵能和精神交流感知到的些许信息。 　　鲨鲨的意思很明显，结晶湖中的源质正在上涨，湖水和中央的结晶岛都令它感觉非常舒服。 　　而且，因为进阶为钢铠鲨，如今的鲨鲨在电磁悬浮后，只要保证体内源质不流失，其实是可以脱离大海，前往陆地上生活的。 　　毕竟，钢铠鲨本质上是生活在水中的地属性魔兽，它之所以需要在水中生活，仅仅是因为它没有在路上移动的器官，以它的身体密度在水中或许还能凭借氢气腔浮起，一旦来到陆地……除非挂个大气球，变成鲨鱼飞艇，不然的话根本动弹不得。 　　而现在，有了电磁移动的手段，它就打破了环境的限制，彻底成为了可以称霸海陆空的全能物种！ 　　“只要你能把飞行练好，我就带你去陆地上吃好吃的！” 　　伊恩好好地夸奖了鲨鲨，激起喔声一片后，然后便开始询问鲨鲨除却龙蛋之外，最近这段时间观察到的大迷宫周边与南海的情况。 　　在鲨鲨颠三倒四，但重点意外清楚的描述下，伊恩理解了如今现况。 　　从荧光海到南远海，奥戴尔礁周边的这片海域，也即是红杉基地的主要分布地区，一个巨大的灵能场域正在成型，那是整个红杉基地内部熔炉运转的结果。 　　各式各样的魔兽开始出现，不过大部分都是源质影响下异变而出的初代魔兽。 　　真正能形成稳定魔兽族群，乃至于称得上是第一能级的数量不多。 　　只是可以预见，十几年后，南海将会成为一个物产极其丰茂的地区。 　　这下伊恩有些明白，为什么被人控制的迷宫养殖厂，会成为一个大势力的战略要地了。 　　因为它能源源不断地提供大量低能级的魔兽材料，甚至通过长线的培育，得到类似结晶龙这种第四能级左右的魔兽材料。 　　如此一来，一个国家稳定的战略资源就有了着落，他们也正是凭借这些资源，来临时培养出大量军方升华者进行战争的。 　　而那些野生的大魔兽，也大多和迷宫有所关联，祂们就是凭借自己迷宫之主的身份掌控了迷宫的资源，进而逐步成为强大的泰坦生物。 　　知晓这点后，伊恩算是补齐了不少自己有关于迷宫的资料。 　　但也正因为如此，疑惑随之而来。 　　“为什么，迷宫会产出如此多的源质？” 　　最简单的回答，就是迷宫的前身，绝大部分是一些前纪元文明遗迹，亦或是类似火种飞船，外星飞船的坠落点。 　　它们的能源系统自然会溢散出大量源质，进而孕育出一个围绕它的生态系统，那也便是迷宫生态的来源。 　　但是，源质有这么简单就能被制造出来吗？ 　　随着能源炉的运转，就能如此轻松制造出来？ 　　伊恩觉得不太正常。 　　假如仅仅是核熔炉亦或是其他的什么能量来源，就能稳定大量产出源质，那么前纪元文明应该不会局限于第三能级……他们的个体实力最少也会来到第四能级才对。 　　而且，每个大型实验室，都必须要警惕自己的迷宫化——一个文明需要的是稳定的实验场所，而不是如今这样的迷宫地城。 　　但伊恩并没有在这些地区看见相关的防御反制措施。 　　这证明，在天坠之灾前，前纪元文明的能源系统，大概率和源质没什么关系。 　　尤其是伊恩如今知道，霞辉湖周边的优越情况，正是因为它的湖底有一个‘幽晶引擎’……而幽晶引擎带来的过量源质，甚至可能导致周边生物灭绝。 　　假如前纪元文明的能源炉心同样有类似的效果，即便是弱得多的效果，也不应该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天坠之灾，改变的或许不仅仅是泰拉的生态环境…… 　　甚至，它彻底改变了泰拉的一部分物理环境！ 　　至少，它可能形成了一个以星球为单位的巨型灵能场域，让源质的诞生变得容易起来。 　　而这种现象，也能解释为什么泰拉能支持这么多高能级生物存在。 　　以伊恩用银色芯片观测到的天坠之灾真相来看，这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 　　这些都是伊恩心中的一个模糊猜测，他只是猜，不保证对。 　　但反过来说，太阳除却释放光和热外，也在释放源质，而源质本身是一种极其高密度的能量…… 　　换而言之，泰拉宇宙的恒星，释放的能量是否有点太多了？ 　　如此多的能量，除却最基础的光热外，绝大部分都是以源质这种稳定的形态存在，所以非常没有存在感。 　　但伊恩相信，假如将泰拉上蕴含的所有源质，全部还原成单纯的热量，便足够将整个泰拉烧成熔岩地狱。 　　恒星中蕴含的源质，如若失控爆发，足够制造出一场超新星爆炸！ 　　“等等！” 　　伊恩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初入帝都时，知晓的那场孤山会议的部分内容。 　　万灵殿大先知预言的那场超新星爆炸，难道就是…… 　　那么，泰拉的恒星是否…… 　　“不，现在情报不足，还不能确定。” 　　伊恩微微摇头，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等到超新星爆炸形成的伽马射线流真的抵达了泰拉，再去观察现象也不迟——现在乱猜，只是自己吓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伊恩心中其实仍然有不少疑惑。 　　无论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泰拉宇宙中，都有大量能量，被转换成了源质这种形式。 　　而源质作为介质，将这些力量变成寻常生命可以利用的形态，进而让他们获得了超人一般的神力。 　　问题来了。 　　——那么如此庞大的能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种简单易懂（相对于其本质而言）的操作方法，究竟是自然还是人造产物？ 　　一切的问题都实在是太多太复杂。 　　但对于伊恩来说，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 　　“光速……现在终于有了一个领地，有了可以进行各种大型实验的基础条件——我得把泰拉世界的光速测量出来！” 　　伊恩从来没有想当然地认为，泰拉宇宙的各种常量和地球所在的宇宙相同。 　　开玩笑呢，这世界的魔兽就连引力磁场都能直接控制，源质对各种环境和生物的改造令它们可以成为超级生物。 　　假如这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话，那么这种宇宙的常量怎么可能和地球完全一样？ 　　肯定多多少少，有一些常量不太一样。 　　假如这一切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伊恩和亚德伯特交流时说的那样，‘铭文和源质是被一个高级文明创造出来的简易程序’……那就更加应该怀疑了。 　　一个能把宇宙改造成如今模样的文明，谁知道祂们会不会改变一些常量，来让宇宙和世界来适应祂们自己？ 　　测算光速需要的工具并不多，比较常见的就是‘旋转八面棱镜法’。 　　它需要一个专门制定的八面棱镜，凹面镜与平面镜，还有旋转的机械结构，因为要求精度极高，哈里森港是基本不可能得到的。 　　而帝都虽然有条件，但伊恩那时候也没有时间去做。 　　现在回到领地，正好花点钱做一下。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星轨测算法，不过那需要一座观星塔，持续观察恒星卫星的轨道与所处星球的交错，需要时间长，误差也非常大，但也可以作为一个参考。 　　尤其是，伊恩认为，泰拉的观星术士应该已经通过这种方法测算过光速了，到时候有时间问问法尔即可。 　　伊恩通过迷宫源质思考了许多问题，其中不乏有关于宇宙本质，星球未来，众生存续等关键事宜。 　　但是对于鲨鲨来说，这一切只有一个结果。 　　——食物变多，变好吃了！ 　　最近这段时间，鲨鲨除却去撞那些想要探索南海大迷宫的船外，基本上就是每天吃吃吃了，体内积蓄的源质愈发丰厚，甚至让它很快就学会了磁力悬浮和打雷等相关能力。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鲨鲨虽然聪明，但终究不是学习过知识，可以使用各种工具魔药强化自己的人类。 　　它的实力，将会卡在这里，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进行本质上的蜕变。 　　但是伊恩是人类。 　　伊恩觉得，自己还能让鲨鲨变得更强。 　　“鲨鲨，接下来，我会教你一个结构——你要在自己的体内，利用自己的源质在自己躯体中的某个空白部分，铭刻上这个名为‘磁暴发生器’的铭文结构……不要怕慢，我相信你能办得到的。” 　　伊恩将自己从山民轰雷之剑中得到的源质结构，还有自己优化过的磁暴发生器结构告知给鲨鲨。 　　它毕竟是金属基生命，和一般的人类不一样，可以直接把自己的身体视作武器，来铭刻各种铭文与源质结构。 　　这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但伊恩也和鲨鲨明说了，对方显然也不是会怕痛的魔兽。 　　倒不如说，哪个魔兽会因为痛而放弃力量？ 　　【喔喔！】 　　鲨鲨虽然不懂，但是伊恩告诉它的结构是想要让它变强这点，它是完全能明白的——登时，结晶湖就热闹了起来，因为有条钢铠鲨在兴奋地环绕结晶岛急速游动，甚至形成了一个大漩涡。 　　“哈哈，好好学，在自己体内构筑——不要怕浪费源质，你现在积攒源质也没办法成为第三能级，你得变得更加聪明，凝聚自己的灵魂……等你变得更加聪明，有了完整灵魂后，我就会教导你‘灵魂结构’！” 　　伊恩看见鲨鲨这么高兴的模样，不由得也有点开心——虽然是为了变强，但这种好学的劲头真令人感觉欣慰。 　　白发少年微笑着说道：“等到你的灵魂结构也构成后，有了充足算力的你，在学习能力和智慧山也绝对不会逊色于人类。” 　　“而你凝聚的这个新的磁暴结构，或许……” 　　想到这里，伊恩突然一愣，然后缓缓道：“就是一个新的，简单的，只有固定威力，没什么太大成长性……” 　　“但也的确能算是升华器官的……升华器官？” 　　“一种类似半魔药和极之域的结构！” 　　伊恩突然发现，他似乎找到了。 　　找到了将‘计算力’兑现成‘武力’的方法！ ###第四十三章 先驱就是需要白嫖！ 　　魔兽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身体素质，可以在自己身上铭刻上铭文，增添一种杀伤手段。 　　实际上，这并非独有的技术——在遥远的黑暗山脉之侧，荒野群森以西，其中由诸多本地土著和远岸岛探索者独立构成的‘佛尔斯特堡垒诸国’中，便有一种特殊的升华者。 　　他们大多是土系升华者，少部分是木系，通过在自己身上亦或是内脏上，用极其精妙的手段铭刻大量与自己已拥有的升华器官有关的纹身和烙印，便可以强化这种升华器官的威力。 　　虽然限定很多，而且铭刻起来非常痛苦，但实实在在的力量的确引人瞩目。 　　而这种原理并不复杂的技术，之所以没有被其他大势力学去，主要原因就是，这种‘图腾’能对应的升华传承数量极少，而能增强的升华器官数量也不多。 　　几乎可以说，只有佛尔斯特堡垒诸国中的那些本地人才能有效利用。 　　技术不难，但要形成有效战力，却需要至少几十年起步的漫长时间来总结各种铭文结构与升华器官的共鸣率，还要研发相关的药物辅助，以及对相关人员进行特殊训练。 　　非常复杂。 　　而鲨鲨在自己身体上，铭刻磁暴发生器和相关的控制铭文，本质上与身上铭刻图腾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人类需要惧怕的排异反应，源质差异，还有对身体的损害，对于魔兽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事情。 　　人类的生命本质，要凭借魔药强化才能与魔兽比拟，而且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依靠智慧和各种技巧来战胜对方。 　　而一些比较强大和聪明的魔兽，也根本不会畏惧人类，最多畏惧人类的集体，譬如说真龙，任何一位同等级的升华者都不敢说自己能胜过一位真龙，真龙也不会畏惧任何一位皇帝与教首，祂们只是愿意承认‘人类’这一集团的泰拉霸主身份。 　　毕竟，人类的数量是真的多。 　　“鲨鲨是魔兽，还是已经第二能级的魔兽，它能铭刻磁暴结构，至多只是给自己加了一个武器——而且这个武器结构除非日后进行优化，不然的话就很难继续提升威力。” 　　鲨鲨并不知道伊恩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它只是突然感应到了自己的老大心潮澎湃。 　　伊恩此刻感觉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过去的累积和现在的灵感源源不断地爆发出来：“但是，想要让那些已经有了灵魂，并且开始提升自己灵魂计算力的普通人来说，本来也不需要太复杂的东西——他们需要的，正是这种依靠自己，就可以冥想出来的‘武力模块’！” 　　“或许，希利亚德老师当初之所以想到开发‘极之域’，也是在这种类似的事情上得到灵感？” 　　泰拉诸国对这种技术不感兴趣，是因为普通人不可能有掌握铭文结构的计算力，而且无法操控源质，即便是有了这种强化手段也无法使用。 　　但伊恩未来要开发的人造灵魂，正好可以满足这方面的条件。 　　只要能提升自己的灵魂计算力，就可以通过锻炼和种种方法凝聚出源种，极大程度降低源种的凝聚难度，降低死亡率。 　　如此一来，即便是没有魔药，仍然能操控少量源质。 　　紧接着，便可以尝试自主铭刻这种结构。 　　当然，人类的血肉之躯仍然是一个难题。 　　不喝魔药，人类就不具备承受这种改造的能力，可是喝了魔药，又不需要这种改造。 　　这就是泰拉诸国为什么没有在这条道路上深耕的原因——他们有的是更好的办法，用不上这矛盾的技术。 　　但是…… 　　“假如是我当初所在的地球……人类除却基因强化外，还有另外一种强化自我的方法。” 　　伊恩低声自语，但是双眸中的光芒却愈发明亮：“义体强化，赛博改造——金属基生命！” 　　“是啊！血肉之躯不行，那就换机械之躯！” 　　“而且和地球那边不同，这里的泰拉人类有灵魂！只要有人造灵魂，就没有什么自我认知问题，换身体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仅仅如此。 　　伊恩想到了灵械教团的那些圣职者——就连大脑都被彻底改造，只需要保留记忆就可以复生的圣职者！ 　　他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对，灵械教团的‘机械改造’！他们的确掌握了让人以机械之躯也能成为升华者的办法。” 　　“或许，他们在这个技术上已经有了相当成就，但是却没有掌握人造灵魂这样的技术……这两者间绝对会有绝妙的搭配！” 　　此时此刻，伊恩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去见见灵械教团那边的技术。 　　泰拉诸国和各大势力，很可能已经根据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再加上天坠之后的环境，发展出了一套极其发达的源质科技。 　　这些科技，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前纪元文明……别的不说，亡君便是一个典范，而第四第五能级强者的出现也是如此！ 　　甚至，以太武装和天启武装，前纪元文明可能也只是搭建好了一个骨架，真正将其丰满起来的，也是如今的泰拉文明。 　　但是，这些强大的科技，大多是根基于一两个前纪元亦或是外星技术，独立发展出来的‘特殊技术’，无法像是前纪元文明那样成体系搭配，形成一个‘新世界’。 　　他们自己当局者迷，想不到这点。 　　甚至……即便想到了，也没办法联手。 　　“那就由我来。” 　　古堡顶层，缓缓站立起身，白发的少年仰视着空无一物的夜空。 　　虽然空无一物，但也有着无尽辽阔的篇幅去绘制。 　　伊恩有些恍然，银色芯片的扫描复制能力，就该用在这上面——这群泰拉人受限于自己后启示录文明的局限，无法发挥出自己手中技术真正的力量。 　　即便是先帝伊奈迦二世，也因为自己皇帝的身份备受局限，无法像是他这样，自由与各大势力交流。 　　那么，就由他来吧！ 　　这就是盗窃，就是白嫖，伊恩不会骗自己，他也的确是为了自己目的。 　　但伊恩本就不是高尚的人，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去当什么道德完人……正如同许多年前，采药人布林曾经和伊恩说过的那句话那样。 　　【满山的草药就放在那里，土著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种的，我们都是小偷和强盗。事实的确如此】 　　【但那又如何？】 　　——我就偷！就白嫖！ 　　一个时代的先驱者不白嫖点东西，怎么开创新时代？ 　　“就是这样！这是我的专业！” 　　将一切想通，伊恩感觉心中无比畅快——机械化改装和铭文强化，再加上人造灵魂与冥想强化的搭配，或许就是在泰拉世界，让绝大部分人都拥有升华力量，进而发展出一个更高等级升华社会的基础！ 　　而以此为基，完成了这两点的人，如若要成为升华者，肯定也是更强的升华者！ 　　最重要的是，达成这样的未来，对他而来，并非是什么无解难题！ 　　毕竟，他强，他是地球人！ 　　“谢谢你，鲨鲨！” 　　虽然全程都和鲨鲨没什么关系，但它的确是一次诱因——伊恩在见识了泰拉大陆的诸多技术和事件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厚积薄发。 　　【喔喔！】 　　鲨鲨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很开心，但是鲨鲨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实际上，鲨鲨如今，也在伊恩心中，算作一个‘教学范例’。 　　假如如今的鲨鲨，都能在他的教导下，铭刻出磁暴发生器这一结构，那么日后倘若还有其他人类学不会…… 　　重开吧。真没救。别说自己是人了。 　　脑力方面就连鲨鲨都比不过，这不早日重开，实在是有点不礼貌了。 　　在勉励鲨鲨努力加油，争取在自己回到哈里森港前将磁暴发生器铭刻下来后，伊恩便断开了与南海大迷宫的链接。他的意识完全回到霞辉领领主府的顶端。 　　少年感觉神清气爽——困扰自己的难题再一次有了研究方向。 　　问题已经被找出，接下来的事情，就恢复到了最简单的步骤。 　　解决问题！ 　　当然，现在不是时候。 　　伊恩还得去一次拜龙教。 　　在那里，除却从漫崖长老那里得到有关于第三能级材料的渠道外，他还有许多有关于山民圣地和传承方面的问题，需要与对方交流。 　　第二天清晨，伊恩叫上青潮，准备好行囊。 　　他并没有打算带上银耀之书——书里面的内容伊恩已经完全知晓，其中的秘密灵能与传承也已经明白大半。 　　事到如今，不需要银耀之书，少年自己就是山民古老传承的实体。 　　交代完工作，做好一切准备后，伊恩向马约瓦上校报备自己的行动。 　　当然要报备——他最主要的身份可是帝国的领主，这点身份可不能忘。 　　虽然‘理论上’，瑙曼城并不知道伊恩是拜龙教的事情，但怎么可能不知道？ 　　巴敦侯爵才是拜龙教的合作伙伴，双方如今更是联手对付叛乱山民和飞焰地，伊恩也没打算在这方面瞒着他们。 　　当然，伊恩也耿直到直说自己要去和拜龙教商谈合作，他只是说自己要去锖钢山周边转转放松精神，让瑙曼城方面想想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也委托瑙曼城那边最近巡逻的时候注意一下他的领地，免得被山民袭击。 　　而马约瓦上校当然知道伊恩的意思——实际上，联络伊恩的磐沙正是在他的示意下才去的。 　　在巴敦侯爵的计划中，本来就需要伊恩这位他们内定的‘嫡系’，逐渐去渗入拜龙教内部。 　　最好，伊恩能够成为拜龙教高层，彻底掌控南岭拜龙教这一组织！ 　　这对于南岭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伊恩严重怀疑，自己在灵灾道途中，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发展出崇灵神教，说不定就是打着‘重新聚合山民信仰，稳定南岭形势’这一口号，得到了巴敦侯爵的认同。 　　“争取做到最好。” 　　这是马约瓦上校和伊恩说的最后一句话——显然，瑙曼城也做好了漫崖长老进阶第三能级失败，逝世于锖钢山的准备。 　　失去一位合作多年的伙伴固然令人扼腕叹息，但也不能因此而放过夺取权力的机会。巴敦侯爵和马约瓦上校在这方面从不含糊。 　　一切都商量好了。 　　因为伊恩前往锖钢山这件事需要保密，至少是对于帝都那边保密，所以伊恩并没有以霞辉领领主的身份前往。 　　他将随同一支瑙曼城的秘密运粮队，前往锖钢山。 ###第四十四章 抓间谍是我特长 　　玛瑙石平原，靛山峡口周边。 　　靛山峡口和靛钢山并不在一起，类似于山脉和最高山峰之间的关系，从靛山峡口进入南岭半岛末端后，还要再向西北走一段距离，才能进入守护靛钢山的阿伏德部势力范围内。 　　也即是拜龙教在南岭的老巢。 　　因为粮灾和山民叛乱，商队数量有明显减少，过往的行人也都大多行色匆匆，不过毕竟是交通枢纽，在这里驻守着一个大队五百人的正式部队，还配备有大量炼金火炮，倘若遭遇袭击，周边山腰上的驻留要塞还能再出动两个中队。 　　峡口周边的小镇看上去小，实际上建筑密度相当大，一眼看去都是栉比鳞次的旅家店铺。 　　伊恩与青潮坐着马车，随同一支粮队，从瑙曼城来到此地。 　　这支粮队是瑙曼城给予拜龙教的粮食补给，其中也有一部分魔兽肉等源质补充，还有一些情报相关的书信，原本应该由另一位巡监骑士监护运输，但既然伊恩有事，那就由他顶上。 　　掀开车窗，伊恩看向外界，靛山峡口周边本就是大量货物的集散地，跟随粮队一路来到此地的他一直都在心中默算南岭的粮食价格，发现一个月以来，居然没有多少太大的波动，大多也就是十磅一芬尼左右的起伏。 　　中央大平原的粮食调控还是有效果的。 　　不过从玛瑙石平原运输进山民控制区的运输费贵了不少，这就是纯粹的人工费了，毕竟帝都不知道山民叛乱是一回事，自治区那边越来越乱又是一回事。 　　粮队要在集散地再进一笔货，伊恩与青潮呆在车上也无聊，便四处下来走走。 　　上次伊恩走过峡口时比较匆忙，只想着快点去霞辉领那边拿自己的第二能级魔药原材料，本地的美食也都没尝尝——现在想来，这种货物集散地理论上来说也会有不少好吃的，无论是帝国还是山民的传统食物都能买到。 　　实际上，还不止——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精灵商人的增多，峡口周边的小镇里面甚至已经有精灵商会的分会了，估计再过半年，精灵餐饮店也该开起来了。 　　山民的美食粗犷量又足，比如说石上炙肉，听上去只是石板烤肉，其实也的确就是石板烤肉，但是这个石板足足有门板那么大，一位山民厨师用两只手那么大的铲子在打磨好的平滑石板上翻炒面皮与大堆大堆腌制好的碎肉，一边现场烤制一边加各种佐料，可以选甜酱和酸果汁，也可以选辣末和蘑菇碎。 　　最高等级的，甚至还有海参晒干后处理成的粉，混搭新鲜海胆酱。 　　碎肉炒的喷香扑鼻后，厨师便将一份份肉裹在面皮里面，变成一根长肉条，根据馅料材质，一份四芬尼到六芬尼，相当实惠。 　　伊恩比较喜欢加辣末和蘑菇碎的，而青潮还是喜欢甜的，双方的评价都是十分里面能打七点五分，因为肉的质量比较一般，大多都是鸡肉鹅肉。 　　这些都是山民最近这些年养殖的产物，其实要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山民叛乱，在拜森山脉的盆地平原中，据说要开设几个大规模养殖场。 　　那时候，南岭的肉制品就不需要金色平原那边的养殖庄园产出了。 　　除此之外，还有伊恩相当眼熟的山民美食‘蘑菇炖汤’。 　　各种山间野菇搭配肉类炖的鲜香软烂，香浓无比，各家的配方也各不相同，有些会加奶油，有些会加紫菜，还有一些会加自家特制的蒜香面包屑，总的来说，都是些热腾腾香喷喷的浓汤，一碗端起能看见五花八门的各种菇类肉类和配料，可谓是山民家常菜的经典。 　　伊恩和青潮两个人就喝了一整锅，但是喝完后，青潮却眉头微皱：“鲜美是鲜美了，但是老大……可能是错觉吧？” 　　他盯着碗，有些怀疑道：“这汤怎么，好像有点毒啊？” 　　“不是错觉。” 　　伊恩摇头，他放下调羹：“蘑菇汤这种东西，尤其是一大堆野菇，你还指望没毒？” 　　说着，他示意青潮看向不远处的诊所：“瞧，看见没——这种店旁边肯定有药店。” 　　果不其然，隔壁一家菌菇汤店就有一位老哥被自家兄弟火速架着跑去诊所了——瞧他们熟门熟路的模样，显然不需要去担心安全问题。 　　毒习惯了属于是。 　　“南岭这边的冬菇还算好，大部分都没什么毒。” 　　作为南岭人，伊恩也是颇为感慨：“听安法他们说，迦南摩尔那边的蘑菇就算是冬天都有毒，不过有些毒性比较弱，吃起来反而可以提升鲜味，所以还特意有人去选毒蘑菇吃。” 　　“但吃的多了，肯定就有失手的……毒性小的蘑菇里面偶尔也会出现剧毒，那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出现点‘看见有龙在天上飞’这种幻觉了，指不定就直接去见天父祂老人家了。” 　　泰拉这鬼地方的蘑菇毒性大不说，一年四季都在长，同样的蘑菇可能夏天有毒，秋天就没毒，冬天没毒，春天就有毒。 　　也就是泰拉人体质强韧，不然的话，单单就山民，每年吃菇中毒死的人数恐怕都要过千。 　　“理解。”但这点青潮就完全明白了，他笑着道：“海鲜不能乱吃嘛——鲸歌崖那边也经常有吃牡蛎吃海胆吃出事情的人，特别是那些喜欢吃水母的，三天两头就能见到。” 　　说是这么说，但升华者几乎可以完全无视这些食物级的毒素——想要真的伤害到他们，一般的生物毒是没什么用的，最起码也得要有伤害性的源质结构在里面。 　　所以两人继续吃。 　　食物要吃，毒也要吃，这才是健全！ 　　吃饱喝足后，伊恩问了问粮队负责人进货要多久。 　　对方知道伊恩和青潮两人是大人物，便毕恭毕敬地告诉两人，对接的粮商出了点问题，货没补上，他们正在临时联系另一家可靠的粮商补货，两小时后便能再次出发。 　　伊恩倒是不着急这么点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要求跟过去看看。 　　负责人还能不同意不成？便亲自带着两位过去看了。 　　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问题。 　　到了对接的粮商那里，伊恩一眼便看出，店老板是飞焰地间谍。 　　最少也是个叛乱山民支持者，那颜色那气质，预知视界中简直一览无余。 　　“嚯。”伊恩想到：“看来原本的粮商出意外，还真不是意外——我还记得刚回南岭的时候，烘糕店的老板就因为粮食渠道有问题而差点被带去调查。” 　　“现在看来，正好给我遇到了。” 　　玛瑙石平原周边的粮商的确不少，比如说伊恩熟人银坊先生的商会就主营建材和粮食，当初援助了哈里森港的建设，得到了格兰特子爵的优待。 　　而银坊先生也对伊恩的霞辉领进行了援助，伊恩自然是投桃报李。 　　有支持帝国一方领主的，自然也有支持山民的，支持叛乱山民当然也不奇怪。 　　没有多说什么，伊恩给了青潮一个眼色，对方就心领神会地点头，手按在了剑柄上。 　　——在这方面，青潮要比他在政务方面要敏锐十倍！ 　　粮店之中，工作人员正在进行交接，红雾弥漫的老板本人正在算账，而一旁的几位服务员正在忙前忙后，整理货物，牵引驼兽货车进后面的仓库。 　　伊恩和青潮大摇大摆地走进粮店，被嘱咐别跟上的负责人一脸头疼，但也只能乖乖听令，呆在外面，看看这两位大人物究竟要搞什么事情。 　　今天本来就因为意外耽误了行程，假如还拖延，到时候他们全都要被罚的！ 　　“两位，请稍等，这边还在忙。” 　　看见伊恩与青潮进店，店老板抬头一看，便忙里抽空招呼道。 　　这是位眼睛比较细的金之民，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微翘的山羊胡随着说话的声音抖动。 　　他一眼便看清楚了伊恩的形象容貌还有气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而一旁的青潮也是，虽然面色和善带着笑意，但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善茬。 　　——大概是比较常见的有钱人家少爷和护卫出游吧。反正也不像是来买粮食的，到时候哄出去得了，免得妨碍了计划。 　　最近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比较多，先把针对拜龙教的事情做完再忙其他吧。 　　如此心道，他口中却说：“旁边的粮样边都有价格，还有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我们先自己看看。”伊恩也没打算直接把人抓起来，那也太过了。 　　其他人又不知道他是先知，总得找点证据。 　　实在不行，也得假装找到了证据。 　　“好的，那客人您自己先瞧。”店老板示意一旁的服务员等会接待一下伊恩他们，然后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粮铺的大宗买卖得去后面乃至于不远处仓储区的仓库，店铺内的都是家用的零散麦面，各式各样的粮食都有，大概也是打开放在这里查验的样本，旁边有木板竖起，标好价格。 　　伊恩甚至看见了一旁的角落里面摆着一袋子金坚果，那是一种口感类似核桃，但形状像是巨型瓜子的高营养坚果，价格是一磅六拜森，亦或是十磅五塔勒，算是半个奢侈品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粮食，想要批量买到得是大商会才行。 ###第四十五章 剑术天赋通神 　　“易苏粮会……不是很有名的商会。居然能弄到金坚果，算是有点手段。没看见半岛橄榄，说明货源来自东边。” 　　伊恩心中思量，帝国的大型产粮地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就像是只有南岭才有成规模的橘子橙子种植业，整个帝国假如有大批量的橘橙贩卖，那肯定和瑙曼城的大粮商有关。 　　金坚果和半岛橄榄也是如此，分别是帝国东部和西北部的特产，可以看出一家粮会的背景。 　　伊恩神色微动，他扫视一眼店铺内的样粮，然后看了一眼仓库，心中了然：“果然，障眼法，仓库里面根本没有金坚果——这就是伪装自己背景用的道具，现在南岭粮灾，哪来的人大批量的买这种奢侈品？而其他人看见他能搞到金坚果，至少不会第一时间觉得他和飞焰地有关。” 　　“而且，仓库那边帮忙运粮的，居然有两位升华者？开什么玩笑，大商会有这个待遇也就罢了，易苏粮会哪来这个底蕴！” 　　所以，伊恩直接开口：“老板，你这里还有卖坚果？” 　　他佯装随口道：“能卖多少，价格怎么算？” 　　店老板停下手中的笔，他看了伊恩一眼，觉得不是在消遣自己，便道：“得看客人您打算买多少了，多了有多的价格，少了有少了的价格。” 　　伊恩上次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在上次。 　　他能听出老板口中的敷衍，所以便故意走近金坚果，伸手触碰道：“这些金坚果产地是埃圩平原，还是青叶城那边？色泽有些暗淡，质地也比较一般啊，和新鲜的金坚果可不太一样。” 　　“嗯？” 　　老板胡须翘起，看向伊恩，感觉对方可能是来找事的。 　　他张开口，本想说‘别买就别用那脏手乱碰！’但因为是对象是伊恩，看对方那白皙的手，谁来谁都觉得那手比他那坚果干净多了，所以一时间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才不耐道：“我说这位，究竟想不想买？咱们南岭和帝东本来就没有水路相连，只能走陆路，除却那些大商会有冷干链条运输，咱们这种小商会哪家不是这个质地？” 　　“您假如真的想买，这种话说出来可露怯了，假如觉得不值，那或许是您家里条件太好，没吃过咱们平民的粗粮，平时也没做过生意。” 　　“我这家店小，价格也没定高，味道吃进去也是一样香，您去哪里哪家店，都是这个价，也没有更好质量的了。” 　　店老板这话说出来，就带点讥讽，没有直接阴阳，也算是看在伊恩和一旁青潮不太一般的穿着和容貌的面子上。 　　“真的吗。”但伊恩一句话就将他破防：“我不信。” 　　“这位客人。” 　　到这里，店老板假如还看不出伊恩和青潮是来找事的，那他属于是脑子不好了，他摇着头站起身：“咱们店小本经营，卖不出去高质量的货物的确是我们的问题——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 　　他做了一个鞠躬的姿势，然后指着店门：“但您看，我这里还在和其他粮队做生意呢，屈尊您来咱们这浪费时间。为了不麻烦您，请。” 　　这算是逐客令了，一般来挑事的到这一步也不会再纠缠下去，老板姿态做的这么足，等会执法队过来，吃亏的绝对是他们。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 　　但伊恩却微微一笑：“我就是要麻烦你们——至于生意，我觉得还是别做为好。” 　　“青潮——” 　　在脸色一变的老板注视下，他刻意拉长声：“去检查门外车队的粮食，里面肯定混有飞焰地的寄生植物种子。” 　　“还有这些坚果，收起来，有帝国东部贵族为间谍行为打掩护，这是一条大鱼。” 　　“你？！” 　　店老板懵了，不是因为被冤枉，而是伊恩说的都是真的——可伊恩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这蛮不讲理的口气，底气十足的胁迫，还有这个目中无人的态度…… 　　——巡监骑士？！ 　　没有丝毫犹豫，店老板直接转身，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服务员和外面粮队负责人茫然的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后房，与此同时，他大声吼道：“计划暴露——” 　　他本来还打算说更多，提醒一下后面的两位同伙。 　　但他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冰寒。 　　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缓。 　　他感觉到有霜蔓延在背脊。 　　然后…… 　　他失去了意识。 　　而一道青色的剑光斩开霜雪，朝着店铺之后，那两个勃然色变，正打算转身逃跑的升华者驰去。 　　收回冻住粮铺老板的手，伊恩没有太在意青潮的动向。 　　以青潮的实力，解决掉两个没到第一能级巅峰的间谍只能说是举手之劳。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伊恩只听见了‘叮叮叮’的三声剑鸣，青潮便带着两个被刺穿胸口，还活着但也只剩下一口气的飞焰地间谍过来。 　　“老大，留了口气，还是说杀掉一个，只留一个审讯？” 　　他语气轻松，根本不把这当一件事。而升华者的生命力也能保证生命的存续，没必要太惯着他们。 　　在战斗这方面，青潮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毕竟是能通过几个月的教学就让哈里森港护卫队的平均实力提升一截的男人。 　　“很厉害。”伊恩也微微点头，赞赏道：“也没必要杀，这两个估计不是飞焰地的人，而是帝国这边的合谋者派出来的——更大的功劳都在他们身上呢。” 　　话毕，他转过头，看向粮队负责人：“你去通知一下本地的驻军——就说，巡监骑士抓到飞焰地间谍了。” 　　“别担心。”伊恩笑了笑，让神色惊疑不定，有些不安的负责人心情下意识地宁静了下来：“你不会因为运粮迟到而被罚的。” 　　“与之相反，说不定可以立下一份大功劳。” 　　的确是一份大功劳。 　　在随后赶来，与伊恩交接的南岭驻军的拷问下，一脸颓唐的粮店老板对自己勾结飞焰地的事实供认不讳。 　　至于勾结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这商会原本就有山民资金支持，叛乱山民在叛乱前就是他们的大客户，一来一去，就勾搭上了。 　　除此之外，飞焰地也与他背后的帝国东境大商会达成了协议……南岭粮荒，外地的粮食才卖的进来，卖的出高价嘛。 　　这种默契都不用说，大家懂得都懂。 　　总是会有一部分人会为了钱出卖帝国利益，更何况帝国实在是太大了，各方之间很难有共情，甚至各有地域歧视。 　　东部行省那边还是和苍天王庭仇恨大一些，其他的都有些无所谓。 　　“非常感谢大人您的帮助！您的敏锐的确是帮了我们大忙！” 　　本地驻军的大队长在见到伊恩，知晓伊恩巡监骑士的身份后，便立刻过来感谢：“在下实在是太过疏忽，居然视眼下的间谍而不见！如若不是大人您，恐怕我等将要犯下大错！” 　　“这倒是没什么，他们隐藏的本来就很深。” 　　对此，伊恩也帮忙缓和了几句：“如果不是我因为对这家临时对接的商会起了疑心，特意去观察了一下不对劲的地方，单单是正常调查是不可能发现的。” 　　“不过，看样子，飞焰地的间谍很猖獗啊。” 　　“那的确！” 　　说到这里，大队长便不禁诉苦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全国大会和瑙曼城方面的冷淡处理，飞焰地的各种特战运动在玛瑙石平原之外已经愈演愈烈。 　　不谈以锖钢山为中心的电磁通讯屏蔽，他们甚至还控制龙群干扰信鸽，为流传的山匪强盗提供先进武器，甚至就连那些乡间邪教，也拿了一笔钱，开始兴奋做乱起来。 　　靛山峡口这边，因为地理位置关键，本来就是各种骚乱的重灾区——前几天还有一家乡村邪教在一家旅店那边搞仪式，效果有没有不好说，满屋子兽血实在是让老板感觉欲哭无泪，而处理现场的士兵也大多觉得恶心反胃。 　　“那可真是恶心。” 　　伊恩真心实意地说道，他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当了领主，当然明白这些鸡毛蒜皮的骚扰可能无法动摇一个领地的根基，但却足以动摇管理者脆弱的神经了。 　　别的不说，假如霞辉领的施工队像是峡口这边的施工队三天两头被人恐吓导致无法开工的话，伊恩早就气的亲自带队，挖地三尺也要把飞焰地的间谍挖出来不可。 　　就好比这次——易苏商会提供的粮食和种子里面，掺杂了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杂物’，这些杂物是一种特殊的入侵物种，可以损害本地麦苗成长的寄生植物种子，只要一发芽，很快就会扩散，一颗就可以祸害一整片农田。 　　这事情大吗？只要领主反应速度快，最多祸害一片田。 　　但倘若几十上百片田都零零散散地出现了这个情况…… 　　伊恩想了想，都感觉大脑在变热。 　　“不行，再聪明的人在行政岗位上也就是一个人，我的时间是有限的。” 　　伊恩心中喃喃自语：“辅助管理AI必须早点上线，不然一个霞辉领就够我受——回去多给亚德伯特一点经费吧。” 　　就连面对索林大公都未曾感到恐惧的伊恩，此刻在面对领地琐事时，的确是有点怕了。 　　时间流逝，已到傍晚。 　　有本地驻军的配合，粮队很快就配齐了没有任何问题的安全粮食，继续朝着锖钢山出发。 　　看上去，似乎一切完美。 　　但某位剑士却对伊恩的行动有些疑惑。 　　“大人。” 　　夕阳照耀下，再次上路的粮队车厢内，青潮有些不解地向伊恩询问：“您这次行动是不是有点太大张旗鼓了？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我们不是要低调行事吗？” 　　“虽然没说您是霞辉领领主的事情，但有心人根据巡监骑士的身份一查，很快就能知道您现在要去锖钢山！” 　　“如此一来，无论老大你的目的是什么，不都暴露在飞焰地和山民的眼中了吗？” 　　“不错。”听到青潮居然可以说出这么流畅的分析，伊恩不禁高兴起来。 　　他认真道：“就是要这样多思考，多疑问。” 　　“至于为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伊恩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摇头：“从一开始，我离开霞辉领的事情就没有瞒过飞焰地。” 　　“忘记了吗？咱们领地内还有几个飞焰地间谍，我特意留着没有处理掉。” 　　“这次，我离开领地时，故意让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在这里的暴露，不过是再一次给飞焰地那边定位一下时间地点而已。” 　　“咦？” 　　青潮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 　　“就是为了让山民和飞焰地那边相信，他们留在霞辉领的间谍是有用的。” 　　伊恩平静道，他的计划根本不着眼于现在，而是更久之后：“因为我真正的大动作，并不是这次前往锖钢山与拜龙教协商……而是未来可能的，突袭米德拉自治领。” 　　“只要山民和飞焰地能精准获得我这边的情报和动向，那么他们就会对我放松警惕——而我就是要利用这些间谍传递假情报，在我未来打算突袭米德拉自治领的时候，让山民和飞焰地都认为我不会这么做。” 　　话至于此，伊恩微笑着对愣愣地青潮点头：“情报欺骗不需要许多次，只需要关键的一次就行。” 　　“明白了吗？有些时候，就是要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让敌人相信自己的可靠。” 　　“然后，在最重要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原来如此……” 　　青潮若有所悟，他恍然：“很有道理——感觉可以用于剑法之中！确实，让敌人误以为已经掌握了我的剑法虚实，然后诱导他出剑攻击我的破绽，而我反过来再去攻击他的破绽……” 　　青潮的剑术经验增加了！ 　　伊恩：“……你在这方面还真的是挺天才的。” 　　算了，他彻底放弃将青潮培养成全才的打算。 　　作为剑士，只需要学好数学就行，别的文科内容……随缘吧。 　　在铺垫好了这次战略欺骗的前提，顺便抓了几个飞焰地间谍后，伊恩与粮队一路的行程都很顺利。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阿伏德部位于锖钢山南部的入口。 　　而在这里，漫崖·阿伏德长老正在此地，亲自等待着伊恩。 ###第四十六章 祭祀圣印 　　粮队在几位山民卫兵的带领下走进山脚的部落，而伊恩与青潮被一位第二能级升华者引领，与在门口河畔处等待的漫崖长老见面。 　　在看见这位黑发蓝眸，容貌年轻的第二能级升华者时，伊恩心中有些惊讶。 　　他可不记得，南岭拜龙教还有其他持有龙血的第二能级……漫崖长老没介绍过。 　　因为拜龙教秘法，对方的气息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伊恩有预知视界，肯定发现不了这点。 　　第一时间，伊恩还以为是拜龙教要伏击自己，漫崖长老一声令下，五百刀斧手就要出来把自己剁成肉酱……但去掉被迫害妄想症，伊恩却是知道，拜龙教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怎么可能暗算自己。 　　这背后肯定别有隐情。 　　伊恩与青潮踩踏着枯黄的枝叶，走进阿伏德部位于山脚另一边的聚集地。 　　一条小河在褐黄色的树林间缓缓流动，清澈的河水流过环绕部落的人造石质河道，干净鹅卵石中有着浅色的水草飘荡。 　　漫崖长老就在河岸的另一端。 　　领路的年轻人并非是山民，伊恩在察觉到对方是第二能级时便开始留意对方的细节。 　　他发现这‘年轻人’的手掌上有着相当明显的用剑老茧，而青潮也用手势示意伊恩，需要小心提防。 　　他们都能看出进来，对方手上的老茧痕迹不是用了二十年以上的双刃长剑，是练不出来的。 　　二十年……再加上升华者的身份，又不是山民也不是帝国人…… 　　其他地区的拜龙教？ 　　伊恩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很快就来到漫崖长老身前，皮肤青黑的山民老人微笑着与伊恩和青潮问好，然后与那位带路的‘年轻人’平淡地点了点头。 　　“伊恩，如若说三个月前，我绝对无法想象我们再次相见，你已是第二能级。龙神庇护，你安然无恙。” 　　漫崖长老这次的交流相当正式，而伊恩也与对方互相行礼：“龙神护佑，我能从阿瓦克领的灾难中幸存，也实在是多亏了龙化之力，没有您与其他拜龙教成员的教导，我或许就无法掌握龙化之力，亦无法从天洪王的余波中幸存。” 　　“我们都是教友，何须感谢？” 　　摸了摸胡子，漫崖长老笑吟吟道：“这次你能挡住三部联军的突袭，甚至反过来将他们全灭，实在是缓解了我们这边不少压力，我必须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两人平时交流并非如此，如今却如此正式，伊恩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都是因为旁边站着的那位‘年轻人’。 　　果不其然，漫崖长老随后便向伊恩介绍：“这位是飞焰地阿巴萨罗姆山脉那边的拜龙教使者‘摹刃’，是一位剑术大师，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他人的剑技。” 　　“和我们不一样，他承接的是‘极炎龙’之血，本人更是真形‘哨戒炎卫’的持有者，一位侯爵的府上贵宾。” 　　“这次前来，他是代表阿巴萨罗姆，下飞焰地那边的拜龙教，和我们协商一些问题的。” 　　“幸会。”摹刃心中颇有微词，漫崖长老说的太多，基本上将他的底细全漏，虽然对方是拜龙教的自己人，真的想要知道这些情报也不难，但还是有点不太礼貌。 　　不过，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他还是微笑着对伊恩点头：“没想到，南岭的另一位高层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人。” 　　“哪里哪里。”伊恩也假装看不出来对方的真实年龄：“您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我也只是单纯的靠运气。” 　　寒暄片刻，摹刃进入正题——在来迎接伊恩前，他正与漫崖长老协商一些问题。 　　“漫崖，你说的南岭教内的高层已齐，那么接下来是战是和，可以给个准信了吗。” 　　摹刃言辞如剑，他这次过来，正是代表飞焰地拜龙教，要求南岭拜龙教在接下来的局势中保持中立。 　　这其实是一个很正常的要求：拜龙教本身没有国籍之分，只要有龙血和龙化器官都能算是核心成员，既然如此，拜龙教成员平日根本无需参合进诸国之间的纷争。 　　即便不能如同四大正教那般，保持一个超然中立的地位，至少也得作出表面上的互不干涉。 　　南岭拜龙教协助瑙曼城与飞焰地特战队对抗，实际上是严重危害南岭拜龙教独立性的举动，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伊恩作为有帝国背景的拜龙教成员，正是这种‘渗透’的表现。 　　摹刃有几点说的很对。 　　第一点，无论山民叛乱成功与否，有龙血的漫崖长老都将会是双方要拉拢的重要人物，漫崖长老帮助帝国镇压叛乱山民，如果能轻松成功也罢，可现在嘉木部的酋长进阶第三能级，漫崖长老必须也要进阶应对，不然的话就会被全面压制。 　　但漫崖长老却没有传承相助，一旦进阶失败死亡，不单单是山民失去了一位有着龙神传承的有名望长老，更是拜龙教的损失。 　　第二点，钢翼龙群之所以会被飞焰地招安，正是阿巴萨罗姆那边拜龙教所为，这样对抗下去，只会激化拜龙教内部矛盾。 　　——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为飞焰地拉偏架吗？ 　　伊恩心中如明镜。 　　飞焰地一手策划了南岭粮灾，令山民叛乱，更是派遣龙群压制南岭的高层力量，就连山之王都在与钢翼龙之王对峙。 　　南岭拜龙教和帝国联手维持局势稳定是必须之举，不然的话，整个南岭都会陷入糜烂，漫崖长老也再也别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统山民，重归一体。 　　所以，伊恩便看见漫崖长老表面上笑着点头，实际上却软硬不吃，回绝摹刃的所有的中立要求。 　　实际上，伊恩本人也是他之前婉言拒绝摹刃的一个理由——他说伊恩也是南岭拜龙教的高层，伊恩不在现场，他没办法做决定。 　　但伊恩到了，他一样不做决定，让黑发剑客脸色颇为难看。 　　“漫崖，这样下去，教内的传言可不好听。” 　　摹刃的脾气也算不上好，话到最后，他的言语隐隐约约也带上威胁：“我怀着诚意而来，得到的只是敷衍——倘若你真的不愿意，那最后咱们只能战场上见了。” 　　而漫崖长老眉头微皱，他显然也是觉得这种交流毫无意义，不过就在他开口前，伊恩却摇头。 　　他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便让一阵白色的寒气从其足下扩散，泛起阵阵波纹，朝着摹刃脚下而去——空气中的水分急速冻结，凝结成锐利的冰刃，在大地之上绽开出一朵朵冰花，直刺这位飞焰地拜龙教使者的足下，似乎要将其从脚到头彻底贯穿！ 　　摹刃面色微变，他没想到伊恩居然直接动手……但即便如此，他内心中对伊恩是颇为轻视的。 　　就算是天才，也不过是被迫进阶的年轻人罢了，无论是源质操控还是战斗技巧，怎么可能胜得过身经百战的他？ 　　——有意思，那就教训教训你。 　　摹刃不怒反笑，他体表亮起一层赤红色的火光，这些火光如若活物，在半空中凝聚成三把只有剑身的炎刃。 　　这正是‘哨戒炎卫’第二能级的升华能力，源自于精类火山魔兽‘熔岩虫’的力量。它原本是用来凝聚数个可以发射炙热射线的‘烈焰虫’作为哨戒，但在摹刃的改造下，却变成了数把可以随他心意自如劈斩穿刺的炎刃。 　　“脸这么好看，也不知道实力配不配得上。” 　　他抽剑，准备向前踏步，给伊恩放点血。 　　但摹刃刚刚迈步，就感觉到事情不对。 　　伊恩凝聚在地面上的冰霜刃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被他的热量融化，与之相反，它只是多出了一点水迹，反而变得更加湿滑尖锐。 　　一脚下去，他虽然身体没有被贯穿，但鞋子却被直接撕裂，整个人站立不稳。 　　——这什么源质质量？！即便是有龙化器官加持也不可能这么凝实吧？！ 　　这真的是才进阶第二能级吗？ 　　心中惊愕，但即便如此，摹刃也没有放弃攻击——三把炎刃向前划出三道漂亮的赤色光弧，以不同的角度朝着伊恩斩来，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以一人之力格挡的剑招，即便是剑术大师，也必须硬吃一剑。 　　但伊恩却怡然不惧，他拔剑格挡一把炎刃，而另一只手凝聚冰霜挡住另一把，至于从斜下方角度斩向他腰间，无法挡住的最后一把炎刃…… 　　青潮出剑。 　　剑光一闪，一道水色流光扫出，将最后一柄炎刃敲飞。 　　噔噔噔——幕刃连退三步，他急促地呼吸，差点就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你？！” 　　剑士恶狠狠地看着伊恩，他转过头，看向也露出惊讶之色的漫崖长老：“漫崖，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你是想要教内内战……” 　　他话还没说完，伊恩又是向前一步。 　　钢纹剑破开大气，划出一道明亮的青色剑光，带着急骤的风压刺向他的脖颈，令摹刃不得不举剑格挡，中断口中的话语。 　　当！伊恩这一剑看起轻飘，实际上势大力沉，摹刃不禁又退一步。 　　“你究竟要干什么？” 　　站稳后，剑士怒吼道，他此刻周身再次凝聚出三把炎刃——这一次，他脑袋中想的可不是什么‘教训教训伊恩’，而是‘不死不休’。 　　但作为剑士的冷静告诉摹刃，假如真的要打起来的话……面对这位实力远超他预计的年轻人，他恐怕逃都逃不掉。 　　因为，漫崖长老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伊恩后，便隐隐站在堵住摹刃离开的位置上。 　　——这是陷阱！ 　　一时间，摹刃的心如坠冰窟。 　　“我只是不想听蠢材说话。” 　　看见摹刃似乎认清楚如今的情况后，伊恩才摇着头叹息：“听见你在那里说些蠢话，就忍不住想要让你闭嘴。” 　　无论是行动还是言辞，都不带一点善意，伊恩用讥讽的语调与压抑着怒气的剑士对话：“摹刀，你说再多，也无法忽视一个事实：是你们先帮助飞焰地，打破中立，让山民分裂。” 　　“废话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让自己的计划成功？现在感觉到可能会失败，就开始用盘外招？” 　　“活该。”他给出评价：“现在我给你一个建议——带着你的人和龙群乖乖滚开，不然的话，小心死了家人连骨灰都找不到。” 　　听到这样不留情面的嘲讽，一时间，摹刃真的是恨不得拔剑和伊恩拼了。 　　这么多年来，谁敢用这种居高临下教训的态度和他说话？哪怕是侯爵也待他为上宾，委托他教导府内护卫的剑技——可眼前的白之民年轻人却从头到尾没把他当一回事，就连一句话都不想多听？！ 　　这可是拜龙教内部的意见交流！就连漫崖都不敢如此对他，这年轻人究竟哪来的胆子？！ 　　但这只是冲动。 　　摹刃想到伊恩的背景，以及伊恩的年纪，他忽然发现，这样一个有帝国背景的年轻天才，又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背景和拜龙教？他的的确确就是敢动手啊！ 　　真实的死亡威胁在一瞬间就令惧意攀爬在脊梁之上，没有任何废话，也不放任何狠话，摹刃转身飞跃，足下和背部的喷口烈焰爆发，一瞬间就带着激荡的爆破音消失不见。 　　——他滚了。 　　“可惜。” 　　看着摹刃狼狈逃离的背影，伊恩并没有追杀，他只是惋惜地收回钢纹剑：“我看他那把佩剑的确不错，还挺适合青潮你用的。” 　　“没想到他居然胆子这么小，我这么损他他都不拼命？” 　　“是啊，的确胆子挺小。”青潮也收剑归鞘，他对摹刃凝聚出炎刃的技法相当感兴趣，一时间心中几乎全都是这种剑技的影子，下意识地附和伊恩的话：“剑倒是不用，他那柄剑是火系源质材料，我用不来的。” 　　“卖了再买材料呗。”伊恩的回答也有点漫不经心：“他的龙化器官居然是龙翼，难怪飞的这么快，都超音速了。” 　　听着伊恩与青潮的贫嘴对话，漫崖长老注视着摹刃消失的方向，不禁摇头。 　　“是巴敦叫你这么做的吗？这头狡诈的老鹰，假如我没有下定决心，就让你来帮忙？” 　　侧过头，看向伊恩，长老叹息道：“即便如此，没必要这样激他，我是不可能保持中立的。” 　　“伊恩，你也没必要如此强硬，拜龙教内部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和睦，不然的话，以后合作交流都会很麻烦。我是无所谓，你还年轻，多一点人脉，就多一条路。” 　　“并不是。和巴敦侯爵无关，这是我个人的决断。” 　　伊恩转过头，看向老人，他的语气平静，直接了当：“不谈其他，漫崖长老，你是想要一统山民，还是想要在拜龙教内做大做强？拜龙教之所以没有发展起来，成为四大正教那样的大陆级教派，不就是因为成员都想着自己本身，没想过教派发展吗？” 　　“你也该如此，其他地区的拜龙教成员，合作的时候再当同伴，对立的话，除了退让，也只有对抗，绝不可能会有什么妥协。” 　　伊恩之所以对摹刃态度如此之差，甚至直接动手，正是因为他已经看出双方的要求完全不重叠，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所以才懒得废话，直接赶走亦或是杀了完事。 　　漫崖长老老了，变得犹豫，无法决断。但伊恩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 　　老人沉默，因为伊恩说的都对。 　　相较于拜龙教的身份，漫崖还是更看重山民长老的身份，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目标，孰轻孰重，他早就该分清才对。 　　“确实。我就不该和摹刃浪费时间——他估计也是用拜龙教的名义来探我的虚实。” 　　长吁一口气，此刻，漫崖长老下定决心，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飞焰地那边的拜龙教关我什么事，我现在是山民的大长老——嘉木部意图分裂山民，陷我族于深渊，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他看向伊恩，决绝道：“你来的正好，我记得伊恩你已经是精锐炼金术师了吧？来，帮我看看第三能级魔药的调制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如果我进阶失败，也务必帮我稳定一下族内情况，等待磐沙和马约瓦上校的人过来交接。” 　　“我的卧室中有备忘录和遗书，你先去取来，那些多余的魔兽素材，也都……” 　　这显然是打算直接托付后事了。 　　“等等，长老！” 　　伊恩连忙上前，他按住似乎打算直接回头，准备搏命进阶第三能级的漫崖长老肩头，劝阻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银耀之书中，我们山民的第三能级进阶方法——长老，有正统的方法，用不着你去龙化拼命！” 　　少年强调道：“我不是有银耀之书的消息，而是的确知道其中的内容！” 　　“什么？” 　　肩部被人按住，漫崖长老脚步一滞。 　　他感觉自己听错了什么，错愕地回头，看向伊恩：“你真的知晓银耀之书的内容？！” 　　老人原本只是以为伊恩从帝都那边知晓了失窃的银耀之书所在，但山民已经没有时间去夺回圣书了，尤其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拖延。 　　但伊恩的意思是……他居然知道正统的进阶方法？！真正属于山民第三能级的进阶之法？！ 　　——还有，这小家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山民？他这么一个明晃晃的白之民怎么能说的这么自然？ 　　“那当然。” 　　伊恩看着漫崖长老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语气放缓，带着笑意道：“我可是龙神的使者，降雷的先知——漫崖长老，这可不是虚假的名头。” 　　“我的的确确接触过银耀之书，并从中得到了印记，得以在霞辉湖中接受传承。”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手。 　　一轮明晃晃的银色锖钢龙图腾，便浮现在他白皙的手背之上。 　　银色的光辉绽放，源自于霞辉湖的源质波动一闪而逝，却被老人捕捉。 　　“祭司之印？！你居然真的激活了圣地的传承，成了龙神的使者？！” 　　看见这独一无二的印记，感受着那特殊的波动，漫崖长老睁大眼睛：“龙神在上，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是山民，你怎么可能得到圣地霞辉湖的祭祀圣印？！” 　　此时此刻，老人的心中除却惊骇外，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荒谬无比的想法。 　　——难不成…… 　　——伊恩真的有山民血脉？！ ###第四十七章 让山民再次伟大！ 　　伊恩究竟有没有山民血脉这件事另说，但他真的有山民传承，这点确凿无疑。 　　赶走摹刃后，漫崖长老带着伊恩与青潮回到阿伏德部的核心，也就是伊恩当初‘养伤’的祭祀室上方，位于山腰处的祭祀台中。 　　在这里，伊恩再一次呼唤出了祭祀圣印，让祭坛内也同样浮现出了银灰色的龙影，它在祭坛中旋转升腾，宛如活物。 　　——并非伪造，伊恩的确已经得到了霞辉湖的龙神祭司传承！ 　　确定这点后，漫崖长老心中除却惊愕外，浮现的还有狂喜。 　　时隔数百年，龙神真正的祭司出世，传承也再度归来……莫非，自己的多年来几近于不可实现的愿望，终于等来了实现的时刻？！ 　　但是，冷静下来后，老人却知道，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伊恩明明可以坐视自己突破失败，成为南岭拜龙教真正的核心高层——安法是迦南摩尔人，山之王和希欧是真龙，和人类不是一个谱系，而磐沙没有第二能级——他明明可以等待，用最安逸的方法得到权力，然后用祭祀圣印召集部内山民。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这只代表一个可能……那就是伊恩所求的，远比区区拜龙教和阿伏德部的权力要大。 　　“伊恩，你想要做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漫崖长老沉声道：“只要是我能满足的条件，我都能答应。但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也做不到，你也能明白。” 　　“不会那么麻烦，我要去锖钢山。”伊恩平静地说道，他毫不掩盖自己的目的：“不是那些普通的，被龙神力量浸染的山峰，而是真正的，被我们山民尊为圣地的圣山。” 　　“圣山……可以是可以。” 　　长老眉头紧皱：“你要去那里干什么？它沉寂许久，昔日诸部点燃的龙神祭火已经熄灭两百年了……” 　　“对，就是需要它沉寂许久，需要它的熄灭。” 　　伊恩露出淡淡的笑意：“而我会去将它再次点燃。” 　　如此说道，水色的光晕在少年眸中闪动，卓显坚定的意志：“漫崖长老，我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龙神使者。” 　　“然后，平定这场发生在山民之间的动乱，让山民——亦或是说，让这片大地上所有居住的人类，再一次迎来兴盛。” 　　“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想要平定这次叛乱……用圣山来证明自己的使者身份……” 　　漫崖长老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本想说不可能——但面对数次给予他意外之喜的伊恩，老人却有些不敢确定。 　　“好。”最后，他下定决心：“那我带你去。” 　　“不过在此之前。”漫崖长老深深地看了眼伊恩：“你得为我说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无论是银耀之书，还是你的传承，我都想要知道。” 　　“理当如此。”白发的少年微笑地答应。 　　漫崖长老的血脉，是分布在拜森山脉周边的风属性龙兽‘飖卫龙’。 　　一种可以鼓荡起狂风，催动云气，在风暴中起舞的亚龙。 　　曾经，有数个飖卫龙龙群服务于拜森龙神，山民中也留下了它们的传承，但随着龙神的离去，龙群也退回山脉深处。 　　再加上银耀之书流落在外，除却少数幸运儿，譬如漫崖长老因为返祖而具备些许血脉，这一支龙卫传承基本算是彻底丢失了。 　　可如今，它却归来。 　　在‘龙神使者’的引领下。 　　伊恩，青潮与漫崖长老走向锖钢山。 　　在得到伊恩‘可以相信’的保证后，青潮也随同跟来。 　　剑士本人其实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参与进这种一看就相当重要的事件。 　　而伊恩不以为意：“以后要见的大场面多了，你最好现在就开始适应。” 　　“而且，我也需要你来做个见证。” 　　“还能有多大场面？”剑士喃喃自语：“我老家可没这种景色……天，真美啊。” 　　他眺望眼前的景色，不禁赞叹。 　　漫漫山间长道在夜色月光之下，折射着月白色的光辉，它蜿蜒地向前，一直深入群山之间，而尽头处正是一座高峰，一座青黑色的金属之山。 　　那便是锖钢山。 　　阿伏德部世代看守圣地，漫崖长老的名字也正是取自山民的一首诗歌‘漫步长崖’，而众人如今正行走在长崖之上，这是两座山峰凸起的山体，交错而形成的一条崖桥。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锖钢山山脉，崖底便是一片红黄交错的茂密山林，林间还有溪水流淌，倒映着天上的月光。 　　而山林之侧，便是阿伏德部的聚集地，点点金黄的灯火交织成一片，宛若由光编织而成的棋盘。 　　以此为名的漫崖长老认为守护部落，守护山民乃是自己的天职，而体内的龙血更是令他坚信这点，自己是为了将山民拉出深渊而诞生的天选之人。 　　但现在，他却有点怀疑。 　　并非是因为其他山民，而是因为一位……自称有山民血脉的白之民。 　　路途中，伊恩将自己在阿瓦克领的经历修改了一些细节，告知给漫崖长老。 　　在他的口中，自己身处帝都时，便已经通过凤凰伯爵的渠道，看过了银耀之书抄录本的全部内容，并感知到银耀之书独有的气息。 　　在蔚蓝城实验室中，他又感知到银耀之书的气息，并隐隐与亚空间迷宫中的书中灵能共鸣，得到了些许传承。 　　而仿佛也是上天注定，伊恩回到莱安领后，又因为这些传承，顺利从霞辉湖中得到了更加完整的祭祀传承。 　　祭祀圣印就是证明。 　　听上去很扯，实际上也全都是伊恩编的，但是这却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魔导书和圣书作为寄宿有灵能灵魂的灵能造物，本就会自主寻找传承者。 　　倘若伊恩真的如他所说，是龙神的天选之子，真正的龙神使者，那么得到银耀之书的认可并非什么难事。 　　这是没办法伪造的事情。 　　多个谎言，用一个真相来结尾，漫崖长老找不出任何破绽。 　　即便是找出来……那又如何？ 　　伊恩的确给了他完整的飖卫龙第三能级的魔药配方，还有相关的进阶仪轨。 　　——在暴风雨天进入云层，自身凝聚出的灵能场域搅动云层，形成特定形状的漩涡，在大量风属性自然源质汇聚的情况下服用魔药，便可以进阶。 　　虽然如今还没得到过验证，但漫崖长老多年以来对自身血脉研究得到的经验令他确信，伊恩给出的配方和仪轨就是正确的。 　　这也让漫崖长老相信，伊恩的确和帝国并非一条边。 　　“你说你想要去锖钢山，是龙神指引你。说实话，伊恩，龙神不会指引任何人，无论是山民还是白之民。” 　　“祂即便是没有死，如今也不会归来，这点我确信无疑。” 　　行走在长崖之上，漫崖长老缓缓道：“但我无所谓你的谎言，圣地封锁多年，无论是飞焰地还是帝国都在窥伺其中的奥秘，甚至就连我们山民自己也不得门入，你能得到祭祀圣印，可以说比我们山民更加接近龙神子民这一身份。” 　　“假如你真的能从锖钢山中得得到什么……那么，阿伏德部将会彻底承认你龙神圣使的身份。” 　　之前，漫崖长老承认伊恩龙神使者的身份，本质上只是承认伊恩身上具备的龙血，他只是为伊恩背书这一点，其他都是少年自己雇佣吟游诗人在南岭吹出来的。 　　但这一次，老人承诺的，便是‘阿伏德部的全力支持’——无论伊恩是要征服其他山民部落，还是要当山民共主，漫崖长老都会支持。 　　“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确是蒙受龙神祝福之人，而且我就是有山民血脉。” 　　伊恩不管漫崖长老说什么，他只是坚持自己的这一套说辞：“只要能让我去锖钢山，我绝对能让你们相信这点。” 　　漫崖长老沉默，他感觉自己之所以这么多年在统一山民这件事上没有太大进展，可能就是缺了伊恩这样的脸皮。 　　——想要自称山民，至少皮肤得晒黑点吧！ 　　跨过长崖之后，便能直面锖钢山的山体，漆黑金属质地的高山表层被云层环绕，经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仍然光滑如新，斜斜的山壁宛如镜面倒映着深邃的天空，给予人一种苍凉孤寂的神圣感。 　　飞鸟在云下徘徊，发出鸣叫。 　　仅仅以外表而言，锖钢山的确是超乎寻常人想象的神异之地，无愧于山民圣地之名。 　　“山顶就是昔日的龙巢祭坛，龙神曾经在此处沉睡过十年，祂的力量将整座山岳都化作锖钢石，令原本脆弱的岩山变得坚不可摧。” 　　此时足下已经没有道路，漫崖长老仰头注视着锖钢山的山巅，在云层遮蔽的背后，有一片古老而蒙尘的黑岩祭祀地。 　　老人凝视着圣山，他用糅杂着怀念和骄傲的语气向伊恩介绍：“这里是我们山民昔日辉煌的缩影，在过去龙神子民的鼎盛之时，每隔十年，诸部的领袖都将汇聚于此，共决诸部的未来。” 　　“那时，漆黑的圣山之巅，会有银白色的光辉点燃，龙神祭火的火炬照耀着天地群山，宛如第二颗太阳。” 　　“伊恩，我们的先祖曾经在此山巅俯瞰群山，龙神的子民就在这片山岭间漫步成长——山民的自称为山民，并非是你们帝国人口中蛮荒的山间野人，我们的山是这片山脉中的一草一木，是这寂静天空中的皎洁月光，是峡口中流淌的江河溪水，是平静安宁的深邃湖泊……在这山间，古老的祭坛之下，一个个部族的炊烟中，便是我们的故乡。” 　　“山是我们的故乡，是让我们团结一致的符号。” 　　“而现在，一切都过去。山之神的子民正在分崩离析，而我只能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无力阻止。” 　　伊恩聆听着漫崖长老的言语，他能听出其中的苦闷，这显然是对方的一块心病。 　　长老之所以迟迟没有进阶第三能级，或许正是因为他还没有改变山民分裂混乱的趋势，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愿望，无法相信自己的信念和梦想。 　　所以，灵魂和身体无法达成共鸣，完成最终的‘统一’，孕育出心光体。 　　以伊恩的分析来看，第三能级真正的难点，其实是代表身体思维中枢的‘大脑’，以及代表灵能本质的‘灵魂’这两个思维器官间的共鸣同步。 　　当第二能级孕育出灵魂时，它就开始承载许多大脑的工作，无论是记忆，计算，还是操控源质的技巧，灵魂都在逐渐汲取营养，凝聚自己的结构，变得越来越灵动迅捷，而在灵魂可以完全作为‘第二大脑’，成为升华者的第二思维中枢时，升华者一般也就抵达了第二能级巅峰。 　　但是，这两个思维中枢的思维方式甚至是逻辑，可能并不一样。 　　正如同左右脑各有不同的功能而且互相独立那样，灵魂也是如此，大脑和灵魂同时思考一个问题，很可能会得出不同的答案——这种错乱感和混淆感，便可能会造成类似恶魔低语一般的情况，令升华者出现幻听。 　　有些症状严重者，甚至会出现幻觉，无法正确认知周围的所有事情，简直就像是心魔附体那般彻底变了一个人。 　　对此，泰拉的升华者有一个很简单的应对方法。 　　那就是‘欲望’。 　　野心、梦想、愿望亦或是欲望——什么词都可以，总而言之，升华者必须正确认知自己心中的欲望，并将其实践，升华成最终的‘信念’。 　　一个坚定无比，升华者的大脑和灵魂都怀有同样‘共识’的信念。 　　以此为契机，心魂便可融合为一，灵魂和肉体彻底交融，进而凝聚出‘心光体’。 　　漫崖长老的灵魂自然早就凝聚完毕，身体更是打磨的完美无缺，在预知视界中，伊恩看见的漫崖长老是深紫色，内在有一丝青光，这正是第二能级巅峰的征兆。 　　理论上来说，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龙化，漫崖长老也有极高的成功率，不至于说要冒着身死的风险搏命。 　　但，他的梦想和信念却有缺憾。 　　说起来有些丢人，老人可能并不相信自己可以统一山民，让拜森山脉的子民同归于同一面旗帜下。 　　所以，他就被卡在这里了。 　　第三能级就是这样麻烦的东西，这甚至和天赋无关，仅仅只是一种对自己理念的坚信……所以，米卡埃尔才会说，只要成为第三能级，就不再会欺骗自己，有绝对理智客观的自知之明，绝对不会犯下任何主观偏见方面的错误。 　　这种思维模式上的升华，也是除却力量之外，升华者最重要的特征。 　　伊恩其实也是卡在了这里。 　　阿瓦克实验室，在亡君力量的催化下，他已有心光体，伊恩的信念便是‘走向高天之上’，无论是他的大脑还是灵魂，都坚信这便是他的愿望。 　　但，在甘崧导师的引导下，伊恩却有些明白。 　　前往高天之上，的确是他的信念……但这个信念还不够大，不够浩荡澎湃，不够广袤无边。 　　它能代表伊恩自己的梦想，但却并不能完全代表那些相信伊恩，追随伊恩，怀着期待注视着伊恩之人的梦想。 　　希利亚德、普德长老、歌塞大师、依森嘉德、青潮、斯科特和亚德伯特……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将自己的梦想交付于伊恩之手。 　　甚至……就连那从未蒙面过的伊奈迦二世，之所以将银色芯片取出，交付给希利亚德，也是希望能有后来者完成他未竞的事业。 　　星辰绝不应该只有一颗。 　　“伊恩……假如你真的是龙神使者的话，那么你必须要明白。” 　　此刻，漫崖长老轻声道：“圣山已经沉寂了数百年，有无数人想要将它重新唤醒，找出它的奥秘——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 　　“但是，假如你能让圣山再一次绽放光芒——因你而绽放光芒的话。” 　　“那么，山民或许就能团结在你的麾下。” 　　老人侧过头，紧盯着少年的侧脸：“你有信心吗？” 　　“你能成功吗？” 　　“我将成功。” 　　少年的侧脸平静无比，语气并非是自信，而是一种淡然的宣告，宣告未来的事实。 　　一时间，老人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少年简直就是已经预见到未来的先知。 　　他并非是坚信，而是‘理所当然’地走向成功的结局。 　　而在漫崖长老恍惚间，伊恩已经向前踏步。 　　他踩踏在坚固的青石山体之上，一步一步朝着山顶攀登。 　　在预知视界中，整个锖钢山都是泛着蓝色雾气的‘升华材料’……而就在如此庞大纯粹的雾气之下，有着金银交杂的雾气闪耀。 　　那是一个呈现出圆柱体的事物，就埋藏在山峰的正中央。 　　正如伊恩猜测的那样，阿伏德部守护的锖钢山，内部也的确有着昔年拜森龙神留下的重要遗产——但究竟是天坠飞船的碎片还是其他的东西，如今的伊恩并不能确定。 　　天坠飞船的碎片，应该没有那么常见，但锖钢山内部的秘密，肯定与真龙有莫大关系。 　　雄伟险峻的漆黑高山宛如一柄利剑，直入天穹深处，云层在它的顶峰旁徘徊，狂风在其山巅处鼓动。 　　伊恩行走在山岩之间，独自越过云层与狂风，他能感应到，自己体内的银色芯片正在震荡，发出反应，而银耀之书留下的印记灵能也在震荡，一种无形的信息正在两者间交织流通。 　　“山民……你们想要统一，而我需要部众——霞辉领还是太小，无法达成我的愿望。” 　　轻声自语，伊恩的语气并非坚定，并非坚信，而是一种无需任何强调的平静：“所以，就由我来。” 　　“我来引领你们，走向我要建设的未来。” 　　这才是指引前路的苍蓝星之真意…… 　　先驱，先导。 　　指引前路之人。 　　【权限确认……】 　　隐约之间，能感知到一道轻微的信息流在心间流淌。 　　然后，伊恩的足下，便亮起了一道又一道银灰色的纹路。 　　繁复神圣的铭文随着他的攀登，每一次足印的落下而浮现，在深夜的锖钢山上点亮起一条明亮无比的光辉之路。 　　一条直通山巅的银白光路正在伊恩脚下展开，令整个漆黑的圣山都映射着这璀璨的光辉。 　　“我的天？！”“怎么可能？！” 　　注视着这一幕，无论是青潮还是漫崖长老都发出一声惊呼，前者是因为单纯地感知到了庞大的源质反应，而后者睁大双眼，是因为出现在伊恩和圣山上的异象，即便是山民最鼎盛的时代都从未出现过！ 　　在这一瞬间，漫崖长老已经百分之百相信了伊恩龙神使者的身份——管他什么白之民和山民，归根结底，龙神的子民就是一群被真龙庇护的人类，假如说伊恩的确得到了真龙的认可，那么他就是比所有人都更加纯种的山民！ 　　“可……为什么不是我呢？”心中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不甘，只是很快，老人就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小事了。 　　因为整个锖钢圣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 　　它在颤动。 　　此时此刻，无论是在场的漫崖长老还是青潮，亦或是就在不远处的阿伏德部中的诸多山民，远方数十个不同的山民部落——甚至可以说，整个拜森山脉中的所有山民，都在这一瞬间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锖钢山所在的方向。 　　他们的血脉正在震动，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们难以心静。 　　南岭，米德拉自治区，嘉木部。 　　酋长柯德·嘉木站立在部族中建于岩山上的冥思塔上，这位气色年轻了不少的中年男人摸着自己的胡须，俯瞰眼前欣欣向荣的部落，正在逐渐建设起来的炼金工坊，以及不远处的要素结晶生产线。 　　他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最近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嘉木酋长最志得意满的时间——在飞焰地的帮助和自己多年来的筹划下，他终于进阶第三能级，成为独立山民联盟真正意义上说一不二的领袖，即便是飞焰地的负责人和他说话也不再像是过去那般气使颐指，而是要与他协商交流。 　　的确，独立山民进攻霞辉领失败，损失了不少人手和器械……但那又不是他的部落！ 　　蛇岩，震舟和铁尘部的衰微，正好给了他吞并吸收的机会，也是顺着他成为第三能级的势头，嘉木酋长成功地将两条要素结晶生产链都安置在了自己的部族中。 　　如此一来，他嘉木部就将成为独立山民绝对意义上的核心！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协同龙群，打下佛罗多自治区——到时候，有了出海口，飞焰地就能送来更多的补给资源！” 　　想到这里，嘉木酋长的心就不禁一阵微颤，他感觉原本只是嘴上说说的独立似乎已经不再是梦，而是可以实现的未来！ 　　而他，也将会成为未来群山联盟最高权力的持有者……真正再次一统山民的第一任领袖！ 　　但是，就在嘉木酋长紧握双拳，畅想未来之时。 　　他突然神色一愣，停下了一切动作。 　　缓缓转头，嘉木酋长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锖钢山所在的方向。 　　在那里，原本只是有几片淡淡流云的天穹处，突然亮起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辉——那光辉，如今所有在世的山民都从未真正的见过，但他们却从祖辈的口中，从祖辈的祖辈留下的传说中听闻过。 　　那正是圣山的火炬，龙神的祭炎……锖钢圣山再一次复苏，预兆着山民再次兴盛的征兆！ 　　“这怎么可能？！” 　　他目瞪口呆，嘉木酋长身体前倾，差点没从冥思塔上摔下来。 　　但男人已经来不及对这狼狈的失态作出反应，他匪夷所思地看向那片天空：“龙神的祭火——居然再次点燃了？！” 　　酋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传闻，他摇着头，难以置信地自语：“难道说，最近这段时间流传的那个龙神的使者……” 　　“是真的？！” ###第四十八章 又一块天坠飞船的碎片 　　龙神使者，是最近出现在拜森山脉周边的传闻。 　　有不少人说，独立山民之所以三部尽没于圣地霞辉湖，正是因为他们直面了龙神使者，故而被天雷亟灭。 　　虽然很多商人和吟游诗人在那传的煞有其事的模样，但嘉木酋长对此嗤之以鼻。 　　天雷？帝国人的新武器而已。 　　龙神使者？领袖被击杀的三部残兵为了遮掩自己的无能，所以抛出来逃避责任的说法罢了。 　　再多再多，也就是阿伏德部蛊惑其他山民部落的手段，真要有龙神使者，怎么不早点出现？ 　　但现在…… 　　不仅仅是嘉木部，就连远方的飞焰地人，乃至于锖山峡口周边的帝国人，也都看见了群山之间亮起的一道银白色焰光。 　　光辉化作波纹，宛如浪潮一般在云层间波动，流淌，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但相较于从心灵深处感到悸动的山民，他们仅仅只是有些疑惑——是战斗的余波吗？还是说有强大的魔兽正在肆虐？ 　　可能性太多，拜森山脉中有着太多秘密埋藏。 　　“派人去侦查！”飞焰地南岭总部，奈莫大队长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下令，语气漠然：“三天之内，我要听见详细的汇报！” 　　“这群山民，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等到相关的负责人都出去后，他不禁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都怪这群废物，丢了那么多铠装和装备，特战队的经费都没了大半，现在侦查的人手都在紧缩！” 　　“锖钢圣山……果然，这些山民圣地背后的不少传说都并非虚假和夸大，它们的背后肯定有着秘密……” 　　“但是帝国人当初为什么不去搜寻背后的真相？是不能还是不想？” 　　“还是说，龙岛那边……”奈莫陷入沉思。 　　“快！把这些都录下来！”峡口处，瑙曼城的情报人员掏出摄像机进行录像，他们直接拿出简易通讯装置，直接与瑙曼城联络：“山民的圣山出现异常，目前没有更多情报，申请巡监骑士前来侦查！” 　　“收到！”而瑙曼城的指令也回馈的很快：“已有一位巡监骑士正位于阿伏德部周边，代号为‘向导’，尽快与其进行接触！” 　　“果然，伊恩过去，是一步好棋。” 　　瑙曼城办公室，马约瓦上校也在尝试联系伊恩，但因为电磁干扰，伊恩随身携带的通讯晶板无法使用，所以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他却并不感到特别懊恼——因为伊恩的敏锐和他的决策，如今帝国有一位巡监骑士就位于锖钢圣山周边，而且与诱发这次异变的拜龙教和阿伏德部有着亲密关系。 　　不出意外的话，在伊恩回来时，他们就将得到最真切真实的现场情报！ 　　那当然。 　　毕竟，理论上要去收集情报的他，正是这次风波的正中央。 　　这些都是余波。 　　此时此刻，锖钢圣山之下。 　　山巅处闪耀的光焰逐渐恢复稳定。 　　相较于只是发出‘我的天’这样感慨声的青潮，漫崖长老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圣山顶峰那澎湃不休的灵能光焰——天上的云层与狂风在这骤然变幻的灵能场域中急速震荡，旋转，形成了一个宛如倒悬山脉般的漩涡。 　　这漩涡的底部与圣山的山巅处的一个巨大祭台相连，就像是天地间的两座山峰相撞，形成巨大的沙漏。 　　而浩荡的自然灵能就像是倒灌的海口，在两座山峰的交接点处显化，从中没入圣山，化作银白色的光焰。 　　密密麻麻的铭文阵路在整个锖钢圣山上亮起又熄灭，明灭不定，汲取着这磅礴的能源。 　　“灵能回涌……” 　　漫崖长老喃喃自语，逐渐提高声调：“圣火重燃？！” 　　这便是圣山龙神祭火的真相————一个汲取自然灵能为自己补充能量的自充能结构。 　　现在是它沉寂已久后初次启动造成的异象，但只要过去一段时间，表面的异象将会退去，只剩下纯粹的灵能流动。 　　到那时候，在普通人看来，龙神祭火便是无需任何燃料，几近于永恒燃烧的不灭圣炎。 　　漫崖长老并不能看出这点，他只是察觉到，此时此刻，锖钢圣山之巅的环境，正是他进阶第三能级的最佳环境！ 　　如此庞大的风属性源质汇聚而来，结构也几近于完美，如果在此地进阶，他必然可以完美进阶。 　　但是，他却并没有急促地上山，服用魔药。 　　因为老人在等待。 　　等待一个可以说服自己，让他去相信的‘结果’。 　　“伊恩……” 　　他轻声自语，握紧双拳，语气带着一丝因为激动与期待而成的战栗：“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可以？！” 　　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此刻彻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无论你是不是——从现在起，你就是阿伏德部唯一支持的龙神使者！” 　　此时此刻，阿伏德部中的火光已经亮起。 　　众多山民已经拿起火把，点燃灯油，匆忙而又期待地朝着锖钢圣山奔驰而来。 　　而无论是奔跑着的，还是刚刚从家中醒来的，所有人都仰视着远方的圣山，遥遥眺望着那神圣的火光。 　　而一个人影，就站立在这银白色的火焰中央，浩瀚磅礴的自然灵能冲刷着他的身体，洗涤着他的躯体的同时，也在传递源自于圣山根源处的信息。 　　【权限确认：最高管理员】 　　【正在进行消毒流程……‘微光摇篮’正在进行全方位净化……】 　　【无法联通核心处理器……】 　　【无法检测摇篮内火种情况……】 　　【警告：微光摇篮系统已破损，请尽快修复！】 　　【欢迎你，管理员】 　　无数源质在一种极其精妙的力量引导下，涌入伊恩的身体，洗涤冲刷他身体中的杂质——虽然依照传递进他脑海中的信息所说，这不过是某个‘摇篮系统’进行的一次消毒净化流程，但是对于生活在大地之上的人们而言，所谓的毒害病痛即便是升华者也不能避免。 　　一开始，伊恩还以为这消毒流程不会太久，就算时间长，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的确，没有害处。 　　但实在是太痛了！ 　　随着摇篮系统开始冲刷净化，伊恩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有一种隐隐的微麻感，仿若被微量电流电击，然后便开始轻轻发热，紧接着便是太阳灼烧般的炽痛！ 　　这炽热的痛楚一瞬间就流淌至少年身体的每一处，心脏、肺腑、双手、躯干、双腿、背部、头部都在发烫，这炽热的感觉吸引着银白色的龙神祭火没入他的体内，不断地增强这种热量和痛楚！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伊恩在咬牙忍受时，却感觉这种痛苦有些熟悉——他很快就流回忆起来：“是当年我第一次接受银色芯片时感觉到的痛苦！但是加强了不知道几百倍——也亏我如今是第二能级，还是不动坚城，不然的话，可能无法承受‘摇篮系统’的消毒净化！” 　　热！滚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极度的炽热感伴随着电击一般的酥麻，深入伊恩的骨髓。 　　但是……伊恩却反而感觉到一种本能的喜悦！ 　　即便是先知，也不可能每一步都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受限于条件，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有些药剂可能会留下毒素，有些魔药会留下无用的源质结构，沉淀在体内妨碍后续的进阶难度，也必须要这么做。 　　尤其是山民，他们的魔药炼制手法大多无比粗犷，会残留大量毒素，畸变可能大大增加……即便是龙神之国最巅峰的时候，他们的炼金技艺也远远不能和帝国与学识之都这样的大势力相比。 　　但是现在，伊恩却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肉内脏，肌肉纤维，乃至于每一个细胞，在纯粹的源质刺激下都开始排斥出与自身不相容的有害物质和源质结构。 　　那些无用的源质结构，全部都被剥离，排斥，而已有的源质结构也在被稳固强化。 　　在这种深入到细胞的净化强化过程中，伊恩甚至察觉到，自己由‘半魔药’带来的极之域，也开始逐渐稳固起来。 　　这便是先知也无法做到完美的事情……极之域归根结底是伊恩基于希利亚德的理论上，再次开发出的全新技术，它有缺陷非常正常，也可能会为他带来一些副作用。 　　即便是用先知的力量规避了绝大部分害处，可半魔药中还是有一些微小的毒素可能会积少成多，伤害身体。 　　可现在，它全部都被治愈祛除！ 　　‘龙神祭火’这种特殊的灵能现象，也的确有着相当强大的治疗力量，在刺激自己身体的同时也在不断治愈，让身体在净化的过程中不至于受到伤害。 　　“难怪！这或许就是当年山民为什么会有第四能级的原因！” 　　此刻的伊恩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他有些恍然，为什么炼金技术称不上优秀的山民，当年居然也可以有第四能级的强者……答案就是这个‘净化流程’！ 　　被激活的龙神祭火，本质上就是一个净化程序，山民的魔药的确质量不高，很可能会导致畸变和进阶失败，但只要抵达第二能级亦或是第三能级，便可以来到龙神祭火这里进行一次自我净化……然后，便以完美的姿态重现！ 　　这样一来，他们有第四能级强者，就很正常了。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好运。根基不够深厚，体魄不够强悍的升华者，很可能会在这里净化失败，重伤甚至身死，甚至整个人都被扔进黑名单，无法再次进入。 　　这便是锖钢山这边的传承，与霞辉湖的祭司传承不同，这里的传承，对应的是升华者，也即是各大部落的酋长。 　　这也能对应之前漫崖长老所说的，昔日山民的领袖会聚集在此地进行大会——那或许就是进行净化的过程！ 　　很快，伊恩体内所有的‘有害物质’都被净化，整个身体也得到了一次几近于完美的治疗。 　　假如伊恩之前有受什么重伤，亦或是暗伤后遗症，这一次也会被完全治好。 　　嗡嗡……青金二色的水土源质从伊恩体内勃发，朝着外界扩散，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这正是第二能级‘操控自然源质’的特征——原本伊恩还需要稍稍动念才能激活这一能力，但此刻，这能力却仿佛伊恩与生俱来的本能，彻底固化在他的肉体之上。 　　随着净化流程逐渐结束，伊恩的意志也逐渐与圣山最中央，那呈现出圆柱状的庞然之物相连。 　　而银色芯片，也在缓缓运转。 　　层层叠叠的信息覆盖在他的眼前。 　　【检测到重要部件：微光摇篮－火种保存装置】 　　【状态：轻微受损】 　　【结构：良好，供能系统异常，已经由简易方法修复】 　　【因剧烈撞击而与供能系统脱离的火种保存装置，目前结构大致完成，但无法检测到内部收拢的火种情况，可能已经完全丢失，建议进行封闭处理，避免星球/星域/亚空间环境对摇篮内部造成污染侵害】 　　【修复难度：中等】 　　【……】 　　因为已经与‘幽晶引擎’进行过一次接触，伊恩熟门熟路地检索信息，知晓了这些情报。 　　埋藏在锖钢圣山之下的微光摇篮，本质上是一个容纳‘火种’的装置——假如伊恩之前没有去过南海大迷宫，他肯定对这个词汇会感到不明所以。 　　但是伊恩在见过前纪元文明对诸多外星火种飞船和生态进行的研究结果后，他却明白，这轻飘飘的词汇背后，代表的可能是一整个文明的‘所有’。 　　基因，生态，文化，文明，乃至于像是卡琳之花那样的‘灵魂系统’都完全地携带……代表着一个星球文明所有的东西，亦或是说墓碑……便是所谓的火种。 　　而微光摇篮，就是天坠飞船中，专门收纳‘火种’的一个装置。 　　正因为如此，它设置一个极其强大的净化和治疗功能，就是为了保证火种不被污染亦或是损坏。 　　知晓这点后，伊恩若有所悟。 　　银耀之书中，记载有锖钢龙持有的一种秘法，祂会遁入大地亦或是山脉中，进行一次‘蜕变’，在一段虚弱期后，治愈绝大部分理论上不可能治愈的伤势。 　　这便是锖钢龙的‘蜕变秘法’，而山民也由此开发出了‘大地疗愈’这一独特的升华技艺。 　　伊恩一开始其实还有点奇怪，锖钢龙显然不是那种擅长操作生命力进行自我疗愈的真龙，祂为什么会突然得到这种极其强大的自我治疗能力？ 　　现在看来……，锖钢龙进行自我复原的‘蜕变秘法’，可能也是模拟了微光摇篮的净化治疗功能，这才得以实现。 　　毕竟微光摇篮的能源系统受损，只能借助周边的自然源质启动一下，指不定过一段时间还得休眠，没办法彻底治愈一位第五能级，锖钢龙只能自己学自己动手。 　　但是……为什么？ 　　伊恩察觉，无论是锖钢山还是霞辉湖，都是锖钢龙对天坠飞船的某个零散部件的处理结果，幽晶引擎的力量被锖钢龙引导成了霞辉湖周边的高源质环境，而微光摇篮得到了简易原始的自然能源系统，令它可以重新运作。 　　而这种处理，都令锖钢龙的力量得到本质上的增强。 　　换而言之，真龙具备对天坠飞船进行修复和收纳的技术，祂们甚至可以通过天坠飞船的碎片来强化自己。 　　但真龙显然也不是天坠飞船的驾驶员——真要那么厉害，泰拉哪里还有人类什么事？ 　　不过，就算不是，真龙当初的文明等级绝对极高，亦或是说，和天坠飞船有相当密切的关系…… 　　稍稍收回思绪，伊恩察觉，因为自己重启的锖钢圣山，和其中蕴含的净化秘法……对自己的一位朋友，正可谓是天造地设那般合适。 　　伊恩不禁微笑着摇头：“依我看，微光摇篮的治疗净化能力，绝对能祛除希欧体内的虚空毒素……祂大概率可以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了。” 　　“山之王一家会喜欢的。”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伊恩感受到，正如同幽晶引擎那样，有大量信息，正在从整个锖钢山，并非仅仅是微光摇篮中传来。 　　并不仅仅是天坠飞船的碎片，更多的，可能还是‘锖钢龙’这位拜森龙神昔日留下来的记忆。 　　普通的山民，最多只能接受净化，得到‘龙神的恩赐’，只有持有银色芯片的伊恩，可以得到这最深层次的‘传承’。 　　所以，此刻，伊恩闭上双眼。 　　他沉浸，接受那些最为珍贵，能让他距离真相更进一步的记忆。 　　‘真龙’的记忆。 ###第四十九章 简直就像是星辰那样 　　——世人常言，龙乃寿命悠长，几近于不灭，乃至于永生的生命。 　　有这种印象并不奇怪，因为龙确实寿命远比凡人长久，一头真龙占据一地，可能十几代人都将与之共存。 　　但后面，其实是一种错觉。 　　万物有生便有灭，有存便有亡，山岳都会倾覆，海洋都会干枯，即便恒星亦有尽头，会化作终焉的黑星。 　　更何况龙？ 　　虽然相较于星球上的那些小人而言，索尔斯特纳（锖钢龙）的寿命堪称悠长，但是在没有特殊方法的帮助下，祂在五百年内就会经历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从诞生走向衰亡。 　　不多，也不少。 　　这时间恰到好处，能够见证文明循环的一个周期，却也不至于因为过长的寿命而导致心态出现变化，失去热情与爱，变得漠然与麻木，无法客观实在地观察万物。 　　让祂们可以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索尔斯特纳作为第三代真龙，曾经听过作为导师的第二代真龙猜测自己一族的起源：祂们并不羞于承认自己很有可能是被某种高等文明制造而出的人工生命，与之相反，祂们认为被高等文明创造而出的自己，代表着某种崇高的意义。 　　观察文明，或许就是祂们天赋使命的一种……而在五百年的生命周期结束之后，作为观察者的龙也应该回到祂们的创造者之中。 　　那时，祂们将会迎来一次彻底的蜕变，从龙擢升为一种更高形态的生命。 　　一种真正永恒的生命。 　　祂的导师是如此猜测的。 　　但其他导师们还有其他的猜测：譬如说龙是一种战斗生命体，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使用寿命；譬如说龙只是创造者创造出的乖巧宠物，厌恶了就换，喜欢就增加使用年限；譬如说龙是创造者们行走于世间的躯壳，只是创造者已经不在于世，故而躯壳再次孕育出灵魂，进而有了祂们。 　　众说纷纭，各有证据和逻辑。 　　但没有任何一条龙，可以说服另一条龙。 　　龙的个性，生态和能力实在是差异太大，任何一条龙都无法完全理解另一条龙，祂们是看似一致，但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龙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祂们的本质核心是完全相同的，甚至皮囊也大多类似，但是皮囊之下的血肉和灵魂却互相迥异，截然相反。 　　所以矛盾便诞生了，随着第三代龙陆陆续续地诞生，龙群便彻底分裂，甚至陷入内战。 　　索尔斯特纳没有经历过那场号称可以毁灭星辰的龙战，但祂的导师经历过。 　　祂和自己的导师是有着些许‘共性’的龙，所以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思维，这是众龙唯一可以达成些许默契的关系。 　　当然，随着可以生育后代第四代真龙出现，真龙之间的隔阂就开始逐渐变小了……但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真龙开始朝着真正的凡物转换的过程。 　　而导师坚信，祂们真龙的极限寿命绝对不止区区五百年，是创造者为了保证祂们的工作流程可控，所以才人为地限制了祂们的‘使用时限’。 　　一定有某个装置，一定在某个地方，可以为龙解开祂们的限制……让祂们成为真正永生不灭，可以与创造者并行的生命。 　　【会有这么伟大吗？创造者？】 　　索尔斯特纳有些时候会这么想，祂年轻的时候总会觉得不以为然，假如祂们的确就是某个强大文明的造物，那创造者凭什么让祂们这些强大的工具获得永恒的寿命呢？ 　　工具本就是该用完了就换的东西，为什么还要额外多添一笔，让祂们可以永生？ 　　但永生也没什么不好。 　　总之，去试着找找看吧。 　　这便是祂的使命。 　　于是龙展开双翼，在黑暗中启航。 　　祂朝着明亮恒星的方向飞行，一路飞翔。 　　最终，抵达了一片兴盛的大地。 　　——伊恩感受着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的记忆。 　　那是非常古老，非常悠久之前岁月的记忆。 　　那时，锖钢龙还未曾认识人类，还没有成为龙神，还没有庇护山民数百年，也没有发现拜森山脉中的天坠飞船碎片。 　　祂带着导师的愿望，从不知何处的黑暗之地出发，横渡虚空，来到泰拉上，寻觅着与真龙和永生相关的事物。 　　这是索尔斯特纳真正意义上，一生的开端。 　　伊恩正在思考。 　　“果然，真龙也在猜测自己的起源吗？” 　　伊恩此刻将自己从真龙的记忆中抽离，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思量这些记忆中的信息，他越是观看，就越是笃定自己的猜测：“果然，真龙就是某种非自然的超级生命——祂们从头到尾都过于完美无缺，却又有很多正常生物不会有的缺陷。” 　　“但是，一个宇宙级生命体……假如真龙真的是被创造出的生命，那究竟是什么任务，需要祂们来完成？” 　　“而且，这段记忆并没有索尔斯特纳诞生时的景象——反倒像是特意提取出来，告诉我这样可以观看传承的人，祂为何会来到泰拉。” 　　“肯定还有后续。” 　　精神继续深入，回溯视界与银色芯片的力量共同作用，伊恩挖掘着圣山之中储存的龙神过往。 　　很快，全新的景象再次浮现，而这一次出现的，却并非是锖钢龙初临泰拉时的记忆。 　　而是祂大限将至，即将迎来死亡时的景象。 　　——数百年前，锖钢山的顶端。 　　冬日的阴云在天际地平线周边徘徊，一场异常凶猛的暴风雪席卷整个山脉，唯独锖钢圣山因为自身的高度，以及龙神的庇护，仍然有着温暖的阳光。 　　金色的光辉之下，银灰色的巨龙匍匐于圣山山巅的正中央。 　　祂已经垂垂老矣，体表的甲壳与晶片虽然仍然坚固，但却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光鲜闪耀，原本明亮的银色龙瞳或许是因为垂下了眼睑，故而显得黯淡无光。 　　祂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年轻，但并没有必要，索尔斯特纳对死亡并没有任何畏惧，终其一生，祂过的很充实，很完美，有人爱祂，有人敬畏祂，有人信仰祂，有人尊重祂。 　　即便是龙，在这方面也足以得到满足，虽然祂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祂过完了独属于自己的一生。 　　享受着阳光的暖意，苍老的拜森龙神感知到，有一个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山民，有着褐色的头发，浅紫色的眼眸，身上流淌着雷光，背上背负着一柄闪动电弧的大剑。 　　他谦逊地向老龙行单膝跪地礼，深深地俯下头颅。 　　“陛下，东北方向有异象，迦南摩尔那边遭遇了寒灾，而山岭这边的空气也愈发寒冷……暴风雪已经席卷了数百个大小部落的居住地，接下来我们要去全力救灾，为您服务的人手可能会少上一些……” 　　龙神之国的领袖在祂眼中也是孩童。索尔斯特纳记得对方的名字，是叫明山·悬峰，他是悬峰部这一代的领袖，这批小人总是长的格外高大，声音洪亮，所以被选来向自己汇报国度内的重要事宜。 　　但实际上，老龙就连蚂蚁触角的摩擦声都能清晰听见，又何须这样的大嗓门呢？不过归根结底是小人的一片好意，索尔斯特纳听了十几代悬峰家人的报信，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声音。 　　在祂相较于人类漫长的一生中，龙不能说很喜欢人类，但也的确不讨厌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 　　祂亲眼看见眼前之人的先祖追随自己的步伐，在山间开辟出了第一片荒地，为了能够跟上自己的踪迹，为了追上自己飞行的速度，竭尽全力去猎杀雷霆的魔兽。 　　不仅仅如此……还有许多许多人…… 　　索尔斯特纳心中突然浮现出了许多人影，祂想起了山民诸多部落的先祖：悬峰部的先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擅长手工活，为自己雕刻出了第一座木质的雕像；阿伏德部的酋长是一位温婉的女子，却擅长使用一把双刀，无论是撕碎敌人的肉体还是切菜都是一绝，是那个时候所有山民的梦中情人。 　　祂还记得蛇岩部和严石部的酋长，那长长的尖鼻子和一双肉乎乎的大耳朵，老博卡和柏夫是一对好兄弟，他们追随自己很晚，但帮助自己寻找异象时最为尽力，也最为精明，两人一个服用钢岩蛇的魔药，一个服用伏岩熊蜥的魔药，就是为了能在山脉间穿行，为自己探索那些细微之地的线索。 　　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自己，他们的子孙后代的容颜都在龙神眼前一闪而过。 　　他们早就已经死去，归于天地与群山之间。 　　长生的龙并不感觉到悲伤，因为这就是人的一生，他们从未后悔，那祂又有什么必要去感到悲哀？ 　　不过，也是时候了。 　　随着自己逐渐老去，索尔斯特纳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开始变得淡漠，开始无法回忆起那一张张脸。 　　是的，当年自己随手帮助的山民几乎建立起了一个国度，祂除却最开始外，后续根本就没有对他们降下任何庇护。 　　当然，非要说的话，任由这些山民在自己的领地中生活，或许也能算是一种庇护……但这不也是挺有趣的吗？看着小人们降生又死去，在这片大地上建设起自己的家园，在自己的身边献祭祈祷，赞颂祂与群山的名字。 　　这样的一生，也挺好的。 　　但现在，索尔斯特纳的心中，已经不再有一种莫名的满足和自傲，一种作为他们‘山龙神’的自豪。 　　如今，祂的心中，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俯瞰感，一种难言的疏离。 　　时光让太多熟悉变成漠然。 　　木质的雕像已经腐朽，岩质的神像在风中侵蚀，钢铸的神龙也染上锈迹的锖色。 　　——是了。 　　索尔斯特纳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这就是龙的寿命。 　　五百年，是热情最后的期限，超过五百年后，龙将会逐渐失去对这个世界细微处的体会，如果不尽快去蜕变成一种更高等的生命形态，拥有一种更加永恒的思维模式，那么祂将会逐渐失去情感和同理心。 　　最终，成为类似机械一般的生命。 　　所以……祂也该走了。 　　【别担心，明山·悬峰】 　　此刻，祂开口：【那并非是寒灾，而是另一头衰微将亡的老龙】 　　【我的同族，渴求我手中的秘宝而来，意做死亡前的最后一搏】 　　明山·悬峰愕然地抬起头，这是极大的不敬，但龙神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礼仪，而他也因为数十年来龙神第一次主动和山民说话而感到震撼：“陛下？！您……” 　　——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虽然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但龙完全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何止是他呢？龙如果愿意，祂能记住所有尊祂为龙神者的名字。 　　所以祂一直都知道。 　　【这不是庇护，只是为了守护我的财产】 　　此刻，暴风雪正朝着圣山而来，高耸的冰冷云山正如同海啸的浪头，携裹着刺骨的冰寒霜雪，要将龙的巢穴倾盖。 　　而苍老的龙缓缓支撑起自己的肢体，祂仍然强大，仍然有着足以影响世界的伟力。钢之龙即便已经缓缓生锈，但在死亡前，祂一样可以发挥出自己百分之百的实力。 　　双翼展开，龙神抬起头，凝视着远方无尽冰雪中的同族——祂能听见怒吼与威胁，以及赤裸裸的贪婪。 　　【——索尔斯特纳，交出你的宝藏！】 　　龙与龙的争斗，永远围绕着宝藏。 　　世人常言，龙爱金银，以及一切价值高昂的财宝……这并不能说是错，因为龙渴求的的确是这片大地，这颗星球，这星域中最为珍贵的财富。 　　正如祂身下的那个碎片，祂国度中的那些碎片。 　　以及祂国度中的那些人。 　　那才是真正的，不可用价值估量的无价之宝。 　　所以，是时候振翅，开始最后一次飞翔—— 　　在明山·悬峰愕然的注视中，在所有暴风雪中苦苦忍耐的山民眼中，在巍峨圣山那闪耀着明耀银焰的高耸峰顶，历经漫长岁月的巨龙振翼而起，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瞬间就驱散了整片山脉中所有的阴霾与雪云。 　　阳光如剑，刺穿天地。 　　紧接着，锖钢色的光逆着阳光而上，直直飞向所有冰雪的最中央！ 　　龙战开幕。 　　这便是记忆的最后，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真正意义上一生的结尾。 　　伊恩完整看完了所有，第五能级真龙纷飞的记忆光影直入他的灵魂深处，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前也浮现出一排排古老而潦草的字幕。 　　【后世之人，无论是谁，龙亦或是人。来到此地，通过验证，重启摇篮，得我传承者】 　　【你将得到我最大的财富】 　　【我的财宝，技术，国度，山脉，梦想……以及我的子民】 　　这便是锖钢龙在离开自己的龙巢，去与冰濛龙展开那场生命最后的龙战前，留下的最后信息。 　　祂秉持使命来到泰拉，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步入死亡，度过了充实而又满足的一生，在自己渴望的战斗中结束了一切。 　　索尔斯特纳、锖钢龙、拜森龙神。这些都是祂的名字。 　　直至死亡，祂也没有找到真龙背后秘密的真相，没有完全发掘出天坠飞船遗产的秘密。 　　但这并非是祂不努力，仅仅是因为祂没有得到银色芯片。 　　而现在，四百年后，银色芯片的持有者来到了这片古老的山脉之中，站立在巍峨圣山的顶端。 　　再一次接过，一个未尽的梦想。 　　伊恩睁开了现实中的眼睛，银青色的光辉在双眸中闪耀。 　　他感受到，自己体内充盈着力量，并非是外来的源质加持，而是经过净化治疗后，被稳固后的体质趋向于完美，释放出了比过去更加强大融洽的力量。 　　而有关于‘微光摇篮’的信息，锖钢龙索尔斯特纳对它研究的成果，也都依次浮现在伊恩的心中。 　　正如伊恩通过银色芯片所知道的那样，微光摇篮是天坠飞船的‘火种保存装置’，无论是灵能，生物，计算机硬盘，亦或是任何形式储存信息，蕴含文明本质的事物，它都能通过内部的‘静时储存装置’进行保存。 　　并非是时间停止，而是使用源质制造出以太真空，固定住每一个分子的运动，将内部保持在近乎绝对零度的情况——这是最为妥善的保存方式。 　　但是，因为天坠飞船的坠落，能源系统被破坏，防御最为严密的摇篮系统脱落，坠落在拜森山脉中，镶嵌在了山体内。 　　而锖钢龙以自己的力量固化了山体，并改造了整个锖钢山，用这片山脉的自然灵能为其充能。 　　但可惜的是，微光摇篮中储存的诸多‘火种’已经丢失，即便是锖钢龙也没有找到那些痕迹。 　　这点伊恩也极其惋惜——每一个火种，某种意义上都蕴含着一个文明，乃至于一个星球所有的生态信息，泰拉如今如此丰富的生态和环境，或许正是多个微光摇篮中的火种泄露导致的混合产物。 　　非要说的话，泰拉如今的生态，很可能符合一种名为‘盖亚星球’的猜想……这种星球可以完美符合任何一种生物所需的生态，亦或是帮助任何一种生物在它体内找到适宜的居住地。 　　不过，微光摇篮系统中，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功能。 　　它能解析任何火种中蕴含的信息，无论是什么生物，是碳基，氨基，硫基，铁基乃至于灵能，幻影，虚境，亚实体，气态，光态生物。 　　无论是蜂巢集群，是机械格式塔，是灵能群体，是真社会生命，是分工合作社会…… 　　任何生命，任何文明留下的火种，不管它有多么千奇百怪，加密了多少次，微光摇篮系统都能将其解析，将其信息提取，储存。 　　这个功能，显然是天坠飞船背后文明为了更好保存文明信息而设计的，是一个万能的解密器。 　　毕竟，有些文明的火种，可能保管的不是很完善，只能交给天坠飞船吸收后，自己再造一个稳定的。 　　看见这个功能的瞬间，伊恩的心就微微一动。 　　或许其他人可能会对火种的遗失感到惋惜，并对这个功能感觉到有点好笑——就连火种都没有了，还要提取其信息的功能干什么呢？ 　　这是他们手中没有火种，并且未来也得不到火种，所以才会如此感慨。 　　但伊恩却知道，南海大迷宫中，至少有几个火种飞船！ 　　作为专门研究异星生态的异种研究基地，红杉基地内的火种保存在各大生态园的内部！ 　　虽然可能有一些已经泄露，成为了大迷宫内部与外界迥异的生态，也造就了拜森山脉周边多金属基生命的情况……但火种的本体，肯定还在大迷宫里面！ 　　只要将其取出，然后存放在微光摇篮内……由这天坠飞船的技术将其完整提取，解析…… 　　“我就有了一整个金属基星球，所有生物生态乃至于文明的资料？！” 　　——这毫无疑问，才是摇篮系统中，最珍贵的宝藏！ 　　想到这里，伊恩的心脏就微微跳动。 　　即便是一向冷静如他，也不禁开始对未来畅想：“如此一来，生物方面的技术储存恐怕就不用担心了……只要我能将霞辉领的生物实验室建设起来，有亚德伯特的协助，这一切都会飞速发展……甚至，我可以凭借这些资料，优化许多血脉真形传承的结构和魔药！” 　　即便是不动坚城，也未必是完美的，希利亚德也承认。 　　他一直都在和伊恩说，假如未来伊恩有机会能改良不动坚城，那就尽管去改，作为一个试验性质的传承，他能成功是他天才，但是他的路不一定适合伊恩与其他人。 　　伊恩深以为然，譬如说第三能级石之领主，在他看来就太过偏向于防御，不符合他的要求。 　　为了搭配妖精血脉和银色芯片带来的高感知高信息获取，他的不动坚城，一定要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倾泻能力和高机动性……非要说的话，他在帝都看见的那些机动要塞，就非常符合伊恩的要求。 　　坚固无比的钢铁空中要塞，这才是他想要的未来。 　　只是，想要改进传承需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即便是伊恩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现在，机会就近在眼前！ 　　这是只有伊恩才能办得到的事情。 　　“但……” 　　冷静下来，伊恩叹了口气：“得先把实验室建起来——而且还得先将山民这边的叛乱搞定，保证领地的稳定，才能加速发展。” 　　“至于现在……” 　　缓缓从山巅的祭坛中走下，伊恩来到山顶平台的边缘处。 　　在锖钢圣山的顶端平台上，黑色的祭坛是昔日拜森龙神的龙巢，而周围的建筑都是山民祭祀用的高耸楼台和岩柱。 　　这些古老的祭坛和图腾柱竖立在高山之巅，直入天际，在山民衰弱后的现在，也依旧向所有人夸耀着他们昔日的荣光。 　　伊恩站在山巅的边缘，俯瞰着圣山周边。 　　璀璨的银色祭火位于他的身后，闪耀着纯粹的色彩，而圣山之下，长崖之底，密密麻麻的金红双色火光遍布峡口与山脚周边。 　　许许多多面孔，千千百百山民的面孔仰视着再一次燃起圣火的山，他们激动地叫喊着，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那是阿伏德部中的山民，他们距离最近，第一时间便来到此地，直面重燃的圣山。 　　等待着‘龙神使者’的降临。 　　一时间，锖钢龙的记忆在伊恩心中闪过，青色的眸光垂落，他扫视山下的所有人，许许多多面孔，那些山民先祖与后世之人的面孔重叠在一起，给予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而他们口中都在齐声呼喊，念诵，祈祷着一个词汇，位于山巅的少年听不见这些声音，但是不知为何，伊恩却能知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龙神！使者！” 　　“龙神！使者！” 　　“龙神！使者！” 　　龙神的使者立于锖钢圣山之巅，宛如背靠太阳的天神。 　　千百的火把汇聚成海洋，簇拥着澎湃的圣火，山呼如海啸般汹涌浩荡。 　　山民们的眼眸在黑夜中倒映着祭火的光辉，闪烁着殷切的希望。 　　那些光芒，那些渴望…… 　　——简直就像是星辰那样。 ###第五十章 心光体·指引之星 　　圣山巍峨高耸，仿佛支撑天穹的梁柱，而山下的诸多火把和眼眸，正如昔日明灭不定的星光。 　　伊恩凝视着这些星辰，他的心中有些明白，为何锖钢龙将祂的子民视作自己最大的宝藏。 　　他并不是索尔斯特纳，他对山民并没有数百年来的感情……锖钢龙的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就算是养宠物都要养成心头好了，更何况祂从未把人当过宠物，自然有着祂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的关爱。 　　伊恩没有这种爱。 　　但是，这些人，希望伊恩可以完成他们的愿望……而伊恩也希望他们能完成他的梦想。 　　这种互相需要的关系……正如星与星之间相连的光。 　　苍蓝色的星辰在伊恩的心中跃动，它在燃烧，雀跃地跃动，要从心魂之中飞出，显化于现实。 　　于是，伊恩让它来到现实。 　　低沉悦耳的微鸣响起，青色的火花于虚空显现，燃烧在黑暗中。 　　尔后，它凝结，化作一颗闪耀的十字星。 　　晶莹剔透的水色青星，悬挂在少年的额头前方。 　　但这不是结束——一颗又一颗青色的星辰火花亮起，在伊恩的头顶周边环绕一圈，形成宛如光环皇冠那般的构造。 　　不过，这些后续浮现而出的青星中，只有两个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其他都是黯淡。 　　而最初的那颗青星闪耀璀璨，正是王冠顶端最为耀眼夺目的宝石。 　　此乃心光体。 　　【指引之星】 　　指引他人完成梦想，他人也会为自己完成梦想……让过去的一切都化作资粮，成为前往未来的力量。 　　一种力量正在微微勃发。 　　但现在还不是详细探究的时候。 　　“伊恩！” 　　此时此刻，漫崖长老也攀爬来到了圣山顶端。 　　他没有真正来到祭台之上，而是站在祭火的边缘，在下方仰视着伊恩，高声询问道：“对你而言，我们山民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如今唯一想要知道的问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老人永远挣脱不了自己的心魔，永远无法进阶第三能级。 　　即便那个答案令他失望，漫崖长老也迫切地想要知道。 　　白发少年低下头，他看向老者的双目，那双眼睛执着地凝视着自己。 　　他笑了起来。 　　伊恩俯下身，伸出手，老者愣住了一瞬，在迟疑地伸出手后，被伊恩紧握，然后拉到自己的身旁。 　　“是我们山民。他们是我梦想的第一步。” 　　伊恩注视着那些雀跃的山民们，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帝国人和山民，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只是相较于活的还算是滋润的帝国人，如今的山民更加需要我。” 　　“所以我也更需要他们。” 　　“长老。”此刻，伊恩微微抬高声音：“准备好吧——去进阶第三能级。” 　　“如果我能代表山民的未来，那么你就是山民的现在。我们的阵营需要一个第三能级，我也需要你来为我挡住来自帝国和飞焰地方面的压力。” 　　“相信作为龙神继承人的我，去成为第三能级吧——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伊恩如此道。 　　既是傲慢的命令，也是温和的指引。 　　先知的王冠在少年的头顶闪烁微光。 　　漫崖长老深深地看了眼伊恩。 　　他自然能察觉，少年额前，宛如实质化的灵能造物，便是某种心光体……至少是心光体的雏形。 　　有些古怪——心光体一般来说，不都是血脉真形的某种完全形态吗？对方明明是妖精血脉，他的心光体应该也是妖精才对……是因为灵能者吗？ 　　无所谓了，妖精本来就千奇百怪，肯定会有星辰一样的妖精存在。 　　只是，伊恩，居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第二能级就拥有心光体的雏形…… 　　太好了…… 　　老人早就准备好魔药，早就做好所有的准备——在伊恩到来之前，漫崖长老甚至打算冒着死亡的风险去突破第三能级。 　　但是现在，有正确的仪式，他的心结也被解开。 　　圣火在他眼前熊熊燃烧，而另一个可以带领山民走向辉煌的人……也在散发光芒。 　　“这样……也好。” 　　喃喃自语，漫崖长老露出笑容。 　　他转过身，朝着祭火走去，声音平静而坦然：“那么，伊恩——我会成为你的壁垒和力量。” 　　“我的躯体已经老迈，但还能挡住些许流言与风霜。” 　　“谢谢。” 　　伊恩注视着老人步入祭火之中，服下魔药。 　　他轻声道谢：“辛苦您了，长老。” 　　漩涡旋转着，搅动着天地间的骤风与云浪。 　　泰拉773年，12月7日，叛乱山民嘉木部酋长，柯德·嘉木打破两百年来山民无第三能级的历史，成为了山民中首位第三能级。 　　泰拉773年，12月11日，山民阿伏德部，漫崖·阿伏德紧随其后，于点燃圣山祭火之时，进阶第三能级。 　　与此同时，阿伏德部正式向所有山民部落发送快信，告知龙神祭火重燃的同时，也宣布，‘龙神的使者’也已出现。 　　南岭本就混乱的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龙神使者？祭火重燃？山民出了两位第三能级？” 　　帝都，准备筹备回南岭的巴敦侯爵神色讶异：“漫崖成功了？真是匪夷所思，山民折腾他们的圣山已经三四百年了，现在终于有些许成果吗。” 　　即便多谋思虑如他，也没想过事情发展的这么快——今年还没过，飞焰地就派了五台铠装过来支援山民。 　　瑙曼城还来不及做点什么，三台铠装就全都被伊恩击溃……这也就罢了，很快，叛乱山民中又出现一位第三能级！ 　　这可是大新闻，正是让巴敦侯爵打算亲自回去处理的重大事件。 　　结果，漫崖也第三能级了。 　　“真不可思议，世界变化太快。”他摇着头，感慨道：“而且，伊恩也在旁边？他说他就是那个龙神使者？” 　　【是的，将军】 　　马约瓦上校的声音从通讯器后传来：【伊恩那时就在现场，那时漫崖想要冒险成为第三能级，尝试唤醒龙神祭火，但因为风险太大，为了避免自己死后阿伏德部彻底溃散，南岭拜龙教也失去主持者，故而委托伊恩成为‘使者’，倘若他身亡，就帮忙照料部落和拜龙教】 　　这是伊恩亲自汇报的情报，还能有假？无论是马约瓦上校还是巴敦侯爵都不会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毕竟他们也都知道，伊恩是龙血持有者，伪装一个龙神使者绰绰有余。 　　至于伊恩是真正的龙神使者，重燃圣火之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好事。”对于这个情报，巴敦侯爵微微点头：“和我们想要的结果一样，唯一不一样的，便是漫崖居然成功。” 　　【是的】马约瓦上校的语气也带着感慨：【这真是不可思议，以漫崖长老的情况，他进阶第三能级成功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现在是百分之百。”巴敦侯爵思索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无论如何，漫崖都是我们的盟友……有一位友方的第三能级，日后将山民彻底融入帝国的计划会更加顺利。” 　　“漫崖真的死了，下面的人厌恶我们也没办法。但漫崖活着，伊恩是霞辉领的领主，还是龙神使者，这里面的文章就很多，可以慢慢转化。” 　　“现在战况如何？”他追问。 　　【大量保持中立的山民部落如今都在朝着弗罗多自治区靠近，应该是漫崖长老进阶加上龙神祭火的号召作用】马约瓦上校道：【以嘉木，容钢，令锕三部为首的叛乱山民也针锋相对，钢翼龙群也在朝着南方靠近】 　　“山之王呢。”眉头微皱，巴敦侯爵只关注第四能级的真龙：“祂在哪里？我们的合约应该是保证钢翼龙群无法跨过玛尔斯山脉——祂怎么不见了？” 　　【山之王说，祂有要事去办】马约瓦上校道：【但祂在消失前给我们留了一条消息】 　　【祂说，当祂解决这件事的时候，钢翼龙王就不会是祂的对手】 　　“……龙可真是随心所欲。” 　　又交流了一会南岭现状，巴敦侯爵挂断通讯，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拨通了二皇子的通讯。 　　第三能级的漫崖，龙神使者和拜龙教……伊恩这小子可真会给人惊喜。 　　殿下会想要知道这个消息的。 　　至于山之王究竟有什么事要办…… 　　南岭，阿伏德部。 　　此时的山民部落正在欢庆。 　　自粮灾发生，叛乱开始，许多山民的传统祭典都被略过，失去了那些欢庆的日子，生活挺没滋味。 　　但因为昨日，龙神使者与进阶第三能级的漫崖长老重启圣山祭火，为了庆贺这最为重大的喜事，部落放开了粮食管制，甚至取出囤藏许久的果酒，让人们开怀畅饮。 　　至于龙神使者看上去是个白之民这件事…… 　　管他呢，又不是没有白之民山民，而且对方长的这么好看，还有漫崖长老保证，肯定错不了！ 　　山民们开环畅饮，但伊恩和漫崖长老却没有这个余裕去进行欢庆。 　　他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做。 　　“山之王大概下午就到——祂需要先将希欧从巢穴里带过来。” 　　漫崖长老走出自己的帐篷，在正午的阳光下，看上去年轻不少。 　　他周身萦绕着一缕呈现淡青色有如实质的微风，原本一双因为年老而略显黯淡的双眸也变得深邃而晶莹，给予人一种尽在掌握般的自信。 　　这微风便是漫崖长老进阶第三能级后的‘生命灵能’外显，用古老的术语来说，便是所谓的‘异象’，是人的精神，灵魂与肉体超出了凡俗的限制，真正成为更高层次生命的一种体现。 　　它看似轻薄脆弱，但炼金火炮直击也没办法将其击穿，因为本质上，它是第三能级升华者体内的灵能场域，与外在大世界的灵能场域共鸣而形成的一层‘融合区’，可以提供相当于其实力一部分的全方位保护。 　　伊恩曾经杀死的那头‘噩梦孳孽’，正是因为没有肉体，甚至也没有灵魂，只是一个徒具力量的虚影，所以没有这层生命灵能防御，可以被他击溃。 　　不然的话，伊恩想要破它的防，可没那么简单。 　　察觉到伊恩一直都在紧盯着自己体表的那层长风护盾，漫崖长老不禁失笑：“你不是也有心光体了吗？真是奇迹，没有第三能级也可以有心光体，这不比我这种普通的第三能级要厉害的多？” 　　“第三能级哪来的普通之说？每一个都是人杰英豪，而且我不是好奇亦或是羡慕。” 　　伊恩微微摇头，他收回双眸中的银青色光辉，结束建模：“我是在观察异象的本质。” 　　伊恩脑海中正在重现刚才通过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观察到的场域模型，他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和磁场互斥差不多，但却又微微融合，这种微妙的嵌合交错的结构，会导致所有外来力量都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被转移到自然灵能中，只有一小部分会反馈到第三能级的身上。” 　　“而对于第三能级强大的生命本质，剩下来的那点力道和按摩差不多。” 　　“只有极高纯度的源质和灵能才能击破这层伤害减免护盾，达成真实伤害。” 　　漫崖长老听见伊恩详细的分析后，不禁收敛笑容。 　　他肃穆地点头：“就是如此。之所以血脉真形从英雄阶（第三能级）开始，就被称之为‘高阶’，就是因为这本质上的蜕变。” 　　“我的经验能让你有所领悟，就是最好的事。” 　　“的确收获颇丰，等我也要进阶第三能级时，我有信心可以凝聚出更好的。” 　　伊恩微微点头，他现在也完全理解，第三能级为何会被称之为英雄了。 　　正如古泰拉神话中的诸多神话故事那样。 　　只有‘英雄’，才能击败‘英雄’。 　　具体点来说，在泰拉大陆上，倘若发生全面战争，没有能级的普通人就是最基础的兵员和后勤，负责进行区域占领，处理各项杂物，而第一能级就是特殊的精锐部队。 　　在战争期间，各国会临时动用战略储备，催化出一批专业的第一能级血脉真形升华者，他们负责驾驶铠装，巨型作战机械和空中堡垒，操控一些需要源质操控能力的特殊武器，地位类似全装甲部队，具备极高的机动性，杀伤力，是战争的主要消耗力量。 　　而第二能级会作为这些部队的指挥者，亦或是独立成立一支特殊打击小队，就像是南岭的飞焰地特战大队那样，进行特殊任务，是各大战区间的重要战术力量。 　　可第三能级，就已经不再是战术级，他们是一国基础战略力量的主要部分。 　　每一个第三能级，都相当于一艘可以用超音速在空中急速翱翔的高火力悬空战舰，是能直接改变一片战场乃至于战区实力对比，扭转一场关键战役胜败的存在。 　　一方投入第三能级，另一方如果不追加，就必败无疑。 　　——只有‘英雄’，才能击败‘英雄’。 　　这也是为什么嘉木部的酋长进阶后，漫崖长老即便知晓自己进阶成功率百不存一，可还是要冒险突破的原因。 　　至于第四能级……就是足以焚山煮海，毁天灭地，令山岳都为之颤抖崩塌的超级战略武器。 　　他们仅仅是存在，就能保证一国的存续，这也是大国之间能够出动的最高等级战力。 　　第五能级？ 　　第五能级不是皇帝和教皇，就是一国守护者，联盟大统领，乃至于行走在人间的神明——要这些人亲自上战场？真要到那个地步，也不需要战争。 　　人世间的许多矛盾和利益纠纷，对他们来说等同于不存在，也毫无意义，他们如若要战斗……那也不是泰拉大陆上的事情。 　　漫崖长老如今成就第三能级，即便是刚刚突破，在帝国中也会有名号。 　　伊恩估计，仅仅是因为这点，瑙曼城那边就会派人来接洽，进行更进一步的合作，以及提出一份全新的，对山民更有利的合约。 　　“山之王和希欧下午到……那正好，漫崖长老，能让我看看你的心光体吗？” 　　对于山之王这么快，甚至可以说抛下防线直接过来找自己这件事，伊恩并不惊讶——毕竟如今他手中除却有着锖钢龙的复生秘法外，还重启了微光摇篮的净化祛毒系统。 　　双管齐下，这都治不好希欧的虚空毒素，那整个泰拉估计也没其他办法。 　　而在帮助山之王和希欧解决麻烦前，伊恩也没什么事情，自然只能抓着漫崖长老这位他距离最近的第三能级，询问对方的各种经验，观察他的种种蜕变之处和特点了。 　　“有点不太熟练，我尽量。” 　　漫崖长老屏息凝神，老人闭上眼睛，然后周身萦绕的青色微风骤然一涨。 　　紧接着，于一声轻微的龙啸声中，青色的长风中跃出以一头身体细长，双翼如刀，通体覆盖细密流畅甲壳的翼龙。 　　相较于正常的飖卫龙，漫崖长老的心光体显得更加灵动，而且体型也有些许变化——正常的飖卫龙要更加瘦一点，而且尾巴也会比较短，不像是心光体那般，是由青色的风柱凝聚而成的风鞭。 　　显然，是漫崖长老的心光体更加完美强大。 　　“真美啊……” 　　伊恩凝视着眼前五六米长，悬浮在漫崖长老身后的心光体，他不禁感慨一声：“源质和灵能的完美结合，以血脉真形中的源质结构为骨架，再以原始以太为血肉，最后再以灵魂中的执念为核心……原来这就是心光体！” 　　在看见心光体的瞬间，伊恩就明白了，第一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所修行的全部，都是为了此刻而存在。 　　第一能级磨砺肉体的极限，学会操控源质；第二能级凝聚灵魂与信念，使用源质影响自然灵能……这些时候所作的一切锻炼和修行，都是为了能将心光体完美且正确地凝聚出来。 　　这是一次本质的蜕变。 　　伊恩靠近漫崖长老的心光体‘庇风之龙’——心光体的形象根据血脉和真形不一而同，血脉的自然是原始魔兽的形象，而真形是初代真形修行者确定真形魔药时的全力战斗形象。 　　灵能者比较特殊，在第三能级前就有灵能的灵能者，其心光体大多和觉醒灵能时的执念有关，形象也大多奇异，什么都有。 　　每个人都会根据这样的形象基础，通过修行，不断地将心光体变成更加适应自己的形象。 　　而且，每一个心光体，亦或是说，第三能级升华者，都因为生命灵能，具备一种特殊的能力。 　　漫崖长老和他的星光体也同样具备，那是一种庇护之风，可以加持在自己亦或是指定的目标上，让它短时间内可以完全偏移闪避几乎所有远程攻击，而近身的敌人也会被高速运动的风属性源质紊乱感知，减速的同时也无法准确命中目标，甚至短暂地被致盲。 　　与此同时，如若用来攻击，狂乱的风会制造出真空，拉扯四面八方的所有物质，将极大范围内人亦或是物全部扯入真空中，短暂地束缚在原地。 　　这能力源自于飖卫龙的控风之力，也源自于漫崖长老想要‘守护’，‘统一’山民的执念，这方面和灵能同理。 　　漫崖长老连续施展能力，心光体在部落和山脉上空飞舞，让伊恩观察了接近半小时，不禁有些疲惫——他初入第三能级，自然不可能长时间维持心光体，半个小时也足够进行一场全力战斗。 　　“谢谢长老。” 　　伊恩当然不会让老人强撑，他柔声道谢，发自内心地感激，这反而让长老露出笑意：“你有收获就好。” 　　伊恩当然有收获。 　　毕竟，他现在也有心光体。 　　只是他的心光体有些奇怪，所以伊恩才想要通过观察漫崖长老的心光体，反过来对证自己。 　　作为觉醒灵能者，伊恩的预知视界就已经代表他‘想要知晓一切’的执念，他的心光体虽然只是根据‘前纪元文明升华之路’的方法，通过纯粹的灵魂凝聚而出，但理论上也是执念的一种显化。 　　但是……他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却有些奇怪。 　　原本，伊恩觉得，自己的心光体应该是基于预知视界而成的某种预知系心光体，比如说‘预言书’这种形态，让他可以更加具体详细地先知种种信息，指引其他人走向更好的未来。 　　既符合伊恩求知的执念，也符合先知指引他人走上更好道路的本质。 　　伊恩甚至打算，等到自己成就第三能级后，就借着这个借口，配合如今已经盛传开来的‘降雷的先知’传闻，直接坐实自己先知的身份。 　　可结果……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伊恩的心光体并非是书，而是星。 　　星不用多说，本就是伊恩一切愿望的根基，比书更合理。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没有星空，他根本不着急前往高天之上，成为什么领主，而是会兴高采烈地组建一个冒险队，游历整个泰拉世界，探索这个新奇世界的全貌。 　　星空？等我先把泰拉游遍也不迟！ 　　而十字星王冠的形态，更是伊恩心中一种傲慢的呈现——他自认自己来自于一个社会形态更加高等的世界，故而有能力指引泰拉上的众人走向高天之上。 　　伊恩承认这种傲慢，不引以为豪，也不认为这是卑劣。 　　这是事实。 　　但每次伊恩尝试催动指引之星的时，它都会回馈一种奇特的‘没有满足条件’的感觉。 　　这可就怪了——心光体是自心魂而出的凝结之物，一诞生，其持有者就能明白它的名字与使用方法。 　　虽然能力本身需要去挖掘，但怎么可能用不了呢？ 　　而在观察了漫崖长老的心光体后，伊恩找到了答案。 　　“原来我的心光体，是需要额外能量填充的类型吗？” 　　“不，应该是我的心光体太强，可我的肉体还没到第三能级，所以现在想用，只能额外支付能量，免得强行催动，弄伤自己。” 　　心中自语，伊恩如今还没有抵达第三能级，但是有古龙心核，以太结晶和银色芯片。他也能凝聚出些许‘原始以太’。 　　闭上眼睛，伊恩调动源种，将自己体内的原始以太输送至心光体中。 　　水色的十字星浮现在少年的额顶，而后衍生出其他十颗星辰，它们逐一亮起，构成王冠之环。 　　‘指引之星’还是和最初出现时一样，它的本体，最大也是最耀眼的那颗十字形在伊恩的额头处闪烁，两个较为明亮，色泽温润的十字星位于两侧拱卫，而其他黯淡的十字星构成环身。 　　但是，与过去，伊恩尝试催动却无法成功时不同。 　　有了原始以太的支持后，整个指引之星都在绽放光芒。 　　不仅仅如此…… 　　在这瞬间，虫群与灵灾的幻影，在那两颗闪动着温润光芒的星辰中……一闪而逝。 ###第五十一章 平行世界的大家，把力量借给我吧！ 　　半山的平台上，伊恩的身形静止，与此同时，星之王冠右侧第一颗宝石中亮起青红色的浑浊光辉。 　　温暖潮湿，夹杂血腥味的风掀起，于他身后形成猩红的漩涡。 　　一支模糊不清的利爪从中探出，悄无声息地按压在大地，轻柔地宛如抚摸。 　　但就在它踩实的那一瞬，锋锐无比的利爪就切碎了山石。 　　那是一头身形模糊，看不清具体形象的龙兽，有着四肢与双翼，但双翼却堕化为翼爪，成为了灵活的第二双手，遥遥看去，宛如虫的六肢。 　　龙首上，猩红色的双目宛如一团摇曳的灯火，错密的齿牙微微开阖，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它从漩涡中走出，而后匍匐在伊恩身前，温顺无比。 　　但那刺鼻的血腥味与可怖的危险感无时无刻都在告知周边的人——这是一头为杀戮而生，为战斗而存的战争猛兽。 　　这一幕过于森然可怖，即便是漫崖长老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石杖，心光体庇风之龙也警戒地环绕在他周身，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长风护盾。 　　如若在其前方的不是伊恩，他必然会立刻发起攻击。 　　“这是？！” 　　漫崖长老错愕地开口，他一时间无法确定伊恩召唤出来的这头异兽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方的心光体不是那星辰王冠吗？怎么还会有第二种形态，还是如此可怖，与星之王冠神圣感截然相反的形态…… 　　亦或是说，这是某种升华技艺…… 　　而伊恩凝视着自己眼前的龙兽，心中却突然浮现出对方的名字。 　　【晶化猎血者】 　　【寻星者虫群中，由‘晶毯’孕育而出的掠食晶兽。它的使命就是击杀一切食料，为培育池猎获足够的养分】 　　【最初是由青甲蜥为基础，额外增添亚龙双翼而培育的基础飞行单位，但效果不甚理想，故而改造为地面单位，效果极佳，由亚龙飞翼转换而来的翼爪足有着强大的力量，足以撕裂钢铁】 　　【……】 　　伊恩的脑海中浮现出大篇大篇的资料，详细地分析了名为‘猎血者’的异形猛兽的成型原因和改造方法。 　　这显然是源自于‘寻星虫群’化自己的资料。 　　“虫群道途的部分知识……” 　　伊恩喃喃自语，他伸手，抚摸猎血者那模糊不清的头颅。 　　但手穿了过去。 　　这并非是真正的心光体，而是一个虚影，只有少部分源质凝聚的地方，也就是利爪之处才有实体，而且相当脆弱。 　　伊恩抚摸的举动，让整个猎血者的身形就像是水中的倒影那般，被搅动地泛起阵阵波纹，整个地扭曲了。 　　但即便如此，猎血者虚影也没有逃避，而是顺从地匍匐于原地。 　　一种心灵上互相连通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虫群心灵网络’，作为配套设施一齐发过来了。 　　少年表面上虽然并无多少表情，但心中却已经泛起波纹：“这是怎么回事——即便先知能通过实验结果的好坏来预判筛选错误选择，节约时间，但也没到直接可以给现在的我发论文的地步吧？” 　　“而且这都已经不是‘未来的我’，而是另一条世界线的我了……” 　　“不，倒不如说……预知视界，真的能算是正常的‘先知能力’吗？” 　　“对！这显然是，某种沟通平行世界的能力！” 　　伊恩想到此地，心中仿佛打开了一扇久久虚掩的门——是啊，仔细一想，预知视界真的是预知时间线后未来的能力吗？ 　　先不谈怎么做到的，单单就以预知视界几乎可以实时反馈各种‘结果’来看，这点就不是特别‘先知’。 　　先知的预言大多都是谜语，亦或是一些并不直接的征兆，因为未来无定，即便是看见一角，也不能完全确定。 　　但假如，预知视界只是单纯地观察到了平行世界中，作出那些选择伊恩的结果，然后再回馈回来好坏…… 　　或许就比较合理？ 　　并非是观察伊恩本身，而是结果，既可以规避先知不能预言自己的定律，也契合了预知视界实时反馈能力。 　　而预知视界之所以会有预测时间的限制，正是因为那些平行世界中的伊恩进度，并没有比现在的伊恩快太多。 　　再远的话，受限于伊恩的个人能力，预知视界也看不见，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平行世界来观察了。 　　当然，这里其实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说灵能究竟是怎么沟通平行世界的……但都是小问题。 　　指不定灵能本身就是同时存在于整个平行时空的力量？源质或许也是如此。 　　总之，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道途。 　　道途显然是一条完整的世界线，发展的很长，但是却与伊恩如今的时间完全对不上，他们显然不是一个频段的。 　　所以，与平时伊恩通过预知视界看见，根基于他现在情况的‘接近未来’相比，【道途】只有在特殊的区域，特殊的情况，才能凭借某种因果，窥见一角。 　　但现在，凭借‘指引之星’的力量，这种联系被加强了。 　　而且，道途中伊恩作出的选择，显然不是根基于现在的伊恩本人，而是另一个起源，在很早开始就已经不同的情况下，发展出来的可能性。 　　预知视界看见了这些‘未来’，但本质上，只是看见了一些发展进程比较快的平行世界。 　　这也是一种预知未来。 　　伊恩不知道平行世界的数量是多少，但大概率是‘无限’……无限中，肯定会有一个与如今的他几乎一样的世界线，而预知视界通过预判这个世界线中伊恩作出的选择，为现在的伊恩提供‘预示’。 　　甚至，其他平行世界的伊恩，也在用如今的伊恩的所作所为，来进行进行‘预示’。 　　如此混沌交错的选择交织在一起，达成了‘预言者无法被直接预言’的结果。 　　毕竟即便是伊恩，也只能用其他人作为侧面来窥见自己的未来，得到预示。 　　或许，也有不少先知，看见的也并非是未来，而是时间进程更快的平行世界，和伊恩一样，但这点无法确定。 　　除却须臾之颅外，伊恩并没有见过其他的活着的先知，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甚至，他现在的猜测也不是全部，不能算是对的……但至少能解释他如今心光体‘指引之星’带来的能力。 　　伊恩在用原始以太激活‘指引之星’的一颗温润宝石后，便感觉到了一阵朦胧的共鸣——紧接着，便是漩涡出现，猎血者的虚影显化。 　　他随机与‘虫群世界线’的某一个伊恩进行了短暂地交流，得到了猎血者的信息。 　　感觉就和抽奖一样，在抽奖前完全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又会有什么收获。 　　不过备奖方不是其他人，还是自己。 　　平行世界的自己。 　　“……速度比较慢，整体也比较脆弱，也就力量算是优点，但也比不上肉体方面有强化的第一能级升华者。” 　　伊恩阅览猎血者资料，他心中思索构筑模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相当强大的生物：“说白了，就是虫群中的基础单位吧？还没有后续进阶的道路，估计是刚刚开发出来，哪怕是做成魔药也没什么优势。” 　　“价值都在如何制作这种战兽的资料上，这种生物实验资料相当有用，可以协助我日后创造全新的血脉真形。” 　　“还有，配套的‘虫群心灵网络’非常有用！虽然亡君一系已经有类似的亡君意识了，但虫群的心灵网络显然比亡君更加直接，这点可以让亚德伯特去改进研究一下，在人造灵魂方面，肯定有大用！” 　　“而且，如果能召唤出一些比较强大的虫群个体，或许可以作为我真正‘心光体’的伪装……但也要形态合适。” 　　指引之星这个心光体的能力正如其名。 　　伊恩会得到其他世界线自己的指引，他也需要指引其他世界线的自己。 　　诸星之间，互为星辰。 　　引力与光将它们联系在一起，贯穿了时空。 　　此时此刻，伊恩感受到了，作为从虫群世界线中抽取知识的代价，自己也得付出作为交换。 　　不需要太多，但一定要有所帮助。 　　不然的话，这种相互之间的‘指引’关系就不复存在，心光体的力量也会被削弱。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种限制。 　　因为能觉醒出这种心光体的伊恩……怎么说呢？ 　　——他就的确比较好为人师。 　　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线，虫群化的自己，也是如此。 　　“伊恩？这是……什么？” 　　此刻，在察觉伊恩召唤出来的猎血者并没有任何攻击欲望后，漫崖长老才撤下防御。 　　他尝试询问伊恩情况：“这不是你的心光体？是你塑造出的某种……造物？” 　　造物并不是一个新奇的概念，震舟酋长以自己的源质和泥石塑造出的巨像，就是一种纯正的源质造物。 　　“嗯？对。就是造物。” 　　伊恩回过神来，他看向已经逐渐褪色，要消失不见的猎血者，不禁露出微笑：“你也知道……我的灵能是某种观察灵能，只要是我详细观察，解剖过的魔兽，我就能提取它们的一部分力量，组成一种临时造物。” 　　“不过目前，还无法塑造成稳定的造物……” 　　“这样啊。”漫崖长老不疑有他，类似的心光体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最多伊恩以观察系的灵能得到造物能力这点有些奇特，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甚至安慰伊恩：“别担心，归根结底，你还没有真正抵达第三能级，造物脆弱一点很正常。” 　　伊恩当然不担心。 　　此刻，他在思考，应该给对面虫群化的自己送出什么‘指引’。 　　这个虫群并非是伊恩当初窥见道途时所看见的最初虫群——最初虫群的时间线已经走到了几近于末尾的地步，这次回应伊恩心光体的虫群，大概率也就是第三能级左右。 　　换而言之，还处于潜伏期，大概率正在南海大迷宫的地下生态圈里面进行生物实验。 　　猎血者就是生物实验的最初结果，配合晶毯而生的地面战斗单位，也是这个还没发展多久的虫群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所以……正好。”伊恩有些兴奋地自语。 　　这个时间点的虫群，正好用来实验一下，他曾经思考过，但是却没有实践条件而进行的‘思路’！ 　　当然，无论是什么指引，伊恩都是在帮助对方侵略泰拉世界。 　　但伊恩可不在乎这个——他的心中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安。 　　反正是平行世界，正好用来做实验。 　　所以，伊恩直接给给对面的虫群，发送了一份‘人造灵魂’的相关思路和资料。 　　亚德伯特前些日子已经展开了相关研究，但还没有造出实物，不过伊恩已经从对方那里把这些知识学到手。 　　现在恰好用来作为指引，启迪另一侧的寻星虫群。 　　但正如同虫群给出的‘猎血者’本身根本就没什么用，反倒是生物实验的资料和附赠的‘虫群心灵网络’很有用那样。 　　人造灵魂重要的也不是技术本身，而是伊恩提供的思路。 　　【没必要用南海一隅的资源，发展势力种田来对抗整个世界……现在的你肯定不知道泰拉背后的水有多深，单纯的正面对抗，虫群是不可能战胜这些第五能级的】 　　【潜伏，同化，暗中发展，不要对抗……不要发展虫群来扩展数量，而是尝试融入人类内部，让我们成为人类，让人类成为我们】 　　【优选一部分有潜力的人类，赋予其灵魂，隐藏在他们的背后，进行实验，扩散影响力】 　　【吸收那些对人类社会绝望的人，譬如说西境那些流民，亦或是探索迷宫的冒险者，从中遴选出聪慧有天赋的，帮助他们成为升华者，成为优秀的技术人员，科研学者，亦或是优秀出名的冒险者，成为我们的基石】 　　【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思维模式，同化进我们的思维网络】 　　【建立隐秘组织，亦或是教派，隐藏我们的身份……那些特殊的，能够接受我们的人类，就将他们视作具备特殊能力和戒律的‘圣职者’展现在外界……泰拉很大，我们不会被怀疑】 　　【放弃直接对抗，放弃直接洗脑寄生，放弃任何看上去直接了当，极有效率的‘捷径’……我们安稳地发展，使用‘灵魂’来作为主体，在人类之中成长】 　　这便是伊恩当初，见过虫巢之梦后，反思后得到的结论。 　　那时的自己，还没见过帝都，还不知道第五能级究竟有多强，也不知道怀光教会的预言能力有多强，所以凭借在南岭短浅的见识，发育六年后就立刻出击——果不其然，被联军击溃。 　　这就是太过年轻所犯下的错误。 　　假如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关键情报，伊恩绝对不会这么做，而是换成这种更加谨慎怀柔的手段。 　　至于这种手段有没有效果…… 　　伊恩这不是正在实验嘛！ 　　一整个平行世界这么大的实验室，正好做点大的社会和物种入侵实验，丰富一下资料库！ 　　摸着自己过河了属于是。 　　而且，不仅仅如此。 　　——只要他一直维持联系，下次指引时，回应的就还是这个虫群世界线。 　　伊恩认为，自己指不定能从对方那里，把‘虫群优化版人造灵魂’的技术嫖过来呢？ 　　——是吧？不是没可能的！ 　　作为立誓要白嫖泰拉所有技术的伊恩，就连平行世界的自己也不会放过！ 　　“指引之星的能力……果然很强。只是如同我的预知视界那样，并不能给予直接的战斗力，需要慢慢开发！” 　　将相关的资料发送过去后，伊恩感觉到神清气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有了成果，直接再回收即可！ 　　这种挂机科研，白嫖技术的好事居然还真能给他遇到，真不愧是他的灵能！ 　　之后，伊恩又尝试激活‘灵灾道途’。 　　结果却没有反应。 　　伊恩能感知到，灵灾道途没有反应，并非是自己没有抵达第三能级……而是硬条件不够。 　　“被我指引的人数不够……” 　　伊恩心中喃喃自语。 　　他察觉，自己之所以能呼唤出‘猎血者’，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凝聚出的原始以太，更是因为阿伏德部的那些山民。 　　伊恩抬起头，看向山民们欢庆圣山重燃祭火的祭典方向，心中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指引之星的能力想要发动，就需要足够多‘被我指引过方向，愿意相信我’的人。” 　　“因为圣山，这些山民愿意相信我，被我所指引前路，故而能支持我的心光体联通虫群……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在联通虫群的同时，再联通灵灾，需要更多更多的人相信我。” 　　被伊恩指引的人，他们相信的信念，可以被他的心光体利用，凝聚出一种特殊的灵能，转化成联络平行世界的一种‘通讯通道’。 　　只是，能提供有力信念的人比较少，普通人只能依靠数量来堆。 　　伊恩也可以放弃联通虫群，转而去联通灵灾……但那样的话，他挂机科研，白嫖科技的进度就断了，下次还想从不计其数的平行世界中联系到那个被自己指引过的虫群…… 　　也不是说没可能吧，但总的来说需要看缘分。 　　想要同时联通虫群和灵灾，仅仅一个阿伏德部是不够的，甚至再加上霞辉领都不够——伊恩还需要再扩展领地的人口，发展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相信自己，被自己指引。 　　“有意思，简直就像是亡君一样，但却是更加健康的汇聚众人之力的模式。” 　　“或许，灵灾道途的我，就是得到了这方面的灵感，所以才开发出后续的灵神信仰体系。” 　　至于虫群道途……虫群的心光体应该就不是指引之星了。 　　实际上，就连灵灾道途的伊恩也未必是指引之星，但同样都是预知视界发展出来的心光体，功能有类似的并不奇怪。 　　甚至可以说，伊恩的指引之星，或许就是联通诸多平行世界自己的一个平台？ 　　想到这里，伊恩微微翘起嘴角：“这就是心光体的力量吗……简直堪称不可思议。” 　　“真好奇，其他先知的心光体，究竟有怎样的力量。” 　　伊恩收回了指引之星——正如同漫崖长老那样，即便是他有古龙心核加以太结晶供能，以他的基础，也无法维持心光体太长时间。 　　猎血者的虚影也彻底溃散，化作一道猩红色的流光，回归星之王冠的宝石中。 　　日后伊恩支付原始以太，还可以将其召唤出来。 　　漫崖长老休息去了，而伊恩也去休息等待，等待山之王的到来。 　　时间飞逝，正在休息的伊恩心中一动，他感知到一种奇特的灵能波动自远方而来，似乎在和自己交流。 　　【请稍等，马上就到】 　　那是一个柔和的女声，正是山之王的声音。 　　山之王来了。 　　不过，和伊恩当初见过的巍峨巨龙不同。 　　这一次来到阿伏德部，降临在伊恩身前的，是一位温婉的美妇人。 ###第五十二章 亚空间恶魔之毒 　　只是转瞬间的事，随着一阵风骤起，山之王便降临在伊恩身前。 　　他刚刚抬头，就看见那张端丽温和的脸。 　　美妇人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而后又宛如瀑布般顺着右肩垂落，衬托其纤细白皙的脖颈与胸膛。而堪称完美的脸型上，一双柔和的金红色眸子细长，带着些许妩媚，但倘若细看，那眼眸中炽热的光宛如熔岩，令人下意识地想要垂头避开，不敢与其对视。 　　亚摩克诺斯迪尔，拜森山脉之王——虽然是人类女子的形态，但仍然给予人一种美与威压兼具的气势。 　　平心而论，伊恩见过最美的女子还是桦黯与甘崧这对妖精师徒，一个是精细完美的细节，一个是淡薄出尘的气质，但山之王化身的女子也不逞多让，给与人一种母性的柔和，却又有王者的威严。 　　都是完美得不似凡人，宛如一切美好的凝聚体。 　　毕竟都是捏的。 　　山之王身披一身普通的长袍与披肩，与南岭常见的妇人并无什么区别，可伊恩却察觉，这些长袍和披肩全部都是龙鳞龙皮质地，足以挡得住炼金火炮轰击。 　　看来是自产自销了。 　　“许久不见，你居然已经凝聚出心光体，并非是这一纪元的魔药升华之道，而是前纪元文明的精神苦修之道？” 　　降临后的第一时间，山之王便有些惊讶地看着伊恩。 　　她能察觉到原始以太的味道，知晓这正是心光体的前置，理论上来说，是只有第三能级才能得到的全新力量。 　　才刚刚进阶第二能级，就够到了心光体的边缘？ 　　真龙都没这么离谱！ 　　不过，山之王因为博学，所以知晓前纪元文明的精神修行法。 　　她知道，一个人倘若做到了言行合一，知行一体，本身又具备灵能，的确可能会因为精神上的升华，而凝聚出前纪元文明时的‘心光体’……或者说，灵魂投影。 　　但这种心光体并不具备战斗能力，而且相当脆弱，容易受到伤害。 　　别说其他升华者了，就连稍微猛烈一点的阳光和雷霆，都会对其造成巨大的创伤，所以被新一代的升华者舍弃。 　　不过，正因为不需要魔药，任何人理论上也能修成，所以倘若真的能成功成就，反而能证明这个修行者天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而伊恩毕竟不是前纪元文明的普通人，而是有第二能级血脉真形在身的升华者，所以能凝聚出些许原始以太，令心光体显化。 　　在理论上确实可行。 　　“都是家学渊源。”伊恩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山之王也不会多问。 　　果不其然，对于伊恩简单到近乎于敷衍的回答，银发美妇人只是微微一笑：“不用担心，这是一个秘密，只要你不想其他人知道，我就不会说。” 　　“你大可以相信真龙的诺言。” 　　山之王的声音温和带着磁性，略显沙哑，很能给人好感：“我已知晓圣火重燃的消息，也知晓你从银耀之书中得到了龙神的治愈秘术……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但能否……” 　　她竖起手指，按在嘴唇上，带着歉意道：“嗯，证明下呢？” 　　山之王的言辞虽然直截了当，但却也知晓，这样的质问颇为‘不礼貌’。 　　“应有之义。”伊恩当然不会介意，山之王大概率已经找了几十年的治愈秘法来治疗希欧，事到最关键的时刻，作为母亲/父亲，她不可能不谨慎。 　　“希欧呢？”环视一圈，伊恩并没有发现自己朋友的影子——他本以为这次山之王最起码也会把希欧的义体也带过来，没想到居然根本没来吗？ 　　“希欧……”山之王微微皱眉，但最后，她叹了口气道：“她有些害怕。那孩子，劝了好一会才出发，现在正在由我本体带着，还在路上。” 　　“原来如此。” 　　伊恩了然，久病畏医嘛。 　　病了太久，害怕医生直接下死刑，断绝希望，所以反而不愿意去接受治疗……这种矛盾的心理，证明希欧的确是一条年轻的龙。 　　“这些是锖钢龙留下的治愈秘法。”他抬起手，从怀中取出文件交给美妇人：“至于其原型，龙神祭火……” 　　在对方接过写有治愈秘法大致原理示意图和公式的文件后，伊恩示意山之王跟着他前往圣山：“只要见过，您就会明白，我所说的‘能治好希欧’这点，绝非虚言。” 　　山之王没有多言，她双目扫过，便将伊恩递给她的文件尽收眼底，然后双眸一亮：“果然，是龙神留下的秘法！” 　　很多技术，很多乌云与沟壑，本质上就是一个思路问题。 　　山之王毕竟也是第四能级的真龙，她一瞬间就看明白了龙神的思路：“原来如此，将自己的灵魂与生命本质凝聚起来，化作一颗种子，将整个躯壳都视作‘可以被舍弃的污秽之物’，然后催动灵能场域与自然灵能场域共鸣。” 　　“如此一来，躯体中的毒素，就会被视作一种攻击，被逐渐分摊到整个自然场域中，只需要十几天的时间，就能祛除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毒素，但想要完全祛除成功，就需要一年左右的沉寂期！” 　　“那时，让种子重新发芽，接管已经被净化后的躯体，使用纯粹的自然源质修补伤势……一切就都复原了！” 　　本质上，就是逆转了高能级强者护体场域的作用方向，不断纯粹净化‘自我’所否认的‘伤势与毒素’。 　　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想要达成，需要极其精妙的灵能和源质操作技巧。 　　更不用说之后的‘修复过程’才是真正的精髓。 　　那是触及到‘源质物质转换’这一最高升华技艺领域的技巧，伊恩目前也只能记下来，真的要操作，起码得第三能级巅峰，甚至第四能级。 　　但真龙却不受阻碍，山之王看的入神无比，一双金红色的美眸中闪动着光芒，已经在心中推算如何将其实现。 　　有此秘法，她有八成信心，可以治愈自己的孩子！ 　　——但何须八成？ 　　“陛下，圣山到了。” 　　伊恩的声音将沉浸在古龙秘法中的山之王唤醒，漫崖长老正在这里等待，伊恩与老人打了个招呼，漫崖长老走上前，准备带着山之王前往山巅：“陛下，请，前面就是龙神祭火。” 　　可美妇人却并没有迈步，而是停在了原地。 　　她抬起头，有些迟疑，不解，乃至于震惊地看向圣山。 　　山之王看见了龙神祭火，她微微睁大眼眸。 　　——果然，就算是山之王，也会为此震惊。 　　伊恩和漫崖长老对视一眼，少年微笑着注视着山之王略有些失态的表情，他轻笑着道：“龙神正是从圣山祭火中得到了治愈秘法的灵感，我相信，有它在，治好希欧绝对不是问题。” 　　“确实……真理在上，这是……” 　　美妇人有些懵然地注视着圣山，在她的眼中，整个圣山都被一层几近于实质化的灵能场域覆盖，而这场域由无数密密麻麻的铭文回路构成。 　　假如是人类或许还无法理解，只能将其视作自然的某种奇观，但真龙就可以明白。 　　这是某种灵能迷锁，一种经过特殊加密后的人造场域，是只有第五能级真龙，将自然视作自己手中泥土捏塑才能成型的‘半永续场域’ 　　这是真龙保护自己最珍贵财产的方法。 　　换而言之…… 　　“是【宝藏】——这里有一块【宝藏】？！” 　　山之王差点倒吸一口凉气——实际上，她吸了，只是抬起手遮住了嘴巴，勉强维持住了最后一丝优雅。 　　山之王还是很看重个人形象的。 　　震惊之余，美妇人侧过头，错愕地看向微笑着的伊恩：“难以置信——伊恩，你是怎么突破龙佑迷锁，又是怎么启动宝藏的？！” 　　“啊？” 　　伊恩愣住了一下，他有些不解：“我是龙神使者，重启龙神祭火有什么难的吗？” 　　——这小子难不成不是撒谎，而是真的龙神使者？不然哪来的自信可以说出如此发自内心的谎言？！ 　　一旁的漫崖长老侧过头，用只能用费解来形容的眼神打量着伊恩，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不得不说，老人的心在一瞬间剧烈地动摇了，伊恩的演技实在是完美无缺，乃至于明明知道真相的他都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曲解了伊恩的意思。 　　难不成，从一开始，伊恩就没撒谎……他真的是山民？还是龙神使者？ 　　不不不不，太荒谬了…… 　　成功令漫崖长老陷入自我怀疑的苦恼，而山之王理所当然地也没看出伊恩是在撒谎。 　　她只是惊叹着摇头：“真不可思议……或许只有你这种天才，才能得到龙佑迷锁的承认吧。谁能知道一条临终的真龙会设下怎样的继承条件？” 　　“说起来，陛下。” 　　话至此处，伊恩也感觉有些奇怪了：“难道您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此地有宝藏？我还以为您和山民合作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名义上继承了龙神的绝大部分遗产……” 　　这一点也的确让他颇为疑惑——圣山就在这里，山之王作为真龙，怎么可能不检视圣山？ 　　但其实并不奇怪，毕竟山之王也没有预知视界，不将圣山直接拆掉，谁能知道里面有什么宝藏？最多只是以为圣山是被锖钢龙整个改造过的巢穴遗址，算不得什么珍贵宝物。 　　“当然不。我只是拜森山脉的山主，还没到第五能级，怎么可能继承一位第五能级的遗产？” 　　对此，山之王微微摇头，她向伊恩解释道：“我们龙族之间互不管辖，但是却有几条异常严格的‘共识’需要遵守——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宝藏和遗产的继承，即便是互相为敌的两条真龙，也绝不能在对方死后掠夺对方的财产，而是要等对方的继承人继承后，通过龙岛的‘决斗申请’，才能合法地得到对方的财产。” 　　“而故去真龙的领地，由龙岛和各地政府协商，一般来说，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但锖钢龙索尔斯特纳一直都有继承人，至少龙岛显示有，我们只能相信，所以一直搁置到现在。” 　　“正因为如此，前段时间，我们知晓迦南摩尔那边可能有第二头锖钢龙，并且很可能是索尔斯特纳生前留下的最后子嗣时，我们才会那么高兴……” 　　话至此处，山之王神情感慨：“因为只有祂同意，亦或是祂死了，我才能通过庇护山民，统领拜森山脉这点，继承索尔斯特纳，也就是你们口中拜森龙神的遗产。” 　　“但现在却不需要了……你已经通过龙佑迷锁，成为了圣山的继承人，索尔斯特纳的后裔在继承权上也胜不过你。” 　　“这就是龙神使者啊……” 　　伊恩是真的有些不解，他可没感觉到什么龙佑迷锁……除非，他登上身上时，银色芯片顺路解锁的那些权限就是？ 　　啊这…… 　　因为太简单了，银色芯片太强，他没注意到…… 　　接下来，有关于龙神祭火的检查，就很简单。 　　来到山巅的龙巢祭台，山之王在触碰到银白色圣火的瞬间，就知晓了它的净化和治愈本质。 　　她匆忙地收回手，目光明亮无比，满是希望。 　　“咦，陛下，不多试试吗？” 　　伊恩古怪道，不知道为什么山之王只是触碰一瞬。 　　而银发的美妇人摇头：“圣山才刚刚启动没多久，积蓄的能量很少……宝藏……本身也需要供能，能用来净化修复的能量其实并不多。” 　　“我作为第四能级，稍微久一点，让宝藏全效率运转，能量就消耗光了。” 　　抬起头，山之王看向圣山的东北方：“那样的话，我的孩子就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 　　“而我，已经等不了了。” 　　伊恩能理解这种感情，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山民十年才会开启一次大祭，净化族内升华者提留的遗毒……也是因为微光摇篮如今的功率问题。 　　看来，也得想办法，将微光摇篮的能源系统再优化一下。 　　嗡——呼—— 　　不久之后，远方苍穹处传来阵阵颤抖般的嗡鸣，云气分开，风雨退避，随之而来的，是阵阵高亢鸣镝。 　　利剑一般的龙影现于长空，而祂的背部，是另一头身姿怪异，宛如被层层荆棘枷锁环绕束缚的‘畸龙’。 　　山之王亚摩克诺斯迪尔，畸龙希欧米瑞斯嘉的真身来到了圣山周边，精灵安法也在山之王的背上，正在轻言安抚希欧，神色带着些许紧张。 　　银发的美妇人飞上天空，迎上自己的本体，然后在山之王降落的时候，以看似渺小的人类之躯施展力量，将不能移动的希欧本体挪移到龙巢祭坛之上，安法也随之而下。 　　“别担心。”他安慰自己的朋友：“这一次伊恩和漫崖长老帮我们找到了治好你的方法，只要稍稍忍耐，等待你的就是全新的未来……” 　　看来安法这次充当的就是育龙大师的角色，一直都在开导有些畏缩不敢行动的希欧。 　　实际上，希欧是可以自己行动的——按照漫崖长老的话，祂有一套辅助行动的机械义体，动起来就像是大章鱼，虽然看上去不美观，但的确可以行动起来，甚至还能战斗，和漫崖长老一同行动过许多次。 　　但这次估计是来的匆忙，山之王和希欧没把那套义体带上。 　　伊恩也有点可惜，毕竟不能白嫖了。 　　下次一定！ 　　【伊恩？长老？】来到祭台之上，希欧的龙躯微微震动，祂本体不能视物，只能用精神去感应：【对不起，又让你们麻烦了……】 　　相较于使用人类躯体时的自信与爽朗，本体的希欧是一个相当敏感而且害怕自己带来麻烦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从社交牛逼症变成社交恐惧了。 　　线上线下完全不是一个人，倒也正常。 　　“这有什么麻烦的。” 　　走上前来，伊恩伸出手，轻轻触碰希欧那满是嶙峋骨刺的头颅：“既然你把我当朋友，也救了我一命（指的是当初希欧和安法将伊恩从磁光骑士的追击下带到拜龙教），那我自然也要在同样的时候尽力回报。” 　　“这就是友谊，你不应该说对不起，而是说‘谢谢’。” 　　希欧沉默了一会，祂有些不安道：【谢谢？】 　　“是的。不用谢。”伊恩轻笑着回应。感受到希欧的安心后，他转过头，看向一旁有些疲惫的安法。 　　这位绿发的精灵最近这些天一直都在做希欧的心理工作，山之王要和钢翼龙王对峙，也是他一直都在照顾希欧的畸龙本体：“而且，你才是辛苦了。” 　　作为朋友，安法可谓是尽心尽力。 　　“应该的。”金眸的精灵想要优雅地向伊恩行礼，但却发现脚步有些虚浮，差点踉跄跌倒——伊恩搀扶他坐在一旁：“别太强迫自己，你的这个躯体也就第一能级，而且不是体力方面的。好好休息。” 　　安法看了伊恩一眼，然后摇着头，微笑坐下：“你看出来了很多东西……” 　　伊恩当然看出来了很多。 　　根据紫枫骑士和安法的对话，安法背后的家族在迦南摩尔也算是有势力，甚至可以说，有相当大的权力，他在家族内亦有相当地位。 　　以安法这个年纪和地位，才第一能级，怎么可能？而且孤身一人来到南岭见笔友，哪怕是为了商谈合作，其他同行者被持烛卫抓了回去，也不太可能就是这样的阵容。 　　更不用说，他的龙化器官也很微弱，至少比不上漫崖长老…… 　　种种资讯，令伊恩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安法现在的这个躯体，恐怕也是‘义体’。 　　而且，对方与希欧之所以关系这么好，还持续了那么长时间的笔友，恐怕是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他们应该是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不是虚空毒素，就是某种真龙血脉特有的畸变。 　　“要不要也试试？” 　　伊恩就像是推销般指着龙神祭火道：“绝对有效哦。” 　　“那得等下次造访了。”安法带着笑意微微摇头：“说起这个，相比起我下次来南岭，你下次去迦南摩尔可能更快。” 　　“咦？”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安法说的是迦南摩尔地底的那个锖钢龙和迷宫——少年恍然道：“你们找到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就在半月湖旁边，因为太贴近城市圈，所以反而成了灯下黑。” 　　安法笑叹着：“浪费了不少力气，但好在确定了范围。找到入口后，就是两国联合探索，我相信伊恩你会被选入的，这可是大功勋，不能错过。” 　　“实在不行，也能用拜龙教的名额进入，我和漫崖长老会用自己的权限为你争取一个位置。” 　　如此说着，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伊恩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很长的数字。 　　好感度加的可不少。 　　“那我还真得说声谢谢。” 　　伊恩神色微动，他的确感谢安法为自己着想，但实际上，少年心中闪过的，却是‘灵灾道途’的前置，那诱发自己灵灾灵感的‘暗金之龙’。 　　都和真龙有关，都在半月湖，都在地下…… 　　难道说，那头新生的锖钢龙，拜森龙神的继承者……与那头暗金色的真龙有关？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得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在此之前…… 　　【无论你愿不愿意，今天你都得进去】 　　抬起头，伊恩便与安法听见山之王本体那带着命令语气的声音，银发的美妇人也站在一旁，被同一个灵魂操控，严肃地对着希欧道：【伊恩，安法与漫崖长老，还有我，都为了治好你花费了大量的心力……你说害怕？谁不会忧虑？你怎么能因为恐惧就辜负他们对你的苦心？】 　　【我不是不愿意，母亲】希欧小声解释：【我只是……想要等到我的状态也来到最好，这样才能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 　　【哪有这种好事？别老想着一劳永逸，就算是解决了你身上的毒素又如何？】 　　山之王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之后恢复正常后的复建，从虚弱康复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别想一口气吃成胖子，你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向前走，拥有真正的真龙实力，才能让脚下的道路变得坚固，成为足以在乱世中保护好自己的真龙！】 　　【母亲……】希欧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你这样的想法才会拖累我】山之王摇着头叹息：【希欧，别撒娇了，妈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得坚强起来，敢于尝试，面对未来！】 　　【嗯……】希欧弱弱的声音响起：【我会的，母亲……】 　　祂与其说是害怕进入龙神祭火，倒不如说是害怕自己母亲此刻的威严。 　　——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是原生家庭教育的问题。 　　看着这一幕，伊恩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自己，安法和漫崖时，如此通情达理的山之王，在面对希欧就会变得这么严肃让人畏惧……但仔细想想，这样的父母多了去了。 　　倒也不能说山之王说的话是错的，祂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道理，伊恩甚至还能从中听出，山之王对如今泰拉世界局势的不安。 　　显然，祂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在未来的泰拉中保护好希欧，所以希望希欧在恢复后，能够迅速成长起来，自己照顾好自己。 　　在祂不在的时候……也能独立生活。 　　这是父母对孩子最大的渴望。 　　但是，这种迫切的渴望，表现在外，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哎，孩子和父母的相处问题，真的是世界一大难题。 　　伊恩如此想到，是不是该把自己记忆中的‘如何做一个好妈妈’‘如何做一个好爸爸’这种系列教育丛书弄出来，发给山之王？ 　　真龙的家庭教育的确是有问题，但行动力却很正常。 　　在希欧答应后，祂的畸龙本体很快被有些迫不及待的山之王送入龙神祭火中。 　　说实话，这一幕看上去，有点像是把一只烤鸡送入火中…… 　　甚至希欧自己都吐槽‘妈妈别这样把我送进去，换个姿势也好啊！’，但在山之王的坚持‘你懂什么，这样的姿势才能均匀得到净化！’下，希欧还是以烤鸡的姿态被送入祭火中净化。 　　安法都忍不住遮住嘴暗笑，更别说没那么多包袱的伊恩——他直截了当地笑了起来，引得希欧一阵羞恼。 　　也正因为如此，祂不紧张了。 　　但紧不紧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就在火焰触碰到希欧的一瞬间，银白色的圣火就镀遍祂全身，带起层层叠叠的铭文纹路。 　　【啊！】 　　年轻的龙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但祂很快就咬牙忍住——被微光摇篮净化的过程的确让伊恩都感觉到痛苦不堪，但忍耐痛苦本就是希欧的强项。 　　祂已经忍耐几十年，而光明就在眼前，为何不能再忍耐一点？ 　　此时此刻，只见希欧体表的各种畸形骨刺在龙神祭火的烧灼下不断融化飞散，原本静止不动的畸龙之躯也开始不断地抽搐起来，简直就像是死去的尸体重新开始活动——看上去可怖，但实际上却在说明，希欧沉寂已久的肉体已经重新被激活！ 　　伴随着这种惊人的抽动，希欧体内的细胞不断地燃烧，蜕变，将毒素排出净化。 　　登时，大量漆黑的毒素血肉，细胞杂质直接被排出，从祂的体表浮现，就像是污垢黑泥那般，又被火焰净化成灰烬。 　　大量畸变的血肉被直接消灭，排除，然后由再次再生后的全新血肉取代。 　　虽然痛苦无比，但不得不说，龙神祭火的治疗……肉眼可见的有效！ 　　希欧虽然是第三能级，但只是单纯灵魂方面和真龙本质，祂的畸龙之躯并没有那么多能量需要龙神祭火供给，所以比预料的还要简单。 　　“净化可能需要持续一两个星期……比计划中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伊恩通过微光摇篮的系统，确定了这一点：“状况很稳定，陛下，你要一直看着吗？” 　　【啊。当然】 　　银色的巨龙与美妇人同时凝视着火焰中忍耐着痛苦，不断蜕变的希欧。 　　祂目不转睛，口中喃喃自语：【我会一直注视……看着祂重生】 　　【我的孩子……我相信祂能成功，成功蜕变，我要注视那一刻的到来，重生的瞬间！】 　　——你倒是在希欧清醒的时候这么说话啊，好感度起码能加一大截！ 　　伊恩心中吐槽，不过也不能强求真龙不会当母亲了，当爹又当妈的确困难。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微光摇篮的系统上。 　　说起来，他还挺奇怪，希欧身上的虚空毒素，究竟是什么怪物留下来的……现在这气氛，伊恩也不好直接问山之王，等到希欧结束治疗后再问又有点太迟，伊恩的好奇心忍不住。 　　作为银色芯片昔日一部分的微光摇篮系统，应该能够鉴定出其真正的本质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很快就从摇篮系统中得到了答案。 　　【亚空间恶魔之毒】 　　【虚境侵略者，亚空间恶魔的生体毒素，会从肉体灵魂两个方面不断分解畸变中毒者的一切，具备极强的传染性，会通过血脉乃至于灵魂的相似性进行传播，兼具模因特质的亚灵魂毒素】 　　【亚空间恶魔是诞生在亚空间深渊中的奇特物种，因其存在过于危险，不符合‘火种文明保护协议’，将移交于‘危险生命监督区’进行看护】 　　“恶魔？”伊恩心中重复这个词汇，然后眼睛睁大：“亚空间恶魔？！” 　　“感情泰拉这个表面上剑与魔法，实际上科幻后启示录的世界里，还真有恶魔啊？！” ###第五十三章 丰收满载而归 　　亚空间恶魔，本质上是一种灵态生命，大分类学名是‘虚灵’，一种主要出现在虚境，但在物质世界亦有分布的奇特生命。 　　根据微光摇篮和银色芯片给出的资料，亚空间恶魔只是它这一大纲中的一个知名分支，就像是昆虫纲中的蟑螂那样，虽然昆虫的种类数目数不胜数，但只要谈论起害虫和讨厌的昆虫，绝大部分人第一时间都会想起蟑螂。 　　亚空间恶魔，就是虚灵中最臭名昭著的一类。 　　绝大部分恶魔都没有实体，以一种灵能精魂，思维聚合体的形态存在于虚境与亚空间中，因为它偏好生活在无序混乱，濒临崩溃的环境，所以在亚空间更常见，因此而得名。 　　从虚境深渊中诞生的恶魔，最初只是极其弱小的虫豸，但倘若被它们寄生，被寄生的生命体将会从灵魂到肉体被全面侵蚀腐坏。 　　最终，完全体的恶魔将会从彻底崩坏的宿主体内孵化，那时的恶魔将会具备正常甚至超乎被寄生体的智慧，假如肉体完好的话，还将拥有肉体。 　　根据资料显示，宇宙中甚至有过一整个种族都被恶魔侵蚀孵化的情况发生。 　　那时，该文明的生命一诞生，就会成为恶魔的培养胚，原有的智慧和天赋都会成为恶魔的资粮，缔造了一个庞大的恶魔帝国。 　　这个恶魔帝国还向其他诸多文明国度发起远征，侵蚀他们的社会，捕获他们的英雄人物侵蚀腐化，变成自己一方的力量。 　　这就是恶魔，一种极恶的虚境寄生生物。 　　哪怕是一向温和，最多加点‘可食用/不可食用’标签的银色芯片，也给亚空间恶魔打上了‘需要监护处理’的评价。 　　哪怕是噬脑虫虫群都没这个待遇！ 　　理论上来说，虚境机神也是虚灵的一类，但因为其更偏向秩序，所以和恶魔在本质上完全不同。 　　甚至，‘终末删除者’这样由前纪元文明虚境程序孕育而出的机神，之所以会游荡于各大人类聚集地所在的虚境，进行‘净化工作’，或许就是为了根除类似‘恶魔’这样亚空间邪物诞生的可能。 　　非要说的话，一个是虚境疫苗，一个虚境病毒。 　　机神看似可怖，但实际上是人类文明默默无闻的守护者，这大概也是诸多国度对虚境机神都是采取‘谨慎观察’的态度，而没有进行过度研究的原因。 　　——当一个理应BUG的程序有效运转起来的时候，最好不要乱动它的代码。 　　至于希欧的毒素…… 　　显然，山之王是在某个未知区域，与恶魔进行了一次血战，恶魔的腐蚀毒素甚至影响到了未出生的孩子，所以才让希欧以畸龙之躯诞生。 　　也幸亏山之王处理及时，不然的话，山之王生下的可能就不是希欧，而是一头恶魔真龙。 　　那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看来，当年与山之王交战的恶魔，也是相当高位的恶魔，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居然有第四能级的恶魔存在……” 　　收回思绪，伊恩心中颇为感慨：“泰拉这地方，还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我也的确隐约记得，类似深渊祷文之类的书中，有过恶魔记载，但还以为只是某种虚境怪物的独特称呼。” 　　“没想到，居然是虚境生物的一大族群吗？” 　　伊恩打算回头查阅一下相关的资料，和虚境有关的典籍中肯定有恶魔的信息记载。 　　亚德伯特说不定也知道一点。 　　至于现在……伊恩还不知道恶魔的存在在泰拉算不算是一个秘密，希欧还没有治好，山之王估计没有心思给伊恩讲当初祂受伤中毒的事情。 　　他的情商可不低，可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抓着人过去的失误问个不停。 　　而且…… 　　伊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怀光教会。 　　怀光教会缔造圣职者的新生之死……假如剥去一切神圣的外衣，论起本质，感觉也有点像是恶魔侵蚀生命，缔造一个全新生命的过程。 　　只是最终的结果，缔造而出的并非是纯粹混乱与邪恶的化身，乃是与其完全相反，充满善意的‘天使’。 　　而且，怀光也只选取濒死之人，并不会强制转换一个一切正常的活人成为圣职者。 　　——是和恶魔有关的技术吗？ 　　还是说，有关于虚境灵能的技术都这样，非要以死亡亦或是濒临死亡作为一种扭转和决心的契机？ 　　伊恩并不知道自己知晓的情报算不算是禁忌，所以他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知道太多，也算是先知特有的苦恼之一。 　　希欧还需要持续净化一两个星期，才能恢复正常，接下来的康复得看真龙体质。 　　总的来说，伊恩留在圣山也没意义，反正有山之王这位真龙看护，那希欧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 　　实在不行，伊恩还能远程遥控微光摇篮。 　　在与山之王，漫崖长老和安法告别后，伊恩便独自回到阿伏德部，准备筹备回霞辉领。 　　这次拜龙教之行非常完美，喝退了飞焰地拜龙教的使者，又找到了新的天坠飞船碎片，伊恩证明了自己龙神使者的身份，又帮助自己一方解放了战斗力。 　　根据山之王自己所说，如果不是要分心照顾希欧，钢翼龙王就算能借助飞焰地的力量与祂僵持，也绝对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样平分秋色——祂是真龙，绝对比钢翼龙这种亚龙要强。 　　而希欧不多说，只要能有第二能级巅峰的实力，就绝对不会拖累山之王。 　　到那时，恢复全力的山之王，便可以带领以阿伏德部为首的帝国方山民掀起反攻的攻势。 　　此刻，青潮也从山民欢庆的宴席中归来。 　　海裔剑士显然是喝了不少酒，就算是作为升华者没有醉，但混身沾染的酒气却散不掉。 　　尤其是对方怀中还端着一沓山民特色麦饼，他正一口半个这样的效率消灭这些碳水，看上去相当惬意。 　　“怎么样？” 　　伊恩却半点不以为意，而是笑着点了点头：“找到几个？” 　　“八个，老大。” 　　将口中的麦饼咽下，青潮嘿嘿一笑，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他是专业雇佣兵，职业素养可没那么差，在自己领主去干事的时候自己吃席——青潮之所以参加山民的宴席，乃是因为伊恩的指示。 　　他在根据伊恩给出的‘特征’寻找阿伏德部中可能潜伏的探子。 　　当然，顺便吃点好的。 　　青潮在宴席中转了一圈，喝了一桶酒，吃了半桌菜后，也的确找到了不少探子。 　　说起来神奇，实际上伊恩只是在交手之余，记下了那位飞焰地拜龙教使者‘摹刃’留下的气息罢了。 　　少年以这个气息为特征，让青潮去寻找对方私下接触过的阿伏德山民，自然就能找到一些摹刃在阿伏德部内发展出来的探子。 　　当然，可能也不是探子，只是单纯地留下了窥探的印记……但结果是一样的。 　　“将这份名单留下来，也算是对漫崖长老的感谢，就算没有抓全，这么多人，也肯定能让长老警醒起来，进行一次筛查。” 　　伊恩如此想着，他赞赏道：“做的不错啊，青潮，效率这么高！” 　　“那当然。” 　　对此，青潮也是颇为自豪：“本质上这就和剑术是一样，一个人平日的行为有其韵律和节奏，一旦乱掉，整个人的味道就会变得古怪，就像是一个擅长用左手快剑的人突然开始用重剑横扫那样，韵律和节奏都完全混乱。” 　　“我只要筛选这种味道奇怪的人，就可以很迅速地找到与老大你说的那种气味有关的人！” 　　——居然是剑术经验？ 　　伊恩对此表示怀疑，但既然青潮都这么说了，那就姑且信他吧…… 　　“对了。” 　　说到这里，伊恩心中想起一个想法，他示意青潮靠近，海裔剑士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靠了过来。 　　然后，伊恩抬出手，按在了他的额头处。 　　“咦？” 　　青潮一时间没搞明白伊恩是在干什么，但很快，他便听见伊恩的声音：【怎么样，能听见吗？】 　　青潮抬起头，看向伊恩，却发现自己的领主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开口：【看样子是能听见。不错，这个灵能技巧的确值得去解析】 　　“这是？！” 　　要说青潮不理解，那也实在是太小看他了，作为能被铂因工坊长期雇佣的精英佣兵，他很快就理解这是某种可以心灵沟通的灵能：【但是，老大，我记得你的灵能不是观测系吗……】 　　实际上，以青潮的性格，他不会把这种话问出来——伊恩的灵能究竟是什么，他哪里需要知道？ 　　除非是伊恩主动告诉他，不然的话，青潮一个字都不会去猜，更不会去问。 　　他只是不懂内务，政治一窍不通，可论起智商和为人，青潮一向都不差。 　　但灵能网络就会让这种想法变成交流。 　　【一种小技巧罢了】 　　伊恩也知道青潮并不打算问，他如今正在实验从平行世界虫群中得到的配套技术‘虫群心灵网络’，发现这个技术的确不错。 　　虫巢的心灵网络，并非是灵能，而是一个特殊的灵质器官，物理实体是扩散器和接收器，可以增加网络的联络范围——伊恩推测，虫群中肯定还有负责转发信号的‘基站虫族’，专门负责维持虫群主宰对其他虫群的指挥和遥控。 　　伊恩用自己的灵能模拟其结构，然后加持在青潮身上，便可以短暂地让青潮也拥有心灵网络的能力，让伊恩与青潮心灵对话，甚至短暂地看见青潮能看见的东西。 　　不过，这种心灵灵质结构很原始，传递的信息并不多……尤其是心情和思维方面的传递，必须要靠的很近才行。 　　这种很近，甚至不是几百米那种近。 　　伊恩指示青潮站在二十米开外，就发现信号的传递有些失真了，青潮视角传递来的信息几近于近视700度左右，根本看不清东西，声音也全都是杂音。 　　这固然是没有物质实体进行强化讯号的原因，但也实在是太差了点。 　　伊恩明白过来，这灵能网络完全就是专门给虫群用的——虫子嘛，只要大致命令传递过去，大致信息传递过来，就能作为大数据使用了。 　　简单来说，就是心灵上的‘复眼’。 　　即便单个虫子传递回来的信息很少，但只要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虫群个体传递信息，无论如何都能让虫群主宰清晰地看清楚场上全貌。 　　而且，虫子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情，也没有复杂的思维，所以简单就好，容易维护，下令回馈还不容易出错。 　　“难怪，在一个明明有灵能的世界，帝国还在开发信息化系统。” 　　伊恩想到巡监骑士们的制式铠甲，不禁微微点头：“在灵能讯号的接收与发送问题解决前，还是电子讯号更加实际一点。至少比较好修。” 　　说是这么说，伊恩相信，帝国那边也很清楚，相较于可以真正意义上互通思维的灵能网络，电子讯号网络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替代品。 　　等到技术进步，心灵网络绝对会取代电子网络。 　　就好比刚才，青潮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就涌现了出来……这固然对于个体来说不是好事，但倘若是在战场等需要真正意义上真切合作的地方，这种思维共通绝对有其优势。 　　只要配合的好，足以达成一个小队一加一加一远大于三的地步。 　　伊恩也想到了自己弟弟‘埃兰’。 　　埃兰虽然如今没有完全觉醒出灵能，但是他的灵能潜势展现出的部分能力，就是对伊恩等相当在意的‘个体’进行心情和状态方面的感应。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伊恩都不知道埃兰什么时候会沟通…… 　　但这种灵能倘若能与心灵网络搭配…… 　　或许，可以迎来一次进化？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微微摇头，思维转回现实，伊恩断开心灵网络，开口询问青潮感受：“怎么样？” 　　“有点害怕。” 　　剑士想了想，正经地回答道：“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没有任何秘密了——虽然我也没什么事情可瞒着您，但大家都明白，有些时候，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些不太好的思绪片段……这种东西谁都不想让人知道啊。” 　　说这话时，青潮心有余悸。 　　显然，每个人都得有点秘密，这才是健康的人际关系。 　　非得什么都知道，不知道就没办法下决策，那不是好的领导者，那是有病。 　　“这方面肯定要改正。” 　　伊恩微微点头，他心中若有所思：“这大概也是心理网络很难发展起来的原因吧……人毕竟是因为独立自主，有着自己不可侵犯的思想，所以才成型的智慧生命……和蜂巢虫群这种以心灵网络为主体构成的格式塔存在，是大不相同的。” 　　“所以，这心灵网络内部的思维过滤和遴选，以及心灵防火墙这种东西，也得提前思考好进行技术储备了。” 　　这其实也算是伊恩带着青潮出来的原因所在——有很多时候，伊恩想试验些新东西，单单是自己是不够用的，必须得找另一位同伴才行。 　　在帝都的时候，这个实验对象一半是依森嘉德，另一半是桦黯霜蝶，他们都很乐意帮助伊恩。 　　回到南岭，便是斯科特，青潮等人了。 　　在留下探子名单后，伊恩便与从圣山归来的漫崖长老告别。 　　“你说，你要突袭米德拉自治区……嗯，是个好主意，当我们和叛乱山民在弗罗多自治区决战的时候，你直接突袭后方。” 　　漫崖长老对伊恩的想法早有猜测，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可米德拉自治区的防御非常森严，柯德·嘉木是个聪明人，他对自己老巢的看重远超其他酋长，只要你出动部队的消息一扩散，他们就会全面转入守势。” 　　“被飞焰地武装过的嘉木部和米德拉自治区，对于咱们来说，绝对是铜墙铁壁，即便是瑙曼城那边的正规军过去，在山地行军也得吃苦头。” 　　“是的。” 　　伊恩也很清楚这点，所以早就做好准备：“所以我不会带军突袭。” 　　白发少年轻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安抚盟友的心：“我会带着几个精锐部队突入米德拉自治区的内部，在他们意料不到的情况下，对各种关键设施，譬如炼金作坊制造巨大的破坏——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在此之前，叛乱山民那边绝对不会知道我的计划。他们的间谍只会知道，我要在冬季进行一次剿匪，将周边山野中的败军，强盗和匪徒全部都消灭，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他们不可能怀疑这个消息。” 　　“嗯。”漫崖长老微微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伊恩的计划如此完善，之所以和他提起而不是独自行动，肯定有需要他帮忙做点什么的地方。 　　“吸引更多的叛乱山民主力去佛罗多自治区。” 　　这是伊恩真正的目的：“漫崖长老，接下来我会向你提供一批‘磁暴铠甲’作为武备支持，我需要您大张旗鼓地宣传此事，在宣传这就是龙神使者天雷惩戒的同时，也让其他人认为，这就是我支持拜龙教和你们的方法。” 　　“与此同时。” 　　说到这里，伊恩的表情严肃起来：“长老，你要让敌人俘虏一台‘磁暴铠甲’。” 　　“最好是让飞焰地的人俘虏，但如果不行，其他人也一样。不要太刻意，让他们相信，这是他们费尽心思得到的战利品。” 　　“……我明白了。” 　　漫崖长老了然，他已知晓伊恩的用意。 　　那些磁暴铠甲里面肯定有相关的定位装置，可以帮助伊恩找到飞焰地在拜森山脉中的基地。 　　到那时，帝国方面，肯定会出动精锐部队，配合山之王一举将其捣毁！ 　　虽然飞焰地那边肯定也有相关的屏蔽技术，但伊恩如此有自信，为什么不相信？ 　　反正到现在，就算是伊恩告诉漫崖长老，他马上就能进阶第三能级，他也会百分之百地相信。 　　此刻，老人露出微笑，但还是有些不解：“但磁暴铠甲不是你的独有技术吗？就这样放给对方……” 　　“那是‘特殊的’。别让亲信去驾驶。” 　　伊恩摇头，他虽然也不会把磁暴技术看的太重，但想要让他平白无故送给对方，怎么可能？ 　　漫崖长老年老成精，他完全理解那句‘特殊的’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笑着捋了捋胡子：“我明白。放心好了，我会让名单里的那些‘人’和可疑的那些人去驾驶的。” 　　“到那时，甚至不需要战斗，他们就会将磁暴铠甲送过去。” 　　“那就最好。”伊恩哈哈一笑——不需要战斗，也就不会露馅，而且由间谍送过去的战利品肯定会被直接拿去研究。 　　正是他最想要的情况。 　　商议好战争方面的合作事宜，伊恩便又询问了一些重要消息。 　　譬如说，漫崖长老第三能级的‘魔药素材’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正经购买，还是祖上遗留？ 　　假如是购买，那么哪里有不受帝国关注的渠道？ 　　假如是祖上遗留……那山民还有没有剩下来的第三能级魔药素材？ 　　就算昂贵，但等到霞辉领进入正轨后，伊恩完全可以花钱买。 　　“是山之王的真龙渠道。” 　　漫崖长老根本不问为什么，他直接告诉伊恩答案：“这也是我为何加入拜龙教的原因——多一个身份就多一条路，虽然也多了不少麻烦和事，但总的来说，拜龙教这个身份还是为我带来了不少好处。” 　　“等希欧治好之后，山之王绝对会主动为你搜寻第三能级的魔药材料……当然，假如是药剂材料也可以。总的来说，有山之王在，你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真龙可富着呢。”漫崖长老意味深长道。 　　“那我就放心了。”伊恩同样轻声笑道。 　　虽然感觉有点吃软饭，但考虑到山之王也可以是威严的父亲，所以伊恩也不在意究竟是软饭还是抱大腿。 　　——而且，真龙的渠道吗？ 　　“那样的话，地脉源结晶体这种罕贵的材料……或许就没那么难得到。” 　　怀着大丰收般的心思，伊恩便与青潮踏上了回归霞辉领的旅途。 　　话分两头，伊恩这边开心，但整个南岭的飞焰地间谍可就遭罪了。 ###第五十四章 死河武装的本质 　　三天过去，飞焰地南岭特战大队的探子还是没能获得圣山相关的确切情报。 　　准确的说，是没有获得可信的情报。 　　一些过于离奇，匪夷所思的消息，他们倒是有不少。 　　明亮的浅黄色灯光下，奈莫大队长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报告，令汇报的情报人员胆颤惊心。 　　而等这位大队长停下敲击的手指，抬起头来直视他时，情报人员甚至短暂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巴掌亦或是剑脊抽打。 　　——他也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有多么离谱，换成他是领导，他也会忍不住揍自己一顿。 　　但奈莫并没有出手。 　　男人只是有些疲劳地抬手挥动，示意情报人员赶紧滚出去。 　　如蒙大赦的情报人员连忙转头，而等到门紧紧关上后，奈莫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南岭……什么群魔乱舞之地。” 　　一开始，他还会生气，发火，感觉不可思议，也不愿意相信。 　　但到后面，七八个不同的探子，好几个不同渠道的间谍和暗子都传递回各式各样绝不相同的乱七八糟消息时，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他麻了。 　　就好比刚才那位情报人员送来的情报……看看他写的都是些什么！ 　　——芒谷部称，伊恩·银峰其实是锖钢龙转世，他一来到圣山，便有龙吟响起，山峰震颤，而后火光重燃，祭火重耀……毫无疑问，他就是真龙转世！ 　　——耷牛部称，伊恩·银峰其实是一位先知，所以才能解开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解开过的龙佑迷锁…… 　　——猛犸部称，漫崖·阿伏德得到了龙神的选召，可以变成数十米高超巨型地行龙，浑身散发烈焰，还能从口中吐出光束…… 　　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锖钢龙转世和先知都来了，怎么不说这位白之民领主其实来自异世界呢？ 　　还有数十米高的地行龙……怎么，当他奈莫没见过‘融山巨兽’？怎么不说伊恩还会变身白色青眼结晶龙，口吐雷霆毁灭弹呢？ 　　奈莫对这些消息嗤之以鼻，但奈何整个山民内部全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仿佛有人刻意在宣传，搅乱局势。 　　但，即便如此。 　　作为专业的情报人员，奈莫还是从乱象中总结出了所有传闻中的核心要素。 　　——阿伏德部重燃圣山祭火，而霞辉领的那位白之民领主成为了龙神使者。 　　与此同时，漫崖·阿伏德成为了第三能级。 　　无论其他消息再怎么离谱，伊恩与漫崖都是这场风波的主角。 　　而祭火的重燃，也的确令许多摇摆不定的山民部落逐渐有了倾向。 　　短短几天，飞焰地和叛乱山民的局势就变得险恶起来，甚至有不少间谍都被主动的山民群众发现并揪出。 　　短时间内，飞焰地的情报系统都紊乱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漫崖冒险突破成功。 　　他越过了那千分之一成功率的门坎，越过了自己心中的恶魔。 　　只有成为第三能级，才能引领山民前进，但是不引领山民前进就无法抵达第三能级，这常见的悖论笑话，其实是所有想要从第二能级抵达第三能级者都要面对的高墙。 　　——没有力量就无法实现梦想，但是不实现梦想就无法得到力量，说白了就是这么简单。 　　有很多极有天赋的升华者，因为梦想立的太高太远，反而无法达成，又无法跨过这思想上的枷锁高墙，所以终此一生都只能停留在第二能级，即便魔药早就准备好了也无法服用。 　　想要突破它，除却‘坚信’外，唯有‘实践’。 　　即便没有力量，也要一步一步完成自己的梦想……唯独这样，并不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升华之力上的升华者，才能得到超越自我的升华之力。 　　进而觉醒出心光体。 　　莫大的讽刺。 　　渴求力量的人注定得不到它，而不独独依靠它的人却总是能收获意外之喜。 　　“战略需要改变，佛罗多自治区和阿伏德部方向需要增加人手。” 　　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奈莫沉吟：“好在山之王也离开了玛尔斯山脉，龙群能行动的范围扩大，威慑区域也变多——钢翼龙龙群才是南岭战略的要点，只要龙群不乱，其他都不是大事。” 　　“接下来的重点，就在阿伏德部和嘉木部的决战，以及佛罗多自治区的归属上了。” 　　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奈莫沉默了一会后，又拨通了几个隐秘的频率。 　　“果然。” 　　从隐藏的最深的几个暗子口中得到消息后，大队长若有所思：“伊恩已经离开阿伏德部，而部族也放开了粮食供应，他应该是与漫崖达成了粮食方面的合作协议。” 　　“想要靠补给压制的策略已经失败。” 　　“只如此一来，能等待霞辉领那边的消息……不能让霞辉领与锖钢山合流，必须在那里制造出一点骚乱。” 　　相较于基本已经可以判断行动方向的阿伏德部，奈莫认为，还是伊恩这个不稳定因素更加需要注意一点。 　　虽然霞辉领那边的不少探子和线人都被清洗，但还是有一些隐藏极深的暗子潜伏……他们应该能做点事情。 　　奈莫相信，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自己还有机会挽回颓势。 　　男人将手中的报告缓缓放在桌上，闭上眼睛。 　　“该给龙群一个新任务了。” 　　而另一间会议室，一份报告被打开。 　　“这就是飞焰地间谍的名单。城内的都在这里。” 　　回到自己领地的伊恩，第一时间便来到市政厅。 　　他找到正在带领斯科特熟悉市政厅工作的老法尔，给出了这么一份名单。 　　“唔……老爷，这上面的人，可不一般啊……” 　　老法尔粗粗一看名单，与自己记忆中的人对应，不禁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这些人有不少都是负责城内实际工作的人……他们都被策反，足以证明飞焰地的地下工作做的非常好。” 　　——但与之相对的，自家领主老爷又是怎么拿到这份名单的？老人心中有些疑惑。 　　“带我们去看看吧。”伊恩当然不会说，这些人是他特意放在一些特殊位置上，就是让他们汇报一些情报给飞焰地的。 　　而且，正因为他们是间谍，这些人工作的还相当兢兢业业，平日也不敢消极怠工，干活踏实可靠，绝不会引起领地内众人的怀疑。 　　少年甚至特意安排，让斯科特给这些间谍加班，让他们996甚至997，休息时间之外随时可能得到命令去临时工作，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这些人也不敢抗议，简直可以说是工具人中的工具人。 　　当然，作为慈悲，伊恩会正常发加班费，算是断头饭的一部分。 　　不过局势到了如今地步，也是该筛下一些人了。 　　杀几个，反而能让飞焰地那边更相信留下来的人。 　　伊恩指向名单：“老法尔，你帮忙看看，这些间谍里面，哪些是可以留下来，即便出了意外也不会造成多少损害的。” 　　“假如他们还能反过来对飞焰地造成危害，那就再好不过。” 　　相当为难人的要求。但老人却微微弯腰：“我的荣幸。” 　　霞辉湖，施工现场。 　　今日有些细雨，湖面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些许波纹，而湖畔处已经整理出了一大片空地，不少工人正在此地施工，挖掘岩层，垒实地基。 　　来自银坊商会的专业工匠和施工队已经开工了好一段时日，也幸亏霞辉湖周边都是岩石地形，并非是常见的泥沙地势，不然的话，想要建筑地基不沉陷实在是一件难事。 　　小雨不影响开工，至少在泰拉没那么大影响，虽然施工队现在还没有搞明白伊恩提出的‘模块化建筑’的概念，但如今还在最初的地基阶段，倒也不着急后续的主体建筑建造。 　　水培农场……虽然是个全新的概念，但听名字就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建筑，施工队也对这个新建筑很感兴趣，所有人干的都很有劲头。 　　不过，工作量也很大。他们需要先探明霞辉湖周边所有符合伊恩要求的地区，然后确定接下来要建设的所有建筑和内部的铭文阵路不会互相影响干扰——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得慢慢来。 　　不然到时候建到一半推到重来，可没人会觉得吃亏的是领主。 　　霞辉领市政厅方面的工作人员与施工队对接，负责施工队的伙食和一些日常茶水等照顾。 　　“伽玛主管，您今天亲自过来啊？” 　　正在和手下工人交流施工路线和材料数目的工头听见声响，他抬起头，看见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队车马过来，连忙迎上。 　　这位伽玛主管脸颊微圆，一双眼睛相当有神，身材颇有点富态，看上去总是笑呵呵的，让人下意识地就感觉亲近。 　　伽玛主管看见施工队还在工作，便上前与工头握手，和善道：“哎呀，杰拉队长，您这又是何苦？雨天工作，效率也不高，没必要让各位工人这么辛苦。” 　　“到时候出了差错，受损的不知是你们，耽误的还是领主老爷的时间，我也要被问责的。” 　　他侧过身，抬起手，展示身后的车马小队，热情道：“我看，这雨马上就会变大，不如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喝点热汤，吃点麦饼。” 　　“等雨停了，干活就更有力气。” 　　那车马小队赫然是他准备的吃食，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将车后门打开，热腾腾的麦饼和炖排骨豆汤展现在众人眼前，散发出的香味让工头也微微咽了下喉咙，连声道谢。 　　为贵族干活，总是两极分化。遇到性子和善的，就只需要专注工作，稳稳当当把单子结了，薪水大多优渥。 　　遇到苛求的，被指指点点都算是好事，别说薪水，稍微不如意，就可能遇到性命之忧。 　　霞辉领的那位新领主，虽然要求严格，工期偏紧，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尤其是薪水很足，这点就胜过不少看上去阔绰的老牌贵族。 　　而他手下的这位伽玛管事，虽然是最近公务员考试才提拔上来的新人，但办事的确可靠，也相当照顾人，比他们曾经去过的几个领地里的管事都要靠谱许多。 　　等到伽玛管事带着慰劳的车队回城后，有工人不禁感慨：“假如所有贵族管事都是伽马主管这样的人可该多好，我们干的也有劲，进度才会快。” 　　“吃你的麦饼吧，这种好人这辈子还能遇到几个？”工头听见，不禁笑骂一声，心中却有些疑惑。 　　最近这段时间，伽玛主管来工地也实在是太勤快了点。 　　虽然每次都带了点慰劳的食物亦或是茶水，都是好事情。 　　但，这是不是也代表领主非常看重自己等人的工作？ 　　想到这里，工头不禁警醒——这份活还真的竭尽全力去做好！ 　　不然的话，现在自己等人吃的每一块饼，喝的每一口汤，恐怕都会十倍从自己等人的肚子里掏出来！ 　　“你们这群懒骨头，休息一下！等雨小一点在开工！”他大声对所有工人喝道：“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我发现你们偷懒，不等领主老爷把你们料理，我先把你们给埋进地基！” 　　“是，头！” 　　工地上欢声笑语，而伊恩，斯科特与老法尔三人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这一幕。 　　漂浮的冰晶凝聚成半透明云雾，如同坚固的玻璃地面那般托举着众人，斯科特早就体验过自家领主的技艺，而老法尔有些惊讶于伊恩的年纪与这娴熟操作技巧的不符，但最后也未发一言。 　　“伽玛……没想到间谍居然是他。” 　　老法尔看向已经走远的工程主管，他沉吟一声，回忆着资料，缓缓道：“他原本也是领主府建材方面的管事，算是莱安家族的老臣，为人处世评价都很好，即便是莱安家族除名，他也不应该投向飞焰地才对。” 　　老人笃定道：“我猜，问题应该出在他儿子身上。据我所知，他儿子前些年娶了瑙曼城的一位学者之女，虽然后来发现城内并没有那位学者，但人已经怀孕，生了孩子，儿媳勤劳持家，也就不在乎这些小事。” 　　“那儿媳肯定有问题，伽玛也不蠢，被威胁后必然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但有了孙子，事情就麻烦许多，总不能让孩子没了母亲，让儿子和自己反目成仇。” 　　“世间没那么多揭露亲人之事。” 　　说到这里，老法尔不禁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一开始错了，如若不立刻斩断，就会越陷越深，怀有侥幸心理。” 　　“这的确麻烦。” 　　伊恩也微微皱眉：“这种渗透防不胜防……就算我能发现每一个间谍，但领地内终归是少了一个人才。” 　　伽玛虽然是间谍，但的确是认真干活，还有相当水平的人。假如不是间谍，伊恩肯定对他相当满意。 　　“有什么办法避免吗？”少年问。 　　“没有办法。”老法尔眯起暗金色的眸子，他沉声道：“就算大人您宽容大量，愿意赦免伽玛的罪，但您日后肯定也不会重用他们一家——这一家至此失去所有在您领地内升迁的可能。” 　　“这就是没了未来，还是没了后代的未来，您觉得他们会冒险瞒着您，还是向您自首，坦诚过错？” 　　“既然已经被拖下水，就绝难有回头路。” 　　“但。”话至此处，老法尔话锋一转：“凡事都要有希望，伽玛的希望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自己的孙子身上，所以他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是能用的，就看您打算怎么用了。” 　　“我认为名单上能留下的人不多，伽玛算是一个。” 　　老法尔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他认为最近这段时间，飞焰地肯定会派人过来袭击领地，干扰霞辉领不让他们与阿伏德部河流。 　　而作为主管的伽玛。肯定是相关袭击目标的资讯提供人。 　　只要伽玛愿意协助领主府提供假消息给飞焰地，自己也愿意以身为饵，用性命去勾引飞焰地的部队进入陷阱……那，无论伽玛有没有死，过去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甚至，假如飞焰地派过来的部队数量多，价值高……那留伽玛的职位，戴罪立功，也并无不可！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最好能减少渗透的数量，说服伽玛，编点好借口，让飞焰地派过来的突袭部队稍微强一点。” 　　话毕，伊恩示意斯科特好好向老法尔学。 　　虽然他能看出间谍是谁，但总是有人被蛊惑，对领地也不是件好事。 　　“我会的，法尔先生的确教导了我许多有用的经验。”年轻的铁之民严肃地点头，他最近这段时间从这位老人家身上学到许多，甚至让他有了想要拜师的冲动。 　　伊恩将这方面的事宜全权交给老法尔，然后便召集市政厅的所有官员，宣布领地的‘冬季剿匪’计划。 　　以泰拉人的概念来说，霞辉领周边其实已经回归平静，甚至可以说相当太平，但以伊恩的要求，多少还是差了点意思。 　　如今，领地周边的山野和丘陵中，仍然有一部分叛乱山民的溃兵存在，而之前就有的老牌强盗与土匪数量也不少——虽然因为山民叛乱，这些昔日的‘黑恶分子’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叛乱军队，全部都缩了起来不敢动弹，但伊恩让周边的局势平稳下来后，这些人也都一个个冒头了。 　　前段时间，就有几支商队被流窜的劫匪拦截，虽然没有造成损失，但也的确造成了恐慌。 　　对此，霞辉领内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 　　剿匪这件事，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想想，商队带着货物出了城，美滋滋地逛着街走着路，突然就给土匪给劫了——没有匪徒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尤其是如今霞辉领的武力远超过去，对付任何劫匪都可以无伤碾压，基本上算是一个白捡的功劳，已经有不少人想着该怎么把自家小辈塞进民兵队，混点功勋了。 　　而其他别有心思的间谍，想的就是快点将这个消息传给飞焰地。 　　伊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宣布此事交由斯科特处理，然后便带着自己真正的班子回领主府，又开了一个小会。 　　“明面上，领地要出动所有民兵进行剿匪和演练。”他道：“但青潮要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孤焰峰峡口处等待我的消息。” 　　“一定要做的隐秘，办得到吗？” 　　“没问题，老大。”青潮爽快道：“最近新的那个机械部主管罗兰，不是就在峡口平地那边勘探吗？我就说带队护卫他，这个借口大家都不会怀疑。” 　　“不错。”伊恩微微点头，甚至有些欣慰：“消息一到，你就带队出发，冲入米德拉自治区，与我一同制造混乱。” 　　“是！” 　　在泰拉，没有领主就得呆在后方稳定人心的说法，倘若真的要进行战争，作为最高战力的领主一定得出手，不然的话，普通的部队面对其他升华者毫无还手之力。 　　但就算是有这样的传统，伊恩的行动还是太过冒险。 　　亚德伯特微微皱眉，他想开口，陪同伊恩一同突袭米德拉自治区，但伊恩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想法，抬起手，示意他停一下。 　　等到伊恩交代完其他工作后，他单独留下亚德伯特，两人一同前往炼金实验室。 　　“我是明面上领地内最强的升华者，但太多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对于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亚德伯特，伊恩直言不讳：“所以我无法使用全力……除非单独行动。” 　　“你虽然不会暴露我的实力，但你会暴露你自己——亚德伯特，别忘记，你可是索林大公的御用研究员，而且你的身份恐怕早就被有心人查了出来，一旦暴露，反而会牵扯到我。” 　　“到那时。”伊恩颇为幽默地用水系源质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泡泡，然后自己用手指轻轻戳破：“啪——咱们的一切都要爆炸，变成一个大烟花。” 　　“是，是啊……果然，我还是别给你添麻烦比较好。” 　　亚德伯特明白过来，他不禁有点泄气。 　　说到底，他还是想要帮助伊恩。 　　对此，伊恩伸出手，拍了拍这位亡君研究员的肩膀，勉励道：“别担心，虽然你和我一样，都不能随意发挥全力……但接下来，飞焰地肯定会找机会突袭领地。” 　　“到那时，你就可以作为暗中潜伏的突袭者，作为我们的奇兵暗算那些飞焰地的奇兵！” 　　“更不用说，在研究方面，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帮忙呢，让你这样的天才去当打手，当真是暴殄天物。” 　　伊恩从怀中取出有关于‘晶化猎血者’与‘虫群灵能网络’相关的资料：“这是……嗯。反正就是我得到的一份特殊改造生物资料。我们领地内暂时没有条件去制造它，但其中的思路，我认为相当有意思，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特殊改造生物？飞焰地的吗？” 　　亚德伯特从伊恩手中接过文件，神情跃跃欲试。 　　他相信伊恩不会给出太没有挑战性的任务，而且有难度，自己在霞辉领的日子才不会无聊。 　　亚德伯特一向喜欢挑战，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索林大公那边身居高位，接下一个又一个一般研究员根本不愿意做的高难度任务。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看这些资料。 　　因为亚德伯特看得出来，伊恩还有话要对他说。 　　“亚德伯特。”果不其然，白发少年沉思了一会，缓缓道：“你知道……恶魔吗？” 　　“并非是异形中的那些‘寄影魔’‘食人魔’‘巨魔’这种生物……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亚空间恶魔。” 　　如此说道，伊恩神情严肃：“这种生物，你了解多少？” 　　“恶魔？”亚德伯特疑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哦，虚灵邪魔……我很了解啊，甚至亲手解剖了好几个。” 　　“而且，这种生物的力量，其实伊恩你也面对过的。” 　　他抬起手，笑着指向伊恩腰间的腰带：“死河武装。” 　　“死河武装的两大核心权柄‘死河重生’与‘融魂之权’，正是源自于一头栖息于亚空间深渊深处的‘血魔’。” ###第五十五章 虚海深渊与职业者 　　虚境依附于生命存在。 　　没有生命，就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与梦，亦没有信念与执着，更没有妄念与怨憎……无论好坏，无论善恶，终究要存在于世，才有接下来的一切。 　　如若物质世界支离破碎，所有生命都灭亡，即便虚境能苟延残喘，也终将随风消逝，就像是人死后尸骸仍然能存在漫长时光，但终有一日，血肉会腐朽成泥，骨骼也将破碎成灰。 　　但…… 　　这真的就是虚境的本质吗？ 　　如若说，常人认知中的虚境，是物质世界的倒影……那么，为什么会有虚境这样的倒影存在？ 　　而且，倒影就必然有载体。 　　假如说，物质世界是照镜子的人，虚境是镜中的幻影…… 　　那么，映射出这影子的镜面本身，其本质又究竟是何物？ 　　“那就是无尽深邃的虚境之基，前纪元文明将其称呼为‘深渊’与‘虚海’。” 　　亚德伯特在实验室的桌上取来一张纸，用黑色的钢笔为伊恩绘制示意图，他细细讲解道：“我们人类能感知到的虚境，本质上只是这片无边无际大海上泛起的一个泡沫，是这无限深邃的深渊中亮起的一点火光。” 　　“但是这大海本身，却虚无无比，没有任何意义，故而被称之为虚海。” 　　“怎么说……”他想了想，一时半会却想不到其他更加适宜的形容词，而伊恩这时却开口：“就像是宇宙中的星球那样——星球固然渺小，只是无垠深空中的一点灰尘颗粒，但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却是真正的虚空，除却承载这灰尘外，并存在外，再无半点意义。” 　　“是的！” 　　听见伊恩形容，亚德伯特高兴地在纸上写下‘虚空’和‘虚海’这两个词：“我就说前纪元文明的词汇肯定有其涵义——总的来说，虚境即便破碎，但还有虚海存在，只是虚海中一般不会有什么生命，除非能在无尽虚海的彼端找到另一个虚境。” 　　“但，就像是泰拉上有些强大的魔兽和升华者，即便泰拉破碎，仍然可以进入虚空中翱翔那样，虚境中也有一些强大的存在，可以在虚海中遨游。” 　　“血魔，就是这样的虚境生物。” 　　“可惜的是，除却泰拉衍生出的虚境外，目前并没有任何其他大虚境存在……原本我以为，泰拉就是惟一的生命世界，虚境也是唯一的。” 　　说到这里，亚德伯特有些可惜：“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囚星天狱挡住了我们前往虚空彼端，其他星辰的道路，也隔断了虚境与其他虚境之间的链接，将虚海也彻底封锁。” 　　伊恩也叹了口气。 　　被囚星天狱封锁的世界，就连虚境和亚空间都被锁住，虚境的确是虚海上的泡沫，但如今这泡沫就已是深邃大海上的全部。 　　“总之。” 　　亚德伯特没有伊恩这么感慨，他毕竟还是不太能完全体会囚星天狱的恐怖，故而将话题转移过来：“死河武装的原型‘虚海血魔’，就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恶魔……它是虚境中最恐怖的魔物之一，仅次于延疆深处的‘黄昏真魔’以及静谧海最底层的‘噤默真魔’。” 　　“它诞生于‘卡琳之花事件’之后，源自于那时幸存者对卡琳之花的畏惧和憎恨，所以具备一部分卡琳之花的特性……它能悄无声地腐蚀人的灵魂，并将其吞没，化作自己的一个化身，而这个化身还会不断扩散污染，将一整个小城的人都魔化，变成自己的傀儡。” 　　“杀死血魔物质世界的化身毫无意义，它会凭借被吞噬者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重生，只有前往虚境最深处的亚空间迷宫‘血海之梦’中才能斩灭它。” 　　“那时，整个延疆都还在舔舐天启级危机后的伤口，诞生于偏远城市的血魔一时间无人阻挡，令它得以壮大。” 　　“是几位拥有古老传承的邪魔猎人饮下大魔之血，他们化身为血魔的一部分，最终在梦境之中联手将其斩杀，并一一自尽。” 　　“斩杀大魔的猎人剑刃与盾牌，仍在延疆先祖之地中供奉封印，上面流淌着永不干涸的诅咒之血，可以轻易消融一位升华者的意志。” 　　“但血魔是不灭的。只要人类的记忆不灭，没有彻底将卡琳之花和血魔相关的事件遗忘，它就不会消亡。所有‘恶魔’都是不死的。它们会随着恐惧，敬畏与憎恨而重生，不断壮大……飞焰地正是想要利用这种不死不灭的特性，以及可以侵蚀他人灵魂的力量，制造出代表着不死之血的‘血河武装’。” 　　“但最后还是没成功。”伊恩总结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阿瓦克子爵只是重生了几次，记忆和灵魂就被它者的灵魂污浊，变得暴躁易怒，性格都被改变……几乎可以说是换成另一个人。” 　　“倘若我再多杀他几次，那家伙，将彻底堕落成邪魔。” 　　“是啊。” 　　亚德伯特深深叹息：“但也不能说失败——死河武装虽然没办法制造出不死不灭的人，但也可以制造出一个全新的血魔……所以我想着要尽早将其销毁。” 　　“但假如是你在看守。”亡君紧紧盯着微微皱眉的白之民，他仿佛是在说服自己：“那或许……还能接受。” 　　“……我只是在想。” 　　伊恩并没有直接回应亚德伯特期待的‘信任’。 　　他只是解开自己腰间的腰带，令长袍宽松起来，少年凝视着这漆黑的死河武装，喃喃自语，道出另一个问题：“既然畏惧，憎恨与绝望，可以在虚境中催化出‘恶魔’。” 　　“那么信任，希望与喜悦，是否能催化出‘天使’呢？” 　　“亡君……是人造的神祇。” 　　“那么，人是否也能缔造出真实的‘天使’？” 　　“这个……”面对伊恩的问题，亚德伯特愣了一瞬，他并非没有思考过这方面，所以发出苦笑：“伊恩，就算是我也知道，相较于快乐，喜悦和希望这种脆弱短暂的情绪……还是苦闷，茫然与悲痛更加长久呀。” 　　纵然是天真的研究员，在成为亡君后，也会知晓这些令人无奈的真理。 　　——人类始终是无法满足的生物，众人的欲望蔓延，压制不住的情绪交织累积，便会在虚境编制出诸多魔物的雏形。 　　虚境机神巡视虚境，横扫众多大城市中孕育的‘雏形’，但是在那些偏远之地，虚境机神不会巡逻的地区……魔物便会悄然孕育。 　　因人的欲望本身而生。 　　“这就是我们人类，或者绝大多数生物的本性。”亡君总结到：“只有不满足才会去渴求，因为会疼痛才会警戒，假如一直都生活在幸福快乐的地方，就算是我……也不会想着去学院进修，憋着一口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的气，日夜不休地勤学。” 　　“生物的本性的确如此。但却并非不能更改。” 　　微微点头，伊恩想起怀光教会。怀光教会的圣职者永远都心怀希望，坚持光明，绝不撒谎，也绝不辜负他人的信任。 　　还有灵械教会，他们的圣职者甚至可以改造自我的大脑和思维，更替身体，血肉的本能毫无意义，他们可以一整天都开心，也一整天都郁闷，只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他们都在逐渐尝试摒弃人类并不完美的本性，某种意义上，根绝恶魔诞生的土壤。 　　至于溯冥教团和万灵殿……虽然伊恩不太熟悉，但想必都有类似的技术。 　　他们的圣职者，必然是特殊的。 　　“看来四大正教，的确一直都在对抗另一种可能会毁灭人类文明的灾难。虚境机神也是那道防线最重要的组成之一。” 　　回过神来，伊恩心中如有所悟：“恶魔这种东西，如果泛滥，恐怕又是一个天启级的灾祸——只是这灾祸并不源于异星文明和火种，而是源自于泰拉文明本身。” 　　“难怪，即便是升华者构成了世界权力的主体，他们也不会完全放弃民众，而是尽可能地缔造秩序……也难怪，为什么泰拉上的所有贵族都要打击邪教，抵制血祭和折磨。” 　　“倘若这个世界沦为地狱深渊，那么无数恶魔也将显化于人间，升华者亦不可幸免。” 　　伊恩随手拿起桌上的卷尺作为腰带系上，他将死河武装放在实验桌前：“但即便如此，将恶魔的力量化作武装……这也是一个思路。” 　　“灵态以太武装，或许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于我而言，这种能缩小成身体服饰一部分的以太武装，正是我所需求的。” 　　“所以说。”亚德伯特也靠近实验桌：“你想要重新再造一个并不那么邪恶的死河武装？” 　　“应该说换一个功能。这个技术本身不应该用邪恶善良来划分。” 　　伊恩目光幽邃，凝视着眼前的死河武装：“灵态武装，必然是未来以太武装的发展趋势，实体构筑的武装太过昂贵，而且不容易修改重整，不像是灵态武装可以轻松对灵态进行再利用和构筑。” 　　“飞焰地把握住了时代的先机，我们正好可以摸着他们过河。” 　　“不过那不是现在的任务，暂且放置吧，我们还得多了解虚境一点。” 　　微微摇头，伊恩将话题转回：“亚德伯特，我交给你的那个生物技术，还有一个配套的灵能网络……我觉得，作为人类日常交流的技术，它可能还有点缺陷，但倘若赋予亡魂，或许可以让我们这些亡君更好地聆听亡魂的声音。” 　　“我希望你能多研究一下这个技术，这对我们还有那些亡魂来说都是好事。” 　　“居然如此？嗯！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伊恩注意到亚德伯特的精神一瞬间就雀跃起来，伊恩描绘的可能非常吸引他……但实际上，伊恩不过是在画饼。 　　灵能网络当然能对亡魂起效，但更大的效果，还是作为领地管理系统的根基……等到灵态智能AI出现后，如何让AI联通每一个拥有人造灵魂的个体，只有灵能网络这一技术了。 　　但是，不同的说法，能激发不同的效率，对于亚德伯特来说，只有那些他自认为愧对的亡魂，才能让他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干劲。 　　诱导年轻纯洁的亡君研究员为自己的目的努力服务，感觉……还别有乐趣。 　　下次伊恩继续！ 　　什么？良心痛？ 　　别搞笑了，当领主和实验室主管的哪有这种东西，压榨领民和研究员是基本操作好么。 　　更何况，这不过是个开始……对于亚德伯特，少年有更高的期待。 　　“他会发现的……发现那份资料真正的价值所在。” 　　为亚德伯特交代好任务后，伊恩便开始米德拉领破坏行动的准备。 　　实验室内。 　　亚德伯特拿起伊恩留给他的厚厚一沓的文件，开始认真浏览其中的内容。 　　一开始，他还在思索这究竟是由哪些魔兽拼接而成的合成兽。 　　但很快，他就发现，除却拼接外，这名为‘猎血者’的怪异生物身上，还有许多全新的技术。 　　高速生长催化腺——可以分泌大量促进肉体成长的荷尔蒙的腺体，加速猎血者的成长和发育，过量分泌大量荷尔蒙会导致生物寿命受损，身体器官病变衰竭。 　　高分子强化骨骼——源自于晶化生命的骨骼结构，让骨骼更加柔韧具备可适应性，是生物变形改变结构的前置条件。 　　人造高韧性肌肉——源自于金属基生命，经过设计强化，比泰拉人现有的肌肉更加强劲，具备抗机械损伤能力的肌肉，无论是密度还是韧性，还有持久运动的能力都远超如今现有所有非魔兽生物，但金属基生命需要高体温才能维持正常运作，能量消耗和再生速度也是一大问题。 　　全内脏再生系统——取自海星蜥蜴等再生能力极强的生命的再生长基因，让全部内脏都具备再生能力，即便是心脏也有备用血液循环器官作为替代，只要不破坏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器官就能继续战斗……代价是器官容易畸变，原本应该再生肝脏的地方有可能会长出肾脏。 　　除此之外，还有改造味觉，嗅觉和视觉的感官改造，针对鳞片结构的防御性改造，针对胃部结构的尾部利刃改造……基本上可以说，猎血者虽然看上去只是简单的两个魔兽的缝合，实际上囊括了大量的生物技术。 　　而这些生物技术…… 　　“需要的升华材料非常非常少！” 　　“而且，它需要的材料也非常便宜，和正常的魔兽材料价格根本是天壤之别，还可以添加一部分源质适应性！” 　　亚德伯特看见这些资料时，大脑突然一滞。 　　是，这些改造手段哪怕全部都加上，也无法让人比拟升华者，甚至泰拉人身上自己就有类似的技术。 　　譬如说‘高韧性肌肉’，泰拉人自己原本的肌肉结构就非常完美，强行增加出力和韧性，反而会导致体内循环失衡，需要重新做一次平衡。 　　多上这些强化器官，也无非就是锦上添花。 　　这也是为什么在泰拉，生物炼金术倾向于针对‘源质’作文章，因为的确好出成果，效果也更好。 　　能制造出一个新的升华器官，就是一个新的血脉真形的开端。 　　再加上泰拉人太过完美，很难于基础方面更进一步。 　　所以，针对基因和普通器官的强化研究，反而是一个空白区。 　　亚德伯特原本也是这么认为——强化原本就已经很强的泰拉人，并不能越过普通人和升华者间的那条沟壑，而且效果很不明显。 　　但是，这些利用了一部分源质材料的强化手段，再加上伊恩之前和他提到过的‘奥法道途’…… 　　全民都有灵魂，都具备操作一部分源质力量的‘新人类’……完全可以凭借这种全新改造身躯对‘源质’的适应性，通过修行，再对自己的身躯进行一次强化！ 　　那样，只要将这些生物技术全部都成熟化，摒弃掉副作用……拥有这样全新身躯的泰拉人，和升华者也不会相差太大！ 　　虽然只有第一能级中也算是比较弱的力量，和破浪者真形在伯仲之间，但至少，也抵达了‘升华者’的底线！ 　　而且，因为没有任何魔兽血脉的前置，他们完全可以在修行至一定地步后，自己选择未来的前进方向，不被血脉真形所局限。 　　更不用说，在修行血脉真形前就已经拥有第一能级的身体强度，足以压制住绝大部分副作用和畸变可能，让升华之路变得更加安稳可靠。 　　可以随着自己喜好而选择未来……这样的个体，或许可以被称之为‘职业者’！ 　　“伊恩究竟从哪里拿来的这些技术……这不仅仅可以用来改造野兽作为战争工具，也可以用来改造人类。” 　　亚德伯特喃喃自语：“而且，这个‘猎血者’的生物结构，的确还可以再优化一下。” 　　而这正是伊恩的目的。 　　白嫖，当然是相互的。 　　伊恩打算从虫群伊恩那里白嫖未来可能会有的‘新人造灵魂技术’，那么虫群伊恩也肯定希望自己的猎血者会得到些许改进。 　　这样，才是互相指引的关系，而并非一方单纯的索取，一方单纯的付出。 　　双赢才是最健康的合作。 　　伊恩（和平行世界）赢两次！ 　　“不愧是你啊，亚德伯特，我不过是为你点出一个起点，你就能自己想到一条路。除却赛博改造外，介于魔药和基因改造间的全新强化，也是一种路。” 　　实验室外，双目闪动着青色光辉的伊恩微微一笑，青色的星辰冠冕隐约浮现：“为原本就有潜力的他人，带来全新的道路可能性，可以走向更好的未来……这大概，就是我心中愿望的本质。” 　　他转过头，离开实验室。 　　在突袭米德拉自治区前，还有不少准备工作和情报工作要做。 　　夜色之中，指引之星，正在微微闪烁。 　　它正在发光。 ###第五十六章 你有情报网，我有先知灵能！ 　　霞辉湖，山民三大圣地之一，虽然无法与锖钢山的神圣巍峨比拟，也不能和龙神安眠之所的钢龙巢相提并论，但它的价值之大，可谓是整个山民升华者体系的核心。 　　昔日的霞辉湖中出产的霞辉草，是山民诸多传承魔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提炼而出的灵能滋养提取液，更是可以有效促进许多灵能灵质器官的发育，这也是为何昔日山民明明炼金技艺相当低下，但仍然有不少高等升华者的原因——材料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作为两百年前，限制山民传承政策最关键的一步，霞辉湖和周边地区被整个切割，交由出身于悬峰部，与帝国贵族通婚的莱安家族管理。随着全新的种植技术被使用，霞辉湖的资源和丰饶土地都得到了有效利用，源源不断的灵能滋养提取液被运输至整个南岭乃至于帝国各处。 　　惟独山民，却好似被遗忘。作为此地昔日的主人，诸多山民部落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只有莱安家族和悬峰部等少部分‘特权山民’，也是被绝大部分山民暗地唾骂为‘帝国买办’的部落能从中获得财富。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随着伊恩·银峰率领着他的钢铁战甲碾压了叛乱山民的部队，并顺利接过霞辉城内的军政财税大权，古老的山民圣地又一次迎来了全新的主人。 　　而这一次……这位年轻俊俏，却心狠手辣的白之民领主，居然自称自己有山民血脉。 　　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虽然银峰家族论起祖上起源，也的确是帝国背部银峰山脉中的‘山民’，但这和龙神子民的山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而他甚至自称自己是龙神使者！ 　　——开什么玩笑。 　　绝大部分知晓这消息的山民一开始心中都是这个想法，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当年切哈洛尔沃家族被流放的历史吗？换个名字不代表能把来历都换掉啊！ 　　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真的是！ 　　不仅仅是龙血。圣山祭火的重燃，锖钢山圣地再次绽放光明的事实，让所有山民都不得不相信，这位自称龙神使者的白之民……或许真的代表某种命运的趋势。 　　假如自己不是飞焰地间谍的话，伽玛保证，他绝对会尽心尽力地为这位带来不少奇迹和改变的领主服务，别的不说，单单就是伊恩轻松镇压了霞辉城内所有中层阶级，改组炼金工坊权力结构，收回税权和自卫队军权这流畅的操作，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位极有手腕的人。 　　跟着这样的领主，越早越好，他未来必然辉煌，前程亦是远大。 　　伽玛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孙子送进市政厅说的那个什么‘高等专职培训班’，这班从八岁到二十二岁都收人，年纪再大，便要去‘成人专职学校’了。 　　“但谁叫我那蠢儿子，娶了一个蠢女人……” 　　有着胖乎乎圆脸的男人长叹一声，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 　　自己的儿媳妇当年的确是瑙曼城的一位学者之女，但是那位学者因为牵扯到城内的政治斗争身亡，幸存的女儿隐姓埋名，憎恨着夺取父亲生命的帝国，一心一意想要复仇，被飞焰地吸收。 　　她原本想要嫁给一些身份地位更高的人，而不是自己儿子这种乡下村官之子，但因为霞辉领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更是圣地之一，为了飞焰地的目标，那女人还是嫁了过来，甚至还生了孩子。 　　然后……还能有什么办法？ 　　伽玛这些年来，已经将前莱安城和瑙曼城的大部分建筑分布和街道地图都泄露给了飞焰地，而因为他当初也就是负责市政建设，也和很多商队能搭上线，所以也是飞焰地在南岭的暗地补给线维持者之一。 　　而那个女人勤俭持家，不谈对帝国的仇恨，是个好儿媳，只是因为积郁过度，在第二次怀孕的时候染疾去世，自己的蠢儿子悲痛欲绝，日日借酒消愁…… 　　都已经晚了。 　　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奢求能被原谅，更不会天真地以为自首就能得到好结果……自己只能祈祷，这一切都不要事发，只要等到那些叛乱山民全都死掉，南岭再次恢复和平。 　　就算是飞焰地，也只能潜伏的时候。 　　自己的生活，才能归于平静。 　　或许。 　　但，就在这个夜晚。 　　伽玛的幻想，被铁一般的事实击碎。 　　一开始，一切都和往常那样。 　　工作结束，伽玛回到家中后为自己乖巧懂事的孙子做晚饭。 　　市政厅贩卖的精灵粮果味道着实不错，红月果敲碎了后搭配细米可以炖果味甜粥，迷雾柚可以作为孩子的下午甜点，柚子皮炒一炒味道也很好。 　　再加上和熏肉一起蒸过的米饼，即便是粮灾前，这一餐也相当丰盛。 　　这也是伽玛为什么认为伊恩肯定能干大事的原因——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给领地备足充足的粮食，而且不像是某些愚蠢的领主和官员那样，想要趁着粮灾大赚一笔血钱，将所有粮食平价销售。 　　能办到这种事，足以证明伊恩的能力，以及对欲望的克制。 　　有些钱是不能赚的，赚了就是断子绝孙，听上去很简单，奈何很多人就是不懂，这也是商人的贪婪被所有人厌恶的原因所在。 　　除此之外，新领主还翻修了几乎整个城市的新路面，并将新路修到了金叶镇。 　　市政厅的口号是‘想要富，先修路’，这话当真是半点也不假，原本的霞辉领的确有钱，但也仅仅是炼金产业相关有钱，而且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许多人想要买点舒服的家具，都得托人从瑙曼城运过来。 　　归根结底，还是交通不方便。玛瑙石平原周边的领地大多如此，夹在瑙曼城和山民之间的贵族享受他们土皇帝的生活，不愿意甚至畏惧与更加先进的帝国产生联系。 　　甚至不仅仅是他们——哈里森港和博亚领不也是如此？南岭的贵族大多都是帝国的边缘人，因为种种原因被放逐至此地。 　　但伊恩却并非如此。 　　他并不在乎自己领地上那点小小的权威，他要做的是成为帝国大舞台的一员。 　　虽然伽玛对于自己间谍的身份深恶痛绝，但也正因为被迫在飞焰地和帝国间周旋，他才能更清楚地看明白如今南岭的局势。 　　伊恩的到来，以及与阿伏德部的合流是个讯号……以巴敦侯爵为首的南岭贵族，将借着与飞焰地对峙的机会，将所有南岭贵族和山民都整合为一体。 　　叛乱山民固然造成了大麻烦，但也将所有的不安定分子暴露出来。 　　有些时候，只有他们明旗反了，很多事情才好做。 　　“小戴尔，准备吃晚餐了！” 　　手中做着工作，脑袋想的事情就会发散，直到将晚饭做完，伽玛才将思绪收回，对着屋内喊道：“你喜欢的甜粥，还有熏肉饼。” 　　“好的爷爷！”充满元气的童声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步伐飞奔而来，很快，一个有着亮橙色头发的男孩就来到伽玛的身后，眼睛亮亮地看着熬粥的大锅：“哇，好香！” 　　“今天没出去玩？”伽玛察觉到自己孙子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不由得有些奇怪，而小戴尔嗯了一声，回答道：“今天外面在修什么‘地下管道’……很多人在空地挖洞挖地，我们去帕科家玩了。” 　　“那下次得去道个谢才行，你们这群熊孩子，天知道把别人家搞得多乱。”伽玛微微摇头，地下管道，也是那位新领主要做的市政工程之一——他要将霞辉城的地下管道系统做好，一路顺着艾蕾河流出。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霞辉城也不是需要地下水道工程的大城市，但看那位年轻领主的坚决程度，他显然是认真的。 　　将果粥和肉饼放在桌上，伽玛打算去楼上看看自己那位估计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儿子，这废物，还不如死了好，有些时候伽玛真的是很痛恨自己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孬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孩子没办法选择父母，父母一样没办法选择孩子。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街道边缘，却响起了令伽玛身躯一颤的声音。 　　那是电磁的嗡鸣，以及钢铁重物践踏街道的声音。 　　伽玛悚然一惊，他抛下露出疑惑表情的孙子，快步来到窗边，胖乎乎的圆脸男人谨慎地拉开窗帘。 　　他看见，几具磁暴铠甲正在街头处缓慢地向前行进，而一支护卫队紧随其后。 　　磁暴铠甲，也是那位领主带来的最新武备，这种装备能让普通人也具备与升华者抗衡的力量，即便只是短时间，而且相较于真正的升华者步履缓慢，但它们的破坏力却不容置疑。 　　事到如今，它已经是领主府核心武装力量的代表，它的出动……绝对代表着有大事要发生。 　　如今已是冬季，街道上的寒意衬托着各家各户窗内灯火的温暖，但现在的伽玛心却如同霞辉湖的水那般冷。 　　伽玛心虚了。 　　他怎能不心虚？ 　　他是货真价实的间谍，是飞焰地在帝国补给箱的重要人物之一，而现在领主府的护卫带着磁暴铠装前来巡视街道……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然后带走一两个人…… 　　这不就是审查间谍探子的流程吗？！ 　　伽玛屏住呼吸，他看着护卫队敲响一家又一家的门铃，然后在屋子主人疑惑的注视下进入屋内，询问问题……幸运的人只是被问一些问题，而倒霉的人会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然后狼狈地被人从家中拖出。 　　哀嚎，惨叫，痛哭与辩解……全部都只能发出最初那短促的急声，而后便被沉闷的敲击声中断。 　　护卫队不需要听人辩解，听人痛哭流涕，听人恐惧憎恨的辱骂——他们不在乎这些，他们是领主的剑与盾，只需要执行任务。 　　他逃不掉的。 　　“爸？” 　　醉醺醺的疑问响起，伽玛听见自己儿子莱文从二楼卧室走下来的声音。 　　回过头，一个衣衫不整，胡须拉渣的男人提着个酒瓶，不解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嗝，会有人惨叫？” 　　他打了个酒嗝。 　　“……滚回你的房间。” 　　伽玛沉默了一会，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喝你的酒去，别出来！” 　　“带上小戴尔，别出来！” 　　一时间，醉醺醺的男人也被自己父亲那严厉的目光惊醒了，他不知所措地拎着酒瓶倚靠在墙上，看向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吃晚饭的小戴尔，又看了眼伽玛。 　　他突然了然：“事发了吗？” 　　莱文将手中的酒瓶放下，尽可能地站直身体，他露出解脱的表情，一种‘终于轮到我’的释然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那就让我去吧。爸，小戴尔还需要人照顾，我这个废物……办不到的。” 　　“你都知道你是废物，还指望你能顶罪？” 　　伽玛语气厉声喝道：“也幸亏你是个废物，估计还能留条命——以后别喝酒了，好好照顾小戴尔，实在不行，就搬去更南边的乡下，总比没了命强。” 　　“爸……”“爷爷……” 　　伽玛冷静下来，他没有时间去感慨和后悔，聆听家人本能的挽留，磁暴铠甲带起的静电杂音已经很近，护卫队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 　　伽玛离开窗边，离开温馨香甜的厨房，马上他将会离开自己的家……而且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但他还是迈步。 　　“是伽玛主管一家吗？” 　　门外护卫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亲切，但却并不能给人任何安慰，伽玛开门，他没有一开始就暴露，而是佯装不知道：“护卫队的各位？请问这是……” 　　“伽玛，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圆脸男人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法尔从护卫队中走出，而斯科特这位领主副手也站在他的身侧。 　　老人暗金色的瞳孔与惊愕的伽玛对视，法尔平静地笑着，对自己的老朋友微微点头：“今天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你而来。这是你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除非你希望你的儿子与孙子死在你的眼前。我从不吝啬威胁，因为我不希望有人错估领主的决心——想想锡林吧，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接下来，我说，你听。” 　　…… 　　泰拉773年年末最后一旬，发生在霞辉领的大规模间谍抓捕行动是圣山祭火重燃后最受本地居民关注的事件。 　　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霞辉领内就抓捕了数百位‘间谍’‘探子’‘犯罪分子’与‘叛乱山民同情者’，这些人有相当一部分的确是误抓，但他们平日的行动都相当惹人怀疑，就连这些人的亲友也不得不承认——毕竟半夜三点还不回家，而是跑出去钓鱼，这种事除了钓鱼佬，哪怕是家里人都会怀疑他是有什么机密任务吧？ 　　名单很长，而且绝大部分人都相当体面，他们有一部分是以前的霞辉领官员，一部分是最近这段时间录取的公务员家属和亲友，这些人未必是间谍，但却依照过去的习俗，用市政厅仓库中的物资中饱私囊，捞取不义之财，他们本以为这都是惯例，不做才奇怪，而且领主也未必会在乎，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在领主眼中。 　　而且领主很在乎。 　　绝大部分贪污受贿份子都被取消了公务员编制，然后被判去服苦役，领地内可有不少苦工等着人干呢，而被判罚的人甚至不敢反驳，因为他们的下场已经足够好，服苦役结束后再保证改邪归正，仍然可以呆在霞辉领。 　　而其他那些真的间谍和探子……别说不能呆在霞辉领了。 　　他们甚至不能呆在这个世界。 　　“……在这困难的时期，南岭究竟有多少同胞无法吃饱饭？无论是山民和帝国人都因为粮灾而陷入糟糕的处境。” 　　“有人说，瑙曼城的居民仍然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但山民却只能忍饥挨饿——这是错误的。我一路从帝都走来，见过南岭所有重要城市和地区的情况，无论是瑙曼城还是双树镇，所有和食物有关的商品价格都上涨了超过八成，大家的生活都很艰难，在这点，所有人都一样，因飞焰地的生物战备受折磨。” 　　“唯独我们霞辉领——因我斥重金购买中央大平原的粮食和迦南摩尔的粮果，所以领地的粮价还算平顺，重建工作也相当顺利，但这也成为了敌人的眼中钉。” 　　“他们使用种种方法来破坏我们已有的成果，包括朝粮仓投毒，污染水井，意图烧毁仓库等等恶毒的方法。” 　　“就是他们——我的领民们，就是这些人——他们已经渗入我们之中，甚至成为了领地的公务员，他们过去就是领地内生活优渥的那么一批人，可谁能想到，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飞焰地提供的那么一点可悲可笑的资金，他们就要让其他所有人都吃不饱饭，要朝着我们所有人赖以为生的食物里下毒？” 　　“为了一己私欲而为恶，这样的罪是绝对无法宽恕的。他们的结局唯有死。”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那位年轻领主在广场的宣告声，响彻整个城市。 　　随之而响起的，是一阵阵狂热的欢呼。 　　霞辉领正在自我净化，祛除所有犯罪和不和谐因素，领主府和市政厅的权力再一次扩大，许多乡绅和城内家族都安分地不说话，他们赌咒发誓一定追随领主府的政策，再也不敢有任何偏离。 　　理论上来说，霞辉领内短时间处死，苦役数百人，无论如何都会造成动乱。 　　但谁叫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确凿无疑的间谍探子，还是意图不让大家吃饱饭的恶毒内鬼？ 　　更不用说那些贪污受贿的可恶官员，领主要吊死他们，普通居民只会一万个欢迎，甚至恨不得血溅到他们身上来凑个热闹。 　　归根结底，相较于那些不怎么熟悉和不认识的人被抓走…… 　　人民群众还是更喜欢看绞死贪官。 　　伊恩的支持率一路暴涨。 　　伽玛一脸恍惚地站在台下，他看着几个自己也知道对方是飞焰地探子的‘老熟人’被吊死在绞刑架上，在感觉到自己脖子一阵紧绷的同时，又不禁感到一阵庆幸，以及对那位年轻领主的宽宏大量发自内心地感激。 　　——他活下来了。代价是另一次背叛。 　　亦或是说……弃暗投明。 　　“就是这样，伽玛。继续向飞焰地传递消息，告诉他们领地内最关键的新式炼金工坊就位于城西广场外侧的新营地内。” 　　老朋友法尔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只要你能办到这点，让飞焰地派遣他们的精锐来突袭城西……那么，你的罪便可一笔勾销。” 　　“不用担心你的儿子和孙子的未来，领主大人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对你们过去的忠诚与否毫不在意，只要你们之后永远效忠于他……他就会大发慈悲，留下你这条小命。” 　　“但是记住——永远不要再背叛了。” 　　——当然。当然。 　　伽玛如此想到。 　　他当然会忠诚——来到霞辉领短短时间内，就轻而易举地抓出了这么多间谍，这位传言中有着观察灵能的领主，恐怕可以轻易看穿任何一位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间谍’吧。 　　更何况，孙子已经被接去进行‘专职教育’的自己，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所以，数日后。 　　飞焰地特战大队南岭基地。 　　在知晓霞辉领展开了大规模清扫行动后，就一直情绪不佳的奈莫大队长，终于迎来了令他可以稍微高兴一点的情报。 　　霞辉领内绝大部分浅层探子和收买者被一扫而空，留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藏得最深，以及关系最浅的探子。后者无关紧要，而前者也因为最近糟糕的局势而不敢汇报情报，令整个特战队都无法获取霞辉领的相关信息。 　　要知道，叛乱山民已经要与帝国支持的山民在佛罗多自治区决战，奈莫无法干涉这场山民‘内部’的斗争，他唯一能做就是祛除一切不稳定因素，掌握霞辉领的动向也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他终于得到。 　　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剿匪……净化……领地重建，地下水道和新炼金工坊——这家伙，当真是把霞辉领当成自己老家来经营，当年的切哈洛尔沃家族，如今的银峰家族，看样子是要在南岭彻底扎根，不打算回帝都了。” 　　奈莫大队长浏览着伽玛发出的语焉不详的情报，推断霞辉领的情况，他很清楚，伽玛不可能做的更好，倒不如说，对方还愿意继续为飞焰地服务，已经是一条道走到黑，没办法回头的原因。 　　奈莫此刻心中了然，霞辉领没有意愿也没有精力去参合山民内部的决战。是，根据伽玛的情报，霞辉领会支援一批磁暴铠甲给阿伏德部，的确是有力的支援，但阿伏德部内部也有他们飞焰地的人，这一批强大的武装注定没办法送抵战场。 　　甚至，会在中途就被他们转移！ 　　“论起情报战，南岭这些人全都是外行！” 　　事情到了专业领域，奈莫就无比自信，他又细细看了一遍伽玛送来的情报，然后点头：“果然，瑙曼城想要将霞辉领作为拜森山脉边缘处最坚固的补给点，即便是山民重新独立，掌握了孤焰峰峡口的霞辉领也掌握有主动出击的权力。” 　　“当这一批新炼金工坊建好，源源不断的磁暴铠甲，甚至是铠装的零件就会在此地组装——到那时，事情就麻烦起来。” 　　“必须要拖延时间，阻止这一趋势，甚至彻底摧毁它。” 　　想了想，他拿起另一个通讯装置：“山之王离开后，龙群闲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干点正事。” 　　就在飞焰地特战大队终于掌握了‘正确’的情报，准备呼唤龙群，发起突袭时。 　　整顿领地结束的伊恩，也要开始他筹备已久的‘突袭行动’。 ###第五十七章 民心可用 　　——听说过龙神使者吗？ 　　对于山民而言，这是家喻户晓的传说。 　　第一代龙神使者，与龙神签订契约。他在广袤的拜森山脉中建立了最初的龙国雏形，诸部在他的号召下合而为一，缔造了山民最为辉煌兴盛的年代。 　　最后一代龙神使者，诞生于龙神离去的那段岁月。她再燃圣山的祭火，凭借一人之力统合了即将分崩离析的山民诸部，直至死后的五十年内仍然有着威慑联盟的威严，让山民还有着维系一体的理由。 　　直到帝国的大军碾过群山的子民，将一切有着古老历史和荣耀的姓氏全都踏入尘埃。 　　费奥托祭司第一次听说龙神使者，还是在六岁那年。 　　他的父亲是部落的大祭，那时的男孩坐在部落后山开满鲜花的石台上，母亲抱着自己，而父亲绘声绘色地为他描述先祖的荣耀。 　　崇林部位于米德拉自治区边缘，岩铠山以西的盆地，此地被诸多丘陵和山脉环绕，远方山脉消融的冰雪跨过漫长的石道，最终汇聚于此地，冲刷出一片拜森山脉中罕见的沃土。 　　部落的后山在夏日遍布各色的鲜花，只有圣地的霞辉草才能压过它们绘制而成的瑰丽画卷。 　　崇林部和嘉木部昔年是一体的，他们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位龙神使者。或者说，山民诸部中，有头有脸的那些大部落，无论是悬峰、阿伏德、嘉木、真骨亦或是林岩，都曾出过亦或是自称出过一位龙神使者，费奥托祭司的先祖也曾经拥有这份最高的荣耀。 　　那个时候，还是孩子的祭司满心向往，他想要成为部落的首长，成为龙神的祭司，他想要聆听龙神留存在圣地中的那些声音，成为龙神的使者。 　　就像是所有人都想要成为大人物那样，就像是每一个孩子都有着天真且崇高的梦想那样，就像是每一个愿望的最初都带着闪耀的光辉那样。 　　费奥托祭司的心中，最初也都和所有拥有梦想者那般，有着想要改变世界的动力。 　　但现在，那份动力，和所有生活在这片大地中的绝大部分人一样……都已经消磨殆尽。 　　七十年过去了。 　　帝国换了三代还是四代皇帝，从昔日的衰微走向中兴，然后到如今的平稳。它仍然是泰拉上最庞大最强大的国度，但山民却每日愈下。 　　而当年那个满怀希望的孩子…… 　　就连让其他孩子吃饱饭都做不到。 　　“吃饭了，孩子们。” 　　有着青黑色头发的山民步履仍然踏实，他虽老，但还没到衰弱的年纪，费奥托祭司摇响铃铛，于是一个个房间的门打开，一个个瘦小的身影从庭院和走廊处汇聚过来。 　　“排好队，每个人一碗。” 　　祭司站在大桌前，从熬粥的大锅中舀出一勺勺稀粥，端着碗的孩子们列着整齐的队伍，轻声赞美着龙神亦或是向祭司道谢，而老人的表情毫无波动：“别浪费力气说些没用的话，吃完后回去躺着，晒晒太阳也行，但别乱动。” 　　“科博，哈利，你们两个等会和我一起去后山，挖点能吃的东西。你们吃两碗。” 　　食堂沉默。就连吞咽声也显得微小。两个被点名的大孩子喝完了他们自己的一份，然后有些犹豫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过来，第二碗。”祭司微微提高声音：“别想着让给其他人，你们打算走到一半就饿晕在原地，让我把你们扛回来吗？” 　　“不……”“对不起，祭司爷爷……” 　　“别废话。” 　　费奥托祭司摇头，为两人舀上第二碗稀粥：“吃完带着弟弟妹妹们冥想一会，然后出发。” 　　即便是飞焰地的阴谋家也不可能针对整个拜森山脉的生态作出什么攻击，他们只能攻击那些被人类驯化的稻麦，摧毁那些脆弱家养植物的根茎，腐化那些过于标准而失去复杂性的枝叶与花朵。 　　林间与山坡上，总是会有一些野菜和蘑菇可以充饥，除此之外，那些并不肥美的块状根茎曾经是他们先祖在山脉中开拓时的食粮，而现在也将会成为他们的。 　　虽然可能会带点毒，但只要煮熟，捣碎，混在粥里面，泡的稀一点，就总是能吃的。 　　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进食，这是来之不易的食物，每一口都要咀嚼，亦或是说延缓进食的时间，仿佛这样就能多吃一口，再吃一口。 　　祭司沉默着，一双岩灰色的眸子凝视着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声音在询问。 　　是因为战争。 　　被强加于他们身上的战争。 　　以嘉木部为首的山民一直渴望着独立，他们看守着钢龙巢，占据圣地之一，他们有足够进阶到第三乃是第四能级的传承，他们憎恨剥夺他们通向更高处权利的帝国，故而当飞焰地投来橄榄枝时，意欲独立的山民就立刻接受。 　　哪怕那橄榄枝的背后，附带的是蚀骨猛毒。 　　当粮灾蔓延，恐慌于南岭沸腾，山民的叛乱也随之而来，他们摆脱了帝国强加于山民身上的枷锁……但生活却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粮食配给，经济崩溃，虽然听起来有点反常识，但在帝国的统治下，自玛瑙石平原被帝国开拓成产粮地以来，山民的人口就在逐步上升。 　　两百年来，山民的人口相较于昔日上涨了三倍之多，这件事背后究竟有什么意义并不重要，它代表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山民再也没有办法自给自足了。 　　除非他们想要饿死绝大部分人。 　　帝国用粮食捆住了绝大部分理智的山民首领，而疯狂的另一部分认为，飞焰地可以给出另一个答案。 　　所以，即便绝大部分部落都知晓是飞焰地的生物战导致粮灾，他们还是不得不接受飞焰地的援助……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叛乱自帝国独立，然后接受飞焰地质量更差，更不稳定的粮食援助？ 　　被人用粮食捆住，和被另一个人用更少的粮食捆住，这真的正常吗？ 　　——为什么要和敌人合作？ 　　“是啊，他们才是导致这一切灾祸的起源……” 　　山民祭司低声自语，但孩子们都没有察觉，只有另一个声音能听见。 　　他被自己的同胞从会议中踢出，就连自己部落的粮食配给都被削减，许多人离开了，许多人也在战争中死去，费奥托祭司如今除却收养这些战争孤儿外，在整个独立山民联合没有半点权力。 　　他只能照顾眼前的这些孩子……却无法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 　　回忆起当年的愿望，费奥托祭司只想要笑，无论是讥讽的笑还是无奈的苦笑都只能抒发他内心愁闷的一部分。 　　龙神使者。 　　太过遥远的词汇，太过高高在上的词汇，太多人，太多山民就连自己和周边的小小环境都无法改变，他一个祭司居然连照顾这些孩子都要费尽心思。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 　　——你并没有必要跟着那些叛乱山民行动，不是吗？你对帝国并没有到非要玉石俱焚才能了结的仇恨，飞焰地也没有给你开出超乎你道德之上的价格。 　　那个声音如此询问，而老祭司闭上双眼。 　　是啊。他没有必要和那群玩独立游戏的人继续行动……但是拒绝的话，他的部落会怎么样？ 　　崇林部的酋长是一个软弱的人，他不敢面对诸部联盟发出反对的声音，甚至埋怨他为何要与飞焰地作对。 　　假如崇林部真的要保持和帝国的联系，当他们口中被鄙夷的‘顺民’……他们可没有佛罗多自治区那样优越的地理条件，可以挡住其他山民和飞焰地明里暗里的突袭与围攻。 　　他们会被抹消的，正如不少小部落那样。 　　那些家伙可不是龙神使者……他们从不吝于对同胞举起刀刃。 　　——你可以联络帝国。联络瑙曼城。他们愿意为你这样的部落领袖支付一大笔价格，只是为了让你在关键时刻传递一些情报。 　　帝国？帝国从来不是一群人，他应该联络谁？谁才不会背叛他？ 　　而且……他应该去联络吗？ 　　老祭司可能比绝大部分帝国人都更加了解他们国家的历史，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从帝国中独立，率领山民重新伟大的梦。 　　但正是因为知晓帝国的历史，他才对这种事情抱有怀疑。 　　帝国从最初的瑟塔尔中央城邦开始，北方征服三十二座城池与黑暗崇山中的王国，东部击退苍天王庭的前身逐星部落联盟并征服三大祭灵族裔，就连冰风谷的泰坦魔兽也向皇帝的权杖俯首称臣。 　　而在西部，帝国收服了本地的古老信仰，那些崇拜天上双月的月之民，又在神圣的银法之城缔结契约，将月神在地上的代言者册封为他们的西部大公。 　　那正是索林家族的前身。 　　帝国一直都在征服，都在扩张，他们从不停歇，生活在金色平原周边中的迦德人也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只有山民最古老的祭司才能记得那些上古之时才有些许记载留存的名字，通过对地飓云柱的研究，迦德人呼唤天地精魂施展的风暴技艺是如此可怖，即便是群山也难以挡住荒野之王足以令山林枯萎凋零的吹息。 　　但他们都败在了帝国的兵锋之下，败在了太阳帝权那不可直视的光辉中。 　　然后，成为了帝国人。 　　当然，瑟塔尔帝国并非总是胜利——两百年前，当第三十代帝国皇帝因旧疾而早亡之时，北大公科罗廖夫家族借天启武装之力独立。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帝国才对同时征服的山民加诸如此之多的限制，却也没有时间彻底地征服山民，而是留下诸多自治区。 　　“联络帝国，或许我们也会彻底成为帝国人，再也没有任何改变的机会。” 　　对着那个声音，老祭司道出他内心最深沉的恐惧：“飞焰地和独立山民联盟……的确让我们过的很苦。但至少我们的生活有了改变。如果，山民日后还像过去两百年那样，停滞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变化……” 　　“那我宁肯忍饥挨饿，等待一个不同的可能。” 　　“即便那个可能……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原来如此……”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龙神使者吗。”然后，年轻的声音缓缓开口：“在山民的传说中，带来变革与改变的那些英雄，他们曾经缔造过一个辉煌的时代最黄金的开端，也曾经维系过一个衰弱时代最后的荣耀。” 　　老祭司也沉默了一会。 　　他轻声回答：“我曾听过。” 　　“现在，龙神使者已经现身。”年轻的声音道：“锖钢圣山的祭火已经重燃，霞辉领的动乱也被平复，新的时代即将到来，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崭新开端前的风暴，它注定平息。” 　　老祭司沉声道：“我不相信龙神使者。那只是传说。就算圣地真的再现光芒，也不能让孩子们吃饱饭。” 　　“他可以。”年轻的声音坚定地回答：“他已经让自己的领地居民吃饱饭，再多一个，十个，几十个部落，他一样能办到。” 　　“……” 　　费奥托祭司沉默了许久。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比那个声音都清楚，对方其实并没有撒谎。 　　崇林部的许多人之所以脱离部落，并非是加入了独立山民的军队，而是前往霞辉领投奔他们心中的龙神使者。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是恐惧如今米德拉自治区的气氛，还是自认为他们已经不再是山民，可以忽视他们故乡的同胞？ 　　那个自称为龙神使者的白之民，真的会对他们山民一视同仁吗？ 　　独立区的山民们不会相信这一点，在看见实际的证明前，他们不敢相信。 　　而且…… 　　“为什么？” 　　老祭司突然愤怒地质疑：“为什么我们的英雄早早逝去，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就要承受这种苦难——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被限制的如此之重？” 　　“因为你们的英雄要面对的是其他人的英雄。”年轻的声音用一种平静且漠然地语气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们当初太强，又碰上了不好的时代。这是一个错误，而错误将会被修正，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人类总是会愚蠢地以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区分出‘你们’和‘我们’。” 　　“但我不会。” 　　白之民的身影从遮蔽身形的水雾中走出，寂声戒指让他和山民祭司的交谈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孩子们只能看见老祭司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如同以往那般沉默不语，只有老人能看见他的身影。 　　年轻的领主平静地说道：“站在我前面的是‘你们’，站在我后面和身侧的是‘我们’。我的标准就是这么简单。” 　　“费奥托祭司，你部落中的那些人并非不想回来，实际上，他们希望我来告诉你，他们的确能吃饱饭，并且希望你们也能过来吃饱饭。” 　　“但是飞焰地的探子的确多，不能让他们惊扰到目标。所以，告诉我米德拉自治区内的部落分布和重要设施分布。” 　　“如此一来，你们就是‘我们’。” 　　“我这里有准备好的照片和录像，他们希望我能说服你，他们知道你的不甘和被孤立的愤怒，认为你可以帮助到我——你可以不相信，但我的确带着诚意而来。” 　　费奥托祭司沉默了很久。他早就得到了这份邀请，但是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借口要给孩子们做饭，拖延了一段时间。 　　但现在，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祭司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孩子们。 　　枯瘦的男孩和女孩，身形甚至支撑不住他们的衣服，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死于粮灾的慌乱和之后的内战，以及各种狂乱野兽的突袭，他们本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即便是在帝国的统治下，山民也从未如此艰难过。 　　费奥托看见了。他看见，有个六岁多的孩子正在舔碗底。她的父母死于嘉木部和虹桥部的内战，虹桥部败了，去虹桥部采购物资的人也大多没有幸免。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不敢浪费哪怕是一点一滴的粮食，所以孩子舔的很认真，很仔细。 　　正如七十年前，他在部落的后山，全神贯注地聆听父亲为他讲述龙神使者的故事时那样。 　　却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 　　“……希望能有一个好价钱。” 　　闭上眼睛，费奥托祭司倚靠在椅子上，作出决定后，他原本笔直的脊梁弯曲了起来，就像是真正的老人那般衰弱下去：“龙神使者……哈哈，不管你是真是假，只要你能带来改变……那我也就只能相信。” 　　在孩子们的眼中，费奥托祭司就像是过去那样，沉默地注视着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人吃完饭。 　　然后，老祭司站立起身，一如既往道：“解散，收拾好碗，然后去休息。” 　　“科博，哈利，去门口等我。” 　　在孩子们的齐声应是中，老人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那里，他取出一份地图，详细地标注好他知道的一切重要信息。 　　“就是这些。”祭司疲惫地放下笔：“最近好几个部落的武装力量都在战斗中丧失殆尽，嘉木部吸收了他们所有的人口和土地，并开始兴建许多奇怪的建筑——我知道那大概是炼金工坊，但不知道究竟是制造什么东西的炼金工坊。很多人都被调取做苦力，当然，都是其他部落的人。” 　　“小心嘉木部，他们的实力非常强，火力也很猛，如果不携带大量攻城装备的话，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但……不久之前会议的时候，我去过他们的大殿。嘉木部的祭祀大殿建在半山腰上，而因为这二十年来的几次大风暴，大殿的支柱已经岌岌可危。” 　　“只要在东南处的岩台处制造一点稍大些的震荡，它大概便会崩塌，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就是这样，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就在这里，他们的火力分布我只记得一个大概，毕竟我也没想过要攻击他们……” 　　老人的声音带着叹息，又似乎有些满足。 　　“足够了。” 　　年轻的白之民轻轻道：“你们去霞辉领吧。稍后会有一支部队来到周边，他们会清扫附近的探子，并带来第一批粮食——吃饱后，你带着孩子们去霞辉领吧。” 　　“虽然那地方也算不上太平。” 　　“但，至少能让大家吃饱饭。” 　　霞辉领的领主拿起地图，他留下了自己的信物，一个带着银峰纹章的徽章。他从未怀疑过费奥托祭司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知道对方没有对自己撒谎，所以便毫无迟疑地转头离开。 　　吃饱吧。只有吃饱人才有余裕思考其他。绝大部分进步和变化，都发生在人们能吃饱饭和为了能吃饱而拼搏的情况下。 　　虽然人类还是会自相残杀，互相争斗，但如果就连这些争斗都无法让人吃饱，那么这些争斗就毫无意义。 　　人们需要吃饱喝足，有着自己的家，有着自己的梦想，才能有闲暇去思考更加远大的东西。 　　才能放下一切疑虑，去成为自己想要的人。 　　而这便是少年想要去做的事情。 　　费奥托主祭凝视着那个远去的白色背影，这一代的龙神使者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门口的两位大孩子有些疑惑地环视四周，他们感觉到了一阵冰凉清爽的气息一掠而过。 　　“果然。” 　　眺望远方飘荡的云层和群山的阴影，老人喃喃自语：“我还是无法放弃那个梦想。” 　　——他还是想要成为龙神使者。 　　他想要成为可以为自己的人民带来幸福与笑容的人。 　　他老了。依靠自己的力量，或许是无法做到的。 　　但他仍然不会放弃努力。 　　“走吧，科博，哈利。” 　　微微摇头，费奥托祭司并不准备将所有希望都放在那个年轻人口中的部队补给上，他必须要依靠自己的手为孩子们准备好明天的口粮。 　　“是的，祭司爷爷。”大孩子们回答道。 　　此时此刻，他们看向老人的目光充满信任与憧憬。 　　他们没有听过龙神使者的故事。 　　但，倘若他们听过…… 　　那么龙神使者，也不会比他们眼中，将他们从饥荒和死亡中救出的祭司爷爷更伟大。 　　…… 　　“山民民心可用。” 　　一路观察山民部落生存状态的伊恩得出结论：“虽然并不能帮助我制造骚乱，但假如能击溃独立山民的主力，那么绝大部分中小型部落，恐怕并不会排斥我亦或是帝国未来的领导。” 　　从霞辉领来到米德拉自治区，并没有花费伊恩太长时间，飞一下就到了，而深入自治区深处其实也只是一会的事情。 　　但他之所以在来到自治区边缘后，却回到地上慢慢行走，除却不想被发现踪迹外，也是想要认真观察一下，如今绝大部分独立山民的生活情况。 　　结果是相当不好。 　　“只要我能保证山民的粮食供给，他们就愿意拥护。” 　　伊恩若有所思：“而且，炼金工坊吗？” 　　伊恩对费奥托祭司口中的炼金工坊非常感兴趣。 　　显然，这在过去是与山民绝缘之物，即便有飞焰地的支持，也绝不可能让对现代化炼金一无所知的山民直接建设起一整套炼金体系。 　　除非他们愿意花大价钱，直接运输一条生产线过来。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让山民和飞焰地为了它而建设好几座炼金工坊？它的价值绝对非常高昂，值得过去看看。 　　伊恩非常好奇。 　　崇林部本来就位于米德拉自治区的边缘，顺着道路又走一会，伊恩便来到了自治区的深处。 　　在这里，能远远眺望嘉木部所在的那一片河川地带。 　　嘉木部的核心地区位于山岭深处的山脚平原上，和绝大部分山民一样，他们依山而祭，但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多，嘉木部也在山脚下开辟出了一大片平原，密密麻麻的岩石建筑和农田分布在沿河的平坦地区。 　　找到了一座小山，站在山巅处，伊恩眺望嘉木部，他发现，这个部落的农田居然没有被飞焰地的生物战攻击过，没有半点腐烂枯萎留下的衰败痕迹。 　　——好家伙，看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伊恩心想，这个消息只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足够让绝大部分偏向于中立的山民部落对嘉木部乃至于独立山民联盟产生恶感，毕竟如今谁家不挨饿？谁能置身事外，谁就是敌人。 　　但最重要的信息，并不是这个。 　　伊恩眯起眼睛，他看见了位于半山腰处，祭台之上的两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两只宛如钢铁浇筑而成的亚龙，它们有着刀锋一般的双翼以及银黑色的鳞甲，尖锐的头颅上闪动着四颗反射着虹色磁光的龙瞳，银色芯片中，实质化的磁场支撑着它们的行动。 　　钢翼龙群已经来到拜森山脉的深处。 ###第五十八章 要素结晶凝结器getda☆ze！ 　　钢翼龙，在阿巴萨罗姆山脉和拜森山脉均有分布的亚龙魔兽，有着坚固无比，堪比高强度合金的肉体，双翼本质上是一种磁悬浮飞行装置，能操控磁力，强化肉体，在阿巴萨罗姆山脉深处的‘蚀虹寒谷’中，有着泰拉大陆上已知的最大钢翼龙巢穴。 　　钢翼龙之王‘阿帕奥沙’就定居于此。 　　栖息在嘉木部圣殿周边的两头钢翼龙便是那头钢翼龙王的直系子嗣，伊恩双眸中有细密的灵能光辉交错旋转，让他可以遥远地观察它们的实力。 　　“龙群也在这？不对，第二能级，两头公的，这只是一支狩猎大队，而且没有第三能级的大魔兽……但不应该如此。” 　　伊恩从山之王那里知道钢翼龙的狩猎队伍组合——它们由五头钢翼龙组成，一头第三能级的大龙，四头第二能级的僚龙，假如是在祂们的老巢周边，可能还要多加三四十只小龙。 　　钢翼龙群一共有七支这样大队，每一支大队都由聪颖狡猾的大魔兽级钢翼龙率领，再加上钢翼龙王和龙群们的心光体，一个小国全部的战力也莫过于此。 　　这也是为什么飞焰地和帝国在过去一直都没有试图拔除龙巢的原因所在，因为想要消灭它们，就必须要出动第四能级，但在双方的国境线周边出动第四能级……那也绝不可能达成突袭的效果。 　　但这一次，飞焰地以帮助钢翼龙王改善血脉为代价，换取了龙群对他们的支持。 　　一只狩猎龙队已经来到米德拉自治区的中央，协助嘉木部进行统治。 　　“再等等。”伊恩耐心地等待，就像是蟑螂一样，发现了一只就代表背后有一窝，龙群也是如此，钢翼龙是习惯合作的魔兽族群，既然有两只龙现身，其他龙肯定也在。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重重叠叠的龙啸，伊恩看见一道虹色的磁光在布满阴云的天空上带起一道长长的尾流。 　　它从远方而来，飞掠过河川平原，降临在嘉木山之上。 　　那是一头第三能级的大龙，紧随而至的还有另外两头第二能级的僚龙，它们用钢翼龙的语言互相交流了一阵，然后大龙便带着两头僚龙起飞。 　　它们飞行的方向，正是东方——也就是霞辉领所在的方向。 　　而银色芯片也帮助伊恩翻译了理论上加密程度高于密码文本的钢翼龙语。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咕噜……奴隶小人……似乎不满，和嘉木部的人，吵架】【需要我们……吃掉那些小人吗？】 　　【愚蠢。那是佣工，不是奴隶，而且这里不是我们的巢穴，王说过，不要造成矛盾……嘉木部的佣工不能吃，其他部落的，即便情况紧急，也不要吃太多，最多十只】 　　【我要去突袭敌人的炼金工坊，你们留守此地，有异动入侵者，就杀，当成自己的巢穴。内部有骚乱，帮助嘉木部平复】 　　【我们不能亲口杀太多人，不能让人类认为我们才是真正的敌人……我们是外来者，不要杀伤太多平民，给帝国借口……】 　　【明白……】【好的……】 　　第三能级的钢翼龙显然具备一般人乃至于超乎常人的智慧，而第二能级的僚龙虽然也具备些许智慧，但更多的还是凶暴的本能。 　　“果然，伽玛传递的信息已经起效，它们真的要去袭击霞辉城了。” 　　伊恩心中没有半点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希望它们遇到光棱炮和亚德伯特的伏击时，还能像是现在这样漫不经心吧。” 　　大龙的实力虽强，但面对藏身于暗处的亚德伯特的伏击，还有根据他的铠装‘独眼巨人’主炮进行过优化的攻城级光棱炮，即便是有第三能级的心光护盾减免伤害，也肯定会受创。 　　而瑙曼城方面也，也有一支特殊反应小队等待在周边，他们驾驶猎龙铠装，是巴敦侯爵手中最精锐的力量，足以狩猎不愿离开霞辉城的大龙兽。 　　伊恩拿出通讯晶板，给孤焰峰峡口处的青潮等人发送‘龙群已出发’的讯息——他距离霞辉领太远，没有基站，只能人力中转。 　　【收到】 　　看见青潮的回话后，伊恩又等待了一会，等到龙群飞远后才起身，准备潜入嘉木部。 　　有着寂声戒指和水幕偏移光影，伊恩几乎可以说是隐身走进嘉木部。 　　居高临下俯瞰部落的两头钢翼龙什么都没发现，甚至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呲牙威吓般互相吼叫了几声。 　　当然，实际上，它们是在聊天，抱怨大龙为什么不带它们去袭击霞辉领。 　　不通语言的确会造成许多误解。 　　嘉木部其实相当兴盛，即便如今是叛乱战争状态，街道也相当热闹。 　　不过伊恩察觉，并非是所有人都穿着嘉木部带着枝叶挂饰的服饰，这里有不少其他部落的‘佣工’存在。 　　这些佣工身上的衣着脏兮兮地，他们踩踏街道上的泥浆，搬运着一箱箱从河道处运输而来的物资前往西部丘陵区的炼金工坊，也有一部分是送到靠近祭祀大殿周边的山脚处，他们不被允许靠近祭祀大殿，只有嘉木部的山民才能搬运这些物资上山。 　　伊恩观察着两种人的精气神：嘉木部的山民大多生气勃勃，精力充沛，面上带着微笑，而其他部落的山民面色灰败，表情除却麻木外再无其他。 　　伊恩察觉，这些部落大多来自震舟部和铁尘部，那是两个部族领袖被自己击杀的山民部落，而且他们的部落距离嘉木部不远，不像是同样首领被击杀的蛇岩部，位于更北方的峡谷中。 　　他们部落的势力范围，显然被嘉木部趁机侵蚀了。 　　不仅仅如此，他们的部民也因为失去主心骨，被迫为嘉木部工作。 　　看这样子，薪酬估计不怎么好，有没有都不好说，毕竟就连钢翼龙都觉得他们是奴隶。 　　对照嘉木部的农田没有遭遇飞焰地生物战袭击，亦或是有特殊的疫苗或农药这点来看，飞焰地显然是想要扶持一个最愿意与他们合作的山民部落做大，成为独立山民的共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人造的龙神使者……嘉木部的那位酋长，肯定想要成为山民唯一的领导者。 　　而他的做法……稍微有些直接。 　　行走街道上，伊恩看见许多衣衫褴褛，步履匆匆的人从自己的两侧走过，他们饥饿，穷苦，饱受压迫……即便是没有帝国人，依然有他们的山民同胞做同样的事情。 　　街道处，全副武装的嘉木部猎手和卫兵正在巡视，他们身上的装备有一部分是飞焰地支援的武备，也有一部分是本地炼金工坊生产的武器。他们有说有笑，表情轻松，充满自傲。 　　有些护卫看见一些其他部落的佣工坐在路旁休息，甚至口中叫骂着‘懒骨头’这样的词汇走上前，一脚将他们踢翻——所有护卫都哄然大笑，没有一个人对这些同胞抱有‘同情’。 　　——他们甚至不如白之民团结。还真得感谢普德长老。 　　眯起眼睛，伊恩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排排岩质屋顶与丘陵，他看见远方炼金工坊的烟囱中喷吐着彩色的烟雾，它们的味道已经弥散至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处。 　　而在圣殿所在的半山腰处，一排排火炮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所有人，它们发射的炮弹可以轰击到河川的彼端，歼灭所有意图来犯之敌，镇压部内的反抗之人。 　　这是过去，所有山民都无法想象的武备。 　　南岭群山中的人们正在迎来改变，但这改变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得到利益的，永远只是少部分。 　　“以山民制山民，而飞焰地掌握嘉木部的命脉。” 　　伊恩此刻恍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费奥托祭司那样清楚认知到飞焰地才是真正敌人的老祭司，看上去都不是非常厌恶飞焰地。 　　因为嘉木部在前，代替一切的始作俑者，承受了山民最大的仇恨。 　　但是，嘉木部也得到了实惠。 　　他们的首领成为了第三能级，整个部落也被前所未有的新式装备武装，而炼金工坊的存在更是让他们成为了如今叛乱山民实质意义上的‘大本营’，其他的叛乱山民除却飞焰地的支援外，想要获得武器补给，恐怕都要仰仗嘉木部的脸色。 　　而嘉木部对自己老巢的防护也非常严密，即便首领率领联军去进攻佛罗多自治区，可老家仍然有龙群守护。 　　在飞焰地和嘉木部看来，钢翼龙的狩猎龙队在袭击完霞辉领后，将会彻底摧毁帝国一方西进的能力，而归来的第三能级大龙，在据守嘉木部的时候，也足以应付任何敌人的突袭攻击。 　　前提是。 　　“那头大龙能毫发无损地归来。” 　　伊恩察觉到，祭祀大殿旁边的两头钢翼龙目光一直都聚焦在炼金工坊周边，显然，它们也知道，除却嘉木部酋长的住处和存放有诸多宝物的祭祀大殿外，还有哪些目标比较重要。 　　而以磁力作为感知手段的钢翼龙可以越过伊恩的水雾和寂声戒指，看见他的存在。 　　如今伊恩隐藏在人群中还好说，但进入它们的视野后，这些敏锐的龙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这位陌生的第二能级。 　　对于这个问题，伊恩有大概有十几种解决办法——从使用拜龙教秘法收敛气息，伪装成普通人进入炼金工坊区；到使用隐身药剂彻底隐匿自己的身形，大大方方走进炼金工坊区，作为一位精锐级炼金术师，他有太多种方法可以瞒过两头亚龙。 　　但伊恩想要的，并不仅仅是看看嘉木部的炼金工坊里究竟有什么……钢翼龙看守的祭祀大殿和嘉木部的酋长住所，都是伊恩的目标。 　　他要一锅端，就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两头公龙吗……有点难，但也可以。” 　　凝视着远方那两头没有多少警戒心的钢翼龙，伊恩露出微笑。 　　他想到了一个不太礼貌的好主意。 　　嘉木山，半山腰，大殿周边。 　　【咕噜？】 　　左边的钢翼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它感应到，位于部落东侧的河川边上出现了淡淡的水系源质波动：【敌人？】 　　【河鱼】 　　右边的同伴比较冷静，它也感应到了波动，扭头看向部落东边：【已经游走了】 　　【真无聊啊】 　　思维简单的钢翼龙发出一声感慨，而冷静的钢翼龙甩了甩尾巴：【别觉得无聊，你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飞焰地，说会给巢穴更多的资源……只要我们也能成为大龙，那能做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说到这里，冷静的钢翼龙感慨：【也不知道，成为大龙后，我们会去做什么】 　　【想食……铁绒豪猪】 　　思维简单的钢翼龙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香香的，软软的……铁绒豪猪，好吃】 　　【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升华后，会成为怎样的大龙？我们的头脑会更聪慧，力量也更加强大，我们肯定，可以找到我们一生最终的目标】 　　冷静的钢翼龙灵魂已经凝结得非常稳固，它的思维连贯，语句也和人类没什么太大区别，而且思维相当深邃，开始涉及自我认知与梦想。 　　这正是成为第三能级必要的条件。 　　【那还用说】 　　但它的同伴却非常执着：【为了吃更多的铁绒豪猪！】 　　就在冷静的钢翼龙想要叹息的同时。 　　稀稀落落的雨降了下来。 　　南岭本就多雨，钢翼龙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它们的双翼被磁场保护，还有防腐蚀镀层，并不在乎雨水，如果有落雷，它们甚至还能吸收一部分转换为自己的能量。 　　而就在这稀疏的雨滴中，有几块颜色奇怪的冰块落在了钢翼龙们所在的大殿周边。 　　冰块融化，它开始缓缓地释放出一股带着怪异香味，令人头脑发热的气息。 　　钢翼龙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奇特的味道，祂们对毒素非常敏感，但是对于并非毒素的事物感知就比较迟钝。 　　而伊恩诱导降雨，掩盖的那些化作冰块落下的药剂……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普通的煽情药剂罢了。 　　顾名思义，懂得都懂，这种药剂的效果本质上很简单——专门给各种猛兽魔兽配种用的。 　　效果…… 　　伊恩谨慎估计，自己投放的那三块结冰药剂省着点用，够一千头拜森巨牛发情了。 　　“呼——呼！！” 　　河川边上，伊恩等待了十几分钟，然后看见了满意的情况。 　　嘉木山上的两头钢翼龙肉眼可见地骚动起来，左边那头更加焦躁不安，而右边那头还能勉强保持冷静，甚至还有余力发出吼声，告诫同伴压制住自己体内的本能。 　　【别发狂——情况不对，冷静，下来，我是雄龙，你也是！】 　　【呼哧！呼哧！】 　　假如是第二能级的升华者，一年四季365天都能发情的人类，当然可以压制住区区发情的本能……但假如是野兽，智力和自制力都远不如人类的魔兽…… 　　“吼！！！！！” 　　对于嘉木部中的山民们来说，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如同守护神般，立于祭祀大殿旁的两头‘圣殿卫龙’突然发出怪异的骚动，一头龙率先狼狈地起飞，朝着远方的山脉疾驰，同时口中还在厉喝般呵斥自己的同伴——而另一头龙却似乎彻底丧失了所有理智，它开始全力施展自己的磁力，令七彩的虹光包裹自己的双翼，整个嘉木部中的铁器都在微微颤动。 　　如果是阿巴萨罗姆山脉深处的猎人，在看见这一幕后，必然会发出感慨的声音。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因为，这赫然正是钢翼龙‘求偶’时才会展现的异象！ 　　“嚯，没头脑和不高兴啊。” 　　凭借银色芯片赋予的超感知，伊恩甚至能听见两头钢翼龙远去时进行的交谈，过程有颇多不雅词汇，总而言之，大概就是‘太太，我喜欢你呀！’和‘你不要过来啊！！’这样的交流。 　　对于自己一手缔造的龙伦惨案，伊恩并不打算知晓之后的结果——现在嘉木部真正的守护者已经离开，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看看炼金工坊中究竟有什么了。 　　甚至，假如那两条龙互相追逐的久一点，他还能顺路去把嘉木部的宝库洗劫一空！ 　　伊恩双目中闪动着青色的光晕，他扫视一圈，然后朝着有着最明亮紫色光辉的炼金工坊走去。 　　只要升华者想，普通人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行踪，即便是伊恩这种有着预知视界的灵能者，在没有成为升华者前，也很难锁定一个一心一意针对他的升华者。 　　伊恩顺着搬运工的人流向前行走，前方就是嘉木部最核心的炼金工坊所在地，大量原材料和包裹被众多搬运工和车队送入其中，而伊恩却没有看见多少‘产品’被搬运出。 　　预知视界扫视着那些原材料，伊恩不禁有些古怪地低语：“蘑菇？” 　　蘑菇名为‘霄晶菇’，是拜森山脉中的特产，只会生长在湿润的悬崖崖壁上，这些晶化菇类会释放出淡淡的微光，当它们遍布整片悬崖崖壁时，就会在悬崖周边形成类似于极光云雾一般的朦胧光流，所以被命名为霄晶菇。 　　但这些被运输过来的原材料并不一样：这些霄晶菇个头更大，菇伞下方的孢子集合体，也就是一颗颗发光的‘霄晶’也更加硕大，显然是经过特殊培养的特殊个体。 　　这种个体…… 　　“能用来提炼要素结晶！” 　　伊恩心中微微一震，他向来冷静，运筹帷幄，除非是真的很离谱的事情，几乎从不震惊。 　　但恰好，要素结晶这种战略燃料，就是足以让他感觉到震惊的离谱事。 　　“难不成，山民正在尝试制造要素结晶？！”即便是以他的想象力，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帝国之所以能卡住山民这么多年的技术发展，就是因为在要素结晶这方面卡的非常死——任何稍微高科技一点的造物，无论是铠装还是专业级的炼金仪器，山民全都用不了！ 　　假如山民想要打破帝国的技术封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能源问题先搞定。 　　而且，不仅仅是山民…… 　　伊恩也非常需要它。 　　——智能AI，新种植业，领地内的炼金工坊燃料，铠装补给，还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伊恩甚至来不及想完，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冷静下来，用预知视界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便开始潜入。 　　一个轻盈的身影避开那驻扎在一个个街口出，手持炼金火器的嘉木部卫队，从斜上方的屋顶，顺着蒙蒙细雨与阴云带来的阴影，飘然地降落在工坊二楼的窗户外侧，就如一只大猫，悄无声息。 　　这座炼金工坊相当豪华气派，有明显的飞焰地建筑风格，门窗都显得狭小，一般的成年壮汉即便能打开窗，也无法进入其中，但伊恩的身材刚刚好，他轻松地用土系源质隔空操控窗户从内侧打开，进入其中。 　　炼金工坊内也有许多守卫，他们驻扎在一个个道口和走廊，而能走动的人员大多是炼金术师和技术工人。 　　他们清一色地是嘉木部人。 　　显然，这种关键的炼金工坊，内部运转不可能假借他人之手，嘉木部可没有那么大方。 　　伊恩有预知视界，根本不需要思考‘东西’在哪儿，他直接走向散发着最浓郁紫色光晕的工坊中心所在，沿途所过之处，能够迷惑人心，降低注意力的‘惑乱药剂’雾气缓缓扩散。 　　浓度很低，不会激发警报，绝大部分人只会感觉自己似乎走神了片刻。 　　而就在那片刻间，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带着湿润的气息一闪而过。 　　嘉木部的守卫并不专业，很快，如入无人之境的伊恩便来到了炼金工坊的中央。 　　这里是一个相当宽大的流水线处理厂，五颜六色的霄晶菇被成箱成箱地送入流水线中，粉碎筛选，送入一个巨大的离心机中进行分离处理——伴随着嗡嗡的急速旋转声，半透明的白色结晶块便从霄晶菇混合物中分离，然后被取出，送入另一道，也是真正重要的处理线。 　　那正是炼金工坊的核心——一台要素结晶凝结器。 　　约莫一个人高宽，由诸多正六边形构成，宛如蜂巢般的近球形水晶仪器开启，霄晶菇的白色结晶块被送入其中，直到它被填满关闭。 　　低沉的设备嗡鸣声震荡，而肉眼难以直视的强光瞬间爆发，将内里的结晶块全部都融化。 　　一时间，大量彩色的雾气喷发而出，这些蕴含大量复杂不净源质的雾气被抽离，送出炼金工坊，而球形蜂巢仪器的表层，那一个个六边形水晶方格中央，有纯净的透明结晶正在逐渐成长凝结。 　　那正是要素结晶。 　　伊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一幕。 　　不得不说，要素结晶凝结器的效率非常高，只需要大概五箱左右的霄晶菇提取物，就能提炼出一组纯正的要素结晶。这应该是飞焰地自己在用的技术，并不是什么被淘汰的老式生产线。 　　——这群山民，究竟是怎么得到一整条要素结晶生产线的？！ 　　这放到地球，多少也算是联邦政府帮助地方私人公司建了一个小型核聚变发电站，亦或是送了一台小型量子计算机——怎么想怎么离谱！ 　　伊恩完全不明白这点，太超乎逻辑了，这背后绝对有莫大的阴谋，而嘉木部掌握了飞焰地的把柄，所以才能达成如此不公平的交易。 　　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背后阴谋的时候。 　　——因为眼前的东西实在是太值钱了。 　　“计划改变！” 　　吐出一口气，伊恩双眸中亮起青色的灵能光辉，他解除寂声戒指和水雾幻影，让自己的身形暴露在炼金工坊的工匠和护卫中。 　　这些人第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发现生产间内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可随后，冰寒的气息扩散，两道寒风凝聚而成的漩涡一左一右在伊恩的双手间澎湃，他们的目光不得不被牵引而来。 　　纯白色的极寒风暴从漩涡中喷薄而出，宛如潮水，席卷整个工作间，冻住他们的思维和肉体。 　　而在那冰霜风暴间若隐若现的青色双眸，便是他们双眼所能看见的最后景象。 　　一切都陷入冰冷的黑暗。 　　伴随寒风的呼啸，整个炼金工坊都微微一震，冰寒的白气在密封的工坊内部渡上一层朦胧的霜雾，冰棱在窗户的内侧生长——然后，在门口值班的护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们惊恐地回过头，紧接着便看见澎湃的寒气冲碎大门，将血红色的冰晶和肉体碎片与他们一同吹飞，掀上天空。 　　过了好几秒，已经死亡的嘉木部护卫就如同冰雕那般落在地面上，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但白色的寒气早已冲过街道，一个人影和漫天寒气托举着一个水晶蜂巢仪器直飞云层之中，将被冰封的炼金工坊抛诸身后。 　　寒气扩散，冰霜凝结，伊恩并没有去杀伤那些‘无辜’的搬运工和工人，但他也不能容许那些嘉木部的护卫还具备反抗力量——一道道半透明的冰刃从托举着少年飞入云层的冰风中迸射而出。 　　它们化作漫天垂落的白线，纷纷扬扬地落下，宛如一次锐利的寒雨，精准地刺入了那些护卫的额头与双目。 　　带来迅捷而又冰冷的死亡。 　　整个嘉木部西侧，瞬间就成为了冰霜地狱，惊声尖叫和哀嚎声响彻整个炼金工坊区，令冬日的风变得更加森寒。 　　但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搬运工人和一部分平日待人较为和善的护卫都没有受到哪怕是一星半点的伤害，面对满天刃雨，他们发出惊呼，感觉死亡在迫近。 　　但死亡始终没有降临，只是环绕他们一圈，便悄然远去。 　　它只会降临在龙神使者欲要惩戒之人的头顶。 　　倘若是那头第三能级的大龙还在嘉木部，它必然能看出，这冰霜风暴的操控者的硬实力或许可能还略逊自己一筹。 　　但是，他在源质方面的操控力，对自己能力，对自己体内升华器官的掌握程度，都远远胜过了它这头魔兽。 　　那绝非是用肉体和血脉的本能就能胜过的技巧，而是绝对的冷静和绝对的理性凝集而出的结晶。 　　冰霜直入云层。 　　登时，风雨更大了。 　　整个嘉木部周边的天象都因此而变化。 　　最骄傲的炼金大师也不得不承认，总是会有一些人会超出时代的局限，他们绝对不会被血脉和真形，亦或是升华之道所限制，卡住前进的步伐……与之相反，而是他们推动着时代，推动着升华之道向前迈进。 　　哪怕是这样指引时代方向的明星才刚刚展露光芒，他们也于如此断定。 　　而伊恩并不在乎这些可能会有的评价。 　　这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理所当然。 　　用寒风托举着整个要素结晶生产线中最关键的‘凝结器’，伊恩已经使用银色芯片复刻了它的全部结构。 　　但如此高精度的炼金造物并非是霞辉领短时间内能复刻出来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冻结了整个炼金工坊，拿着这价值二十五万塔勒以上，甚至可以说是无价之宝的珍贵造物暂时离开嘉木部。 　　【青潮，放弃原本计划，最快时间来到嘉木部周边】 　　伊恩直接联络后备队：【有重要的炼金造物需要护送回霞辉领——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它安全回去！】 　　【明白，老大！】青潮干脆地回答，他好奇地问了一句：【有多重要？】 　　【可能比咱们整个炼金工坊加起来都贵】 　　青潮沉默了一会，然后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那咱们一起撤离？这样的好东西，怕是要心疼死那些叛乱山民了！】 　　【不】 　　伊恩拒绝道，他从高空俯瞰，看向钢翼龙之前所驻扎的嘉木部祭祀大殿处。 　　之前距离很远，可现在却能隐约看见。 　　在那里，有着许多紫色……甚至是代表着第三能级的‘青色’雾气，正在氤氲环绕。 　　【既然做坏事，就要做绝】 　　眺望着那些雾气，伊恩露出清爽的笑容：【我会让他们知道的】 　　【什么才叫做‘惊喜’！】 ###第五十九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位于半山腰处的祭祀大殿巍峨庄严，屹立于风霜中已有数百年，灰色的外壁上已满是密密麻麻的风蚀霜痕。 　　它是嘉木部昔日向龙神祈祷的圣堂，如今也是嘉木部真正意义上的权力核心，酋长的住所与祭司们的祈祷院都环绕它而建。 　　除此之外，大殿本身也是一个深入嘉木山深处的要塞，关键时刻可以用山体庇护相当数量的山民，抵挡可能的暴雨与天灾。 　　此地有升华者驻守。 　　伊恩之前观察时，就看见有三个深蓝色的雾气待在大殿之中。正是嘉木部的祭司。 　　山民诸部的升华者传承，成体系的就两支：酋长的血脉与祭司的血脉或者真形。 　　哪一方强，哪一方就是实质意义上的部落统治者，但更多的时候是依照年龄和传承依次循环。 　　当然，也有酋长和祭司都为同一人的情况。 　　譬如阿伏德部，漫崖长老身兼两职，故而被称之为大长老。 　　不过现在，因为炼金工坊中的混乱，三位祭司全部都前去观察情况。 　　他们察觉到状况有些不对。钢翼龙的异动已经让他们感到不解，而现在，自己部落内的混乱更是令那位领头的祭司警觉起来。 　　——留下来肯定会遭殃，得快走！ 　　留一人留守大殿？ 　　开什么玩笑！对方那实力显然是第二能级，他们三个第一能级，必须要时刻抱团，召集部队，利用飞焰地支持的重火力和炼金武器才能对对方造成威胁。 　　现在这个时候，先把人保护好最重要。 　　至于可能的损失……大殿中的密库隐藏极深，即便是第二能级，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找到，找到也根本没办法打开。 　　如果入侵者没有离开，而是贪心不足想要获得更多，那他必然会被大殿中的诸多铭文陷阱和阵路拖住，被他们调动大军团团包围！ 　　到时候，等到钢翼龙归来，他们指不定还能立下大功！ 　　这的确是正确的决策。 　　已经来到大殿入口处的伊恩根本不介意顺手再杀几个嘉木部的升华者，但对方都已经离开，他也不会浪费时间，非要回部落内狙杀他们。 　　此刻，伊恩已经将要素结晶凝结器放置在崇林部的后山内，留下发信器指路。 　　青潮等人很快就会赶到，而本地的费奥托祭司也会带着他们部落中愿意投靠霞辉领的部众一同离开，也算是掩盖运输的队伍。 　　而他之所以折返回嘉木部，正是打算去看看，接受了飞焰地支援和搜刮了数个战败部落库藏的嘉木部密库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青色的雾气，第三能级，数量有两个。陷阱倒还挺多，他们就不怕误触吗？” 　　双眸中灵能光晕闪动，伊恩便将大殿内的所有秘密尽收眼底。 　　找不到密库？看不见陷阱？要知道，伊恩觉醒预知视界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自己弟弟和寻找眠粉。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密库位于大殿侧后方，一座龙神雕像的下面。入口平日被雕像压住，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开启机关，将雕像移走。 　　伊恩可以用蛮力，但他懒得浪费力气，所以用银色芯片扫描了一下结构，现场用旁边的灰尘和冰捏了一把。 　　哐当。 　　钥匙融化，而诸多危险的铭文陷阱也随之被解除，龙神雕像缓缓朝着左侧旋转移开，露出一扇通向嘉木山深处的门扉。 　　伊恩步入其中。 　　向下的通道初时颇为狭隘，片刻后便豁然开朗——大殿下方赫然是一个天然的山腹洞，阵阵白色的寒气宛如实质化，紧贴地面，犹如云雾。 　　它原本应该是嘉木部储存储备粮的仓库，后来随着部落壮大，这洞窟就被大殿盖住，成为了一个隐秘的密库。 　　密库内满是密密麻麻的货架，极其冰冷，约零下五十二度，一个不断运转的铭文回路正在持续降温，而一排排密封的储存柜规整地摆放在洞窟两侧。 　　这其实与伊恩在阿伏德部中看见的储存室很像，看来山民在这方面的建筑规划的确类似。 　　而就在此时，伊恩突然感觉自己心脏一震。 　　古龙心核微微颤动，让少年身形一顿，他细细感知，然后嘴角翘起：“看来这次肯定会有大收获。” 　　上次古龙心核颤动，还是伊恩得到沼地鳄龙的脑髓结晶。 　　作为土系龙血魔兽的素材，脑髓结晶可以用来修复古龙心核受损的结构，而嘉木部密库中也有一个类似的龙血素材，才会令心核颤动。 　　青色的灵能光辉在双眸中亮起，一时间，在伊恩的视角中，原本漆黑黯淡的洞窟突然化作青紫交织的仙境，一道道宛如极光，又犹如霞云的光雾徘徊交织，构成了一幕美不胜收的画卷。 　　伊恩缓缓走过每一个储存柜，他能透过那些密封的储存柜，看见其中严密保存的诸多宝物。 　　“幻光结晶、浸雷石、炼金银……都是极高品质的珍品。有幻光结晶，光棱炮又可以多造几台了。” 　　扫过一眼，伊恩又看向另一处货架，兴致勃勃：“袭炎蝙蝠的薄翼膜，爆音蝉的钢翅，郁心蛇树的剧毒根须……这些都是魔兽材料，有些还是飞焰地的特产，郁心蛇树这种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特殊生命种类，我记得只有飞焰地和七城联盟那边才有分布……哦，黑暗山脉也有不少。” 　　“不错！居然有苍目巨枭的雷瞳——搭配已经准备好的猎雷水母，正好可以用来制作‘极光泰坦’真形的魔药……斯科特的魔药齐全了。” 　　虽然伊恩自己可以去买，但自己买哪里有从别人手里抢来得爽？ 　　伊恩就像是逛自己家收藏那样，乐呵呵地视察密库。 　　他能看出，有不少材料并不是一直保存在此，而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搬运至此地。 　　嘉木部最近这段时间并没有打什么胜仗，亦或是大狩猎。 　　显而易见，是其他部落的库藏被搬运至此。 　　不多时，他就找到那个令古龙心核微微颤动的材料。 　　青色的光雾旋转。 　　【净尘龙的护心壳】 　　【第三能级·完全体·基石·可食用】 　　【栖息于蜉尘空腔中，以强大的磁力悬浮飞行的无翼飞龙之心壳。以捕食地底蜉尘微虫为生的飞龙生态位极低，但有着暴躁易怒的个性，任何敢于侵犯它们巢穴的生物都会被粉碎成尘埃，而后被强大的磁场燃尽排开，成为滋养地底生态的肥料】 　　【可作为魔药素材使用，但只能被制作成实体的‘药丸’，埋入胸口的血肉后，再将自己埋入蕴含高质量源质的土地中，与大地磁场共振数日，便可缓缓融合】 　　【蕴含源质：14952·8367核心单位】 　　【……】 　　“居然连服用魔药的仪式都有？太全面科学了。” 　　伊恩没有犹豫，他走上前，打开保险柜。 　　湛蓝色的光辉骤然明亮，从柜中漫溢而出的光将伊恩的面孔与整个洞窟都照耀的一片通明，宛如置身于北天的极光。 　　而在光芒的中心，是一片足有半个人大小的半透明心壳，水晶材质中有着密密麻麻的淡银色纹路纵横，肉眼可见的源质在其中流动，令其明灭不定地闪烁，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几近于实质化的源质结构。 　　伊恩感应到一种极其强大的磁场正在冲刷自己的身体。 　　净尘龙和钢翼龙一样，都是操控磁力为主的亚龙，不过前者是类似蓝鲸，捕食浮游生物为生的巨型亚龙，而后者是类似鲨鱼掠食者。 　　净尘龙的护心壳，并不在不动坚城第三能级‘石之领主’的魔药选材中，它更偏向于那些雷属性真形。 　　极光泰坦的第三能级‘天海摆渡者’就需要大魔兽级钢翼龙的磁翼骨，护心壳自然也可以使用。 　　而石之领主，需要的是那些可以更加直接操控物质元素，譬如说硅，铁，钙，铝相关的魔兽材料。其中硅是首选，因为物质界含量极多，而且材质相当不错。 　　但正如希利亚德所希望的那样，伊恩并不打算完全依照老师留下的不完美设计路线走下去。 　　希利亚德本身除却是最顶级的天才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天赋，譬如说，他就没有伊恩的‘预知视界’。 　　好吧，整个泰拉除却那些先知还存疑外，基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还能比伊恩的灵能本质更强了，但也正因为希利亚德并非先知，所以他需要银冰龙的双目作为自己的观察器官。 　　一个人身上，所能承载的源质结构是有限的，而源质结构越多，需要消耗的源质也就越多，即便是第四能级，诸位强者都有了以太真身，他们也不会一直都保持全力形态，平白无故耗费自己的寿命——希利亚德既然为了观察能力而消耗了这部分的份额，他在纯粹的力量方面的就有所降低。 　　当然，绝大部分血脉真形都有观察相关的升华器官，但伊恩并不需要。 　　他已经有了银色芯片和灵能，只需要全力增加自己的力量即可。 　　既然如此……护心壳除却和龙血相关的结构，可以修复古龙核心外，剩下来的磁场相关的结构，完全可以用来制作半魔药！ 　　“我大可以操控一种物质元素，又额外操控磁力……磁场力量可以侧面操控那些容易被磁化的金属，而另一种不容易被磁化的物质元素与其搭配，让我可以控制绝大部分物质元素，丰富打击面和适性。” 　　凝视着眼前的护心壳，伊恩心中闪过许多相关的设计与未来规划。 　　实话实说，在见过二皇子与天洪王的战斗，知晓山之王以一己之力压制钢翼龙群，平衡南岭战略局势的力量后，他的心中也有些急迫。 　　在这个水极深的泰拉世界，想要真正意义上抵达‘天下之大皆可去得’的地步，第三能级就是基本要求。想要庇护一方，成为一方势力的领头人物，第四能级也才是一个开始。 　　根据虫群和灵灾道途的推算，如今伊恩还有不少时间可以去努力，但这并不是放松的理由，而是一种鞭策。 　　“总之先收下。日后……慢慢来。” 　　抬起手，将保险柜关上，伊恩露出笑容：“最起码，现在的我有选择的余地。实在不行，以磁场操控进阶第三能级，操控其他物质元素的能力作为半魔药也不是不行。” 　　“现在……再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除却净尘龙的护心壳外，密库内还有一个第三能级的魔兽材料，但却是火系的‘地熔蛇椎骨’。 　　它极其锋锐，催动源质可以激发出超过十五米长的炎刃，假如在火系升华者手中，或许可以制造出货真价实的四十米大长刀。 　　这大概是用来制作升华武器的材料，伊恩自己是水土双系，青潮是水系，斯科特和鲨鲨都是雷系，火系的材料实在是用不上。 　　不过，伊恩倒是想到了依森嘉德。 　　依森嘉德的蚀光炼龙血脉偏向于火与风，这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对自己是真的没话说，伊恩也认为自己该有所回报——这下有新年礼物了。 　　第三能级的魔兽材料，就算是埃伦家族也要费上一些心思才能到手，完全足够。 　　这便是密库中最有价值的两份魔兽材料。 　　其他的普通材料，伊恩倒也不是特别在意——等日后他把嘉木部打下来，这些东西不就是他的了？ 　　“净尘龙的材料大概率是飞焰地支援的魔药材料一部分，只是嘉木部的那位酋长进阶的时候没用上，他走的是另一条路。其他的，大概都是搜刮其他部落得到的民脂民膏吧。” 　　用源质托举两个保险柜，伊恩走出大殿。 　　工坊区的乱象已经被大致平复，但两头钢翼龙还没有回来——以他下的药剂量，中招的那头钢翼龙大概得等到晚上才可能清醒过来。 　　时间还有的是，伊恩又找到嘉木酋长的住所，里面没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从书桌中找到了一本字迹潦草的日记本。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下贱！” 　　说是这么说，伊恩还是兴致勃勃地打开日记本阅读。 　　正如他所想，酋长日记中大多都是一些对自己行为的吹嘘和记录。 　　譬如说，没有飞焰地挑起矛盾，帝国还会继续压榨，忽视山民，自己之所以开启独立战争，实在是被帝国压迫到了不得不反抗的地步。 　　譬如说，自己之所以同意与飞焰地合作扩散生物病毒，也正是为了警醒那些麻木的同胞，只要他们还在得过且过，帝国就会用潜移默化的粮食政策彻底将山民腐蚀——自己是春日的惊雷，是为了惊醒所有人才行动！ 　　再譬如说，他压榨其他失去首领的山民，本质上是为让他们有一口饭吃。没有首领和升华者的部落本就该解散，是他心善，为了不让传承断绝，才花费自己部落的口粮养着那些人，维持部落的名号。 　　既然如此，让他们花点力气干活又怎么了？ 　　至于卖粮食的钱，自然要算好账，那些材料他已经收入密库。 　　“自欺欺人？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催眠了啊！” 　　看到这里时，伊恩都有些惊愕。 　　第三能级需要的，就是坚定的信心，但他没想到嘉木酋长的信心居然是这种无端的自信。 　　他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山民好，而那些欺压其他部落山民的举动，也是一种恩赐。 　　——没有我，你们是活不下去的！ 　　放在几百年前，这种想法……或许还行。但现在都快泰拉774年了，怎么还在整这套原始奴隶主义？不求大同社会，好歹来点封建主义亦或是资本主义吧？ 　　但考虑到山民最近这两百年的确落后于时代，伊恩不禁叹息：“本以为我的道德就够低下，干的坏事已经很多……现在看来，无非就是偷点魔药素材和技术，小奸小恶。” 　　“在这方面，的确是我输了！” 　　摇了摇头，伊恩快速翻阅这日记的最后几页。他本以为，嘉木酋长的日记里除却和飞焰地的交易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信息。 　　但是很快，他便睁大眼睛。 　　“构装骑士？！”伊恩怔然：“南岭里居然藏了一支构装骑士小队？！” ###第六十章 大风将起 　　构装骑士，又名‘永续作战用机动堡垒’，是飞焰地根据铠装技术特化而成的高等作战单位。 　　正如瑟塔尔帝国的第一军团和十大骑士团的称号骑士们那样，构装骑士是也是飞焰诸国最有名的武装，能与之相提并论的精锐部队寥寥无几，苍天王庭的‘王庭铁骑’与延疆的‘噩兆军团’是为数不多在战绩方面能与他们相比的部队，而甘特瑞格姆的‘乘光卫’与远岸岛的‘噤梦术士’因为太过神秘，所以名声不显。 　　除此之外，诸国也各有自己的精锐武装部队，不过除却那些国力雄厚的大国，像是鲸歌崖这种需要各国支援来对抗海兽与海魔虫的势力，大部分时间只能保证军官编制和备用人员的训练，真的到战争时期才会临时催化。‘巡波剑士’就是这样的精锐升华者部队。 　　一支构装骑士小队是三骑，但论起武力而言，即便是有大龙带队的钢翼龙猎队也无法与其比拟，最起码也要复数龙群才能与这些大国工业和高端技术的复合体抗衡。 　　这是足以打破南岭地方实力对比的部队，而且运输构装骑士到他国境内，这绝对是重大事件，帝国这边不可能毫无反应。 　　“必须要将这件事告诉瑙曼城！这不把骑士团那边叫过来对阵，难不成真的靠我去打？” 　　伊恩心中下定决心，他又继续翻阅手中日记，想要寻找更多的信息，却发现这位嘉木酋长并没有过多地在写这种敏感内容，只有‘完全不知道他们现在把构装骑士藏到哪里去了’这种抱怨的话。 　　不得不说，构装骑士的存在的确影响了伊恩的战略思路。 　　他原本轻松愉快地偷了嘉木部的老家，盆满钵满，正打算回家好好研究一下要素结晶生产线，顺便笑着看独立山民联盟（特指嘉木部）急眼，现在却发现恐怕问题没有这么轻松简单。 　　“山民的问题得尽快解决掉了，不然的话被两面夹击，事情就糟糕。” 　　伊恩放下手中的日记本，转过头看向大殿，眼神冷峻：“加快节奏，现在就在嘉木部制造混乱吧。” 　　“如果可以……还得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得把嘉木酋长也引过来才行。” 　　对付一个山民联盟还在伊恩的能力范围之内，直面飞焰地最强的武力部队，就算伊恩能赢，那也完全没必要去赢。 　　消耗那么多精力还要暴露底牌，赢了也是无效胜利。 　　“炸完大殿后，去钢龙巢弄点大新闻。” 　　作出决策，伊恩立刻开始行动。 　　说起这个，他还得感谢费奥托祭司提供的情报，老人上次来嘉木部开会后被人赶出联合会议，心里估计憋了一口气，恐怕是真的打算拼了命不要也要把嘉木部的圣殿炸了才会去注意那些细节。 　　“东南处的岩石平台……” 　　很快，伊恩就找到费奥托祭司所说的位置，石台这边的大殿支柱的确已经出现不少裂缝，但距离岌岌可危可能还差点距离。 　　不过没事，他马上让它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 　　嘉木部祭司诺安正忙得焦头烂额，发生在炼金工坊区的爆炸事件被确定为一位水系第二能级升华者所为，而且实力相当强劲，至少也是高阶水准，绝非他们可以应付的对手。 　　哪怕是叫上部队，也未必能将对方留下，还会对己方造成大量伤亡。 　　在驱逐了炼金区中的无关人员，并且呼唤部队将炼金工坊保护起来后，这位还算是年轻的祭司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只有在部队和火炮的环绕下，他才勉强有些安全感。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有闲暇心思惊怒：“那些钢翼龙为什么会突然飞走？难不成是察觉到了袭击者太强，不想给我们卖命？我就说这群野兽打手不可靠！” 　　“而且，炼金工坊被破坏成这样……龙神保佑，希望酋长回来后不会把我抽筋扒皮……” 　　诺安很清楚，炼金工坊中的要素结晶凝结器是自家酋长伙同其他部落一齐敲诈飞焰地而来，据说还涉及了很多机密情报与底牌，敲诈一次就已经足够不可思议，第二次可以说毫无可能。 　　自己的性命，在那台仪器面前简直毫无可比性，但如今东西已经丢了，他也没可能找回，只能尝试想办法把锅推到那些钢翼龙身上。 　　而就在他思考，如何让钢翼龙背更多的锅，且让其他人也相信的时候。 　　天穹之上，突然传来一道雷鸣。 　　轰！ 　　一道狭长的蓝光自天际顶端直直劈落，轰击在大殿右侧的平台上。 　　祭司愣住了，雷霆在他褐色的瞳孔中划开一道笔直的痕迹，直到数秒后，整个平台都开始剧烈震颤时，他才面色剧变，从喉咙中压出一声尖锐的呼喊：“圣殿！！！” 　　圣殿在分崩离析。 　　整个嘉木山都在隆隆作响——是的，岩石的山体稳固地不可思议，山民本就擅长土系技艺，他们一代又一代为自己圣殿加固的力量甚至构成了一种天然的铭文阵路，这让他们的神殿与山同存，是最坚固的庇护所。 　　但谁还不是个土系升华者了？伊恩早就看穿嘉木山中那繁复的铭文阵路的核心，并窥探出其破绽，当不动坚城的传承者真的有心要去破坏的话。 　　那，即便是山岳也会震颤。 　　轰隆！嘉木山东南侧，一座岩石平台正在崩塌，支撑大殿的一根支柱也随之崩落，嘉木部最近这些年重新修缮过的平整山道和位于山腰处的殿前广场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岩层也因内在力量的崩溃和爆发而发出‘咔咔’的断裂脆响，宛如被贵族小姐在午后茶点时间咬碎的饼干。 　　哗啦——嘉木祭祀大殿的外层崩塌了，它朝着右侧倾泻倒塌，大量山石和建筑的碎片一路滚落下山，伴随着之前的骤雨，仿佛就像是一场小型泥石流。 　　嘉木祭司绝望的呼喊仿佛就像是被埋在泥石下的人就是他一样，但实际上区别也不大，反正大殿这么一塌，什么借口甩锅都不好使。 　　只要等酋长回来，他就死定了。 　　伊恩没有听见这一声绝望的惨嚎，因为他已经离开嘉木部，前往距离不远的钢龙巢。 　　钢龙巢位于嘉木部西北处的索尔山脉群山中，起伏绵延的山脉中有一排高耸的山岳直入云霄，它们环成一圈，在中心构成一个盆地，远远看去，宛如一个超巨型火山喷口，又犹如一个巢穴。 　　那便是山民的核心圣地，昔日锖钢龙神龙眠时的巢穴‘钢龙巢’。 　　遥遥眺望钢龙巢，即便是伊恩也对此感到感慨，这由群山构成的盆地巢穴的确动人心魄，雄伟巍峨，而真正的钢龙巢位于地下的巨大空腔处。 　　毕竟，龙其实是不需要休息的，之所以会有龙眠的现象，仅仅是因为锖钢龙当年战斗太多，所以经常性施展秘法休眠自愈而已。 　　从外面来看，环绕成盆的高山还算是正常，但如果是从龙巢内侧朝外看，所有山峰的内侧全都被真龙的力量浸染，逐渐金属化。 　　这便是钢龙巢的名字由来。 　　如今时间逐渐入夜，天空阴沉，厚云密布，交错的紫红色霞云在天际边缘闪烁。 　　伊恩站在钢龙巢的边缘处山脚处，他仰着头看向被阴云遮蔽的山顶，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 　　和锖钢圣山与霞辉湖不同，钢龙巢中并没有‘天坠飞船’留下的碎片——本质上，这里就是锖钢龙休息疗伤的主处，可能也是对方的实验室亦或是疗伤室之类的地方，总而言之，它并不会为伊恩再带来有关于前纪元文明和囚星天狱真相的一些线索。 　　但这并不就代表它没有蕴含秘密。 　　它的存在本身，或许就代表着锖钢龙索尔斯特纳最大的秘密所在……真龙背后的真相。 　　伊恩能隐约感觉到，钢龙巢这环状的特殊结构，就是锖钢龙索尔斯特纳昔年刻意塑造的，它本身就形成了一个超巨型的灵能场域，而且内蕴许多被称之为‘迷锁’的复合铭文阵列。 　　这迷锁的权限和银色芯片并不是一个系统，而是与真龙相关的技术，不过对于伊恩来说，仍属于能破解的范畴。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的体内也的确蕴含有龙血。 　　伊恩能感应到，自己体内的血脉正在震动，无论是以太结晶还是古龙心核都是如此。 　　“以太结晶？” 　　察觉到自己左臂逐渐传来一阵阵热感后，伊恩不禁有些惊讶，古龙心核也就罢了，为什么以太结晶也会对钢龙巢产生反应？ 　　而且，刚才……他的确从钢龙巢中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并非是锖钢龙亦或是龙血这种熟悉，而是另一种，他曾经在南海大迷宫中感应到过的气息。 　　很快，伊恩就回忆起来，那究竟是什么的气息。 　　“火种！” 　　伊恩睁大眼睛，他终于察觉到这种熟悉感的由来——那是一种迥异于如今泰拉的生态，正如南海大迷宫中，环绕一个个外星生态火种而成的异常生态圈！ 　　钢龙巢，或许在当年，就是一个逐渐被锖钢龙影响而成型的火种生态圈！ 　　虽然已经过去四百年，昔日只存在于钢龙巢中的诸多生命都已经朝外扩散，变成了许多本地魔兽，也就是拜森山脉中盛产的钢系地魔兽。 　　而结晶龙最初的设计目标，就是作为一个异种生态圈的核心……所以，它才会对钢龙巢起反应！ 　　想到这里，伊恩心中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结晶龙比泰拉上的这一代真龙更加古老——这是事实，但是，泰拉上的真龙，或许就是锖钢龙口中的那些能够自然繁衍生育的第四，第五代真龙？” 　　“而为什么结晶龙会被称之为龙，而且和真龙一般，有一种构筑不同于现有生态的力量……两者之间，肯定有关系！” 　　“真龙，或许也是一个与火种相关的种族？” 　　虽然是猜测，但这或许就是事实。 　　与其他魔兽相比，真龙最突出的特点，就在于祂们的存在本身就会改变一地环境来适应自己……这点和结晶龙完全相反，但殊途同归，总而言之，都是让自己庇护领域内的生物能够生存下去。 　　过去，伊恩并不了解真龙这一物种，所以也不清楚祂们的想法。 　　可是在锖钢山得到了一部分索尔斯特纳刻意留下的记忆后，伊恩却有些回过味来……只有五百年寿命，不会因为过于长的存活时间而让自己的心灵变得冰冷失去感情，会一直持续观察整个世界的生物，名为真龙的巨兽，或许本来就是与一个个文明有关的‘护卫者’？ 　　或许，真龙就是天坠飞船制造出的‘生物观察站’，祂们将龙蛋发射到一颗颗星球上，然后等待其自然孵化，当真龙孵化出来后，这独行的生命便会用一种特殊的角度来观察整个文明，并在寿尽前被回收，得到一种独特视角的研究资料。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真龙之间完全无法互相理解以及无法合得来这件事了——祂们的思维模式恐怕就是要适应一个个完全不同的文明而塑造的，真龙之间天生就无法互相理解，就像是两个不同文明在三观，社会制度和自我优越感方面完全无法彻底吻合那样。 　　当然，也会有类似的文明存在，就像是锖钢龙和他老师，也是能勉强互相理解的。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毕竟真龙是改变环境适应自己的种族，假如真的是观察员的话，那么还需要额外甄选不同种类的真龙进行发射，伊恩的猜想更贴近于结晶龙的本质，但结晶龙应该是前纪元文明研究前几代甚至是初代真龙得到的产物。 　　总之，这里面的关系很乱，但有脉络可寻。 　　只要伊恩得到更多有关于真龙的遗产和知识，他终究会搞明白龙与天坠飞船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关系。 　　不过，不是现在。 　　伊恩这一次并没有打算进入钢龙巢内部，尝试去接受索尔斯特纳的传承，不仅仅是接受传承本身就需要漫长的时间，单单是解锁钢龙巢中的那些场域与各式各样的龙佑迷锁，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打算做——没时间接受传承，但伊恩有足够的时间去让整个钢龙巢对自己产生反应。 　　白发的少年向前迈步，他抬起右手，浅青色的源质流光从以太结晶中澎湃而出，而古龙心核的金色源质与其混同，在空气中绽放出青金色的纹路。 　　这青金色的纹路贴近了那些构成钢龙巢的山岳。 　　然后，群山震动。 　　——锖钢山。 　　咚！咚！咚！ 　　在终日不熄的祭火之侧，原本已经沉寂数百年的祭祀大钟突然自发响起，在天地之间震荡撼人心魄的钟声。 　　山下，诸多来此地瞻仰神迹，忏悔朝圣的山民无一不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圣山之巅，他们原本只是在故事话本亦或是父母祖辈的传说中听说过这些事迹，但如今，那些悠久的异象却逐一出现，逐一印证。 　　一只洁白如雪的裸足踩踏在圣山之巅，黑石祭坛的边缘，在银发美妇人的搀扶下，一位有着流焰般火红长发和笔直龙角的少女有些恍惚地微微仰头，看向天空的彼端。 　　在那遥远的嘉木部所在之处，米德拉自治区以北的圣地，层层流云正在汇聚，滚滚乌云从四面八方的天际集结而来，压向那古老的圣域。 　　“那是……” 　　年轻的龙女轻声自语，她似乎很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但很快，她便调整过来，明亮的绿瞳亮起灵能的光辉：“钢龙巢——钢龙巢起了反应！” 　　“妈妈，这是……” 　　“还能有谁？”银发的美妇人侧过头，看向祭火之中，那诸多骨刺与畸变都已经消退的畸龙之躯，山之王微微叹息一声，却又露出笑容：“就连我们真龙都无法激活的遗产，又一次被龙血的人类唤醒……这样的继承者，整个南岭还能有谁？” 　　“伊恩……” 　　龙女轻声自语，而另一侧的绿发精灵神色复杂地走上前，看向自己友人那太过于熟悉的样貌。 　　精灵和龙女的容貌实在是太过相近，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是男女版本，除却发色和瞳色外根本就是孪生兄妹。 　　“下次别用这张脸了，太怪了，简直就像是照镜子。你当初捏脸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点吗？”他轻声地抱怨了一句，而龙女傻笑一声，仿佛要用装傻躲过友人的吐槽：“我男性的身体被飞焰地那边摧毁了呀，没办法，只剩下这老义体了……” 　　“又没说现在不让你用。如今比较重要的是，他肯定需要帮助。”站在龙女的身侧，精灵也看向钢龙巢的方向，安法语气笃定：“伊恩曾经和我们说过，他如果要彻底唤醒钢龙巢，绝对是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可以让整个山民集体都相信他就是真正的龙神使者，也就是可以带领山民走向辉煌之人时。” 　　“现在，叛乱山民还存在，飞焰地的爪子还未收回，他却制造了这样的异象——他肯定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我们的帮助，正在呼唤我们前去。” 　　“也有可能是引诱敌人过去。” 　　山之王言语简略，相较于其他人，她更相信伊恩的实力——毕竟她当初可是真身前往阿瓦克领，真龙非常清楚，伊恩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乖’，背后有很多小动作，实力也绝非众人眼中那么简单。 　　作为肯定有第二能级巅峰实力，算上隐藏底牌，就算是第三能级也未必不能交手的龙血升华者，山之王认为，伊恩这次行动应该是想要将嘉木部的那位酋长激回米德拉自治区。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急迫？是因为钢翼龙吗？但钢翼龙明明有她会去解决，而钢翼龙会袭击霞辉领这件事，他们也很清楚…… 　　【希欧。漫崖已经前往佛罗多自治区对抗叛乱山民的大军，我要去找钢翼龙王那家伙的麻烦，安法这具身体的实力很低，如今能帮助伊恩的，或许只有你】 　　此刻，山之王的真身也从天际归来，身躯庞然的真龙降落在圣山之顶，祂看了眼钢龙巢所在的方向，然后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孩子严肃道：【我想，是时候出发了】 　　“我……” 　　红发的龙女侧过头，看了眼自己的真身，虽然那身躯在龙神祭火的灼烧下已经恢复了大半完好，而她平日辅助自己真身行动的机械义体也就在旁边。 　　她有些迟疑，有些害怕。 　　假如是自己要去战斗，希欧从未怕过任何敌人，但有关于朋友，有关于其他人，她就有些忧虑……自己这样的身体，不仅仅无法帮助对方，还会妨碍他走向胜利。 　　这就是病人总是会有的忧虑。 　　但是在安法和自己母亲鼓励的注视下，少女吐出一口气，她露出微笑：“是啊，是时候该用一场战斗来告别过去。” 　　“告别过去的我。” 　　红发的龙女身躯微动，不再被母亲搀扶。 　　她向前迈步，朝着自己位于龙神祭火中的真身迈步。 　　她伸出手——登时，一轮半透明的灵能光辉便贯穿了少女与龙躯。 　　然后，所有圣山周边的山民，便都看见了。 　　有一道赤银色的流光自锖钢山之巅亮起，它跃入阴云之中，而后在天穹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直线。 　　这直线并非是朝着钢龙巢的方向而去……而是直向霞辉领。 　　“这蠢孩子，终于聪明了一回。”银发的美妇人和巍峨的巨龙同时微笑着点头，祂们长叹：“真是辛苦你了，安法。这么多年来，多亏你一直陪她交流写信。” 　　“哪里。”绿发的精灵微微摇头：“归根结底，也没帮上什么忙——本来这次我来南岭，就是想看看虚空恶魔之毒该怎么解，是否能依靠世界树之种来进行拔除……但谁能想到，居然能遇到伊恩这种变数呢？” 　　“是啊。变数。”山之王轻声自语，真龙的语气感慨：“人类中，总是会出现变数。” 　　不仅仅是锖钢山。 　　漫天乌云卷动的异象甚至惊动了瑙曼城，尤其是这种地面上毫无疾风，但天空顶端云层极速流动地就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的怪异情况更是让所有人都有种莫名不安。 　　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他们聚集在街道上惊愕地抬头仰望，而瑙曼城总督府，马约瓦上校也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他眯着眼睛凝视着天穹，双目中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金绿色光辉闪动。 　　“自然灵能场域变幻，主要核心变动区是拜森山脉，米德拉自治区……是钢龙巢的异变。” 　　他的目光仿佛能越过千百里的距离，直接看见遥远彼端的情景，马约瓦上校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禁微笑：“看来应该是山之王祂们的后手。我就说真龙在拜森山脉研究这么多年，即便是有龙岛的规矩限制，也不可能一点力量都无法利用。” 　　“现在，有了伊恩这个借口，很多事情就能光明正大地去做吧。” 　　他也看见了那一道银色的流光，而在那之后，又有一道更加明亮的银光在天空顶端一闪而过——那显然是山之王的身影，这更是令马约瓦上校笃定自己的猜测：“看来拜森山脉深处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不过还在意料之内。” 　　“去。”他唤来传令兵：“通知将军（巴敦侯爵）和苍云骑士团，告诉他们……时机可能到了。” 　　乌云遮住了拜森山脉的中央，阴沉的黑暗与雾气一同遮住了山川大地，平原群森，那些奔流不息的江河溪流与湖泊也因为疾风的吹拂而荡漾起波纹，流淌的更加迅疾，一个巨大的云层旋涡正以钢龙巢为中心显化。 　　古老龙神的传承虽然还未完全开启，但它力量的泄露就已经足以令天象变动，预示着巨大的变动即将到来。 　　站立在钢龙巢一座山峰的顶端，伊恩抬起头，看向自己周身徘徊的云气——庞大的灵能场域正在被钢龙巢虹吸，构成了一个位于泰拉大陆上的灵能之井，这漫天乌云和阴霾并非是龙在行云布雨，而是干渴已久的龙巢要吞咽四海之息，缓解它焦渴的喉。 　　伊恩的确没有触碰钢龙巢最底端的传承，他只是凭借自己的龙血去激活了整个钢龙巢内部沉寂已久的铭文阵列。 　　当年，锖钢龙就是这样，调动整个拜森山脉的自然源质为自己疗伤，而现在，数百年后，人们将这种异象视作一种神迹。 　　冰凉的雨丝线开始拍下，转眼之间，伊恩的周身已经降下倾盆大雨，而温度也因为能量被龙巢汲取而降至冰点。 　　一层层冰霜在脚下蔓延。 　　漆黑的阴云中，闪电交错纵横，一道雷光忽而垂落，在不远处蜿蜒降下，映亮少年平静的脸庞。 　　伊恩凝视着远方，他在等待。 　　等待着自己敌人的到来。 　　——佛罗多自治区，战场。 　　沿海，山民与山民之间的决战之地，双方的营地都被火把与灯光点燃，密密麻麻，宛如漫山遍野的萤火。 　　壮年的嘉木部酋长，柯德·嘉木站在自己大帐的前方，遥遥凝视着佛罗多自治区的城区和防线，身躯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身后的火光将这位第三能级强者的身影拉长。 　　——龙神使者。 　　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汇，一个声音将其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一次又一次地在耳畔低语。 　　从五岁开始，被检测出有血脉反应的他从睁开眼睛开始，便要面对一整天严苛无比的训练。 　　并非是单纯的体力，而是精神上的磨砺与冥思。他是山民，山民并非只会动刀动枪的蛮勇种族，而是有着自己文化传承，哲学技术的独立文明。 　　从小，柯德就要接受全方位的酋长继承者训练，他要阅读龙神的祭文，理解山民的历史，知晓自己部落内从小到大每一份工作对部落的意义，他的祭司老师和酋长母亲日夜教导他有关于升华者的知识，培养他成为领袖，成为整个部落中最聪慧，最顽强也是最有毅力的人。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柯德便是山民们口中的天才，在青春期刚刚过去的那一年，他便成为了第一能级升华者，追上了自己的母亲，并在二十岁之前就成功成为了第二能级，与自己的老师等同。 　　那一天，所有山民都来到了柯德家的门口，族人们每个人都为柯德准备了自己充满心意的礼物。并不珍贵，绝大部分只是一些新鲜的野果，猎来的兽肉，还有一些看上去珍奇的石头，还有用心雕刻的小雕像。 　　才刚刚长大的柯德对此感到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想要逃避——他那时候还不懂，这种事情叫做‘寄托希望’，而他本能地感觉自己无法回应这种希望，所以想要逃避这沉重的职责。 　　但母亲拉回了他。那个说话声音就像是牛吼一般的壮硕女人温柔地拥抱着自己的孩子，告诉他，他将会成为远比她要更伟大的领袖，成为嘉木部的骄傲与希望。 　　他应该去直面这一切，正如同群山会直面风雨和雷霆。 　　如此一来，他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成为所有人希望的，龙神的使者。 　　柯德有些懂，又有些没有懂。但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逃避过一切。 　　再然后，母亲在狩猎山脉深处的魔兽时身亡，老师也因为太过苍老而逝去，柯德便成为了嘉木部酋长。 　　部民盟都说，他是受龙神庇护的勇士，他能轻易斩杀那些前任和前前任酋长与祭司都无法斩杀的魔兽，就连山野间的兽王看见他也会退避三舍，如果他能打破山民的诅咒，成为英雄一般的人物，那么一统整个山民，成为龙神使者的人非他莫属。 　　柯德也是这样想的。但远比自己的族民要聪慧，知晓更多的他却明白，自己终其一生，恐怕都无法成为第三能级。 　　无法成为龙神使者。 　　帝国卡死了所有山民进阶的渠道，除非山民愿意离开他们生活的大山，前往帝国的军队，前往帝国的城市，成为一名帝国人——有不少山民的天才就是这样选择的，他们离开了自己的部落，放弃了自己亲人族人殷切的请求与他们的希望，独自一人走出拜森群山，加入了帝国，成为了帝国的一员。 　　然后，成为了第三能级。 　　并再也不回来。 　　——这是耻辱。 　　柯德总是这样想。他想，如果其他人是龙神使者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假如有第三能级的山民愿意从帝国那边归来，成为他们的领袖，率领他们重新走向辉煌，那么又有什么不可呢？ 　　是，他想要成为龙神使者，但让自己的部落过的更好才是真正的目标。 　　既然无法成为第三能级，但一样有其他方法可以让族人们过的更好，只是山民部落早就充满了大山的每一个角落，柯德环视四周，居然没有一片可以让他大展拳脚的土地——山民越来越多的人口已经成为了一个隐患，不依靠帝国的粮食，山民甚至已经无法养活自己。 　　这是一个陷阱。不仅仅是用人口卡住山民粮食的依赖，也是让每一个山民部落都无法独自向前发展，必须与其他部落产生冲突的陷阱。 　　柯德看穿了这一点，他当然能看穿，这根本不是什么隐藏起来的阴谋，而是彻彻底底的阳谋——两百年来，山民就是被这样的阳谋卡住脖颈，动弹不得，彻底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数十年过去，昔日的少年已经成为中年，逐步走向老年。柯德·嘉木心中的热情与梦想仍然没有熄灭，他要为自己的族人奋斗，要为嘉木部的未来而战——为此，他不惜与飞焰地交易，在毒害整个南岭的同时，还率领一众山民悍然独立。 　　他精通历史，铭文与各种武艺。他曾经在群森之中与裂地巨熊搏斗，在山脉间与锐齿虎对峙，他曾经拽断过亚龙的飞翼，也曾咬碎过敌人的喉咙。 　　他聪慧，凶悍，不惜己身，在自己的族人眼中是完美的领袖。 　　但柯德·嘉木仍然无法猜透飞焰地与帝国背后的心思，他对这方面真的一窍不通。 　　并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的世界就这么大，他的眼界只能这么大，肯定会被人利用。 　　所以——必须要出去。 　　不仅仅是独立，山民们还要打出去，占据玛瑙石平原，让自己可以喂饱自己……只有这样，山民才有未来。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办法。 　　“死。” 　　中年男人低声自语：“只要死足够多的人，只要将其他那些占据财富但不发展的部落覆灭，集中起来研发技术，我们才有未来，而不是成为飞焰地与帝国角力的工具。” 　　“我的同胞，你们没有任何错，非要说的话……仅仅就是因为你们停滞不前，拦住了我贪心的脚步。” 　　数十年后，柯德·嘉木已经不再相信龙神使者的传说。 　　这就是一个故事，一种历史，一种称号——山民不会突然有一个英雄出现，带领衰微的人们走向兴盛，真的想要从如今这样糟糕的情况慢慢走向好转。想要改变山民的命运，只能依靠自己的手，依靠狠辣的心，以及…… 　　牺牲。 　　最好是其他部落的牺牲，而不是自己族人的牺牲。 　　这是与龙神使者截然相反的事实。山民想要从如今的苦难中崛起，再次独立，就必须要牺牲现有的一部分，柯德自然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族人，那么只能请不那么亲近的人去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就在此时，遥远的天际，突然降下一道雷霆，曲折地划过天空的耀光穿过阴云，令酋长从回忆中惊醒。 　　漆黑的云层正层层叠叠地朝着山脉内层回涌，自佛罗多自治区到纳克山都几近于风暴前夜，即便是瞎子都能从湿润的空气中知晓一件事：滂沱大雨即将降临。 　　“这是……” 　　柯德微微皱眉，他看向群山的中央，有些搞不太清楚状况：“这个方向……怎么好像是……钢龙巢？！” 　　说到这里，柯德不禁悚然而惊，而另一位山民走上前。 　　这是一位容貌刚毅，看上去就相当寡言少语的男人，正是容钢部的酋长，一直支持柯德成为独立山民联盟领袖的战友。 　　容钢部的酋长低声对柯德说了几句话，登时便令他面色骤变。 　　“有人袭击我的部落，勾引走了那两头钢翼龙，还有一部分人冲进部落内大肆破坏？！” 　　柯德没想到居然是容钢部的酋长告诉自己这个消息，但考虑到自己的确要求其他人不要过来打扰自己，也就其他部落的酋长能越过自己的守卫，倒是并不奇怪。 　　强自镇定下来，柯德酋长沉声道：“别担心！既然霞辉领那帮人以剿匪为幌子，带着主力去突袭我的部落……那证明他的领地内也没有多少守卫！” 　　“龙群已经去突袭，他们的损失肯定比我们大——优势在我！” 　　容钢部的酋长微微点头。他当然不会告诉眼前之人，实际上，潜入嘉木部的人不仅仅勾引走了那两头钢翼龙，更是摧毁了嘉木部的祭祀大殿和炼金工坊，甚至就连不少精锐猎手护卫都没有幸免——毕竟他是卧底，怎么可能把百分之百的真实消息告诉对方。 　　所以，这位寡言少语的男人道：“现在，那些人正在前往圣地钢龙巢，必须要有人阻止。” 　　“柯德，是我带队回去阻止这些人亵渎圣地，还是说……” 　　“不。” 　　柯德酋长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言语：“我回去。” 　　眯起眼睛，这位酋长眺望远方乌云汇聚的群山：“不管漫崖他们那边究竟在干什么，但他们的确能唤醒圣山与龙巢。这背后的技术和原理，肯定也能被我们所用。” 　　“这是一次机会。既然他们敢脱离大部，突袭钢龙巢，肯定是赌我为了正面战场不会回去——但我绝不如他们所愿。” 　　回过头，柯德沉声道：“准备好我的铠装，为我准备好明早决战前的出阵酒。” 　　“我去去就回！” ###第六十一章 降雷的先知 　　“……目前叛乱者的部队集中在法贡峡口，数量约为一万五千人。” 　　“……岩刀部内的探子有新消息回馈，他们看见有一支部队正在绕过滞海近海，从双锤岛那条线迂回靠近，似乎打算奇袭我们的侧后方。” 　　“……内部的间谍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刚刚将霞辉领支援给我们的几台磁暴铠甲运走。” 　　“长老，您说不要管，难道说，那些铠甲……” 　　漫崖长老站在瞭望台的顶端，眺望远方叛乱山民的阵地。 　　而在他背后，一位亲卫正在汇报消息。 　　“嗯，的确不是正常的。”听见亲卫疑惑地发问，老人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喜悦。 　　他哈哈笑道：“给了那么多机会，他们终于出手了——柯德和飞焰地那边的人不行啊，太过谨慎。不懂该出手就出手的道理。” 　　“长老高见！”亲卫真心实意道：“那其他发现的间谍……” 　　漫崖长老做了一个向下挥手的手势，亲卫登时心领神会。 　　等待亲卫离开，准备去将那些间谍探子都抓起来砍了的时候，漫崖侧过头，看向比叛乱山民阵地更遥远的东方。 　　钢龙巢的异变自然也无法瞒过他的眼睛，风的流动更加急促，令他体内的心光体也微微颤动。 　　“有些出乎预料之外，伊恩是发现了什么新情报，居然这么着急？” 　　摸着胡子，老人心中有些不解，但总的来说，他完全相信伊恩的所有决策：“问题不大，如此一来，柯德亦或是其他的第二能级就得回去一两个。正面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尤其是……”想象那些间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磁暴铠甲运回自己老巢时的表情，漫崖长老就流露出一股‘你们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之意：“稍后，他们肯定会迎来一次惊喜。” 　　另一方。 　　飞焰地南岭特战大队基地。 　　地下实验室。 　　“快快快，将这些重要货物收纳进去！” 　　“手轻一点，别碰着磕着了——虽然理论上来说很皮实，但最好还是别让它受损！” 　　“把工作箱拉过来，入库之前要先进行一次前期检查！” 　　实验室内，嘈杂的人声响起，飞焰地在南岭的工程研究人员大多都聚集在此，他们聚精会神，神情热切，一个个都围绕着一台深褐色的磁暴铠装评头论足：“这种升华铠甲做的很简朴啊，但的确是一种可以批量生产的武装结构，是可以进行参考的！” 　　“据说这种全新的武装是由霞辉领那个小年轻一个人独自开发出来的，这我可不太相信，无论怎么看，都是起码有了十几年的成熟技术……瞧瞧这个回路！居然不涉及一点源质结构，纯粹由导电线路构成，简直堪称艺术！” 　　一部分电磁技术员正在端详磁暴铠甲的发生器，简直如痴如醉——飞焰地并非没有相关的雷电武器技术，但是却从未有过磁暴铠装这样的思路。 　　无论是定向发射磁暴还是只需要使用很少的升华素材这点，都让飞焰地对磁暴铠甲相当感兴趣。自山民联军被击溃时起，特战大队的相关任务便新增了一个‘俘获该武装’。 　　而在间谍的努力下，他们用很短的时间，便突破山民过于简陋的防御措施，成功将这一批五台磁暴铠甲全都运输至自家基地内。 　　“这个结构……非常精细。” 　　相关的资深研究员拆卸开铠甲外侧的装甲，观察内部的线圈结构，不禁神色动容：“这是专门玩电的——瞧，你们都过来看看，它其中利用的回路和能源完全只用电，半点也不涉及源质能（后简称源能）！” 　　“唯一使用源能的地方，只有炼金炉，而炼金炉外环绕的这一层转子结构，就是将源能转换成电能的……是为了避免源质特殊的干扰吗？总的来说，帝国在磁暴技术方面要领先我们二十年左右，这种地方小领主使用的私人武装就有这种精细度，很难想象帝国正式军用的型号的强度。” 　　“真的很奇妙！” 　　一位年轻的研究员上前细细观察炼金炉心周边的发电引擎，他探出手，用带着轻微电流的手指触碰眼前金属构筑而成的复杂结构：“不过……感觉蓄能结构应该还可以优化？感觉有不少源能被浪费了。” 　　“哦？”他的话引起其他研究员的注意，资深研究员靠了过来，他也顺着年轻研究员的指引，看向蓄能器的方向：“的确。奇怪，为什么？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个源冷转换设备，他为什么要微调频率，让一部分源能无法被转换成普通电流？” 　　“这似乎不是单纯的设计失误，而是刻意而为。” 　　几位研究员陷入沉思，然后一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个分流器看上去是用来稳定频率的，实际上，它真正的功能是将源质转移，储存在引擎内部并晶化，但储存的源质将会活性化……” 　　“等等……” 　　资深研究员又认真观察了好一会，他终于搞明白这个结构真正的功能，登时面色剧变：“这玩意……会爆炸？！” 　　“这个炼金炉居然会爆炸？！” 　　是的。它会爆炸。 　　而且威力很大。 　　因为之前研究员的电流刺激，也是因为原本预定的爆炸条件全都符合，此时此刻，磁暴铠甲的核心能量炉处，青蓝色的光芒正在急速亮起，照亮了所有面色剧变，转身就想逃的研究员们的面庞亦或是后脑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电流爆射声，狂暴的雷霆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轰！！！！！！ 　　不远处，正紧皱眉头，看向钢龙巢方向的奈莫大队长此刻心中有些烦躁。 　　飞焰地之所以和山民合作，并有如此耐心，就是想要借助他们的手来尝试解开尘封四百年的锖钢龙遗产。 　　是，扰乱南岭的确是他们的主要战略目标，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别的目的……钢龙巢作为嘉木部一直看守的圣地，原本被奈莫视作囊中之物，只要击溃佛罗多自治区中最后的亲帝国山民部队，他们就可以在独立山民的掩护下，光明正大地研究这一龙神遗迹。 　　但现在，不仅仅是霞辉领与锖钢山出现异常，就连钢龙巢也都在他无法掌握的时候活性化…… 　　“算了。慢慢来吧，最起码最近还是有点收获的。” 　　沉闷的脸色有些好转，奈莫正打算回头写一份报告交回总部——能得到磁暴铠甲的样本已经算是一份功劳，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快点被调走，换其他人来这个群魔乱舞的乡下地方受罪。 　　这鬼地方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人也太多了，他有点遭不住。 　　他的愿望马上就要落空了。 　　因为一场盛大的爆炸，出现在基地地底的实验室中。 　　“什么？！” 　　在感应到地底传来的隆隆轰鸣瞬间，奈莫就神色突变，察觉不对——这位大队长第一时间就从怀中取出一个灵能饰品，登时一个球形护盾便将其保护起来。 　　但从地底爆发而出的雷光从龟裂的地面中迸射而出，掀起一阵狂风，瞬间就将茫然的奈莫连带他的办公室一同吹飞。 　　——连带那些还没有写完的报告与文档。 　　爆炸的火光出现在拜森山脉西北之地的一个无名角落，随着明显无比的电磁波窜动，以及漫天纷飞，缓缓燃烧的文档碎屑，它已经被彻底定位。 　　但已无人在意此事。 　　奈莫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基地的废墟上响起。 　　“帝！国！人！” 　　那么，此时此刻，帝国人正在干什么呢？ 　　帝国人正在伏击。 　　霞辉城以西，胜利广场和山民帐区之外，有一片新建的建筑区，因为最近连绵阴雨，故而用塑布盖住，但远远看过来，仍然能看出此地将要建设的炼金工坊规模之大，对于这座小城而言足以称之为豪华。 　　不过今日，不同于米德拉自治区周边的阴云，霞辉领日头正好。 　　毕竟人工降雨驱云了好几轮，再有雨，炼金部得去写检讨。 　　总指挥斯科特站在霞辉湖畔的山峰上，这里可以眺望远方的山谷峡口和城西的‘建筑区’，而在他身侧，霞辉湖正在静谧地旋转，平滑如镜的湖面倒映着周围树林与天幕的颜色，天空与云层层层叠叠，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不断变幻色彩与形象的宝石切面。 　　湖景虽美，现在却不是赏景之时，伴随着磁表震荡，斯科特表情微动，他招呼其他士兵，用望远镜观察西侧的天空。 　　很快，他们就看见，三头钢翼龙正从云中穿出。 　　这是三头极其狰狞却又有着强度美感的生物，钢铁铸就的身躯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芒，卓显着坚固的味道，它们轻盈地在天上盘旋，确认自己的目标。 　　为首的那头大龙体型硕大无比，但在两千米以上的高空仍然只能看见小点，地上的诸多观察员都必须要靠工具辅助才能分辨。 　　但，即便是形貌都无法看清，第三能级大龙的存在本身，仍然令众人心中微微一凉，一种无法抑制的慌乱开始出现。 　　“别担心！忘记一旁埋伏着的瑙曼城猎龙队了吗？这次的主力是他们！我们只需要用秘密武器击伤它们就行——最少，两头僚龙得失去战斗力！” 　　这种本能地，从生命层次上蔓延而出的恐惧是极难豁免的，说实话，斯科特的身体本身也很害怕，但他仍然凭借坚韧的意志低声呼喊，唤醒所有人的斗志：“准备——西城的阵地也准备！等到它们降下一定高度，就立刻出手！” 　　位于城市西北处，瑙曼城的猎龙小队也将自己的铠装隐藏在了塑布之下，他们也同样仰视高空中的龙影，神色肃然。 　　很快，确定好目标的钢翼龙将要发起突袭，它们不愿意落下口实，留下太多证据，所以只是选用了最简单的攻击方式。 　　嗡嗡，翼龙背部，早就准备好的铁矿石悬浮而起，滑落至尾端，钢翼龙的尾部鳞片正是天然的加速线圈结构。 　　这些被粗炼成球形的铁矿在强大的磁力作用下正在不断地膨胀分裂又再度聚合，环绕着翼龙的尾部加速。 　　它们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磁化提纯，在一阵阵虹色磁场的加持下，铁矿石于耀眼的超音速音爆中被加速，然后在耀眼的焰光中瓦解崩落。 　　大片大片的铁雨朝着地面陨下。 　　宛如流星。 　　“防御！反击！” 　　斯科特仰着头注视着这一幕，他甚至在这些铁流星降落前就提前预判，发出指令。 　　而地面上，被塑布盖住的炼金工坊地基猛地被掀开，四座座钢铁支架上亮起耀眼无比的青蓝色电光，它们互相共振，旋转着展开，最终扩散成了一面青色的电磁力场。 　　铁流星以数倍超音速坠落，几乎就是转瞬跨越两千米的距离，撞击在电磁力场上——刺耳无比的刮擦声和电流脉动声响彻整个霞辉城，激发起了一片惊慌失措地尖叫。 　　但这些原本足以摧毁小半个城市的电磁流星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金属被焚烧的焦臭后，烟尘散去，四座由磁暴线圈改造而来的电磁护盾仍然完好无损，虽然有两座已经过载，但还能勉强使用。 　　而就在阵地的中央，一座漆黑不起眼的炮塔已经通过之前的观察和攻击校准了数据，耀眼的晶体在核心处闪耀，充能。 　　紧接着，便是一道粗大的光流划破天空与云层，准确地命中了那头措不及防，未曾想过自己的攻击会被防御，也没有想过会被反击的大龙—— 　　但却被挡住了。 　　刺啦——刺目的白光朝着四面八方散射，足以贯穿城堡，将一座山峰顶端融化的光棱炮论其威力，足以勉强够上第三能级的边缘，它高度凝聚的源质光素和一般的激光并不相同，是可以贯穿第三能级强者体表心光护盾的力量。 　　即便是被挡住，它散射而出的光束也足以搅碎云层，在天空和人的眼睛中拉出一道道灼目又漆黑的残痕。 　　但问题来了——究竟是什么能挡住光？ 　　答案是心。 　　为首的大龙在看见铁流星被挡住的瞬间就察觉到不妙，它登时发出一声长吟，心念转动，仿佛由阴影构成的漆黑巨龙凭空浮现，挡在它的身前。 　　心光体‘影龙’。 　　浮现在大龙身前的心光体，是一头比它本体更大，双翼更宽，体表铠甲也更厚的阴影翼龙，除此之外，它还有着类似于真龙的前爪，锐利无比。 　　对于魔兽来说，它们的心光体除却自己固有能力强化后的‘显化’外，也有着‘自体想象中的进化形态’。这头钢翼龙显然是后者。 　　倘若它能顺着自己心光体的形态不断进化，自我擢升，便可以将自己转换为该魔兽的‘特殊亚种’，留下全新的特殊血脉，新的族群。 　　就好比这头大龙，倘若它能抵达第四能级，便会开辟出一个全新的‘影翼龙’的血脉族群，对于魔兽而言，这或许就是它们的‘真形’也说不定。 　　‘影龙’构成的心光体护盾将光棱炮折开，钢翼龙原本是想要用心光体的特殊力量将这些光流吞噬，但却发现源质太过凝聚，根本无法利用，只能折射——但这折射却太过仓促，它惊怒无比地看着自己身侧的两头僚龙在哀嚎中坠落。 　　光棱炮毕竟是伊恩专门制作出的破城级武器，威力即便是分散，也足以击落这些第二能级的钢翼龙。 　　大龙的确没有受伤，但却失去了掩护自己的僚龙。 　　“要轮到我出手了吗？”亚德伯特从光棱炮后方走出，刚才正是他在暗中用第三能级的力量瞄准锁定钢翼龙，并遮掩整个阵地的气息。 　　白发的亡君抬起头，心中有些犹豫地想到：“但是旁边帝国的猎龙小队就在，真的需要我出手吗？千万不能暴露呀。” 　　他还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假如伊恩在的话，肯定会乘胜追击，哪怕是让光棱炮过载烧毁，也要再来一炮——但对于自己亲手搓出来的武器，亚德伯特还是有点爱护之心，不愿意就这样消耗掉。 　　但问题不大，因为随着一声急促的爆音，一旁，猎龙小队的铠装在焰光的推进下，急速朝着猝不及防的钢翼龙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它的背部还弹射出几道束缚用的勾爪，它们都带着吸力，一射出就直接朝着钢翼龙的飞翼吸附而去。 　　不过，这种手段对付一些普通钢翼龙也就罢了，第三能级的大龙怎么还可能被这种伎俩困扰？大龙双翼一收，然后庞大的身躯宛如蝴蝶那般轻盈地一展，它浑身磁场就开始急速旋转，将那些勾爪弹开。 　　【你们，杀不了我！】 　　钢翼龙展翼，它直接放弃两头僚龙，朝着天空急速爬升——被伏击还想着报复战斗？魔兽哪里有这么蠢，它们一向都是直接跑！ 　　猎龙铠装发射了好几枚跟踪炼金弹，假如伊恩在的话，肯定会惊讶‘这不就是空对空导弹吗？’，但无论是哪一种武器，面对想要全力逃跑的第三能级面前都毫无意义，炼金弹的速度的确比钢翼龙更快，但每次看似命中时都会被一层漆黑的阴影吞没。 　　嘭嘭嘭，沉闷的爆炸声在影龙心光体中爆发，这让心光体变得虚幻了些许，钢翼龙的神色也仿佛遭受打击，但它的速度不仅仅没有变慢，反而更快一筹！ 　　它还在爬升，爬升到猎龙铠装都无法追击的高度。 　　这个时候，无论是斯科特还是亚德伯特，乃至于瑙曼城的猎龙小队都觉得差不多可以结束了——钢翼龙对霞辉领的突袭已经被阻止，而且击落了两头僚龙，这已经是相当好的战果。 　　凭借这点临时准备，就想要击溃一头第三能级的大龙，的确有点碰运气。而这一次，运气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而就在众人都几乎收手，准备看着那头钢翼大龙狼狈逃跑时。 　　忽然，天际彼端闪过一道划破云层与风的赤银色流光。 　　【我能】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 　　被钢铁武装的畸龙，或者说，双翼发育有些不良的真龙振动自己的钢铁义体，而红发的龙女站在自己真身的头颅上，她竖起手指，白皙纤细的食指向前一点。 　　登时，半透明却足以将空气烧灼扭曲的烈焰，在真龙的口中与背部浮现的巨大炎翼心光体中同时燃起。 　　肉身与心光体同时施展的力量在瞬间就将漫天流云全部都消融殆尽。 　　而对于钢翼龙来说，致命的危机突然到来，一点焰光在眼前绽放，它怒吼着想要反击，影龙的形体溃散，化作一层黑色的护盾牢牢地将其全身包裹，这名为‘阴影领域’的力量足以将它瞬间转移至亚空间中，暂时规避一切现实世界的伤害。 　　但是，它却没有想过，畸龙之火本就是从灵魂中燃起，在虚境中沸腾之物。 　　伴随着喷吐，透明的烈焰毫无阻碍地烧穿了阴影，让它发出了痛不欲生的惨嚎。 　　它坠落，宛如流星，于地面轰然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与漫天烟尘。 　　【那是？！】 　　远方的猎龙铠装驾驶员悚然一惊，她一时半会没想到那突然出现的怪异真龙是友军的可能，直到地面上的辅助队友提示，她才反应过来：【等等……那是山之王的孩子，畸龙希欧？！】 　　【祂怎么……好像被治好大半了？】 　　“虚境之炎？纯度好高啊。” 　　霞辉城，亚德伯特眯起眼睛，他能看见希欧点燃的那些火焰，心中不禁疑虑：“一头土系真龙的孩子，因为畸变而没有多少土系天赋，反而是灵魂方面有着极其突出的强化……祂怎么才能成长成这样？” 　　“这种灵魂形态……非常有趣，难怪飞焰地的那些人要抓祂进行虚境龙魂相关的研究，也不知道伊恩的面子能不能让祂配合一下……” 　　研究员的本性暴露，亚德伯特自语着有些危险的话。 　　而希欧没有在意这些发生在远方的言语。 　　操控义体双翼缓缓降下，昔日的畸龙踩踏在一片阴影之上，宣告自己恢复以来的第一场胜利。 　　【解决了第一个目标】 　　红发的龙女转过头，看向钢龙巢所在的方向：【接下来，就是真的去帮伊恩的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朝着钢龙巢投去。 　　伊恩站立在钢龙巢的顶端，他耐心地等待着自己对手的到来——无论如何，无论是不是柯德·嘉木，终究会有人来到此地，成为他接下来计划的垫脚石。 　　而柯德·嘉木正在飞驰。 　　他对发生在飞焰地基地的爆炸，自己部落内部的破坏以及霞辉领突袭的失败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谋划早就被人看穿，甚至提前设下陷阱。 　　他只知道，有人正在引动钢龙巢的异变，而他要去将对方阻止，并找出对方为何能引动龙巢异变的秘密。 　　于漫天阴云与暴雨中，他来到了钢龙巢的边缘。 　　在这里，山民酋长抬起头。 　　除却白发的少年，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道从云层中蜿蜒垂落，划破黑暗的雷光。 　　它照亮了双方的面庞，也让酋长心中闪过了一个被龙神使者遮掩，故而没有传播太广的头衔。 　　耀眼的雷霆在身后劈落，撕裂黑暗的电光在云层中交织如网。 　　降雷的先知注视着他，露出微笑。 ###第六十二章 以你之力，证我绝学！ 　　“果然，是你亲自来了。” 　　伊恩只身独立于山巅，他居高临下，俯瞰眼前的山民酋长：“柯德·嘉木，山民中第一位进阶第三能级的英雄——你来到此地，是要见证我作为龙神使者唤醒钢龙巢的神迹，还是想要背叛山民的信仰，阻止我带领山民重回辉煌？” 　　“我从不相信什么龙神使者，山民如果想要重回辉煌，只能从伤口处刮下腐肉和毒血，而不是你这样一个白之民的空口之言。” 　　面对眼前年轻人的言语，褐发褐须的酋长沉声回应，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此地只有伊恩这个刚刚进阶第二能级的年轻一辈，但他却莫名地从对方身上感到了一种危险感，令他的猎手本能不断示警。 　　就像是……自己还未成升华者时，第一次去狩猎，结果在路边看见锐爪虎的痕迹那般……从心灵深处跃起的危险警告。 　　但是怎么可能？对方明明只是第二能级，何来的能力可以令他感到恐惧紧张？ 　　所以，柯德环视周边嶙峋的山石，语气凝重：“我知道你的事迹，你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其他埋伏的人呢，让他们出来吧！” 　　“很好的回应，但事实并不如你所想——我只做实事，为振奋山民而努力，而你却在残害你的同胞。” 　　伊恩微微摇头：“至于埋伏……你是第三能级，你还看不出来吗？” 　　“这里只有你与我。只有可以决定山民未来命运的两人。” 　　“在这圣地之上。” 　　站立在钢龙巢上，柯德怔然。 　　这里并没有任何人埋伏，也没有其他陷阱亦或是准备？ 　　是啊。他的确什么都没有感应到，所以柯德才会感到疑惑……他宁肯相信伊恩有一种可以遮掩气息的灵能饰品来埋伏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伊恩居然是单枪匹马一人至此。 　　以第二能级的实力……独身，对阵他？ 　　没有铠装，没有多余的武器，只有腰间的两把剑和炼金腰带。 　　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他疯了吗？！ 　　——但管他。 　　柯德的表情冷静下来：“你会后悔的。” 　　数千米高的，冰雨雷鸣之际，一股森寒肃杀的气氛蔓延。 　　褐发的山民身材高大，他腰挎两把猎刀，背负一张长弓，因为自信，也是为了加速赶路，柯德并没有多带其他额外的武器装备，也没有穿上过去他从不离身的铠甲。 　　因为任何铠甲都无法比拟心光护盾的力量，也没有任何武器装备能胜过升华者的心光体。 　　此刻，伊恩感受到，自己眼前的山民仿佛突然变得身材高大起来，风雨的变得稀疏，寒风变得温暖，一股异常的生机开始蔓延，宛如一株巨树在自己眼前扎根，遮蔽风雨，从大地中汲取力量。 　　“这就是，完整第三能级的力量？” 　　山巅之上，伊恩神色微动。 　　迄今为止，他已见过不少第三能级，甚至第四能级的存在也不少，但除却虚空孳孽与阿瓦克子爵这两个幻影与依靠外物拥有第三能级力量的存在外，他还没有与其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三能级对峙过。 　　而现在，他看见，有一颗巨木虚影浮现在柯德身上，这巨树虚幻的灵质根系已经扎根在钢龙巢的山峰之中，而那虚幻的树叶在风雨中摇曳喧哗，居然硬生生地将原本寒冷潮湿的环境变得湿润温热起来。 　　而这温暖却并不代表舒适，反而给予人灵魂一种被过于刺目的太阳灼烧侵蚀的感觉。 　　嘉木部血脉传承，寄灵巨树的第三能级，‘净魂之木’！ 　　这就是第三能级的力量，以自己的心灵与心光体强制改变周边环境的源质与灵能场域，可以将寒冰洞窟变成火焰炼狱，将酷热沙漠更替为潮湿沼泽。 　　而净魂之木，自然也能将自己周身的天地，变成啮噬灵魂的猎场！ 　　嘭！ 　　一声空气炸响，气流澎湃间，柯德已冲锋而来！ 　　既然没有陷阱，没有帮手，只是伊恩一人，他有何可惧？被心光体覆盖的肉身硬生生撞破音障，在身后留下一串音爆云，所过之处岩石破碎滚落，雨水飞溅蒸发。 　　一团白色的雾气宛如巨锤，在大地上犁过一条深深的痕迹，朝着伊恩砸落！ 　　只是一人，气势却宛如千军万马！ 　　但伊恩却只是凝视着这一幕。 　　他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辉闪动，柯德无论是运用自己心光体还是调动自己体内源质带来的变化都一清二楚——净魂之木汲取所有外来源质，乃至于生命源质为己用的能力，正是它‘净魂’的本质。 　　而等柯德来到他身前五十米时，伊恩抬起手。 　　腰间的重渊铁剑剑柄飞起，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没入他手，光芒闪烁间，精金长刃凭空浮现。 　　而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动作，却像是一个启动讯号——一股沛然无比盛不可当的生命源质从那看似纤细的身躯中迸发而出，朝外扩散。 　　凝实如山岳，澎湃如海啸，一瞬间，一幅岩铸的铠甲覆盖在伊恩周身，密密麻麻的鳞甲交织在一起，遍布全身，纵横交错，它们凝实在一起，半点也不像是古老的骑士铠甲，而是某种超乎时代的科幻战甲，无论纹理结构都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岩铸骑士本身默认的铠甲结构虽然防御力不弱，但相较于伊恩专门凝聚的超时代武装还是逊色太多。 　　轰！ 　　足下踏步，暴起层层气浪，伊恩持剑，一步闯入柯德掀起的漫天雨雾之中！ 　　紧接着，便是一声雷霆巨响！ 　　轰隆隆！！！ 　　环绕钢龙巢的山峰之巅颤动着，实质化的冲击波混杂着肉眼可见的气浪朝着周边扩散，瞬间就将周边的雨幕和雾气掀开。 　　柯德此刻全力爆发，但双足行走时却从未离开过地面，而是硬生生地破开土石犁过，这看似是浪费力气，实际上却是其血脉传承汲取自然源质的最佳办法，毕竟对于升华者来说，岩石地面和豆腐并无区别，既然能积蓄更多的源质，那么就算是在泥石间游泳又有何不可？ 　　面对居然不闪不避，对自己直冲而来的伊恩，他猛地抽刀斩出，一时间，刀光如水急掠而来，灰银色的刀刃划破空气，甚至拉扯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在大气中发出啸叫的真空气刃。 　　伊恩提剑与对方对斩，在第一时间，双方都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是对于对方的力量都感到吃惊，而下一瞬，柯德左手抽出第二把猎刀，朝着伊恩的脖颈斩去，而少年同样从腰间抽出钢纹剑，没有任何格挡，直接朝着柯德的心口刺去。 　　然后，双方的剑刃与刀锋都斩中刺中了自己的目标，却只迸出一串串火星。 　　伊恩的脖颈处，银鳞坚甲浮现，这有种莫名科技感的坚铠坚固程度远胜柯德想象，而柯德胸口处，那看似简陋的山民大衣之下，却是一层泛着金属寒光的升华内甲，由秘银编织而成，轻盈又坚固。 　　双方都看见了对方不闪避的底牌，但却没有丝毫地停歇，而是齐齐提气向前扑去——两人都是使用双刃的刀客剑士，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宛如狂风暴雨，让双方周身化作一片被森然寒光充斥的刀剑地狱，就连微尘也都被粉碎，而连绵不断的火星从双方身上迸射而出。 　　而这一次，仍然是难分胜负。 　　伊恩周身的源质铠甲转瞬就已经摇摇欲坠，豁口破损不计其数，而柯德的脸庞和脖颈等没有被内甲保护的地方也都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鲜血。 　　但局势却是柯德略微占优。 　　这位山民酋长乃是植物系的血脉，本就气血旺盛，再生能力极强，一些不致命的小伤口，一口深呼吸就能全部再生，而伊恩的银鳞坚甲却是他的核心升华能力，只要破碎，短时间内就无法再次重凝。 　　察觉这一点，柯德怎肯给伊恩喘息的机会？他足下连连踏步，令地面震颤，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伊恩贴身紧逼——虽然他搞不明白伊恩一个冰妖精哪来的土系源质能力，但打都打起来了，哪来的时间想那么多？ 　　没有丝毫凝滞，柯德手中双刀猛攻，以超音速挥动的双刃甚至在漫天雨幕中带起一道道流火刀弧，似要将伊恩所有的闪避之机全部都灼噬殆尽。 　　他的武技极其精深，乃是山民内部真正精华的战斗技艺，名为‘赤喙’，模仿自第四能级魔兽‘炽光不死鸟’，一代代人口口相传，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传承器具，这才没有被帝国夺走，但四百年来能练成的人寥寥无几，其中还有一位投向帝国，成为了一位有着自己称号的‘赤空骑士’。 　　这一套战斗技艺适用于刀剑等带有锋刃亦或是类似战斗器官的血脉传承，正如鸟类魔兽能在啄击时，将莫大力量发挥于尖端毫末之处，爆发出多次莫大杀伤力那样，柯德能将自己的双刀视作鸟兽的双喙，在短之又短的距离内，爆发出成百上千次凶猛地攻击！ 　　即便是伊恩也有大骑士级的剑艺，却也被柯德这一套快攻逼迫压住，不断向后退。 　　这是伊恩多年来，头一次遇到在技巧方面可以与自己抗衡的敌人，他反而露出笑容，双目中的银青色光芒闪动。 　　——大有所获，必可活用于下次！ 　　嘭！伊恩骤然后退，既然无法近身打过，那么宁肯受对方两刀也绝不继续，伊恩周身摇摇欲坠的银鳞坚铠在硬吃柯德两刀后破碎，但就在柯德想要趁着伊恩防御失效，隔空斩出几刀时，伊恩周身竟凝聚雨水，现出一个冰蓝色的实体冰铠，柯德斩出的那些锋锐无比的气刃击打在上面虽然也劈出一道道裂缝，但一时半会却不像是能打碎的样子。 　　显然，柯德这是不知道伊恩究竟能给自己套几层盾，而伊恩在冰盾被柯德的快刀连斩撕碎前立刻换剑，他左手紧握重渊铁剑，以太结晶凝聚源源不断的力量。 　　正在攻击的柯德心中突然一动，没有思考，他俯身趴下，整个人撞碎山岩，没入土层中。 　　而就在此时，一道青金色的洪涛从伊恩的剑上激射而出，‘洪涛之剑’此刻当真是名副其实，一道足足有数十米长的巨型剑光破开伊恩自己的冰盾，朝着身前一百八十度的方向扫荡而去。 　　柯德已经躲入石层，剑光自然没有命中它，它远远地斜掠过，撞击在数千米外的山脚处，宛如炼金重炮轰击一般的爆炸声响起，一道近百米长的剑痕出现在大地之上。 　　“你这是第二能级？！” 　　从土石中跃出，惊愕无比的柯德根本不用去看，他听见那声音和源质反应就已经头皮发麻，而已经和他拉开距离的伊恩根本不废话，直接又是一发洪涛之剑挥来，逼迫柯德急速移动闪避。 　　这样下去，肯定是伊恩吃亏，伊恩激发洪涛之剑需要的源质肯定远比看上去被压着打的柯德奔跑闪避要多，但山民酋长看见伊恩连挥五次洪涛之剑仍然面不改色，甚至都没有喘气后，便立刻明白，自己眼前的少年绝对是怪物中的怪物。 　　甚至……干脆就是哪头真龙给自己捏了一个人形，在人间游历？ 　　——我说一般人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 　　伊恩当然不知道柯德心中震动而出现的种种怪想法，他此刻一边用纯粹的源质压人，一边临场微调自己体内的源质结构。 　　【银鳞坚铠的防御仍然有弱点，胸口，膝盖和脖颈等关节处源质结构需要优化，计算单元辅助修正，预计花费时间，1：29】 　　【洪涛之剑消耗源质过多，削减不必要的余波，强化剑气顶端杀伤力，计算单元辅助修正，预计花费时间，5：45】 　　【以太结晶与古龙心核联动效率还能提升，无法在战斗中微调，记录在‘修正备案’中，等待战斗结束后收集数据进行调整】 　　心魂深处，一个个计算单元，以及伊恩已经优化过的灵魂本身，正在为伊恩提供远超寻常第三能级升华者的计算力，他虽然看上去是在战斗，实际上，根本就是用柯德这位第三能级的升华者作为自己的实证对象，来修正自己的各种战斗与修行数据！ 　　觉醒心光体后，已经知晓第三能级有多么强大的伊恩很清楚，自己短时间内无法进阶第三能级，而他要面对的敌人和势力却越来越强，只要他还想要把握先机，将命运抓在自己手中，那么就必须找到另外一种可以变强的方法，也是为日后改造不动坚城，将‘石之领主’进阶为更完美的形态做准备。 　　优化岩铸骑士的‘银鳞坚铠’结构，只是第一步，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依靠自己灵魂中的计算单元增幅算力，优化古龙心核压缩和输送源质的结构。 　　在伊恩看来，正如同所有铠装都有自己的炼金炉心亦或是以太炉心那般，每一个升华者都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古龙心核来进行源质储存和爆发，但并非是任何人都能得到同一传承的强者遗产，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有银色芯片，所以必须放低要求。 　　譬如说拥有可以增幅计算力的人造灵魂与计算单元，凭借它在自己体内凝聚出第二颗源种，并使用强大的算力将其长久维持，储存平日用不上的源质乃至于生命气血。 　　这是只有拥有‘人造灵魂’和‘计算单元’的未来升华者才能使用的技法，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伊恩能够使用的独家秘技——低阶时，这种额外源种只能作为额外的体力储存库，但倘若来到第二第三能级，这永续维持的源种便可以压缩纯化源质，并在关键时刻爆发。 　　平时压的越严，源质也就越纯粹，爆发时也就越恐怖——而这种力量和升华结构，再加上凝聚它的方法，以伊恩前世的文化来说，可以被称之为‘凝丹’。 　　而以泰拉的文化来命名，便是‘源质炉心’！ 　　每个人能凝聚出的源质炉心质量是不同的，压缩和爆发的效率也不同，纯化的源质级别也不同，有着古龙心核这种‘外丹’‘外置炉心’的伊恩自然是占据先机，只要构筑好辅助结构，就能发挥出远超他这个能级的实力！ 　　让他可以与第三能级升华者正面对抗也不落下风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进步！并不是研究出一两个强大的血脉真形，而是找出可以让所有人都学习，都能拥有的力量模式……并非是找出一个强大的‘目的地’，而是铸就出一条可以让所有人行走的‘道路’！” 　　“这就是道途，以人工灵魂，计算单元与体内压缩能量炉为主，以虚境人工智能和其他各种技术为辅，无需狩猎魔兽和魔药，至少也能极大减少魔药需求量的道路！”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基础，只有我一个人能学会，能使用——但终究它会普及，成为未来所有升华者修行的标准！” 　　伊恩此刻双目中的灵能光辉愈发明亮，指引之星正在额前隐隐浮现，证明这条道路将会引导众多人走向他心中的未来。 　　这或许也是一条路——与奥法道途并行的一条修行之路！ 　　如果说，奥法道途代表的是各种强大的‘技艺与灵魂’，那么这条路，代表的就是纯粹的‘源质与力量’！ 　　以极之域和半魔药为灵感，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件，沉淀了诸多技术的伊恩，终于开始一步一步以自己为实验体，以银色芯片作为辅助，实装那些过于奇思妙想的技术。 　　如今，便是借柯德酋长之力，来对这些技术的能力，进行实证的时刻！ 　　——以你之力，证我绝学！ 　　“不行，不能这么打！原本还想要凭借净魂之木的力量打消耗战，现在看来，我才是被消耗的那一方！” 　　此刻，柯德也察觉到，伊恩的源质好似无穷无尽，而对方左手处爆发而出的青色光芒也的确给予他一种‘龙血’的味道……如果说伊恩的龙化器官，就是能提供给他无比充盈的源质的话，那么这样打下去，他将会尽失先机，被对方硬生生用蛮力压死！ 　　他身形微微一顿，双刀入鞘，然后纵身跃起，躲过伊恩的洪涛之剑，而背后的长弓已经被拉开！ 　　刹那后，一道流星般的箭光嗡鸣间划破长空，朝着伊恩直射而去！ 　　这一箭虽快也重，如若射中一栋城堡亦或是城墙，绝对能将其贯穿，余力爆发，亦能将那些看似坚固的凡物摧垮破坏，但对于伊恩来说，这一箭甚至不如之前柯德贴身刀战时的任意一刀。 　　他眸光一凝，半空中便有冰刃横飞，撞再箭矢上，将其偏移些许——而这些许就足以让它谬之千里，直接射入山巅后方的远方云层，破开一道大洞。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手中的洪涛之剑微微一滞，给予了柯德喘息之机。 　　而下一瞬，正如伊恩猜测的那样，柯德动用了自己真正的力量。 　　之前一直要汲取自然源质的柯德之所以会一反常态的跃起，正是为了一次最彻底的爆发——伴随着一声千百枝叶喧哗而成的潮声，硕大无朋的‘净魂之木’心光体浮现在柯德的身后，这巨树枝叶飘飞，明亮无比，宛如焰光，每一片都能灼烧灵魂，净化污秽。 　　作为第三能级的魔植，净魂之木的原体可以以自己为中心，制造出一片源质几近于零的死寂区域，而灵魂也不例外，会被搅乱结构，逐渐变成魔植的养料。 　　但倘若意志坚定，能扛住净魂之木的能力，那么升华者也可以借此淬炼自己的灵魂纯度，优化结构，而这植物并不会主动攻击任何人，也不会突然加强自己的领域强度，也正因为它能用根须汲取周边的源质，制造出一片几乎没有任何外在干扰的平静区，人们可以专注于淬炼自己的灵魂。 　　而它的叶子更是上好的灵能饰品辅助材料，磨成粉末后有着极强的灵质亲和力。 　　这也是为何它名为净魂之木，而并非是噬魂之木的原因。 　　但倘若由人操控这能力…… 　　柯德背后，巨大的净魂之木心光体正在缓缓旋转——原本应当扎根于大地，汲取源质为己用的净魂之木根须，如今逆转首尾，颠倒上下，直插入钢龙巢那无尽云雾之中，汲取那无穷无尽，正在被钢龙巢汇聚而来的自然源质。 　　而原本闪耀着夺目净光的树冠，此刻却在不断地收拢，汇聚，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木灵巨手！ 　　然后，木灵巨手竖起，劈掌而下！ 　　这一凝一劈，看似简单，实在是再也高深不过的升华技艺，柯德能以比漫崖长老更年轻的年龄抵达第三能级，除却飞焰地的帮助外，也实在是因为他是真正的天才，这逆转心光体汲取周围空间中自然源质，并以木化手的技艺，甚至是隐约通向‘以太真身’的方法！ 　　想想吧，第四能级强者能够将自己的心光体，塑造成自己认为的完美模样，这固然有他们血脉真形带来的固有认知和习惯，但也代表他们绝对能将自己的心光体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变，灵巧地利用它们原本的能力，发挥出非同寻常的力量。 　　假如柯德能突破第四能级，他的以太真身，恐怕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木质巨人，一个统御周边自然环境中所有力量为己用的自然泰坦！ 　　而那时，他能凝聚出多少手，是百臂巨人还是千臂……那可就不好说了。 　　巨大的木灵之手劈落，声势惊人无比，还带着难以用护盾格挡的灵质伤害，那耀眼无比的灵光正是净魂之木的‘净魂光’，它带着森然的杀意袭来，就连虚境都因为这一击而微微震颤，生出反馈。 　　而在伊恩的感应中，木灵之手根本不是劈掌，而是一柄宛如实质，带着纯净灭绝之意的可怖刀芒！它携裹着整个钢龙巢山峰顶端的狂风阴云之势，宛如浩荡云海般朝着自己斩来，同时袭向身体与灵魂！ 　　伊恩很清楚，自己挡不住这一刀——这一刀是真正第三能级强者的全力，糅合心光体与升华技艺，汲取周边天地的自然源质，宛如浩瀚天海，又势如天崩，一刀下去，哪怕是一座小山也要给劈碎，什么灵魂也都会被净化成灰。 　　即便是他有古龙心核，有以太结晶，可以比柯德这位第三能级有更长的续航能力，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的爆发力超过对方。 　　所以，得退！ 　　刀光逼近，伊恩急退！ 　　净魂之木化作的巨大掌刀，仅仅是刀芒的余波，都将周边的源质都剥夺干净，假如是弱者，面对这连游离源质都能剥离的攻击，必然是防都无法防，甚至凝聚出的护盾都会被直接抽离，而倘若是同级强者，倘若与柯德的战斗失去先机，被对方先用出这绝技，也必然少调动一些自然源质，进而被迫陷入劣势对抗。 　　除非，与柯德交战的人，自己就拥有比周边所有自然源质都要多的源质储备！ 　　这是只能靠‘硬实力’来扛的攻击！ 　　而伊恩有这样的储备吗？他当然没有，即便是以太结晶能无时无刻汇聚自然源质，古龙心核能持续不断地储存他使用源种和澈晰源晶一直提炼的精纯源质，但也远不能和植物系心光体一瞬间统筹整个自然的力量相比。 　　假如他是真的第三能级，或许还能靠硬实力顶过去，但很可惜，伊恩还差了一点。 　　但是他可以凝聚。 　　此刻，伊恩正在疯狂地凭借古龙心核，压缩凝聚自己的源质。 　　如若敌人的攻势如同浩瀚沧海，那么就将自己凝聚成不灭的礁石，纵然巨浪滔天，亦能佁然不动！ 　　如若敌人的攻势宛如云雨天灾，那么就将自己铸就为不动的坚城，即便天地翻覆，也能护佑一方！ 　　就在伊恩急速后退的这么一小段时间，他体内的源质已经被压缩打磨到了一个极致，如若说之前的伊恩所用的源质是晶莹剔透的石英，多少还有点杂质，而现在就像是纯粹透明的人造钻石，这就是澈晰源晶搭配古龙心核以及以太结晶所能得到的结果。 　　“什么？” 　　此刻，柯德心中突然一震，他今日也是第一次全力施展自己的心光体，斩出这总揽自然之势的夺魂一刀，即便是伊恩周身的那些自然源质，他也凭借第三能级强大的场域操纵能力强行夺走，不留给自己敌人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 　　但就在刚才，他忽然发现，伊恩周身的自然源质仿佛被什么坚固无比，沉重无比的东西给固定在了原地，那是流水和疾风怎么吹拂，怎么冲刷都无法撼动的东西。 　　然后，这坚固无比的‘东西’，就不再后退，而是反着朝着他的方向，对撞而来！ 　　一时间，柯德便感应到自己的刀势中出现了一个异类，这异类不被他的净魂之力影响，也难以被他的源质破坏，它正在从那浩荡的刀光中逐渐从内向外钻旋，直欲破势而出！ 　　那坚固无比的事物，一路旋转冲锋，挤压迫开身前的一切，无论是自然源质还是他的源质，无论是心光体还是升华技艺，全部都被破开。 　　直到它将身前的一切全部都撕裂粉碎，彻底穿透！ 　　柯德面色阴沉，他身后的木灵巨手还在劈掌，即便是钢龙巢的山峰顶端也在他的力量面前逐渐倾倒破碎，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刀痕，但伊恩手持重渊铁剑的身影却在急速后退后猛地向前冲锋，身后的妖精之翼骤然加速，一路撞碎他的刀势，宛如炮弹一般朝他刺来！ 　　——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一个第二能级的水妖精为什么能控制如此高质量的土系源质？为什么他能用第二能级的源质凝聚出堪比我原始以太质量的源质？ 　　此刻，柯德也隐约看见了伊恩头顶那明晦不定的星辰王冠，他心中又多出了一个令他匪夷所思的疑惑：“为什么，他也有心光体？” 　　问题太多，疑虑太多，但现在只有战斗。 　　既然浩荡的刀势不起作用，那柯德就用更加直接的攻击：他再一次从腰间抽出猎刀，挥手向伊恩斩去，这一刀不带任何迟疑，即便是伊恩破了他的一招绝技，但他仍然坚信自己的力量。 　　第三能级，就需要这样对自己的‘坚信’！ 　　永远不会气馁，永远不会妥协，认定的目标就会去完成，不会拖延也不会找借口，究竟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第三能级还是反过来，说明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 　　“你挡得住我，我也挡得住你！” 　　轰！柯德的力量还是胜过伊恩，他一刀斩出，登时便将冲破夺魂一刀，势头衰减的伊恩砍得倒飞出去，仅仅是余波砸落在山崖上，便令山崖在一阵巨响中轰然垮塌。 　　但伊恩却不过是一个转身，便将绝大部分力道卸去，赫然是一根头发都没有掉，他继续发起攻击。 　　这是一场苦战，如果战斗的双方继续这样厮杀，那么即便是到明日的早晨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柯德是真正的第三能级，基础扎实，技艺精深，虽然相较于帝国等大势力的第三能级大骑士可能会有装备和技巧上的落后，但正面战斗起来，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 　　即便是伊恩，也能从他身上学习到许多，有太多战斗的方法和数据可以得到验证，没有办法奈何的了对方于他而言不是好事，但也绝非是坏事。 　　但，战斗终究是要结束的——尤其是双方在战斗之前，就已经想好如何结束的战斗。 　　遥远的天际彼端，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龙吟。 　　柯德神色一振，他哈哈大笑：“钢翼龙王来了！伊恩，你的确很强，甚至强到不可思议，第二能级居然有这样的力量？我都快要怀疑自己了。” 　　“但这不是什么英雄对决，公平公正的战斗——这是战争！” 　　但伊恩神色不变，反而附声赞同：“你说的对，这是战争。” 　　“所以，我也叫了人。哦不，龙。” 　　又是一声龙吟，这一次，柯德神色又变，作为山民，他当然能听出这是代替龙岛监管锖钢龙遗产的真龙‘山之王’的龙吟。 　　遥远的天际彼端，细微的劈啪声响起，那是一道道极远但却极其盛大的雷霆之音，编织成了一片灿烂的光网。 　　然后，肉眼可见的可怖冲击波在大气层中爆发而出，爆发出了一片悬挂在整个天幕上的绚烂极光。 　　第四能级的真龙与亚龙间的战斗再一次展开，显而易见，祂们是没办法互相支援自己要去支援的人了。 　　但伊恩反而露出笑容。 　　“你输了，柯德。” 　　他摇着头，对眉头紧皱，握紧手中双刀，本能感到不对劲的柯德道：“不是因为你学艺不精，也不是因为你没有刻苦锻炼——你很强，倒不如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扎实的对手，也是最能帮我实证技术的对象。” 　　“但，你会败。” 　　此时此刻，伴随赤银色的流光，一条略逊于钢翼大龙，操控着金属之翼的龙影，正从远方飞驰而来。 　　伊恩抬起手中的钢纹剑，指向眼前面色剧变的山民酋长：“只因为你人少。” 　　“而我这边，龙多。” ###第六十三章 借你人头一用 　　龙之炎。几乎和真龙绑定，传说中的无物不燃之炎。 　　在泰拉大地上的诸多传说中，真龙虽然形态各异，有着不同的能力与身姿，但全部都具备喷吐某种龙炎的能力，任何凡物都会在那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下被焚烧殆尽，化作埃尘。 　　这个传说并不正确。亦或是说，并不完全正确。 　　真龙的确都具备喷吐力量，但并非只有烈焰一种形态，实际上，吐息寒霜与解离磁光，高速粒子束乃至于某种实体炮弹的真龙从不少见，甚至就连与吐息完全相反的‘超引力吞噬’和‘磁力牵引’都存在。 　　唯一相同的就是，直面真龙吐息之力的生物，大部分都很难将自己观察到的特点告知给其他人。 　　因为他们大多都已经化作飞灰，再也不能口吐人言。 　　希欧的虚境之炎源自于祂曾经承受过的虚空恶魔之毒，带有极强的精神腐蚀和神智破坏之力，那外层半透明但内在夹杂些许猩红焰纹的烈焰被祂从半空中喷吐而出，直射柯德的背后。 　　柯德心中正在疯狂怒骂飞焰地的情报——谁告诉他山之王的孩子没有战斗力，甚至是对方拖累的？对方的攻击虽然直来直往，没什么提前量的经验，但威力大得惊人！ 　　他只能直接向前纵身一跃，匍匐在地上，堪堪躲过希欧的吐息。 　　仅仅是被虚境之炎擦过，这位山民酋长心中便不禁一怔，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和理智正在快速消退……好在他是第三能级，所以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 　　假如被直接命中……作为有着类似能力的‘净魂之木’，他恐怕不会死，但心智却会被燃尽大半，却会变成一个只能阿巴阿巴的弱智！ 　　还不如死了！ 　　“跑！” 　　柯德没有犹豫，匍匐在地的身体向前宛如球般一滚，然后直接起身，大步向前逃跑。 　　最正确的选择。和真龙与一个疑似真龙捏的人间行走打一场二对一的战斗，柯德又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百战百胜的无敌英雄，必输无疑的局面有什么可拼命的？ 　　该跑时就必须跑，再不跑就必死无疑！ 　　柯德的身前正是钢龙巢群山边缘处的一片陡峭悬崖，而悬崖之下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他只要加速冲下悬崖，躲入林中，便可凭借地势加速逃走。 　　但伊恩怎么可能让对方走？ 　　为了正面应对一位第三能级，伊恩基本上是底牌全开，无论是岩铸骑士，以太结晶，古龙心核还是最近这段时间研究出来的‘源质炉心系统’乃至于计算单元辅助，全部都已经用上。 　　而见识了这一切柯德，今天必须死。 　　“想逃？” 　　伊恩抬起左手，以太结晶和古龙心核同时运作，剧烈的心跳震荡声中，他将手中的重渊铁剑扔出。 　　第一能级的源质只能于体内强化肉身，血肉成钢，可以抵御绝大部分伤害，只要不是炼金火炮这种高威力武器，寻常枪炮毫无意义，而第二能级源质呼应自然，一举一动都能引动周边现象变幻，燃起烈火，凝聚坚冰，抬升岩壁，一个人就是一个武装堡垒。 　　但第三能级，亦或是说，凝聚到第三能级这一级别的源质，其存在本身就和最坚固最致密的物质并无任何区别，它堪比超高强度的纳米合金，再加上心光护盾，即便是孤身一人面对一整个炼金火炮阵地和战略武器轰炸也可以毫发无损，最多受到点冲击。 　　但是，在同等级争斗间，除却专精防御系，有着源质铠甲的升华者，任何人都绝对不会去硬接敌人蕴含了源质的武器。 　　因为极高纯度的源质，本身就已经接近源质和灵能混合的‘原始以太’，具备对心光护盾的直接干扰和破坏力，能破坏第三能级强者周身的护体立场。 　　而失去心光护盾，就会让许多原本并不致命的攻击，变得致命起来。 　　譬如说这一剑。 　　寄托了伊恩几乎全部源质的重渊铁剑将周边的空气全部都压迫排开，形成了一道扭曲的真空锐流，它呼啸着超越声音，在半空中拉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真空爆破通道，余波不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半个天空的云层都被直接轰开，露出一个圆柱形的空洞。 　　黑色的飞剑笔直向前，毫不留情地贯穿了柯德的左肩，巨大的力量在命中的瞬间就将柯德击倒，身体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坑洞。 　　山民酋长在一声闷哼中被压在坑底，半个身体都几乎被震荡粉碎，彻底动弹不得。 　　但，重创的柯德周身，心光体浮现。 　　木质根须凭空蔓延，强制接管了暂时无法行动的肉体，以心灵的力量，强行让几近于停摆的身体再一次活动起来。 　　这便是第三能级的力量。他们的意志将会化作现实，他们的坚信就是自己的护盾，他们的信念便是无坚不摧的锋刃——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暂时杀死他们，在心光体彻底消散前，哪怕是尸体，也能发挥不可思议的力量。 　　咬着牙，柯德缓缓站立起身，他还要离开，他不能死在这里。 　　但伴随着另一声尖锐无比的啸叫，钢纹剑带着相较于之前略弱的势头飞来，斩断了柯德的右腿。 　　刚刚站起的柯德又再一次扑倒在地——即便是心光体能由虚化实，凝聚出一条新的右腿，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龙影与人影同时降临在他身前。 　　——败了。 　　柯德心中闪过这个词汇，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再无翻盘可能。伊恩一人就可以与自己正面对阵，而一个实力恐怕不逊色甚至超过自己的真龙压阵，他战斗胜利的可能性是零，逃跑反而有一线生机。 　　只是如今，逃跑都已经无法完成，自己注定要死在此地，死在钢龙巢之下。 　　嗯……死在圣地，倒也，不能算是糟糕的结局。 　　想到这里，柯德心中甚至有些释然，他原本匍匐的身体强行转过来，仰躺在坑洞底部，有些失神的双目看向远方的钢龙巢之顶。 　　在那里，无尽的雨云携裹着整个拜森山脉中的自然源质汇聚，构筑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灵能场域，让漫天雷霆交织如网。 　　瑰丽而壮阔。 　　“还挺好的。” 　　他轻声道，微微侧头，看向已经站在自己身侧的伊恩：“虽然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强，但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漫崖那家伙会如此信任你，甚至会帮你坐实‘龙神使者’的名头了。” 　　“真可惜。”柯德嘴角流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流，但他语句仍然通常清晰，带着一丝遗憾：“假如更早认识你的是我该多好……有你这种超乎常理的天才帮助……我们山民肯定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你们条件太差了。” 　　伊恩摇头，他看见柯德的生命已经在不可逆转地流逝，就连心光体也被他主动收回，彻底放弃了反抗：“就算你更早认识我，与我成为朋友，我也最多就是现在废去你所有的升华器官，留你一命，让你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对于第三能级来说，比死更难受，不是吗？” 　　“更何况，你做的事错漏太多，嘉木部奴役其他部落为自己服务，这让摧毁你们这件事本身，就能作为重新凝聚山民整体的契机。于我，于山民而言，嘉木部注定要毁灭。” 　　“……但在南岭这片狭隘的山地，我不去争夺其他部落的资源，又怎么壮大自己？” 　　柯德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心中还有很多很多不甘，还有无尽的懊悔与愤怒，但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心中第一时间回忆起的，还是自己母亲与老师当年对自己的期望。 　　——他想要成为龙神使者。 　　龙神使者，是可以引领所有山民重聚一心，让他们再一次伟大的存在。 　　可他不相信龙神使者。 　　没有人可以让已经被帝国打散，用各种手段，各种自治区与殖民地分割的诸多山民部落重新一统……过多的人口，让每一个部落都必须牢牢占据自己的那一片领地，挖掘土地中的资源，供应给帝国，来换取足够生存的粮食。 　　就连自己的口粮都不够，山民又怎么可能会有反抗帝国的勇气和机会？而资源如此促狭，不接受飞焰地的支援，不彻底摧毁整个拜森山脉山民固有的格局，就算是龙神使者真的出现，他又凭什么能让山民重新一统，再次兴盛？ 　　柯德不相信龙神使者的传说，但他一直都在尝试成为那样的英雄。 　　最少，他要成为嘉木部的英雄。 　　山民不需要其他部落，只需要嘉木部就行了……只要接受飞焰地的资源，发起叛乱，摧毁其他山民的粮食来源，就可以用资源统辖一大部分山民部落，成立一个暂时的‘独立山民联盟’。 　　然后，通过和帝国以及其他山民的战争，区分出‘你们’和‘我们’，在分化山民内部的同时，也将一部分山民真正地吸收到自己的势力中。 　　而接下来……只要计划成功，飞焰地在接下来的计划中重创瑙曼城和南岭的帝国武力，那么他们山民就有了真正独立的本钱！ 　　即便在这过程中，山民会崩溃，死去一半甚至大半的人口……但嘉木部却会通过吸血其他山民部落，接受飞焰地的支持，快速地壮大起来，进而成为所有山民的代名词。 　　等到所有山民部落都成为嘉木部一部分后，山民也就统一。 　　——这不是龙神使者。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卑劣的政治投机客，一个出卖同胞来换取自己一方壮大的‘山民奸’。 　　在柯德的梦想中，他想要缔造的山民联盟，从一开始就是他所在部落的祭品，它的存在就是嘉木部壮大的踏脚石。他清楚这一点，知晓自己的恶与卑劣，但却毫无迟疑地去做。 　　但现在，一切都逆转了过来。 　　正如伊恩所说，柯德很清楚，当自己这个第三能级死去后，嘉木部的毁灭，反而会成为对方团结其他被嘉木部迫害的山民的契机。 　　而伊恩便可以借着自己这位‘恶人’的尸体，成为更加得到山民认同的龙神使者？ 　　——所以……现在。 　　——我反而是祭品？ 　　“但我只能想到这种方法。” 　　现实与梦想截然相反，讽刺无比，柯德不禁想要笑，他苦笑着，一边走向死亡，一边喃喃自语：“我读过的书少……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伊恩……在帝都都出名的天才，飞焰地都知道你的名声——你或许真的有办法，能引导山民重新繁荣。” 　　“而不是和我一样，让他们，成为你梦想的祭品？” 　　柯德死死地凝视着伊恩，他想要等到一个答案，一个他想不出，答不出的答案。 　　“没读过书……是啊。” 　　沉默了一会，伊恩叹息一声，他从敌人的身上抽出自己的两把剑，带起大蓬大蓬的血花：“如若所有人都能借鉴历史的错误，都能熟读书本知识……很多错误或许都能避免。” 　　“我的确有办法。山民在我眼中并非是祭品，而是好用的工具，是必要的材料。正如我自己，一般无二。” 　　“所以现在，借你人头一用。” 　　龙神的使者挥剑，毫无迟疑地斩下柯德酋长的人头。 　　一位第三能级的强者死去。 　　纵然心中有千般遗憾与痛苦，但柯德·嘉木的确没有反抗，他坦然地面对了死亡，死在山民的圣地钢龙巢之下。 　　伊恩取下他的人头，挂在腰间，然后转过头，看向一直都沉默，认真注视着这一切的希欧，还有希欧真身背上，那容貌颇为熟悉的红发龙女。 　　“希欧，你这个女性身体比男性的强啊。” 　　伊恩抬起眉头，看了眼希欧的本体，又看了眼红发龙女，他一眼就看出这点：“男性的只有第一能级，女性的却有……接近第三能级的实力！倘若凭依心光体，也有第三能级的实力。” 　　【毕竟，几十年来一直都在用，肯定要培养的强一点】 　　身体健康，希欧爽朗地笑着回应，带着一种‘小号毕业了，那就开下一个小号’的熟练味道。 　　昔日‘畸龙’已经不再狰狞的龙首微微转动，那双金色的龙瞳聚焦在伊恩身上，好奇道：【伊恩，你的实力……啊，这个我不该问的，妈妈说过，你说什么，我们承认便是】 　　“那真的要感谢山之王的贴心了。” 　　伊恩也有些忍俊不禁，实际上，他之所以这么快终结这场战斗，也正是因为希欧的入场，让他不能暴露不动坚城相关的力量。 　　其他的都好说，都能解释，大不了推到龙化器官和圣地对龙神使者的加持上。 　　但倘若从希欧这里泄露了有关于不动坚城的消息，那可就糟糕了。 　　不得不说，与柯德的战斗，让伊恩收获了不少珍贵的资料。 　　在对方身上，伊恩几乎可以说是将除却铠装外的所有手段全都用上，浑身解数，这才与一位第三能级堪堪打成平手——泰拉的升华之道还真的相当扎实，伊恩有这么多挂，越级都越的非常艰难，甚至可以说不一定能打过。 　　但反过来说，如此严密的体系，倘若能将其改造，重新焕发出全新活力……那也的确是足以改变泰拉社会结构的‘大事’！ 　　伊恩看了眼坑洞底端柯德·嘉木的尸体，他挥了挥手，周边的雨水便汇聚成溪河，携裹周边的雨水泥浆，将这坑洞覆盖。 　　时光流转，这片大地上或许会再次长出一株净魂之木，在这圣山之畔，成为众多后来者求取自己梦想的资粮。 　　这或许也是所有植物系升华者几乎通用的最后结局。 　　“走吧，希欧。” 　　伊恩没有多说什么，柯德·嘉木的确是强敌，但却并非是真正的最终BOSS，斩获对方的头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自然如此】希欧微微点头，祂右侧的机械翼垂落，上面甚至有类似阶梯一样的结构：【我们要去哪里？】 　　“去佛罗多自治区。” 　　伊恩登上阶梯，站在龙女的身侧，伴随着平稳有节奏的振动，龙振翅起飞。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们要去那里，阻止山民的内战。柯德的头颅会成为停战的理由，他们未来都是我力量的一部分，不能再继续流血。”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和平都必须降临。” 　　【……伊恩】 　　希欧其实并没有与少年相处太长时间，祂只是因为对方的龙血和后来天才的名头而对这位非同寻常的‘个体’产生了些许兴趣——而之后伊恩帮助祂从阿瓦克试验所脱离，又让祂治好自己的虚空毒素畸变，全部都是至关重要的帮助。 　　真龙想要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朋友，以便在未来能更好地帮助对方。 　　所以祂询问：【你是真的想要成为山民共主吗？这条路在过去数百年，有许多山民想要走，他们大多都失败了，因为帝国，因为山民自己，因为资源不够，因为土地不足……我听见了柯德的话，他虽然是个坏人，也没读过书，但就算读书，也很难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而且，当你平定山民间的争端时，你就成为了飞焰地的眼中钉！他们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激发山民中的极端独立派来暗杀，乃至于亲自动用武力来抹杀你！】 　　希欧客观地说出事实，祂想要知道，少年野心究竟要向何方而去，需不需要自己和母亲以真龙亦或是拜龙教的名义提供帮助。 　　而伊恩给了祂回答。 　　“现有的一切都无法解决‘现在的困局’。能够解决‘现在的困局’的，只有‘未来的技术’。” 　　“从未出现过的新事物，才能去解决沉积已久的老问题，虽然技术不能解决全部的困境，但没有新技术，困境就是绝境。” 　　侧过头，伊恩微笑着说道：“希欧，如果你真的感到好奇，我希望你能留在霞辉领，亲眼见证我将要为山民，为拜森山脉，为南岭行省地带来的改变。” 　　希欧的龙女义体微微一怔，她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好。不过我得和妈妈说一声。” 　　——好！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龙巢了！希欧想到，心中感到美滋滋的。 　　而且，和伊恩混熟后，就可以问问他自己能不能用他的脸来做新的义体了！ 　　——很好！领地明面上有第三能级的真龙庇护，那很多事情就有说法了。伊恩想到。 　　明面上没有第三能级，霞辉领能做的事情还是比较少，但假如和真龙扯上关系，尤其是希欧乃是山之王的子嗣，那么发生什么剧变，也无非就是‘真龙的技术’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 　　“至于飞焰地，还有其他极端派独立山民，我反而不担心。” 　　转过头，伊恩看向前方不断向后掠去的流云——希欧的速度很快，看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佛罗多自治区：“他们拥有的，无非就是最简单的暴力。而应对暴力的方法，无非就是更大的暴力，更坚固的壁垒和更有力的武器。” 　　此刻，不动坚城的传承者平静地说道：“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 　　“我相信，我才是屹然不动的那一方。” ###第六十四章 向我俯首 　　佛罗多自治区，法贡峡口。 　　一场决战一触即发，持续了小半年的山民之乱如今即将迎来一个结尾。 　　意欲独立的山民，与不愿意随之叛乱的山民，分别在飞焰地与帝国的支持下，用他们人民的血肉和生命进行一场无论胜负，双方皆输的战争。 　　法贡峡口后方，独立山民指挥所。 　　嘈杂的声音正混乱地响起，似乎正在争吵什么。 　　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如此。 　　即便作为总指挥官的柯德·嘉木突然因为钢龙巢的异变而离开，但除却柯德·嘉木外，还有许多部落的酋长，其中不乏德高望重，能让所有部落信服的人。 　　别的不说，容钢部的酋长，奥雷·容钢便是这样一位角色。 　　作为仅次于嘉木部的大部落酋长，也是对方一直以来的副手，奥雷·容钢在柯德离开后便接过了独立山民的指挥权。 　　但一反常态的是，这位过去相当忠厚可靠，给予人安稳感的山民大汉，在柯德离开后却不给出任何指挥命令，而是任由独立山民自由行动。 　　独立山民联军本来就是有几个大部落和几十个中小型部落组合起来的联盟，过去行动都非常松散，直到有第三能级作为首领后，行动起来才能算是令行禁止，培养出了战斗习惯，勉强也能算是地方性的民兵部队。 　　但在决战前夕，这支部队却失去了指挥，不少部落的部队都再一次变得松散起来。 　　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领袖柯德因为钢龙巢异变而离开这件本该隐藏消息的事突然被人传播开来，令如今整个独立山民阵营都有点人心惶惶。 　　“奥雷！必须立刻开战，那些帝国走狗如今正在聚集部队，露出了很大的破绽！” 　　“不要再等柯德了，飞焰地的钢翼龙会来帮我们拖住漫崖——再不进攻，就是延误战机，我们自己的人心就要散了！” 　　面对其他要求立刻开战的部落酋长，奥雷所做的只是皱着眉头，用沉稳的语气道：“再等等。” 　　“钢翼龙还没到，柯德首领也还没回来，现在贸然开战，输的只可能是我们。” 　　这的确没错。 　　本应该在突袭霞辉领后立刻前来支援独立山民的钢翼龙猎队现在还没有消息，而在柯德没有回来的情况下，他们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就与漫崖一个人打个平手。 　　其他人都表示能接受。 　　但一段时间后，类似的问答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那些帝国走狗已经开始筹备进攻了——奥雷，实在等不到，我们就先退守其他关卡！他们只能守在佛罗多自治区，我们人不齐就继续围困，不用着急决战！” 　　“再等等！”奥雷肃然地回答道：“柯德刚才和我交流过，他说他马上就会回来！” 　　很显然，他并不能通灵，和死人联络，这是十成十的谎言。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点，他们愿意相信奥雷，所以耐下心来，留在法贡峡口等待了一段时间。 　　但这种耐心，面对已经开始发射火炮，轰击独立山民营地，准备冲击阵地的敌人，很快就被消耗殆尽。 　　这一次，几乎所有酋长祭司都冲到了临时指挥官奥雷的营帐前，他们愤怒无比，要求对方一定要立刻给出一个答复。 　　“究竟打还是走！” 　　众人怒吼道，而回应他们的是奥雷更大的怒吼：“打！” 　　“钢翼龙和柯德酋长马上就回来，当然打！” 　　有了明确的指令，虽然阵地仍然混乱，但所有独立山民部落都开始针对战场情况进行调整。 　　看上去有些各自为战，但有着飞焰地支持的大量重武器帮助下，只要敌方的第三能级不出场，一般的部队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短时间就突破他们的阵地。 　　奥雷·容钢在下达全都是谎言的指令后，便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很清楚，自飞焰地全力支援山民重武器开始，很多事情就都无法改变了。 　　即便独立山民联盟失败，不复存在，但山民已经掌握了大量先进武器的制造技术和相关使用技巧，原本平静的南岭将会变得混乱起来，成为一片战火始终不绝之地。 　　别的不说，以前的山民盗匪用的都是弓箭和一部分火器，而自此之后，即便是盗匪，恐怕也能架设几门小炮，来胁迫周边的商队交过路费。 　　“飞焰地就是想要用我们的血肉，给帝国带来一点‘治理’上的麻烦……嘿，但这场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帝国再也不能忽视山民的存在，针对山民的政策肯定需要大改，这大概就是巴敦侯爵所说的，‘想要被招安，就得先做大事’吧。” 　　这位瑙曼城的间谍，如今已经成为独立山民联盟的临时老大——说起来还真是奇妙，柯德一离开，就轮到自己这位间谍说话，恐怕巴敦侯爵也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 　　“通告全员。” 　　叫来传令兵，奥雷嘱咐道：“我们收拢阵型，打开营地后门，有序撤退，去法贡峡口的侧面。” 　　“啊？酋长，我们不是坐镇中军吗……” 　　传令兵愣了一下，虽然他不应该反驳酋长的命令，但他怕这样的命令不会被其他士兵接受，到时候又要自己多跑几次。 　　“我们是突击部队。” 　　奥雷看了眼自己的传令兵，部落内除却祭司外，无人知晓他其实是瑙曼城的间谍。 　　实际上，部落内的所有人，都自以为自己是在为山民的伟大复兴而战。 　　想到这里，这位面容刚正朴实的酋长叹了口气：“先行动，再问问题，中军由嘉木部的部队负责，我们需要的是在关键时刻对敌人的脆弱区域进行打击。” 　　传令兵带着只能算是勉强说得过去的指令离开，而这位酋长凝视着自己属下的背影，神情复杂。 　　不论胜败，容钢部的名声算是毁了。 　　无论是叛乱山民还是其他亲帝国山民，在他们的眼中，容钢部都是‘不可信任’的对象，而容钢部手上沾染的其他山民鲜血也绝对不会被遗忘。 　　对于山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区区‘我是卧底’就能算了的事情。 　　而且，自己部落的民众也会怀疑他们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他们心中的坚定不移的信念，居然只是一个酋长刻意用来背叛的谎言？这种事太过讽刺，没人能接受这个结局。 　　营帐之外，一场大雨已经倾盆而落，冲刷地面上的灰尘，化作泥浆。 　　营帐之内，奥雷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混乱。但他没有选择。 　　谁叫容钢部距离帝国太远，距离嘉木部太近？ 　　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只有胜利的一方，才配谈论未来。 　　一道道命令在一片混乱中被传达出去，但在叛乱山民的前锋部队汇聚起来，在己方火炮支援的情况下，针对帝国山民一方展开阻击轰炸时，意外发生了。 　　叛乱山民的火炮大多哑火，许多弹药根本无法使用，甚至出现了炸膛般的现象。 　　前锋部队的一位大队长在第一波齐射中没有命中敌人，却被自己手中的炼金火器炸膛弄碎了左臂，他还是升华者，假如是普通人，早就只剩下一双腿了。 　　实际上，这位大队长本来是能防下来的，可他完全想不到，过去非常可靠的飞焰地装备，居然会出现这种低端意外。 　　短时间内，他们当然想不到是有内鬼作祟，只会感慨自己运气不好。 　　战斗不超过半小时，帝国山民的前锋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而原本应该顶上的叛乱预备队因为指挥混乱，以及奥雷刻意地搅乱通讯，在十分钟后才收到指令。 　　而这时，已经做什么都没用了。 　　不少叛乱山民酋长看见这一幕气的简直要骂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战斗突然变得如此困难起来。 　　要知道，原本可都是他们一直压着帝国山民打的！短短时间，山脉内几乎所有自治区和殖民地都被攻下，如今也就只剩下佛罗多地区，凭借南海舰队支持还在苟延残喘。 　　“容钢部的部队呢？！” 　　战斗了好一会，有些山民酋长才发现情况不对，寻找自己阵营的主力：“他们才是主力吧？他们的炮兵呢？还有飞焰地火械队！他们和嘉木部一样，拿的都是最好的装备吧？” 　　“他们不见了……不对！他们已经撤退到法贡峡口左侧了？！” 　　有几个眼尖的祭司看见这一幕，登时大惊失色——峡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容钢部能在一个小时内撤退到峡口的另一头，几乎等同于一群人原本约好在十字路口打群架，打着打着便看见有个人已经跑到十字路口的另一头，都快跑到拐角处那样。 　　“你们为什么只是看着，容钢部！” 　　当即便有酋长愤怒地想要骂娘，他们拼命呼叫容钢部的通讯设备，但奥雷怎么会接？ 　　他带领惴惴不安的部队，来到与漫崖长老约定好的安全地带，作壁上观。 　　“酋长，我们真的就只是看着吗？” 　　部队内有不少山民士兵都非常疑惑，他们原本做好了为了山民独立与未来而战至最后一滴血的觉悟，但结果却是其他人正在奋战流血，而他们却在旁观。 　　“当然。” 　　奥雷平静地道出真相：“因为我是卧底。其实我们是帝国一方的。” 　　他甚至还颇为环视了一下自己诸多目瞪口呆地亲信，幽默地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惊喜，太意外了——如果不是容钢部的部队一向都信服酋长，而在泰拉，第二能级酋长本身具备的战斗力超过了他们统率的部队本身，恐怕一场哗变不可避免。 　　但因为升华者就是如此强大的缘故，也因为他们远离战场，奥雷很轻松地压下了自己部队内的混乱：“别太震惊……飞焰地那边只是利用我们，这点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而帝国也因为种种原因，短时间内不能给予我们直接支持，再加上嘉木部就在我们身侧，这件事必须瞒着大家。” 　　“小伙子们，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嘉木部已经吞下了震舟与铁尘部，如果不是我一直都在暗中与帝国联系，避免我们部落遭受损失，保持完整实力，我们也早就跟着那两个傻乎乎的部落一同除名了。” 　　这的确是事实。 　　嘉木部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有了第三能级的酋长，所以正在飞速扩张，铁尘部和震舟部不过是它吃下的部落中最有名的那两个，还有许多小型部落悄无声地就消失了，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碍于柯德与飞焰地的力量，独立山民联盟内部短时间内并没有太多反应，毕竟，一个第三能级，就的确应该有与其相应的‘势力范围’。 　　这是所有人都默许也做好准备的事情。嘉木部胃口再大，最多也就吞下米德拉自治区，他们总不能去其他地区强行占地盘吧？ 　　可容钢部却走不了，他们未来的确堪忧，被自己的酋长点醒了这一点，被山民民族主义冲晕头脑的战士们才冷静下来，有些理解自己酋长的所作所为。 　　但他们仍然沉默，不知所措。 　　奥雷看见这个反应，也知道急不得，虽然他并不在意什么支持率，但假如不能让部民理解自己，那即便是要迎来新的时代，容钢部也无法跟上。 　　而就在他打算趁热打铁，多说几句，强化印象时。 　　突然地，天际彼端，一道显眼无比的流星光弧亮起。 　　奥雷抬起头，他看赤银色光流亮起的方向，一开始表情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露出恍然地表情，笑了起来。 　　“看啊！” 　　他抬起手，放松地指向天空：“柯德离去，钢翼龙不在，阿伏德的漫崖就在我们的阵前——事到如今，第一个抵达战场的第三能级，也并非是飞焰地的援军，而是山之王的子嗣！”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飞焰地和嘉木部的弃子，他们视我们为草芥，我们又何须要为他们负责？” 　　被震撼的不仅仅是容钢部。 　　整个叛乱山民部队，都因为陌生的龙影到来而恐慌。 　　是，他们基本上没人见过山之王孩子的真容，但绝大部分酋长都知道，山之王有一位身体孱弱的子嗣，祂虽然很少露面，但身上的气息却与山之王并无太多区别。 　　而现在，被钢铁义体武装的真龙降临在战场，祂并非钢翼龙亦或是柯德，敌人再多添一位第三能级。 　　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摧垮所有人的士气。 　　甚至，有些聪颖的人已经想到，钢翼龙和柯德酋长的消失，是否就是与这位山之王的子嗣有关…… 　　“难道说，柯德酋长和钢翼龙之所以迟迟不来，就是被山之王的孩子拦截，击溃了吗？！” 　　有叛乱山民的指挥官发出惊呼。 　　——对。也没全对。 　　如果伊恩能知道这些山民的胡思乱想，他肯定会大声赞同，甚至饶对方一命，就是为了让他能继续散布这种风声出去。 　　是的呀，人全都是希欧杀的，和他伊恩有什么关系？最多就是在一旁辅助，用药剂和武器做了亿点小小的贡献而已呀！ 　　但现在，他乘着希欧，来到战场的上空，用源质振动空气，发出宛如雷鸣的宣告。 　　【我是伊恩·银峰，霞辉领领主，龙神的使者——嘉木部酋长柯德·嘉木已死，其首级就在我手中！】 　　【叛乱的山民诸部，如若不愿身遭雷亟之罚，便立刻投降，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抵抗，自取灭亡！】 　　伴随着这宣告，天空中的阴云也在同时爆发出阵阵雷鸣，一道道闪电雷光在天空顶端纵横，甚至劈落大地，响应着降雷之先知的言语。 　　当然，实际上是雷光药剂。不过雨云中本来就有很多雷霆在积蓄，伊恩只是将其引导。 　　聆听宣告，仰视着头顶的龙影，环视身侧的炮火和手中突然故障频发的火器，不少山民的士兵在短暂地茫然后，下意识地停止了发起攻击。 　　而就在这瞬间，一道人影从空中垂直降下。 　　没有任何防冲击姿态，没有任何额外防备，那人影就这样以最标准的站姿从超过千米的高空降下，砸落在战场中央，掀起漫天水雾和泥浆。 　　霎时，无论是紧张还是茫然，是恐惧还是欣喜，战斗的双方全部都将目光聚焦在此处。 　　而年轻的白之民从雨雾中走出。 　　及腰的白色长发，浅青色的瞳孔，白底蓝纹的披风随风摇曳，在漫天雨水和泥浆中飘动，却不沾染半点污秽。 　　宛如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震惊于对方的容貌，力量与姿态，整个战场都仿佛寂静一瞬，但很快，所有有心人都看见了，这少年手中紧握之物。 　　他的手中高举着柯德·嘉木双目微睁的头颅。 　　“停战。亦或是死亡。” 　　伊恩屹立在大地之上，他环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被成百上千的火器与十几门炼金火炮对准，他也视若无睹，仿佛被瞄准的并非是自己，而是那些紧张的山民战士：“选择的权力，在你们自己手中。” 　　“啊！” 　　叛乱山民一方，嘉木部的部队中，一位向来崇拜柯德的战士突然发出一声狂叫，他抬起手中的枪械，对准伊恩扣下扳机。 　　但伊恩对此毫不在意，他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子弹发射过来的方向。 　　然后，一道细微无比的冰刃凝聚，划开弹头，消失在漫天雨幕中。 　　而发射子弹的战士忽然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以他的头颅为起点，绵密的冰层正在扩散。 　　转瞬间，变成一座冰雕。 　　伊恩没有太在意这种小事，他在战场中央行走，背对着帝国山民的方向，朝向叛乱山民的方向。 　　所过之处，战场间堆积的雨水泥水雪水全部都自动凝固，在他的足下构成平整洁净的道路，一条位于南海之侧的冰道。 　　“所有叛乱山民，放下手中武器。” 　　“投降。” 　　踩踏着冰铸的路面，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自己手中的头颅，伊恩平静地作出第二次宣告：“亦或是死亡。” 　　“是他……” 　　“降雷的先知……龙血者……” 　　“那个自称是龙神使者的狂徒……” 　　叛乱山民部内的惊呼和议论不绝于耳，但面对就位于他们身前的白发少年，他们却不敢作出任何攻击和反抗的动作。 　　只有少数人，藏匿在山民部队中的飞焰地战士和教官面色变幻不定，他们神色凝重地看向伊恩，手中紧握着武器，不知道自己应不该应该出手，袭击这位看上去就非常重要的帝国领主。 　　伊恩早就发现了这些特殊的家伙，但他毫不在意，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叛乱山民大阵的中心，嘉木部的部队就位于那里，大半的炼金火炮也都位于这个方向。 　　只要压制住这个阵地，便可宣告胜利。 　　“冲！不能让他就这样瓦解这些山民的斗志！” 　　“为了独立！为了龙神的荣耀！” 　　飞焰地的教官最终做出决定，他们发出决绝的呼声，向前冲锋，发射炮弹，意图唤醒叛乱山民的斗志——即便不能，也要在他们的心中留下种子，不能让伊恩凭借真龙之势和柯德的头颅直接压服这些叛乱山民的核心力量。 　　但他们自己，连带所有的子弹炮弹，全都没能靠近伊恩身侧十米。 　　伊恩只是向前行走，空气中左侧的雨水便凝结成护盾，而右侧的雨水膨胀为蒸汽，冰凝的护盾挡住了炼金火炮的攻击。 　　虽然冰盾破碎纷飞，但却没有伤害到少年分毫。 　　而右侧的超高热蒸汽笼罩了那些意图突进伊恩身侧的飞焰地战士，他们中实力最弱的那几个在瞬间就像是融化了那般，裸露在外的血肉就像是烈焰下的蜡烛，迅速地溶解，骨头和铠甲从蜡水中跌落，最后就连骨骼都开始软化，变成一滩烂泥。 　　腐蚀药剂和高热蒸汽本就是绝配，伊恩并不觉得自己残忍，死在这种攻击下的人甚至察觉不到痛苦。 　　而实力较强一些的，大多都是升华者，他们能抵抗腐蚀药剂的侵蚀，但迎接他们的便是伊恩目光。 　　浅青色的眼眸在他们的视界中留下宛如闪电般的灼痕，明亮无比的灵能光辉在瞬间就穿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魂。 　　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绝对无法挡住的冰之刃。 　　他们的头颅被凭空而来的剑刃斩断，血液都来不及流出，然后身躯便凝固成冰雕，头颅滚入烂泥。 　　所有山民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敢于反抗之人融化在自己的眼前，亦或是化作身首异处的冰雕。 　　“不反抗就不会死，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伊恩轻声叹息，他最终来到了炼金火炮阵地。 　　在这里，所有的山民炮兵面面相觑，紧接着退后。 　　他们彻底放弃一切反抗。 　　伊恩瓦解了山民最强的武装。 　　而在他的身后，一条寒冰之路贯穿半个战场。 　　道路的两侧，皆是血肉烂泥亦或是冰铸雕塑，所有敢于反抗伊恩的人全部都身死当场。 　　轰。希欧降临在伊恩的身后，祂压垮了叛乱山民部落的营帐，也仿佛压垮了所有叛乱山民敢于反抗的脊骨。 　　真龙抬起自己的爪，将少年托举在掌心，高举于半空。 　　而白发的领主就这样，站立在真龙之掌上，居高临下地俯瞰所有人。 　　“我乃龙神的继承者，降雷的先知，天命的山民之主。” 　　伊恩环视着整个战场，轰鸣的雷霆为他和音：“向我俯首，我带给你们和平与安宁。” 　　叛乱山民们茫然地注视着那位已经来到他们阵地中央的‘龙神使者’。 　　他们不甘，他们恐惧，他们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情况会突然一转而下。 　　但这就是泰拉，这就是世界的法则。 　　当没有任何升华者可以抵挡敌人的升华者时，即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败北也是事实。 　　所以…… 　　他们俯首。 　　向伊恩俯首。 　　然后。 　　战争结束了。 ###第六十五章 答案就是，宣誓效忠！ 　　帝国山民的部队静静地排列在泥泞的阵地中，而另一侧便是在暴雨中仍然久久不化的冰道，十二月寒冷的霜风卷过营地，大批大批垂头丧气的叛乱山民正在被押送离开，送往佛罗多自治区中看守。 　　而后，伴随一阵龙吟，漫崖长老从天空中落下，他的心光体正在驱散天空中的云雨，让天气转好，已经有一道道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将投射而下，在天地间形成一道道宛如实质的光之阶梯。 　　伊恩站立在叛乱山民指挥大帐的前方，帝国山民一方的酋长与祭司站在他身侧，而身前的一群人正是叛乱山民的领袖们。 　　这些当年的老熟人亦或是老仇人互相对视着，一言不发。 　　胜者没有精力关注败者的想法，而是一脸微妙和紧张地看向沉默的伊恩，而败者自然也不会关注那些无关紧要者，而是屏息静音，等待着那位真正主事者对他们的宣判。 　　但伊恩却一直沉默，沉默地打量着所有人。当那双银青色的眸子以一种漠然的神色注视到在场的任何一人时，被注视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垂下眸光，不敢与这位年轻的圣地领主对视。 　　——看来，这群人并不愿意承认龙神使者，但也不敢对伊恩表露这点。 　　漫崖的到来反而解决了这尴尬的情况，老人看了眼营地内的情况，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哪个山民部落的首领，谁愿意自己头上再多一个管事的？帝国可是给了他们自治权，即便是帝国方的山民，也仅仅是因为更害怕帝国日后的清算而已，要他们发自内心地接受伊恩就是龙神使者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好就好在，绝大部分时间，让人接受一件事，并不需要让他们心甘情愿。 　　漫崖长老走上前，看向被伊恩用冰柱冷冻在一旁的柯德头颅，感慨道：“柯德也算是我的老对手，没想到，我们两人间没有上演最终对决，他就这样突兀地死了。” 　　“毕竟有希欧帮忙。”伊恩微笑，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冰铸的座椅上，平静道：“这点我并不居功，我仅仅是牵扯住了柯德的前几波攻势，并趁着柯德与希欧激战，趁机砍下了他的头颅。” 　　“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漫崖长老感慨道：“你初入第二能级，便能在第三能级的战斗中找到机会……我老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匍匐在一旁营帐中的希欧真身在听见伊恩与漫崖长老的交流后不禁抬起头，大大的龙眼中满是疑惑——虽然伊恩在飞到佛罗多自治区的路上就已经和祂对过台词，但是看见伊恩居然真的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谎话，祂还是有些懵逼。 　　——他为什么能比说真话还真地说谎话呀？ 　　当然，能看懂龙表情的人在人类中实在是少之又少，希欧的抬头动作，对于在场的其他山民领袖来说，显然是山之王一方明显的‘站台’。 　　过去，山之王作为拜龙教的一员和龙岛的派遣者，祂基本不以自己真龙的身份干涉山民的行动，只是统辖拜森山脉中的那些强大魔兽，故而自称为‘山之王’，并不碰瓷拜森龙神的权威，而山民也投桃报李，愿意承认山之王拜森魔兽之王的身份。 　　但现在，山民混乱不堪，阿伏德部占据优势……即便是山之王，恐怕也要在山民中选择自己的代言人吧？ 　　战败的山民部落中，有一位酋长微微抬起头，他注意到真龙的动作，也听见伊恩与漫崖的交谈，故而本能地想要知晓现在是什么情况。 　　然后，他便与伊恩对视。 　　这位自称为龙神使者的双眸浅青，是南岭群山中流淌的溪河的颜色，宛如天上的青空，而一头长发上流淌着肉眼可见的铭文光流，源自于龙化器官中的青色源质从左手蔓延至全身，最终汇聚在这一头带有钢铁色泽的银白色长发上，积蓄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腰间的钢纹剑并未封入剑鞘，只是由一层坚冰覆盖，上面还带有褐红色的血迹，那必然就是柯德酋长的鲜血，给予人一种森然的意味。 　　而接下来，这柄剑究竟会斩下谁的头颅？ 　　——难道是……我？！ 　　浅青色的眸光耐人寻味地与这位下意识开始颤抖起来的酋长对视，令对方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但此刻，不知为何，这位山民酋长心中的思绪极其迅捷灵动，远胜过去，他将其视作自己在危险时的爆发，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结果如何，伊恩绝对会杀几个人立威，这是南岭的传统，也是泰拉的传统，没有鲜血和死亡的压迫，战争就注定是不完美的，更何况这位年轻人的目的是成为‘龙神使者’？而真正的问题在于，伊恩绝对不会将他们这些败者杀光，因为他还需要他们这些人作为典型，宣传他的宽大，方便他日后兼并整合其他部落。 　　所以，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才能在必然要杀人立威的领主手中幸存？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得出了答案。 　　“龙神的使者！请原谅我的不敬与冒犯！” 　　噗通一声，这位酋长瞬间就五体投地，几近于趴在泥水中向伊恩宣誓效忠：“我！柏山部的布阿·柏山，发誓永远追随使者的脚步！您的命令就是龙神的意志，您的意向就是我的方向！” 　　“请原谅我，使者，我错误地步入歧途，因奸人的蛊惑与恶者的胁迫与您为敌，但我对龙神的信仰绝对坚定！我发誓，只要我的部民知晓，他们与之为敌的乃是龙神的圣使，他们绝对会痛哭流涕，如我一般忏悔这莫大过错！” 　　他甚至用上了在圣殿祈祷用的敬语。 　　“嗯。” 　　面对这位酋长灵感爆发地效忠宣告，伊恩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环视在场的其他俘虏：“还有其他人吗？” 　　被这双青色的眸子扫视，而他的身侧身后还有漫崖与希欧同样投来目光，登时便有不少被俘虏的酋长立刻学习好榜样，他们毫无迟疑地俯身跪地，发出和之前那位酋长一般无二的宣誓声。 　　显然，提升思维敏锐和想象力的‘感知药剂’在关键时刻亦有奇效，而且不会像是‘恐惧药剂’那样会给予人本能的排斥感，它催化出的灵感更接近人真实的想法。这是伊恩使用了许多次不同的药剂观察人反应后得出的结论。 　　只要能控制人灵感的走向，那么比起恐惧与喜悦，更容易让人相信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这便是伊恩作为药剂炼金术师的心得。 　　“很好。看来你们很清楚，是谁赢得了这场战争。” 　　于此起彼伏，在他人看来比起投降更加令人不齿的效忠声中，伊恩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环视了一眼自己两侧那些神情僵硬，不知所措的帝国山民领袖，露出了意味深长地微笑，然后便带着漫崖长老进入营帐中。 　　徒留那些长吁一口气，宛如劫后余生的叛乱山民领袖待在原地，而理论上是‘胜利者’的帝国方山民领袖神色变幻，不知所措地互相对视。 　　“别吓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很坚定的帝国支持者，没有他们的帮助，山民叛乱早就席卷整个南岭。” 　　进入营帐后，漫崖长老笑着摇摇头，而伊恩夸张地叹息一声：“不吓一下怎么行？瞧他们之前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好像他们赢了一样——实际上如果不是我和希欧斩杀了柯德，又拦住了钢翼龙猎队，他们这次必死无疑好不好。” 　　“当然，也就是吓一下，我只是希望他们搞清楚谁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人，不然日后在背后给我弄些小动作，又要杀人，我可不想每天出门不能欣赏南岭的鸟语花香，而是日均斩下一颗自己人的头。” 　　“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管教这些家伙的。” 　　漫崖长老点头，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辅佐伊恩成为名与实上的龙神使者，正是他在锖钢山重燃祭火后为自己定下的目标。 　　而想到圣地，老人好奇地询问道：“钢龙巢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伊恩，假如你真的重启了钢龙巢……那佛罗多自治区这边的情况根本不重要，我们先去圣地，这些酋长祭司以后有时间，想管教就能管教。” 　　“不着急。我只是启动了最外层的汇能系统，内层的核心传承，试验区和休眠区都没动。” 　　伊恩摇头：“只是预热罢了，还没有重启。只是我也没想到，钢龙巢的预热动静就这么大……看来龙神真的为我们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只是可惜，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将其利用，不然的话，帝国应该没那么简单就能征服南岭，最多就是收做附庸。” 　　“那和被征服可没什么区别，在我看来，还不如被征服，最起码帝国的确没有种族歧视，而附庸是真的低人一等。” 　　漫崖长老叹了口气：“那些叛乱山民该怎么办？虽然他们嘴巴上效忠，但很难说心理有什么想法，即便他们怕死，但你的确太年轻了，不一定能镇住所有人。” 　　“很简单。”伊恩平静道：“我会进行一次整肃。” 　　“一次大整肃。” 　　“……那是什么？” 　　漫崖长老微微一愣，在泰拉语中，这个词汇还有些陌生，但很快，他就搞明白了伊恩的意思，神色不禁有些凝重：“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伊恩用带着颇为清爽的语气说出残酷异常的话：“这些人的部落将会被我重点监察，捕风捉影，高压管制亦或是说什么恐怖统治，总之就是这种事。我会这么做。”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他们表面上都绝对不能反对我，山民只能追随龙神使者，不愿意追随我的，我就让他们去见龙神。” 　　“有必要吗……我是说……这么高压需要很多人手吧？” 　　漫崖长老微微皱眉，他倒不是觉得伊恩杀心重——实际上，对于泰拉来说，区区大整肃而已，谁不干啊？升华者贵族可以是为了交通方便，直接把山河改道的存在，那些不愿意迁移的村庄直接就压在山下了，他们才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毕竟已经提前提醒过，算是仁至义尽。 　　伊恩只是不想自己势力范围内出现杂音，这当然不难，说实话，反对者全杀光反而方便他们这些团结在伊恩周边的山民发展，毕竟如今……战后总要分肉吧？那肉从何处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他唯一忧虑的就是，伊恩要进行大清洗，肯定需要很多人手镇压，到时候弄得这些叛乱山民二次叛乱，会拖延他们这些山民休养生息的时间。 　　“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等到绝大部分人都能吃饱，吃上肉，哪怕是最顽固的山民独立分子，也会明白，反抗我是一个蠢主意。但是在此之前，任何不同的声音都必须被掐灭，我需要建立起绝对的权威，不容置喙。” 　　伊恩拿起营帐的地图，他在米德拉自治区周边画了一个圆：“其他自治区的可以放缓，米德拉自治区的部落必须要严加整肃。而且，也不一定需要杀人，就算你们觉得人口太多，但对于我来说，人口始终是重要资产。” 　　“未来，我们需要一个苦役营来进行高强度的基建，而且很多技术都需要实验材料。” 　　面对沉默不语的漫崖长老，展现出自己‘真实’一面的伊恩笑了笑：“放心好了，我知道这样很邪恶，甚至可以说是残忍。但实验总是要做的，比起用自己人，用这些犯错的人比较好。” 　　“你大可以不告诉我。”漫崖长老摇头：“这样会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伊恩侧头道：“这种事情瞒着才会出问题，我需要你和我一同做恶事，这样我们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更何况。”他转过头，继续看向地图：“实验又不是一定会死人，大部分技术我都会在自己身上试试，然后再用其他人试验一下普适性——别觉得我这样做是好心亦或是有良心，而是在自己身上试验反馈更加直接，你以为我的实力为什么进阶的这么快？” 　　——当然是因为预知视界啦！没有等漫崖长老回答，伊恩就自己吐槽道，实际上这真的不是什么好心，而是有预知视界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危险的实验体。 　　伊恩真正需要的，其实是确定自己研发出来的技术是否可以普及——毕竟他真的有点太天才了，一般人究竟能不能和他一样适应这些‘自己觉得没问题，很轻松简单的技术’？这点伊恩还是不敢打包票。 　　从这方面来说，伊恩相当有自知之明。 　　“唉……” 　　漫崖长老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声：“我此刻才明白……无关于龙神使者的名头，伊恩，你无论走什么路，选择什么名义与面具，都会有如今的成就。” 　　“我相信你。你不会带领山民走向歧途。”他干脆地说道：“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 　　“如今最重要的，其实是构装骑士。” 　　伊恩抬起手，在奥多尔殖民地的东北侧划出一个圆：“飞焰地在南岭的基地就位于此处，至少磁暴铠甲是在这里爆炸的，我们必须立刻派出一支小队前往那里侦查，如果飞焰地还在，就汇报瑙曼城，让他们去清缴，如果已经消失，就尝试收集一下线索。” 　　“但最终要的是，我们要做好面对构装骑士进攻的准备。” 　　“构装骑士？！”听到这里，漫崖长老登时一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其实也就只有以柯德为首的几位大部落酋长，而容钢部的奥雷酋长还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除却巴敦侯爵外的任何人：“飞焰地有构装骑士在南岭？！” 　　只有伊恩，凭借柯德的日记知晓了这件事——这位酋长最近这段时间压力显然也很大，太多秘密和责任担负在其肩上，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只能自己宽慰自己来发泄压力。 　　“这可不是能随便忽视的小问题，伊恩！” 　　他走上前，站在伊恩的身侧，神情急切道：“假如飞焰地真的派遣了一支构装骑士小队，那我们就要当心这群暴徒鱼死网破！” 　　“除却阿伏德部因为我的存在，依托圣山，有阻挡构装骑士的可能外，其他部落只会被他们彻底碾碎！” 　　“我知道。”伊恩面对地图，他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等到再次睁开时，少年眸光闪动，他淡淡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它们——假如飞焰地特战队要鱼死网破的话，那么他们的行动肯定会非常快。” 　　“甚至可以说，现在他们就已经开始筹划这次最后的反击。”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显然，飞焰地特战队在基地被爆破，而叛乱山民也同样战败后，基本可以宣告他们在南岭的所有行动都彻底失败，他们只能灰溜溜地回飞焰地，接受上级的问责。 　　在此之前，他们究竟会干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只需要看看历史书就知道了。 　　——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就没有存在于世的意义。 　　出自飞焰地第一代涅玛萨斯尊王的名言，基本可以代表他们的思维。 　　“不用太担心，就算是构装骑士要突袭，他们也肯定只会突袭锖钢山亦或是霞辉湖这两个圣地，用破坏圣地的方法证明他们的决心——钢龙巢太大，距离山之王也太近，钢翼龙王不一定能护住他们。” 　　伊恩在漫崖长老的注视下，再次于地图上划出两个小圈：“而霞辉领肯定是次要的选择，因为距离瑙曼城太近，驻扎在周边的苍云骑士团肯定已经出动，他们不敢冒险。” 　　“所以，我相信，假如构装骑士出动，他们的目的肯定是破坏锖钢圣山。” 　　伊恩说的笃定无比，天然就具备让人信服的能力。 　　这是当然的事情，毕竟他是先知，怎么可能连敌人袭击哪里都预言不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漫崖长老眉头紧皱，他自从知晓构装骑士的存在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假如他们真的开始冲锋，即便是我和希欧也绝对没办法正面挡住那些可怖的钢铁巨物……即便能挡住，圣山也肯定会被冲击。” 　　“当然是依靠圣山本身。” 　　伊恩轻声道，他抬起手，空气中的湿气在他掌心旋转凝聚，构筑出锖钢圣山的冰雕形象：“长老，你不会觉得圣山只能作为一个治疗设备吧？” 　　除此之外，隐约能看见，在这座圣山的山巅，有着一座高塔正在建起，它汇聚着圣山供能系统提供的能量，化作了一个……可以引导着天地间所有雷霆的可怖武器。 　　少年微笑着托举着这个圣山和高塔的模型，展现给缓缓睁大眼睛的漫崖长老：“它一样能作为武器使用。” 　　“一个超巨型的磁暴线圈。” ###第六十六章 先质疑，再质疑，最后再质疑！ 　　‘超巨型圣山磁暴线圈’。听上去很恐怖，本质就是利用锖钢龙留下的聚能系统，以及锖钢石化的圣山作为基底，汇聚能量，与周边的灵能场域共鸣，制造出超巨型雷击而已。 　　说白了，力大砖飞。有这么多能量，哪怕是单纯的发光都成武器，只是在南岭这个天气，阴雨天比较多，还是磁暴系统更好用。 　　最大的难点‘如何凝聚这么多能量’已经被锖钢龙解决，接下来要做的其实就是如何让山民接受，有人要在他们的圣山上修一座古怪的引雷之塔。 　　“这都是小事。” 　　漫崖长老道：“谁在这方面发表意见，就让他再也无法发表意见。既然伊恩你要大肃反，那么就从现在开始。” 　　的确，一开始对大肃反迟疑的是漫崖长老，但真的行动起来，老人却是干脆利落——普通的山民不知道构装骑士有多强，他可是很清楚，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圣山能不能修新建筑，这是把固有教条看的比生死存亡都重啊。 　　这种极端保守主义，早就该肃肃了！ 　　“倒也不必。” 　　伊恩反倒是觉得漫崖长老稍微有点泰拉传统的激进主义，他摇摇头：“封人之口，毫无意义，倒不如说，先让他们怀疑，再用铁一般的事实来破除，人们的记忆才会深刻。” 　　“总的来说，先让他们质疑，然后再质疑，紧接着继续质疑——直到雷霆降下，一切质疑消散，化作真实。” 　　“……假如这是你的想法。”漫崖长老沉默了一会，觉得的确如此，他点头道：“那么就按照你说的来。” 　　筹备伊恩计划中的‘超巨型圣山磁暴线圈’需要一点时间，漫崖长老已经去准备物资。 　　而伊恩留那些酋长祭司呆在原地，去营地后找正在观察自己身体的希欧。 　　此时的希欧，正在认真端详自己已经消去了大多畸变部位的身体——那些异常的骨刺，增生组织和各式各样的扭曲骨片都已经褪去，希欧整个身体都瘦了一圈，看上去有点像是大头娃娃，只有加上了金属义体后才能勉强保持‘龙’的身体结构和比例。 　　不过，即便是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对于希欧自己来说，祂已经非常满意。 　　运动起来不会痛，用龙躯体会到人身时自由畅快的感觉，实在是令祂感觉非常满足。 　　【母亲可能没有办法帮忙】 　　祂听见了伊恩与漫崖长老的交流，有些不好意思道：【钢翼龙王根本没打算赢，祂只是想要拖住母亲……】 　　“我明白的，不想赢就不会输，钢翼龙王其实很聪明，它拿了飞焰地的好处，但也不愿意与帝国这边真的结仇。” 　　伊恩怎么可能抱怨山之王？如果没有对方拦住龙群，南岭早就糜烂了，他摆摆手道：“归根结底，阿巴萨罗姆山脉的一边是飞焰地，另一边还是帝国，祂只是第四能级，本身并不是这场战争中的最大威胁。” 　　【抵挡构装骑士，我也能出点力！】 　　希欧微微直起身，趴在自己真身头顶的红发龙女双瞳中也亮起灵能光辉：【不过，构装骑士都有‘机械化心智’，还有辅助智能，我的虚境之火很难发挥作用……但即便如此，挡住一位构装骑士也是没问题的】 　　“不用太担心。” 　　对于希欧的跃跃欲试的感觉，伊恩其实很理解——瘸腿的人突然能走路了，瞎眼的人突然能看见了，自然是无比活跃，想要表现表现，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给出另一个建议：“但这一次我们是防守战，并不需要捉对战斗……到时候，希欧你就帮忙侦查一下敌人的进攻方向，协同守住防线即可。” 　　【没问题！】 　　希欧连连点头。 　　其实，相较于希欧的战斗力，伊恩和亚德伯特一样，都是对希欧本身更感兴趣。 　　不过，不同于对希欧灵魂感兴趣的亚德伯特，伊恩更感兴趣的，是希欧的血脉。 　　根据锖钢龙留下的记忆，祂是‘第三代真龙’，而山之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第四代真龙’，双方差了一整个大辈分，而山之王也是第一代拥有‘生殖能力’的真龙。 　　那么，被山之王孕育而出的希欧，便是‘第五代真龙’。 　　作为纯粹由真龙孕育而出的真龙，希欧和最初的前几代真龙显然是完全不同的，锖钢龙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任何父母亦或是长辈的概念，即便是作为老师的那位第二代真龙，与其说是长辈，倒不如说是聊得来的，年龄比较大，实力也更强的好朋友，双方的交流都非常平等。 　　那问题就来了——第一代真龙究竟是什么形态？ 　　并非自然生育，没有父母长辈，最初的第一代真龙……或许就是由祂们的创造者直接制造的？ 　　“假如能找到第一代真龙的遗骸亦或是诞生地，或许就能搞清楚真龙文明背后的秘密。” 　　伊恩心中如此想到，他看向希欧，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辉闪动。 　　作为第五代真龙的希欧，祂并没有继承山之王的土属性源质，而是更偏向于精神灵魂方面的‘虚境之龙’，这也是银色芯片给出的建议。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点。真龙的发展居然和父母毫无关系，而是和后天的经历有关……这某种意义上可以证明，所有真龙本质上都是相同的，就像是一张张白纸，它们的不同在于上面的字画，而并非自己本身。 　　前几代真龙，都是有人在白纸上作画，而后才诞生，而第五代真龙，从一开始就是白纸……而之所以真龙血脉间看上去有传承，或许仅仅是因为长辈真龙带着小辈经历了同样的生活环境，所以才有类似的属性。 　　既然如此，那么，出现在迦南摩尔的‘小锖钢龙’，又是何意？ 　　锖钢龙索尔斯特纳早就逝去，就算祂这位第三代真龙在生命的最后觉醒了生育能力，留下了一颗龙蛋，那诞生出的小龙，哪怕同样是在地底生活，理论上也应该是与他似是而非的另一头土系真龙，而并非是能制造出锖钢石的锖钢龙。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伊恩又想到灵灾道途中见到的那条暗金色真龙……迦南摩尔那边的问题还有很多，不亲自过去一趟，显然是搞不清楚的。 　　但这不是现在的他需要思索的问题，伊恩摇了摇头，结束沉思：“走吧，希欧。带我回锖钢圣山。” 　　“咱们要准备结束这场动乱的源头。” 　　【嗯】希欧也轻声应道。 　　然后，峡口处的诸多山民，便惊讶地看见，一道银红色的光弧直冲天际，消失在他们的视野。 　　…… 　　飞焰地，阿巴萨罗姆血系诸地。 　　荒海地，王城大殿。 　　“起来吧，我不怪你。” 　　荒海王帕拉·夏穿着紫红色的外袍，坐在由银珊瑚打造的王座上，微眯眼眸，注视着眼前向自己跪拜行礼的臣子。 　　他手中捏着一份信笺，缓缓说道：“特战队的失败，早有预料，不过却未曾想，败的如此惨烈。” 　　地上的大臣微微咽了口口水——工程队全灭，基地汇总的纸质情报也被爆炸波及……如果不是之前已经传输了大半情报回来，奈莫的确是死罪，自己也得引咎辞职，甚至受刑。 　　“你们也辛苦了。” 　　但这一代荒海王脾气还算好，他放下那份请罪的报告，手指敲打着扶手，并没有因为失败而发怒的迹象。 　　这位有着浅紫色头发，暗红眸子的王者垂下眸光，平静道：“但究竟发生什么？前面都很顺利，怎么就这几个月突然节节败退？” 　　“陛下，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落入帝国人的圈套……” 　　负责情报工作的大臣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句通畅：“最近这段时间的失败……应当是计划进展至最后一步时，帝国方面启用了他们的卧底，他们在南岭山民中安排了许多探子，我们在情报战步步落后，甚至就连构装骑士的存在都泄露。” 　　“这不是大问题，他们发现了也没有力气去对付。好了，站起来吧。” 　　荒海王淡淡道，他注视着缓缓站立起身的大臣：“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血不能白流。既然计划失败，那么就尽量挽回损失——亦或是给敌人更大的损失。” 　　“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他下令。 　　“是！陛下！” 　　荒海王看着大臣离开王殿，他闭上眼睛，思索片刻。 　　“山之王居然会如此尽力帮助帝国？本以为祂最多就是敷衍一下，和阿帕奥沙（钢翼龙王）演下戏，毕竟阿帕奥沙一直都很克制，并没有真的入侵祂的领地……”他自语：“过去，龙岛中立的立场还能约束一下真龙的行动，但现在，山之王居然完全不在意……” 　　“这些新一代的真龙，越来越融入我们的世界。” 　　想到这里，荒海王微微摇头，他站立起身：“最新一代的真龙们，恐怕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立场，而是会选择加入各自钟意的国家吧……甚至干脆独立建国也说不定。” 　　这事早有征兆。 　　由第三代真龙和少数第二代真龙组建的虚空轨道龙岛，在第二代真龙全部逝去，第三代真龙只剩下四尊龙王时，第四代真龙就逐渐有些相对独立的势头……归根结底，想指望真龙间真的精诚合作，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山之王选择了帝国。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南岭只是一步闲棋，能发挥作用固然好，不能也无伤大雅。 　　毕竟，真正的战场，乃是在西北方。 　　…… 　　泰拉773年年末的这段时间，大陆西南方的局势可谓是风起云涌，帝国的南岭与索林大公领，飞焰地的荒海、天洪、晴霆、延鏖四地都在互相的超限战中受损颇重，自这沉默的对峙以来，两国人民获得的只有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大量商会破产，小工坊关门，而残酷的生物战令粮食匮乏，物资短缺，各种严格的肃反行动更是令人们苦不堪言。 　　但随着南岭飞焰地特战大队基地的毁灭，至少在拜森山脉周边，双方的斗争已经告一段落。 　　理论如此。 　　随着‘热心的山民群众’，容钢部的奥雷酋长的实名举报，帝国方这才知晓，一部分抱怀祸心的山民居然向飞焰地投诚，并且协助他们引入了飞焰地的精锐部队‘构装骑士’进入帝国境内。 　　此事一出，舆论哗然。 　　南岭首府瑙曼城官方即刻宣布，进入全面战争状态，驻扎在拜森山脉东侧的帝国十大骑士团的苍云骑士团也立刻出动了三位封号骑士。 　　而与此同时，在双方对峙的阿巴萨罗姆山脉要塞周边，一次剧烈的空战冲突发生，双方各自损失了数台空天铠装。 　　全面战争近在眼前。 　　一时间，南岭地区的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龙群骚乱已起，苍云骑士团的援军即将抵达，山民虽然被镇压，但人心浮动，在十九军团的正规部队正式出动前，潜伏在山脉深处的构装骑士已经启动。 　　而他们的目标，正是山民的圣地，帝国山民支柱阿伏德部看守的锖钢圣山。 　　此时此刻，伊恩和漫崖长老都已经抵达圣山。 　　在漫崖长老的指挥和伊恩的安排下，阿伏德部和其他前来敬拜祭火的山民被动员起来，开始为建造‘唤雷之塔’行动。 　　假如只是傻乎乎地宣布，自己要在圣山之顶建造一个针对构装骑士突袭的防御塔，那么别说是其他山民了，哪怕是阿伏德部内部都会有不少人反对——圣山何等神圣，岂能用防御塔这种东西来亵渎？ 　　伊恩当然没有那么蠢，来到阿伏德部的第一件事，他所作的便是大肆宣扬胜利，在柯德的头颅帮助下，阿伏德部原本就热情洋溢的气氛登时更加高涨，不停欢呼伊恩与漫崖之名。 　　而接下来，伊恩趁热打铁，他宣告自己在钢龙巢处得到了龙神启示，他将建筑一座高塔，作为山民新时代的象征，以雷惩戒所有来犯之敌。 　　那时，白发的少年站立在圣山之巅，他背靠祭火，真龙在其身后屹立，龙神的使者向所有相信他的山民预言： 　　【当幻月被遮蔽，当黑夜夺走光，当锈蚀的圣所再次迎来远山之外的威胁】 　　【天之震怒便于顷刻间降临，洗刷一切斑驳锈迹】 　　这个预言有两种翻译方法，一种便是泰拉传统的预言诗，要分成十四行，填充许多莫名其妙宛如做梦一般，没什么逻辑但非常恢弘壮丽的描述，不仅听上去很文艺，而且非常受泰拉人民的喜爱。 　　而另一种就是大白话了：敌人会在阴天深夜出击，然后被我们用新建的防御塔用雷劈死。 　　天启预报了属于是。 　　总而言之，在伊恩预言之后，所有山民都欢呼雀跃起来——所有高层都知道伊恩不是先知，但普通人哪里分得出呢？他们觉得龙神使者是个先知也不奇怪，更不用说伊恩真的是先知了。 　　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伊恩建的这座塔是超巨型磁暴线圈，还以为是伊恩用来借东风，预言未来的冥思塔呢……这种东西在各种故事传说中普遍存在，类似于吟游诗人口中会对勇者投怀送抱的精灵美人，属于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情节。 　　每一位大祭司，圣使和预言家都需要一座自己的高塔！ 　　假如是在信息时代，伊恩的行动和预言大概很快就会被揭穿吧，但谁叫山民这边读过书的都没几个？他们对外界的了解就是来自那些商队中的吹嘘和各种故事传说，吟游诗人自然也在其中。 　　伊恩的预言不仅不浮夸，甚至非常接地气。 　　凭借这个预言，山民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他们虽然隐约间也知晓会有强敌进犯锖钢圣山，但在大胜的背景和伊恩预言的激励，以及守护圣山的崇高荣誉感加持下，他们不仅不害怕，还一个个地向圣山宣誓，他们必然会保卫圣地，绝不辜负先祖与龙神的荣耀。 　　尤其是负责组装超巨型磁暴线圈的那些山民工人，居然能前往祭火周边，近距离沐浴祭火的照耀——天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基本上是争着抢着干，好几个小部落的酋长甚至主动找到伊恩和漫崖长老，表示自己愿意去当搬运工，让伊恩允许他们可以亲自上手加工铁塔的零部件。 　　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一个升华者能做的事情比一两百个普通山民都多。 　　在泰拉这地方组装一个结构简单的塔，主要看有没有原材料，有原材料，真的一切好说。 　　恰好，山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类金属矿物。 　　听见这是为了守卫圣山，不少部落直接把自己压箱底的物资拿出来……当然，非要说这就是信仰，那倒也不至于，但信仰再加上第三能级的漫崖，第三能级的希欧以及柯德酋长的头…… 　　那就非常虔诚，忠不可言了。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巨型磁暴铁塔正在快速成型，近十个升华者亲自在伊恩的指挥下打下手，搬运从霞辉领那边运输过来的磁暴发生器零件，加工各种原材料。 　　想要干活，甚至都得有门路，不知道有多少山民为了能前往圣山顶端近距离靠着祭火工作而向伊恩展现自己的一技之长，其中甚至有能用两只手加工微米级精度零件的老祭司。 　　这位老祭司以前是位雕刻师，这辈子就擅长敲敲打打这些金石之物，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升华者雕零件和雕龙神雕像没什么区别，甚至前者更简单点。 　　伊恩大为感动，将这些人全部都记在了银色芯片中的‘人才备忘录’中——民间是真的有高手啊。 　　“看来我还是有点惯性思维。”伊恩检讨自己：“泰拉这地方和地球不一样，地球那边的民间高手少见，但泰拉这地方天知道哪里就有什么前纪元文明的遗产，山间的小村子指不定都能分享可控核聚变的心得呢。” 　　实际上，山民不就是山间的小村子？他们甚至能向伊恩分享天坠飞船的技术！ 　　很快，随着一日一夜过去，阴云遮蔽夕阳，夜空夺取了一切的光，伊恩的预言正在逐一实现。 　　而圣山顶端，高耸的漆黑阴影已经竖立在祭火之上。 　　超巨型磁暴线圈主体已经建造完毕，虽然有些关键部位裸露在外，但这并非是什么问题。 　　而在不远处的山间，浩浩荡荡的烟尘掀起。 　　正如预言所说——来自远山之外的敌人，飞焰地的构装骑士已经到来。 ###第六十七章 先知实现了他的预言 　　帝国。中央帝国。瑟塔尔帝国。 　　这是一个雄踞泰拉大陆中央的庞大势力，在人们口中的名字。 　　但是，帝国究竟是什么？ 　　——是以各大地方贵族为核心，骑士领主为基层管理的统治制度？ 　　——是以各大军团为血肉，十大骑士团为骨骼，四大军区为首脑的军事制度？ 　　——还是说，那些生活在这片广袤大地上的普通人，那些农夫，手艺人，猎人，面包师父，屠夫，蜡匠，裁缝，打铁师傅…… 　　其实都不是。 　　瑟塔尔帝国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皇帝。 　　仅仅是因为皇帝。 　　帝国是因为皇帝所以才能被称之为帝国，而并非是皇帝因帝国的疆域与子民得以加冕。 　　如若有一天，瑟塔尔皇室不再出现第五能级的强者，那么第二天，冰风谷总督就会宣布独立建国，第三天，第一军团军团长将会宣布保护皇室，并回到帝都，名义拥立，实际独立。 　　而第四天，瓜分帝国剩余地区的他国势力就能在帝国领土上开会。 　　即便是剩下来的所有贵族全部同心协力，操控帝都来战斗，也绝对无法战胜其他大势力。 　　帝国就将灭亡，如同被风雨吹熄的蜡烛。 　　但是，只要瑟塔尔皇室还能持续诞生第五能级，那么瑟塔尔帝国就是一个长期有着三位第五能级强者，巅峰期甚至可能有四位第五能级的泰拉最强势力。 　　泰拉大陆上的大势力，一般都有着一到两位第五能级。只有一位的势力稳固但难以进取，两位的势力就可以开拓，而三位甚至更多，反而会导致内部争端……但假如势力内部能达成一致，那么这个势力便能雄霸泰拉。 　　在伊奈迦二世之前，帝国也曾经有这样的时刻——那时，冰风谷总督这位长寿的泰坦魔兽之王还未诞生，皇帝与东西两位大公，以及第一军团军团长四位第五能级正式敲定了如今包括现峻岭堡在内的庞大领土，七城联盟那时都是帝国的附庸，苍天王庭也变成了热情和善的游牧民族。 　　凡事盛极而衰，自迦列大帝驾崩后，瑟塔尔帝国就逐渐衰微，新帝虽然也足够强大，但却无法像其父那般统率两大公，帝权与大公间的争斗持续了数百年，内耗之严重，甚至无法掌控自己领土内的贵族，现在的峻岭堡正是从那时独立而出——说来也巧，峻岭堡的初代大公之所以能得到第五能级传承，正是因为瑟塔尔皇室想要培养出一位北大公作为臂助，对阵其他两位大公。 　　而这内斗，最终在伊奈迦二世手中宣告终结。 　　东西两位大公都被剪除，第一骑士是他真正的臂助，再加上誓言只为帝国本身服务的第一军团，以及冰风谷总督，帝国的第五能级再一次来到了巅峰时的四位。 　　但这并没有改变，帝国如若失去皇帝，那么整个国家就将分崩离析，再无拯救可能一事。 　　现在的帝国，只有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第一军团长奈萨尼尔，以及冰风谷总督白寂三位第五能级。瑟塔尔帝国仍然是整个泰拉最强大的势力，但绝非不可挑战。 　　毕竟，白寂是魔兽，即便祂立誓视帝国为自己的家园，帝国人民与祂的后裔无异，但不会真的有人认为，这位冰风蝶之王会为帝国的开拓与征服出力。 　　所以，飞焰地才会毫无惧意地与帝国正面对抗。 　　那么…… 　　飞焰地又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无需思索，无需等人来回答。 　　因为最能代表飞焰地精神与形象的事物，已经来到了伊恩等人的面前。 　　夜空之下，无形的寒风卷动阴郁的雨云，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滚动，时不时在深邃厚密的云雾间明亮一瞬，然后再次黯淡。 　　锖钢圣山顶端，白发的领主站在平台的边缘，俯瞰山岭彼方喧嚣而起的尘雾。 　　那自西北而来的轨迹笔直地向前，无论是山民的村庄，拜森的群山，沿途的丛林，丘陵，河流，湖泊……无论是什么东西，什么事物，都被那股极致的暴力碾过，成为他们身下的道路。 　　这力量足以摧垮城市，撕裂军队，它能征服蛮荒，令文明退避。 　　他们便是飞焰地的构装骑士，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军队之一，诸王惩戒众生的铁锤。 　　伊恩凝神看去。 　　那是三台相似但却并不一致的钢铁巨物，三台足足有四十米高，由纯粹的金属，火焰与铭文构筑而成的非人巨像。 　　它们装甲外壳泛着工业设计的冰冷美感，严密合缝的甲片组装成一个近乎于人形的上半身，应该是头颅所在的区域有一条竖着展开的裂缝，裂缝中央是一颗闪动着灼目光辉的红色水晶核心，强大的灵能力场从中流溢而出，顺应着密密麻麻的铭文镀层流淌，将零件与装甲拼接。 　　它的下半身是一个连接有或两条，或四条乃至于六条机械足的基座，每一个构装体都不尽相同，同样的，每一个构装体的‘双臂’也都是各不相同的武器，有些是灵能护盾发生器，有的是巨型连装炼金火炮，有些是电熔热斧——但无论是何种武器，威力都足以压制一整座城市。 　　这些武器平时可以收回基座，而基座与其躯体内部，隐藏有极巨量的武器储备，甚至是自动弹药制造厂和智能火控中枢，让它们能适应任何一种环境。 　　它们就是这一纪元的泰坦巨人，伴随着这些机械巨像的冲锋，它们通体上下也在喷涌着肉眼可见的源质光雾，一道道仿佛线路般的光纹以这些巨像头颅上的水晶核心为起始点蔓延，最终扩散至全身，散发着忽强忽弱的雷光。 　　这是一种非常先进的灵能护盾，就连零件的磨损都能抵消。 　　“这就是构装骑士……” 　　伊恩双眸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晕，他不禁喃喃自语：“这根本不是骑士啊……我甚至没有看见驾驶员……不对？！” 　　伊恩定神，他微微一怔：“构装体里面没有肉体，但却有灵魂反应——这些骑士，全部都只有‘灵魂’？！” 　　“他们将灵魂寄宿在这巨大构装体中，操控这些战争兵器？！” 　　伊恩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他算是彻底理解，构装骑士的全称‘永续作战用机动堡垒’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只有灵魂，只有不需要肉体的存在，才可以永远地进行战斗，而如此庞大的机械构装体，难道不就是一个移动堡垒吗？ 　　“构装骑士大多都是那些因为意外而肉体受损，血脉真形修持出现问题，但意志坚定，灵魂完好的飞焰地升华者自愿舍弃肉体，融入‘灵械’才得以成就。” 　　凝视着远方的构装骑士，漫崖长老站在圣山之巅，语气幽邃，仿佛在回忆遥远之前的往事：“他们放弃绝大部分人类的本能和心智，将自己转换为货真价实的屠夫机魂，最恐怖刽子手，成为‘巨型战争构装单元’这一最可怖坐骑的‘骑士’！” 　　“仅仅是一位构装骑士，就能攻下一座城池！” 　　——何止，它征服一个原子时代前的原始世界完全绰绰有余。 　　伊恩心中赞叹道，他甚至对构装骑士的造型感到一丝眼熟……构装骑士显然与某种前纪元技术有关，应当就是用来应对未来外星殖民，镇压生命星球上原始土著的巨型作战单元。 　　在天坠之灾后，这技术的原型被飞焰地得到，改造成如今这种可怖的战争兵器。 　　而这些最可怖的战争兵器，正朝着锖钢圣山而来。 　　此刻，伊恩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刨除一切偏见与歧视，以及敌对的视角，飞焰地究竟是什么？ 　　他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飞焰地是执着，是战斗，是恩仇必报，快意行事的豪迈洒脱与暴戾狠辣——源自于大海波涛的涅玛萨斯血系与源自于山岳丘陵的阿巴萨罗姆血系在一次次战争中磨合并互相吸收同化，这两支古老的血系最终在瑟塔尔帝国的压迫下成为了如今被众人熟知的飞焰地。 　　——得不到的就摧毁，不属于我们的就破灭。 　　——我们是铁锤，我们是惩戒，以飞焰之理为律，挥动执罚之剑。 　　——不从之人理应被彻底清除！ 　　仅仅是注视，就能感应到这等近乎于疯狂的执着信念。 　　“真是坚定到不可思议的灵魂……难怪他们能以自己的心智操控此等巨物，并发挥出不可思议的战斗力。” 　　年轻的领主叹息着，但却没有丝毫畏惧：“幸亏我们也不差。” 　　“甚至更胜一筹。” 　　在白之民少年的背后，一座漆黑的高塔，正在圣山之巅，吞吐雷霆的阴云中屹立。 　　肉眼可见的雷光缓缓环绕这座棱柱形的高塔旋转，龙神的祭火此刻已经不再以火焰的形态展现，这锖钢圣山和微光摇篮系统的供能模块被伊恩微调，如今化作了一道笔直的白色光柱，作为超巨型磁暴线圈的中枢能量源。 　　它的光辉被阴云遮蔽，在那漆黑长夜中隐匿。 　　等待着伊恩的指令。 　　构装骑士已经来到了原本阿伏德部所在的位置，那里的居民早已撤离，贵重的财产也被转移，但当这些钢铁巨像奔驰而过时，被践踏地不住震荡的大地仍然迸裂裂缝，将一座座石屋和建筑全部碾碎撞塌，激发出大片大片的烟尘。 　　漫崖长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这些巨像来到巨型磁暴线圈的攻击范围内，他才握紧拳头：“现在吗？” 　　“再等等。” 　　伊恩微微睁大双眼，而就在数秒后，所有构装骑士都来到巨型磁暴线圈的攻击范围内时，他才抬起手，决断地挥下：“就是现在！” 　　轰！ 　　霎时间，天地间骤响一声雷霆。 　　一道纯白色的光芒从锖钢圣山中升起，犹如冉冉升起的晨曦，笔直地没入无尽黑暗的阴云高塔中。 　　在这瞬间，最纯粹的源质席卷着自然灵能场域，击穿了圣山周边的所有雨云与雾气，这纯白色的光在持续不断地奔流中逐渐被转换，转换成雷霆与轰鸣，肉眼可见的电弧流光在一瞬间穿过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云层—— 　　然后又全部收拢归来，汇聚在高塔之顶。 　　形成了一颗青色的雷霆太阳。 　　白夜的曙光照耀着大地，令沉默奔袭而来的构装骑士们也不由得放缓了步伐。 　　【那是什么？】 　　【山民的龙神祭火？但那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不对，是电磁武器！而且还是极高能级的电磁武器！】 　　一路奔袭而来，自持具备碾压性力量的构装骑士们就算已经完全剥离了所有负面情绪，但可怖的电流在天穹顶端纵横的场景还是让他们的魂魄也有点略微发麻的感觉——可还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决定，在伊恩的引导下。 　　雷霆已在隆隆轰鸣中劈下！ 　　于此刹那，超巨型磁暴线圈顶端的雷霆太阳变得耀眼无比，就像是真正的恒星那边释放自己的光热——一道肉眼可见的青白色雷光从太阳的表层分离而出，撕扯着无数电弧，斜斜地朝着天空中那厚密无比的阴云中喷涌，就像是喷泉。 　　然后，这些涌入云层中的雷霆，汇聚着整个自然的力量，以万千落雷的形态，朝着构装骑士们所在的方向垂直降下！ 　　青白色的雷光绝非只有一道，而是一道又一道——它们沿着伊恩右手指向的方向汇聚，劈落。 　　就像是由雷组成的暴雨。 　　闪电风暴已经降临。 　　构装骑士们顷刻间就陷入了无尽的雷海，难以计数的雷击和磁暴干扰将他们牢牢地束缚在原地，他们周身的强灵能护盾正在不住闪烁，抵抗着这超高能级的雷霆暴雨。 　　源自于锖钢圣山的能源系统虽然无法供给山之王疗伤，但在第三能级中绝对算是最强大的那一种，伊恩之所以能利用，还是用上了‘净尘龙的护心壳’——正是从嘉木部中获得的第三能级电磁魔兽素材，让伊恩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将超巨型磁暴线圈造出，而这圣山的能源，也将净化这作为高塔核心的魔兽材料，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淬炼。 　　【这是全新的武器！】 　　【情报部门在干什么？！】 　　构装骑士们又惊又怒，他们的确想过会遭遇阻击，无论是帝国的军队亦或是称号骑士，乃至于山民的那位第三能级和山之王的子嗣，他们都不畏惧，都有正面攻破防线，摧毁圣山并扬长而去的信心。 　　但与他们为敌的并非是具体的敌人，而是以锖钢圣山为核心的整片自然场域。 　　不过，即便如此，自然也无法与构装骑士相提并论。 　　——自然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炉心超限——】 　　为首的钢铁巨像核心供能系统超频，伴随着一声仿佛低沉咆哮的震音，猩红色光辉从头部的红色结晶中亮起，他举起自己手中的热熔战斧向前斩去，一道赤红色的光线以斧刃为源头，不断向前延伸，粉碎了眼前的无尽磁暴。 　　不仅仅如此——这光线延伸至数千米外，斩落在一座山峰上，密密麻麻的山林瞬间被点燃，整个山峰都剧烈震颤着，宛如地震，山崩海啸般的巨响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雷鸣，熔岩在山体上流淌。 　　【随我冲锋！】 　　一瞬间，这位为首的构装骑士甚至挣脱了雷霆构筑的牢狱，让整个巨型构装体向前突破，继续朝着圣山奔驰！ 　　而也就是这一刻，伊恩高喝：“就是现在！” 　　“希欧！” 　　于是迅捷的龙影突破阴云，急速俯冲，希欧张开口，一道半透明但掺杂着猩红光点的虚境之火射束斜斜贯穿半个天空与大地。 　　这虚境之火灼烧灵魂灵能，它固然无法动摇被永久加持机械化心智的构装骑士之魂，但它却足够粉碎环绕在构装骑士体表的灵能护盾。 　　虚境之火烧灼构装体表层的虚幻护盾，最初只是细密如蛛网的龟裂，紧接着便开始崩溃垮塌成为一个个洞口，巨大的裂缝蔓延，令整个构装骑士表层的光华甲片都开始扭曲凹凸起来。 　　失去灵能护盾的保护，构装骑士超载炉心时那可怖的能量奔涌甚至会伤害到自己的结构。 　　面对真龙吐息，即便是构装骑士也无法忽视，为首的那台构装骑士踉跄地后退，四只机械足甚至跪下了两只，高强度的电流粉碎了它的支撑架。 　　而伊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超巨型磁暴线圈开始第二次充能，这一次，就不再是束缚为主的雷霆牢狱，而是直接粉碎一切的磁暴流。 　　但与之相对的，三台构装骑士似乎也完全反应过来，敌人的强度远超他们的预料之外，这些身经百战的飞焰地战士立刻就进行贴近在一起，两位队员搀扶起自己的队长，他们体表的铭文回路开始互相接触，融合，构筑成了一个临时的钢铁要塞，共享灵能护盾。 　　而这个要塞甚至还能向前移动，它强行硬扛着天空中源源不断的落雷，踩踏着震撼大地的步伐，向圣山移动——希欧也无法靠近，他们的头颅顶端射出一道道粗壮无比的高热射线，划破云层，将天空切割成十几块碎片，逼迫真龙在空中高速机动闪避。 　　周边的山民何时见过这种情况——从未见过的钢铁巨人自远山之外突袭而来，踩踏着毁灭城镇的步伐，而这践踏山岳的强敌，被源自于圣山的雷光所阻拦。 　　雷霆如雨，真龙在天空中翱翔，与敌人搏杀。 　　一切都宛如传说。 　　他们屏住呼吸，躲在漫崖为他们安排好的山岭避难所中，但仍然有许多人忍耐不住，从洞口探出头来，注视着这一幕。 　　在燃烧的阴云中，在弥漫的水汽里，他们遥遥看见，一道纯白色的闪电，自圣山的顶端落下。 　　正是天之震怒的烈火。 　　而大地之上，钢铁的构装要塞也咆哮着向前突进，他们得到了指令，就必要将其践行。 　　——如果总有一个目的必须要被达成，如果总有一个信念必须要实践，那么就让它们相撞。 　　所有的信念与梦想，都将在彻底的对撞中得出结果。 　　一方破碎的声音，正是另一方踏向更远方的脚步声。 　　正如此时此刻。 　　当白色的雷光落下，劈在构装要塞身上时，刺眼无比的光芒绽放开来，紧随而至的，便是宏大无比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扫荡，一团小小的蘑菇云在原地升起。 　　一声轰鸣巨响，在所有山民的注视下，降雷的先知实现了他的预言。 ###第六十八章 旧时代的终结…… 　　白色的闪电自圣山之巅劈落，粉碎了构装骑士们的护盾，这不可思议的能量瞬间就将这些构装巨像的外层装甲蒸发，变成一团向外爆散的金红色金属气体，而内部的金属管道和各种机械结构裸露在外，也迅速被磁暴席卷，变得焦黑。 　　但构装骑士实在是太过坚固了，他们外露出的三颗红色水晶球正在串联，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灵能，强大的灵能护盾赫然是硬生生地挡住了超巨型磁暴线圈的粉碎闪电，保护住了他们所有的主要结构。 　　但他们用于行动的基座却没有那么坚固——大地在磁暴的力量下融化蒸发，而那些机械足也是如此，三台构装骑士的腿部正在融入大地熔岩中，难以动弹。 　　【被埋伏了】 　　为首的构装骑士冷静地说道。实际上，他们就算想要犯蠢也很困难，机械化心智固然会抹杀感情，但也会让人以最理性的方法思考，并且不会被那些困扰机器的问题所困扰：【事已至此，只有自爆了】 　　【同意】【同意】 　　其他两位构装骑士毫不迟疑，构装骑士本身并不是一个绝对机密的技术，无论是帝国还是甘特瑞格姆都有建造这种巨型战斗单元的能力。 　　但能长久承载灵魂的‘灵械’，也就是作为构装骑士核心的‘红色水晶体’却是飞焰地的独有技术，也是飞焰地能长时间维持一支庞大构装骑士部队的主要原因，他们即便阵亡也绝对不能将这份技术泄露。 　　没有丝毫迟疑，当三位构装骑士同意自爆后，他们的机体就立刻开始出现能量不稳，晶体闪耀炽红色的烈光。 　　他们要直接湮灭自我。 　　但是，就在此时。 　　一道冰蓝色的轨迹，突然从圣山之巅亮起，而后在夜空中拖拽出一条发着光的轨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正在自爆的构装骑士们而来。 　　那是什么？ 　　即便是在死亡的前夕，构装骑士们也不由得如此想到，这并非是负面情绪，而是一种单纯的不解。 　　而伊恩收拢自己背后冰铸的妖精之翼，让自己的身体更进一步加速——而在他的双眸中银色的光辉正在闪耀。 　　他已经看见了构装骑士身上不断流动溢散的金红色光芒，在芯片的一侧，一个只有12秒的倒计时正在不断地滚动，少年的身后，漫崖长老正目瞪口呆地向前伸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伊恩，但他却没有成功。 　　这并不是第三能级无法反应，而是伊恩的行动太过匪夷所思。 　　他为什么要在敌人明显要自爆的情况下冲过去？ 　　答案多简单啊。 　　“居然要自爆？等等！让我白嫖了技术再死！” 　　伊恩心中并不紧张，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视界中的倒计时缓慢地倒数，在瞬息间，他掠过长空，以超音速突破山与山之间的距离。 　　天幕间劈落的闪电风暴，都是他飞行时的背景板，两道纠缠成螺旋形的寒气在黑暗中泛起莹莹斑点，带起一片飘散的霜。 　　在这一瞬，即便是已经注定步入死亡的构装骑士也下意识地向前挺身，他伸出手臂，想要抓住这一颗闪耀飞驰的流星。 　　但那流星居然丝毫不减速，他甚至加速，直冲构装巨像的手掌，然后在堪堪触碰到手掌装甲的瞬间骤然转向。 　　冰霜的妖精划过一道优美轻盈的弧线，从构装巨像的指缝隙间穿过。 　　就像是从孩童指尖飞过的蝴蝶。 　　轰，构装体的手掌合拢，发出轰鸣巨响，而伊恩已经转身飞离。 　　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他背后的构装骑士进入最后的炉心收缩阶段。 　　想要抓住蝴蝶的手臂微微一顿，然后便在后方腾起的高热辐射中融化成铁水。 　　咔嚓——脆响清澈，三颗灵械水晶体同时破碎，就像是三颗小小的太阳爆发。 　　漆黑无比的锖钢圣山前方的山谷地，三个极其明亮的小点直接照亮了周边所有地区。 　　极致的光与热爆发，甚至就连巨型磁暴线圈攻击形成的蘑菇云都被吹散，巨大的山岩如同风卷草那般朝着外侧滚动，不可计数的树林拔地而起，被气流席卷上高空，然后在半空被高热空气点燃，成为了一颗颗在半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炬。 　　如果不是漫崖长老早就把所有人都安排进了山间的避难所，阿伏德部恐怕可以直接宣告除名了——但即便如此，原本阿伏德部所在的地区也几乎被彻底摧毁，大量建筑就像是脆弱的饼干那般被剧烈的震荡和冲击波吹飞。 　　而伊恩背对着这一切，他的轨迹在这绚烂无比又壮观无比的爆炸中划过一个S形的弧度，然后回到了锖钢圣山顶端。 　　轰轰——圣山也在震动，构装骑士体内的炉心显然采取的是与以太武装同级的以太炉心，也难怪会有这种堪比核武器的威力……实际上，除却没有辐射和瞬间杀伤外，任何一位构装骑士能造成的破坏力，都大于一颗战术核武器。 　　“他们的速度可真快。” 　　毫发无损回到圣山顶端，伊恩在漫崖长老无语的注视下眺望远方的爆炸现场，他感慨道：“差点就被卷进去了。” 　　——既然知道，那你还过去干什么？吓我一跳！ 　　漫崖长老本来想要如此斥责，但构装骑士自爆形成的高热飓风冲击而来，拍打在锖钢圣山上。 　　圣山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锖钢龙留下的龙佑迷锁防御力相当不错，即便是构装骑士想要破坏，至少也得用主武器才行，区区余波并不能将它如何。 　　但超巨型磁暴线圈……它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半成品，除却主体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再加上连续两次全力催动，它的结构本就已经摇摇欲坠，被这冲击波一拍，登时便在晃晃悠悠中倾倒了。 　　嘎——吱—— 　　刺耳无比的刮擦声响起，伊恩与漫崖长老抬起头，看向这座缓缓倾覆，不断倒下的黑色金属高塔。 　　嘭。它垮塌了，高塔的残骸拍打在圣山侧方，粉碎成无数金属碎片，在狂风中被吹起，变成一片倒映着远方爆炸闪光的金属雨。 　　少年隔空伸出手，一个银色的光芒在半空中划过弧线，从高塔残骸中落入其手中。 　　“果然。”拿着手中闪烁光芒，被淬炼地十分活跃的净尘龙胸壳，伊恩微微摇头：“这种临时造的东西也就能用一次——不过这一次的设计经验完全可以活用于下一次。” 　　“早知道，就在预言里面加一句‘高塔终将倾覆’……不过问题不大。” 　　他一点也不难过，倒不如说，此时的伊恩心里简直乐开花。 　　飞焰地构装骑士的全套资料，就在刚才那短暂到只有一瞬的接触中，被他复制进了银色芯片——相较于南海大迷宫中的那些过高乃至于难以复刻的技术，构装骑士的技术虽然高端，但却完全是他能尝试拼一把复制的！ 　　倒不是说他也要去造构装骑士……单单就是那个灵械水晶，就是伊恩急需的，可以长时间承载灵魂物质载体！ 　　而且，虽然构装骑士自爆，但是构成构装体的那些珍贵升华金属也没有完全爆发四散，绝大部分都和残骸一齐融入熔岩中…… 　　到时候挖出来加工加工，存量恐怕不逊色于一个超优质高质量的升华金属矿脉。 　　“很难想象……我们居然就这样击退了构装骑士。” 　　漫崖长老此刻还有点像是做梦，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凝视着远方还在燃烧的爆炸熔岩坑：“那可是构装骑士啊，一台就能让我们整个山民都陷入苦战，三台甚至能攻陷国度的构装骑士……” 　　“谁叫他们面对的是第五能级锖钢龙留下的圣山能源系统，以及我组装的超巨型磁暴线圈？” 　　伊恩感觉漫崖长老有点多愁善感了，构装骑士强则强矣，但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正面战场，对普通部队压倒性的威胁，简单来说，构装骑士的设计就是为了攻城和一体面对大量常规部队的，这些巨型构装体在一对一面对强大的第三能级魔兽时，本质上和第三能级的升华者没有区别。 　　而圣山上的磁暴线圈，本质上就是一个不能动，但是可以持续激发第三能级高阶左右破坏力雷霆的站桩升华者，因为有着圣山能源系统，它的攻势源源不绝，自然可以压过构装骑士，然后重创他们。 　　最重要的是，这群骑士压根就没想到伊恩居然隐藏有这种底牌——假如他们提早知道圣山有这种等级的防御工事，他们也压根就不会过来啊！ 　　“总之，我们胜利了。” 　　伊恩如此总结，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少年长吁一口气，感慨道：“这下，飞焰地的特战队手中掌握的最后一支威胁力量都被我们消灭，而叛乱山民也已经战败……漫崖长老，我们大获全胜了！” 　　“是，是啊。我们大获全胜了。” 　　老人摇摇头，他从不可置信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然后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伊恩一眼。 　　然后，这位老人便向伊恩低下头，他单膝跪地，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向眼前的年轻人行礼：“一切都仰赖您所带来的奇迹，龙神的使者。” 　　伊恩没有回避老人的行礼，他站立在原地，承下这一礼。 　　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他需要的。 　　因为他的确就是龙神的使者，山民的共主，引领龙神子民前往更好未来之人。 　　毋庸置疑。 　　数秒后，少年俯下身，扶起漫崖长老。 　　“起来吧。”伊恩轻声道：“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如此说道，他转过头，看向一片狼藉的圣山周边。伊恩反而微笑：“将这一片乱糟糟的收拾干净——这才是我们现在要去做的工作。” 　　“联系瑙曼城，他们绝对会感到惊喜的。” 　　…… 　　泰拉773年12月25日，被命名为‘锖钢山阻击战’的战役落下帷幕。 　　南岭行省总督府将其定性为‘一小部分山民坏份子勾结飞焰地，运输构装骑士进入境内’的重大叛国事件。 　　而绝大部分山民都是识大体，亲帝国的，也正是这些山民提供了线索，为以伊恩，漫崖为首的山民首领提供了阻击必须的情报与时间。 　　山民叛乱仿佛从不存在……不，山民的确从未叛乱过。 　　在官方记载中，不过是一群有着独立倾向的山民部落冒险勾结飞焰地，意图借助构装骑士的力量盗取山民圣地力量的‘地方事件’——而因为这件事，忠诚的南岭山民如今颇为穷困糟糕的状况得到了帝都官方的重视。 　　在巴敦侯爵的倡导下，为了保证西南战区的稳定，也是为了保证西部行省有除却中央地区外的其他补给地，帝都决定，要加大针对南岭行省的建设投入，开发拜森山脉西部区域的优秀矿脉，在瑙曼城周边再建数条军工生产线，并强化边境防线的力度。 　　经过帝都批准，南岭行省总督府决定，强制解散嘉木，蛇岩，震舟与铁尘等山民部落的部落编制，废除米德拉自治区的自治区地位，划分为南岭总督直属区，由阿伏德部领袖，漫崖·阿伏德代理监管。 　　而霞辉领领主，伊恩·阿尔乔蒙（银峰音译）男爵（未正式授勋）得到帝国嘉奖，具体的奖励仍在讨论，但一枚紫夕勋章毫无疑问。 　　但这并不是一件大事。 　　773年的最后一个月，寒风渐起。 　　在索林大公携带最忠实于他的一部分子民进入‘地狱’之后，原索林大公领所在的区域就变成了一片禁地，虽然仍然有一部分大公领的居民没有追随大公而去，但浓厚的迷雾笼罩了此地，除却大公领的子民亲自带领，没有人可以在进入迷雾后再次出来。 　　而帝国在稳定了西部五个伯爵领的混乱后，在阿巴萨罗姆山脉峡口周边再次修建了一批永久工事，而巡监骑士团在整个西南地区广泛行动，他们的目标就是全力打击所有飞焰地的间谍行动——一时间，不少巡监骑士行侠仗义，上惩贪官下惩恶霸的新闻轶事接连出现，舆论一片大好，但只有明眼人和本地贵族才能明白，这次巡监骑士的出动大规模清扫了索林大公留下的残余政治影响。 　　索林大公领周边正在成为帝都全新的直辖区。 　　但这也不是十二月最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这只是一件小插曲。 　　12月28日，飞焰诸国，延鏖地之王嘉兰奈极其看重的一位子嗣，阿苏亲王在旷野狩猎时被神秘部队强袭，最终伤重难愈而亡，而延鏖王从残存的神秘部队留下的痕迹中找到了帝国相关的印章。 　　延鏖王是少数对帝国态度较为平和的飞焰诸王之一，她一向不喜战争，而她的子嗣阿苏亲王据说在前段时间还前往帝国进行了一次秘密会晤，但他归国还未有一个星期便遭遇暗杀。 　　说实话，但凡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绝对有蹊跷，帝国也得喊冤，但以如今的舆论，以及两大血系间隐隐约约的矛盾与威胁，让所有人都只能将火力转移到帝国身上。 　　甚至就连延鏖王本人都不能多说些什么——阿苏亲王究竟与帝国交流了什么？想要调查他的死因，这件事也必须被调查。 　　而帝国也未曾想过辩解，也不屑于辩解。 　　——如果飞焰地想要战争，那么就给你战争！ 　　以阿苏亲王遭遇暗杀这件事为标志，飞焰地与帝国间进行了大量部队的调集和重整，针对阿巴萨罗姆山脉与拜森山脉交界地带的领空权，每日都有斩获敌人空天铠装和己方损失的新闻。 　　一时间，泰拉各国对此发表了众多意见，著名学术期刊《真理之门》的终生撰稿者，学识之都的大炼金术师巴特在私人渠道批评飞焰地的举动简直就是‘假装其他人都是傻瓜’，他并不支持帝国，但对飞焰地这种在开战之前先镇压内部不稳定因素的举动表示嗤之以鼻。 　　而以反帝国为核心卖点的苍天王庭报纸《寰宇报》主编库尔巴罗夫则在自己刊物上接连发表文章《巨物的陨落》与《崩溃边缘》，严厉批评帝国卑鄙无耻的暗杀行动，是帝国顽固腐朽的一大象征，也是帝国军队逐渐堕落的结果，如此下去，帝国必将在五年内崩溃。 　　以此为代表，泰拉各行各界的人士都针对阿苏亲王遇刺事件发表意见，他们或是支持飞焰地，或是支持帝国，亦或是希望看两方打出狗脑子，明里暗里拱火讽刺，总的来说，在年末为泰拉人民和吟游诗人带来了不少素材，为773年做了一个绝佳的收尾。 　　无论是七城联盟的商人还是鲸歌崖的佣兵，无论是迦南摩尔的海盗还是甘特瑞格姆的酒馆老板，每个人都在热烈地讨论帝国和飞焰地的冲突。 　　但在短短的数日后，也正是泰拉774年，1月1日。 　　就在飞焰地王属军团悍然跨过国境线，从已经化作雾国的索林大公领中出现在帝国西部行省内侧时，飞焰地远焰要塞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宣告独立。 　　远焰要塞副军团长，第四能级强者，‘魇炎’伊贝亚在正面战斗击杀军团长‘天壑’卡瓦加后，痛斥数十年来飞焰地对远焰要塞群以及负责供应要塞群物资地区的忽视与轻视。 　　尤其是最近十年，飞焰地近乎于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许多军人都成为了军官的私家仆人与家奴，原本的大荒漠绿化计划也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要塞群的军人和普通人都生活在漫天黄沙和酷热之中，苦不堪言。 　　他的独立，绝非叛乱，只是针对早已背叛了要塞群的飞焰地，进行一次公平公正的‘回报’！ 　　而帝国在第一时间公开表示，他们完全支持魇炎军团长伊贝亚独立的做法，这毫无疑问是正义的举措，是人权，秩序，符合人道且合理的行动——在第一时间，帝国大皇女阿莱格里娅·瑟塔尔便作为官方使节与暂名为‘烈山地’远焰地堡垒群建交，并提供了一大批物资与礼物。 　　涅玛萨斯诸王怎么能承受这种羞辱？就在阿巴萨罗姆诸王的军团开进帝国境内，迎击西境五位伯爵的联军时，他们的军队也将开往要塞群，进行两线作战。 　　全面战争开始了…… 　　这下，所有普通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真的。 　　不是转移国内视角，围绕堡垒群进行不痛不痒的区域战争……瑟塔尔帝国是要与飞焰地进行一场全面全方位的大战！ 　　而早就知晓这点的诸国高层也在静静地等待。 　　作为只有一片大陆的泰拉，战争从来不会漏过任何人……它与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历史的一角正在缓缓掀开。 　　而相较于这样的大事件，发生在帝国南岭行省，区区三位构装骑士企图暗中突袭山民圣地这种小事……也就不过是一件可以振奋士气，但完全算不上引人瞩目的小胜而已。 　　但，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一个人头上，便如山峰般沉重。 　　对于山民而言，一切都已经被改变了。 　　泰拉774年，1月1日，上午。 　　全面战争的新闻还没有广泛传播开来的时候。 　　在这新年第一天的晨间，伊恩站立在锖钢圣山的顶端，背靠倾覆的高塔，环视山岭间，那数百位来到此地的山民部落酋长祭司，以及成千上万汇聚于此的山民。 　　——他要进行一场演讲，一次宣告，一次预言与加冕。 　　——他要在这里成为山民的共主，成为引领的先知，成为全新的向导。 　　以及……成为指引未来的星辰。 　　就在此时此刻。 ###第六十九章 这一次，我们不会输！ 　　她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山民女子，诞生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中，有着偶尔争吵，大体和睦的父母，以及一个老是与她犟嘴，但犟嘴后也会听话的弟弟。 　　她自小在称不上严格也算不上轻松的环境长大，学会了家传的手艺，用芦苇编绳以及在芦苇塘中养鱼养虾，认识了周边几户人家的同龄人，一起玩耍，一齐工作，就这样逐渐长大。 　　她在一个有着柔和阳光的午后遇到了自己的丈夫，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天，湖畔的森林染上了一层淡黄，倒映着阳光璀璨如金，那双湛蓝色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瞬间就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割草小镰，而他也怔然在原地，与那双浅银色的眸子的女主人对视，然后羞涩地一笑。 　　他们熟悉了起来。他是采药人的儿子，在冬日封山祭上邀请她跳舞，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来年的春天，他们便结合成一家，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孩子继承了父亲蓝色的眼睛，明亮又湿润，经常咯咯笑，可爱极了。 　　这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儿子逐渐长大，她肚中又有了一个孩子，丈夫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每次采药回来都会为祂带回一盆花，石头的小屋固然简陋，但却温馨无比，屋后的后院充斥着斑斓的色彩，当她站在后院，诸多花簇拥着她时，被他赞叹为群山中最美丽的景色。 　　在第二次怀孕的那一天，他们一起在后院的正中央种了一颗五十年兰，这有着湛蓝色花朵的花有着悠长的寿命，但成长速度很慢，从抽根到发芽需要十个月的时间，正好就是孩子出生的时候。 　　他告诉她，如果是男孩，那未来孩子们就不缺花去追女孩了。而如果是女孩，当她出嫁时将会有最好最美丽的花冠佩戴，绝对不会逊色任何酋长的女儿分毫。 　　她没有说话，只是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幸福地注视着那颗刚刚种下的五十年兰，就像是注视着漫长未来后的幸福，满怀希望。 　　但是粮灾出现了。紧随而至的，便是战争。 　　——有一群山民在飞焰地的蛊惑下发起叛乱，我们必须要阻止这些狂徒摧毁我们的家园与传统，亵渎我们的信仰与荣耀！ 　　——我们要提起刀枪，我们要拉起弓箭，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亲人！ 　　这是酋长说的话，原本平和甚至有些憨厚的酋长大声地怒吼着，声音在群山间回荡，没有人可以反驳，也没有人可以拒绝，因为战争不是他们发起，他们只是被动迎战。 　　酋长带走了许多人，也包括他。 　　石头屋子的后院，五十年兰缓缓生长着，它在扩展自己的根系，汲取着大地与雨水的养分，而花儿们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纷纷盛开着。 　　但她却仿佛被抽调走了活力，她心中不安，满是惊疑与惶恐，她逐渐憔悴，但却强迫自己吃许多东西，这是为了肚子中的孩子，她感觉味如嚼蜡，但还是强塞入口，吞咽，宛如机器。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他们所在的一方节节败退，很多人都死了，绝大部分部落都被独立山民一方拉拢亦或是征服，只有他们这些沿海沿湖，根据帝国人的话，也就是佛罗多自治区的山民还在抵抗。 　　为什么要抵抗？为什么我会想着最好别抵抗？有些时候她会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极端的惶恐感让她短时间内停止思考，无法继续这个思路。 　　但事实冰冷淡漠，但现实残酷无情。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她等到了那一天，最糟糕的预感成为现实的那一天，一个木头棺材被运了回来。 　　多么幸运啊。太多人尸骨无存，炼金火炮的轰击能粉碎的不仅仅是城墙与要塞，还有人的骸骨尸首，而火器的威力也足以撕碎血肉，敲碎骨骼，让尸体畸形到他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认出。 　　这是幸运的。她颤颤巍巍地走出石头小屋，她看见自己丈夫的父母哭嚎着扑在那木头棺材上，简陋的棺材盖打开了，里面是一具大体完好，但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已经开始腐坏，灰蒙蒙的结晶雾气充斥眼眶。 　　她跪在了地上，爬向棺材，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她只知道第二天那棺材就下葬了，而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又过去了半个月，酋长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了。 　　但除此之外，他还带回了许多失去了手脚和身体一部分的人。 　　胜利的消息根本就不能冲刷这种惨淡，部落的街道上开始经常出现一些残疾的士兵，他们行走在街道上惊惶无比，仿佛随时都会有人从转角射击，他们会突然地尖嚎，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他们会不住地流泪，他们会面对太阳颤抖。 　　他们究竟是在哪里变成这样的？他们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打击才会被摧残至此？ 　　如果说这就是胜利，那么胜利究竟是什么？ 　　部落中只有牺牲者亲友的哭泣，而其他人和往常一样过日子，甚至还有点喜庆。 　　胜利。胜利…… 　　她咀嚼着这个词汇，她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究竟哪里赢了呢？那些要独立的山民胜利了，他们所有人就都要死吗？是啊。或许吧，或许可能比死都要残酷，但如今这样的胜利究竟要怎么才能欢庆？ 　　她痛恨。她痛恨那些活着回来的人，无论残疾与否，他们都等到了胜利的那一天，活着回到了家乡。 　　她痛恨。她痛恨那位酋长口中的龙神使者，为什么那个传说中的英雄继承者不早点出手，不早点带来胜利救下他？ 　　她痛恨。她痛恨独立山民，痛恨飞焰地，痛恨帝国和一切她不知道姓名，隐藏在战争背后的大人物。这些人究竟摧毁了什么，他们自己真的明白吗？ 　　但是他们或许根本不在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举动会造成什么结果，不在乎会有一个寡妇，一个母亲，还有更多的人憎恨着他们。 　　是啊。就是如此。痛恨什么都无法办到。她的弟弟和丈夫的哥哥都来到她的身前安慰她，他们一同出战却幸存归来，他们向她下跪，两个男人痛哭流涕地告诉她，她的丈夫英勇无畏，是为了掩护一支侧面迂回的部队而战死，他是部落的勇士。 　　他们向龙神，先祖和天地的精灵立誓，他们会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自己兄弟的血脉，酋长做了见证。 　　这已经非常幸运了。她的心中偶尔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她还有亲人和孩子，她还有家人与朋友，他死的像是一位英雄，自己在哭泣之后应该赞美他的勇武，这正是山民的传统。 　　更不用说，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比她这样寡妇更悲惨的事情还有的是——母亲失去了自己的独子，父亲失去了自己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儿子，那些年轻的战士牺牲时甚至还没有子嗣，他们的父母以泪洗面，甚至没有一点安慰。 　　她牵着自己四岁长子的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看着对方蔚蓝色的天真眼眸，感受着腹中微微震荡的心跳，心中的痛苦略微有些消退。 　　可这样的安慰就像是在心中鼓荡起一阵风，将被棘刺刺穿而破碎不堪的心从满目疮痍的大地中吹起，轻飘飘地在空中飘荡着，暂时地离开了痛苦的源头。 　　但是很快啊，这飘动的心会再一次落回大地，再一次被伤痛贯穿。 　　那些伤痛并非是直接的死亡，而是一次厨房中的沉默，一次柔和仿佛抚摸般的轻风，与一双相似眸子的对视，以及突然深夜中升腾而起的回忆——就像是火山爆发，不可抑制的美好记忆混杂着轰然炸裂的痛苦涌上心头，然后便是几近于绝望的茫然。 　　她会明白，她早就明白，其他人的痛苦和她有什么关系？没有人可以理解其他人，也没有人可以真的用其他人的痛苦来遮掩自己的悲伤。 　　她常常梦见，梦见丈夫带着伤痕归来，他们还是像过去一样做馅饼，他揉面，她剥虾，家里充满了麦饼烤制的香味，孩子欢声笑语，等待着热腾腾的虾肉饼上桌。 　　而现在，她每天起床看见晨曦，却仿佛像是太阳要熄灭了那样。 　　酋长在说着什么，酋长在鼓动着什么，酋长说服了许多人，包括她的父母，所以她随着酋长一起，离开了家乡，前往了遥远的圣地，那锖钢圣山周边的峡谷。 　　这并不漫长，但是许多山民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他们部落的势力范围，不会离开他们栖身的山峦，而这一天，来自四面八方的山民们都汇聚而来了，他们熙熙攘攘着，虔诚且敬畏地仰起头，看向圣山的山巅，那阴云之下，比太阳还要明亮闪耀，却不伤人眼球的龙神祭火，他们眺望那座呼唤雷霆劈落的高塔残骸，以及站立在残骸之上，那位白发的使者。 　　那就是龙神使者，在过去的传说中有着他前辈的故事，在如今的战争中有着他现在的威名。 　　他就是带来胜利的那个人，仅仅是因为他的存在，所有山民都屏住呼吸，令山谷间一片寂静。 　　她轻轻握住自己孩子的手，牵着自己的孩子，静静地仰起头，看向那微不可见，但却的的确确给予所有人一种明显存在感的人影，而一排巍峨的钢铁骑士站立在通向山巅的道路两侧，磁暴发生器中流淌着闪电的光辉，与充满阴云的天空间流淌的雷霆交相映会。 　　【我来这里，并非是要告诉你们一场值得欢庆的胜利到来，而是要告诉你们苦难与寒冬将至】 　　而一个声音，一个平静，清朗，年轻却给予人一种威严感，他开口直入主题，没有任何废话，语气也平淡地宛如叙述：【山民的内战并非源自于我们自己间的仇恨，而是源自于帝国与飞焰地的战争，只要两国的战争还在持续，我们就不可能得到和平，飞焰地会将我们作为影响南岭的武器，不断地攻击我们】 　　【而问题在于，为什么飞焰地要选择我们？】 　　他停顿了一会，然后道出事实：【因为我们山民的确有着足以让飞焰地去花费心思谋算的本钱】 　　【因为我们的人口众多——所以只要让我们没有足够多的粮食，我们就会陷入混乱】 　　【飞焰地根本无需费心让那些叛徒胜利，他们只需要让这些叛徒拖延我们向外界求援的步伐，在这个缺少粮食的冬天，就会有许多人活活饿死，而剩下来的人也会成为难民，哀嚎着离开群山，冲击玛瑙石平原，彻底搅乱南岭】 　　【因为我们的确有着力量——就在我的身后，这燃烧的龙神祭火，凭借这宏伟圣地的力量，我呼唤雷霆，击溃了三位构装骑士】 　　【但倘若没有我呢？倘若我失败了？那么圣地的力量，我们山民的力量，就会被飞焰地的狂徒所盗取，而他们究竟会用何等亵渎的方法利用我们先祖留下的遗产？我们无法想象，但那绝对是最糟糕的噩梦】 　　山民们聆听着这声音，他们屏住呼吸，在这肃穆的气氛中安静地听着那位带来胜利的使者言语。 　　而他继续道：【因为假如我们团结一心，那么谁也无法忽视——飞焰地之所以费尽心思蛊惑那些叛徒，真的是为了我们山民好，为了让我们‘独立’吗？大错特错！】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阴谋不可能成功，叛徒必然会失败，但凭借这场内战，飞焰地撕碎了诸部之间那坚韧而又脆弱的关系！】 　　【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杀死了另一部分人的朋友，杀死了另一部分人的丈夫和妻子，杀死了另一部分人的儿子亦或是女儿——名为死亡的哀伤与名为永别的愤怒充斥着我们的内心，自这场内战之后，我们山民再也不可能像是过去那样团结一心了】 　　【自这场内战之后，我们山民再也无法重回过去的辉煌，恢复龙国的荣耀，振兴我们自己了！】 　　【因为我们手上沾染了自己同胞的血，我们之间，已经满是憎恨与绝望构筑而成的天壑了！】 　　【我们山民，自此之后，便将成为分裂在群山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独立部落了！】 　　使者的声音越来越大，宏亮的回应在群山间震荡，乃至于化作了层层叠叠地怒吼与质问：【你们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我的回答是，绝不！】 　　——绝不…… 　　——绝不。 　　——绝不！！！ 　　人群之中，有不少人仿佛从梦中惊醒，他们抬起手高呼，重复着‘绝不’的呼喊声——而片刻之后，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响彻山峦之间，沸腾一般的怒火，被人提点理解真相后的醒悟，以及那源自于内心的不甘和憎恨，不愿意让敌人目标达成的意志，支持着人群声嘶力竭地高吼。 　　而龙神的使者抬起手，指向天空——在那里，天上的云层层层叠叠地被排开，如火一般的骄阳从云层间的大洞中垂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柱，它笼罩在圣山之巅，照耀在那降雷高塔的残骸之上。 　　照耀在那白发的使者身上。 　　【同胞们，听我一言！】 　　他的声音宛如雷霆，震散阴云：【我们之所以会陷入战火，并非是因为我们弱小，而是因为我们的强大！】 　　【只是因为两百年来的沉沦，我们遗忘了自己的力量，所以被他人利用，伤害了我们自己！】 　　【是啊——我们的文明没落了，我们败给了帝国，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这就是战争，我们已经输过了一次，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一直输下去，输到我们不复存在】 　　【我们还有重振的资本，瞧啊，我们的锖钢圣山！它巍峨坚固，屹立在这崇山峻岭之间，神圣而庄严，它的力量仍然可以守护我们山民，也可以引导我们重新走向辉煌】 　　【同胞们，请聆听我言——我们山民如今的境遇，就如同这山峰顶端已然溃塌的高塔，它曾经高耸竖立于山巅，绽放胜过太阳的光辉，以最强大的姿态击溃了几近于不可战胜的敌人……然后它便倾覆，成为你我眼前的废墟】 　　【但是，高塔倾覆，我们可以将其重新建起！它遍布伤痕，也可以慢慢将其修复，弥补愈合！】 　　【我将带领你们做到这一切，我将重建高塔，我将引领山民重新走向辉煌！】 　　【是的，我们将面对未来更加凶残可怖的敌人，我们将面对更加狡猾卑鄙的恶徒，他们将畏惧我们的强大，我们的人数以及我们的团结，他们会阻拦我们复兴的步伐，妨碍我们重建高塔的行动】 　　【但这一次，我们将同仇敌忾，迎击他们的阴谋诡计！】 　　【这一次——同胞们！】 　　【我们不会输！】 　　“我们不会输！”“我们不会输！”“我们不会输！” 　　因为阳光，因为热烈的气氛，因为成千上万人那被引起的怒火，空气灼热了起来，即便是年初寒冬冰寒的空气，也在人群中升腾而起的白气间被加热。 　　一位寡妇，一位母亲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缺氧，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山巅处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正在宣告未来，宣告另一场战争开幕的年轻人…… 　　和那些陷入狂热的人们不同，她感觉到了一阵冰冷的酷寒席卷而来。 　　——崇高的目标之下，必有尸骨埋藏；激昂的宣言之侧，必有牺牲相随。 　　荣耀与死亡，功勋与战争……重振一个部落，或许只需要几场战斗，但重振山民的文明，需要的便是数次战争。 　　因为感到眩晕，因为对那样的未来感到恐惧，她踉跄地后退，差点摔倒，如果不是孩子紧紧握住她的手，恐怕她就会倒下吧……而周围的山民因为陷入兴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不会相信表象。她已经失去了许多。她的心早就被痛苦撕碎，所以反而能更加清晰地体会到那未来的残酷，而并非是那宏大叙事表面的崇高。 　　可是。 　　她又无比清晰地明白……如果没有眼前的这位龙神使者，那么等待山民的，绝对是比那样残酷未来更加残酷数十上百倍的‘绝望’。 　　只是关心自己一家人的幸福，就注定改变不了那样绝望的结局，只是幻想着‘独善其身’，就注定会被时代的浪潮吞没。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这些普通人，究竟要经历多少次生离死别，才能见到那所谓的‘辉煌’？ 　　“妈妈，不要哭……” 　　孩子稚嫩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擦过眼角，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而周边其他山民狂热的怒吼，‘我们不会输！’的声音响彻天地。 　　这是一个好日子。龙神的使者的确货真价实，他就有这种力量与勇气，去引领山民走向他心中的未来。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她想要痛哭，但太过格格不入，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她失去了痛哭的力量。 　　她想要唾骂，但太过不知所谓，自己都很清楚这战争并非是使者的错，她失去了唾骂的勇气。 　　她如果是真的孤苦无依就好了，那她就能去寻求死亡。 　　但孩子，她的孩子就在她的身边，拽着她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部落发下来的饼干，和父亲一般湛蓝色的眼睛担忧地注视着刚才正在哭泣的自己。 　　孩子什么都不懂，他穿着破旧的衣衫，时不时地侧头看着圣山。 　　他被狂热的人群包围，他将会被部落教导，他最终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勇猛，无畏，充满荣耀，为了部落而冲锋陷阵，然后死在某地的人。 　　——龙神啊。使者啊。 　　——无论是谁，请告诉我。 　　——如何才能远离这些痛苦，如何才能留下身侧小小的幸福？ 　　她闭上双眼，跪在地上，双手合拢，向圣山的方向祈祷。 　　山民的欢呼中，有着怒吼，有着咆哮，有着喜悦的笑容，也有着茫然的祈祷。 　　伊恩平静地俯瞰着这一切，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强者，就是恶者。 　　因为在强者的意志面前，弱者只能被席卷，卷向强者希望的未来。 　　他知道。自己并非是能带来完美结局的天选之人。 　　他知道。自己将会保护一部分山民抵达未来，也将会让一部分山民死在未来的道上。 　　他知道。他已经见过许多，从莱安领到帝都，从阿瓦克领回到拜森山脉，少年已经见过太多苦难，挫折与悲剧。 　　他还记得蔚蓝城的那些幻影，那些哭嚎的灵魂与血迹，那些腐朽的尸体与曾经有过梦想的人们。 　　伊恩一向都知道，在社会文明循环的大势间，人类的个体永远都会像是现在这样漂泊无依，茫然无措，正如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与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正如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与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他们一生都将沉沦在不可挽回的绝望与悲痛中，再也难以复原。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 　　飞焰地与帝国的全面战争近在眼前，甚至已经开始，谁也不能逃离。 　　如果想要打破这样的循环，就得重造一个世界，再造一个人间。 　　而这样的新世界，必然也只会在最极致的痛苦和毁灭中诞生。 　　“不曾经历过痛苦……” 　　伊恩环视着眼前万万千千的人影：“就无法想象天堂。” 　　他凝视着这些因为一场内战与胜利所以分外凝聚，容易被鼓动的山民，低声自语：“如果没有失去过什么，就不会想要握紧什么。” 　　“因为目睹过悲剧，所以才想要创造出欢快的结局。” 　　“山民……幸亦或是不幸，你们符合这一条件。” 　　“所以能为我所用。” 　　如此呢喃，伊恩感觉自己可能是一个魔鬼，他在利用人们的痛苦和迫切的渴望，去完成他想要完成的目标。 　　但假如是为了自己的目标…… 　　那么魔鬼就魔鬼吧。 　　“我将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可怖的魔鬼，利用你们的渴望与梦想，去塑造一个崭新天地。” ###第七十章 解锁·灵灾道途！ 　　接下来，伊恩又讲述了许多。 　　他讲述了炼金术的重要性，炼金义体让残疾人重归健全的可能，他讲述了这样的未来，并承诺将会实现，所有因战而残疾的人都将得到近乎免费的治疗，所需的只是前往霞辉领配合实验。 　　他讲述了教育的必须性，学习与知识对山民的意义，他宣布所有战争孤儿都将被他出资抚养，所有因战而失去亲人的孩子都将得到补助和免费的教育，在每个部落聚集地之间，在未来都会有来自霞辉领的学校。 　　这不是义务教育，咱们帝国不兴这个。它就是单纯的忠嗣学院，所有奉献过鲜血的人，其血脉必将得到领主的回馈。 　　伊恩讲述了很多，他描绘未来的图景，让人们尽可能地去相信。 　　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欢呼与赞美。 　　当然，可能加了一点小小的药剂。不过相较于胜利的事实本身，以及伊恩激发起的激昂情绪，这些药剂与其说是继续煽动，倒不如说是让他们维持一定程度的冷静，不至于因为过于狂热而弄伤了自己。 　　在演讲结束之后，面对这海啸一般的呼声，伊恩闭口不言。 　　此时此刻，他微微闭上双眼，去聆听这浩荡嘈杂的浪潮。 　　他听见。 　　他听见鼓动的心脏，听见泪水淌过面颊。 　　他听见痛苦，折磨与悲伤潜藏在所有人心中，只是有些人选择用激昂来遮掩不安，有些人用哭泣表现彷徨。 　　伊恩聆听这一切。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自己要前往何处，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他的头顶有星辰的光辉亮起，指引的冠冕悄然浮现。 　　他能感受到，他能听见，能看见。 　　所以知晓，他已是万千山峰的最中央。 　　——他已经货真价实地得到了在场所有山民的认可……成为了实至名归的山民共主，龙神使者。 　　故而就在这正午时分，骄阳普照之刻。 　　锖钢圣山的顶端，骤然亮起了一颗星辰。 　　青蓝色的星辰在天地间闪耀，隐约之间，有着诸神的光辉一闪而逝，只有伊恩自己能看见。 　　在这刹那之间，伊恩感知到，自己的心光体‘指引之星’中，原本封锁着的，代表‘灵灾道途’的星辰宝石，骤然解锁开来。 　　和最初代表‘虫群道途’的宝石不同，这一次，大概是因为伊恩更有经验，亦或是对心光体的掌控变强，他感应到，在那颗星辰一般的宝石后，有着朦朦胧胧无数条银青色的线正在扩散，衍生…… 　　换而言之，他这一次，恐怕并不是靠随机来选取和自己‘联络’的平行世界了，他可以选一根弦线去拨动，联络彼方。 　　伊恩也能看出，这选择并非没有限制。以他如今的力量和凝聚的‘指引’，他能拨动的线并不多，大多都是和自己同级，最高也就是第三能级的平行世界。 　　这倒也并不奇怪——虫群道途随机联络到的也差不多就是第二第三能级左右的虫群伊恩，大家彼此彼此，想要跨等级联系上，最起码也得是经历过南海大迷宫和阿瓦克子爵领那样的大事件才行。 　　反正，有选择就是比随机要强。 　　条件已经达成，选择可以以后再说。 　　伊恩将思绪收回。 　　少年察觉，似乎所有山民都看见了，这于白日显化，悬挂于高天的星。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凝视着伊恩的心光体，凝视着匪夷所思，几近于奇迹的异象——所以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嘈杂的惊叹。 　　“这，这是什么？！” 　　“是异象？心光体？但是……使者不是才第二能级吗？！” 　　“这是奇迹啊！是奇迹！是龙神的庇护！” 　　一时间，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整个山谷，所有人都被其他人的声音震荡地头晕目眩，甚至就连那位牵着孩子的母亲也结束了祈祷，她抬起头，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天空的顶端，然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并不相信这就是自己祈祷的结果……但这也太巧了，太巧了…… 　　如果说，这就是奇迹的话…… 　　至少，她会去相信。 　　相信一个渺茫的希望。 　　赞叹和欢呼声变得高昂起来，而伊恩头顶冠冕，他沐浴这充满热情与希望的簇拥之声，纵然是再怎么平静的心，也微微泛起些许波澜。 　　“我其实根本不关心你们活的怎么样，在战争中究竟有没有受到损伤……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未来如何，因为只要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发展，你们将会拥有最起码的人权与生活，而不至于如今这样朝不保夕。” 　　伊恩心中叹息：“但现在我却有些理解索林大公……倘若他承受的就是这样的信任，作为自己领民的希望，又预见到战争对普通人的伤害，也难怪他会魔怔到要杀了所有人，带他们的灵魂去地狱了。” 　　因为，即便是第四能级的索林大公，也无法阻止飞焰地与帝国之间的战争，无法阻止时代的大势碾过自己的子民，留下一片绝望的废墟。 　　仅仅是他今天在现场聆听到的许多悲苦的声音，那些悲伤的妻子与母亲，那些绝望到茫然，只是强打精神来听自己演讲的父亲与丈夫，他们的故事就足以融化诸多心如铁石者的心灵。 　　假如战争规模再大一点，那么作为缓冲地带的索林大公领肯定会更惨烈。 　　在大公的心中，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真的是无奈下的必然举措。 　　但索林大公是错的。伊恩如此想到。 　　因为他的地狱不够完善，他设计的亡君也不是完成体。 　　所以，就由他来吧。 　　由他来创建一个宗教，抚慰这些受创者的心灵。 　　是，这并不符合科学，但科学冰冷的事实并不能安慰这些绝望的人——告诉一位寡妇，告诉她，她的丈夫再也无法归来，死亡就是永恒的分别，她的日子也在也不会恢复到从前……那即便这是真理又有何用？ 　　更何况，在泰拉，这并非是‘真理’。 　　在未来，伊恩几乎可以保证，自己会迎来好几场战争，而那时，死去的人或许会更多也说不定。 　　死亡不应该成为他计划的阻扰，至少，死亡不应该是如此绝对的终结。 　　——或许，‘指引之星’与灵灾道途的联系，就应该用在这里。我应该尝试再寻找一次与‘亡君’有关的技术……人造灵魂并不仅仅是亡君的能量池，也不仅仅是奥法道途的基础。 　　——人造灵魂，或许也可以作为‘第二人生’的起始点……死亡也只是开端！ 　　伊恩心想。通过心光体的解锁，他的心中又有了一个计划。 　　垂下眸光，他看向山下的众人。 　　——我无法将你们失去的丈夫，妻子与孩子还给你们，我无法逆转时间，改变这一切。 　　——但我至少能给你们一个未来。一个即便是死亡，也不至于是永别的未来。 　　【我是龙神的使者，降雷的先知——我战胜了飞焰地的构装骑士，击溃了嘉木部的柯德，是粉碎叛徒阴谋，击溃敌国诡计之人】 　　【我将引领你们走向胜利，以及又一个胜利！】 　　此刻，伊恩走上前，他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 　　少年展开双手，缓缓顺着阶梯，走下圣山，磁暴铠甲在他身侧左右闪耀，雷霆的阶梯随他的步伐而闪耀。 　　他从山上走下，步入山民之中，所过之处，一个又一个部落的酋长俯身，单膝跪地行礼，大片大片的人群敬畏且充满希望地向他们的使者，他们未来的希望与星辰俯首。 　　或许在久远的未来之后，会有一个没有任何人需要向任何人屈膝俯首的世界。 　　但并非是现在。 　　——我会带领你们……前往高天之上。 　　伊恩垂下眸光，他来到人群的中心，承受人群的膜拜，心中无悲无喜，只有最为坚定的渴望。 　　774年1月1日，伊恩成为了龙神的使者。 　　同日，龙神使者伊恩·银峰与南岭山民总负责人漫崖·阿伏德一同前往圣地钢龙巢。 ###第七十一章 你是龙，也好 　　天蒙蒙亮，伊恩与漫崖长老来到钢龙巢山脚。 　　天空一片漆黑，如同浪潮一般的云翻腾不休，旋转着倾倒进钢龙巢内。 　　肉眼可见的金色闪电时不时在漩涡云层中一闪而过，照亮内部颇为清晰的铭文回路。 　　这并非是单纯的风云，而是一个巨大的铭文阵列构筑的灵能实体，也是通向钢龙巢内部的门扉。 　　狂风卷动披风，伊恩站在山顶边缘，俯瞰眼前直通地底的云之门。 　　他如今要进入其中，开启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留下的遗产。 　　成为龙神使者后，伊恩其实也没什么可干的——那些叛乱山民的酋长该杀的就杀，该罚的罚，即便他们只是士兵，只是飞焰地和柯德·嘉木手中的棋子，但既然已经伤害到了伊恩这一边的山民，那就该用血来抚平山民间那扩散的伤痕。 　　至于量刑这方面，肯定是漫崖更了解情况，他现在是山民全权负责人，说是山民土皇帝也不为过——而伊恩作为龙神使者，便是土教皇了。 　　说是教皇，伊恩主要做的事情，其实是主持圣山超巨型磁暴线圈的修缮工作——现在它叫做‘降雷之塔’了，估计日后会成为传说的一部分，山民故事中的常客，伊恩对此乐见其成。 　　根据这次对阵构装骑士的经验，伊恩优化了不少降雷之塔的结构，并且制造了一套足够坚固，也可以辅助圣山能源结构的防御层，降雷之塔将会像是瑙曼城的雷电引擎那样，源源不断地抽取周围云层中的能量化为己用，更好地维持微光摇篮系统的运作。 　　不过，修缮工作进度相当缓慢。 　　毕竟这一次，伊恩也不可能再让其他部落无偿贡献材料，而工人也得花钱雇佣。 　　颇有点战役试玩体验版和实际使用版的区别了，简直虚假宣传.jpg 　　但正好，这样一个大型工程也可以拉动内需。 　　同时，伊恩打算将部落区全灭的阿伏德部整体迁移至锖钢圣山周边，这可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工程，倘若真的能完工，将全新的阿伏德部建起，山民的基础建设能力也能算是达标，符合伊恩脑中不少建筑的建筑要求，可以展开更进一步的基建了。 　　除此之外，伊恩也开始整理如今山民的部落名册。 　　他要彻底重整山民内部的管理架构，建设一套可以直达每一个部落的体系——虽然很艰难，但是靠龙神使者的名头，明面上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出自于对伊恩的信赖和崇拜，不少山民酋长甚至迫不及待地表示，他们立刻就回部落进行普查，那份热情说实话，有点让伊恩受宠若惊，但漫崖长老却告诉伊恩，他还是小看了‘龙神使者’对山民的意义。 　　那可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传说故事。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宗教信仰和英雄模板真的就很好用，可以省很多管理宣传上的力气……不过同样，肯定也有后患。 　　譬如说伊恩就不能接受自己手中的工具是‘龙神信仰’这种原始的信仰体系，崇灵教派的宣传和取代也迫在眉睫。 　　但在此之前，还是先得将钢龙巢掌握。 　　“就是这里。你的话，应该也知晓，想要进入钢龙巢，就得直接跳下去。” 　　漫崖站在山顶，狂风根本无法吹动他的衣角，心光护盾的力量隐隐约约将他整个人包裹，钢龙巢带来的天象变化并不能妨碍他的行动。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跟着伊恩进入钢龙巢内部的打算。 　　龙神使者的权威不容二人拥有，继承者也不应该有另一个相同话语权的长老——老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再怎么不甘再怎么好奇，如果是要为了山民的话，就得收敛住这份渴望。 　　然后，等待。 　　“嗯。那我去了。” 　　而伊恩能理解这份等待的重量，他肃穆地点头，然后便纵身一跃。 　　没入云之门扉中。 　　说实话，跃入钢龙巢云层旋涡中心的感觉，和跃入南海大漩涡几乎别无二致——潮湿的水汽在瞬间扑面而来，然后便是一阵柔和的灵能包裹全身。 　　钢龙巢内部的灵能场域将伊恩包裹，吞没。 　　而后，无尽云雾如同海潮一般翻腾，但等伊恩认真看去，却发现那些海潮根本就不是什么云雾，而是一片片交织在一起，几近于无穷无尽的记忆画面。 　　这些画面触碰着伊恩的灵魂，它们似乎察觉到这个人已经得到了霞辉湖与锖钢圣山的认可，然后便逐渐清晰起来，从连绵的雾潮化作一个个奇妙无比的景象。 　　那是一只在黑暗中缓缓苏醒的龙。 　　一只幼龙。 　　低于零下一百二十三度的冰寒气体在一颗晶体龙蛋周边缓缓消退，紧随而至的便是超过八百度的高温，伴随着炽热的能量从龙蛋中释放而出，一道道晶体裂缝迸开，被顶出一个洞口，而一只银色的幼龙从中缓缓爬出，好奇地环视着周边的一切。 　　小龙外层的甲壳呈现半透明，甚至能隐约看见其内部的内脏和骨骼结构，它们就像是最精密的机械那般运转，流淌着赏心悦目，宛如艺术般的闪光纹路。 　　龙蛋四周，这是一个极其先进的大型实验室，龙蛋位于实验室的低温封存仓内，周围还有不少同样规格的龙蛋……不过这些龙蛋的样式和破壳小龙所在的龙蛋大不相同，它们有的像是冰，有的像是没有完全凝结的熔岩，有的像是一团气态的风暴团，有些像是一团凝聚的电磁约束场…… 　　甚至，还有一些，根本就是半透明，位于虚实之间，与其说是物质，不如说是灵能凝聚体的龙蛋。 　　但是这些龙蛋都还在孵化，它们蛰伏，沉眠，亦或是干脆已经死去……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这头银色的小龙成功诞生。 　　——我是，我是索尔－斯特纳－伯纳梅因－戈克尔…… 　　一瞬间，大量信息从幼龙思维深处泛起，包括祂的名字，包括祂所在之地的信息…… 　　但这一切，都随着极度的饥饿而去。 　　小龙张开口，开始了龙生第一次的进食——它大口吞咽着那些松脆的晶体蛋壳，这些蛋壳中有着不少极度珍惜的重金属矿物和高能升华金属，还有不少类似要素结晶的实体源质，这些对于龙来说口感类似于雪饼的蛋壳被祂迅速吞咽，而原本呈现些许半透明色彩的银色甲壳也在吞咽蛋壳的过程中迅速变得坚固起来，越来越厚，不再透明。 　　第一餐结束了。随着饥饿感的消退，以及力量从身体中涌出，幼龙沉默地爬出封存仓，它朝着外界走去，想要搞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个‘实验室’究竟位于何处。 　　然后，祂便在一处大厅的透明圆顶处，看清自己所在之地。 　　这里是，泰拉星域·第十一行星·原尼密斯星（Nemsis）轨道。 　　也是‘碎星战争’后，环泰拉星域小行星轨道。 　　如今的幼龙，就位于这条小行星轨道上，一块大型行星碎片的生态园内。 ###第七十二章 真龙始祖，火种之身！ 　　这是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大量星体碎片以规律的速度散布在同一轨道上，它们在昔年的爆炸和互相碰撞间变得越来越小，但仍然有一部分大型碎片被特意保存下来，作为一些设施的安置地。 　　‘眠龙巢’便是其中一个。 　　它是一个正球形的生态基地，整体都镶嵌在一颗星体碎片上，顶端的半球形从岩体结构中凸起，透明的观测窗可以看见外界漆黑的宇宙空间，以及遥远时空彼端那微弱无比的太阳光辉。 　　幼龙就在此地。 　　祂呆呆地看向宇宙的深处——在小行星带的深处，有着不少类似的建筑和基地，它们安静地矗立在破碎的星辰遗骸上，而幼龙最为关注的，却并非是这些呆在原地不动的建筑。 　　而是那些游弋在星海之间的庞然大物。 　　沉浸在锖钢龙记忆中的伊恩微微一愣，他刚才正在调用自己自己记忆中的泰拉星域星图，还在思索泰拉星域内究竟哪里有小行星带，他记得是没有才对，但太阳的距离和周边星体告诉他，自己所在之地，就是尼密斯星轨道。 　　那么，自己所在的这些小行星……这些星体碎片…… 　　就是尼密斯星的残骸？！ 　　而真龙在这个地方，居然有外太空试验地？！ 　　还未等伊恩感慨真龙背后的秘密果然大的惊人，以及心中浮现‘难不成是尼密斯星碎了’这样令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想法。 　　记忆中的幼龙，看见了一头自黑暗中浮现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真龙。 　　但却又不像是龙。 　　不……在看见这自黑暗小行星带中浮现而出的巨物时，伊恩心中第一时间浮现而出的想法，其实是一种疑问。 　　——究竟，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被称之为‘龙’呢？ 　　出现在幼龙和伊恩眼前的，是一头亦或是一艘全长超过十五公里的超巨型方舟巨兽，祂有着曲线楔形的外形，整体上半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半个从中剖开的极长锐角圆锥，而下半部分是一个侧面来看呈现为‘乛’形的结构，由亚空间灵能光流形成的正弦波形光翼以乛形结构为中心朝着两侧扩散，形成宛如龙翼的形状。 　　方舟巨兽的顶端，有一排排不知道是舷窗还是观测孔的装置正在发光，流畅而温和。 　　祂是生物吗？还是一种大型翼船战舰？ 　　来自另一个高等文明的尖端造物出现在幼龙与伊恩的面前，在让两者怔然的同时，也用一种难以解释的方法，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可置疑的现实。 　　——祂就是龙。 　　——第一代真龙，最初的真龙。 　　始祖真龙埃尔托利穆停留在‘眠龙巢’前方，银黑交杂和流线型的外层装甲给予人一种艺术般的美感。 　　祂凝视隔着观测窗与自己对视的幼龙，然后传递出代表‘微笑’的情感波动。 　　【奈恩波拉卡，过来，我们成功了】 　　柔和的波动传递而来，很快，另一头稍小的巨兽从小行星带的深处浮现。 　　和第一代真龙相比，新出现的这头真龙看上去也非常奇特——祂是一个看上去类似于巨型水滴的大型太空龙鲸，但身体后侧飘荡着不少类似水母的触须，这些触须有规律地膨胀扩散，令时空为之泛起波澜。 　　身体两侧，巨大的侧鳍是类似机翼，但更加柔和的血肉结构。它带着一种弹性感，很让人好奇在上面翻滚是什么感觉。 　　不过，相较于整体更加像是机械结构的第一代真龙，第二代真龙更像是生物了。 　　至于第三代的幼龙……已经是彻底的生命。 　　名为奈恩波拉卡的真龙靠近了眠龙巢，两只巨大无比的真龙与小小的幼龙对视。 　　这便是锖钢龙索尔斯特纳与其导师岩寂龙奈恩波拉卡，还有始祖·埃尔托利穆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锖钢龙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知晓，祂只知道，自己是眠龙巢中唯一一头自我挣脱孕育而出的真龙，也是那个基地中唯一一头最后存活下来的真龙。 　　作为各种催生新一代真龙计划为数不多的成功体，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的幼年体过的很慢，导师始终不敢让祂快速进入青年期，也即是所谓的‘工作状态’。 　　【进入工作状态后，我们的寿命就开始倒计时，五百年后，我们就会寿终正寝】 　　导师道：【虽然可以使用各种手法来拖延，但归根结底，无非就是耍点花招。不成长的话就没有智慧，而进入假死休眠本质上和死亡并无区别，只是跳过了一部分的时间】 　　【即便是始祖也无法规避】 　　【好在你们成功诞生。始祖在寿终正寝前能知晓这个消息很开心，证明我们并非是被限定了‘注定一死，毫无未来’的工具……而是拥有希望的生命】 　　锖钢龙那时候还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祂明白后，已是数百年后。 　　但那时，祂只是学习……亦或是说，接受所有真龙都必须要有的‘传承记忆’。 　　“那时我根本不理解。” 　　伊恩听见了锖钢龙的声音，并非是那懵懂的幼龙视角发出，而是已经步入老年的锖钢龙神沧桑厚重的意志所述：“传承而来的记忆和视角本身是一个极大的宝藏，但这个宝藏需要钥匙——我们需要逐步挖掘其中的奥秘与知识，但是每一个真龙得到的传承记忆都不一样，知晓的技术，觉醒的力量全都截然不同。” 　　“真龙因为自己的传承记忆而分化，第三代真龙，也就是我们这些龙数量并不多，导师和始祖们的计划虽然成功，但有很大缺陷，许多同胞还未来得及诞生，‘蛋’就崩溃破碎。” 　　锖钢龙神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祂似乎是特意向所有后来者，继承自己钢龙巢的存在叙说过去：“而制造龙蛋的原材料非常珍贵，所以在察觉成功率过低后，相关研究便紧急叫停。” 　　“导师并不意外。祂对我说，我们真龙从最开始就没有繁衍的功能，寿命也是被锁死，但或许是创造者对我们的怜悯，祂们为我们留下了相关功能的接口以及一部分只有只鳞片爪的消息，导师们和始祖正是依靠这些信息制造出了我们，制造出了作为‘第三代真龙’的‘后裔’。” 　　“我年轻时经常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创造我们？” 　　“而导师告诉我，祂们这些经历过碎星战争的真龙，都是害怕死亡的龙，所以才会想着去研究永生与繁衍的方法。” 　　“至于什么是碎星战争……” 　　话至此处，锖钢龙神的声音也缥缈起来：【我也只有些许记忆】 　　伊恩看见，周围的光影消散，那只在实验室中蹒跚爬行的真龙也逐渐幻化扭曲，消散为雾。 　　而他耳畔传来一个个淡漠平和的声线。 　　一个平静的声音道：【火种必须被安置，失去晨曦摇篮系统后，我们已经没有继续保存这些火种的条件】 　　一个淡薄的声音道：【只有泰拉有着安置火种的环境。但那里是原住民的保留地，依照‘火种保留协议’，我们不能干涉原住民的原生星球】 　　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那么改造其他行星，安置相关火种】 　　一个朦胧的声音道：【绝大部分火种最适宜的安置地仍然是泰拉轨道……我们可以与原住民协商，我们与他们的先祖有过契约】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泰拉文明已经毁灭，他们的后裔不符合履行契约的条件，他们也已经不是纯粹的泰拉人，我认为他们并不符合‘火种保留协议’，可以直接执行】 　　然后便是争辩。 　　【这是诡辩。我们不能干涉原生文明】 　　【但我们这里有着更多文明留下的火种，我们应该保护数量更多的一方】 　　【死者不能阻拦生者的道路，优先保护现在还存在的文明】 　　【他们不需要保护，泰拉文明也继承了创造者的一部分遗产，他们有了可以比拟我们的强大力量，就必须担当起责任——如果他们不愿意担当，那么就不是负责的存在。不负责任的，就不应该存在】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回收泰拉上的创造者遗产，必要时，可以动用武力】 　　五个宏大的声音互相交错，祂们的声音只不过是祂们语言极其微渺的一部分，其本质是一种复杂的灵能波动，通过波动的频率和节点，还有物理声音作为辅佐标记，将每一个灵能波动的频率和物质声音响度变化交错，构成完整的信息源。 　　没有灵能，亦或是没有物质躯体的生物，注定无法听明白龙语的全貌。 　　在听见这些声音的瞬间，伊恩便知道，这五个声音，便是真龙的‘五大始祖’。 　　【天律龙】【净光龙】【始枢龙】【织宿龙】【武征龙】 　　始祖埃尔托利穆便是‘始枢龙’，也被称之为‘始枢方舟’。 　　祂是存活最久的第一代始祖真龙，这记忆也正是祂传承给岩寂龙，而岩寂龙再传承给锖钢龙的。 　　始枢龙在碎星战争后，便将自我封存在亚空间，但即便如此，随着一次次解封，祂还是走到了寿命的尽头，在锖钢龙诞生后不久便寿终正寝。 　　而碎星战争，正是五大始祖真龙间道路分歧的争斗，上述的言语，不过是祂们不同意见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祂们的战争粉碎了尼密斯星，以神罚为名的星球遭遇了最初五大龙神的神罚，它的星体崩碎，变成了一片广袤的小行星带，均匀地破碎开来，宛如被揉碎的饼干。 　　而作为胜利者之一，始枢龙埃尔托利穆也是几乎所有现存第三代真龙的始祖。 　　——伊恩的脑海中多出不少记忆。 　　锖钢龙的力量与古龙心核共振，也在与以太结晶共鸣，祂留下的灵能迷锁似乎是根据伊恩的龙血浓度来进行信息传承。 　　假如是一般的第二第三能级龙血传承者，绝对无法得到多少相关的信息，但伊恩不同……即便破碎受损，源自于希利亚德老师的古龙心核也是真正的第五能级升华器官。 　　它通过了锖钢龙留下的迷锁鉴定，所以可以让伊恩得到更多的信息。 　　当然，假如古龙心核不管用，伊恩还有银色芯片。 　　朦胧的光影碎片仍在闪动。 　　幼龙逐渐成长，实力也在提升，即便是在这远离太阳的轨道边缘，真龙也可以凭借尼密斯星中残存的地核热度逐渐长大，而等祂成长到第四能级后，锖钢龙便可以前往泰拉第十行星墨提斯星，一颗巨大的气态巨星中汲取能源。 　　那是一颗有着褐矮星潜质的巨型气态行星，有不少小行星环绕它，小行星上甚至有不少符合生命存在条件的区域，有一些真龙在那里建设了巢穴。 　　而在锖钢龙成就第四能级后，导师找到了祂。 　　【去泰拉吧】 　　经历过碎星之战，同样已经衰老的第二代真龙缓缓道：【始祖们都逝去了，最需要遵守守则的我们也逐渐老去……由我们之手缔造而出的你们，并不会被守则限制】 　　【去那里，回收创造者留下的遗产，那是我们必须回收的东西……还有那些火种，我们也必须回收，将它们保护起来，不能让那些文明的墓碑，最后的遗言失落在我们手中】 　　“但是那些火种已经失落。” 　　青年的锖钢龙道：“它们已经成为泰拉的一部分——而泰拉文明也被这些火种污染……或者说，升华。” 　　“他们不分彼此，千百颗星辰的文明与记忆，故事与力量都在那里融汇。” 　　“而且，人类的确得到了创造者的遗产，他们中也有可以与我们力量比拟的存在。始祖与顶座们签订了契约，我们在关键时刻互相帮助，但平日互不干涉。” 　　【是的】 　　导师道：【但签订契约的顶座们都早已逝去，我们也快要离开——所以你该去泰拉，去那里，作为你自己，单独与那里的人与文明签订全新的契约】 　　【索尔斯特纳，你是自由的，没有被创始守则限制的第三代真龙】 　　【你得找到自己的路——就当是为了我，找到我想要找到的‘真龙永生之法’吧】 　　【去泰拉吧，离开这片死寂的龙巢】 　　锖钢龙沉默。 　　“好吧。” 　　祂道：“就当是为了你。” 　　年轻的龙在导师的注视下转过身，祂展开双翼，在已经沉入沉寂的黑暗小行星带中启航。 　　真龙朝着明亮恒星的方向飞翔，最终来到了一片有着勃勃生机的大地。 　　“那时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小行星带有充裕的资源，一整颗星球被打碎了，均匀地变成各种资粮，令我们成长。” 　　锖钢龙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带着怀念，祂与伊恩一同在导师的视角处，注视着年轻时的自己孤独离开‘家园’的背影：“然后。” 　　“我便迎来了我真正的生命开端。” 　　伊恩知道锖钢龙神说的是什么——少年在微光摇篮中得到的龙神记忆，正是衔接此地传承的。 　　自天外而降的巨龙来到了泰拉，祂与其他更早来到泰拉的同类争斗，与人类的帝国交涉，祂在蛮荒中行走，寻觅导师所说的‘创造者的遗产’……祂得到了本地有趣小人的帮助，作为回报，祂仁慈地允许这些小人生活在自己身旁。 　　然后……就是这样。 　　流淌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时光，见证了一辈又一辈人的交替，锖钢龙成为了锖钢龙神，而生活在祂国度中的小人们……也成为了山民。 　　而就在此刻，于自己垂垂老矣之时，锖钢龙索尔斯特纳才明白，自己生命的意义，以及自己的导师为什么想要让自己前往泰拉。 　　为什么所有真龙都会前往泰拉。 　　“因为我们注定就要与人在一起。与文明在一起。” 　　苍老的声音笑着说道：“因为我们并非是永生的生物，因为我们没有后代。” 　　“当我在接近寿终正寝时却不想死，想要继续活下去，继续庇护这些小人的时候……我才明白了老师的愿望。” 　　“因为想要延续自己的梦想，延续自己的精神与思维，所以想要制造出拥有自己血脉的生物……” 　　“我想要和他们（山民）有更深层次的关系。不仅仅是信仰。” 　　“他们可以是我的孩子。” 　　“而这一切欲望的起源……我们第三代真龙和之后第四第五乃至于更多代真龙会诞生的原因。” 　　“正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本质，便是‘火种’。” 　　“由火种孕育出的生命。” 　　无尽光影交错，在伊恩的身前构筑出一条苍老的，有着银灰色甲壳的真龙，祂无声地屹立在虚空中，长长的尾巴盘旋在身侧，而双翼被无尽弥漫的黑色雾气环绕，仿佛置身于冥界。 　　锖钢龙神残留的记忆体用黯淡的银色龙瞳凝视着伊恩。 　　【后世的继承者，你是龙吗？亦或是得到了龙血的人类？这都无关紧要，你是龙也好，不是也罢】 　　祂平静地说道：【现在，我要告诉你真龙的本质】 　　【真龙就是‘火种’。最起码，我们这些第三代真龙，就是被始祖和导师，使用‘火种’催化而出的存在】 　　祂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壳之后，那明亮无比的银色光辉，‘心核’所在之处：【我的真名，乃是‘索尔’。斯特纳并非我名，而是遥远岁月之前，将母星的一切都汇聚，化作火种，发射至宇宙虚空中，被创造者们收集而来的‘火种文明’之名】 　　【根据导师的猜测，最初的真龙，就是用来观测星海之间诸多生物与文明，将它们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并保存的‘活火种’，在观察一个文明的过程中，我们真龙也会逐渐成长，以祂们的科技武装自己，成为那个星球中最强大的生物（Ultimate One）】 　　【这是为了收割，还是为了保护？根据我们体内拥有的火种文明保存协议，始祖和导师都认为是‘保护’。我们的前辈要介入文明的纷争，引导他们不要自灭，为了不影响文明的发展，我们只能使用自己观测到的技术，而不能使用太过超前的力量】 　　【譬如我，我继承的‘斯特纳文明’的技术，缔造了我的‘传承记忆’……理论上来说，我只要成长到完全体，便可有等同于斯特拉文明全体的力量，而我也将利用这个文明的力量去保护，引导他们本身】 　　【一个星域，只会有一位真龙。五百年的期限过去，就会有新的真龙替换，避免技术和感情的累积让我们有了偏向……就像是我对山民萌发的情感那样】 　　【但是，泰拉是特殊的】 　　【我不知道究竟为何而特殊，但这里的确汇聚了五大始祖和十几位导师……祂们对此缄默不言，对囚星天狱也不作任何表达……但泰拉毫无疑问是特殊的，五大始祖这个等级的真龙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单独星域，祂们是为了某个极其庞大的计划而来】 　　【但那个计划还未开始，便已经终结……引领计划的创造者发生了意外】 　　话至此处，锖钢龙的记忆体一顿。 　　祂再次开口时，已经是其他的话题：【只有抵达第四能级，将心光重凝为实体，真龙才是真正的真龙，可以被算作‘成熟’，持有真正的火种传承，拥有以自己为中心，缔造一片全新‘生态圈’的力量】 　　【这生态圈，便是‘火种’中那些文明的生态，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可以改造星球大地，让异星的生命可以在陌生的天地繁衍】 　　【这就是真龙的奥秘，也是为什么所有留在泰拉，而并非前往龙岛的真龙都会建造属于自己的龙国的原因——我们天然地就会去改造世界，在危机时刻，缔造自己的国度和文明，延续体内火种生态的存在】 　　【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我不想要扩散我的生态，斯特纳文明的火种已经留在钢龙巢中】 　　【我真正的子民，是山民】 　　【而在我寿终正寝，亦或是与其他真龙交锋而逝去前，我一直都在研究一种技术……可以制造真龙的技术】 　　【并非是导师与始祖制造我们的技术，也不是让真龙永生的技术……而是将一个毫无特点的人类一步一步变成真龙的技术】 　　【除我之外，还有许多人与龙在研究它……拜龙教，真是有意思的一群人】 　　祂笑着，意味深长：【虽然直到我死去，我们都没有成功，但我的确在所有山民的血脉中留下了属于我的烙印……他们对龙血相关的传承将会大大提升，即便是很恶劣的环境也能适应……】 　　【当然，这和一般的龙血持有者没有什么不同，金之民也有类似的能力，但最起码，我已经掌握了改变人类血脉本质的一部分力量】 　　【我知道，我死去后，这些昔日因为我而团结在一起的人们就会分裂，乃至于互相争斗……生命自私唯我，生命贪婪不休，我理解他们】 　　【所以，我给予他们血脉上的一致——只要有我的使者存在，山民就会明白，他们实乃一体，是我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的子民】 　　【我将给予他们‘血的共识’】 　　苍老的真龙与伊恩对视，祂平静道：【想要继承我的遗产，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成为我的使者，庇护我的子民】 　　【不需要太久，不需要太多，只要让他们不至于灭亡，觉醒‘血的共识’】 　　此时此刻，伊恩彻底恍然。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条真龙之间都无法互相理解，都无法互相接受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真龙的龙魂特殊无比，可以接受任何一种躯体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作为第五代真龙，被母体孕育而出的希欧居然是一团白纸，而并非是山之王完全的继承者了！ 　　因为……真龙的本质之血，就不是那些力量！ 　　那些力量本质上源自于火种，源自于祂们曾经观测过的那些文明！真龙真正的力量，是可以完全适应任何一种文明，任何一种生命形态，任何一种存在形式的‘普适性’！ 　　祂们的确与火种有关……因为祂们就是文明火种本身！ 　　而理解这一切后，伊恩也理解了锖钢龙的愿望。 　　山民本质上是一群不同种的泰拉人汇聚，其中有铁之民，金之民也有白之民，赤之民也有一些，总的来说，就是大融合。 　　而锖钢龙希望，以自己的力量，真正意义上创造出一群‘龙之民’！ 　　祂并没有成功。所以期待后来者将其完成。 　　“不用你说。” 　　深深吐出一口气，与这古老的记忆对视。 　　伊恩平静回答：“我也会这么做。或者说，我已经这么做。” 　　当然，不仅仅是龙之民……他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庇护一个民族。 　　而是前往更高更远……比真龙真正的古老巢穴更远的，星海彼方。 　　高天之上。 　　【那就是答应。而且，他们还存在着】 　　古老的真龙闭上眼睛，祂由坚固鳞甲覆盖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但灵魂的波动却仿佛是在微笑：【这就是好事】 　　刹那间，灵魂空间中，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的幻影破碎了，它变成了无尽澎湃的记忆碎片，翻腾的景色云雾，朝着伊恩汇聚而来。 　　而伊恩向前一步，迎向这些早就被他体会过一次的记忆。 　　少年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处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楚，而一道银色的龙首印记浮现在手背。 　　龙首之上，有着钢铁荆棘般的王冠高悬。 ###第七十三章 千星之域，全新篇章 　　所有幻象与记忆都消散，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 　　伊恩从钢龙巢山巅跃下，身体顺着云之门扉直入钢龙巢内侧，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里是地底深处，一片由锖钢石构筑的巨大龙巢。 　　如果说整个钢龙巢从外面来看就是一个巨大的火山口，那么从内部来看，它就是一个非常规整的竖立鸡蛋空间。 　　鸡蛋底层是龙巢本身，锖钢龙估计就在这地方疗伤，地面看似坚硬，实际上触摸起来却有种奇特的柔韧感，而鸡蛋空间的四面上，则是一片片摇曳的金属荧光，为整个钢龙巢带来相当明亮的光照。 　　伊恩抬起头，环视钢龙巢内部，然后微微睁大眼睛——那是数以千百计各式各样的铭文阵路，由上百种不同的升华材料构筑而成，将整个钢龙巢从内自外保护地严严实实。 　　这便是龙佑迷锁……真龙的铭文技术！ 　　难怪无论是帝国还是其他真龙都没想过用暴力手段将其打开……这种严密程度，如果不是按照程序走，随便就能自我销毁内部的一切财富——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真龙，这都是不可接受的。 　　铭文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而来，让站立在龙巢中央的伊恩失去了影子，他将目光从四壁挪开，而是看向自己身前，那闪动着微微银色光辉的‘事物’。 　　那是一颗被银水晶包裹起来的‘火种’，它镶嵌在龙巢的中央，向外释放着清澈无比的光辉，照耀在人身上时给予一种特殊的暖意，仿佛置身于浩浩荡荡的人群，被无数人簇拥临凝视。 　　毫无疑问，那正是锖钢龙留下的‘火种’。 　　【斯特纳文明火种】 　　【无法估计·重要保护物品·不可食用】 　　【位于大天炘星系第五悬臂末端的斯特纳文明在灭亡之前发射出的最后火种。蕴含有该文明所有的科技，生物与文化资料。以其中的资料为养分，催化出了锖钢龙索尔斯特纳】 　　【火种完整度：99.82％】 　　【……】 　　银色芯片给出的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而伊恩察觉，眼前的火种是整个钢龙巢的中枢，它并非单纯的信息承载之物，而被真龙设计为了自己巢穴的控制枢纽。 　　以钢龙巢为中心缔造的特殊锖钢生态圈，或许正是这枚斯特纳文明火种造成的。 　　伊恩缓缓走到这银色的火种前，他蹲下身，触碰这光芒。 　　柔和而温暖的光。隐隐有一种斥力将少年的手推开。 　　“果然，和真龙一样的感觉……本质完全一样！” 　　闭上眼睛，缓缓自语，伊恩有些恍然：“真龙居然就是火种……” 　　此刻，伊恩已经将自己从锖钢龙传承中得到的所有记忆都融会贯通，彻底理解。 　　现在来看，山民继承锖钢龙遗产，成为龙神使者，恐怕第一站，就是要来到钢龙巢。 　　根据体内的龙血，也就是索尔斯特纳改造出的‘龙之民’的血脉浓度，决定这个继承者能得到多少‘斯特纳文明火种’中的知识。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代的龙神使者才能有异常博学的知识，因为那是一个文明菁华的一部分。 　　但所有人都无法与伊恩比拟。只有伊恩完全得到了锖钢龙的传承，知晓了真龙的本质与古老的奥秘。 　　钢龙巢之后，第二站就应该是锖钢圣山……在那里，龙神使者将通过微光摇篮系统对自己持有的那一部分火种知识进行解密，并彻底知晓锖钢龙一生的起源与终结。 　　最后，才应该是前往霞辉湖，知晓山民最大资源产地的秘密，并得到山民祭司所需的知识，掌握银耀之书，成为山民信仰与世俗的双面统领者。 　　而伊恩巧了——他全都反的。 　　他是先得到银耀之书，再去霞辉湖，成为龙神使者（自称），然后去锖钢圣山，最后才来到钢龙巢，得到了龙神使者印记（真）。 　　只能说，世界真奇妙啊，原来只要有了银色芯片这个关键道具，就连剧情流程都能颠倒的！ 　　不过…… 　　“印记也太多了吧？” 　　伊恩站立起身，他看向自己右手手背处的龙首荆棘王冠纹章，不由得吐槽道：“左手是以太结晶，胸口里面是古龙心核，右手是使者印记，额头是灵神……那我背上应该纹些什么？精忠报国还是侠客行？” 　　“肚子……呃，肚子上不能纹。哎，差不多得了，难不成未来要我浑身纹身不成？那可太不健全了。” 　　用力摇摇头，伊恩将脑海中浑身印记的自己的画面扔掉。 　　眼前的银色火种暂时没必要带走，它是钢龙巢的中枢，少了它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毕竟，伊恩得到的龙神使者传承本质上就是一个小型火种，他到时候去微光摇篮那边解析一下自己就行。 　　甚至这件事都不着急，反正拿了资料也没实验室重现。 　　而整个钢龙巢…… 　　伊恩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大概就是锖钢龙过去做实验和休眠的‘医疗区’。 　　假如伊恩有一天受了伤，圣山那边的祭火没有足够的能量治疗，那他大可以来钢龙巢，学习真龙来一个再生秘法，休眠疗伤！ 　　现在伊恩并没有使用它的需要，但钢龙巢的防御力度确实非常大，他觉得，自己可以将一些比较敏感和珍贵的物资转移到这里来。 　　有龙佑迷锁保护，一般的第四能级都没办法对钢龙巢造成破坏，也无法潜入其中。 　　“在这个安全的，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反而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重要的问题。” 　　反正也没人，伊恩干脆直接坐下，躺在钢龙巢的底层上，仰视作为入口的云之门扉，那缓缓旋转的深灰色漩涡。 　　少年喃喃自语：“真龙……现在算是彻底证实，祂们和天坠飞船有莫大联系。” 　　“而且，泰拉是特殊的。” 　　正如伊恩猜想的那样，泰拉这种有着天知道多少个文明火种汇聚的星球根本就不是‘正常标准’——而且依照锖钢龙和祂导师的对话来看，泰拉上居然有超过一千颗火种？ 　　一千颗！？ 　　想到这一点，伊恩都怀疑锖钢龙其实是在虚指，比如说‘千百’‘万千’这种话……但龙语是非常严谨的语言，祂说的就是一千多。 　　那么问题来了。 　　究竟是什么灾难，才能让一千多个星际级的文明向外绝望地发射火种，被真龙和祂们背后的‘创造者’收集起来，然后聚集在泰拉？ 　　不不不……应该换一个问题。 　　真龙和祂们的创造者……之所以聚集一千多颗甚至更多的火种，来到泰拉星域，究竟是打算要做什么？ 　　根据真龙的对话来看，创造者有一个‘大计划’。 　　但说实话，即便是以伊恩冠绝泰拉的科幻小说阅读量以及上一世真见识过星空的想象力，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计划究竟要干什么。 　　那可是一千颗火种，换而言之，就是一千个星际文明的菁华啊…… 　　而这个大计划，因为创造者的飞船遭遇攻击，最终撞击眺望之月，并陨落在泰拉上，划上一个悲剧的结尾。 　　显然，创造者在外宇宙还有敌人。 　　想到这里，伊恩也开始觉得事情变的复杂起来……但冷静之后，他却发现，这些事情其实很简单。 　　说白了，这一切都与‘囚星天狱’有关。 　　真龙与创造者，显然都是不会被囚星天狱拦住的真宇宙文明。 　　首先，便是始祖真龙。 　　始枢龙埃尔托利穆，又名【始枢方舟】——那头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台超级科幻战舰的始祖真龙，显然是某种方舟母舰。 　　顾名思义，祂的功能恐怕就是作为一个大型‘初始基地’。 　　所以，在碎星战争后，作为胜利者的始枢龙才能快速建设处一个个据点，与随同的第二代真龙制造出足以改造火种，创造第三代真龙的实验基地。 　　其次，便是一个常识：宇宙中的生命数量极少，而生命中有智慧与自我意识的更少，还能创造出文明，抵达星际时代并不把自己弄死的文明……简直就是宇宙的瑰宝。 　　一个银河系里，能不能有一百个星际文明都难说。 　　倒不如说，能凑足一百个智慧文明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创造者显然是可以跨河系移动的超级文明，这是底线，不然祂们不可能收集一千多颗火种。 　　而真龙，最少第一代真龙肯定有一部分可以追上创造者速度的技术，不然的话，也没办法承载那么多的火种，创造第三代真龙。 　　祂们的技术究竟有多高很难搞清楚，而和祂们战斗的另一个文明也肯定强的不可思议——囚星天狱绝对是祂们两个之一搞出来的。 　　不然的话，以始祖真龙们的力量，完全不至于在囚星天狱有裂缝的情况下不离开此地，而是继续呆在泰拉星域……是畏惧囚星天狱之外的存在？还是说其他可能…… 　　这些都是未知。 　　但不管怎么说，祂们相关的线索背后，肯定有与囚星天狱有关的信息。 　　伊恩将思绪收回。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的银色水晶火种。 　　真龙也的确和伊恩根据‘结晶龙’进行的猜测结果类似——结晶龙是将自己转换成适宜当地生态的模样，而真龙是将当地生态扭转成自己的模样。前者显然是缺乏足够能量和资源的乞丐版，真龙这种有着天生以太炉心的超级生命，当然可以随便和自然作对并战而胜之。 　　但他却没想到，真龙的本质居然就是‘火种’！ 　　祂们，就是创造者文明用来观测一个个文明的‘监护者’亦或是说‘监视者’。 　　虽然锖钢龙自己猜测，真龙的职责是引导文明，但伊恩却不敢完全相信。 　　是，银色芯片中的‘火种文明保护协议’也能侧面说明，创造者文明是一个相当温和，保护各类文明为己任的存在…… 　　但真龙这种一体就能拥有整个文明武力的存在会被投放至每一个被观测的文明……就代表，真龙本身就有某种需要动用‘武力’的职责的。 　　这个职责，是代表本地文明对抗外星入侵者，还是作为外星入侵者压制住一些‘错误’的文明，譬如说在银色芯片中被标示为‘野蛮血腥’的虫群以及‘害虫’的虚空孳孽……这些还不是很清楚。 　　但在泰拉，这些‘职责’恐怕都不好使了。 　　理论上来说，一头第五能级的真龙的确可以办到这一点，甚至绝大部分没有真正步入星空的文明都未必能对抗一头第五能级的真龙。 　　但泰拉这地方太特殊了……第五能级的数量不说，火种也多的吓人。 　　所以真龙的阵营‘龙岛’，估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要回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能和泰拉各国签订协议，然后…… 　　然后就这样混着呗。 　　只有少部分真龙，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还行走在大地上——但祂们也逐渐忘却了前面几代真龙的职责，逐渐成为了这片大地的一员。 　　至于位于泰拉边缘，锖钢龙诞生的‘眠龙巢’基地…… 　　假如有条件，有了第四第五能级的实力，伊恩肯定是想要去的。那里绝对有相当多有关于真龙和创造者的资料。 　　“我正在逐渐接近真相。” 　　坐起身，伊恩低头，凝视自己右手手背的印记：“天坠之灾，天坠飞船，真龙与创造者文明，还有囚星天狱——在泰拉文明如今的困境之外，还有缔造出这一切灾难的起因。” 　　“不搞清楚起因，即便带领所有人再一次前往星空，祂们想要把我们打回地面，就能再一次打回地面。” 　　“就如同……前纪元文明那样。” 　　钢龙巢的收获极大。 　　站立起身，伊恩准备离开钢龙巢。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理清楚索尔斯特纳记忆中的线索后，他便要准备回霞辉领，为这次‘山民叛乱’……亦或是说‘锖钢山阻击战’做一个收尾。 　　吐出一口气，伊恩转过身，看向身后那颗静静燃烧的火种。 　　斯特纳文明的一切就在那里。 　　它在绝望中被一个文明送出，流浪在星空，而后被真龙们寻得，收纳在摇篮之内，等待着沉眠与复苏。 　　而后，在一场巨大的变动后，它成为了一位真龙诞生的基石。 　　现在，它仍然静静地安置在龙巢内，等待着复苏与彻底的沉寂。 　　这墓碑……亦或是再兴的火种。在漫长的时光中，它等待着自己最终的结局。 　　那并非是现在的事情。 　　伊恩不再注视‘过去’。他飞身而起，离开了钢龙巢。 　　龙巢之外。 　　漫崖长老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云之门扉中飞出，划过一道弧线，来到自己身侧。 　　“怎么样？”他问。 　　而少年抬起右手，展现那已经逐渐消退，但如果需要，随时可以再现的王冠印记。 　　老人笑了起来。 　　数分钟后，一道龙影从天而降，而另一道更加庞大的龙影也随之而来。 　　希欧与山之王来了。 　　伊恩坐上希欧的背，山之王与漫崖长老对视一眼，一人一龙微微点头，然后便带着伊恩朝霞辉领而去。 　　【以后有机会】 　　起飞前，山之王侧头对伊恩道：【你得找时间去一下龙岛——如今你是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的正统继承人，那么相关的手续就要走一下】 　　“没问题。”伊恩点头：“正好……我也对龙岛，相当好奇。” 　　龙影划破天际，如剪刀那般切开层层流云。 　　——孤焰峰峡口。 　　罗兰正带着自己的几位矮人师兄弟，于峡口平地处勘测未来炼金园区的地形。但突然，他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天空。 　　他看见真龙之影掠过群山之巅，浮光交错间，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流横跨天空。 　　“哇。” 　　他感慨一声，这位机械工程师认识希欧留下的影子，也自然知晓那个更大的龙影乃是自家领主的盟友山之王。 　　依照最近这段时间的消息，他很清楚，山之王与希欧的到来，只代表一件事。 　　那便是解决了一切事宜的领主大人，将要回到自己领地！ 　　仰视龙影，罗兰颇为羡慕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飞的这么快……” 　　“飞机又不难造。”一旁的矮人师兄嘟囔了一声，语气倒是相当满意：“但骑龙可是稀罕事——小罗兰，你们这领主有点厉害啊，看来你还真不是忽悠我们。” 　　“那当然！”罗兰拍着胸脯，自豪道：“我什么时候骗过自己人？这里绝对是个好地方，咱们能摆脱老师他们的规矩，彻底大干一场了！” 　　“来，继续！争取在明年夏天之前，我们把峡口地所有地形都规划整理好！” 　　——霞辉领。 　　斯科特正在与老法尔在市政厅一同商量接下来的资金分配，最近这段时间领地内要用钱的地方可太多了，无论是各种新式建筑的预算还是整体城市基建与后续扩建的预算都需要先规划好，而在粮灾期间，外界粮食进口也不能少。 　　霞辉领的种植地大多都是各种经济作物，农耕地零散分布，粮食自给自足在这种地形是指望不上的，但倘若算上米德拉自治区的河区平原，倒是可以展望一下未来。 　　但展望未来也是要钱的，两人正在商量，要不要分出一个考察小队，去米德拉自治区那边划下一块地……而这种事情肯定要等领主来决定。 　　恰好，就在此时，两人也都感应到了隐隐而来的压迫感。 　　他们走出市政厅，看向天空，然后便看见，两道一大一小的龙影自天而降，落在城市边缘处的花海一侧。 　　“看来大人回来了。” 　　斯科特露出笑容，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帝国山民的大胜，以及自家领主作为龙神使者的种种战绩，让整个霞辉领的气氛都热烈了不少——许多人虽然知道自家领主很强，但却没有想到居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在泰拉，有一位强大的领主，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好事，斯科特也因为这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消息省下很多事，甚至有不少和领地交易的商会都主动给出优惠，愿意与霞辉领进行长期大宗合作。 　　相较于斯科特简单的心情，一旁的老法尔却只是沉默地凝视着那从龙影中分离而出，单独落下的白色影子。 　　如若说，其他所有人都仅仅是为了自己拥有一位强大而天才的领主而感到高兴与期待的话。 　　老人心中感觉到的，却是一种纯粹的希望。 　　一种‘不敢想象的事’，居然变成现实的惊喜。 　　真龙，山民，与帝国的背景……过去纠缠整个莱安领不知多少年多少代领主的问题，在短短数个月内，就被这位年轻的白之民领主给彻底解决。 　　事到如今，有着巴敦侯爵支持，有着帝国背景的伊恩，又取得了拜龙教与山民的最高权力。 　　他不再会有任何阻碍，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霞辉领的兴盛已成定局——这里将会成为一座大城，一座足以在南岭乃至于帝国扬名的大城！ 　　而在未来…… 　　“或许……我能在这里知晓群星隐没的真相。” 　　凝视着落下的龙影，老人喃喃自语：“或许，我长久以来的坚持，这么多年的忍耐……” 　　“漫长时光以来的坚持……就是为了等到他。” 　　“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希望……” 　　希望……奢侈的词汇。但却并非不可触及之物。 　　泰拉774年，1月1日。 　　全新一年的第一天。 　　霞辉领领主，伊恩·银峰，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这片古老的土地，即将拉开全新的篇章。 ###第七十四章 钢之领主的材料 　　对于霞辉领中的普通人而言，战争胜利带来的改变是缓慢而潜移默化的。 　　比如说越来越多的山民，选择将霞辉领作为向瑙曼城与玛瑙石平原诸领贸易的中转地，大大增添了本地的经济优势。 　　而酒馆的吟游诗人也都在传颂自家领主大人丰功伟业，将先知之名尽可能地宣扬，为未来的教派开创做好铺垫。 　　这种普通人很难察觉到异常，只会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在领地中还有不少，而所有人都恍然不觉。 　　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迅捷且能切实看见的改变：譬如说夜间不再有宵禁，越来越多的磁暴铠甲和装备精良的卫士站立在各大关键区域的街道口，展现领地的武力。 　　而城内也多出不少被雇佣的山民工人。 　　不少居民惊讶地察觉，街头巷尾都是各部的精壮汉子挥洒汗水，重整街道，扩展市区。 　　由于这么一批壮劳力的加入，伊恩重塑霞辉城市区的进程大大加速了，对于那些因冬季而少出门的人而言，每次出门，都会有种日新月异的感觉。 　　——这座塔是什么？磁暴电圈？ 　　——领主府顶上那个黑色的东西是……光棱集束炮？！ 　　——我的天，整条街都换了全新的路面？就算是铠装也压不坏吧？ 　　不仅仅如此。 　　城外孤焰峰上，半山平台处，甚至多出了一个简易的龙巢——最近这段时间，出远门的居民总是能看见天空上掠过一条龙影，实在是为本地人带来了不少惊吓。 　　希欧正在开开心心地自己筑巢。头一次离开母亲监管的年轻真龙就像是第一次自己离家租房的年轻人一样，想要自己亲自动手，建造独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 　　伊恩想要帮忙都被婉拒，只能摇着头离开。 　　甚至，霞辉领的改变不仅仅局限于城内。 　　还源自于遥远的帝国帝都。 　　泰拉774年，1月9日，一匹青黑色的龙鳞战马载着帝都的使者在街道上奔腾，他没有任何减速，但也没有撞到任何人，高大的战马在最拥堵的时刻甚至能凭空踩踏坚冰在空中飞驰，令旁观的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它风驰电掣地穿过充满勃勃生机的霞辉城，一路来到位于湖畔的领主府城堡前，这才减速攀登上崖。 　　不少路人惊讶地看向那龙马与骑士，他们聚集在一起，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敢骑着马冲向领主府，其中有不少山民甚至认为那骑士侮辱了他们使者，愤愤不平地提着手中的锤子和工具钳，要上前讨一个说法。 　　但本地霞辉城的居民却隐约从那骑士铠甲上的太阳纹章看出些许端倪，他们拉住山民，告诉他们骑士的真实身份。 　　那是帝都的信使。 　　“终于来了？可算是要正式为我授勋了。” 　　领主府内，正在与斯科特交流资金问题的伊恩抬起头，他有些惊讶道：“不过，我还以为他们会在帝都过完新年祭（一月第一旬结束的庆典）后才会来，现在看，他们提早了起码十天就出发。” 　　“我的战绩还是有点用的。”他笑了起来。 　　“帝都？”而正在为新城区建设资金煞费苦心的斯科特有些茫然，这位铁之民挠了挠头，看向自家的领主，有些期待地问道：“是那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为大人您送资金来了吗？” 　　“当然不是。”伊恩摇摇头，他吐槽道：“别把依森嘉德说的像是给我送钱的凯子那样——我们是互帮互助的盟友，他对我的帮助比钱要大得多。！” 　　“而且，他上次不是已经送了五千塔勒吗？你以为新炼金工坊里面的那些炼金设备都是谁买的？”伊恩觉得自己必须要让自己的属下知道，谁才是霞辉领真正的贵人了。 　　“但目前真的很缺钱。” 　　斯科特看向眼前的表格和账目，犯愁地捏住笔：“霞辉湖新式农场需要一笔钱，炼金工坊的要素结晶生产线需要钱，峡口勘探的工具需要钱，新矿场需要钱，雇佣山民工人需要钱，新城区也需要钱，更别说大人您要求的完善下水道工程和炼金工坊的污染物质回收设备了——这都需要钱啊。” 　　“不是污染物质回收，而是‘再利用设备’，至少能回收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的有效炼金材料，可以大大节约成本，它建的越早，就越能回本，乃至于赚钱。” 　　少年眉头微皱，他看了眼手中的文件：“不过除此之外……嗯。都是纯粹的支出。” 　　看到这里，伊恩不禁沉默，然后叹了口气：“领地建设当真花钱如流水——早知道就不收买人心，给山民减税了。” 　　说是这么说，但假如不给山民减税休养生息，那伊恩接下来针对米德拉自治区和其他山民部落的开发与人口引流就要推迟不止一年。 　　假如伊恩真的要钱，他有的是方法整钱。别的不说，前段时间被他带人从嘉木部地下秘库中带回的大量升华矿物与魔兽材料，假如贩卖出去，可以迅速得到几万塔勒的充裕资金。 　　但这种珍贵物资乃至于战略物资，卖是简单，买却困难，为了一时快钱而卖升华材料，日后绝对后悔。 　　所以伊恩和霞辉领并不穷，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为了节约时间，以及很多比钱更加重要的东西，导致资金周转有点困难。 　　暂时！ 　　“说起这个。”伊恩开启预知视界，看向领主府大门处的淡紫色人影：“我是不是能向帝国要一笔发展资金？我也符合帝国南岭大发展计划的条件啊！” 　　想到这里，他便迅速地起身，迎接对方。 　　而帝都信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过来送消息的骑士，怎么会被本地的领主抓着询问申请‘发展资金’的各种条例。 　　他平日又不关注帝国政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虽然眼前这位领主非常好看，如果是平日的闲暇时光，信使完全不介意多说一点……但在来之前他可做过功课，很清楚眼前的白发年轻人是与真龙并肩作战，斩杀过第三能级山民领袖的凶人，最顶级的那种天才！ 　　他可不敢用一知半解的消息糊弄对方。 　　所以，既不好意思回绝，也不敢在一位职阶高过自己的巡监骑士面前话都不说转头就走，这位信使骑士只能给出一个意见：“长官，您瞧，过几天为您授勋的泰摩·迪卡斯子爵就要来了，他是贵族厅的大人物，想必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这倒是个好主意。”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也就是‘究竟是谁来为自己授勋’后，伊恩没有继续纠缠信使，而是让对方离开。 　　他若有所思：“贵族厅的迪卡斯子爵……我记得那是大皇子麾下的人物吧？没想到兜兜转转，是他的人过来为我授勋。” 　　“应该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来试着招揽我。真是怪事，二皇子怎么会允许？但我倒是不在意，如果能骗一笔援助的话倒也不错……” 　　他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多讨点好处了。 　　正如当年吃了索林大公援助又吃帝都援助的格兰特子爵说的那样，援助这种事情，不吃白不吃嘛。 　　想要发展领地的贵族，就不要害怕吃百家饭。 　　每一次骗援助都当最后一次骗，然后就也不要害怕被发现！ 　　伊恩和漫崖长老，联合山之王平定南岭动乱的事情，早就传到帝都。 　　虽然如今帝都的主要话题乃是和飞焰地在西部边境的战争前线，但南岭的小小捷报也引起了一部分有心人的注意。 　　大胜后的第一个星期，伊恩收到了不少熟人的来信：二皇子的赞赏，巴敦侯爵的又一批以太结晶的支援，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的庆贺信……甚至就连桦黯与霜蝶都送来了一份小小的信纸，告诉伊恩她们已经找到了那一批热水妖精。 　　如今，她们正在尝试将冷却库中的原始巢穴挪移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安置，将其完善成真正的‘妖精巢穴’。 　　如果可以，她们希望伊恩也过来帮帮忙——只有一位第二能级想要办到这种事确实有些困难，而短时间内，也没有其他妖精会来南岭。 　　伊恩的确将回哈里森港这件事写在自己的备忘录上。 　　霞辉领的发展现已步入正轨，有着他的威望，表面上希欧带来的武力保障，暗中还有亚德伯特看守作为保险，整个领地固若金汤，自己不在也非常安全。 　　更不用说，如今的伊恩，掌握了最重要的‘以太结晶生产线’！ 　　自嘉木部中得到的‘要素结晶凝结器’状态非常完好，在被青潮送回霞辉城后，便被亚德伯特转移进炼金工坊的深处。 　　除却少部分核心白之民护卫外，没有人知道这个价值比霞辉城所有炼金工坊加起来都高的炼金设备被保存在何地，而那些白之民护卫，乃至于青潮自己都不知道它究竟是干什么的。 　　而伊恩在回自己领地后，第一时间就是筹备建设属于自己的要素结晶生产线，彻底解决领地的能源问题。 　　最核心的凝结器有现成的，剩下来的生产线反而相当简单，霞辉领自己就能生产。 　　原材料‘霄晶菇’，嘉木部有一条渠道和种植区，漫崖长老接管了位于米德拉自治区北部和奥多尔自治区中的种植园，他在短暂地整顿后，便将源源不断的霄晶菇送往霞辉领。 　　大概在月末，霞辉领自产的要素结晶就将新鲜出炉，为诸多新开设的炼金项目提供充足而廉价的能源。 　　“等到那时候，即便没有我，领地也将高速发展。我只需要把握关键项目的进展即可。” 　　伊恩并不是恋权的人，假如可以，他一点都不想管事，专心做研究。 　　但是在泰拉大陆，力量与权力相辅相成，他有力量，就必会有权力随之而来。 　　有人将其称之为‘职责’，但那只是对于负责任的升华者而言。有相当一部分的贵族只喜欢用权力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奈何，伊恩就是一个负责的人，在战争结束，得到钢龙巢传承后，他加班加点了一个多星期，将所有山民相关的政务问题和霞辉城的发展计划都筹备好后，才有时间来思考其他问题。 　　当然，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在处理政务的过程中，伊恩也将‘柯德·嘉木的灵魂’使用银色芯片，转换成了一颗‘中级灵质计算单元’。 　　作为第三能级升华者灵魂凝聚而出的‘中级计算单元’，其计算力近百倍于‘基础计算单元’。一是因为灵魂质量的提升大大提高了计算单元结构强度，让超频加速运算更加简单，二是因为有了足够的量，计算单元也能构筑成更加复杂的计算高效的结构。 　　凭借观察‘中级计算单元’的结构，伊恩也开始对自己的灵魂进行升级，再一次优化自己的计算力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灵魂强度逐渐强化至近乎于第三能级的地步。 　　如此一来，随着伊恩的灵魂强度提升，他也察觉到，自己心光体‘指引之星’中，能够链接到的‘灵灾道途平行世界’数量也在增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伊恩明明在年初就已经解锁了灵灾道途，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开始选择一个平行世界去尝试交换技术。机会宝贵，能尝试链接更好的，就不要将就。 　　接近十天过去，伊恩已经差不多将自己的灵魂完全转换成‘中等计算单元’的结构，他的灵魂强度提升速度将会迟缓下来，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会维持在这个水平。到那时，他便会开始沟通平行世界。 　　“这么看来，基础计算单元，便是‘初级冥想法’，中等计算单元自然就是‘中级冥想法’。” 　　一边用自己做实验，伊恩一边也在总结未来奥法道途的基础：“但还是太复杂，我是能搞明白，但也得为普通人考虑。” 　　他已经将自己总结出的所有‘冥想法’传授给了亚德伯特，让这位亡君天才帮助自己继续优化冥想法，并让对方尝试思考一下，如何通过现有的‘冥想法’，总结出一套只有‘人造灵魂’的普通人也可以学会的‘见习冥想法’。 　　这个研究，伊恩自己也可以做，但他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而亚德伯特也很喜欢这种可以强化普通人的技术。作为领导，就是得将恰当的任务分配给合适的人。 　　识人用人，才是领主最重要的工作。只有最关键的项目，才能让伊恩费心思花时间去研究。 　　伊恩向斯科特叮嘱，告诉他继续全力推进霞辉领内的各大项目建设，他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 　　至于钱的事情，他会想办法。 　　这方面，伊恩是真的不慌。 　　即便是没能从大皇子那边骗一笔资金，他也可以去联系‘火石集团’。 　　能对铠装起效的的‘炼金镀层药剂’已经被证实实用性，战绩也极其不俗，完全可以进行批量生产——但如今项目还有一些关键问题，比如说合格率方面需要解决，所以需要申请第二批研究资金，稳定镀剂质量。 　　——这理由，没问题吧？ 　　伊恩甚至还有后续好几套理由，譬如说‘需要研发特殊的全新炼金设备’‘需要培训新一批的专业炼金工匠’‘需要针对不同类别的铠装进行兼容性改良’等等…… 　　每一个理由，都可以骗一波研究经费！ 　　伊恩老熟练了！ 　　至于伊恩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让他在百忙之间还离开领地，抛下各种相当重要的研究和公务…… 　　自然是最关键的项目。 　　不动坚城第三能级的全新进阶方向，如今被伊恩暂命名为‘钢之领主’的新式魔药，它最关键的核心素材‘地脉源结晶体’，在由山之王本龙运来，如今正于孤焰峰峡口处，等待他去拿。 ###第七十五章 冥府大门的钥匙 　　一束阳光，穿过岩石缝隙，落在山腹内新挖掘的巢穴之上。 　　新建的龙巢略显粗糙，巨量的灰尘随着风在其中打转，居然在入口处形成了小小的雾霾卷风。 　　日光穿过这灰尘的风暴，照射在一只仰卧在自己巢穴的真龙肚皮上——洞窟内的风正是祂的呼吸，吞吐之间，龙卷自生。 　　隐约能看出，这真龙的皮肤和几近于半透明的鳞片，并不像是其他同类那般坚韧，而是带点新生的娇嫩。 　　但如若有谁觉得脆弱，那却大错特错，因为在那娇嫩的鳞片表面，有着一层浅浅的灵能护盾正在流动，看似如水般柔软，实则比钢铁更坚硬数十倍。 　　真龙希欧正在午后小憩，睡的很香甜——挖山建巢对第三能级算不上什么大难题，难的是如何建的好看美观又坚固，更不用说祂本就不以体力见长。 　　观察山体结构，连续使用灵能挖掘岩洞三天三夜，还要勾连周边的自然灵能，构筑一个以龙巢为核心的灵能场域……这等工作量，实在是不亚于和同等强者大战，祂想要休息一下无可厚非。 　　而在洞口，山之王静静地站在门前。 　　祂压制周边几乎所有的机械波，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时不时探出头，看看希欧休息的情况如何。 　　当伊恩抵达孤焰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孩子独自在外居住后，不放心的老妈悄悄来到自家孩子的门口，隔着窗观察对方睡午觉的情景，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 　　太熟悉了。微笑之余，伊恩不禁想到了自己还在地球时，和考研室友在月球租房住的情况……神态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山之王见到伊恩来了后，便微微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心口的鳞片处取出一个小匣子，用风递给伊恩。 　　【这是我从龙岛那边交换来的精品……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地脉源结晶体’】 　　祂用灵能沟通，柔和的女声带着谢意：【这是我赠送给你的礼物，伊恩。你重启了龙神祭火，让古老的宝藏再次运转，治好了希欧……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没必要说的这么重，山之王陛下。” 　　伊恩只是笑了笑，他并不打算挟恩图报，而且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能白赚一个第三能级魔药素材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收获。 　　更不用说，希欧的确是他朋友。帮朋友没必要想太多。 　　“比起这个。” 　　伊恩侧目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希欧：“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您就真的放心把祂安置在我的领地？” 　　【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 　　山之王轻叹一口气：【虽然钢翼龙已经被我逼退，但我的龙巢已经暴露，最近这段时间，我得转移巢穴，还得回龙岛汇报一趟——你的领地无论怎么说都是帝国的领地，袭击你和掀起战争无异】 　　【再加上，你的领地别的不说，防御措施固若金汤，总体发展欣欣向荣，能让希欧绑定这样一个优质领地，成为领地的守护龙……哪怕是吉祥物，我觉得都是一件好事】 　　——好家伙，吉祥物，也就亲妈会这么说了。 　　伊恩心中吐槽，他可不敢把希欧当成吉祥物来看。 　　而且，山之王要回龙岛汇报吗……难怪祂上次和自己说，未来有时间要带自己去龙岛一趟，估计是龙王们有要求。 　　也不知道龙岛和真龙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历史传说不可信，未来得多打探打探。 　　摇摇头，伊恩收回思绪。 　　最近这些天，经过微光摇篮系统的净化，希欧的身体已经开始重新活性化，进行‘再发育’——从那些新生的皮肤就能看出来，希欧的身体正在恢复一头正常真龙应该有的身体素质。 　　祂之所以会睡觉，除却真的疲惫外，也是因为这种成长的原因，希欧的睡眠代表祂正在消耗自己体内累积的能量进行自我复原与壮大，是一件好事。 　　所以山之王和伊恩都没打算打扰。 　　等着等着，希欧自然醒了。 　　【伊恩？】 　　睁眼，希欧就看见自己门口的白发少年，祂站起身，刚刚想好奇地探头看看为什么伊恩会来自己巢门口，然后祂便看见，山之王的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伊恩上方：【妈……母亲？】 　　祂被吓一跳，敬语都冒出来了。 　　【睡觉前都不把自己巢穴里面的灰清理干净】而山之王张口就是数落，祂冷哼一声：【这要让我怎么放心你独自生活？而且一点警戒都没有，这次是伊恩和我，下次假如是钢翼龙亦或是飞焰地的突击部队呢？】 　　【是，是……】 　　希欧颇为惭愧地承认道，其实祂看见伊恩的时候也是相当惊讶的，祂完全没想到自己遍布龙巢的灵能感应圈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应该啊？ 　　但对于伊恩来说，希欧的灵能感应线和明晃晃放在自己眼前的香蕉皮差不多，基本不太可能踩上去中招。 　　希欧在知道伊恩要尝试制造自己的‘以太武装’，达成自己的大师级炼金术时（伊恩明面上需要第三能级材料的借口），所以需要地脉源结晶体后，祂登时也感兴趣起来。 　　既然自己的母亲给出了一份感恩的馈赠，那自己也绝对不能输！ 　　【伊恩！】 　　祂乐呵呵地爬起身，来到自己巢穴门口：【我前些日子打下几头钢翼龙，有头还是第三能级的——它的那些材料我用不上，就送给你了吧！】 　　那几头钢翼龙伊恩也知道，就是龙猎队的那三头钢翼龙，被希欧击坠后，就成为了祂的战利品。 　　不过希欧其实并没有什么个人私产的意识，击伤它们的也不仅仅是祂自己一龙，也用不上这种亚龙的魔兽材料，所以送出去的时候特别痛快。 　　伊恩没太在意，只是有些惋惜，自己居然没有赶上时候。要知道，第三能级的灵魂可以能凝聚出一颗‘中级计算单元’，那玩意的算力都够当一个大城市的管理中枢了，一颗要兼顾研究，帮助伊恩优化各种技术的材料，可能还有点紧张，但两颗绝对够用。 　　而现在，希欧说要将那头第三能级的钢翼龙整个都送给自己…… 　　伊恩看了眼身侧的山之王。 　　银色的大龙长叹一口气：【希欧，你不能这样……那头钢翼龙是你和霞辉领共同的战利品，并不是你的私人财产，这说不上是送——而且伊恩治好你虚空之毒的恩情，你打算用一头第三能级的钢翼龙就一笔勾销吗？】 　　【哦】希欧尾巴在身后晃荡，感觉有些尴尬：【那……我……】 　　“没事。” 　　而伊恩哈哈一笑，打断了这尴尬的氛围：“从今天开始，孤焰峰这片区域就是希欧你的领地了——作为代价，那头第三能级的钢翼龙材料，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给了希欧一个眼神，然后道：“接下来，山脉峡口这边，有我新建的炼金工业区……假如罗兰他们有什么忙，你就看在这片领地共同主人的份上，多帮帮他们吧。” 　　【没问题！】 　　听到此处，希欧就摆脱尴尬，精神十足道：【都是顺手的事情，我肯定会帮忙的！】 　　【而且……我的领地！我也有领地了！】 　　大概这就是火种生物的本质吧——一听见‘自己的领地’这种话，希欧就显得乐不可支，一幅开心极了的模样。 　　伊恩严重怀疑，那些龙国的龙主也是和希欧一个心态。 　　只要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就能解决……这么来看，真龙还是挺容易满足的生物。 　　看着这一幕，山之王也说不出什么，祂只是摇着头，看向伊恩：【拜托你，多照顾祂一下吧……希欧是很有能力的孩子，至少是很有潜力】 　　“不，就是很有能力。” 　　伊恩并不吝啬夸奖，他认真地说道：“您可不能小看自己的孩子——最起码，祂现在还能保持如今这般健康向上的好心态，就是能力的绝佳证明。” 　　虽然在山之王看来，希欧可能浑身上下都是各种毛病，也就是所谓的‘爹妈眼中的你’——但作为朋友，希欧对朋友有担当会出手，本身实力也并不逊色，精神也因为常年的病痛折磨而相当坚韧，性格也相当真诚有礼，只需要一个机会便可以一飞冲天，是他眼中最好的朋友人选。 　　毕竟，从哪里能找到第二条这么纯良的真龙？ 　　钢翼龙的素材就保存在孤焰峰山脚处的一处洞窟中，被希欧用灵能封锁保存，过段时间伊恩就会叫斯科特准备好队伍运回城内分解成真正的材料。 　　而在交付给伊恩‘地脉源结晶体’后，山之王也准备离开。 　　离开前，祂亲手把希欧的巢穴好好打扫了一遍。 　　一边用源质加固山体，祂一边絮絮叨叨地告诉希欧卫生整洁的重要性…… 　　只能说在亲子关系这方面，龙和人还真没什么区别。 　　而伊恩自然早早带着地脉源结晶体回霞辉城，打开山之王赠予他的小匣。 　　匣中，一道道明亮的光纹从中央处亮起，以其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蔓延，苍蓝色掺杂着纯白的光芒温和地闪耀，一瞬间就构筑出一个小型灵能场域。 　　场域中心，一颗纯白色的水晶被苍蓝纯白二色的光谱环绕，交错不定，色彩朝外不断渐变，宛如摇曳的灯火。 　　【地脉源结晶体】 　　【第三能级·完美种·权柄·可食用】 　　【诞生自星球深处，源质自然循环核心节点的珍稀结晶，其本身是一种自然灵能与源质完美融合的‘实体以太’，能源源不断地吸收周边自然时空中的灵能与源质进行自我充能，可以用来制造一些永续炼金设施的核心能源】 　　【完美品质的地脉源结晶体相较于一般的同类，有着更加优良的源质亲和力，而且可以温养灵魂，其散发的光辉甚至可以让死者的亡魂长存，故而也被称之为‘冥灯’】 　　【如若作为魔药素材，即便是灵魂受损也能快速痊愈再生，但并不能减少痛苦】 　　【警告：如若使用者的基础素质不足，贸然服用完美品质的地脉源结晶体，很可能会被结晶体内充斥的浩荡自然意志冲淡自我意识，变成植物人】 　　【蕴含源质：35615.8554核心单位】 　　【……】 　　“果然，是完美级！” 　　看见银色芯片的数据，伊恩不禁双眸一亮：“能治愈灵魂，温养魂魄……正是我最需要的能力！”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一直都在自我改造灵魂结构，即便是先知可以不用出错，但只要是改造就肯定有痛苦，也肯定会有损耗。 　　虽然计算力大大提升，但论起绝对强度，伊恩的灵魂其实稍微下降了一点。 　　毕竟，哪怕同样是铁做的，一个实心大铁坨子，和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两者之间谁更容易受损显而易见。 　　哪怕模仿计算单元的灵魂结构同样非常坚韧，但假如能一边温养一边修行，绝对事半功倍！ 　　事到如今，魔药素材已经积累的差不多，假如是单纯的石之领主，伊恩甚至可以说，自己已经筹备完全。 　　但已经有足够积累的他，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地走老路。 　　回到自己的仓库，伊恩点数现在自己拥有的素材。 　　净尘龙的护心壳，摩瑞恩钢，地脉源结晶体，一整头第三能级的钢翼龙素材……还有各式各样从嘉木部得来的升华材料。 　　基本上，该有的主要素材他都有了。 　　而且，净尘龙的护心壳，因为作为‘超巨型磁暴线圈’的核心中枢，被龙神祭火狠狠地净化了一通。 　　虽然因此损失了一部分质量，但剩下来的铭文结构却变得极其纯净，就连银色芯片中的描述都额外增添了一句。 　　【极度纯净的护心壳，虽然物理强度略有下降，但对磁力的操控却大大加强，是超越了原主能力极限的特殊产物】 　　说真的，伊恩半点也不需要什么‘物理强度’——他的盾都已经能套九层了，隔壁已经入土，坟头草估计都有两寸高的柯德·嘉木竭尽全力和他正面对轰也没全部打破，真正意义上破过伊恩防的，也就一个噩梦孳孽。 　　但噩梦孳孽本质上是宇宙级超级生命，即便是残缺级的幻想虚影，被它破防也不丢人！ 　　正是考虑到，不动坚城已经在防御方面做到了极致，所以前段时间，伊恩在以古龙心核为中心，构筑‘源质炉心’时，就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要走希利亚德老师的老路。 　　伊恩未来，注定是要开辟全新的修行道路的，绝大部分血脉真形都无法适应伊恩接下来的战斗方法，石之领主也不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要在石之领主的基础上升级，创造一种全新的‘新魔药’，也即是暂命名为‘钢之领主’的真形！ 　　钢之领主，是在石之领主的基础上，增加了‘磁力操控能力’的改良体，并且在定位方面有极大不同。 　　石之领主本质上就是一个特化物质操控能力，战争能力极强的堡垒建筑者和巨岩魔像创造者，而自己也同样硬的不行，是保护阵型的守护骑士和召唤师，足以打消所有人针对召唤者斩首来消灭召唤物的打算。 　　而钢之领主就不一样了。 　　它的能力偏向于‘科研基建’以及‘自我强化’。 　　伊恩需要的是强化自己的灵魂，加强微观微操，用磁力和金属操控能力手搓机床，再用机床制造大量生产设备，如此往复循环，快速强化自己领地的生产力。 　　紧接着，虽然不可能创造大量魔像和岩石堡垒，但作为个体防御比石之领主更硬的存在，钢之领主对磁力的妙用，在伊恩强大的基础知识储备下……绝对比泰拉很大一部分玩电磁的升华者要来的强。 　　别的不说，伊恩可以当场手搓一个磁推进引擎去外太空，而在星球内，他也可以轻易用磁力将自己加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更不用说磁力偏移和磁约束场了。 　　简单来说，钢之领主会飞！而石之领主不能！ 　　纯纯地爆杀了属于是。 　　“我的灵魂已经转换完毕，已经无限接近于第三能级，只是自己的肉体还无法承载——这已经抵达极限，再精进也没意义。” 　　环视眼前的材料，伊恩微微点头：“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就是完善钢之领主的魔药……只要我能抵达第三能级，即便是帝国和飞焰地的战争波及到了南岭，我也有信心保证领地的高速发展。” 　　不过，在去研发钢之领主前，伊恩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 　　伊恩来到炼金实验室。 　　前段时间，伊恩在击溃构装骑士时，成功将构装骑士的全部结构，包括最重要的‘灵械核心’也完全复制下来。 　　这种技术，他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带回领地，交给亚德伯特分析，看看这位全能研究员有没有不同于自己的独到看法。 　　结果亚德伯特在看见灵械的设计图后惊为天人，他直呼不可思议，抓住伊恩询问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而在伊恩回答‘飞焰地的馈赠’后，极度厌恶飞焰地的研究员更加高兴了。 　　“这个‘灵械核心’，本质上是一种远比我们的‘亡君中枢’更加优良的灵魂储存结构！最简单来说，它可以将源质转换成灵能灵质，强化亡君之余，也能让我们体内的灵魂生活的更加舒适，活动的频率也能大大增加。” 　　亚德伯特向伊恩解释道：“在离开亚空间和虚境后，我们体内的灵魂全部都沉寂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亡君的设计就是将灵魂作为基石，没有让这些灵魂发挥除却‘砖石’外其他能力的想法。” 　　“但是，这个灵械核心却能改善这一点……甚至，不需要我们亡君费力维持，这灵械核心可以独自承载成千上万的灵魂存续！” 　　亚德伯特对灵械核心的评价非常高，除却储存灵魂这点外，他对灵械核心的另一个能力，也就是‘源质－灵能’转换这方面也相当看好：“根据原始以太论，源质灵能的确实为一体，能自如地转换两者，正是第三能级强者的特征，他们的心光体基本就是这种能力的具象化。” 　　“灵械核心可以凭借强劲的供能，制造出堪比第三能级强者的灵能护盾，亦或是第三能级的源质增幅，完全可以说是‘人造第三能级’。” 　　“可惜的是最起码也得是以太炉心这个级别的能量源才能供给，而以太炉心的技术……即便是学识之都也没能完全掌握，而且造价之高昂，和培养一位第三能级也没什么区别。” 　　“更别说想要操控这种灵械核心，也需要一个最起码也是第二能级巅峰的升华者当驾驶员才能发挥功效。” 　　那时，亚德伯特遗憾地摇头：“技术是好技术，但是咱们领地没有充分利用它的条件。” 　　但伊恩却有不同意见——的确，除他自己，亚德伯特和希欧外，想要在如今的霞辉领内找出一个第二能级巅峰及以上的升华者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们三人都有胜过灵械核心的力量。 　　但，一个人不行，那么几百上千，几万数十万呢？ 　　“能源核心，我会想办法，倒不如说，这个反而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至于操控者……我们也不需要让它去战斗，而是让它成为某种城防核心，庇护整个城市和关键地区就可以。” 　　伊恩向亚德伯特提出这个建议：“只要我们能普及人造灵魂，让整个霞辉领乃至于所有山民都具备灵魂……那么在关键时刻，他们就可以聚集在广场亦或是防御塔周边，合力激活灵械核心的防御功能。” 　　“至少这些普通人会拥有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不是吗？” 　　“就像是亡君那样，但并非是汇聚众人的力量给一个人，而是汇聚众人的力量给予一个‘保护自己的庇护所’！” 　　“假如大家都有第三能级的灵能护盾，那么哪怕是领地内有第四能级战斗，死伤都会降低许多！” 　　亚德伯特深受鼓舞，他虽然想要保护弱者和普通人，但却因为泰拉人太过偏向于个体力量的思维模式，想不到相关的思路。 　　伊恩的话点醒了他，让他恍然：“是啊……而且，在危急时刻，绝大部分人的‘共识’都是‘保护自己，保护亲人朋友’……这共识的坚固程度，甚至比亡君和他们签订契约都要发自内心！” 　　“只要巧妙地使用亡君技术强化灵械核心，它就会成为最好的庇护所！” 　　伊恩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亚德伯特聊聊他最近的工作成果。 　　却未曾想，他刚刚来到炼金实验室，就被亚德伯特主动找上来。 　　“伊恩！我有新成果了！” 　　亡君研究员热情洋溢——他毕竟是亡君，基本不会疲惫，而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全盛的研究状态——他抓着伊恩来到最深处的地下实验室，兴奋地对一脸疑惑的伊恩道：“人造灵魂药剂，我已经重新制造出来！” 　　“只需要等待‘良性附脑’的培育进入正轨，就可以迅速制作出大量相关药剂，只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对全民普及！” 　　“哦！的确是大好事！”伊恩眼睛一亮，人造灵魂可以说是他之后所有计划的基础。 　　但很快，少年又有点疑惑——至于这么兴奋吗？ 　　人造灵魂虽然的确是关键技术，但最核心的‘附脑’与‘药剂配方’都是现成的……伊恩前些日子招聘过来，体内有着‘良性未激活附脑’的红杉土著可是拿了一笔丰厚的薪水，这要是不能复刻出来才奇怪。 　　果不其然，亚德伯特继续道：“除此之外，伊恩，你给我的‘灵械核心’与‘冥想法’给了我极大的灵感。” 　　“灵械核心经过改造后，可以具备一部分‘亡君’的能力……也就是牵引周边游离的灵魂进入自己内部庇护。” 　　“同时，只要将冥想法对灵魂结构的微调再做一点调整，那么，修行冥想法者，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脱耦！” 　　“虽然都只是很普通的能力，但是结合起来就有意思了！”年轻的研究员拿着自己手中的验算纸挥动者，他显然用自己做过实验，故而一脸兴奋且笃定地道：“如此一来，未来咱们领地遭遇危机的话，民众根本不需要聚集在广场周边，而是呆在自己家里，直接灵魂离体，受灵械核心的牵引，前往它内侧激活它的护盾！” 　　“这样的速度，远比靠人腿聚集来得要快，而且就算是遭遇意外，至少也能保存下灵魂！” 　　亚德伯特实在是非常忧虑普通人的生存问题，这算是他的一种执念，所以才会如此兴奋。 　　因为这个思路，也是伊恩‘庇护所’思路的进一步优化，所以亚德伯特才想要找伊恩过来，听听他的看法，渴望得到认可与意见。 　　而伊恩却并没有像是亚德伯特想象中的那样，在赞赏自己过后，冷静地给出一些他没有想到的意见。 　　少年怔然在原地。 　　“……伊恩？怎么了？”亡君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向伊恩打招呼。 　　“……我没事。” 　　而伊恩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认真地看了眼亚德伯特。 　　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肃然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亚德伯特？” 　　亡君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何伊恩神态如此肃穆，所以声音小了起来：“我找到了一种全新的保护民众的方法？” 　　“错了！” 　　伊恩伸出手，他抓住亚德伯特的肩膀，沉声道：“你找到的是冥府的大门！” 　　“亚德伯特！你刚刚拾起的，正是冥府大门的钥匙！” ###第七十六章 高速发展的霞辉领 　　“什么……冥府？” 　　亚德伯特眨了眨眼。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泰拉的冥府神话并不发达，可能是因为天坠之灾失传了一些传说，如今民间更加常见的是‘天国地狱’这一体系，而绝大部分升华者都很清楚灵魂的最终归宿是回归自然循环。 　　除却溯冥教团外，没多少人对‘死后世界’感兴趣——只求一世舒心畅快，才是绝对的主流。 　　伊恩从年轻亡君手中接过那厚厚一沓的构思计算图纸，扫视上面的思索和计算过程。 　　亚德伯特的思路，的确是依照伊恩最开始的思路优化而来。 　　最初，伊恩想的是，利用人造灵魂，聚集数量来激活灵械核心。 　　普通人的确无法像是第二能级第三能级那样，激发灵械核心的主动进攻能力，但却一样可以催动源质灵能转换，激发灵能护盾。 　　当然，最关键的点还是在于一个强大的‘能源炉心’……而这点其实是最好解决的。 　　无论是地脉炉，伊恩已经拥有的以太炉心技术，亦或是霞辉湖底部的那个‘幽晶引擎’都可以利用。 　　但这个思路的问题在于，想要激发灵能护盾，需要时间来汇聚足够的人数。 　　对付天灾还好说，譬如说大风暴，至少也会有一个小时左右的征兆，这段时间足够本地居民聚集在关键避难所激活灵械核心。 　　但倘若是伊恩前往霞辉领的那种突袭，那普通人怎么可能反应的过来？ 　　一旦开战，仍然会造成极大的死伤。 　　亚德伯特从一开始就看出这点，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技术的潜力和弊端，故而尝试利用现有的手段去将其弥补。 　　既然身体移动和反应的速度慢，跟不上升华者的突袭，那就不要身体了！ 　　冥想法可以增幅灵魂的强度，一般的第二能级升华者也只能在量方面取胜，再加上还有灵械核心的牵引与保护，完全可行。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加强这方面的功能，让人可以灵魂离体，魂游物外！ 　　灵魂在灵械核心的牵引下，速度几乎可以达到近乎于瞬间移动的地步，只要遭遇危险，就可以立即前往灵械核心处催动护盾激发。 　　这个思路显然就比伊恩最开始构思的简陋想法要完善的多。 　　一开始，伊恩也想要夸夸亚德伯特，但是随后，他就想到一件事。 　　——进入灵械核心后，灵魂可以在结束庇护后回归身体…… 　　但，护盾并非无所不能，仍然会有许多意外。 　　倘若身体在灾劫中损毁了怎么办？ 　　伊恩除非建立起配套的全民DNA储存和方便快捷的克隆人培养系统，不然的话，这个灵魂就只能呆在灵械核心中了。 　　而且，如果没有锻炼过的躯体支持，克隆人根本无法容纳修行过冥想法者的灵魂——它的体内没有足够的源质和相关的灵质通道，灵魂进入其中只会损耗自己，很快就会消亡，就和呆在外界一样。 　　但问题来了。 　　——真的需要出去吗？ 　　伊恩自问自答：那当然是不需要的，呆在灵械核心内还能温养灵魂，随便进入不合适的身体反而会导致死亡。 　　——那么，灵械核心究竟能储存多少个灵魂？ 　　如今伊恩还没有将其制造出来，但预估的话，容纳普通人几万十几万应该没问题，构装骑士上的灵械核心受限于移动战争构装的大小和炉心供能局限，并非是灵械核心这一技术本身的极限，就像是移动计算机和台式机的差距，安置在领地内的灵械核心肯定强度更大。 　　——失去身体的灵魂可以进入其中寻求庇护，那么普通老死者的灵魂可以吗？ 　　当然可以，灵魂的寿命和肉体是另一个系统，老死者的灵魂消散只是因为肉体崩溃，没有灵质支持，灵械核心可以代替肉体的一切供给。 　　——还有，灵械核心能庇护灵魂多久呢？ 　　答案是，只要能量足，就是无限。 　　越是自问自答，伊恩就越是震惊。 　　——人造灵魂，储存灵魂的庇护所，足够多的能源和长久维持的死后之地…… 　　这就是…… 　　由人缔造的冥府！ 　　“如果说，索林大公，是为了近乎永恒地维持一个死后的世界，所以才去地心利用星球的热能来创造地狱——那么，亚德伯特你刚才提出的概念，就是在地表之上，建立一个临时的‘冥府！’” 　　“而且，其中庇护的灵魂越多，灵械核心的护盾就越强……只要抵达一定的数量级，超过三十万，也就是阿瓦克领那边的临界点人口数后，甚至可以制造出亚空间……将灵械核心隐藏在亚空间迷宫中，又是一层庇护！” 　　激动地抓着亡君研究员的肩膀，伊恩察觉对方还有点茫然。 　　‘临时冥府’除却需要花费很多能量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当然，对于绝大部分势力来说，这就是最大的缺点。 　　这也怪不得对方，因为除却伊恩自己外，谁也不知道他手中有多少能源方面的技术，也就不可能朝着‘永续维持’这方面想。 　　“有，这么厉害吗？” 　　亚德伯特是很聪颖的人，他一开始没搞清楚状况，但现在却反应过来，也不禁睁大了眼睛：“是，是啊——这是远比索林大公更好的手法！而且不需要完全的亡君，是人们自发构筑的庇护所！” 　　——还搁这惦记你那索林大公呢？老东西早就该退环境啦。 　　伊恩心中吐槽，但也知道对方惦记才正常，亡君研究员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要证明自己昔日甲方的路线错误。 　　不过，说实话，也颇有些奇妙。 　　亚德伯特这个人，每次都是为了自己一个称不上有多宏大的想法，创造出远远胜过他想法本身所需的结果。 　　就好比这一次——他只是想要找出一个更好更快保护普通人灵魂的方法，结果却缔造出了人造冥府的雏形。 　　亡君与人造灵魂也都是如此，他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完成索林大公发下的任务罢了。 　　只能说，亚德伯特的天分当真不可思议，也难怪索林大公如此看重他，甚至将自己所有的伊奈迦遗产都倾囊相授。 　　当然，人造冥府技术，如今只是雏形中的雏形，只能说刚刚新建了文件夹，写了两份PPT。 　　还有许多技术难点需要突破。 　　譬如说，如何调整冥想法，如何制造出灵械核心，还有如何使用人工智能来加快普通人的反应速度——譬如说使用人工智能监控周边情况，等到有人突袭时就立刻使用灵能网络通知所有人，加快庇护所升起护盾的速度。 　　总的来说，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 　　而最重要的是…… 　　“伊恩，我还需要经费。” 　　亚德伯特认真地看着伊恩：“上次批的两千塔勒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灵械核心即便是小型化的实验版本，原材料也要五百塔勒以上，考虑到实验损耗和试错……五千五百塔勒是必须的。” 　　“好。不过需要等一下。” 　　伊恩表面上面不改色，实际上心中已经难绷——五千五百塔勒，实际上并不多，帝都一套房子都要三倍这个的价格呢，别的不说，最近霞辉领大规模基建一共也花了接近七千塔勒了。 　　但伊恩自己也是研究员，他很清楚亚德伯特这五千五百塔勒的意思……这只是第一阶段的实验经费，接下来最起码还有三四个阶段需要持续不断地烧钱，最后才能出成果！ 　　更不用说，还有其他项目的经费也都是独立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亚德伯特又老老实实地报表，将‘人工智能’‘人造灵魂实用化’等技术的开发经费报上来，这下总经费需求就超过一万塔勒大关了。 　　看着亚德伯特那一脸期待的表情，伊恩怎么可能说出‘没钱啦！真没钱啦！’的话？ 　　他只能一脸冷静地点头：“都交给我。” 　　不得不说，亚德伯特是会给人惊喜的男人，无论是技术研发的进度还是要经费的力度都是如此。 　　“我从上头和其他人那里骗经费，然后给自己手下的研究员发经费……这就是帝国中层贵族的日常吗？” 　　离开炼金实验室后，伊恩摇头叹息：“算了，至少亚德伯特不会骗经费——换我，这么多项目，前后不给我十几万塔勒，我第一阶段都不会做完！” 　　这还真不是伊恩狮子大开口——别的不说，单单就是人工智能方面的问题，帝国的研究经费肯定就超过数百万塔勒，这还只是初步，日后的逐步改进又是一大笔钱。 　　要不是伊恩将最花钱的那一部分技术白嫖过来，以霞辉领的底子根本想都别想！ 　　“招商引资，势在必行。” 　　回到领主府，伊恩想了想，决定还是给自己认识的人都联络一下：“巴敦侯爵，火石集团，铂铱工坊，二皇子以及妖精他们……有合作意向的全都联系一遍。” 　　“山民虽然穷，但也算是一个大市场，在这个时节，相信会有人愿意开拓一下新市场的。” 　　如今霞辉领除却传统的‘灵能滋补提取液’外，还多出了不少有竞争力的产品。 　　前段时间，伊恩已经用铂铱工坊的渠道，将充能步枪与磁暴发生器的专利提交，火石集团对这些产品非常感兴趣。 　　而巴敦侯爵则是对伊恩想要发展的新式农业种植相当看好，当然，也可能是只是单纯针对伊恩本人的投资，但对于伊恩这个完美完成了他所有任务的功臣，他肯定不会吝啬钱财。 　　最重要的是，伊恩有军队编制身份。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要一笔军饷——击溃了构装骑士的功勋部队，要点军费而已，巴敦侯爵还能不给？ 　　而通过桦黯那方面联系的妖精，主要是针对南海大迷宫那边的妖精巢穴，作为迷宫之主，伊恩相信自己有不少东西可以和对方聊。 　　只有二皇子，伊恩写的信内容就是纯纯地‘打钱’。 　　没钱万世难行，炼金研究也做不出结果，只要二皇子还看重自己‘伊奈迦炼金技艺的继承者’这一身份，他这位如今西境主战线负责人肯定会找点借口给自己打点钱——当然，必须是合理的借口，这点是帝国的规矩。 　　有关系和渠道，投资肯定会有，正好也能加速霞辉城各产业的正规化。 　　只是，可能还是不够。 　　“帝国内部的投资意向就这么多。” 　　第二天，当伊恩召开霞辉领管理层会议时，他指着地图对斯科特青潮和法尔等人道：“想再多，最起码咱们得把峡口区的炼金园区建起来，打响名气才行——但国外却不一样，飞焰地和帝国正在打仗，可不代表其他势力也在闲着，七城联盟和学识之都就在飞焰地旁边，远岸岛也在蠢蠢欲动。” 　　“更不用说迦南摩尔和我们帝国是名义上的盟友，他们最近卖物资卖的盆满钵满，也有相当廉价的原材料，这就是重点。” 　　“想要快速发展，就得从哈里森港的那些跨国船队入手。” 　　伊恩定下发展基调，领地内部自然不会有其他意见。 　　时间流淌，发展期间，也有一些杂事。 　　当位于东部大平原的依森嘉德收到伊恩送过去的‘地熔蛇椎骨’，高兴地直接和伊恩跨省通讯——伊恩原本还在奇怪，对于埃伦家族的小少爷，皇女之子来说，一个第三能级的魔兽素材有应该没这么贵重。 　　但当他知道，这大概算是埃伦第一次收到母亲老师之外，‘朋友的礼物’时，才不禁叹了口气。 　　——有些人不缺钱，就是缺朋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而在和伊恩聊过后，依森嘉德也告诉伊恩一个好消息：因为伊恩之前有关于‘独眼巨人’的铠装设计引起众人关注，而以伊恩在铂铱工坊的实验室的名义发表的几篇炼金论文也得到帝都一众炼金术师的看好，如今铂铱工坊内部，已经没有人敢于质疑伊恩和他的专业性了。 　　事到如今，依森嘉德已经完全坐稳了自己南境理事的职位，部门内的员工也都非常听话，被他完全掌握……这基本上都可以说是伊恩的功劳。 　　而伊恩告诉依森嘉德，这是应该的，他们本就是互帮互助的盟友关系，依森发展的越好，他日后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别的不说，铂铱工坊的内部价炼金基质，正是最近这段时间霞辉领没有因为大规模炼金生产而资金崩溃的原因。 　　依森打算在东境再待一段时间，反正对于他这种有钱人来说，在哪里做实验都一样。 　　除此之外，在过来看了眼希欧的龙巢后，安法也打算回迦南摩尔。 　　这位绿发的精灵学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资料，或者说，他的本体应该和希欧有类似的问题，都因为龙血亦或是其他的毒素有着病痛。 　　双方算是病友，所以才聊的这么合得来。 　　知晓圣山的治疗净化程度真的有用，还得到了龙神的大地治愈秘术，对于安法来说，无论是从自己还是从迦南摩尔拜龙教方面，他都收获颇丰。 　　“不久之后，你我还会再见。” 　　离开前，这位精灵优雅地向伊恩告别：“再见之地，或许便是半月湖——拜龙教与帝国和迦南摩尔的合作协商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年内估计就会展开对半月湖地下空腔的探索。” 　　“而在那之后，我也会再次回到南岭。” 　　“我也很期待。” 　　伊恩对安法的观感很好，对方为人处世一丝不苟，而且非常聪明，很多话不用说明白双方就能互相理解。 　　而且，正是安法的渠道，让霞辉领可以用平价甚至是廉价购入大量迦南摩尔的粮果粮食，不然的话，这个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山民，就连霞辉领的粮食储备都会捉襟见肘。 　　虽然安法自己总是自谦‘此事不值一提’，但实际上，这位精灵对霞辉领的发展帮助绝不逊色于任何人。 　　根据伊恩在瑙曼城的消息，安法的离开，和橡木大师的离开是同一时间。 　　看来，橡木大师名义上是过来捕捉南岭拜龙教的成员，实际上，恐怕是安法背后家族派过来保驾护航的。 　　朋友离开，日子继续过。 　　战争结束，霞辉领进入高速发展期。 　　不少山民部落需要重建，粮食缺乏，数个月后的春耕也需要提前准备，这需要大量工具和材料，而霞辉领完全可以供给。 　　大批大批工具，肥料和加工过的砖石；一箱箱糖与一车车的粮食自各地汇总到霞辉领，然后各式各样的商队出发，将这些货物从霞辉领送入拜森山脉深处。 　　山民没有多少塔勒，但是有其他物资：矿石，草药，魔兽素材……这些都是硬通货。 　　这些物资，霞辉领自己是消化不了所有的，故而又将其转卖给瑙曼城周边的炼金工坊，得到现金，继续基础建设与商业活动。 　　当然，伊恩也不是单纯地吸血山民，他也在为山民的发展做计划。 　　说白了很简答：发挥区位优势，发展特色产业。 　　拜森山脉内部，真的不适合农耕，即便是有三个山间盆地，有着河畔地等优良耕区，但想要让山民将粮食自给自足，还是只能指望新技术。 　　所以，只有矿物。 　　在这个时代，有着大量未受过教育低端人口的领地想要得到发展资金，只能依靠卖资源起家。 　　而山民恰好坐拥拜森山脉的大量矿场，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 　　但是，他们却没有现代化的采矿技术，耗费十分力，未必能得三分利。 　　这是过去帝国的一种限制，而现在，因为巴敦侯爵的活动，限制被打开。 　　伊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恰好，罗兰从落星丘陵那边带来的好几位矮人师兄弟里面，就有一位是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员，虽然矮人都会采矿都是铁匠这点是泰拉的种族偏见，但也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最好的矿业工作人员全部都是矮人。 　　在这位专业人员的指导下，山民很快就确定好了相关的采矿规章制度，而霞辉领也在加班加点地生产相关的机械设备——数百年来，这大概是山民头一次能用上炼金轨道和矿车来运输矿石，而不是用人力将矿石搬运出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一月末。 　　在这段时间中，伊恩再一次感受到了霞辉领这个‘男爵领’的不足——人口和人才实在是太少。 　　除却老法尔和罗兰外，伊恩并没有在霞辉领中找到其他可堪大用的人才，而老法尔和罗兰实际上也不是本地培养的，他们都是外地归来的‘留学者’。 　　这也就是边疆贵族为什么几代人都未必能发展出什么事业的原因所在：真正的尖端技术人员都会被帝都亦或是其他几个大城市虹吸留住，边疆地区既没有研究条件，也没有资金支持，学术氛围更是一塌糊涂。 　　呆在这种地方，自己会逐渐与业界前沿脱节。 　　除非本地贵族自己学成了专业人员，和伊恩一样，自己亲手负责改革建设的一切事项，不然几十年也未必能改变些什么。 　　这方面的问题，伊恩只能尝试再打响一点自己的名头，弄出点什么大发现大发明，吸引人才过来，不然的话就是无解。 　　而想要自己培养，需要的是时间——就连他自己，也花了四五年来学习整个炼金铭文体系。 　　而人口倒是好解决一些……无论是从山民内吸引一些想要来‘圣地’工作，为龙神使者服务的劳动力，亦或是接受那些因为粮灾缺少粮食的西境难民，都是好办法。 　　只要做好审核与培训工作，他们很快就能加入如今热火朝天的霞辉领大发展。 　　当然，问题有，收获也有。 　　除却处理各种领地事宜，正在优化钢之领主的伊恩，从前来汇报的斯科特处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在一位土系升华者和专业施工队加班加点的辛勤工作下，霞辉湖旁的第一栋‘水培农场楼’已经建好了骨架，正在等他过去视察，确定关键结构没有问题，就可以优化细节，加速其他水培农场楼的建造。 　　第二个：泰摩·迪卡斯子爵在南岭逛了一圈，等了好几个帝都的新消息后，带着帝都的封赏，奖励和一整支支援车队来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好几位不同商队的负责人。 　　他们都是被伊恩最近的名气吸引来，想要考察投资的。 ###第七十七章 划时代的进步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进行了光速的测算。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要有足够高质量的镜片和稳定的机械轴就能办得到，以如今伊恩的身份，随便哪个渠道都能得到高质量的测量工具。 　　结果其实颇为奇妙：光速一切正常。 　　虽然测算得到的结果并不百分之百等同于地球那边的光速，但总的来说在误差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通过卡文迪许扭秤进行的引力常数测试，也证明了泰拉的引力常数和地球宇宙也完全一致。 　　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泰拉宇宙目前来看，绝大部分层面上都是一个物质世界，而几乎所有现象都与地球宇宙一致，两者即便不是同一个宇宙，至少也是一个极端相似的类同宇宙。 　　但问题在于，泰拉的质量非常大。 　　泰拉星的质量约为地球的一点七倍，引力的确更大，密度正常，但伊恩却并没有感受到相关方面的不同。 　　当然，这并不能说什么……可能是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太强，所以感受不到这种区别？ 　　听上去不是什么大事，一切常数都正常，证明他并非位于一个一切都迥异与地球的宇宙，也代表他源自于地球的知识学识都能起效，伊恩应该高兴才对。 　　但实际上，这反而令伊恩感到困惑。 　　“有源质和灵能的宇宙，你告诉我一切都一样？” 　　伊恩难以理解，源质灵能是可以直接改变区域内物理常数的东西，凭借这两者，灵能者可以操控引力，可以加固电磁，升华者可以用自己的躯体承载核熔炉，源质结构可以从细胞器乃至于更细微之处改造生物肉体，改变绝大部分物质的性质，缔造出种种稳定且具备不同功能的升华金属……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不正常’——可测算的数值结果却一切正常！ 　　“不对，是我的问题。” 　　实验室中，伊恩微微摇头，他搞明白自己的思路问题：“或许，问题可能并非是‘为什么有源质和灵能的宇宙，常数会和地球一样’。” 　　“而是‘因为有了源质和灵能，这个宇宙才能和地球宇宙那边一样’。”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结果。 　　想要得到真正可以与地球宇宙对比的数据，恐怕需要制造出‘以太真空’。 　　使用纯粹源质，排斥自然灵能，在内部制造出一个纯粹的‘以太空泡’是以太炉心的核心技术，而空泡内部在没有开启‘蓄能’功能时，就非常接近以太真空。 　　在那里进行测试，至少能测算出无源质灵能干扰下的正常光速，而引力太过宏观，很难得到无干扰数据。 　　但反过来说，假如在以太真空中得到的光速和在源质灵能时空中得到的光速不同，那么，大概率也可以反证引力等常数被源质灵能扭曲过。 　　实验做到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继续了。再精密，再严格的实验条件，都对如今的生产力发展没有帮助，只是单纯的满足伊恩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在结束初步的测算后，伊恩便将重心转移到其他地方。 　　譬如说他心心念念的新农业体系。 　　…… 　　霞辉湖。 　　伊恩正在巡视新建设起来的农场楼。 　　位于湖畔的水培立体农场楼如今已经初具雏形，还没有完全完工的高楼已经有了七十米高，它的预计高度将会超过百米，几近于一座炼金高塔。 　　为首的工头名为杰拉，是一位土系升华者，他的真形并不强，是和咏浪者同款，从钢爪巨鼹这一血脉中脱胎而出的‘塑路者’，具备极强的操控土石，探查岩石山体和建筑情况的能力。 　　泰拉世界有混凝土水泥，建筑学也非常发达，不然那些动辄几百米高的高楼尖塔和超巨型建筑根本建不起来。 　　即便全都是升华者自己建的，那日常维护总不可能只是升华者吧？ 　　杰拉队长当年也是参与过瑙曼城炼金塔楼建设的专业人员，瑙曼城建设结束后，得到了足够多经验的他便自己独立出来，带队做单子，活的相当滋润。 　　毕竟在泰拉，第一能级的升华者只要不考虑接下来晋级，也不考虑争权夺利，只是想要赚钱的话，总是可以活的非常滋润轻松的。 　　杰拉队长恭敬地带着伊恩视察这栋在他看来‘奇奇怪怪’的建筑。 　　说实话，在南岭搞建设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要求：一栋完全通光的高楼？内部有完善的水循环和光照系统？ 　　明明旁边就有上好的耕地，结果却要在楼里面种田？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奇怪，甚至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但杰拉活了这么多年，最明白的事情就是不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发表意见：是他聪明还是这位十六岁就能拿精锐炼金术师凭证的领主聪明？ 　　学就对了！ 　　这次带着伊恩视察自己的建筑成果，也是杰拉队长想要从伊恩这里在学到一点特殊知识的机会，所以他非常热情。 　　而伊恩也能看出杰拉的想法，他并不介意，甚至可以说，很希望杰拉能理解他的想法。 　　毕竟他没学过土木工程，经验丰富的杰拉是伊恩相当需要的专业人士，对方假如能理解农场楼和未来养殖楼的建筑理念，那么肯定能想出比他更加适合泰拉的设计。 　　农场楼就在眼前。 　　高耸的灰色建筑屹立在阳光之下，一旁的湖面倒映着金色的光辉，它整体呈现出圆筒形，只有最基础的骨架。 　　完整版本的农场楼应该由玻璃覆盖外层，保证充足的光照，内部也完全通光，强力的光照系统会让这栋大楼在夜间也散发光明，如同荧光棒那样。 　　垂直农场和牧场的概念，在地球早就得到普及，在伊恩的年代，不谈地球，至少绝大部分太空殖民地和月球基地中的粮食来源都是这种水培立体养殖厂。 　　它被创造出来的初衷是节约土地，并且完全控制农作物成长的光照、湿度、气温、气流与养分等条件，用最小的空间，最快的速度，最少的资源培育出最多的作物——对于那些成熟较快的蔬果，水培农场一年可以成熟十二次以上，而如果是正常耕种，最多也就是二到三次，还要大量施加化肥。 　　而在泰拉，这样的建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充分利用自然界的源质和灵能场域。土地本身淤积的源质只是整个自然场域的一部分，立体农场可以说是将最肥沃的，可以种植升华灵能植物的田地凭空变多了十倍十几倍。 　　不仅仅如此——立体养殖厂也是可行的，一栋百米高的立体养殖厂可以养殖数以十万计的肉畜，可以高效管理处理肉畜的粪便问题，对于山民这种缺少耕地和牧场的人群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技术。 　　“很不错。” 　　在楼内上下观察骨架，确认质量没有问题的伊恩微微点头赞赏道：“预留的水循环接口，通风系统接口还有质量都没有一点问题，你做的非常完美。” 　　在安布尔和亚德伯特的研究下，专门针对霞辉草的培养液已经大致改良完毕，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 　　虽然说，立体水培农场最重要的其实是各种自动化的传送带，保证作物可以均匀地接受光照，而伊恩暂时还没有将人工智能研究出来，但说实话，以如今泰拉的人工费用，他短时间内根本不需要真的全都让人工智能上手，而是将那些种植园的熟练种植夫拉过来，让他们手工操作即可。 　　对于霞辉领来说，现在也没到需要用人工智能取代人力的地步……也不能让人没工作啊！ 　　“告诉斯科特，让他安排人，把种植架搬过来。” 　　伊恩嘱咐护卫。半小时后，一队人便将种植架从炼金工坊区带到了湖畔。 　　种植架是一个类似书柜的巨大金属架，它高八米，宽四米，可搭载三十二排‘水培皿’，而一排水培皿可以种植四十颗作物，换而言之，一个架子就可以种植一千二百八十颗作物。 　　一栋完善的水培立体农场楼一共有十二层，每层视源质浓度不同，可以摆放八十到一百台左右的种植架，换而言之，一栋完整的水培立体农场可以同时培育一百二十万颗左右的作物。 　　听上去很多，但实际上，就算是霞辉城这样的边疆小城，每天消费的蔬菜也会超过六万颗，一栋楼一次的产出只够霞辉城自用二十天。 　　但问题在于，假如只是普通蔬菜的话，一栋水培农场楼一年可以做到十二收以上——这就覆盖了三分之二的霞辉城所需了。 　　而伊恩斥巨资，同时兴建了十二栋水培农场楼——这已经可以完全供给整个霞辉领的蔬菜需求，乃至于可以储备外销！ 　　现在正是粮灾时分，虽然伊恩有平价的粮食渠道，但能自给自足，即便仅仅是一部分也是好的。 　　当然，等到粮灾这段紧张时间之后，霞辉湖周边的‘黄金地段’将会用来种植霞辉草，而并非是普通的蔬菜。 　　伊恩会在其他光照合适的区域，以及山民领地中兴建这些水培农场楼，用来满足山民所需，不被玛瑙石平原的产粮地完全绑死。 　　杰拉依照伊恩的指示铺设水培管道，使用霞辉湖水作为基质调配的水培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金色，实验室中，绝大部分霞辉草都成长良好，枯萎和停滞成长的几率相较于正常土地种植要少许多。 　　而普通的农作物更是长势喜人，只要把控好温度和光照，二十天一收都不是梦！ 　　虽然现在外面还有阳光，但伊恩还是让人开启太阳灯。缓缓旋转的传送带将一排排培养皿不停旋转，让所有培养皿中的作物都能均匀承受光照。 　　“下个月月末就能培养出第一批。” 　　光头炼金术师安布尔热情地向伊恩介绍：“实际上，实验室里面已经种植出第一批生菜和番茄了——味道真的很不错，感觉比过去吃的都要清脆和甜。” 　　“因为是室内种植，没有虫蛀也没有杂草，养分得到充分利用，虽然有一部分培养液中会出现藻类滋生，但目前也在解决这个问题！” 　　“很好。”伊恩满意地点头：“能吃上我们本地产的蔬菜，居民肯定能更加安心——而且能收纳的流民难民数量也更多了。” 　　“安布尔，你们做的是造福整个领地的工作！” 　　“不敢当。”炼金术师垂下头，他发自内心道：“如若不是大人您的思路，我或许永远也想不到，实验室里面也能进行农业相关的研究。” 　　除却极少数人外，高高在上的炼金术师怎么会在意农民的发展呢？ 　　确定杰拉的团队可以快速且有效地铺设种植架和水培管道后，伊恩也确定了农场楼的设计没有问题，便下令施工队继续。 　　他在一份文件上签字，递给杰拉队长：“现在正好是月底，等会去市政厅领奖金。接下来的完善和装修，以及其他十一栋农场楼，就都交给你了。” 　　“是！” 　　杰拉队长大喜过望——他只是普通地完成了伊恩的嘱咐，还学到了新东西，没想到居然还有奖金？ 　　谁不愿意为会大方发奖金的老板工作呢？ 　　而且…… 　　这位土系升华者看向一旁自己的‘工作成果’。 　　事到如今，他已经有些明白这位领主老爷的思路。 　　对于农民来说，种植最重要的，就是要看天时地利——天气不好，暴雨暴雪，大风干旱，冰雹沙尘，全部都会干扰作物的成长，而土地也是如此，肥沃的土地，土壤的颗粒大小和松软程度，以及周围的水利设施，都是收成的关键。 　　更不用说耕地，插秧，布种等工序，如果没有先进的机械化农耕机，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与时间。除此之外，杂草害虫乃至于单纯的鸟啄兽踩都是农民的敌人。 　　杰拉的爷爷辈也是农民，他小时候家境还未起来时也住在乡下，他很清楚农民的艰辛。 　　但，倘若霞辉领的水培农场楼普及的话…… 　　那么天时地利，都将由人自己来掌控！ 　　别的不说，倘若飞焰地再来一次‘生物战’，那么南岭根本就不会遭遇现在这样的一切暗中打击！ 　　那个时候，飞焰地的间谍想要扩散病毒真菌，需要就不是单纯地四处扔真菌瓶，而是要一栋栋地攻楼炸碉堡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都是优点。 　　即便是杰拉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水培楼的许多不足之处：它需要耗费相当多的能源满足光照，调节气温，复杂的工序甚至需要专业培训过的种植夫才能掌握。 　　对于那些过于廉价的作物来说，使用水培楼反而增加的种植成本，甚至是农民的教育成本。 　　但这又岂能说完全是坏事？ 　　将农业彻底从普通的‘力气活’中剥离，而是变成一种需要技术和耐心的工业活动……这样的技术，未来绝对不仅仅限制在霞辉领，整个南岭，整个帝国乃至于整个泰拉都会逐渐被改变！ 　　无论是高端的升华植物种植还是低端的蔬菜，所有的一切都将迎来划时代的变动！ 　　“这可是……”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我们工程队发展壮大的好机会！” 　　注意到杰拉的反应，伊恩也暗暗点头。 　　虽然杰拉是受过教育的升华者，并非是普通人，但他的看法也能代表泰拉绝大部分人的认知——杰拉和他的工程队都如此看好水培楼，那么那些马上就要来到霞辉领的大商人使者，乃至于帝都来客呢？ 　　只要他们看好，那么投资岂不是水到渠成？ 　　怀着这样的期待，伊恩等待着。 　　数日后，泰摩·迪卡斯子爵，带着来自学识之都与七城联盟的商会代表，来到了霞辉领。 　　…… 　　瑟塔尔帝国，南岭，金色平原丘陵地带，西境难民聚集地。 　　苦寒村。 　　新一年的到来并不能为此地带来任何喜庆气氛，只有更加冰寒的冷风与萧瑟。 　　南岭本地人几乎从来不会前往丘陵地，那里没有任何适宜耕作的土地，也没有多少野兽和草药，虽然河流小溪中有点鱼虾，也有浅湖作为水源，但想要养活人实在是非常艰难。 　　但艰难和不可能是不一样的。多年来，丘陵地一直都是南岭那些活不下去的人聚集的地方：欠债的，犯事的，逃难的，被迫害离开的，想要隐姓埋名躲藏一段时日的……各式各样有着苦衷亦的可怜人们在这里建起了好几座村庄。 　　但是没有人能在这里长久居住下去。村庄的人来来走走，生生死死，隔几年就会换一茬亦或是死一茬，就如同路边的野草，无人在意。 　　迈尔斯原本还不太了解，为什么本地人会给自己的村子取名为‘苦寒’这种不吉利的名字，但现在他却明白。 　　因为真的太冷了。 　　南岭湿滑的阴冷固然比不上北方能直接将人冻死的严寒，但被严寒冻死的人可没办法活着发表感想——只有活人会受苦，更何况苦寒村旁边有一条小河和浅湖，夏天这是粮食的来源，冬天就是阴森湿气的源头。 　　迈尔斯从未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冬天，蔚蓝城的公寓虽然老旧，但应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墙壁也未曾偷工减料，保暖非常优良，即便生活有些窘迫，但母亲也会精打细算，在碳火便宜的时候一点一点攒够冬天所需的份量。 　　自阿瓦克领事件以及西境的动乱以来，有大量西境难民以及索林大公领的居民不断向南北两地迁移，其中绝大部分有钱人都选择前往中部地区，而那些知道自己去中部地区也没活路，只能当难民的人都选择前往南岭，因为这里至少还有相对‘空余’的土地，能容纳这些仓皇逃离家园的苦命人。 　　迈尔斯原本是打算前往中部地区的——离开阿瓦克领的当天，他得到不知名贵人的相助，有一箱生存物资作为开局资金。 　　有这么一箱物资，卖掉里面的一些药品工具，足够暂时在中部地区的小城镇安生，然后再找份工作，养活辛西娅和自己。 　　一切顺利的话，便是如此，可世事无常。 　　为了防止间谍，中部地区如今采取了非常严格的进出审核制度，别说是他们这样的难民了，即便是有背景的商队想要来回都要开具不少证明，而看守关卡的那些官员和办事人员可不会管你惨不惨……他们只关心有没有证，会不会让他们受上面责难。 　　阿瓦克领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全灭，哪来的人给兄妹二人开证？ 　　去不了中央地区，就只能南下，颠簸了一个多月，他们也算是安稳地抵达了南岭。 　　然后就碰到了粮灾和山民内战。 　　虽然南岭的间谍审核没有中部地区那么严，但以迈尔斯和辛西娅这种敏感地区的难民身份，还是很难进入各大城市中居住找工作，更别说迈尔斯其实也没什么正经生存技能，他就会一手剑术，还有一点……觉醒的灵能。 　　可是这个灵能，迈尔斯自己也用不太灵，只有辛西娅在身边，并且有危险时才能起效。 　　平时自己用，也就能强化一下身体，抵御一点寒冷，除此之外，没什么太大用处。 　　不得已下，他们只能来到这座名为‘苦寒’的丘陵流民村庄，默默坚持等待着，等到局势平稳下来。 　　事到如今，局势也的确安定不少，随着飞焰地间谍的全面撤退，他们这些难民也被放松限制，可以进出城镇了。 　　但冬天实在是没什么活，赚不到钱也没办法呆在城里。 　　他们还是要等……等待春天来临。 ###第七十八章 凯子们终于来了！ 　　迈尔斯背着木柴，抱着一袋碳火从周边的骑士庄园回来。 　　没有人在意他怀中究竟是什么，因为谁都知道这位紫发年轻人有着一手好剑术，而丘陵区死人可不算是什么事。 　　聚集地西边，一栋摇摇晃晃的草木棚屋便是他如今的住所，这屋子的主人曾经是一位断了条腿的老山民猎人，他在大狩猎时被魔兽巨熊袭击，射穿了同伴的脚踝，让对方拖延魔兽而活了下来。 　　因为袭击同伴，部落砍了他一条腿，把他扔到山外自生自灭，而他凭借一手既可以射中飞鸟，也能射穿人咽喉的箭术挣扎着活到了今年入冬前夕。 　　他死后，迈尔斯用剑抢到了棚屋的居住权。 　　争夺过程中，他杀了三个同样是难民，并且意图劫持辛西娅来胁迫他的西境人，没有丝毫因为是‘同乡’而手软。 　　而这立威的效果很好。 　　“哥哥？” 　　进入棚屋后，男人就听见了有些虚弱的女孩声音，有着浅橙色头发的女孩正在照料屋内的火种。 　　她看见迈尔斯回来后，便转过头笑着道：“火没灭，旁边水壶里面的水是温的，你快喝吧。” 　　“你先喝一口，别着凉。”迈尔斯俯下身抱了抱辛西娅，然后开始为几近于熄灭的炉灰中添木花：“没有人过来吧？” 　　“没有。”女孩摇摇头：“最近太冷了，大家都不敢出来。” 　　因为没有柴，空气又潮湿，无人照顾的话火种很快就会熄灭，而点火又是麻烦事，再加上辛西娅的体质，出门一趟被冷风吹简直就是摧残，所以迈尔斯只能将女孩留在棚屋里。 　　当然，他没有那么蠢，觉得杀人立威就能威慑一群无法狂徒。 　　故而前几次，迈尔斯明面上是出去，实际上就守在屋子旁边，所有偷偷摸摸靠近棚屋的难民都被他亲手杀了，脑袋就挂在一旁的屋檐下，这些头颅如今正在风中摇晃，威慑了所有人。 　　当所有人都知道棚屋里的女孩是迈尔斯最看重的人后，反而没人敢打辛西娅的主意。 　　这样一个年轻的剑士知道自己妹妹出了意外，屠了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奇怪，而那些瑙曼城的骑士知道这种事只会夸迈尔斯杀得好——难不成还真的指望用小女孩胁迫这剑士放下武器不成？ 　　即便是有可能，他们也不敢赌。毕竟除了他们自己，没人会在乎他们这些人的命。 　　迈尔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外表现的狠辣又冷酷。 　　“用剑讨取生活……嘿。用剑讨取生活。” 　　填了柴火，开始煮汤，年轻男人双眸中倒映着炉火摇曳，心中嗤笑。 　　对过去天真的自己。 　　在蔚蓝城，迈尔斯幻想自己在外面闯荡，用剑讨取生活的时候，从未想过流浪是如此难熬的事情。 　　那时，冒险在他的心中是快意恩仇，是浮云长风，是在阳光之下乘马持剑，斩恶杀敌。 　　但那是幻想。生活总是如此难熬。 　　今天吃的是黄豆汤，迈尔斯和辛西娅安静地分着喝完了一小罐煮的烂熟的豆汤，然后就沉默地呆在火炉旁边休息。 　　说来也有点奇怪，两人自从逃离蔚蓝城，来到南岭的这一路上，他们居然都没有生什么病，身体也没有特别疲惫过，甚至就连痛苦感知都不是很敏感……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好事。 　　有次在走山间小道时，辛西娅的手臂被荆棘草刺伤了，可辛西娅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迈尔斯晚上才发现女孩的手臂上已经凝结了大片大片的血痂，而辛西娅的小脸也煞白，走路摇摇晃晃时才察觉不对劲。 　　这种异常，实在是很难让人放心，迈尔斯也尝试过用小刀割伤自己的手指，他愕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失去了对很多痛苦的感知。 　　有一股力量，寄宿在他们的体内，让他们不知疲惫痛苦，可以一路从西境走到南岭……它让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孩也可以承受沿途的所有艰辛，却也能让人们渐渐地失去对自己‘生命’的掌控力。 　　“诅咒……亦或是祝福。但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寒风在窗外拍打草棚，辛西娅已经睡着，迈尔斯沉默地坐在炉火前。 　　他很久没有正经地睡过一次，或许是因为灵能的缘故，他的精神并不疲惫，但是大脑和身体却急需休养。 　　“辛西娅和我身上的异常，需要尽快找升华者乃至于灵能者解决……我大概觉醒了灵能，要找工作应该不难。” 　　迈尔斯心中静静思索：“问题是如何证明这点？我的灵能只有在危险时才能使用，比如说辛西娅差点被跌落的树枝砸中，树枝就会朝着我偏移，而我的身体素质也会得到强化——假如不是危险，而是普通的小松鼠扔个松果，这灵能就无法起效。” 　　“难道我要让其他人对辛西娅射箭？这绝对不行……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灵能的本质，怎么能用辛西娅作为道具！” 　　但问题也在这里——没有灵能，迈尔斯只是一个稚嫩的剑客，对付那些难民流浪者没问题，真的想要靠手上功夫被人看重雇佣……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冬天已经过去一半，但还有一半。即便是春天来临，迈尔斯去城里打工挣钱，想要攒够让升华者灵能者查看他们身体问题的诊费也需要很长时间。 　　在这中途，实在是有太多可能性，太多意外会发生，而辛西娅假如出了什么问题，迈尔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故乡被毁灭，母亲的死亡，有恩于己者的逝去与最后的委托……沉甸甸的压力累积在年轻男人的肩膀上，让他感觉自己半个身体被埋在土中，难以呼吸。 　　未来究竟要怎么办？没有多少人生经验的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亦或是…… 　　等待一个小小的奇迹。 　　亦或是一次因果的必然。 　　第二天早上，迈尔斯出门想要看看能不能去周边的河窝里面抓两条鱼，亦或是去丘陵外的密林抓几只野兔山鸡，但他却察觉整个苦寒村中几乎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聚集在村头。 　　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被迫从东南行省逃到此地躲债的费里尼兄弟来了；偷了自家骑士领主银餐具，被烙印放逐汤米就在旁边；因为粮灾赔大钱，妻离子散房子也被收走的老契多恩也在……还有一些迈尔斯不太熟悉的被放逐山民和其他西境难民。 　　几乎苦寒村里面所有走得动路，手上有点功夫的人全都汇聚村入口处，用一种罕见的，称得上是殷切与渴望的目光看向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 　　“发生什么事了？” 　　迈尔斯找到一位关系还算好，交换过食物药品的熟面孔，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 　　“你昨天不在村里是吧？”而这位皮匠也不是很怕表现的很凶恶的迈尔斯，毕竟苦寒村人均烂命一条。 　　他为年轻人解释道：“昨天，莱安领……哦，现在叫霞辉领。总之就是有个贵族老爷要招人去开拓西边的山地，提供粮食和工具，也有简易的营帐——假如自己能把屋子建起来，那屋子就是你的，开荒的地也有优先使用权。” 　　“如果自认为有实力，可以配合骑士去剿灭周边的魔兽，看功劳给酬劳，至少他们说的价格非常公道。” 　　“昨天他们也要去其他流民村通知，所以给一天的时间让大家伙考虑考虑——结果很明显，谁能拒绝呢？” 　　“啊？” 　　听到这种好消息，迈尔斯震惊了：“那位领主老爷脑袋没问题吧？咱们村子里面一半是霉运冲天的倒霉鬼，四分之一是把自己的命都玩烂掉的烂人，还有四分之一干脆就是没被抓的犯人……要我们去开荒？” 　　——我们有这么老实吗？ 　　“是啊。” 　　皮匠也感慨：“过去犯什么事都既往不咎，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说实话，真的是给我这种人重来的机会。” 　　这位老老实实的皮匠没犯过罪，就是普通穷加上普通的倒霉，烧水的时候顺便烧掉了自家屋子和邻居家的屋子，不谈客户放在他那里等着鞣制的皮毛全都玩蛋还要赔邻居钱，因为粮灾亲戚家也不好过，皮匠不想被人赶出来赔掉所有情分，所以干脆自己跑来丘陵地赌一个冬天的命。 　　能撑过冬天，还能东山再起，撑不过这个冬天……那就把霉运留给下辈子。 　　现在看来，他运气应当是触底反弹了。 　　“没说你。” 　　迈尔斯左手挠着头，右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我是说，那领主就不怕我们这种人……骗他钱和粮食不干事吗？” 　　“你搞笑吧，迈尔斯？知道为什么咱们村只有骗普通人类钱的坏种和被人骗钱的蠢蛋吗？因为敢骗贵族钱的人坟头草都二尺高了！” 　　皮匠用古怪，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年轻剑士：“霞辉领是山民贵族的领地——现在是他们龙神使者的圣地了……就咱们这种屁大点本事的人，敢和他们玩心眼？” 　　“还记得你那棚屋原本的主人老帕尔吗？他就是一普通的山民猎手，可闭着眼睛都能拉弓射中树上的松鼠。” 　　“别说他们那些小奸小恶之辈，就算是你，难不成还打算在山里面犯事儿后，躲过山民的追杀？” 　　确实。 　　迈尔斯想了想，感觉事实的确如此——人家是贵族领主，手下还有骑士护卫，再凶的暴徒强盗和犯罪者能有升华者凶？ 　　在升华者贵族面前，再怎么样的暴徒，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去种地……那根本就不是同一种生物！ 　　而且……开荒吗？ 　　至少比呆在苦寒村等冬天过去碰运气来得好……最起码能提早一两个月工作领钱呢！ 　　想到就做，他回棚屋，告诉辛西娅这个消息。 　　兄妹二人立刻就去报名。 　　而在报名过程中，迈尔斯也察觉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这一队骑士，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霞辉领的人，但他们自己却自称为是‘崇灵教’，亦或是说‘星魂教’的人。 　　这个教派有两个核心教义‘庇护’与‘复仇’。 　　庇护，本质上就是血脉家族为重，鼓励人们照顾老人，善待孩子，让家庭美满幸福，勇敢保护自己想要的‘生活’。 　　复仇，顾名思义，就是与一切敢于危害人们幸福生活者的敌人战斗，对他们施以公义的惩戒。 　　而星魂之名，本质上是崇灵教的世界观：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着灵魂与灵性，无论是机械还是岩石，是人类还是虫豸都是如此——听上去似乎很像是‘灵械教会’与‘万灵殿’的教义，实际上也肯定借鉴了一部分，但星魂教的核心教义又有自己独到的衍生。 　　他们认为，即便是‘人类’这个群体，乃至于足下的‘泰拉大地’也同样有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集体灵魂’。 　　其名为‘众生之魂’与‘泰拉之心’。 　　众生之魂中，有着人类自古至今以来所有的智慧与记忆；而泰拉之心中，有着万物众生所需的一切知识与解脱。 　　祂们二者，便是崇灵教派崇拜的‘真灵’——庇护与复仇的本质，让自己更加靠近众生之魂与泰拉之心的‘圣仪式’。 　　龙神就是大地的力量，龙神就是泰拉的代言，真龙本身就是众生之魂与泰拉之心在天地间的一个化身——故而龙神信仰就是崇灵的星魂！ 　　根据这个教派的人自己所说，倘若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就连和死去的人说话也能办得到！ 　　听到这里时，迈尔斯的心突然微微一动。 　　“和死者说话吗……” 　　年轻的男人微微闭上眼睛，他能感应到握着自己手的辛西娅小手也用力了些许。 　　是啊，即便理智告诉自己，这个教派是在骗人，是在夸大其词……但他还是动心了。 　　不，不是动心。 　　是渴望。 　　即便知晓渺无希望，即便知晓自己想要做的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还是想要，和母亲再见一面。 　　“哥哥……” 　　迈尔斯听见辛西娅的低声呼唤，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当然。辛西娅，我们会去试试的。” 　　“但是，假如最后没有成功……那也不要伤心。” 　　“嗯。”小女孩认真地点头。她揉了揉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有关于崇灵教教义这方面的事情，骑士们自己很看重，还特意宣传了一遍，但是苦寒村的人并不在乎这些，他们只是看见了开荒的优渥条件。 　　对此，骑士们也很清楚，但是他们仍然坚持宣讲——没人在乎是一回事，他们自己要摆出最正式的姿态。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之所以在各地招收开荒的人手，就是为了从零开始，建造教派的根据地。 　　对于这点，迈尔斯其实完全能理解。 　　虽然泰拉之上只有四大正教是官面承认的正教，但地方信仰，民族信仰和邪教一直都层出不穷——尤其是南岭这种文明边缘之地，时不时蹦出一两个新教派新信仰当真是日常状况。 　　尤其是山民内部。虽然说大家都信仰龙神，但具体怎么信仰那都是很有说法，基本上每一个部落都各不相同，这也是为什么山民最近这些年感觉越来越分裂的原因。 　　也只有龙神使者。只有龙神使者能重新聚集山民的信仰核心，重归一统。 　　而恰好，霞辉领的领主，就是如今整个南岭都威名远扬的年轻天才，持龙血的使者，伊恩·银峰。 　　所以，迈尔斯认为，这个教派背后绝对有领主支持，非常正规，可以相信。 　　而且，除非那位年轻的领主突然暴毙，它肉眼可见地前途远大。 　　“终于，要遇到一点好事了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迈尔斯和其他不少想要开启全新人生，甘愿冒险前往山中开拓的流民，跟随着‘崇灵教派’的开荒队，踏上了前往山间的路途。 　　而在路途的另一侧，一架小小的马车远远地注视着这些队伍。 　　冬日的阳光在冷风下都显得黯淡些许，黑发碧眸的中年贵族坐在颇为不起眼的马车一侧，他抬起挡板，若有所思看着这支迁移的大队。 　　“有意思。” 　　泰摩·迪卡斯子爵喃喃自语：“在得到明面上的领导权后，立刻就动手针对山民教义进行改革，重新掌握龙神信仰的解释权，然后用全新的说法融汇山民的共识——庇护与复仇，众生与大地，多么完美的教义。” 　　这位帝国贵族厅出生的帝都贵族显然对最近这段时间，霞辉领与‘崇灵教派’的举动所知甚详，故而抚掌赞叹：“就该这么做——不，只能这么做！想要将散漫不堪，刚刚陷入内乱的山民重新聚集成一体，就必须要有一个全新的信仰来引领他们的精神与灵魂！” 　　“古老的龙神信仰已经过时，既然如此，不如将大地之龙的意义再一次解构并强化！” 　　“我们信仰的龙神乃是真龙，却也不仅仅是真龙，而是无尽广袤的山岭，是这片无穷厚重的大地！” 　　吐出一口气，凝视远方的开荒人群，迪卡斯子爵肃然地点头：“殿下与二皇子对这位年轻人的看重，果然是有道理的，这份建立教派的经验和思路，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借鉴意义。” 　　“既要下沉，也要擢升——要让人们能够轻松理解，也要有足够的深度让人去审视解构。要让人们对自己的信仰有自豪感，有对外人宣扬的自信。” 　　“嗯……殿下的事业，正好就需要这种几近于从零开始的建教经验。” 　　泰摩·迪卡斯，一个帝都小贵族家族的成员，曾经在贵族法庭工作，得到帝国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赏识，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在帝国贵族惩戒法院（负责所有帝国贵族违法违纪案件）担任委员会委员。 　　在帝都，这样的背景和职务，也能算是有头有脸……倘若他有第三能级的话，甚至可以勉强算是半个大人物了，整个家族都以他为荣。 　　理论上来说，迪卡斯子爵这样的人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了一个乡下贵族的授勋而千里迢迢来到南岭……但因为大皇子的授意，以及这位乡下贵族的名字是‘伊恩’，所以他毫无怨言地出发。 　　其实，迪卡斯子爵对伊恩的看法一直很高：未来的炼金大师，甚至是宗匠，新铠装和炼金技艺的开创者——单单是这一条，就足以他亲自过来打好关系。 　　但一路走来，听见源源不断与伊恩有关的各种新闻，迪卡斯子爵对伊恩的评价也在一路水涨船高。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伊恩强夺霞辉领，宣称自己是龙神使者，并且真的率领山民击溃了飞焰地支持的叛军和构装骑士，就足以代表，如今的伊恩是南岭仅次于巴敦侯爵的‘实权贵族’——他的领地其实就是整个拜森山脉，领民是全部的山民。 　　一个侯爵领也莫过于此。 　　但问题在于，作为一个实际上的外人，一个‘空降’而没有任何山民内部‘根基’的龙神使者，伊恩该怎么在后续的时间真正掌握自己领地的‘潜力’呢？ 　　总不可能只靠阿伏德部的支持，亦或是就靠霞辉领一地反过来统治所有山民吧？ 　　迪卡斯子爵一路慢悠悠的走来，除却要与沿途的贵族和巴敦侯爵这样的本地贵族首领打招呼见个面外，也是想要在局外等待，看看伊恩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个敏感的问题。 　　而伊恩用一套粮食商贸和全新信仰的组合拳，交出了一份他也赞叹不已的答卷。 　　——这真的是一位十六岁的年轻人能做出的决断吗？还是说，在他的背后，有巴敦侯爵亦或是漫崖长老等人的指导？ 　　理智来说，肯定是后者。但迪卡斯却很清楚，对于这种年纪轻轻就能进阶第二能级，并且独自设计出全新铠装与炼金技艺的天才，最好还是不要以常理看待。 　　“他，或许就是我们帝国未来的‘大宗匠’。” 　　迪卡斯在心中给伊恩给出极高的评价：“而我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将他争取到殿下的阵营来——二皇子虽然提早一步，但他给不出殿下能给出的价码。” 　　“在资金方面，我们向来充裕。” 　　“老爷，继续跟着这支队伍吗？” 　　马车前方，随行的骑士询问接下来的行动。 　　而迪卡斯子爵微微摇头：“不跟了。我们回车队——银峰（阿尔乔蒙）男爵正在等待我们的到来。还有不少外国的客人正等待我们的见闻。” 　　“出发吧，朝着霞辉领。” 　　泰拉774年，1月29日，下午。 　　帝都贵族厅官员泰摩·迪卡斯子爵与一众商会代表来到了霞辉领。 　　他们带来了勋章，财富，订单，合同以及帝国的封赏。 　　还有最重要的…… 　　帝国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的‘善意’。 　　对此，伊恩的感想就很简单。 　　“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看着远方车队掀起的烟尘，苦经费久矣的伊恩长吁一口气，他露出发自内心的和善笑容。 　　“凯子们，终于来了！” ###第七十九章 被狗大户用钱砸晕 　　从玛瑙石大平原的边缘眺望拜森山脉，首先看见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林野。 　　深绿色的森林一直延伸至天际的尽头，茂密的树海背后是高耸的群山，而洁白的云海在山脊线周边徘徊，在大地上投下广袤的云影。 　　阳光穿过云层的间隙，一支声势浩荡的车队行走在斑驳的光影下，而新修的沥青路面平整宽阔，令来到此地的商客们啧啧称奇。 　　沥青路并非是稀罕事物，但一般只会出现在大城市周边，为民用炼金车服务。 　　山岭这种偏僻新开发地区，居然有贵族会愿意在这方面投钱，实在是令所有人都颇感意外，他们不禁对接下来的旅程和见面更加期待。 　　穿过常绿林与金叶林，再越过一条林间小河和丘陵，便能远远看见霞辉城周边的花海，简直就像是漫天霞光凝聚于地，浅紫色与明红色的色彩在地面上涂抹，构成了一幅瑰丽画卷。 　　“咦？” 　　一位带着外国口音，应该是来自学识之都的学士疑惑道：“不是说南岭遭遇飞焰地的生物战，几乎所有作物都枯萎腐坏，怎么霞辉领的花海还一切正常？” 　　“考林先生，这您就不知道了吧？” 　　另一位消息灵通的外国商人哈哈一笑：“前段时间，霞辉领的炼金术师在他们领主的带领下，新研发出了一种全新的‘富营养培养液’，专门针对霞辉草而设计……再加上霞辉领受灾本来就不严重，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规模。” 　　这位说话带着七城联盟口音的商人看向远方那座被花海包围的城市，目光灼灼：“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它。” 　　“原本还在想，铂因工坊会不会为了推销夸张宣传——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这个是一个小插曲，车队继续朝着霞辉领靠近，而在进入城区前，他们先看见了花海外侧的平地正在新建一片全新的建筑，热火朝天的工地边缘有着一座闪烁着雷光的高塔，旁边还有三个颇为简陋，还没有完全雕好的构装骑士雕像对着高塔俯首。 　　还有不少山民正在围绕他们的‘胜利高塔’祈祷。 　　看来和传言一样，霞辉领的天才领主自帝都归来后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炼金防御塔，甚至在山民的全力支持下，用它击溃了一支构装骑士小队，为自己赢来了‘降雷先知’的威名。 　　最开始那位学识之都商人眯起眼睛，他的瞳孔微微旋转，打量着防御塔的细节。 　　作为近乎于地标建筑的‘胜利之塔’并非是单纯的磁暴线圈，它有着银色金属材质的外观与内里的浅蓝色电磁晶层作为主要结构，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塔身上，威严，简朴而肃穆，也难怪会有山民对它祈祷，因为那正是技术，力量与龙神使者权柄最佳的体现。 　　确定这的确就是他想要的技术后，名为考林的商人微微点头，面色和蔼不少：“不枉我来这么一趟。” 　　愿意千里迢迢，甚至可以说是翻山越岭来到南岭的外国商人，肯定都抱有其目的。 　　他们或是从可靠的合作伙伴方得到了消息与保证，亦或是敏锐地从新闻传言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故而在第一时间下了判断。 　　当然，其中也的确有单纯抱着‘赌一把’亦或是‘见见世面’的家伙。 　　但不管怎么来说，愿意陪伴泰摩·迪卡斯子爵在第一时间来到霞辉领的人，其合作的‘诚意’绝对可以说是最大的。 　　而霞辉领方面，自然也对这诚意报以最真挚的回馈。 　　车队刚刚抵达城区边缘，迎接的队伍便已经准备就绪。 　　一支精锐的磁暴铠甲小队与两个中队的护卫骑士在道路的两旁站立，瑟塔尔帝国，七城联盟，学识之都和迦南摩尔的四国旗帜飘扬。 　　不仅仅是商人，就连迪卡斯子爵也微微动容——这一支磁暴铠装小队和护卫骑士虽然以最严格的标准来审视还有许多不足，但也绝对够得上帝国军团的现役水准，只是比不过那些一线部队和久战精锐而已。 　　尤其是装备，在未曾见过实物前，迪卡斯子爵本以为这所谓的磁暴铠甲不过是强行挂载了炼金炉的雷霆甲胄，只是勉强能用，却未曾想是这种全方位外骨骼装甲，肉眼可见地高实战性。 　　除此之外，那些护卫骑士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城防军，但迪卡斯子爵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士兵都相当的‘富有’。 　　每个护卫骑士，都配备有一把常规火器，而小队长则会有一把炼金火械，他们的甲胄齐全，弹药充沛，除却几颗手雷外，腰间甚至有‘药剂带’。 　　迪卡斯子爵不太认为伊恩会为了装点门面而特意为骑士在今天挂上这个药剂带，看来在霞辉领，或许每个护卫骑士都有炼金药剂支持，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药剂大概率是伊恩在帝都表现出来过的‘高效疗伤药剂’。 　　“没想到这里也没撒谎——伊恩带队缴获了一整支山民部队的武器装备，全部都是飞焰地的现役武器……难怪士兵们水准这么高，有钱且刚刚打了胜仗的军队，精气神确实不一样。” 　　而车队中的商人就没有迪卡斯子爵敏锐的观察能力，他们的全部心神都被道路尽头处响起的欢迎曲声，以及在欢迎曲中现身的巨大铠装震撼。 　　那是一台黑色的，肩部有着奇特棱镜炮口的重型铠装，红色的独眼锁定了整个车队，一时间甚至让一部分比较敏感的商人下意识地转过头，不敢直视这目光。 　　城区边缘，已经有了不少市民汇聚在此地，他们在看见磁暴部队出现时就已经相当兴奋，那些噼啪闪烁的电流让气氛迅速热烈起来，而黑色独眼铠装的出现更是让气氛抵达高潮，发出欢呼。 　　最近这段时间，领主大人一直都在自己的府邸和炼金园区办公，很少出现，今天是伊恩这大半个月来第一次现身，无论是山民还是霞辉城居民都渴望能见到他一面。 　　“市民们，小心点不要靠近，安静地呆在安全范围内。” 　　白发的领主从驾驶舱中出来，他站立在自己铠装的肩膀上，对热情的人群们微笑招手，登时又引起一批欢呼的浪潮，令车队中的诸多商人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来到的究竟是欢迎他们到来的迎宾现场，还是什么教派领袖和信徒们的见面会。 　　哦，还真的是啊。那没事了。 　　而眼神好一点的商人在看清楚伊恩的长相后就更加了然——虽然传言都说这位霞辉领领主的容貌几可与遥北天际的极光相提并论，有种静谧又绚丽的美，现在看来，当真是半点也不夸张。 　　既有实力，又有相貌，带来了和平也带来了财富，也难怪会得到民众爱戴，甚至是狂热地崇拜。 　　“诸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在欢迎曲中，伊恩走下铠装，上前与下车的诸位商人一一握手，这些人都是跨国大商会的帝国负责人，每个都是升华者，论其身份地位，理论上是比他这位乡下贵族要高的。 　　但被握手的那些商人却一个个受宠若惊，他们未曾想到在南岭都会得到如此隆重盛大的迎接，而这位年轻领主也不像是其他少年天才那般脾性古怪，有着种种怪癖，反而相当平易近人，令人下意识地就心生亲近。 　　“久仰大名，银峰男爵。” 　　“初次见面，迪卡斯子爵。” 　　迪卡斯子爵是最后一个与伊恩握手的，这是传统，也是个人习惯，他刚才一直都在观察伊恩的一举一动，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出半点差错。 　　不仅每个商人的名字和来历都一清二楚，他的通用语发音甚至都能依照每个人的国籍而自如切换，没有半点迟钝生涩。 　　而且，虽然是他握手，但那些商人却一个个被伊恩的气势所引导，来不及试探攀谈便被其他骑士引至市中心的领主府，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的宴席，一切都条理清晰，准备妥当。 　　把握着整个场面的核心，简直就像是国王那般，所有人都以他的意志行动。 　　这次来访霞辉领的人中，真正的核心人物一共有五位。 　　来自七城联盟，以炼金药剂与升华植物知名的‘薄绿商会’使者，多姆尔先生。 　　来自学识之都，专精炼金武器开发与新能源的‘熔铁尖塔’代表，考林大学士。 　　来自火石集团，专业军火集团负责人，也是伊恩的老赞助者，马瑞斯上校。 　　来自乐土乡的妖精，薄苔女士（这位女士没有写自己究竟是乐土乡哪个部门的，甚至就连姓都没写，伊恩没好意思问对方是不是忘了）。 　　以及最后也是最核心的，帝国贵族厅委员，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的使者，泰摩·迪卡斯子爵。 　　在前往领主府的路程中，所有人都对霞辉城的市区颇为震惊——因为山民内战，不少街道口都严重破损，而重新修缮后的市区因为拆除了不少老旧建筑，又扩展了街道，所以看起来意外的宽阔整洁。 　　而路口处，在护卫骑士的指引看护下，新人车队井然有序，不仅没有其他边疆城市常见的混乱，就连一点流浪汉和乞丐都看不见。 　　有商人问了这个问题，而随行的工作人员回答很简单：“残废的都送去孤残所那边照顾起来，每天编点篮子，给商品包包装，做点手工活，会有专门的人带着运动吃饭，休养身体。” 　　“至于没残疾的……嗨，城里面活都做不完，更别说城外还在开荒，哪里轮到的他们这些有手有脚的流浪汉在那里乞讨要钱？” 　　宴席本身也充满惊喜：因为粮灾，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欢迎宴会也称不上丰盛，但所有菜品都非常精致，尤其是一种霞辉草奶冻，用上好的拜森巨牛牛奶掺杂熏干的霞辉花粉末炼成，口感清雅甜弹，含在口中，还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得到在场众人的欢迎。 　　“欢迎诸位来到霞辉领。” 　　伊恩平日并不喝酒，但这次的酒有些特殊，正是依森嘉德开发出的‘术酒’。前段时间，依森嘉德改良出了全新款式的‘术酒’，毕竟体力药剂和专注药剂这种东西，即便是升华者喝一小杯也就够了，再多过犹不及，故而就算是术酒口感颇佳，但喝起来却并不尽兴。 　　考虑到这点，依森嘉德通过伊恩的‘再利用技法’，反过来削减药剂中的有效升华含量，制造出了在效果上劣化，可口感上却有极大提升，成本更是降低到原本二十分之一左右的‘第二代术酒’。 　　伊恩从依森嘉德那边要来了全新的炼金配方和生产权，准备用霞辉领优质的原产地优势制造出一款酒水方面的拳头产品——一个地方赚钱，总不能全都靠军工和炼金药剂吧？什么都有才叫健全。 　　术酒的味道的确绝佳，别说是普通商人，即便是学识之都的考林大学士和迪卡斯子爵也眼前微微一亮，他们都经常接触炼金药剂，自然很清楚这种酒水的好处，它并不会影响炼金术师的专注力，反而还能提升，却也不像是真正的炼金药剂那样会给身体带来负担，只要慢慢喝，这种提升就会长久存在。 　　当然，这样一来，身体肝脏解毒的负担，就变成了肠胃和膀胱的负担，该如何选择，就看个人了。 　　——又是一份额外的惊喜。 　　一路走来，已经得到不少惊喜的商人们吃的非常开心，而在宴席过程中，作为七城联盟各位商人商会的代表，薄绿商会的多姆尔先生率先找到伊恩交流。 　　“这一次我们原本只是前来考察。” 　　这位身材高大，但语气和缓的红发商人微笑着与伊恩碰杯，他目光明亮：“但现在看来，如果不立刻做出决断，就会慢其他人一步，所以如果男爵您允许的话，我们想要尽快展开合作，以及后续的参观流程。” 　　“没问题。”伊恩叫来斯科特：“这位是我的副手，他会带领你们参观你们想要知道的项目。” 　　早就在商会抵达之前，伊恩便已经知晓他们的目的：薄绿商会背后有好几位妖精导师的背景，他们之所以会带着其他小商会来霞辉领，正是因为伊恩在蔚蓝城那边救出了一众妖精的缘故。 　　当然，只有人情，没有好处，是得不到多少真正的帮助的，好就好在伊恩的实力的确硬，他们感兴趣的项目，伊恩有的是。 　　最开始，他们看中的，是亚德伯特与安布尔研发出的‘高能作物培养液’，一种新式肥料，对大部分升华植物都有效果，虽然七城联盟也有类似的技术，但正因为有，所以才需要触类旁通，进行合作。 　　不过在沿途的介绍中，多姆尔也对霞辉领的‘术酒’与‘霞辉草提取液’感兴趣起来，他想要知道倘若真的展开合作，究竟能生产多少。 　　“最重要的是稳定性，大人。” 　　这位商会领头人道：“虽然我们知道您击退了飞焰地的杂种——恕我说脏话，但飞焰地活该——可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臭甲虫一样源源不绝，假如他们又来了一次粮灾，霞辉领肯定再次遭受重创。” 　　“实际上绝非如此。” 　　此刻，宴席也差不多结束，伊恩察觉到所有人都非常热情，便干脆地带人前往霞辉湖，参观‘立体水培农场’。 　　几天的时间，原本只有一个骨架的水培农场大楼外面已经看上去有模有样，而且近百米高的大楼也的确能哄住不少人。 　　伊恩带着几位感兴趣的商队代表进入楼内，参观里面的水培架，让他们亲眼观看那些已经抽芽的蔬菜培养皿：“这便是我最近新开发出来的全新种植方式——将种植园挪进大楼，人工操控风水光照，保持最适宜的气温与湿度，一个月就可以一收。” 　　“升华植物的成长会更慢一些，但比起野外环境，这种室内培养更加安全，也更加合理科学，经过计算验证，原本一到两年一熟的霞辉草，在专门的培养液帮助下，可以加速到半年左右一熟。” 　　“再加上农场大楼是封闭性管理，每十个培养架都有单独隔间，即便是有间谍混入其中投毒，也要投毒十几次才能污染一层，而一整栋楼……他不如叫上第三能级的强者来袭击物理破坏来的方便。” 　　伊恩带着商会代表来到培养楼的顶层，他们居高临下地俯瞰周围十一栋农场楼的底座，在他们震惊地目光下微笑着介绍：“这是第一批农场楼，一共十二栋。等待资金回笼后，我将会在潮河地那边再新建十二栋。如此一来，霞辉领的原材料将会充裕无比，绝对不用担心。” 　　“哪怕是第三能级……” 　　伊恩抬起手，微微指向孤焰峰的方向。 　　一道隐约的龙影正在云层周边闪动，似乎是在与看不见的东西玩耍，自娱自乐。 　　正在学习不用机械义肢飞行复健的希欧，显然地震撼了在场的所有商人，而少年微笑这说道：“有我们最伟大的守护真龙，山之王子嗣，希欧米瑞斯嘉在场，哪怕是第三能级的构装骑士，也绝对别想威胁我们霞辉领的生产安全！” 　　立体水培农场，真龙庇护，全新的种植手法和深厚无比的背景，一瞬间就让原本就相当看重伊恩的商人，对伊恩更加看重起来。 　　斯科特带着多姆尔一行人前往花海，见识高能作物培养液的效果，而学识之都的考林大学士暂且告退，说想要去拜访一下希欧。 　　这点伊恩也不奇怪——因为学识之都这边的商会推荐人，正是山之王。 　　熔铁尖塔这一代的塔主有一位名声不显的老师，祂的名字叫思卡莱塞摩尔，正如其名，乃是一位真龙。这位第四代真龙以人躯行走在大地之上，最终选择定居学识之都，成为了一位知名的自由大导师，祂的徒弟众多，这一代熔铁尖塔之主罗曼尼·熔铁正是最出名的那一位。 　　而巧的地方就在于，山之王与思卡大导师关系相当不错，是多年前的战友，好兄弟和好闺蜜，而这一次，考林大学士正是带着思卡大导师对希欧的问候而来，也是庆贺这位友人子嗣痊愈。 　　听上去，似乎每一个来到霞辉领的商队，背后都有关系。 　　但这就对了！ 　　假如伊恩不想经营人际关系，靠面子果实能力拉赞助，他早就去变身虫群在海底孤独发育（然后被打爆）去了，还整什么招商引资，整什么教派建设，整什么领地种田？ 　　就是要靠关系，尽可能地加速发育，在虫群还在捏泥巴的时候就通过各种关系拉来投资，加速技术发展，获取世界各地的资源，得到尽可能全面且没有后遗症的援助，如此一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伊恩的目标。 　　两位外国大商会的代表暂时离开后，剩下来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你先忙～我去找桦黯玩一下再过来～” 　　薄苔女士，这位有着深绿浅青渐变色长发，带着一副圆框眼镜的妖精懒洋洋地对伊恩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用自己蘑菇伞般的双翼喷射，超音速朝着哈里森港的方向飞去，令伊恩不禁感慨，这就是妖精的行动力啊。 　　毕竟是人均超音速的种族，就霞辉领和哈里森港间的这点距离，对她们来说和吃完后散步差不多。 　　“而且，妖精的翅膀果然是自己随便捏的吧？居然还有蘑菇款式？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正常一点的蝴蝶翅膀妖精啊……” 　　微微摇头，伊恩看向马瑞斯上校。 　　“银峰男爵，您的研究和成果，集团非常满意。” 　　这位一头短金发，军人打扮的火石集团代表对伊恩露出标准的八齿笑容：“我们就不说虚的，集团也知道您为何邀请我们前来——说吧，进一步研究，需要多少时间？经费好商量。” 　　“好！” 　　双眸一亮，伊恩就喜欢这种军人做派，干净利落，简单直接。 　　至于时间，他想了想，竖起两根手指：“两年内完成！” 　　马瑞斯上校微微一愣，他眉头微皱：“两年？嗯……” 　　他摇了摇头：“时间有点慢了，男爵。西境战场瞬息万变，两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我们需要尽快列装更多新型的炼金镀剂，能不能加快一点？” 　　“不可能的。”伊恩摇头：“每一种炼金药剂的镀层化，都需要考虑铠装的适应性和相关系统的兼容性，别的不说，炼金炉至少也都增加相关的功能端口，要研究出适配帝国绝大部分铠装的镀层药剂，两年的时间已经算……” 　　“男爵。” 　　而马瑞斯上校打断了伊恩的话，这位见识过太多科研炼金术师的男人没有多说任何其他的话，只是熟练地抬起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这个数，能加快多少？” 　　“两万塔勒？” 　　伊恩愣了一下，他迟疑了一瞬：“说实话，这是纯粹的技术问题，单纯的增加研究经费是不可能……” 　　“二十万塔勒。” 　　马瑞斯上校加重语气说道：“能加快多少？” 　　在这一瞬间，伊恩心脏停顿了一拍。 　　那是一种名叫‘被人用钱砸晕’的幸福感。 　　——什么狗大户，卖军火的就是有钱啊！ 　　“两个月。” 　　短暂地沉默后，伊恩果决道：“两个月后，等成果。” 　　“你想要什么药剂，就有什么药剂！” ###第八十章 经费到位，难题干废！ 　　说是两个月，实际上，伊恩现在直接开始倒计时‘10，9，8，7……’都可以。 　　毕竟，‘炼金镀剂’的通用原理他早就已经掌握，之所以不一口气放出，主要是想留着水论文外加骗点经费——可持续产出才是真的产出，一锤子买卖永远会让人后悔。 　　但火石集团给的也太多了。 　　既然火石集团愿意一口气出二十万塔勒，那伊恩也不介意将自己的成果打包卖给对方……只是也不能太快，避免被对方发现自己早就有了成果，只是隐瞒不报这点。 　　“那么一言为定。” 　　而马瑞斯上校对两个月这个答案也非常满意。 　　火石集团和太多科研炼金术师打过交道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群人的想法？之所以拖拖拉拉不给成果，要不就是经费不够，要不就是不到死线就没劲头研究。 　　而伊恩显然是前者，对方对领地非常看重。想要好好经营领地，除却投入时间外，金钱需求自然也是个无底洞。 　　对付这种研究者，实在是太简单了。 　　——经费到位，难题干废！ 　　而之所以火石集团愿意出二十万塔勒这种惊人无比，哪怕是外售价都能买三台铠装的数目支持伊恩，也只是因为很简单的一件事。 　　炼金镀剂，真的好用！ 　　‘炼金镀剂’正是伊恩研发出的铠装用药剂的正式名，它以镀层的方式为铠装提供临时加护，令铠装自带的功能外，额外获取一到两个主动能力和被动能力。 　　虽然听上去，炼金镀剂每次使用都需要使用大量药剂，成本似乎很高……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样，铠装其实是一种很少出动作战的高等精锐部队，尤其是空天铠装，它们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巡航对峙，亦或是自己训练，真的出动作战，几年都未必能有一次，完美符合十年磨一剑的形容。 　　哪怕是如今的全面战争时期，空天铠装也不会频繁出动。 　　既然如此，那么药剂的消耗其实是非常少的，相较于成本，军方更希望能储备更多种类更多不同功能的炼金镀剂来为未来可能的‘任务’做准备。 　　毕竟，突袭战，潜入战，正面对抗，空天对抗，空地对抗都是不同的领域——与其开发十几种不同的铠装浪费钱，不如研发十几种不同的药剂配给省事。 　　在这方面，药剂永远比研发新铠装模块划算实用……甚至在技术储备方面也是如此。 　　对于军方来说，炼金镀剂是一种全新的战术选择，甚至能略微改变战略走向。 　　火石集团其实自己也在研发炼金镀剂，但作为这方面领域的前沿开发者，伊恩经验与思路仍然是指导火石集团后续研发工作的重要资料——和未来军方的大订单相比，二十万塔勒完全划得来。 　　更不用说，对于火石集团而言，用金钱拉拢与伊恩的关系，让对方不要靠近帝国其他的几个军工集团更加重要。 　　结束这方面的交流后，马瑞斯上校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直接告辞离开：他的背景是巴敦侯爵与大皇女，既然得到了伊恩的允诺，那么他自然要回去复命，汇报申请资金。 　　至于伊恩两个月后究竟能不能给出结果——这方面，少年从未让任何人失望。 　　很快，基本上所有商人都离开，被伊恩安排的工作人员引去参观他们想要参观的项目。 　　倒也不是因为专心工作，而是所有人都很默契，将空间时间留给了伊恩与迪卡斯子爵。 　　“几近于完美的领地。” 　　迪卡斯子爵拍着手，认真地赞美道：“虽然目前看来还有些穷困，远远比不上冰风城与浮峰城这种大城市……但以我之见，十年内，霞辉领就将成为南岭最闪耀的一颗明星。” 　　“过誉了，子爵。” 　　伊恩坐在迪卡斯子爵的对面，为对方倒上一杯花茶：“冰风城是有白寂总督坐镇才会如此兴盛，而浮峰城更是帝国除却帝都外最大的炼金术师聚集地——我的领地何德何能能与这些城市相提并论？” 　　“因为新。” 　　迪卡斯子爵向伊恩递出一根宁心烟，看见少年摇头后自己也不抽，而是收入怀中，微笑道：“我在你的领地看见了许多全新的，过去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曾经见过过去的霞辉领，那时还是上上代莱安男爵，他治理下的莱安城是一座平凡无奇的小城，平凡的安静，平凡的无趣，平凡的落后，与其他帝国边疆地区的城市并无任何本质不同。它的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它的发展没有丝毫值得一提的点。” 　　“但我来到霞辉领才多久？新的防御设施，新的武器设备，新的炼金药剂，新的种植肥料，新的农业方式……哈哈，还有一位新的天才。阿尔乔蒙男爵，你不觉得这就是兴盛的预兆吗？” 　　迪卡斯子爵用那双碧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味道，而伊恩察觉到了这点，他心中警惕了起来，打着哈哈道：“毕竟……我年轻嘛。” 　　“这不是年轻就能解释的。” 　　迪卡斯子爵轻轻道，他眯起眼睛，似乎是本能地想要遮掩什么，但作为灵能者，伊恩在一瞬间就察觉，迪卡斯子爵的双眸中亮起了一阵深蓝色的荧光。 　　荧光一闪而逝，这位黑发碧眸的贵族平静地问道：“银峰男爵——我只是想要询问一件事。” 　　“你一路走来，如此辛勤地经营，目标如此明确的行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用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来问吧——你的梦想是什么？” 　　如此问道，迪卡斯子爵等待着伊恩的回答。 　　而少年心中却微微一怔。 　　因为他刚才从对方的双眸中看见了光辉。 　　那是灵能的光辉。 　　令伊恩感到熟悉……似曾相识的光辉！ 　　“磁光骑士克里斯！” 　　伊恩心中警钟大响，他想起自己当初离开瑙曼城后，与磁光骑士战斗时，对方在最后突然暴种引发的‘神力传导’现象——那时，本应该没有灵能的克里斯，突然双眸中亮起了深蓝色的光辉，整体实力突然增加。 　　虽然早有预料，爆发了也打不过伊恩，但他却对这个‘神力传导’现象非常感兴趣。 　　但后续无论如何都查不到相关的资料，所以就留在记事本中。 　　而现在，它再次出现。 　　【泰摩·迪卡斯（黑铁之民变种）】 　　【第二能级·成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神力传导中】 　　【身体材质……水系升华变动……源质生命体转换升华中】 　　【强度等级：卓越】 　　【蕴含源质：10542.6653精锐单位】 　　【……】 　　一模一样的‘神力传导’，证明磁光骑士与迪卡斯子爵的背后，肯定是同一个存在亦或是组织。 　　而以如今伊恩所知的情报…… 　　“大皇子卡洛斯？” 　　迅速得出答案，伊恩反而有些恍然：“原来如此，巴敦侯爵身边的内鬼是大皇子安排的……不，不能说是内鬼，只能说是克里斯选择了站队大皇子！” 　　“巴敦侯爵肯定不可能直接自己处决克里斯，所以借我亦或是借拜龙教之手除掉他，后续的调查也是如此随意，令原本还以为有后续的我白担心了很久……” 　　这个都是过去的事情，伊恩不再思考，他专注于现在。 　　迪卡斯子爵背后是大皇子，而大皇子掌握有神力传导相关的技术。 　　他在这里为自己授勋，基本可以等同于大皇子对自己的招揽，而此刻的问话，毫无疑问也是大皇子的意志。 　　所以说……这个问题，肯定也就是大皇子想要询问自己的问题。 　　“梦想吗？” 　　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道：“我的梦想……嗯，其实很简单。” 　　他站立起身，来到领主府的窗口，迪卡斯子爵也随之站起，两人一同透过玻璃窗向外看。 　　从崖顶俯瞰整个霞辉领，能看见大片大片褐红色的砖瓦，屋顶上的瓦片纹路泛着防水镀层靛铜色的光泽，而更远一点的地方，霞辉城的炼金工坊正在全力运转，一个巨大的，仿佛风扇一般的圆环结构正在横着缓缓旋转，将工坊产生的余料全部收集起来，汇聚在中心，形成了一团石油般漆黑但有着极多色彩的粘稠液体。 　　再环视整个城市，整个霞辉城的城市规划已经初具雏形，随着内战带来的大破大立，以及伊恩这么长时间的大规模道路建设，可以看见一条条银灰色的平坦岩路贯穿了整个城市，它们纵横交错，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格。 　　一座未来的坚城已经初具雏形…… 　　“我要复兴我的家族。” 　　伊恩平静道：“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方法将霞辉领建设好——如果可以，将整个帝国都建设的更好。” 　　“我发明创造的新事物，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一地，而是要扩展至整个世界……全新且更发达的技术能不能改变世界，重塑整个世界的伦理秩序，让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想要做这些事情。” 　　回过头，伊恩与迪卡斯子爵对视，坦诚道：“大概就是如此，这就是我的梦想。” 　　“我想要凭借我的聪明才智，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好。” 　　“霞辉领就是我的根基，我技术和梦想的试验点，我自然会对它无比上心。” 　　迪卡斯子爵沉吟了片刻：“嗯……” 　　他点了点头，肃然道：“这的确是非常宏大的梦想……倒不如说，就连我都没有猜到，居然是如此宏大的梦想。” 　　“改变这个世界吗？通过全新的技术，自然而然地改造世界……这的确是很正统的一条路，正如同铠装的发明导致大量低等级升华者被优化，缔造出如今冒险者和佣兵在民间行走的社会格局，也如同农业大发展导致全泰拉人口暴增，各国扩张碰撞，缔造如今全大陆紧张的局势。”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某个人对话。 　　迪卡斯子爵自己思索了一会，然后看向伊恩：“不对。” 　　他此刻的语气仿佛变了另一个人。就如同怀光圣职者那样，一种突然的异常出现在子爵身上，让他的语气变得沉稳威严：【伊恩，你在撒谎】 ###第八十一章 我用帝国的钱给我自己发经费！ 　　【这个梦想的确也能算是远大，但远非你的极限。我不知道米卡埃尔和你交流了什么，但看你之后在帝都的表现，以及回到南岭这个选择，足以证明你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升华者’就是泰拉最大最高的技术结晶，任何技术对世界的改变，都大不过升华者对世界的改变。除非开创一个全新的修行体系，全面取代升华者对社会的影响，不然你做的就都只是细枝末节，根本改变不了世界，只是为升华者至高这一现实添砖加瓦，修修补补】 　　深蓝色的光辉在迪卡斯子爵的双眸中闪动，他沉声道：【他没有找到路，米卡埃尔现在还在迟疑，还在继续行走‘升华之道’，但我找到了——即便是他继承了祖父的遗产，但仍然是我率先迈出第一步】 　　【伊恩，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做出选择，我们不会强逼你这种级别的天才站队……无论是我，是米卡埃尔，亦或是阿莱格里亚胜利，你都会安全】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谁才掌握了未来新时代的‘关键’……】 　　【以及，谁才能让你更快地改造这个世界】 　　深蓝色的光辉褪去，伊恩陷入沉思。 　　迪卡斯子爵摇了摇头，他看向伊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嗯……我想，男爵你肯定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总的来说，事情就是如此。” 　　“我秉持卡洛斯殿下的意志而来，但这只是一件小事。殿下想要招揽你，但却并不强制。” 　　“……我明白。” 　　伊恩缓缓开口，他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刚才，显然是迪卡斯子爵暂时被卡洛斯大皇子附体，而且‘神力传导’也变成了‘深度神力传导’，那位帝国大皇子的心光体直接在自己身前浮现，凭依了自己属下和自己对话。 　　而且……他说的内容，也的确让伊恩很感兴趣。 　　是。如今的泰拉，无论发展什么技术，本质上都是针对‘升华文明’这一泰拉文明本质的修修补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种普通人能用，升华者用不了，而且普通人用效果比升华者更好的技术。 　　因为升华者本质也就是人，只是更强更聪明，更加冷静理智有自知之明，却有着直接暴力的一群人……他们能利用一切技术，发展壮大自我，是诸多高深技术的‘结晶’。 　　想要改变整个泰拉文明，需要的就是从升华之道本身开始改革。 　　正如伊恩想要开创的‘奥法道途’和之后的‘源质炉心’那样……这种针对修行体系的直接改造，才是真正改变世界的正路。 　　而卡洛斯大皇子也看出来这一点，与还没有找到路，只能继续修行，尝试成为第五能级的米卡埃尔不同，卡洛斯恐怕已经找到了他心中的‘奥法道途’。 　　——泰拉大陆，并非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 　　察觉到这点后，伊恩心中反而有些安慰。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聪明人和强者都是自己的‘敌人’……或许他们的梦想会有冲突，但是他们在某些事情上，肯定可以并肩而行，亦或是被他白嫖技术。 　　无论是敌是友，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所有人都能为伊恩带来他想要的事物，帮助他前往高天之上。 　　而目前来看……卡洛斯大皇子掌握的技术，恐怕就与‘神力’有关。 　　“可以借力量给自己的从属，也可以凭依自己的心光体帮助自己的从属……这肯定是卡洛斯的天赋灵能，但后来开发，成为了一种全新的技术。” 　　伊恩心中思索，他忽然有点恍然：“难道说……我在灵灾道途中，之所以可以在南岭和帝国方面，那么快发展‘崇灵神教’，就是有大皇子一方的技术支持吗？” 　　“嗯。基本可以说是肯定的了，在南岭发展或许还有巴敦侯爵背书，但是崇灵神教扩大化后，自己在帝国的后台，也不可能是米卡埃尔一个人能承载的。大皇子应该也与自己合作了。” 　　“他的神力传导体系，肯定对‘亡君技术’转换为‘灵神技术’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他心中的道途，恐怕就是类似于‘诸神世纪’那样，以灵神神祇为核心，庇护统御万民的‘信仰体系’！” 　　几乎就是短短几秒，伊恩便凭借自己在预知视界中看见的未来和道途，将大皇子潜藏已久的底牌揭露了一部分。 　　这就是先知的力量，当然，也是因为伊恩的确是卡洛斯的同路人。 　　正如卡洛斯所说，这位帝国大皇子……掌握有通向下一个时代的‘关键’。 　　“卡洛斯不是我的敌人。但却也不是真正的盟友。” 　　伊恩确定了这一点：“灵灾道途是有极限的，虚空孳孽便是。所有灵神的力量，再加上破灭世界的伟力，也无法突破囚星天狱，这点已经被证明——大皇子的道途的确可以带来一个新时代，在这方面，他确实比米卡埃尔与阿莱格里亚要来的强，不愧是皇长子。” 　　“但我要走的不是这条老路，他或许可以帮助我加速一部分教派方面的进度，但真正合作……还是看看吧。” 　　“不妨碍白嫖。” 　　至于自己杀了克里斯这种事…… 　　拜托，伊恩是正当防卫好不好？就算日后大皇子发现了这点，那伊恩就去道个歉吧。 　　想必卡洛斯殿下肯定会原谅他这位年轻人因为过于年轻而犯下的错误……对吧？ 　　确定好对卡洛斯的态度后，伊恩抬起头，看向迪卡斯子爵：“殿下说的很对，我心中非常支持。” 　　他开口便是撒谎，脸不仅没红，反而显得非常真诚：“不瞒你说，自我与米卡埃尔殿下交谈后，的确若有所悟，察觉到了自己如今的能力与自己梦想间巨大的差距，所以我才想要回到领地，发展经济技术，统御领民人心……” 　　“而在阿瓦克领事件后，我对人心又别有一番看法——百万人级的灵魂就足以制造出笼罩一整个子爵领的亚空间异变，那么更多人又会如何？” 　　“为了尝试摸索阿瓦克领背后的秘密，我正在发展一个教派……” 　　伊恩小小地对迪卡斯子爵露了点底。有，但不多。而暗中观察已久，早就知晓崇灵神教和星魂教义的迪卡斯子爵也一幅仿佛对此一无所知的表情，连连点头附和，赞赏伊恩：“不愧是你，居然已经开始动手实践，这样的行动能力当真是一等一的少年俊杰。” 　　“不敢当不敢当……” 　　伊恩摇头：“总的来说，我认为大皇子说的没错。不过也的确，我现在还不是很想做决定，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早了，而且很妨碍我继续做研究……” 　　“不用担心。” 　　而迪卡斯子爵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殿下绝非是要求你现在就做选择，他希望的是日后我们可以有合作的机会——假如你有相关领域的研究亦或是经验，可以与我们分享，而我们也绝对会给出让您满意的价格。” 　　“火石集团固然富有，但是在殿下面前，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这种‘我很有钱，快来骗我’的暗示令伊恩心领神会，他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技术还是需要土壤去发芽的，想要孵化出我想要的技术实用版，殿下的力量必不可缺……很期待我们日后的合作！” 　　“嗯。” 　　迪卡斯子爵也满意地点头：“非常期待。” 　　“而作为我们诚意的展现……男爵，你看。” 　　如此说着，他递上一份空白文件。 　　伊恩有些好奇地接过，然后便看见一行字。 　　【帝国正教资格认证书】 　　后面的名字是空白，等着伊恩自己去填，而南岭与帝国官方的印证已经印好，甚至就连官员签名都已经搞定。 　　嚯。伊恩心中微微一惊，看来崇灵教在第一时间便被有心人注意，且被大皇子关注了。 　　果不其然，这家伙就是对教派非常感兴趣，并且也认为自己有相关的潜力！ 　　但这并不是坏事。 　　如此一来，崇灵神教就不是什么地下邪教，山民的民间信仰，而是得到帝国认可的正常教派了——虽然四大正教这么说，但那只是全泰拉通行的正教，各地区还是有不少民间信仰和小教会存在，并得到本地官方认可的。 　　到时候，不仅仅可以光明正大地传教，更是可以拿帝国官方的补助，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配合帝国官方进行一些宣传，配合帝国官方进行各种动员活动。 　　而帝国官方在南岭的代表是谁？ 　　是各地领地的贵族领主。 　　而领主是谁呢？ 　　是伊恩自己。 　　这下好了，伊恩自己管自己，自己动员自己，自己用帝国的资金给自己发教派活动经费！ 　　——好足的诚意！ 　　“非常感谢！” 　　将目光从文件上移开，伊恩伸出手，真心实意地道谢：“这正是我需要的！” 　　“不用谢。” 　　而迪卡斯子爵也笑着伸出手，与伊恩握手：“那么接下来，就是为你正式授勋，与转交帝国的封赏。” 　　“殿下为你争取了最大份额的援助。” 　　“相信我，我们的合作绝对愉快。” ###第八十二章 摸着伊恩过河！ 　　伊恩受勋银峰男爵，是一件仪式感大于实际意义的事情。 　　毕竟，他的名字早已登录在册，所有人都知道霞辉领是他的实际领土，而作为龙神使者，山民对他的支持也不允许帝国随意更换此地的领主——更何况帝国巴不得一位白之民统治山民，让山民整体更加亲近帝国，而不是趋向于独立。 　　所以迪卡斯子爵为伊恩的授勋非常简略，真正的重头戏，其实还是帝国方面给予伊恩的奖赏。 　　首先，一整套铠装的维修设备。 　　击溃三位构装骑士的功勋，非要论军功价值的话，足够伊恩火线升级当个少将了，别的不说，西线正面战场便有一位第三能级的称号骑士击败了一位构装骑士，便得到了帝国的嘉奖提名，如今独自率领部队，隐隐有以其为中心，组建一个新骑士团的趋势。 　　但伊恩不符合将官第三能级的条件，所以只能折算成金钱设备……恰好，伊恩也不想要对如今的他而言较为无用的军衔虚名。 　　铠装的维修设备，听上去普通，实际上非常昂贵，它包括多套大型炼金设备，其中市场上买不到的九幽甲片重铸模组，炼金炉心的真空维修柜，源质阻断器与障流发生仪等等，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物资。 　　而且，这些铠装的维修设备，用在以太武装上也没太大差距，无非就是高等级的以太武装需要的设备精细度更高。 　　假如当初的哈里森港有这么一套设备，还需要普德长老花个十年慢慢修格兰特子爵的征澜吗？ 　　恐怕一两个月就搞定了！ 　　有了这个，伊恩自己就可以针对独眼巨人进行各种微调设计，而自己的以太武装框架也可以试试……虽然伊恩想要研发的是灵质以太武装，但也不妨碍他做点试验。 　　然后，便是大量物质支援。 　　就像是当年哈里森港得到的拜森巨牛那样，伊恩也得到了三十头拜森巨牛和好几车优质谷物作物种子，这些东西说便宜的确不贵，但却不是一般的边疆贵族能弄到的，尤其是优质种子，是帝国优选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结果，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价之宝都不为过。 　　最少不用伊恩自己费心去搞农业发展了——他哪怕是天才也没办法事事兼顾到这个地步。 　　最后，便是为切哈洛尔沃家族平反。 　　一张轻飘飘的报告，宣布先帝所降之责罚太过，而时隔数十年，这个历史悠久的白之民家族被流放的罪孽已经还清。 　　看到这里时，伊恩说实话，有点想笑。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大家族和贵族来说，平反先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有的荣耀都寄宿在其之上。 　　但于他而言，这最大的‘奖赏’却有点无聊的感觉。 　　“也罢。” 　　微微摇头，伊恩叹了口气：“至少普德长老会很开心——而且这也的确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我在帝都就不再是什么没有背景，埃伦家族的朋友，而是古老切哈洛尔沃家族全新的开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白之民家族的家主。” 　　很多时候，这种名义上的说法，比几十万塔勒更加重要。 　　对于那些真正的大贵族和大家族而言，伊恩再怎么天才，假如背后没有底蕴，一个强大的升华传承和历史背景，那么他就不可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尊重’……而有了历史背书，伊恩日后无论作出什么事情，无论是在霞辉领作出任何全新的改革，也只会被视作他背后家族的‘底蕴’，进而得到尊重而不是怀疑。 　　将思绪从这里挪开，伊恩还是更加关注‘铠装维修设备’。 　　“也不知道征澜有没有修好，估计没有，等回哈里森港的时候去修修，正好参考一下帝国的以太武装炉心是什么结构，为我日后制造出真以太炉做足了比。” 　　“嗯，用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练手，白嫖一下维修经验，格兰特子爵也有的赚，双赢！” 　　伊恩一向不会让人吃亏，虽然总的来说是他更赚，但愿意和他合作的人也绝对会非常满意。 　　…… 　　最近这段时间，银峰男爵的名声广泛传播到了整个南岭。 　　从各地而来的商人，乃至于外国大商会的使者蜂拥来到霞辉领这片古老的山民圣地，他们并没有见到传闻中‘古老的山民文化’，反而见到了许多过去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新技术，而这些技术在过去甚至就连雏形都不存在，完全由那位年轻的白之民天才一手创造。 　　也正是最近这段时间，绝大部分去之前没有关注过伊恩的人才知晓，他赫然是过去曾经显赫一时的切哈洛尔沃家族最后的传人。 　　在家族还未平反之前，他便以作出功绩，得到领地，而在得到领地后，他更是屡次立下大功，成功洗刷了家族昔日的耻辱，并带领那厚重的历史，走向全新的篇章。 　　阿尔乔蒙这一姓氏，如今已经成为最近这些年名声最为响亮的新晋贵族之姓。 　　而帝国贵族厅委员，帝都使者泰摩·迪卡斯子爵在回到帝都，接受相关人员采访时，也给予了高度正面评价。 　　“虽然我只在霞辉领呆了短短三天，但南岭花海绮丽的风光仍然深深地刻入我心。那是一片美丽而奇特的土地，它有着深远厚重的历史，宛如土壤，而阿尔乔蒙男爵就像是一颗满溢着勃勃生机和新意的种子，在那片土地上蓬勃生长着，表现出整个帝国中都难得一见的活力。” 　　迪卡斯子爵滴水不漏，但总体来说，还是给出罕见的赞誉：“在霞辉领，我能看见勃勃的野心与开拓欲，这对于年轻贵族而言是最大的赞美，阿尔乔蒙男爵专注于新农业体系的发展与炼金产业的多样化与全面化，并且没有落下矿业开发。在那里，领民团结一心，而领主本人更是我前所未见的优秀人才。” 　　这样的评价，登时便让不少帝都商会和贵族都将目光投向南岭。 　　非要说迪卡斯子爵一句话就能引导投资的走向，那是绝不可能的，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极其成功，也极其具备说服力的广告。 　　反正不过是派人过去考察参观一下，也不碍什么事，不是吗？ 　　尤其是那些原本就知晓伊恩名声的人，更是被唤醒了伊恩在帝都时那段短暂却惊艳表现的记忆，他们更加好奇这位天才在自己领地中的表现。 　　而那些一直都在关注伊恩的人…… 　　——帝都·镜光之海—— 　　大皇子卡洛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聆听一片泛着波光的镜面传来的汇报声，微微点头：“嗯，我明白了。” 　　这位有着白金色长发，深蓝色眼眸的高大男人淡淡笑着：“有意思，他不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对平反家族的不感兴趣，而且对过去那段历史也没有半点想要探寻的意愿——聪明人。伊恩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这种人却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探究背后的秘密。” 　　“这是一个活在现在，却全心思考未来的人。”大皇子评价道：“在我看来，伊恩属于典型的远视主义者。” 　　“他这种人，因为自身的聪慧，总是容易太过看重炼金技术与各式各样的科学发展对世界的影响，这并不是错的，只是过于偏重。” 　　“他所谓的新农业改革，其实是他真正目的的第一步，意在彻底破坏原始的农耕制度对人的束缚，在解放人的自由后，再由他来缔造一种全新的伦理和道德标准。” 　　“想象一下吧，迪卡斯，如果说一个领地中不再有哪怕是一位农民——对，我知道，你参观过农业大楼，里面还是有不少农业工作人员，但自动化设施很难吗？铠装的生产线技术倘若运用在这里，是不是就不需要任何操作人员，全自动化收割种植各种农作物，稳定产出所有粮食？” 　　“同理，我可以大胆预测，伊恩未来绝对会对矿业方面做出改革，他将会设计一个专业的采矿流程，为自动化矿业打下基础。” 　　“你问为什么？”听到这里，大皇子卡洛斯微微摇头：“迪卡斯，我说过，让你去多学学现在最前沿的炼金技术……知道的越多，梦想越大，力量也就越强。这还有为什么吗？” 　　“当农业，矿业，乃至于一切基础资源的获取，都不再需要人去付出体力后，那么这些人能去干什么？” 　　“当然不是失业和冲击市场！愚蠢，你以为我不知道祖父当年缔造的市场灾难吗？但这一次不一样，伊恩这一次并非是从炼金药剂这种高端产业入手，而是从低端产业开始逐渐取代……如无意外，他接下来将会大规模扩展炼金生产业，用庞大的工业生产吸收掉所有人口！” 　　【这我能理解，殿下】 　　镜中传来的迪卡斯子爵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假如伊恩真的是打算这么干的话……那他生产的商品也太多了——他准备卖给谁呢？谁能消化掉这些商品呢】 　　【而且，这样剧烈的改革和变化，绝对会让领地产生巨大的动乱，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接受这种太过匪夷所思的变化】 　　“他只是一个小领地，现在是战争时期，生产再多，我们也吃得下。” 　　有着深蓝色眸子的男人侧过头，看向遥远的帝国南方：“至于如何压制改革的动乱……他不是已经给了你我答案吗？” 　　他平静道：“宗教。” 　　“一个全新的，完全由他控制的宗教。” 　　“只要能把持住国民的信仰，拥有解释生活中一切变化的权利，作为山民如今的龙神使者，最高意志的解释者……伊恩当然可以轻松压制他领地内的一切乱象在源头。” 　　“绝佳的思路，虽然还有不少不完善的地方，但有些方面的确值得我们借鉴。” ###第八十三章 大人！咱们领地有钱啦！ 　　摸着伊恩过河——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这就是卡洛斯如今的想法。 　　“我们可以学习这方面的经验。” 　　如此给出最后的评价，卡洛斯道：“迪卡斯，保持对霞辉领以及‘崇灵教’的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决策我都要知晓——这是一次相当重要的社会实验。” 　　“这么多年来，我因为大皇子之名被困在帝都，无法亲手去实施，但借鉴他人经验却还是可以做的。” 　　【遵从您的意志】 　　镜子彼端，迪卡斯子爵怀着敬意回复。 　　他之所以追随卡洛斯大皇子，除却因为对方可以为他指引梦想彼方的道路外，对方这份谁都可以学习态度，以及追逐时代前沿的精神，都是他所向往，但难以模仿的。 　　此刻，卡洛斯缓缓闭上眼睛。 　　“又是一个梦想改变世界者吗……永远都感到钦佩，永远都想要赞美。” 　　“可惜，能成功的人万中无一，乃至于千百年来，一个都无。” 　　这一切对他而言并不难猜，伊恩的目的对于泰拉大陆上的其他贵族来说，或许都能算是‘新奇与无法理解’。 　　但对于伊奈迦二世的子嗣，瑟塔尔皇室而言，伊恩所作的一切，无非就是当年黑暴君想要做的事情的翻版。 　　只是，规模更小，力度更弱，局限更大，进度更慢。 　　所以…… 　　也更加安全，更加合适，更加平稳。 　　更容易成功。 　　但也仅仅是‘更容易’。 　　卡洛斯很清楚知晓，伊恩这位重视技术的远视主义者，将会遇到什么难题——人文社会的阻碍，古老传统的抵制，人们自身欲望对秩序的反抗，以及升华者在适应新时代后，对新时代规则的再一次颠覆。 　　即便是伊恩极其聪明地使用宗教来缓解诸多矛盾，但假如不能将升华者也融入进这个体系，那么无论什么改变，最后都会收束回来。 　　但这并不重要。 　　阻止？警惕？ 　　对于这种想法，卡洛斯简直想笑。 　　有些时候，就是有一些皇室不能做，不能太快去做的事情，有太多事情想要尽快做完反而无法成功，改革就是如此……既然自己的弟弟支持伊恩去做这些改革，那么他也没必要去妨碍。 　　大家一起学才是正常。 　　而他，显然学的更快。 　　“伊恩……你的梦想即便是我也一时间看不见尽头，真有意思，就算是父亲与弟弟也无法与你比拟……” 　　再次睁开双眼，卡洛斯的双眸中闪动着宛如日月般闪耀，又如海洋般浩瀚的明亮灵能光辉。 　　他平静地自语：“当年的小弟不过是个梦火如凡人般渺小，没有半点值得期待之点的凡俗，而在行走帝国归来后，他的梦火却明亮如骄阳。” 　　“而在与你交流后，他的光辉更甚……可我甚至却看不见你梦火究竟有多明亮。” 　　“有意思，你们的共通点究竟在哪里？” 　　“对了。” 　　想到这里，卡洛斯在挂断通讯前，询问迪卡斯子爵最后一个问题：“伊恩在你离开前，还问了你什么问题？无法理解的话也可以和我说，那未必是对你说的，而是借你之口，询问我的问题。” 　　【有的，殿下】 　　而迪卡斯子爵想了想，回答道：【是有点敏感……银峰男爵问我，他问……陛下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有点太敏感了，我没敢回答，而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卡洛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懂了——真有意思啊，这个小家伙。” 　　笑着摇头，卡洛斯感慨道：“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问我……为什么父皇还活着，而且还没有到寿尽的时候，我和米卡埃尔和阿莱格里亚他们就已经开始竞争起来……” 　　“这的确是一个好问题。伊恩抓住了如今帝国政局为何如此怪异的本质。” 　　显然，卡洛斯没打算在这里告诉迪卡斯子爵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而子爵也非常知趣地告退，挂断通讯。 　　大皇子静静地坐在镜光之海穹顶的下方，俯瞰着帝都之下的诸城。 　　“其实但凡是有心人都能知晓这个答案……” 　　男人凝视着这个国家最菁华的一部分，轻声自语：“千年来，瑟塔尔皇室的第五能级从未中断，旧帝逝去，新帝登基，即便是祖父驾崩，也有父亲迅速登上顶座，再铸秩序。” 　　“第五能级的传承……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顽固的诅咒啊。” 　　发生在帝都的事情，并没有直接影响到霞辉领，可大量来到领地并建立起合作渠道的各国商人，却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整个领地的精气神。 　　别的不说，最简单也是最大的改变只有一件事。 　　“大人，咱们领地有钱了！” 　　自马瑞斯上校申请的资金到位，一箱箱银塔勒和珍贵的炼金基质被运送到霞辉领，瞬间砸晕了包括伊恩在内的所有人的头。 　　作为领地各种政务的实际负责人，从哈里森港转到霞辉领，过惯了苦日子的斯科特唯一的感想就是‘还真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什么新农业大楼的建筑材料，买！ 　　什么专业军队脱产计划，练！ 　　什么炼金工坊全面升级，升！ 　　粮食补助？发！雇佣工人的薪资？满！工作加班费？全都给齐！ 　　不扣扣索索，可以全力安排各种生产工作，开心的不仅仅是领地高层，更是整个领地中工作的所有人。 　　最近这段时间，整个霞辉领中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喜庆，甚至就连炼金工坊里面那群常年不出门的工匠技术人员，都因为充裕的经费而感到惊愕。 　　亚德伯特还特意过来向伊恩汇报了进度——在有足够材料和经费的情况下，他的研究很快就会出成果，让伊恩放心。 　　伊恩何止是放心，他简直就是舒心！ 　　“有钱万事和，无钱万事哀啊。” 　　虽然几乎可以说是一瞬间就花掉了四分之一火石集团送来的经费，但伊恩一点也不担心——他刚刚就已经将一部分有关于炼金镀剂的研究报告和样本送给了马瑞斯上校，令对方大喜过望，回去交任务也有更多功劳可拿，如此一来，不仅仅是他拿了钱开心，上校也能得到嘉奖，火石集团也会很清楚，两个月后，伊恩绝对能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大家都很开心，这就是伊恩的力量。 　　但，也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如此。 　　“大人。” 　　在向伊恩报喜后，斯科特提出了一个颇为现实的问题：“之前和咱们签订了合作协议的薄绿商会订单要优先完成，但之后其他小商会的订单我们真的能全部吃下吗？他们每一家要的不多，但加起来就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 　　“我们的炼金工坊还未完全升级，更不用说熟练工匠的数量也不多，假如这样下去，二十四小时三班倒都未必能生产完！” 　　“这个不用担心，我和故影已经研究了一套全新的生产流程，可以节约大量时间。” 　　而伊恩早就想过这点，他给出一本手写版的生产手册给自己的铁之民副手，为他讲解道：“这是一套全新的流水生产线，而且精简了不少工序，每一个人的工作都很简单，只要是有手的人，培训一个星期也能保证完成。” 　　“但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如何进行正规的‘培训’。” 　　说到这里，伊恩严肃地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这就是你最近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任务——建立起一个正规的培训学校，聘请老工人来为新工人讲课，快速培养出一批可以适应流水线生产的‘新工人’。” 　　“他们最开始可能只会这么一套手续，但学校会逐渐教导他们全套生产手续，在这过程中，他们就可以成为更加正式的炼金工人，为我们生产更多更复杂的商品。” 　　“倘若他们不学不练，那么随着炼金工坊的产业变化，这群人就会逐渐被淘汰……虽然残酷，但这是必要的。” 　　“就是一整套培养流程的起点，斯科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科特当然明白，作为伊恩手下唯一一位自学还能成才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伊恩这一系列培育体系的重点。 　　用职业技术学院，培养一批掌握有简单手艺的工人，在等这些工人掌握手艺有钱后，继续培养他们掌握更高的手艺。 　　而想要掌握更加复杂的手艺，就要为此去学习文字和其他知识，譬如数学铭文和一部分炼金知识……除非他们甘愿一辈子就拿最简单的工资，不然的话，他们总是要去学的。 　　——不学，就会被淘汰。 　　不仅仅是对斯科特，伊恩也将这一核心思想在会议上告知给了自己的核心班子。 　　“老大，我有学的！我最近已经可以阅读报纸，读懂一部分数学专有名词了！” 　　以为是在暗示自己的青潮一个激灵，当即就站立起身向伊恩汇报他的学习进度。 　　而伊恩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嗯嗯，做的真棒棒呢——但今天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青潮，还有斯科特，你们的魔药，我已经准备好了。” ###第八十四章 轨道龙岛与极风龙王 　　最好的合作方式，就是双方都感觉到自己占了便宜。 　　伊恩·白嫖·银峰自不必多说，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吃亏的时候，而对于大皇子来说，和伊恩的合作无非就是他动用一点不用浪费的政治权力，却能从伊恩这里得到至关重要还需要劳心劳力的社会实验信息。 　　同理，火石集团也不过是用他们富余的资金，从伊恩这里换取他们日后可以用来赚更多钱的关键技术。 　　每一个人都能从伊恩这里获取他们想要的资源，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乐意与伊恩合作的原因。 　　对于先知来说，这是基本操作。 　　那么，对于斯科特与青潮来说，他们想从伊恩身上获取什么？ 　　“这么快？” 　　青潮倒也不是口直心快，实际上，他心思颇为细腻，所以才平时才不介意逗个乐给大家活跃一下气氛。 　　但现在，他认真起来：“老大，我需要的可是第二能级的魔药，咱们领地就算有钱，但也不着急现在给我进阶吧？” 　　“目前南岭无战事，资金这方面，还是专注发展比较好。”他建议道。 　　青潮想要从伊恩这里获取的，是名为‘未来的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他没上过学，没有系统学习过知识，但他的确是位天赋绝佳的剑手，在把握时机这方面有着本能的判断。 　　他认为，伊恩与其他人有本质的不同，对方的天赋是他听都没有听过的，比传奇故事的主角还要匪夷所思的级别——在他看来，有伊恩在，领地正常发展，他就绝对无需担心自己的未来。 　　所以，面对一般人巴不得立刻喝下去的‘第二能级魔药’，他很好地保持住定力。 　　“缴获的嘉木部材料，不用白不用，反正也不会卖。” 　　伊恩笑了笑，青潮最近性格开朗了不少，毕竟他给的薪水足够高，对方远在鲸歌崖的妻子和孩子都发信过来告诉他一切安好，并且隐隐有了想要搬迁过来的想法。 　　生活顺利，对实力的渴望就不那么迫切。 　　想要让人耐心等待，保持定力，需要的果然是一个安稳的环境。 　　——难怪前世的干部官员都优先评选结婚有家庭的。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伊恩示意青潮坐下：“领地内需要一位常驻的第二能级，你们该不会觉得我会一直待在领地吧？” 　　“无论是日后炼金方面的出差和研讨，还是说未来战事再启，我需要与敌方升华者对峙时，领地都需要除我外的第二能级驻守。” 　　“青潮你已经第一能级巅峰，那么越早第二能级越好。” 　　在场众人不知道故影的实力，即便斯科特隐约看出来这位神秘的研究员实力不一般，但也不会将其视作领地常规能展现的战斗力。 　　既然如此，那么青潮便不会有意见。 　　其实，对于伊恩来说，帮助自己的追随者成为升华者根本不困难。 　　一位普通人想要成为升华者，最难的点其实在于如何获得‘魔药配方’以及认识会炼制这一魔药的‘炼金术师’。 　　其他的，譬如说魔药素材，事先的锻炼和准备，以及各种营养，都是明标价码就能得到的。 　　而魔药配方和炼制魔药的服务费，加起来可能比魔药本身都要贵两三倍。 　　可伊恩自己就是炼金术师，有魔药配方，手工费也不收，斯科特和青潮的基础素质也完全合格——既然如此，需要支付的也不过是区区魔药素材本身的价格，和一般人需要花费几千塔勒才能成为升华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这也是为什么炼金术师领主总是能很快能令领地繁荣那样，因为他们的确就代表了泰拉世界最高的生产力。 　　至于为什么有很多领主不去学习炼金术…… 　　这里必须申明一下：不是不想学，而是学不会。 　　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能将数理化精通到可以实际产生价值的地步，又有几个人？ 　　炼金术同理。更别说炼金术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数理化，还有机械工程与灵能，以及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知识。 　　不谈手工能力，铭文学本质上就是一套极其考验记忆力和操作精度的硬实力学科了，哪怕是伊恩在有银色芯片的情况下，也花了四五年来打基础，这才能拥有精锐级的炼金术士等级……当然，也是因为哈里森港没有多少炼金术典籍。 　　而一般的天才需要二十多年才能走到这一步，还未必有伊恩精通。 　　“唤雷者魔药，与潮汐使者魔药。” 　　两瓶魔药。 　　一瓶是浅蓝色的基底中闪动着银亮的电弧，在云絮一般的源质结构中蜿蜒盘旋。 　　另一瓶则是深青色的浪潮在瓶中翻腾不休，层层叠叠，绝无止境，漩涡一般的源质结构构成了极有规律的脉动纹路。 　　将这两瓶魔药推出，伊恩示意两人收下：“就当是去年的年终奖金。你们自己找个自己觉得合适的时间服用。” 　　“斯科特，你是第一次服用魔药，假如觉得不太放心，可以找青潮亦或是故影帮你看看，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我，但我觉得也别太紧张，服用魔药也就痛一下，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至于青潮，你是从巡波剑士转到潮汐使者，我已经尽可能地为你寻找了同一序列的进阶，理论上畸变可能性很低，但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多吃点鱼，别吃陆地上的食物，坚持一个星期后再服用魔药比较好。” 　　伊恩给出的意见，都是最切合实际，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意见。 　　预知视界这种能力，预言自己还需要用其他人绕几圈才能确定，但是预言别人的未来走向当真是看一个准一个，只要这两人按照他的嘱咐行动，进阶几率就是百分之百。 　　先知就是该给其他人预言啊。 　　“是！大人！”“好的老大！” 　　斯科特在接过属于自己的‘唤雷者’魔药时，心中感慨万分，甚至就连眼睛都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假如爸爸妈妈知道我成为升华者……他们该多开心啊。” 　　虽然相较于大贵族一般十三十四岁就已经成为升华者已经迟了不少，但是对于泰拉大陆绝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后才成为升华者的非贵族升华者来说，斯科特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已经算是相当年轻。 　　而且，作为伊恩核心班子里唯一一个不是升华者的人，斯科特内心的压力也非常大，如今终于成就，自然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追随伊恩，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伊恩能为他带来不一样的未来。如今，这期望已经实现，而且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自然就是伊恩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为了伊恩的要求，他甚至会去自学高等数学！ 　　至于唤雷者未来有没有潜力，强不强，反而是无关紧要的，反正只要是升华者就好。 　　斯科特成为升华者顺理成章，当天拿到魔药，当天就直接成就。毕竟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太长时间。 　　而青潮则是依照伊恩的嘱咐，准备去海边多呆一会，保证体内没有水系源质之外的其他外来源质后再进阶——他可是很清楚畸变有多么痛苦，即便不死，未来也被锁死在那里，彻底丧失潜力。 　　一段平缓的时光到来。 　　随着各路商会与霞辉领建立合作关系，冬天也变得热火朝天。 　　托青潮最近这段时间的确在认真学习各种知识，也逐渐建立起自己学习方法和思维模式的缘故，他进阶潮汐使者的第二能级的过程没有任何波澜，最多就是抱怨一下南岭的海鲜都是咸辣口的，吃的不习惯。 　　又过去一段时间，种植的第三个星期，水培农场楼中的第一批蔬果出场，薄绿商会的使者和其他参观的炼金术师和各家商会代表都参观了这一幕，他们看见油绿色的菠菜和生菜被种植夫们采摘下，直接送到他们身前。 　　品尝过后，他们惊愕地发现，生产在大楼内的蔬菜相较于自然土地上成长的蔬果，味道更加甜美鲜嫩……这不仅仅是环境控制，更是因为霞辉领研发的先进水培液带来的催化。 　　毫无疑问，水培农场楼是可行的，而如此快捷的产出速度，也足以让人们相信霞辉领未来的农业潜力。 　　当然，仅仅是这一次，还不足以让谨慎的商人们立刻就下订单。 　　他们还需要观察两到三次的产出，才能相信这一生产模式的稳定性。 　　但是和外地的商人不同，经历过粮灾直接袭击的南岭和西境商人都敏锐地察觉，农场大楼这一生产模式的安全可靠，故而立刻下达大量订单，并询问伊恩，是否可以出售农场大楼的建筑设计。 　　伊恩自然同意——农场大楼的设计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有心人参观一下就可以复刻，更何况他主要贩卖的是水培液，这才是赚钱的大头，其他人建的农场大楼越多，他卖的也就越多。 　　而杰拉工头喜笑开颜。他作为唯一一位实际建设过农场大楼的施工主持者，立刻就收到了大量未来的建设邀请。 　　当然，他也不蠢，在得到伊恩同意后，杰拉工头将自己的施工队整个打包卖身给了霞辉领——他手下的老工人将会成为职业建设学校的老师，教导培养一批新施工员，而他本人和其他几位熟练工人，将在伊恩那里学习一种名为‘模块化建筑’的工业建筑生产方式。 　　只要掌握了这点，那么未来他们就可以成规模地向外贩卖‘建筑’了！ 　　而作为主持生产和学院建设的斯科特最近这段时间可真的是忙的脚不沾地，他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伊恩会这么快地为他和青潮准备魔药了——这种工作强度，不是升华者早就猝死了。 　　也就斯科特的真形是唤雷者，对思维方面有着加速的功效，而他本人也算是半个工作狂，虽然工作辛苦，但只要感觉工作有结果，那么满溢的成就感就让他忍不住想要继续工作，乃至于自己主动加班。 　　看到斯科特半夜三点还在处理各种文件，刚刚读完写完几套卷子的青潮都惊了。 　　他急忙向同样没睡，还在研究魔药配方的伊恩打小报告，领主大人便立刻紧急出动，将自己的副手赶去睡觉。 　　——好好的一个领地，卷的这么厉害干什么！ 　　而就在霞辉领进入正轨之时。 　　——泰拉星·卫星轨道—— 　　——轨道龙岛—— 　　时隔多年，山之王亚摩克诺斯迪尔回到了此地。 　　这是一个整体呈现出正圆形的圆盘岛屿，甚至可以说，近似于一种‘碟形世界’的结构。 　　它被十二根支柱均匀地分为十二个区域，而这十二个区域又分别从属于四个大区，内里建筑有着明显设计风格上的不同。 　　因为真龙本身就是宇宙生物，故而此地并没有任何维生措施，无法以肉身在宇宙空间行走的生物，在龙岛上根本无法生存。 　　而位于所有支柱和大区中央的，便是一个正圆形的空泡空间，让整个龙岛看上去像是一个星球，而赤道处向外衍生出了巨大的星环大陆。 　　它是龙岛的始祖大殿，被一层不断变幻色彩和透明度的虚空光影笼罩，给予所有到访者一种神秘的气氛。 　　龙岛相当庞大，每一个区域都足以塞下十几座人类的城市，容纳千万人级的人口居住，对于数量稀少的真龙来说，这样的空间也足以祂们平日休憩……只是除却诸位龙王外，龙岛上一般没有其他生命长久居住。 　　亚摩克诺斯迪尔缓缓降落在第二分区‘织宿之地’，这里有着一座极其雄伟的‘Y’形高塔，上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电弧。 　　完全由升华金属‘闪流银’构筑而成的高塔，其价值恐怕足以买下大地之上的一个国度，但在龙岛，却不过是一个巢穴。 　　龙王的龙巢。 　　【导师，我回来了】 　　山之王在高塔之下仰起头颅，祂的精神传递而出，向那高塔之上沉睡的真龙之王汇报：【锖钢龙索尔斯特纳的遗产已被继承，继承者是瑟塔尔帝国的一位白之民贵族，其名为伊恩·银峰，也是索尔斯特纳眷族山民如今的统治者，祂的使者】 　　真龙之间的交流从未有过什么繁复的礼节，有事情就汇报，没有事情就沉默。 　　所以，在短暂地寂静后，‘Y’形巨塔的顶端，亮起了光。 　　那是足以照耀整个龙岛，甚至就连卫星轨道周边时空都彻底照亮的闪电雷光！ 　　一时间，漆黑的宇宙时空都仿佛成为了这耀眼雷霆的衬托，变成了斑驳而又阴沉的漆黑乌云，无数灵能闪电层层叠叠汹涌澎湃地搅动，从虚空中诞生又消失，而后宛如有生命一般，在真空中纠缠，交织，最终形成了一头抽象的龙形雷霆。 　　【亚摩……你回来了……】 　　极风龙王·海尔姆多纳伯维尔的意识从弥散在整个龙岛时空周边的灵能磁场中归来，这位与时空自然现象几乎合为一体的存在短暂地在物质世界凝结出了祂的化身。 　　六颗频频闪动的雷霆亮点便是龙王的眼眸，祂‘看向’山之王所在的方向，然后发出感慨：【这次，居然是大姑娘——人类对你的影响当真是肉眼可见，我记得思卡（山之王在学识之都的友龙）当初喜欢模仿蘑菇的六种性别，还拉你玩这种配对游戏，但你显然更加喜欢泰拉人类……】 　　【导师】 　　山之王打断了龙王回忆过去的感慨，也是为了避免对方继续回忆祂们年少轻狂时的举动：【伊恩重启了‘宝藏’——就和当年泰拉人类的顶座们那样，我认为，他是有潜力掌握‘宝藏’的人选】 　　【他治好了我的孩子，希欧米瑞斯嘉，这就是证据】 　　【嗯……】 　　极风龙王也不因为自己的思绪被打断而恼怒，倒不如说，因为生命形态的原因，祂的思维就是很容易走偏和极端化，所以才需要其他人来辅助，让祂能重归正常的话题：【能开启创造者宝藏的人类，倒也不少见，但很少有人能真的还原出宝藏原本的功能】 　　【那么，亚摩，你的目的是什么？】 　　龙王俯首，实质化的电流一瞬间就来到了山之王的面前，祂伸出闪动着的雷爪，抚摸自己弟子的头颅：【让我看看……】 　　而山之王也闭上眼睛，用更加直接的方法与自己缺少耐心的导师交流。 　　【唔……】 　　使用电子讯号交流感知，极风龙王沉吟一声，然后微微点头：【很不俗的年轻人，我当年在泰拉上行走时，都没有遇到过这个级别的天才——我差点还以为他是大号妖精，幸亏我当年妖精见的也多，所以没认错……真的妖精要更不着调一点，他还是太严肃了】 　　【而且，不是血脉的传承，而是意志的传承吗？】 　　祂转过头，三双眸子看向远方的泰拉。 　　阳光照耀下，一半明亮，一半漆黑的星球被龙王的视界笼罩，海尔姆多纳伯维尔凝视了几分钟泰拉，然后了然道：【原来如此，这就是索尔（锖钢龙）的目的啊——祂是真的爱自己的子民，以至于用宝藏来作为传承的要求】 　　【哈哈哈，不愧是当年龙王之位的竞争者之一，如果不是祂战斗太多，留下太多后遗症，多兰（冰濛龙）也没办法带祂一齐回归荣耀】 　　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一切，龙王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弟子：【我明白了，亚摩，我会将他的名字登录在册，伊恩·银峰会是龙岛的客人】 　　【如果有朝一日，这人类能破解创造者宝藏中的奥秘，那我会代表龙岛与他签订盟约】 　　【这是古老的盟约，只要龙岛还存在一日，只要人类不首先背叛我们，我们就会遵守】 ###第八十五章 我就是先知啊！ 　　就在山之王正在与极风龙王于轨道龙岛之上交流的时候。 　　泰拉，帝国南岭。 　　伊恩也在与龙打交道。 　　最近这段时间，希欧修好了自己的龙巢，孤焰峰周边的山景为之一变。 　　原本孤焰峰周边满是阴云，雷霆经常会劈落在山巅，闪耀炽炎般的光，故而山民唤其为孤焰。 　　但现在，层层叠叠的白雾弥漫在山巅周边，它就像是水墨画中涂抹的浅灰色笔触，在孤焰峰的上方勾勒出了一个漩涡的雏形，浅蓝色的电弧在云层中流动，汇聚自然的力量，柔和地引导雷霆没入山峰，化作能源。 　　能看见，山峰之上，时不时亮起一两道肉眼可见的灵能光纹，它们在山体上纵横交错，最终隐没于岩层的最核心。 　　孤焰峰原本就因为最近这十几年来的大风暴被剥去了表层的泥土，剩下来的都是最坚固的岩石结构，而这些岩石也显而易见地被改造，成为了巨龙的巢穴。 　　伊恩行走在孤焰峰的半山腰，他饶有兴趣地观察这座被改造的焕然一新的战略要地——在山体内部，希欧埋藏了许多巨大的构装体，就好比伊恩眼前的这一桌子弹形的金属凸起，它是一个巨大管道的地面通风口。 　　铜质的管道裸露在外，时不时从内部喷涌出一道乳白色，淡淡发光的蒸汽，笔直地汇入山巅的云层，加入能源的再利用。 　　以龙巢为中心，会形成一片小型的源质富裕区，数年后，希欧的龙巢上将会长出不少升华植物，甚至是和其真龙特性有关的，极其特殊的升华灵能植物。 　　真龙的技术远超许多人的想象，许多不知晓真龙强大来源的人都会将亚龙的愚昧与半龙的野蛮视作龙的本性。 　　但实际上，每一头真龙都拥有极其高深莫测的技术和智慧，即便是希欧这种第五代真龙，由父母孕育而出的血肉之躯，也同样是最高等记忆的菁华。 　　虽然没有继承母亲持有的智慧，但希欧在龙巢中多年的学习也掌握了不少。 　　“下次说不定能把希欧拐去炼金工坊？亚德伯特一直想要近距离看看真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来到希欧的龙巢门口。 　　相较于第一次，这一次的龙巢大门被一扇金属大门封闭，门口有两块金色的结晶，闪烁炽热的光芒。 　　伊恩被这光芒一照，门便自动打开——他是登录在册，最高等级的客人，龙巢自然不会将少年拒之门外。 　　顺便一提，山之王的权限比较特殊，虽然也是最高等级，但会发出近乎于警报的强劲声音，提醒某条真龙，祂母亲驾到。 　　伊恩这次过来，是为了看看希欧最近恢复的情况如何。 　　希欧的身体再发育，需要进食大量升华金属和特殊生物质，这些山之王负责了一部分，但作为希欧的领主和临时监护人（山之王拜托的），伊恩自然也要负责。 　　升华金属好说，山民完全能供给，倒不如说，山民可太习惯供奉一头真龙了。 　　甚至有不少部落在知晓自己居然可以为真龙奉献服务时，感动得落泪，连连拒绝伊恩支付的酬金，害的伊恩只能强制赠予。 　　钱都要强行塞，这都叫什么事啊.jpg 　　当然，这其实也是伊恩高威望带来的好处……最近这段时间，在伊恩强硬手段的整顿下，所有曾投向飞焰地的山民部落都被强硬地拆分并被集中管理起来，而他们原本的财富和土地，就被伊恩以及其他支持帝国的山民部落分走。 　　而伊恩也为山民们带来了大量现代化的工作工具以及炼金造物，廉价的辉石灯取代了原始的灯油，一条条道路也开始铺设在诸部之间，为物资的交换和伊恩的管理带来了绝大的方便。 　　凭借这些好处，以及伊恩手中那愈发精锐的磁暴铠甲部队，所有山民都被管的服帖的很。 　　偶尔有不想被管的，那就用大棒杀几个人立威，皮痒的蠢货就又会回归老实。 　　其中有些典型的，对伊恩有意见的酋长，甚至被抓来游街示众，在每个部落门口晃荡一圈，宣告罪名后再处决。 　　虽然听上去很像是暴力恐怖统治，但这里必须说明一下：在这个升华者世界，你不展示一下自己的暴力恐怖，别人就教你什么是暴力恐怖。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怀柔和道德能管住一群政治制度还处于部落阶段，有着升华传承的人吧？那已经不是天真，而是愚蠢。 　　而那些被集中管理的战败山民，伊恩也很清楚，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但是，相较于让自己这一方的山民难受，他还是宁愿让曾经的敌对方难受。 　　不过问题也不大，伊恩将这些人集中在拜森山脉西北部的沼泽区周边，进行一次沼泽开荒，尝试大规模种植要素结晶的原材料‘霄晶菇’——他会提供充足的食物和工具，住房和土地上的公用设施虽然简陋，但绝对没有偷工减料，非常扎实。 　　而且，因为这些人是战败者，也清楚自己战败者的身份，伊恩有许多实验性的技术和管理方法可以用在这群没有也不敢有抵触心理的人身上。 　　或许，他们才是最早成为伊恩真正子民的人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伊恩并没有剥夺他们的升华传承，只是没有给他们足以成为升华者的财富。 　　对于山民来说，这不过是剥夺了所有过往的财富，但荣耀仍在，龙神使者允诺他们的一切罪孽归零，而一切积累也重新开始。 　　合理的惩戒，几近于恩赐。 　　总之，新的一年到来，山民也迎来了肉眼可见更加有盼头的日子，他们心甘情愿地供奉山之王的子嗣，供奉这头可以为他们带来和平的真龙。 　　而希欧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在铸巢之余，祂也帮助正在峡口地周边勘探地形的罗兰与矮人小队一行人——希欧本来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性格，听见罗兰需要帮助的呼唤后，祂便会出手。 　　而希欧出手的结果就是，烧掉了三片丛林，挖掉了四座小丘陵，吃掉了一整支松果野猪群族，驱赶了一大批魔兽野兽，甚至还在罗兰随口一说‘这地方地基可以挖深一点’的地方挖了一个五十米深的大坑。 　　说实话，作为没有见过龙的外地人，罗兰对希欧的看法是充满敬畏的——他计划中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初步勘探完毕的峡口地，在真龙的力量下加速到了月末就能搞定的地步。 　　为什么？ 　　树林烧光了，丘陵推平了，野兽也没了，复杂的地势变得一片平坦了……这勘探要是还花时间，那铁定是他在骗工资！ 　　这就是真龙的力量啊，真恐怖，一整支工程队都比不了吧。这是罗兰的矮人师兄发表的感慨，并将一希欧一个月的工作量称之为一龙力，以此来评价他知道的各大工程队的效率。 　　这下希欧成为计量单位了。 　　单单就从这点来看，伊恩其实就可以推断出希欧最近的恢复肯定相当不错，而且因为恢复的很好，所以有点力气就拼命用，简直就像是瞎子恢复眼睛后天天外出旅游赏景，聋子恢复听力后每天听原声大碟。 　　既然如此，那伊恩就得为希欧提出一个全新的意见了…… 　　根据他在钢龙巢中所知道的信息，真龙真正的力量，需要在第四能级时才能完全呈现。 　　对于火种化生的真龙来说，这力量便是火种中那些真正强大的文明力量的体现，但是希欧这种第五代真龙，似乎却是另外一个模式。 　　“初代的始祖真龙们，显然是‘创造者’直接创造的‘工具’，祂们持有的力量匪夷所思，就连星辰都能粉碎。” 　　伊恩心中喃喃自语：“而第二代，大概率是创造者们提早就确定好功能，由始祖真龙孕育的‘辅助工具’，祂们呈现出的形态介于机械和生物，具备的威能也极其强大，也正是初代和第二代真龙联手创造出了第三代火种真龙。” 　　“第三代真龙和第四代真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锖钢龙也不明白，但山之王这种第四代真龙已经完全生命化，甚至能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孤雌繁殖第五代真龙，也就是希欧。” 　　“山之王如果具备火种的力量，那么是从何而来？即便是真龙储备的火种也没那么多，孕育第三代真龙后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而希欧这种更是不具备火种之力。” 　　“虚境之龙，银色芯片给出的进阶提示……这种与其说是‘火种’的力量，倒不如说是真龙适应任何环境的‘龙血之力’极端化后的展现。” 　　伊恩猜测，就像是泰拉文明一直都在尝试从真龙身上学习，甚至是‘夺取’祂们的力量那样，真龙们也在学习泰拉文明的技术。 　　对自己血脉力量的开发和升华，颇有种泰拉升华者的味道。 　　为了确定这一猜测，伊恩来到此地。 　　“希欧？” 　　龙巢位于山腹深处，但直通出入口，伊恩一眼就看见龙巢中央希欧真身匍匐在巢穴中的情景，然后心中了然：“这是驾驶义体去了啊。” 　　即便是真龙，也不是什么都完美的，最简单事情就是，真龙的真身太大，无论是做实验还是行动都很麻烦，所以真龙们以自己灵魂的特殊性开发出了义体这一技术，代替祂们的真身行动工作。 　　譬如说，希欧的龙巢深处，就有几个专门给义体行动工作的实验室和休息间。建造这种房间对龙来说一点也不费事，却能享受许多方便，非常划算。 　　既然真身在‘沉睡’，证明希欧的义体正在专注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伊恩也没有特意去唤醒对方的真身，而是去义体实验室敲了敲门：“希欧，有事找你。” 　　“诶？伊恩你来了！” 　　此刻，能听见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通用语带点口音，带点北方民族的味道：“进来进来，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 　　伊恩微微皱眉，他依稀记得希欧之前那位红发精灵女子义体的口音似乎是迦南摩尔那边的，而红发山民的口音也不是北方……祂又换义体了吗？ 　　不过，好东西？ 　　怀着好奇的想法，伊恩开门，走进希欧的义体实验室。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熟悉的脸。 　　伊恩自己的脸。 　　“……” 　　伊恩眼皮微微一抬，他虽然早就预料到，但真的看见时还是有些惊讶——红发的龙女穿着一身白金色的长裙，露出白皙的手臂和纤细的锁骨，一头如焰长发静静垂落，不像是烈焰，宛如血冰，给予一种晶莹剔透的空灵感。 　　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银黑色的龙鳞吊坠，更显得肌肤雪白。 　　而龙女的双眸也并非是伊恩那样的水色浅青，而是璀璨如阳光般的灿金。 　　希欧显然正在调试自己的义体，整体来说，用伊恩作为模型捏的面孔比祂之前用安法为模型捏的脸要更显冷淡禁欲系一些，大概是因为伊恩给祂的印象就是如此。 　　但也未必——安法本来也是很冷静的一个人，却能给希欧表现出一股憨憨的模样，只能说相由心生，即便是一样的脸，源自于内核的本质还是藏不住的。 　　“怎么样怎么样，像不像！” 　　希欧正兴奋地在对着一面环绕镜端详，她回过头看向伊恩，端详了一会少年的面孔后，便有些垂头丧气：“啊，怎么回事……明明感觉已经捏的很像了，但真的看见本人的脸后，感觉完全没把握住精髓啊……” 　　“缺少了这份气质，完全就只是一般好看而已！” 　　“那当然。”伊恩吐槽道：“除了我的脸，你还改成了红发，加了精灵耳朵，还有美瞳……而且假如我是女的，我也不会穿这种晚礼服一样的长裙，最多就是批一身白色实验室长袍，亦或是炼金术师长袍。” 　　“元素加的太多，互相冲突，亦或是互相影响，自然和我本人没什么太大关系，而是你本身的审美啦。” 　　“是哦。”想了想，希欧不禁赞同地点头：“那你觉得我的审美怎么样？” 　　“你的审美倒是和我以前的上司挺类似。” 　　伊恩简洁地评价道，而希欧好奇地追问：“怎么怎么？他也喜欢尖耳朵，亦或是荧光瞳孔？我个人其实还比较喜欢加点尾巴和龙角啦，但是那样的话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人了，很难在人类世界行走，只能在山民这边转转……” 　　“不。我只是在说红头发。” 　　伊恩和希欧聊侃了一下红发纯爱系的格兰特子爵，成功将话题歪到另一个世界——希欧居然很能理解格兰特子爵，因为龙也是这样。 　　不过很快，伊恩便重整话题：“我倒是不介意你用我的脸做义体模型，反正其他人都能看出来不是我，不过……” 　　他微微眯起眼睛，端详着希欧和自己酷似兄妹一般的脸庞，若有所思道：“倒不如说，假如能看出来是我的话，反而有点用处……” 　　“有意思！” 　　想到这里，伊恩突然感兴趣起来，他指向头发，询问希欧：“头发颜色能改吗？” 　　“当然能，调整一下就行了。” 　　希欧爽快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头鲜红的血冰长发就变成纯白——虽然和伊恩的发色略有些色泽上的不同，但总的来说，一般人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而且，如果要调整，很快就能调整到一模一样。 　　“那眼睛颜色呢？”伊恩眼睛一亮，他又追问道。 　　而希欧眨了眨眼，登时就变成了和伊恩如出一辙的水色双眸。 　　这下，远远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对兄妹了。 　　“很好！” 　　伊恩站立起身，这下他是真的开心起来：“希欧，我有一个忙需要你来帮！” 　　“帮忙肯定没问题啦，但是事先说好，我可学不来你平时的言谈举止——你的生活习惯我也适应不了！” 　　希欧又不傻，祂一开始就猜出了伊恩的目的……无非就是让龙用义体给他当替身而已，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曾经就有一位国王拜托自己的真龙朋友代替他在战场之上作为中军镇压军心，而他本人率领精锐的升华者小队突袭敌后。 　　但这种事很少发生……因为你都能让一位真龙来给你伪装当替身了，那有事情让真龙直接把对方碾了不成吗？当年那位伪装的国王是不知道对方真龙的身份，以为只是一个变装很强的升华者，而真龙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发生。 　　对于伊恩的委托，希欧自然是乐意的，但假如要祂学习伊恩的生活习惯那可不成，这个人也太卷了，一天到晚都在工作研究，哪怕是演也很累，而且绝对学不像！ 　　“不需要。” 　　伊恩微微摇头：“我需要你伪装我身份的时间肯定不多，即便有，你也只需要呆在实验室里面，假装自己在做实验，偶尔露个面就行，不会被识破。” 　　“至于工作，我肯定会提前交代斯科特他们去做，就当我在实验室闭关即可，一点都不麻烦。” 　　“没问题啦。” 　　希欧爽快地答应道，祂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与之相对的，祂倒是更对伊恩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领地更感兴趣：“但最近这几年你领地的发展都很忙吧？真的有空出门吗？我只是能帮你伪装一下，真的工作可不能帮你做。” 　　伊恩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我知道肯定会有。别的不说，迦南摩尔，安法那边假如有事，我肯定要去。” 　　“这话说的。” 　　希欧有些纳闷：“怎么和先知一样，全都是猜测，但又如此笃定……” 　　“我的确就是先知啊。”伊恩耸肩，而希欧摇着头：“我知道的，降雷的先知啊……等等，你刚才不是开玩笑？！” 　　真龙对谎言和真话的感知力远胜过普通人，她原本以为伊恩只是开个玩笑，却后知后觉，发现伊恩刚才说的就是坦诚的直言。 　　这登时将她惊到。 　　——先知，这可是先知啊！比真龙还要稀少，在整个泰拉大陆都没有几个，哪怕是四大正教也不能保证能稳定百分之百传承的先知啊！ 　　居然自己眼前就有一个？！ 　　“是啊。” 　　龙女惊愕地看向眼前微笑的年轻人，伊恩平静道：“我就是先知——所以才能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得到如今这样不可思议的成就。” 　　“这点，还有许多人不知道，你是前几位。” 　　如此说道，伊恩放缓语气，他与希欧的双眸对视，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打算逐渐放出我是先知的风声——而你，我恰好预见到了一点未来的图景。” 　　“希欧，你对‘虚境之龙’了解多少？” 　　“先知……虚境之龙……” 　　希欧惊讶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退，她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你在亚空间迷宫里面就像是预知未来了一样走的那么快……哦，你的确就预知了未来！” 　　“难怪，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你，安法大概也是吧？我说你怎么一直都这么淡定，即便是被人追杀也一点也不害怕，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和安法会出手！” 　　“好诶！我有先知朋友了！” 　　虽然想了很多，但希欧最后的思维还是定格在了‘好耶’上——能和先知当朋友，对于真龙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而她对虚境之龙的看法，却非常模糊：“我只是在几十年前，还在龙巢中休息的时候，在母亲和龙岛联络时听到，虚空龙天宇拉米尔顿寿尽而逝，没有后裔和继承者，祂留下的传承空缺，需要周边的真龙过去回收。” 　　“一开始，母亲为了照顾我不愿意去，而我不希望祂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工作，就强打精神和母亲聊了一会，祂才出发回收。因为这点，我记得很清楚。” 　　“继承？”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眉头紧皱。 　　虚空龙，或许就是虚境之龙在真龙那边的称呼，亦或是那一代虚境之龙的称呼……看来这一支真龙早就存在，不过却没有人继承传承吗？ 　　难道说，第五代真龙成就第四能级后得到的力量，就与这种前代的传承有关吗？ 　　感觉也不像……或者说，不应该完全有关，传承肯定与第五代乃至于第四代真龙的力量有所关系，但却并非是全部。 　　不知为何，伊恩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自己在灵灾道途中，曾经见过的那头暗金色巨龙。 　　那样一头强大到无以复加，甚至可以用一己之力突破太阳系引力，前往宇宙星空的真龙……假如祂是一头新生代的真龙。 　　那么，祂继承的，究竟是谁的力量？ ###第八十六章 开荒者的大危机 　　“是始祖龙吗？还是说其他第二代的真龙……嗯，感觉不太像，那么是多个火种力量汇聚于一体，亦或是不止使用了真龙的技术，还用了其他文明的技术？” 　　伊恩只是单纯的猜测，在未来真的抵达之前，他很难搞清楚自己预知中的真相。 　　这也是先知预言诗为什么总是模糊不清的原因，因为他们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 　　心中猜测几个来回，最后伊恩还是摇头，不再思考。 　　他抬起头，看向希欧：“你有潜力进阶虚境之龙，这是我窥见的未来一角，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向这方面努力……也可以问问你母亲，你们这一代真龙究竟要依靠什么方法突破第四能级。” 　　即便是真龙，想要突破第四能级也不是随着成长便水到渠成，当年的锖钢龙可是在自己的导师严格的训练下成长了许久，最终才在地核碎片周边进阶成功。 　　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仪式了。 　　“嗯。我也觉得我挺合适。”希欧也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一传承，不过她还是稍微有点心气的：“不过，听母亲说，我们这一代真龙，如果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血脉的极限，掌握独属于自己的力量，潜力会比祂们这一代更大——但说实话，我也搞不太明白。” 　　微微摇头，红发的龙女躺在自己实验室的沙发上，摇头感慨道：“母亲祂们这一代的真龙，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距离第五能级也不遥远，潜力比祂们更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我可不觉得我的实力成长速度能比母亲更快……倒不如说，能正常运动我就已经很开心。” 　　而伊恩将希欧口中，透露出的‘突破血脉极限’记下。这显然是有关于真龙的秘闻，而且，真龙对自己的血脉特殊果然已经有了研究。 　　伊恩之所以这么关心希欧的‘虚境之龙’进阶，其实也是因为他未来有相当多的计划要在虚境中展开。 　　那时，只有自己和妖精的话，面对虚境变幻莫测的环境，可能还会有些棘手。 　　但倘若有一头可以把虚境当自己家的虚境之龙帮忙，那么说不定许多事情都会轻松不少。 　　告别希欧之后，回到霞辉城的伊恩也准备展开自己后续的研究计划。 　　“人造灵魂试点，以及‘亡君灵能赋予实验’……” 　　在静谧的实验室中，伊恩凝视着自己的手，他缓缓闭上眼睛，躺在特制的‘潜入椅’上，精神沉入虚境：“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都有条不紊，逐步进行。” 　　怀着这样安定的心情，伊恩的灵魂没入虚境。 　　而现实。 　　南岭，拜森山脉西北沼泽地。 　　辛勤劳作了近一个月，迈尔斯看着眼前被排空大半淤水的黑土地，心中不禁满是成就感。 　　自从他跟随霞辉领的崇灵教前往拜森山脉深处开荒，并直接来到西北处的大沼泽区时，迈尔斯还是有点害怕的。 　　毕竟，直接把人送到黑沼泽地，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古老原始的祭祀仪式，把人扔进沼泽献祭的场景啊！ 　　不过，这种恐惧很快就消退了，因为崇灵教的开荒负责人为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全身的防护服，可以抵挡本地恶毒的蚊虫与毒气骚扰，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挖沟渠排水。 　　迈尔斯是壮劳力，也是所有被招募的开荒者中难得身体健壮又有一定武力的人，所以他被允许佩剑，在关键时刻去阻挡沼泽地中涌出的野兽魔兽，等待崇灵教和山民的志愿者抵达。 　　每天早饭午饭，他比其他人都多一大块肉吃。 　　不过，除此之外，他做的活还是和其他人一样的。 　　开荒本质上就是最辛苦的劳力活，沼泽地里面也不仅仅只是沼泽，还有许多树木，缠草，藤蔓……烂掉的泥土中还有一些大石头，而沼泽地之外的荒地也满是杂草和乱石，想要整理出一片可以开垦的土地，需要做许多前期准备工作。 　　假如只是一家人在荒野开荒，那么花上一辈子，累死两代人都未必能开垦出一片能养活他们自己的土地，但倘若有工具，有组织，背后有人支持的开荒，效率就高上许多。 　　迈尔斯甚至看见，有几具看上去就相当先进的动力铠甲经常进出黑沼泽地的深处，它们据说是霞辉领的领主派遣出剿灭驱逐本地魔兽的磁暴铠甲，沼泽地的淤泥对它们来说仿佛不存在。 　　而在沼泽地外侧的密林，树木被连根拔起，厚密的腐叶在飞串的电流灼烧下也开始燃烧，在旺盛的黑烟与烈焰中变成肥料。 　　而几头拜森巨牛用巨大的宽犁将土地深深翻土，刨去那些残余的树根与乱石，也将草木灰与泥土混合。 　　“这里暂时没办法建设农场大楼，最近这几年仍然按照传统种植业进行，聚集地已经初具规模，大家都很卖力，没人偷懒。” 　　这是迈尔斯偶尔听见的崇灵教负责人和上面汇报的话语，他的确不太清楚农业大楼是什么东西，但显然，崇灵教对这片土地是有深远规划的，对于居无定所的流民和开荒者来说，这就是比什么都能让人安心的事情。 　　西北荒地沼泽这边，分成了三块大区，每个大区又分成了三个小区，每个小区都有一个聚集地，每个聚集地人的来源都不同，有些是被宣传吸引来的开荒者，有些是叛乱山民中比较无辜的平民，还有一些是生活在本地的贫困部落。 　　迈尔斯就在第一大区，这里也是最靠近黑沼泽的区域，也是最容易遇到魔兽野兽袭击的地方，但也是报酬最丰厚的地方。 　　就这么一个月，凭借借来的工具和充沛的资源，迈尔斯硬生生给自己和辛西娅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做功合理，手艺精良，聚集地的负责人看见后甚至发出惊叹，说他当真是天生的木工材料。 　　那当然，剑术也可以活用于木工呀！而且蔚蓝城里面的好木匠可太多啦，别的不说，达安大叔当年也教过自己一些基础，耳濡目染怎么着都学得会…… 　　想到这里时，迈尔斯不禁沉默了一会。蔚蓝城已经消失，达安大叔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但他不会气馁，不会止步，他要在这里用自己的手，为自己和辛西娅创造全新的未来。 　　辛西娅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女孩虽小，但为开荒者们整理一下工具，在厨房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集体厨房里面的人也都很喜欢这位不怎么爱说话，但动手很勤快的小女孩，总是塞给她半块红薯，几把小豆子。 　　吃的是比原来好的多。 　　说起吃这方面，迈尔斯真的有些疑惑，明明现在还处于粮灾之后的恢复期，但不谈那些据说是从外地进口的‘中央大平原土豆’和‘迦南摩尔粮果’，最近这段时间开荒队甚至能吃上新鲜的反季节蔬菜。 　　二月份，芜菁也就罢了，哪来的番茄菠菜？ 　　而在聚集地负责人口中知晓，那就是所谓的‘农业大楼’的成果后，迈尔斯不禁对那描述中无比先进的造物心生向往——假如有这样的种植建筑，那么只要集中建造，一个小镇子那么大的土地，就足够满足整个领地的粮食需求吧？ 　　那么剩下来那么多的土地，可以多干多少事呢？ 　　迈尔斯只是畅想，他并不知道霞辉领中的那位龙神使者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要做的绝对是他难以想象的大事，而他就位于这样的大事中，是这事业的一部分。 　　这种莫名而来的激励感和成就感督促迈尔斯辛勤劳动了两个星期，虽然之后他隐约有种‘领主老爷要干大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打工开荒的啊’这样的想法，但是看在丰盛的食物和按时发放的薪水和奖金的份上，他的热情又洋溢起来了：“管他，我去城里面打工都没在这里赚的多，到哪里都要拼命干活，为什么不在这里干！” 　　除此之外，在聚集地，崇灵教的传教者每天都要宣讲一次教义，引导大家祈祷冥想。 　　不得不说，这些传教者显然都是新手，有些人最初甚至需要看小册子才能将那些教义顺畅念出来，但他们显然都充满热情，而且几天后就都能倒背如流了。 　　而位于这偏僻孤立于文明之外的开荒地，聚集地的人也没别的选择，更何况最开始崇灵教就和他们说过这一情况，所以再怎么不以为然的人也会跟着祈祷一下，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更何况，崇灵教的传教者颇为有意思：他们虽然就连教义都不是很熟悉，可那股理所当然的气势，好似他们说的一切全然就是现实。 　　而在知晓了山民本地悠久的龙神信仰后，迈尔斯也算是勉强理解了他们这种特殊信仰心的理由。 　　今天，迈尔斯的任务是和几位熟悉的开荒者深入黑沼泽，探查接下来的情报，好为接下来的开荒确定计划。 　　黑沼泽南部边缘的区域已经排水完毕，只需要再整备一番便可以正常种植，只要勘探完毕，他们每个人都能拿到不菲的奖金。 　　“这次回去，我要给妹妹买身新衣服。” 　　迈尔斯和工友们聊到：“这么久了，还是那两件衣服，总觉得很对不起她。” 　　“是啊，这次拿到奖金，我要给老家的妻子寄点钱回去，她一直等着我呢。”一位工友感慨：“在外奔波这么多年，被骗钱也就罢了，做了工拿不到薪水才是最让人恼怒的，没想到山民这边给钱比帝国人还痛快。” 　　“谁说不是呢，本来只是想着混口饭吃。”另一位工友摇头：“这次拿到奖金，我就要回老家结婚了，老家那边感觉死气沉沉，粮食又少，吃的还不如这边，我要把她也带过来。” 　　众人聊侃着对未来的展望，趟过腐烂粘稠的泥土，然后来到一片平坦地。 　　黑沼泽从南向北走，会有好几块平坦地，但并非所有都是土地，有些是古老的森林遗骸沉积形成的‘石木区’，有些是由大量蔓藤固化腐土腐叶构成的悬挂区，那里会有许多毒虫和瘴气弥漫。 　　这种危险区域，在最开始就被磁暴铠甲清理过一次，但是沼泽之大，几台磁暴铠甲是清理不完的，所以需要后续的开荒者慢慢整理报点，这样才能在之后为出动的磁暴铠甲提供准备的地点。 　　迈尔斯等人走过的平坦地是土地，位置相当好，可以用作之后开荒中途休息的整备点，众人便在此止步，准备观察一下平坦地的大小，并设下标识牌。 　　“这里可以建一座瞭望塔，居高临下观察周边的情况。” 　　迈尔斯一边画图一边沉思：“感觉以这里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开荒，速度很快啊，就是排水需要从外面引走，亦或是出动管理员说的那种‘抽水机’……” 　　根据聚集地负责人所说，霞辉城已经开始在制造‘大功率抽水机’了，这种抽水机据说可以抽干一座小湖，沼泽地的水也能轻松汲干，这样一来，就省下不少功夫。 　　炼金造物的神奇就在于此，而队伍中的钓鱼佬也不禁感慨：“早就该抽抽了！这地方的鱼鬼精鬼精的，最近这段时间根本钓不上来，气的我啊……” 　　迈尔斯突然拔出剑。 　　而所有人都本能地安静下来。 　　一股无名的恐惧感在瞬间侵袭了他们的心灵，作为泰拉大陆上的民众，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遭遇了什么。 　　“有情况！” 　　而就在年轻的剑士大吼出声的瞬间，不远处，沉寂的沼泽突然翻腾剧烈沸腾的泥浆泡沫。 　　嗡嗡！ 　　地面轰然振动，一头如蛇又如鲶鱼，整体看上去又有些类似于角蝰的巨兽从泥地中飞身而出，在开荒队队员面前展露真形。 　　“是泥沼巨蝰！黑沼泽之主！” 　　第一眼，迈尔斯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那正是所有开荒者都被叮嘱过的，黑沼泽地区的兽王——这第二能级的巨兽在此地潜伏多年，原本霞辉城的部队过来就是为了围捕它，但却被它躲过。 　　一个月来，巨蝰销声匿迹，许多人都猜测它已经放弃老巢搬迁离开，却未曾想它居然仍然停留在此地，并且还要袭击开荒者！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头巨兽会突然挑选他们作为目标出手？！ 　　迈尔斯第一时间想不太明白，而且他敏锐地发现，泥沼巨蝰真正的目标并非是他们，而是……沼泽之外的某个方向？ 　　可即便如此，巨兽斜眼看向他们，还是抖动尾巴，发动了一次攻击。 　　顿时，大量泥浆宛如漫天剑雨，朝着被震撼的开荒小队降下。 　　轰隆隆——周边的沼泽树木被泥浆砸中，仿佛像是被炮弹轰击，直接爆炸四散，而人假如被击中，恐怕血浆都不会剩下，直接被碾碎融入沼泽。 　　迈尔斯心中明悟，此时此刻，在场之人中，除他可能会因为灵能强化的体质幸免，其他所有人都会死。 　　家里有着妻子等待的帕尔，马上就要回老家结婚的玛格，喜欢钓鱼，家里还有老母等待的罗松…… 　　一瞬间，澎湃的不甘与愤怒充斥了这年轻剑士的心灵。 　　“不！” 　　他向前迈步，高举手中长剑，而双目中亮起了血红色的光芒。 　　以迈尔斯为中心，一个猩红色的圆球空间浮现。 　　而所有没入这空间的泥浆都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影响下流转方向，朝着年轻剑士的所在汇聚而去！ ###第八十七章 人造灵魂完成，新时代序幕！ 　　猩红色的圆球空间浮现的瞬间，无论是泥沼巨蝰还是沼泽地之外的某个存在都移来目光，惊讶地看向这个方向。 　　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如炮弹般袭来的诸多飞溅泥浆，全部都以一个螺旋轨迹在空间内旋转，最终汇聚在迈尔斯的面前，朝着他撞来！ 　　嘭！ 　　霎时间，迈尔斯整个身躯纷飞而去，他的身体撞击在背后的树木之上，将其拦腰撞碎，而后更是轰隆一声撞在地面上，爆其一个数米大的坑洞。 　　大地颤抖，可巨蝰却睁大自己的两双眼睛。 　　因为它察觉，自己的攻击不仅仅被这些人类偏移，而且……就连那个看上去相当脆弱，一点升华气息的小人都没杀掉！ 　　坑洞中升腾起烟尘，而迈尔斯有些狼狈的身形从中爬出——他手中那把聚集地发的精铁长剑已经断裂破碎，而他的手臂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方向，显然是已经骨折。 　　但他仍然活着，还活的很好——骨折而已，对泰拉人根本造不成永久伤势。 　　他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硬生生承受了第二能级魔兽的一击！ 　　即便是随手一击，这防御力，也足以堪比城墙了！ 　　“咦？没死？害我担心！” 　　此刻，黑沼泽之外，也传来一个惊叹般的声音，而泥沼巨蝰也没有精力针对迈尔斯再进行补刀，而是扭过头，看向沼泽之外，发出凶猛高昂的怒吼，振动周边的树林与泽面。 　　但迎接巨兽的，则是宛如潮汐般的一剑。 　　一时间，无论是迈尔斯，还是其他开荒者，乃至于泥沼巨蝰都看见一道宽阔浩荡的流光，这光芒碧蓝如海，携裹潮湿澎湃的气息，发出浪涛腾卷的声音。 　　犹如海平线上翻起大潮，平平推来，却势不可挡。 　　泥沼巨蝰毛骨悚然，浑身鳞片竖起，它狂吼一声，黑沼泽中的无数泥浆倒卷而起，构成一层不断旋转的泥浆龙卷将自己护在中央，而这潮汐般的一道剑光就撞击在其上。 　　刹那，时间于此定格，碧蓝色的光流翻腾震颤，似乎是在寻找敌人防御的弱点。 　　它找到了。 　　故而紧接着，剑光就像是热刀切过奶油那般，轻松剖开泥浆护盾，而后横贯半个天空。 　　被剑光贯体而过，泥沼巨蝰呆立在原地不动，数秒后，等待波涛散尽，蓝雾消散，它才陡然倒下，悄无声息。 　　巨兽气息衰微，眼见就是被重伤，再无战斗之力。 　　“是崇灵教那边的升华者——” 　　开荒者中发出一声惊叹，之前的那位钓鱼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恍然道：“对，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负责人说过，最近这段时间，教内会出动升华者过来帮助我们清剿黑沼泽的野兽……” 　　“但他们没说，这个升华者这么强啊！” 　　而迈尔斯咬牙为自己正骨时，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泥沼巨蝰会突然现身，又为什么只是随手攻击他们一下了——因为巨蝰正是感应到了黑沼泽外那升华者的气息，被逼迫而出，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没有精力针对他们这些小小的开荒者！ 　　但更多的，迈尔斯还是在惊讶自己刚才爆发出的灵能。 　　就在刚才，迈尔斯爆发出的猩红色灵能，远比他过去为了保护辛西娅使用的灵能要大，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非要说这些工友重要性在他心中超过了辛西娅，那也不可能啊，他的灵能发动绝对有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究竟是什么…… 　　“是不甘心，不想要见到所有人都死去的结局，还是说他人遭遇危险，而我想要阻止的这种欲望？” 　　很难说明，但迈尔斯的本能告诉他，这两者皆有，相辅相成。 　　而十几秒后，黑沼泽外侧，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开荒者们所在的区域。 　　青潮看了眼泥沼巨蝰，这头被他一剑重创的巨兽并非是实力差，而是脑子不好。 　　‘潮汐使者’第二能级‘辟潮之剑’的特殊能力，就是通过水雾共振带来的强劲动能传导，越过敌人防御直接伤害核心内脏。 　　假如巨蝰用自己的血肉防御，或许还可以用源质抵消他剑的伤害，最多就是轻伤，可它非要用护盾来挡，还是流体的泥浆护盾，结果自然是泥浆本身的力量都被潮汐之剑共振抽调，反过来伤害它自己。 　　这种隔山打牛的技艺，在海中发挥的威力更强，潮汐使者这一真形之所以出名，正是因为在五百多年前泰拉诸国面对海兽群登陆时，因为汇聚的部队不够，差点没能阻止敌人大部修筑巢穴，第一代潮汐使者在诸多战友的保护下冲入海中，掀起海啸一剑，直接斩断了世界线，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那一剑，将大片陆地连带海兽巢穴全部都斩碎，甚至就连鲸歌崖所在的大陆板块都朝着外侧位移，形成了如今鲸歌崖内海与彷徨海间的大漩涡区，而那位潮汐使者出发的地点，便是如今飞焰诸国阿巴萨罗姆血系的外海重港‘远涡港’。 　　青潮来到此地，就是为了为开荒者扫平黑沼泽区内的魔兽，避免出现危险。 　　为此，他还特意通知聚集地，要求开荒者今天别进黑沼泽。 　　谁知道，迈尔斯一行人出发的太早，他消息传到的时候，人已经进沼泽了，根本拉不回来。 　　更别说，他略微感应，就愕然发现这群人居然就在巨蝰身边——这群人站的那片平坦地，就是巨蝰修筑的巢穴顶层！ 　　他们也不想想，一个大沼泽中央突然出现一片实土代表什么？别的地方不好说，放在拜森山脉，这种违背周边环境的异常地区，那铁定是魔兽巢穴啊！ 　　这群人踩在人家魔兽头上闹腾，也就是巨蝰忍辱负重不想被人找到才一直忍着没出来，不然早就把这群人一口吃了！ 　　但后面，巨蝰发现了自己的到来，不得不出手，对峙，可就算这样，也因为愤怒给了他们一击。 　　原本青潮以为，这群倒霉过头，步步踩死线的开荒者估计就要死在这里……却未曾想，这些开荒者中，居然出现了一位灵能者！ 　　“你小子……居然是灵能者？” 　　青发的剑士踩踏水雾，降落在迈尔斯的身边，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年轻人，将其浮起，用源质帮助他稳定了一下伤势，然后将迈尔斯送到他的工友同伴身边：“看上去，你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显现灵能，真不错！” 　　“如果没有你，即便我在场，你们估计全都要死掉。” 　　众人当然知道是迈尔斯救了他们一命——他们的确不懂灵能，但还是看得懂那猩红色空间将所有攻击都汇聚向迈尔斯自己的过程，这显然是，迈尔斯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挡了致命一击。 　　登时众人便嘘寒问暖，整的迈尔斯都无语了：“别，别碰我！疼！” 　　他虽然主要伤势在手，但实际上，灵能发动期间，承受的攻击是分摊在全身的，手断是因为灵能还不够强，倘若他的灵能更进一步，能完全挡住敌人的攻击的话，那么即便是致死伤被分摊后，大概也就等同于浑身轻伤。 　　这样的灵能，足以让他变成没有致命伤，只有‘血量’的完美躯体！ 　　青潮笑着看着这一幕，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感觉收获极大。 　　斩杀泥沼巨蝰，显然是他的功劳，但这功劳乃是理所应当，他成了第二能级，就应该代替伊恩去做这些清剿魔兽之事——真正的收获，乃是发现了一位灵能者！ 　　对于伊恩这种领主来说，领地内能出现一位灵能者是莫大的功绩，对之后要求帝国援助也是有很大帮助的，更不用说灵能者本身就是升华者和天才的代名词，精心培养，天生就拥有灵魂的他们进阶第二能级根本不是问题。 　　尤其是，这个灵能者之前在使用灵能时，似乎是使用某种剑技来扭转敌人攻击的走向，降低对自己的伤害……虽然剑术天赋还不如他，可也足够了！ 　　“走吧！” 　　想到这里，青潮也不多话，而是拍了拍迈尔斯的肩膀，让对方脸色一黑时哈哈大笑，灌注一点源质帮他恢复体力：“咱们先出黑沼泽，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 　　虚境。 　　伊恩正在和亚德伯特一齐在虚境中，研究‘霞辉领版人造灵魂’内置功能结构和自带功能编写相关事宜（简单来说就是写程序）时，他突然轻咦一声。 　　少年抬起头，看向西北方：“那边出现了灵能反应，而且不弱，不是初觉醒者。” 　　“嗯。而且，很熟悉的味道……” 　　亚德伯特也抬起头，两人已经在虚境中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人造灵魂编程序对于有经验的亡君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伊恩对新版人造灵魂要求的功能要比亡君多上许多，即便是目前实现不了，他也要预留空间接口，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起来。 　　即便有亚德伯特这样的天才，外加伊恩这样的先知推演，这么多天，他们的进度也才堪堪过半。 　　最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造灵魂持有者作为参照对比，观察运转态的人造灵魂是什么模式。 　　他们两人都是亡君，体内的人造灵魂都已经凝固态，根本无法作为参照物。 　　——假如有一个活着的大公领人当观察体该多好啊。 　　两个人心中都如此感慨，但实在是找不到，所以只好自己继续一边修一边用自己做实验，不断地修BUG。 　　但就在刚才，他们却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一丝……和亡君有些许关系的，灵能的气息。 　　“我去看看情况，亚德伯特你继续。” 　　伊恩与亡君研究员对视一眼，然后便准备离开虚境，但亚德伯特连忙跟上：“等等我，和亡君有关，我肯定也要去呀！” 　　所以正在黑沼泽聚集地汇报消息的青潮，就等来了两位他预料之外的人物。 　　“老大？故影？” 　　剑士摸了摸脑袋，他有些惊讶也有些莫名其妙：“你们怎么都来了？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吧？” 　　青潮倒不是说小看灵能者的重要性，但也没到一位领主亲自跑出门的地步——更别说故影这位尖端研究员了。 　　虽然一开始不清楚，但青潮在霞辉领呆了几个星期后，就清楚地明白，自己从拜龙教那边接过来的这位看上去温和老实的白之民（亚德伯特的伪装身份）居然是一位研究实力不逊色于自家老大的天才，他亲眼见过故影与伊恩针对某些研究项目进行激烈地讨论甚至是争论，虽然是伊恩胜多败少，但这可是他为数不多能看见伊恩被另一个人的意见说服的情况！ 　　故影作为专职研究员和顶级炼金术师，在霞辉领生态链至少也是伊恩之下的T1水准！ 　　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居然就为了迈尔斯的消息直接跑到黑沼泽地，难不成……这小子的潜力比自己想的要大？ 　　还是说，他的能力很珍稀？ 　　两者兼而有之。 　　“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青潮！” 　　伊恩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辉闪耀，他遥遥注视着房间中正在休息，被橙发小女孩照顾的迈尔斯，语气灼热：“真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还真的让我再次找到了这位蔚蓝城最后的幸存者……一位活着的人造灵魂持有者！” 　　“而且，他的灵能状态，非常奇妙！” 　　而相较于伊恩的兴奋，亚德伯特的情绪就非常微妙，夹杂着一种喜悦和自责：“蔚蓝城最后的幸存者……如果不是青潮你来得及时，他们恐怕就会死在我们的领地中。” 　　“假如真的这样，这大概就是我一生都无法原谅的过错……非常感谢你，青潮！” 　　如此说着，亚德伯特紧紧握着一脸茫然的青潮的手，满脸感激，令剑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啊这……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实际上，的确就有这么厉害。 　　伊恩扫视迈尔斯和旁边几位工友，一个个全部都面带死气，黑红交杂，直到自己到来后才恢复正常。 　　如果依照原本轨迹，他们这些人显然都是要死的，天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但因为伊恩带来的改变，无论是青潮的进阶还是山民对拜森山脉的扫荡，都令魔兽收敛不少，所以才让他们有幸存的可能。 　　先知对周边环境和时代大势的改变，足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轨迹。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这种改变有好有坏，即便是先知，也需要帮手，才能注意到种种细微之处的‘机会’——青潮正是把握住了这种机会，察觉并保护了迈尔斯。 　　迈尔斯自己也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展露一下自己的灵能，就能引动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听上去是叠甲，实际上就是有这么多层！ 　　毕竟，聚集地负责人之上还有总负责人，总负责人上还有霞辉领拜森山脉开发部，而拜森山脉开发部由领主直接管理……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是不方便，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迈尔斯就直接下床准备跪下了——他又没死，可不敢躺在床上等领主过来。 　　但就在迈尔斯准备下床时，他却看见了开门的伊恩的面孔，然后整个人一愣。 　　这双青色的眸子…… 　　“您，您就是给我那一箱物资的人？” 　　迈尔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跪下，但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双熟悉的青色眸子，还有之后飞行器爆炸的场面时不时出现在年轻剑士的梦中，他一都在想，那位好心赠予自己物资的升华者是不是已经死了，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向他表示感谢……但因为他自己的生活都非常艰苦，真的没有余力去思考太多，所以只能作罢。 　　而就在最近这段时间，随着他解决了吃穿住行，迈尔斯反而拾起了这份苦恼。 　　或许是因为灵能者的执念吧，灵能者本来就是执着且思维异常的那么一群人，他一直都想要知晓那位升华者的身份，并且向他报恩。毕竟没有那箱物资，自己和辛西娅恐怕早就死去了。 　　“是。就是我。” 　　霞辉领没有下跪的规矩，但有不少人还是心甘情愿对伊恩下跪，对此，伊恩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只要是对他表示忠诚，他也不介意形式。 　　凝视着眼前紫发的剑士，伊恩目光扫过一侧的浅橙色头发，有些不安也有些茫然的小女孩，他微微一笑，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两人扶起，让他们并排坐在床上：“别这么紧张，蔚蓝城最后的两位幸存者，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们，看来我们是真的有些缘分。” 　　“兜兜转转，你来到了我的领地，而某种意义上，我也是因为你才能如此之早地进阶第二能级，命运的流转可真是颇有趣意。” 　　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同时发动，伊恩此刻完全看穿了迈尔斯如今的情况。 　　此时此刻，年轻剑士浑身伤势已经得到了基本的控制，灵能和肉体本就为一体，觉醒了灵能就会带来肉体方面的活化升华，让体力和再生力乃至于消化能力都提升，就像是当初伊恩觉醒预知视界，身体素质也全方面上涨，抵达了最基础的升华者锻炼要求。 　　对于普通人来说，迈尔斯的伤势虽重，但只要调养得到，一两个星期就可以痊愈，而这种均匀分布伤势的灵能令伊恩眼前一亮，这种奇特的分摊伤害，基本可以视作另一种减伤的‘构造’，简单来说，就像是将人的一切都数据化，将所有的生命力变成‘血量’。 　　只要血量不下降到一定地步，就不会影响战斗力，原本可以砍断肢体的伤害，如果遇到迈尔斯的灵能，就只能让他全身流血，虽然看上去恐怖，但却不会减少战斗力。 　　而且……对方的灵能，发动起来也非常特殊。 　　不仅仅是作为‘庇护护盾’最重要的‘指定向防御灵能’的样板。 　　迈尔斯的灵能，是与一部分‘灵魂’构筑在一起的。 　　换而言之，迈尔斯也是一位‘小亡君’，有不少亲人亦或是蔚蓝城居民的灵魂留在了迈尔斯和一旁小女孩辛西娅的身上，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亡君的力量，也没有亡君的印记，所以灵魂的力量在强化他们躯体的时候，也逐渐让他们的躯体趋向于灵质化。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不是好事……灵质躯体的持有者拥有灵魂，可以更加敏锐地感知外界的世界，可对于没有灵魂的小女孩来说，半步灵质化的躯体就会导致对自己身体的伤势不敏感，很容易造成各种意外。 　　迈尔斯自己是灵能者，这点还好说，有灵魂雏形，影响不是很大，但他的灵能与一部分居民灵魂连接在了一起，这固然增强了他灵能的力量，乃至于就连第二能级魔兽的攻击都能抵抗，可却时灵不灵。 　　这并非是不灵，而是迈尔斯想要发动能力，就需要更加坚定的‘信念’。 　　一种不仅仅能影响自己，还能影响自己体内灵魂的执着信念才能成功！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这种特殊的构造，令伊恩眼前一亮。 　　迈尔斯身上，灵能与外来灵能构成的天然‘增幅结构’，或许就是蔚蓝城亡魂对他们唯一幸存者的馈赠，而这种天然构造，如果能用在他计划中的‘灵械核心庇护系统’上，可以大大增强防御力度。 　　而且，迈尔斯的灵能，也与他在灵灾道途中，见到的‘庇护骑士’非常相似……假如说之前伊恩还在想，庇护骑士中有一部分是自己亡君的能力‘幽冥护甲’，但另一部分却不清楚是什么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明白，迈尔斯便是‘庇护骑士’的原型！ 　　迈尔斯身上的灵能。 　　命运的指引，亦或是说，伊恩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引导迈尔斯来到了他的领地。 　　这并非是幸运，而是一种注定！ 　　更不用说，迈尔斯和辛西娅，正是索林大公人造灵魂实验中，所剩不多的，还活着的持有者了！ 　　这正好就能解决他和亚德伯特之前遇到的问题……只要多检查几次如今迈尔斯和辛西娅体内的人造灵魂运转情况，新版人造灵魂就可以快速脱离最初始的实验室阶段，进入临床实用阶段了！ 　　【亚德伯特？】 　　伊恩看向亡君，他想要和对方交流一下接下来如何用某种借口将迈尔斯骗去实验室……好吧，以他如今的身份，一个命令下去，迈尔斯就得进实验室，还会将其视作奖赏，毕竟这种检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伊恩甚至还会帮他梳理一下灵能与亡魂的链接构造，让他的灵能可以更加顺畅的发挥。 　　但显然，亚德伯特如今并没有思考实验相关的事情。 　　伊恩察觉到，自己的首席研究员也同样一脸激动，但却并非是他那样，从迈尔斯身上看见了未来许多技术急需的‘灵感’和‘雏形’。 　　这位道德过于良好的亡君研究员，仅仅是因为对方是阿瓦克领中为数不多幸存者这点而激动。 　　“没事了，你们已经来到南岭，之后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亚德伯特走上前，这位脸相当嫩，看上去比迈尔斯还要小一点的研究员握住一脸茫然的迈尔斯的手，真诚地保证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相信我，这里和阿瓦克领绝对不一样，是一个静谧且安宁的领地！” 　　“你和你妹妹将会迎来崭新的未来，迎来全新的人生！” 　　青潮和迈尔斯对视一眼，两位前后同样被亚德伯特紧握双手，被整的一脸茫然，但却又同样感知到对方真挚的剑士，心中同样涌出几乎一般无二的想法。 　　“啊这……” 　　“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而伊恩叹了口气。 　　作为先知，伊恩已经习惯用冷冰冰的优劣和趋势走向来进行各种抉择，他不需要思考什么情感与现实的不同，因为他的情感始终与现实走向趋向一致。 　　仔细想来，他这个领主之所这么功利，恐怕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属下过剩且充沛的情感吧。 　　但这……也不是坏事。 　　毕竟，想要前往高天之上，让人们自发地仰视群星，向往前往远方…… 　　所需的显然是笑容，而不是悲伤。 　　泰拉774年，2月28日，青潮斩杀泥沼巨蝰于黑沼泽中央。 　　泰拉774年，3月14日，实验版霞辉领人造灵魂新鲜出炉。 　　时代走向新的篇章。 ###第八十八章 有点坏的伊恩 　　迈尔斯很难想象，原本从阿瓦克领逃难而出的自己，在来到新领地后，居然通过卓显灵能，得到了本地领主的重视。 　　而这位领主还是当初曾经帮助过他的好心人，甚至还邀请自己进入神秘的科研计划，让自己成为崇灵教这一新兴信仰组织的重要成员。 　　“原本霉运冲天的我居然可以在来到南岭后转运，不仅仅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在工作中找到了生活的意义，如今更是在霞辉领灵能研究实验室就职必不可少的重要岗位。” 　　“至于职责……” 　　“是被研究。” 　　自从迈尔斯为了救下自己的工友，在黑沼泽地区显现灵能后，他便成为了本地聚集地的大红人——本地聚集区的领导喜笑开颜，这下评选无论如何都是优了，而其他开荒者也多了吹嘘的本钱，毕竟我们区有一位灵能者，其他区有嘛？ 　　而对于迈尔斯自己来说，成为霞辉领的被研究对象，其实还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 　　他并没有离开开荒者聚集区，平时也都还在和大家一起正常工作开荒，不过有些时候，会有研究所的人带他前往霞辉领进行各种数据测量，而迈尔斯在那时也会替工友同伴买一点霞辉领的货物特产，以及聚集地很难买到的工具回来，这举动隐隐让他成为了整个聚集地除却负责人外最有名望的人。 　　被研究的过程，也没什么痛苦的，无非就是被几道光扫来扫去，躺在金属床上被人像一坨猪肉一样戳来戳去，以及接受各种催眠引导尝试使用灵能而已——听上去麻烦，隐约还有一些不太人道，但实际上相较于开荒的辛苦和在荒野中露宿比起来，迈尔斯宁肯自己一辈子都被人研究。 　　最起码伙食好！ 　　当然，作为蔚蓝城的人，迈尔斯也很清楚，那些真正‘不人道’的实验究竟有多么恐怖…… 　　而想到这里，迈尔斯总是会莫名想起霞辉领实验室的那位白之民主管。 　　并非是银峰领主，而是自称为‘故影’的年轻研究员，他看上去非常稚嫩，虽然年龄比自己还大，但却给人一种比领主还要年轻的感觉。 　　迈尔斯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那位银峰领主的哥哥亦或是长辈，因为过于专注技术而不谙世事，但最后却发现双方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虽然故影的皮肤更加苍白，看似亡魂，但实际上，他是一个远比领主更加温和和蔼，对自己也相当和善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大好人。 　　不，不仅仅是对自己……迈尔斯甚至在研究院看见过，故影会对水培皿里面的萝卜自言自语，满心欢喜地为它的成长而欢呼，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大实验室的负责人，反而像是第一次种植物的小男孩。 　　而同样高等炼金术师的银峰领主…… 　　他给迈尔斯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那位姿容优异，平时微笑着面对领民，极具亲和力的年轻人，私下在研究室中却总是微皱眉头，总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耐人寻味，期待中混杂着一丝几近于冰冷的冷静审视，而且他从不掩饰这一点。 　　来到霞辉领的时间也不短，迈尔斯可以确定，伊恩作为领主，毫无疑问是热爱自己领地和领地内所有人的，他为了发展领地费尽周折，作出大量努力，不仅仅是招商引资，他还提出各种新技术，付出大量其他领主可以用来尽情享乐的金钱来投入领地建设。 　　为此，他的生活也非常朴素，几乎一整天除却处理政务外都泡在研究所中，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生活。 　　相较于这点，即便是故影研究员也只能追随他的脚步——故影还会发呆看会萝卜苗，偶尔对着水培皿傻笑，而领主大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间。 　　这毫无疑问就是热爱。 　　但是这种热爱，却又不太一样……感觉就像是一颗冰冷的太阳，明明照耀着所有人，却很难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以妹妹辛西娅的话来说，这位领主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们曾经有幸见到过一次的索林大公那样。 　　甚至…… 　　“更加令人畏惧。更加可怕。” 　　畏惧，可怕。 　　迈尔斯咀嚼着这个词汇。 　　在泰拉大陆，一位领主如若能令人畏惧，感到可怕，那其实是一件幸事，至少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领地也能维持稳定。 　　如果领主只是一味地和蔼可亲，受人爱戴，反而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就像是一个人，如若只有笑容，终有一日会笑不出来，只有身披铠装，手中拿着88毫米高射炮，自己还是升华者能飞天遁地，让人畏惧害怕，这才能让自己和周围的人笑得长久开怀。 　　而且，伊恩这样的性格，对于喜欢‘死也得死的明白’的人来说，也是相当受欢迎的。 　　在参与‘被实验项目’的第一天，迈尔斯就知晓，他之所以被研究，就是因为他作为大公领居民，体内有着‘人造灵魂’这件事。 　　自己的人造灵魂，也导致了自己的灵能时灵不灵。 　　而自己的灵能，更是非常关键，对于领地内的一些关键灵能设施有启发性的作用，非常具备参考价值。 　　所以，才要研究。而且领主大人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无论他答应不答应，他都会使用各种方法去研究。 　　这一切，迈尔斯从最开始就知晓。 　　他接受了这点。 　　没有必要让一位下定决心的领主动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不是吗？对自己不礼貌，对对方也不礼貌，更不用说对方也的确对自己展现过善意，他仍然铭记这份恩情。 　　索林大公和阿瓦克子爵都在用人民做实验，伊恩在这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他用来实验的技术，可能就得自蔚蓝城实验室。 　　但最起码，伊恩会提前和人说一声，甚至是先在自己身上试一遍。 　　迈尔斯无法拒绝，而他也得到了补偿。 　　“实验结束了？迈尔斯，过来和我学剑！” 　　离开研究院，年轻的剑士就听见了一个爽朗的声音，来者正是青潮，也是领主为他指定的‘老师’。 　　根据青潮所说，自己的剑术天赋颇为不错，虽然比不上他，但也算是天才了，如若教导一番，未来定有一番成就。 　　更不用说，搭配灵能，迈尔斯的剑术厚度和防御能力将会远超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青潮非常欣赏他——愿意为了战友挺身而出，甚至觉醒灵能的人，毫无疑问是可以信任的人，谁会不欣赏呢？ 　　这样第二能级的老师，放在外界，一年一千塔勒以上的学费是少不了的，作为补偿，完全够格。 　　不过，说是老师，实际上勉强算是半个同学。 　　迈尔斯在和青潮学完剑后，还得去霞辉领最近新开设的学校学习一些基础知识。 　　——你管我叫老师！我管你叫同学！咱们各论各的！ 　　实际上，在数学方面，迈尔斯天赋明显比青潮要强，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是青潮教迈尔斯剑术，迈尔斯教青潮数学的情况了。 　　不谈识字和基础数学，霞辉领最有趣的其实是那些历史地理方面的‘杂课’。 　　知晓世界有多大，自己所在世界的历史，并不能为人们带来实际能力上的提升，但却可以开拓眼界。 　　迈尔斯在知晓自己所在的南岭和西境，在整个泰拉大陆都只是一角时，心中那种莫名的震撼，和一种自己相较于世界而言极其渺小的感觉，是整个人生中首次出现的。 　　那段时间，迈尔斯甚至花钱买来了一幅世界地图，他就痴痴地看着地图上的那些名字和地形，想象世界远方的那些风土人情，思考那里是否也会有人居住，又有怎样的魔兽和生态。 　　那正是他的梦想，他想要用剑讨取生活，前往蔚蓝城之外世界的起因——在蔚蓝城，他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是在霞辉领，这想法却逐渐化作现实，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想象。想象力和好奇心，是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未来我会考虑制作一个泰拉球仪，做成玩具，半卖半送给领地的所有人。亦或是普及大致的世界地图，争取让霞辉领每一个孩子，每一家人中都会有一个。” 　　领主在看见迈尔斯对世界地图感兴趣后，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详细为迈尔斯讲解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对着地图畅想远方，正是好奇的开端。倘若能对世界彼端的土地产生渴望，那便是梦想的根基。” 　　“孩子都会想象如何征服遥远未知之地，幻想远方绮丽美好的风景，你可以将其称之为野心，亦或是欲望，但我想要培养的就是这种东西，无论好坏，都强过麻木不仁，因为无知产生的愚昧。” 　　“迈尔斯，你想要去圣山，想要去九寒寂山？都可以，只要想就能做到，前提是‘真的渴望’。” 　　真的，当然是真的。 　　他会有一天可以抵达那里吗？ 　　冰冷的太阳虽然并不温暖，但却明白无误地指出了前方的路。 　　年轻的剑士凝视着手中的地图，他的心中被一种名为‘信心’与‘期待’的东西所充斥。 　　无比美好的东西。 　　…… 　　“新版人造灵魂，通过对迈尔斯这样的‘大公领版人造灵魂’以及对红杉土著的‘原始附脑’进行对比修正优化，除却原本的功能外，额外增加了一部分的‘心灵网络’，一部分的‘冥想法基础’，一部分的‘灵械核心适应性’以及一部分的‘众魂合力’的结构。” 　　“除此之外，新版人造灵魂，摒除了原本以一个强升华者作为核心的‘亡君’功能，将其修正为以‘灵械核心’为核心的‘临时冥府’功能。这方面的功能还在研究，以如今领地内的能量来源无法支持，目前只是实验版，等待新能源炉心开发出来后再进行实际操作考虑。” 　　这就是伊恩与亚德伯特加班加点两个星期，几乎日夜不休作出的成果。 　　不得不说，有了迈尔斯这样活生生的实体作为观察对象，简直就像是在一群机械工程师面前摆上一台先进发动机，而他们内部还有一位这台发动机曾经的开发人员，手里还有全套的设计图。 　　这样一来，复刻学习的效率想不高都难。 　　人造灵魂的本质，就是通过‘附脑结构’，直接承载一部分灵质，作为‘灵魂种子’，被持有者的思维不断温养，最后孕育出独属于持有者自己的灵魂。 　　这并不是很难的技术，难的是如何让这个灵魂稳定不溃散，而且具备种种功能。 　　实验室中，作为实验体的，并非是人，而是几头被抓来的魔兽。 　　第二能级之下的魔兽，没有明显智慧，即便是第二能级，智慧也比较原始，需要长久的锻炼学习才能勉强接近人类。 　　换而言之，给它们植入人造灵魂，可以很快观察出反馈。 　　第一头植入人造灵魂的魔兽‘钢臂猿’本来就有着接近人类孩童的智慧，在接受人造灵魂一个星期后，它的思维明显敏锐不少，在看见伊恩等人过来观察它时，也不会因为本能地恐惧而畏缩，反倒是非常配合地进行各种测量。 　　智慧的标准，便有一个是‘识时务’。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看见强者就会逃跑，而是看见强大的一方会尝试融入，尝试学习，尝试成为他们的一员。 　　这头钢臂猿显然就拥有了智慧，它甚至开始学习人类平时直立行走的模样，尝试整理自己位于实验室中的窝，将其变得更加整洁。 　　可别误会——智慧并不会让人喜好干净。 　　钢臂猿只是发现了，把自己的窝收拾干净，其他研究员会更高兴。 　　“一个星期，人造灵魂仅仅是出现了一个苗头，开始辅助大脑思考，串联各思维区而已，就能为魔兽带来如此明显的影响。” 　　伊恩注视着钢臂猿的一举一动，他对一旁的亚德伯特道：“我有一个不是猜测的猜测，但我先问一个问题——前纪元文明为什么要设计魔兽？” 　　“啊？嗯……我觉得，可能是某种生物工具野生化的结果吧？” 　　亚德伯特愣了愣，在知晓伊恩于南海大迷宫的冒险后，他也知晓了前纪元文明有关于魔兽和火种的一部分信息，所以给出了一个较为正常的推测：“像是结晶龙，就明显是前纪元文明为了在极端环境下生存，模仿真龙制造的庇护生物。但奇怪的是，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真龙都与结晶龙的结构不太一样。” 　　“嗯。我猜测，这是因为结晶龙模仿的应该是某种更加古龙的龙，最少也是第二代真龙，而并非我们泰拉文明熟悉的第三代以及之后的真龙。” 　　伊恩微微点头，他凝视着钢臂猿，轻声道：“但并非是所有魔兽，都是工具……有一部分魔兽，显然是天生就具备某种智慧结构，但需要灵魂才能完美发挥。” 　　“亚德伯特……我只是说一个可能。” 　　“如果说，一颗星球，一块大陆，它上面的源质灵质之丰腴，可以让上面的所有生物，都天然具备灵魂。” 　　“那么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在脱离了这样的环境后，还能拥有智慧吗？” 　　“那所谓的‘智慧生物’……” 　　“会不会就变成魔兽？” 　　亚德伯特眨了眨眼，然后悚然。 　　“伊恩，你的意思是说……”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匪夷所思道：“你是说，我们泰拉上有许多魔兽，很可能就是……随着火种而来的‘异星智慧生命’？！” 　　“只是一个猜测。” 　　闭上眼睛，伊恩没有否认，也没有确定。 　　他只是思考，推测：“如果说，泰拉大陆上这亿亿万万的魔兽群类，全部都是泰拉一地衍化出来的，这完全不可能。” 　　“有些低等级魔兽可能是泰拉本土所生，前纪元文明的文献中也有记载，而有些魔兽却强大完美，却没有这些古老的传说，它们又不具备一些工具特性，显然不是被前纪元文明制造。” 　　“而火种想要催化出这种显然有着古老演化史的生物，难度也极高。” 　　“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生物的话，又有什么必要将其铭刻在火种中，并设计优先催化呢？”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许多有着强大潜力的智慧魔兽，很可能就是那些失去了灵魂，少了智慧，故而堕落成兽的异星人。 　　也是伊恩过去，在知晓火种和异星人真相后，一直都想要寻找的‘外星人’。 　　伊恩一直都很奇怪，假如说真的有类似卡琳之花那样，企图融入甚至是侵占泰拉世界的火种，那么肯定也有更加温和，只是单纯想要在异星复现自己文明的火种。 　　那样的话，以泰拉文明的包容力（主要是太乱而且升华者太强，谁都没办法歧视谁），应该会有几支外星人部落存在啊？ 　　就像是妖精和真龙那样……虽然妖精是实打实的本地生命，但祂们的存在形式就很外星人。 　　但常年来的研究结果，却为伊恩指出了一条难以置信的可能。 　　——异形智慧生命，那些外星人，早就与泰拉升华者体系融为一体。 　　不过，却是以‘材料’的身份。 　　当然，以基因传承的角度来说，承载了外星生物一部分基因的升华者，在血脉上，或许也能被称之为半个外星人……从这方面讲，异星的血脉，想要断绝也没可能了。 　　但以文明的角度来说……真的是一种极大的悲哀啊。 　　“不能让魔兽得到人造灵魂。” 　　伊恩如此道，他的语气平静：“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种族已经足够多了，魔兽里面也有聪明的存在，譬如说冰风谷那位白寂总督，祂作为第五能级，又有着自己的巢穴，还在不断培养‘蝶人’这一智慧物种……祂肯定已经察觉到自己背后那庞大潜力的来源。” 　　“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异星世界在另一片天地最后的残留。” 　　“所以，祂很聪明地选择融入人类。这里毕竟不是祂们的故乡，祂们也再也创造不出第二个故乡。这才是泰拉魔兽应该走的道路，融入人类，而并非是再多独立出几个阵营势力。” 　　不然的话，统一泰拉的过程又要费事不少。 　　“嗯。” 　　即便是亚德伯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发表反对意见，他也只是静静地凝视眼前聪慧的钢臂猿，露出复杂的目光。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也不得不逃亡，离开故土……” 　　他轻声自语：“那么，异星的我们，是否也会变成如此野兽一般的模样。” 　　“别想太多。” 　　伊恩摇头道：“说的好像就是现在的泰拉上没有人面禽兽似的。别把智慧生命看得太高，也别看得太低，有些人有脑子还不如野兽。” 　　“比起这个，第一批人造灵魂给谁用？”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人造灵魂这种东西，显然是越早普及越好，别的不说，即便灵魂也有寿限，这至少也能让人的灵魂进入灵械核心中多保存一段时间。 　　有人造灵魂前，人死了就是死了，有人造灵魂后，死了就还有点机会。 　　明明有这个技术，却在普及前死掉，是多么可惜啊。 　　“先给老人吧？” 　　亚德伯特也是这样的想法，伊恩点点头：“那么就给那些老的快要死掉的人，让他们培养出人造灵魂后再去死。这样的话，也能观察一下新版本人造灵魂是否具备大公领版那样的稳定性。” 　　“而且，这样一来，崇灵教内部，也有不少可以宣传的案例，可以大大增加教派的凝聚力。” 　　“这样效果最好……具体人选，就由你来决定吧。毕竟这是你主持的研究，我不插手。” 　　亚德伯特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 　　此时的少年语气没有丝毫对生死的敬畏，只有将其视作工具操弄的傲慢与俯瞰，那些衰老领民，在他口中就像是一个个试验品，他给予他们死后的希望，只是为了观察自己目的，自己工具是否好用。 　　可伊恩却又真的带来了希望。这是真实不虚，任何‘态度’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年轻的领主的双眸中闪动着几近于冰冷的光，但眼眸深处，对人造灵魂技术带来的全新未来，又有着灼热的渴望。 　　这样的渴望，他曾经在索林大公身上看见过。 　　但伊恩却与索林大公不同。 　　“他看向的始终是未来的道路，而大公只是为了证明过去的正确。” 　　在伊恩离开后，坐在自己亲手种下的萝卜苗前，白发的亡君研究员趴在培养皿前，凝视着眼前翠绿的叶苗。 　　亚德伯特喃喃道：“大公只是为了证明，他的老师，伊奈迦二世研究的方向是正确的——他们曾经有过改变整个泰拉文明的希望，是帝国人自己放弃了这天赐的救世主。他并不是为了让人们过的更好，他只是要让帝国人后悔，让帝国皇帝后悔，让所有人如他一样抱憾终身。” 　　“而伊恩，虽然是第一骑士的继承者，但他全然不在乎这些。他有自己的目标，虽然是我无法理解的，前往高天之上，打破囚星天狱，但为了这目标，他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会利用。” 　　【灵魂们啊……】 　　亡君轻声询问着自己体内的灵魂：【你们觉得，我这样帮助伊恩，重现人造灵魂，再造一个与大公不同的冥府……这样真的好吗？】 　　灵魂们没有回答。灵魂们也无法理解伊恩。 　　他们只是相信亚德伯特。如果亚德伯特相信，他们也就相信。 　　“算了。”亚德伯特叹息一声，他站立起身：“就看着这培养皿和农业大楼上……我也相信伊恩。” 　　“虽然他有点坏，但是在泰拉这个世界……” 　　“有点坏，就已经算是一个相对的大好人。” 　　……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峡口处勘探的罗兰总算是结束了自己的工作，他甚至带领一众矮人师兄弟在峡口地建设了一个初具雏形的园区，而在希欧的帮助下，园区内部的地基都打好了不少。 　　他回到霞辉领，又得到了伊恩的嘉奖——不仅仅是因为他完成了任务，更是因为罗兰为伊恩搭上了和落星丘陵矮人的线。 　　这才是伊恩给予他考核的真意：一个技术人员真的想要找，还是有很多替代的，罗兰假如就连自己的关系都不会用，证明他作为研究员注定也就是个底层了。 　　没有自己的队伍组织能力，没有人脉关系，甚至就连师兄弟都找不齐，这种研究人员要来干什么？ 　　他只会吃经费！ 　　而现在，罗兰已经成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智慧。 　　他正准备回家，向自己的父亲摩达好好炫耀一番，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才刚刚回到家，他就得知了一个令他惊慌无比的消息。 　　——他的父亲就在数日前陷入病危，如今已经神志不清，正在病房加急治疗。 ###第八十九章 守土者阿克塞尔计划的真正一角 　　当罗兰回到自己家时，他的父亲摩达已经陷入神志不清的谵妄。 　　他躺在床上，一直都在喃喃自语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根本无法串联成句，时不时又特别激动。 　　几位医生和怀光教会的修士正在尝试平复摩达的情绪，但是显然，这种深入大脑的病变已经难以治疗，他们即便是动用一些升华技艺，也无非就是让摩达暂时安静一会。 　　“怎么回事？” 　　即便是罗兰这种好脾气的人也急了，他一回家来到父亲的床头，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医疗人员，耐心地问道：“我父亲在我离开时情况还在好转，我还以为他已经想开了……他那时还能给我一巴掌呢！” 　　“很对不起，先生，但是您的父亲……” 　　医疗人员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摇头：“您的父亲曾经受到过相当强力的灵能影响，假如一直维持在幻境中也罢，亦或是被人点破后恢复清醒也好，都能让他的精神恢复正常。” 　　“但你的父亲一直没有走出，他虽然挣脱了幻境，但宁肯生活在幻境，明明清醒，但却始终不想清醒……这种矛盾的状态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罗兰呆愣在原地。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状况呢？伊恩领主详细地与他说过，他是如何破解前任莱安领主的阴谋以及其欺瞒摩达管事，祸害领地的过程，帮助摩达管事挣脱伊拉的灵能正是其中一环，那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很感谢伊恩帮助他的父亲走出这一层迷障，不必被莱安男爵欺骗。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父亲，居然宁肯继续被欺骗？ 　　这…… 　　并不奇怪。 　　罗兰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很清楚，有些时候，明明早就知道是‘对’的事情，但人就是想要选择‘错’的。如果错误能给人带来美好的记忆，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去干正确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父亲居然执着到这个地步。 　　他想要带着记忆中的幻境死去。 　　“爸，为什么……” 　　趴在床旁，罗兰心情无比复杂地握住摩达的手。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父亲能起来再给自己一巴掌，而眼前衰老的男人只能喃喃自语，复述一些支离破碎的词汇。 　　“所以你就这样等待吗？等待你父亲的死亡？” 　　而就在此时，罗兰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伴随着平缓的脚步声，伊恩来到房间内，他垂下眸子，看向自己惊讶的工程部负责人，淡淡道：“就算你父亲是自己想要死亡……你也没道理应该顺从他的意愿吧？” 　　“假如你真的就是这么乖的孩子，那你父亲当初不希望你离开莱安领，你为什么还是违逆他的意愿，前往落星丘陵呢？” 　　“我……” 　　伊恩的话的确说出了罗兰如今最为难的点——他最为彷徨的就是父亲自己不想活了这一点。 　　罗兰之所以这么努力的工作作出成就，就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让父亲找回重新生活在人世的意愿。 　　但谁知道，他刚刚作出成就，父亲就已经变成如此模样？而且，即便是动用极端手段，让父亲活过来，那摩达终有一日还会选择死亡。 　　这样真的好吗？ 　　“别思考这些问题。” 　　而伊恩仿佛能看穿罗兰如今矛盾的内心，他微微笑着，平静道：“我作为领主，来代替你做出选择。” 　　“不用担心你父亲日后会不会责怪你，而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违逆人伦亦或是道德。我来做。” 　　伊恩侧过头，对一旁的亚德伯特道：“故影。” 　　而亚德伯特也点头，他展开手中的箱子，从其中取出一根试管，并用注射器将其汲入。 　　“你们都是我这个领主的财产，是我的所有物。你们都是我的货币，可不要觉得自己能随意选择死亡的结局。” 　　罗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故影拿着针剂靠近自己的父亲，他本能地能理解，这针剂中的炼金药剂，或许就能救活他的父亲——而且这是领主自作主张，并非是他违逆父亲的意愿。 　　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伊恩显然早就知晓他父亲的状况，专门作出了针对的准备。 　　是啊。他的这位领主大人就是如此聪明又有预见，他怎么可能会让在他手下工作的自己面对如此两难的问题？ 　　在伊恩手下工作，总是这么舒心，他会为所有人准备好一切，只要按照他的规划去进行，一切都会迎来好的结局。 　　…… 　　“让我来吧，大人。” 　　站起身，下定决心的罗兰站在了故影面前，而亚德伯特侧过头看向伊恩。 　　伊恩挑起眉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示道：“你学过脊髓注射吗？故影是升华者，他空手就能把药剂送入，你可不是。” 　　罗兰愣了一下，但他坚持：“您肯定想过的。实在不行，就让我打个下手也行。这是我的选择，我应该背负的责任，不需要大人您来代替我承担。” 　　“行。” 　　伊恩微微点头，而亚德伯特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幅‘伊恩什么都看穿了’的表情，然后便带着罗兰去为摩达注射药剂。 　　“将您父亲翻个身。” 　　亡君研究员柔柔道：“他身体还算健康，只是大脑病变，算是精神死亡——而我们将会尝试用另一种另类的方法让他恢复一部分……正常的思维能力。” 　　“你知道的，无论是抑郁症还是躁狂症，都会直接对人的思维和情绪产生影响，只要能恢复正常思考能力，或许您的父亲就不会那么想要寻死？” 　　这是一个安慰，也是一个判断。罗兰很清楚，对方是想要让他放宽点心，这的确是一位温柔的人。 　　但他想的其实就很简单。 　　“想死？” 　　配合亚德伯特将摩达管事固定好，然后协助对方将那一管幽蓝色的药剂注入脊髓腔，他的目光幽深：“你这个废物老爹，你这辈子都没办法让我按照你的心意活，无论是我成为机械工程师这点，还是你想死而我不想让你死这点，都是如此！” 　　而在注射完药剂之后。 　　肉眼可见地，摩达管事的状况恢复了不少。 　　至少他不再谵妄，呼吸平缓许多。 　　“等着吧。” 　　伊恩眯起眼睛，他眸光闪动，然后道：“大概几天后就能起效果，摩达管事那时便能恢复清醒。” 　　“罗兰，现在不要打扰你父亲。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我们出去说。” 　　说实话，罗兰并没有什么想要询问伊恩的。 　　这大概也算是伊恩的一个缺点吧，他总是本能地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着充沛的好奇心，比如说罗兰会想要知道伊恩是使用了什么药剂救活了他的父亲。 　　但实际，普通人哪里想的了那么多——一个炼金术师领主不就应该有这个能力吗？伊恩无论什么时候拿出什么药剂解决什么问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故事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所以罗兰并没有任何针对‘人造灵魂药剂’的疑问，反倒是相当正式地向伊恩宣誓效忠——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关系，而是向领主本人，伊恩这个名字效忠。 　　这让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的伊恩相当郁闷。 　　“他们真的就不好奇吗？” 　　离开罗兰家后，伊恩向亚德伯特抱怨道：“这可是完全未知，没有任何药效说明，也没有任何临床试验证书和保证的三无药剂啊——罗兰这么放心，居然问都不问？” 　　“这不是很正常吗？人都快死了，领主好心给你药剂救人，谁会在这种时候问对方拿出来的是什么药剂呀” 　　亚德伯特一脸茫然，他摇着头道：“伊恩你这话说的好像比我都没情商！” 　　伊恩很难接受被亚德伯特说没情商这点。 　　而亚德伯特追击：“而且，伊恩，依照你的习惯，你不是确定了肯定能救回摩达管事后，才会进行这个计划吗？” 　　他是懂伊恩的。伊恩的确是预知了摩达管事情况平稳才会做出这一计划。 　　摩达管事正好是老人，正好是伊恩认识的熟人，正好是精神病重大脑病变的人，正好是快要死亡，假如不用药剂就必死无疑的人。 　　无论从任何角度上来看，摩达管事都是最合适使用第一批‘人造灵魂’的人。 　　所以，在知晓摩达管事情况的第一时间，伊恩便将其划入人造灵魂实验对象的目标中，进行预知筛选。 　　而亚德伯特也不可能选择其他人选。 　　至于结果…… 　　只需要等待即可。 　　四天后。 　　摩达管事从昏迷中恢复清醒。 　　小小的房间内，有着不少人。除却罗兰外，伊恩，斯科特和亚德伯特都在场，除此之外，青潮在外守门，而老法尔在处理完政务后，第二时间也来到此地。 　　事到如今，霞辉领如今全套政务班子都齐聚于此。 　　如此一来，即便是罗兰再怎么粗枝大叶，也能明白，注射在自己父亲身上的药剂，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影响整个领地未来决策的实验品了。 　　不仅仅如此……已经和摩达管事交流过的罗兰，也的确发现了自己父亲身上的不正常。 　　“领主大人？” 　　床上，摩达管事抬起头，他有些散漫的眼神重新凝聚，看向站在他床侧的白发少年：“您来了啊……真是奇妙的药剂，我现在感觉……我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平静。” 　　老人的语气平缓，表情柔和，半点也看不出过去那忧郁颓废的味道：“过去那段极端抑郁的时光，感觉就像是一场梦。过去的那个我真的是我？还是说反过来……” 　　罗兰也有些忧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想过摩达管事醒来后会寻死觅活，亦或是斥责自己打断了他走向死亡的过程。 　　但是，老人醒来后，居然是给了他一个拥抱，坦诚地告诉他，是自己那段时间错了，他的心灵陷入不可逆转的黑暗，故而看待世间万物都没有丝毫色彩。 　　可如今，色彩恢复，他看见了孩子如此优秀的成就，又怎么会舍得再次走向死亡？ 　　因为太过美好，逆转太过直接了当，没有丝毫铺垫，罗兰甚至有些怀疑，是伊恩给自家老爹加了什么振奋鼓舞药剂。 　　但显然不是。 　　因为伊恩也有点惊讶，这表情是无法作伪的。 　　“真没想到，你似乎完全恢复之前我们初次见面时的状态了。” 　　伊恩走进床边，他坐在床沿，与摩达管事对视：“你有什么疑惑吗？给你的药剂是全新的试验品，可以为你……塑造出一部分灵魂，来代替大脑病变的区域思考，进而逆转你因为大脑变化导致的沮丧心情。” 　　“我没有丝毫疑惑，只是为大人您对我的优厚感到感激。” 　　摩达管事微微摇头，他停顿了一会，然后才困惑道：“我只是，脑海中，有着清晰无比，真切无比的记忆——我能感受到，那时我的悲伤和痛苦是真实的，而现在我的平静和释然也是真实的。” 　　“但，仅仅是一点灵魂，一点修复，真的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吗？我是已经走向过一次死亡的人了，大人，所以我敢问，这是否是您想要让我活下来，所以在赐予我的灵魂中，加入了‘平静和释然’的要素？” 　　老人与年轻人对视，数秒后，摩达管事垂下头，他笑叹着道：“当然不是。您不会这么做。不是因为您不愿，而是没有必要。” 　　“所以我只是困惑，这新得到的灵魂，真的是我的灵魂吗？” 　　“或者说，过去那个颓废自暴自弃的人是‘我’，还是现在和这个可以冷静审视自己错误想法的人是‘我’？”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究竟什么是‘我’？肉体是，还是灵魂是？ 　　在泰拉大陆，所有人都将灵魂视作自己……两个都是‘我’。 　　灵魂的想法，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想法。 　　但是，第二能级和第三能级的界限，其实就是统合‘灵魂与肉体’的思维。 　　换而言之，在第三能级前，灵魂和肉体的思维是不一样的。两个‘我’之间，是有着不同想法的。 　　因为肉体会被激素影响，肉体的思维凭借大脑，易变而不自知。 　　而灵魂只是源自于记忆和执念，却也因此容易陷入极端和偏执。 　　这便是心魔，幻象，恶魔诱惑等传说的来源。 　　两种思维和智慧，都有局限，但却能互相弥补。 　　对于升华者来说，他们需要统合两者，战胜心中的恶魔，将两者变成‘心光’的养料。 　　而代表着‘肉体与灵魂统一智慧’的‘心光’，才是通向‘灵知和真理’以及‘真正智慧’的门票。 　　所以，理论上来说，灵魂的思维，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 　　灵魂的智慧，灵魂的思想，本质上，都是对肉体思维进行复刻，进而孕育出的一个‘高等回声’！ 　　就像是一个人，通过机械将自己的所有思维上传到了网络中，网络里面有着他完整的智慧和思维，但是他的肉体本身仍然具备思维。 　　在地球，自然是肉体为重，故而相较于肉体，网络中的思维，便是回声。 　　而灵魂本质上，难道不就是基于灵质和源质，天然进行的一次‘思维上传’吗？ 　　但在泰拉，因为灵魂这一上传的数据本质还是上传至自己身体这一天然数据库中，故而两者可以视作一体……比普通回声更加高等，但需要到第三能级才能趋向于一致。 　　所以……是镜像！ 　　——是啊，回声和镜像！ 　　自己家族被贬谪流放至南岭的原因，以及守土者阿克塞尔的计划！ 　　凝视着眼前有些茫然，但还是平静的老者，伊恩突然有些恍然。 　　原来……这也是回声！ 　　第三能级，灵魂和肉体的统合，本质上，就是将回声升华为镜像，而后镜子两两相对，融汇成真正自己的过程！ 　　而如今摩达管事的疑惑，说白了，就是不正常的肉体中，孕育出了相对正常的灵魂，两者相似而不统一，便不是镜像，更加类似于回声。 　　自然，作为回声，但却能正常思考的灵魂，会对几乎丧失正常思维能力的本体肉体感到不解。 　　“看来，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帝国会让灵知院支持阿瓦克领背后的研究了——皇帝阿克塞尔，这个家伙，他真正的目的，或许并不是侵占依森嘉德亦或是其他人的身体！” 　　看穿这一点后，伊恩此刻心中流动着瀑布一般的信息，他从银色芯片和自己的记忆中提取各式各样的消息，感觉自己揭露了一层层笼罩在真相上的迷雾。 　　原本自以为已经很清楚的事件，被剥去了一层外衣，变得更加真实清晰。 　　守土者阿克塞尔的计划，终于在伊恩自己也缔造出人造灵魂，观察到灵魂与肉体矛盾的瞬间，在他眼前暴露了一角！ 　　“他对回声和镜像的研究，本质上是在挖掘‘灵魂’的本质！他在寻找一种肉体思维和精神思维的本源，寻觅两者的差别和统合点，想要找到‘第三能级真正的奥秘’！” 　　“对于第三能级强者来说，统合点是‘梦想’。” 　　“但这个答案对于阿克塞尔来说肯定不够，这是只能让自己‘解脱’的答案，是自了汉，他想要寻找一个更大的共识，而亡君的‘复仇与守护共识’也不够，他想要寻找一个更加宽泛的，恐怕是让整个帝国内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共识’。” 　　“一个‘标准答案’！”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难道也想让帝国内所有人都拥有人造灵魂，乃至于突破第三能级的关卡？但他并不想要缔造亡君……那么，他是想要制造大量具备第三能级本质的灵魂？但这不可能，因为除却‘共识’外，最重要的还是‘坚信’的思维，没有这个，即便统合，也是脆弱的普通人。” 　　“肯定还是别的目的。” 　　如此思考着，伊恩愣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摩达管事刚才和他说的那句话。 　　【大人，所以我敢问，这是否是您想要让我活下来，所以在赐予我的灵魂中，加入了‘平静和释然’的要素？】 　　是啊。 　　回声是可以篡改，加入一些信息的…… 　　假如说，守土者阿克塞尔，是想要根据人造灵魂，以及回声相关的研究，找到一种可以通过人造灵魂，影响整个帝国内所有人思维的方法…… 　　这或许就能解释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第九十章 回哈里森港的准备，以及第二道途的链接 　　“我就说，以阿克塞尔如今展现出的想法和目的，并没有想要‘永生’的意向。” 　　伊恩此刻恍然，在帝都的所见所闻，以及阿克塞尔执政以来的所有决策，都看不出他是一个追逐长生者。 　　但依森嘉德遭遇的一切，证明阿克塞尔的确对自己的子嗣的肉体有一些‘目的’。 　　长辈对自己后裔的肉体有目的，第一个想到的显然就是夺舍，这在泰拉也算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传奇反派目的了。 　　但现在看来，阿克塞尔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大概只是将依森嘉德等人的肉体视作一种珍贵的‘研究样本’，毕竟具备皇室血脉和寄生魔兽血脉的血还是很罕见的，要做对照实验也很好用。 　　“看来，也得关注一下灵知院和阿克塞尔的目的了。这并非是只和依森嘉德有关的事情，而是和我们所有有关的大事。” 　　在心中确定，伊恩表现在外界就是沉思一瞬，然后抬起头。 　　白发的领主伸出手，他握住摩达管事的手，一种冰冷的感觉传来，让老人微微一怔，但却没有将手抽回。 　　“摩达。” 　　伊恩道：“假如是过去的你，是无法感知到寒冷的。你的神经系统和大脑都已经不再反馈这些‘真实’，而是让你陷入一个虚妄的幻境。” 　　“而现在，有了灵魂的你，却可以感知到这些‘真实客观的环境变化’……你觉得哪边才能代表真实的自己？” 　　“摩达。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自由心证的。假如你觉得原本那个抑郁症导致大脑病变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而由人造灵魂恢复正常的自己是一种‘扭曲’……那么我现在也可以让你恢复原状。” 　　并非是威胁，也不是恐吓，伊恩只是单纯地陈述一种选择。 　　而摩达管事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察觉到这点后，他反而恍然大悟，苦笑着点头：“大人您说的对。纠结哪个究竟是我，根本毫无意义……现在正在思考的就是我……再多纠结其他……” 　　老人耸了耸肩。显然，作为曾经贵族的管事，他很清楚什么叫做‘无效工作’和‘无效思考’。 　　摩达管事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人造灵魂也需要稳定静养。 　　罗兰照顾自己的父亲，而其他人都随着伊恩回到领主府。 　　“摩达管事便是人造灵魂所需的‘实例’。他将会是我们领地内第一个以人类之身，承载人造灵魂的‘范例’，争取所有问题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发现，也在他一个人身上解决。” 　　会议室中，伊恩对亚德伯特道：“这段时间，需要你多担待一下，观察摩达管事身上出现的种种症状，如果一切顺利，在修正可能出现的错误后，就可以对整个领地进行普及了。” 　　“嗯。” 　　亚德伯特轻声应道，这种事情他并不陌生，也并不觉得自己基于过去研究成果上新开发处的新版人造灵魂有什么大问题。 　　他只是陷入了之前摩达管事的思考：肉体和灵魂，究竟哪个是真正的我呢？ 　　对于第三能级，这个答案可以是‘全都是我’，并且融汇成心光……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拥有灵魂反而会造成生活上的困扰吧？譬如说肉体被激素催动变得热情，但是灵魂却还在冷静乃至于冷漠的思考，这种矛盾的感觉必然会给人带来不和谐的感知。 　　摩达管事是普通人，他不会去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但亚德伯特是聪明人，所以他反而会被这些微妙之处的哲学问题吸引并困扰。 　　伊恩一眼就能看出自家的研究员正在想什么，他只是摇摇头。 　　说到底，这个也就是增加一个功能便能解决的事情……将人造灵魂的感知偏向于收集那些大脑无法收集到的信息，譬如说周围的声音，环境的变化，光线的明暗，进而汇总成‘本能感知’亦或是说‘本能直觉’就行了。 　　人类的大脑本来就具备这种功能，会不自觉地收集周边的信息处理，但是人类自己能感知到的只有一部分——那么就让灵魂来处理这些问题，增强‘感知’和‘直觉’不就好了吗？ 　　这样一来，等到冥想法都普及后，霞辉领所有有着人造灵魂的人，都可能会拥有‘秋风未动蝉先觉’的能力！ 　　甚至，等到了高能级，玄乎一点的‘至诚之道，可以先知’都说不定能有呢！ 　　毕竟到了高能级，灵魂就是能察觉到那些所谓玄之又玄的杀气和瞄准，那种其他精神凝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先知不好说，躲个狙击弹和暗杀还是轻轻松松的。 　　但伊恩并不打算就这么开口阻止亚德伯特的思考。对方是真正的天才，谁知道他能自己琢磨出什么来？ 　　先知要做的，是引导这些人去思考，而不是阻断他们的可能性。 　　“这么快就要普及人造灵魂吗……” 　　而斯科特也叹息一声。 　　人造灵魂这种要普及的大事，自然不可能瞒着副手，斯科特早就知道这件事，他此刻不知道是向往，还是有些忧虑：“这样一来，等到灵械核心和临时牌冥府被实用化，那些守卫领地的战士和自然老死的老人，也都能留存在那里吧。” 　　“虽然是好事，但遗产怎么说？死者的灵魂还能左右自己的财产吗？投票权怎么算？他们能不能干涉外界？” 　　“问题还是太多了啊。” 　　斯科特的想法就非常全面且实用化——作为霞辉领的实际管理者之一，他思考的都是各种伦理规矩上的问题。 　　“那就设立新法。由我们来管理，制定，一个绝对解释权完全在我手中的新法。” 　　伊恩看了眼斯科特，然后示意对方看向一旁的亚德伯特：“故影会是这个新法的制定者，我是为新法赋予权力的领主，而你，斯科特，你将会是它的实际管理者——记住，你是我的副手，也是我离开之后的第一领导人。” 　　“有些时候，你不需要‘问问题’，你得思考，你要怎么解决问题，然后把它变成规矩。” 　　非要说，斯科特就是霞辉领最好的实际领导人人选，显然是不对的。 　　但是以伊恩为核心的领导班子……亚德伯特智商过硬政治素养有恙，青潮战斗力还行脑袋比较一般，法尔资历较短人也老了，罗兰也是年轻人资历不长。 　　算来算去，就斯科特一个正常人！ 　　至于天赋…… 　　伊恩一直相信一件事，那就是给任何人足够多的历练，让他积累自信和经验，那么最少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最顶端的人才需要看天赋，而优秀的管理者更多的需要是培养。 　　而斯科特有这个资质。 　　“害怕吗？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权力？” 　　坐在椅子上，伊恩似笑非笑地看着斯科特：“日后，我们领地，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将植入人造灵魂，所有人都将得到这力量——这会带来全新的未来，不一样的伦理道德，崭新的规矩和社会观念……这种管理的难度，你畏惧吗？” 　　而铁之民副官怔然一瞬，然后坚定摇头：“不。” 　　“大人，我向往。” 　　他认真地向伊恩鞠躬，发自内心道：“您想要为我们带来的，是一个更好，普通人也具备力量，即便是摩达管事那样，即便脑死亡也能救回来的世界——我怎么会畏惧？我无比向往！” 　　“我甚至希望父母也来到霞辉领，让他们也植入这全新的发明……伊恩，大人。” 　　他抬起头，直视伊恩的双眸，斯科特琥珀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疑惑：“您想要看见的世界，我一样想要看见。” 　　伊恩沉默了一会。 　　他虽然知道斯科特并不会去害怕，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赞同，向往自己的决定……几近于狂热。 　　但却并非是真正的狂信徒一般的狂热，显然，斯科特是通过自己的思考和多年来的观察验证，确定伊恩的确就是他要追随的人。 　　这样的信任……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信仰。 　　“嗯。” 　　他最后只能轻嗯一声：“我知道。” 　　“所以我才允许你追随我。不然，我宁肯一个人前行。” 　　针对人造灵魂，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 　　老法尔的意见就很简单：“大人，您看我这个年纪……” 　　年轻人和老人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假如说亚德伯特和斯科特，乃至于罗兰都有多愁善感，思考后果的年轻人的余裕。 　　那么对于已经到了衰微之年的法尔，他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 　　——搞快点，赶紧的！ 　　我明天就可能睡一觉时便死了，你还和我说什么社会后遗症不后遗症，我管你什么社会隐患，先给我用了再说！ 　　“等摩达管事情况一稳定，你可以当第二个‘实验体’。” 　　伊恩当然不会拒绝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官僚的要求，对方的智慧对于他们这群年纪轻轻，但没有实际管理经验的执政团体来说是真的无价之宝。 　　可以说，如果没有法尔，现在伊恩还在和斯科特发愁怎么搞定整个山民集体的人口普查呢，哪来的时间研究这么多技术啊？ 　　不用法尔要求，他就是第一序列。 　　至于最后的，青潮…… 　　青潮没有想法。 　　“好事！” 　　这是伊恩盯着青潮看了超过十秒后，才堪堪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剑士发出的爽朗乐观评论：“都是好事儿！” 　　这一发言，充分体现了青潮不在乎命运挑战，勇敢面对未来浪潮，面对未知事物毫无畏惧，敢于直面前所未有的伦理道德困境以及技术变革的坚定不移精神，着重凸显了青潮勇敢无畏，乐观向上，一心为霞辉领建设添砖加瓦的伟大奉献精神…… 　　“你下班后多写三份卷子。” 　　作为褒奖，伊恩给予对方最直接的奖励：“还有，下一旬结束前，给我上交《论新式农业种植政策与国家农业安全研究》这本书的读后感，一千五百字。” 　　青潮乐不起来了，而会议室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霞辉领的建设，发展，和技术进步，如今逐渐告一段落。 　　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被解决，剩下来的只是等待时间推移，哪怕是有什么研究任务，伊恩也可以将其交给亚德伯特来研究。 　　所以，如今暂且无事的伊恩，便开始准备自己那筹划已久，回哈里森港老家以及南岭大迷宫的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心光体‘指引之星’带来的力量。 　　也即是有关于【灵灾道途】的链接。 ###第九十一章 生命灵能提炼法 　　事到如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砺锻炼，伊恩的灵魂已有第三能级的强度。 　　并非是前纪元文明的第三能级，而是泰拉如今的第三能级。 　　他已经将肉体和灵魂合一，即便不用预知视界，也能大致看见灵能场域和自然源质的汇聚，也可以在体内制造出原始以太而不用担心无法控制。 　　也正是因为伊恩已经抵达了这个境界，所以他才能察觉人造灵魂背后那无比宽广的发展方向，进而察觉到守土者阿克塞尔真正计划的一角。 　　同理，也正是因为伊恩的实力提升，所以，他的心光体能链接到的‘灵灾道途’世界线也就更多了。 　　这样一来，他就能更有可能，可以寻觅到自己最需要的那个技术。 　　实验室中，亮起一阵青蓝色的光，这光流转不定，宛如河流，但最后却凝聚在伊恩的额头周边，化作星辰一般的宝石冠冕。 　　在原始以太的支持下，第二颗代表着灵灾道途的宝石闪耀，亮起青白色的澄澈光辉。 　　此刻，伊恩感知到了。 　　他感知到了，一片漆黑的虚无时空中，有青色的光正在闪耀，照亮了无尽瞢闇。 　　漆黑的虚无中，正在奏响一道道乐章，这是圣洁的灵音，是无数弦被拨响进而鸣奏的大乐，而无穷无尽的弦交错汇聚，构成了一条无限奔流，直抵无垠彼端的河流。 　　这河流就是时光，也是未来，更是可能性。它振动，鸣奏，分裂，制造出无边无尽的支流，并令这些分支交错，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一张层层叠叠，覆盖了无尽可能性的网格。 　　无限。 　　青色的点照耀的，只是无限河流中的一个小点，自己周身的一小片区域，但即便如此，也能从这无限分之一的网络中窥见些许真实，看见这浩瀚网格的一角。 　　看见一丝‘过去未来与平行时空的无限可能性’。 　　其名为‘宿命之河’。 　　一切都太过浩瀚，即便是伊恩也不禁闷哼一声，感觉头晕目眩。他看见了一条无限分化的河流，无尽的可能性在其中翻涌，他无法清晰地看见任何一种可能，但是却能看见河流的走向，能看见支流的交错。 　　他的眸子中摇曳着水色的灵光，令伊恩可以看清，这些支流为何会交错，为何会缔造出自己这样，能看见‘其他支流’的存在。 　　那是……一层朦胧的迷雾。 　　这些迷雾覆盖在庞然的可能性之河上，如同毛细血管一般，打通了所有。 　　原本，可能性之河上的所有支流都是独立的，它们无限分裂，但却永不相交，它们的可能性各不相同，但却互不相干。 　　是一种力量，打破了支流与支流之间的渠，让河水翻涌，弦乐交鸣，故而让一部分幸运儿亦或是不幸者，能看见周边河流奔腾的走向，能听见远方未来奏响的乐声。 　　而这力量…… 　　“源质，灵能……” 　　伊恩强忍着头颅的刺痛，他睁大双眼，如同太阳一般刺目的灵能光辉在眼眶中燃烧：“是原始以太！” 　　“是原始以太弥散在虚空大时空中，贯穿了所有平行世界？！” 　　“是原始以太的存在沟通了过去未来，让我这种‘先知’亦或是‘平行世界观察者’得以存在！” 　　“原始以太……源质和灵能……是超越时空的力量！难怪源质和灵能如此不可思议，可以直接影响基本力，从最基础的物质组成方面改造人类！” 　　“但是为什么？这种力量……为何会存在？这是几近于无限的力量——不对，它就是无限的！” 　　一瞬间。 　　伊恩只能看见一瞬间。 　　【预知视界·指引之星】的力量，可以让伊恩看见一瞬间自己联通的平行世界，这一瞬就足以让他察觉些许端倪。 　　如果说，对于所有智慧生命来说，可能性的长河都是一片漆黑，故而什么都看不见的话，那么先知的灵魂，就是天然会发光，可以照亮些许黑暗虚空的。 　　因为他能发光，故而就能看见‘远方的过去与未来’。 　　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为什么能发光，那就是涉及到源质灵能，乃至于原始以太本质的问题。这问题太大，和它相比，宇宙的真理恐怕都不值一提。 　　伊恩之所以一直都在锻炼自己的灵魂，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候看见更多……他的确看见了，但知道的越多，问题也就越多。 　　好就好在，伊恩虽然好奇心重，但也不是不知道答案就睡不着觉的那种人——既然问题难以解决，难以分明，那么就留待之后再说。 　　“现在……先挑选一个支流交流。” 　　再次闭上眼睛，伊恩感受着青色光芒照耀周边的支流与弦，而后汇聚在其中一条上。 　　这一条支流光芒纯粹。 　　伊恩选择了它。 　　然后。 　　圣洁的灵音响起，带起淡淡的焚香气息，在伊恩的身后形成一团清澈纯白的漩涡。 　　而后，它投影出一幅清晰无比的人体图形，里面表示出了所有血管神经和肌肉模型，并且在其中标识出了许多小点，用红色与黑色的线条与黑点勾勒，细细观察，还能看见许多注解。 　　【运转冥想法，调动源质刺激肉体特定位置的神经，一路刺激，沿手至心，肺至肾，腿至肝，胃至肠的顺序，最终将整个身体与大脑对应……】 　　【刺激完毕后，依照接下来的动作进行高速运动，不要中止：首先双腿盘坐，而后起身展臂……】 　　【如此一来，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汇总体内源质，将精神刺激至极端兴奋状态，可以提炼出些许生命灵能……】 　　【但前提是修行者能吃饱饭，精神饱满】 　　【如若身体有缺，体力不充沛，精神疲惫，休息不足，强行修行容易猝死……】 　　【提前提炼生命灵能对普通人入门，锻炼源质使用能力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也可以提早适应生命灵能，但对第二能级效果甚微……根据推测，第二能级升华者体内的神经和肌肉结构都被血脉真形改造，如果想要起效，需要专门为各自的血脉设计，不难但是繁琐……】 　　【不同的血脉真形，都有不同的修法和练法，食补也很重要】 　　这是…… 　　【生命灵能提炼法】 　　“了不起！” 　　伊恩睁大眼睛，他此刻脑中已经泛起密密麻麻的信息，宛如瀑布一般在他心中流转，而他也在刹那间就理解了这些资料的意义：“这是，一种用来协助普通人，从最开始就接触生命灵能的方法！” 　　人造灵魂可以为普通人提供灵能，冥想法可以让普通人自我改造自己的灵魂提供计算力，而这样的高计算力，又可以辅助人们凝聚出源种，控制源质。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只要稍微有点资质，就可以在拥有灵魂的同时拥有源种，走到接近第一能级升华者的地步，只要随便来个血脉真形的传承和魔药，便可以轻松进阶升华者，还不需要任何适应。 　　但是，从灵灾道途中传输而来的技术，却可以让这组合拳再变强些许！ 　　它可以让普通人在有着人造灵魂的情况下，通过冥想法和运动修行，逐渐积攒出一小部分‘生命灵能’！ 　　这生命灵能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不能让人操控水火，不能操控引力磁力，更别说什么先知了。 　　但是这生命灵能却能增强人的感知和控制力，提升反应力，看见过去看不见的灵态事物，思维也会更加敏锐。 　　倘若日后有机会的话，譬如说，进阶第二能级，更进一步凝聚灵魂的时候，有着生命灵能的人，也可以更好的觉醒出灵能。 　　简单来说，就是伊恩弟弟，埃兰具备的那种‘灵能潜势’。 　　当然，埃兰的灵能潜势已经非常强了，乃至于已经出现一部分超感知能力，可以遥远感知到伊恩的情况，而其他人的灵能潜势可能更弱一点。 　　总而言之，的确就是伊恩如今最需要的一套‘技术补全’！ 　　而伊恩也可以推测，这个平行时空中，灵灾道途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对方显然是想要走‘灵能飞升’‘超凡入圣’这条道的，他的目的就是让全世界的所有人都具备灵能，以此为基础，走上全民升华者，全民灵能者的道路，进而构造出一个崭新的灵能者社会。 　　至于这样的社会究竟能办到什么……那可太多了，伊恩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 　　假如猜的更大一点，这条世界线的自己，其最终目的…… 　　“全民先知？” 　　伊恩眯起眼睛，他凝视着眼前的神经刺激图，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凭借指引之星看见的那些原始以太脉络：“假如对灵能研究的足够深，真的一路靠近原始以太的本质，或许就能找到传承‘先知灵能’，甚至复制‘先知灵能’的方法。” 　　“这并不匪夷所思，四大正教都有传承先知灵能的方法，虽然条件苛刻，而且极其碰运气，但他们的确能办得到。” 　　“假如这条灵灾道途的我，在未来得到了四大正教不惜余力的支持，得到了所有先知灵能的模型，而后又将全人类都变成灵能者，那他的确是可以多制造出几个先知的。” 　　一个先知不够离开囚星天狱，那就大家都是先知？ 　　这倒是一个好想法，不愧是他自己！ 　　但是，伊恩却知道，这条路要走下去，还有许多问题等待克服。 　　首先第一个：先知无法预言其他先知。 　　不谈可能性与成功率，先知越多，就越是无法预言真正的未来，倘若真的全民先知，那么预言的未来就和全人类都无关了，预言也就毫无意义了。 　　更不用说，究竟能不能制造出这么多先知这件事。 　　伊恩甚至猜测，一定区域一定智慧生命中，先知的人数是固定的。 　　因为先知本质上是通过灵能，窥探到贯穿时空的原始以太轨迹的存在，这种人每一个都与原始以太的一部分频率对应，数量很可能是一定时空中，原始以太贯穿的时空流数量对等的。 　　所以，伊恩想到了另一条可能的路。 　　这个灵灾道途的自己，或许并没有使用‘虚空孳孽’摧毁全人类和诸神的神国，凝聚他们的力量前往囚星天狱之外。 　　与之相反，他的目的，是使用超凡入圣的道途，将所有人的灵能汇聚一体，构成类似亡君结构，用来加持‘先知灵能’，成为一位‘大先知’。 　　放在诸神纪元，也就是名为‘先知之神’这样的存在…… 　　以神之力，窥探未来，寻觅可能的路径。 　　这也是一条路。 　　只是，就算是‘神们自己’，也未必能看见祂们想要看见的未来。 　　伊恩接受了这一份平行世界自己给予的‘技术’。 　　而接下来，他要进行‘回馈’。 　　“既然他已经在灵能之道上行走了这么长，给予的技术又这么完整，那么我就提供一份我这里独有，与灵能无关的技术吧。” 　　伊恩想了想，决定将‘源质炉心’这一技术交互过去。 　　‘源质炉心’，是伊恩针对冥想法和源质操控能力，使用计算力提升源种，模拟古龙心核和以太炉心等高深技艺的结构，制造出的一种人造体内能源炉，算是如今伊恩浑身上下，技术含量最高的几个东西之一。 　　将它交给平行世界的自己，显然是有考究的。 　　灵能源质，显然是互补的，既然平行世界的自己给予了提炼生命灵能的方法，那么伊恩就让对方有提炼压缩源质的方法。 　　如此一来，两种技术碰撞，天知道会擦出什么火花。 　　除此之外，伊恩也像是对之前那个虫群道途的自己那样，给灵灾道途的自己提了一个意见。 　　【虚空孳孽的力量，不要利用，它虽然强大，但很可能与囚星天狱的本质互相冲突，注定无法离开囚星天狱】 　　【与之相对的，真龙一系背后，有着极其神秘的背景，祂们在最外层行星轨道周边有着数个大型基地和实验场所，是昔日始祖真龙与第二代真龙制造的高等文明实验室，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找到那些实验室，其中绝对有我们需要的信息】 　　【除此之外，创造者的宝藏，肯定保存在各地的真龙手中……如果你和几位真龙关系好，记得一定要去多看看交流，试着能不能重组创造者的飞船大致结构】 　　【除此之外，泰拉上的火种数量奇多无比，但一定不要小觑任何一个……古生魔兽是与真龙等同的强大生物，真龙是创造者的工具，而其他古生魔兽……很可能是失去了智慧，堕落退化的高等外星文明生物！】 　　【每一个古生魔兽背后，肯定有着火种存在……有智慧就合作，没有智慧就拿来，堕落的智慧生命，就像是从避难所离开的红杉人，逐渐退化至红杉土著，这是一种悲哀，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自己来接手！】 　　【诸神世纪或许还有潜力，不要轻易放弃】 　　伊恩给出一连串的意见。 　　这是他综合了最近从龙巢和传承中得到的信息后，觉得可以告诉给其他自己的东西。 　　别的不说，让灵灾道途的自己放弃虚空孳孽，实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既然是无法出去的道路，那么就别浪费力气，去走另一条路。 　　那可是一条道途的自己，用自己的一生证明的‘错误’。 　　伊恩绝对不会忽视对方的‘牺牲’，而是将这份无言的痛苦收下，尝试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当然，自私点来说，就是让对方别浪费无关紧要的力气，专注在‘全民灵能’与‘源质炉心’上，好方便他未来白嫖。 　　而伊恩相信，另一个世界线的自己之所以将‘生命灵能提炼法’告诉自己，也是为了能从自己这里白嫖技术。 　　大家都是伊恩，彼此彼此啦！ 　　伊恩将生命灵能提炼法铭记在心，并实际运转了几次，发现的确有效果……只是他原本就是灵能者，而且日夜都在用虚境磨砺自己的灵能灵魂，所以效果不明显。 　　但是以他亲身体会，假如是普通人的话，在冥想的同时还进行这样的锻炼，可以在半年内就将自己思维感知的敏锐程度提升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百分点，接近人体极限。 　　而想要真的抵达人体极限，摸到升华者的边，还需要一年多左右的锻炼。 　　大量的营养和良好的休息，坚持锻炼俩年左右的时间，只要满足这些条件，那么一个普通人也能摸到升华者的边，无需任何魔药。 　　别的不说……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打基础法门啊，简直可以说是筑基法了。” 　　伊恩不禁有些感慨：“我还一直都在想，奥法道途在冥想法入门后应该修行什么，才能逐步靠近升华者，这下步骤完善了——只要人工智能技术进步，能抵达‘铭刻源质结构’的地步……” 　　“那么人造升华者，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些事情中，有着一个最平平无奇，也是最难的条件。 　　“所有人都有大量营养，有着充足的休息和时间。” 　　伊恩打开实验室的门，他环视自己的领地。 　　霞辉领如今被笼罩在一片如火般的氛围中，全新的房屋与建筑，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片欣欣向荣的城市。 　　这样的生活，能称之为‘兴盛’，但却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有时间去修行，去锻炼，去有‘休息’的余裕。 　　人们还没有闲暇的时间。 　　技术可以让人有无限可能性，但一天还是只有二十四小时。 　　时间，这才是最硬的条件。 　　“但是等着吧。” 　　白发的领主喃喃自语：“时间……总是会有的。” 　　所有技术都齐备，等待的只是时间推移。 　　而伊恩也准备回哈里森港了。 ###第九十二章 未来贤者的追随者们 　　文化和文明，的确是一个复杂的东西。 　　作为一位资深佣兵，曾经在鲸歌崖，学识之都和帝国等多地出过任务，最后选择长期定居帝国的‘异乡人’，青潮对这些概念其实颇为熟悉。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饮食习惯，就可以清晰地将各地人辨别出来。 　　鲸歌崖那边不缺盐也不缺调味料，反倒是自古以来就很缺乏高质量的糖，再加上海裔经常出海战斗，关键时刻需要补充大量能迅速提供体力的食物，而果糖始终是最常见的体能燃料，故而养成了吃甜的习惯。 　　飞焰地内部气候差异明显，分为荒漠与沿海雨林，但因为盛产各类香料，所以无论什么食物都会放很多香料，味道杂而重，香而稠，而且因为面制品发达，也有许多特色面包与烧饼，算是泰拉一绝。 　　学识之都作为内海岛屿国度，海味极多，与鲸歌崖类似，但偏好煮粥白灼，最多加一些本地特产的酱料——而学识之都的酱料异常发达，基本上每一个小聚集地都有自己独有的酱料配方，口味各异且绝不相同，是地区的一大特色。 　　曾有个笑话，便是学识之都的炼金术师之所以比其他地方多，正是因为他们从小就需要学习各种酱料的配比搭配，这为孩子学习炼金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用错了酱料配比，可是会被开除故乡籍的！ 　　虽然听上去有趣，但青潮也很清楚，这最多能辨别出生地，并不能辨别真正的文化与文明。 　　譬如说帝国。 　　它如此广大，每个地区的饮食习俗都不一样。 　　帝国东北平原也嗜好吃糖，甚至有非常类似的菜肴，让鲸歌崖人直呼‘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但除此之外，他们其他所有的生活习俗都与鲸歌崖不一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那么……文明真正的重点是什么？ 　　是服装？是音调？是歌谣？ 　　还是说一些社会习俗，一些约定俗成的道德守则？ 　　越是读书，青潮越是困惑于这点。 　　所以，他用这个问题去询问他心中那位‘几近于无所不知’的领主。 　　询问他‘何为文明’。 　　而那位远比他年轻，却学识丰富地不像话的白之民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后，便宣布要召开会议。 　　伊恩要给他们这群第一次上任当领导，当一地主持官员的年轻人上课。 　　这其实也是常态，伊恩经常会抽出一些时间，用开会的名义，来为自己的核心班子补习一些思路和知识。 　　“青潮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在会议上，全场年龄最小的伊恩老气横秋地指着黑板上的文字道：“什么是文明？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但本质很简单。” 　　“文明不是穿奇装异服，说不同腔调的语言，自然也不是唱不同风格的歌谣，喝不同种类不同谷物酿造的酒。” 　　“飞焰地的血裔之民尚武而重义，有仇必报，有恩必回，宁肯身死也不愿意让敌人得利。鲸歌崖的海裔慷慨激昂，轻生死，重承诺，愿为一时意气挥剑，即便身死也一定要完成目标——两者的习俗有相近乃至于一致之处，他们的文明是相似的吗？” 　　“绝不相似，飞焰地的战士沉默而果决，海裔武士爽朗而乐观，一眼便可分辨。” 　　“远岸岛和学识之都都是岛国，都以大学阀为主，以学识与升华技艺治国，都有学院议会和尖塔高院，他们的炼金术师甚至都喜欢戴尖顶帽子——但会有人错误地混淆两者吗？” 　　“当然不会，远岸岛那阴沉晦暗，阶级分明的气质和开明到混乱，承认二十七种自我认知的学识之都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七城联盟全国信奉怀光教义，但谁才是真正的圣山来客，即便是青潮你都分得出来吧？” 　　——什么叫做就连我都分得出来啊，这种一看就知道吧！ 　　听到这里，剑士不禁吐槽。 　　青潮倒也不介意领主拿自己举例，毕竟本来就是他过来问问题，而他也的确会因为这些明明相似，但却能区分的事情感到困惑。 　　不过，对方针对鲸歌崖的描述，却让他非常认可。 　　真没想到，自家领主明明没有去过鲸歌崖，但却对他们海裔非常有见解啊。 　　“我能，老大。” 　　此刻，青潮回答，并继续提问：“可为什么？明明两个国度间如此相似，但内核却完全不同……这感觉很奇怪啊。” 　　“因为这些都不是文明最主要的特征。” 　　白发的领主摇头道：“文明是一个群体所持有的社会道德与习惯性行为的总和，从家庭观念到习惯用什么餐具，从说话的口音和特定的本地词汇，从城市乡村的建筑风格到本地信仰的偏向……这些，包括上面所说的所有，都只是其一部分。” 　　“但究其本质，却非常简单。” 　　“这个地区的‘所有智慧生命’，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且延续的。” 　　“是农耕还是游牧？是狩猎还是捕鱼？一个文明的本质说白了，就是一群人如何获得资源，如何分配资源，让群体得以生存延续，继续发展。” 　　“不同地区有着不同获取资源和分配资源的方法，故而催化出了不同的习俗，演化出了不同的行动风格，进而有了不同的文化，最后形成不同的文明……” 　　如此说道，青潮看见，伊恩紧紧地凝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然后年轻的领主便询问：“青潮，你觉得，泰拉大陆上有几个文明？” 　　“呃……” 　　青潮想了想，却实在摸不到头绪，所以颇有些迟疑道：“十几个？感觉每个国家都完全不一样啊……不过！每个大国周边都有几个类似的小国！” 　　想到这里，剑士感觉自己抓到关键，他拍了下腿，兴奋道：“我懂了！有几个大国，就有几个文明！” 　　“就像是一门大剑法会派生出十几门小剑法那样，文明是会扩散的！” 　　“延疆周边那么多小国，本质上都是延疆文明圈的一员！而苍天王庭周边的汗国也都是如此，都是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帝国周边也有不少骑士公国，甚至峻岭堡都算……就是这样！” 　　“哦？不错啊，青潮，你能想到这一层！” 　　青潮看见，伊恩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讶神色，对方笑了起来，显得非常和睦好看，但最后的结语却很残酷：“可答案是错的。” 　　“斯科特，你来说。泰拉大陆上有几个文明？” 　　“一个。” 　　一直静静聆听的斯科特正坐在桌前，他非常严肃地放下记笔记的手，认真回答道：“只有一个。以升华者为主的泰拉升华文明。” 　　“泰拉大陆上只有这一个主文明，并以不同第五能级升华者为分支，派生出了十几个次要，结构上略有不同的升华者文明。” 　　铁之民副官自从成为升华者后，就一直都在使用‘唤雷者’带来的高思维速度读书，思考总结其中的知识。 　　可以说，雷霆在斯科特手中根本毫无意义，堪比闪电的思考速度才是这一传承真正的无价之宝。 　　而他的学习成果也开始显现：斯科特总是能跟上伊恩的思路，并理解领主的意思。 　　有些时候，青潮很羡慕这种能迅速领会伊恩意思的人。 　　他不是真的傻，伊恩一点他就能明白自己之前错在哪里了，但不用说就能知道的人，显然更高一筹。 　　“很好。斯科特回答的很好。” 　　伊恩很满意，他示意青潮记笔记，剑士连忙动笔。 　　他的字其实写的很好看，青潮虽然学字没多久，但只要将书法视作剑术，就很容易写出自己的风格，端正又尖锐。 　　看着这一幕，伊恩继续道：“正如我之前所说，文明最主要的定义就是‘集体使用何种方法生产并分配资源，让群体存在且延续’……帝国主要农耕，以皇帝贵族骑士的结构进行资源分配，鲸歌崖主要依靠渔获，以各大堡主和大盟主为松散的联盟进行资源分配，苍天王庭主要依靠放牧……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所有文明都需要高能级强者，才能保证自己所在的社会集体能够稳定并长久的延续下去。” 　　“没有高等级升华者，天灾和异变早就摧毁一切。” 　　“所以，无论具体有什么差异，整个泰拉大陆上，都只有一个升华者文明存在，我们也处于其中。” 　　“而文明内部最关键的运转原理与要点，又是什么？”伊恩继续提问。 　　这次举手的是故影，这位研究员也在认真听课，并立刻回答：“获得资源和分配资源，以及它们的效率。本质上就是获取经费和分配经费，不过更大一点，目的也从研发出成果，变成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乃至于活的更好，维持整体稳定。” 　　“嗯。虽然例子有点问题，但的确如此。” 　　伊恩点了点头，他看向在场众人：“如何将有限的资源，分配到最合适的领域，进而缔造出最大的结果，就是管理者们，也就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情。” 　　“而对于如今的泰拉诸国来说，想要将资源利用率发挥到最大，就需要将资源投资到升华者身上。而这个升华者越天才越好。” 　　“这就是升华者文明的核心逻辑。” 　　伊恩的话，青潮能听懂——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泰拉大陆的底层逻辑。 　　基本上所有人都将其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故而搞不明白为什么伊恩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 　　而伊恩显然不在乎青潮等人的疑惑，他只是在讲述自己的思路和目的：“一万塔勒，用于市政建设，能重建几条街道？能再造几栋房子？如果让普通人去干活，一万塔勒虽多，却也干不了多少事。” 　　“单单是买那些让普通人去重建城市的工具，就要花费大半了。” 　　“但一万塔勒，在我手中，大可以制造出两位第一能级的土系升华者。而我可以驱使他们，让他们在三个月内把整个霞辉城都重建一番。” 　　“三个月，一万塔勒，不利用升华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建城市的。” 　　“这就是最高效率的资源利用。” 　　如此说道，青潮听见，伊恩加重了语气：“同时，这也就是问题所在。” 　　“因为升华者背后的技术含量太高，资源利用率太高，以至于许多基础建设，基础知识的普及被人忽视，乃至于刻意的压制——这不是错，因为倘若将资源浪费在不如升华者的地方，反而会造成国力的降低，让敌人有可乘之机，让自己的国家文明陷入危险。” 　　“就像是我们霞辉领——假如不是因为我是第二能级升华者，不是因为我们背后有第三能级的希欧，有第四能级的山之王，有我堪比第三能级的超巨型磁暴线圈，我们把那么多钱投入到城镇建设和新农业发展上，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其他人想抢就能抢，想破坏就能破坏。霞辉领能成功，仅仅是因为我是天才，而你们所有人也都非常优秀，这是不可复刻的。” 　　“但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就不是几个天才便能跨过去的坎，我们需要从头到尾利用所有的技术，不能忽视任何看似无用的基础知识。” 　　“我要做的，是尝试缔造一个优异于‘升华者文明’的新文明，所以不仅仅我们要学会，领地内的其他人也要会，所以需要普及教育与知识。” 　　“这是我最核心的计划，只有你们知道，也需要你们全面配合。” 　　“其名为‘奥法道途’，亦或是‘修行者文明’。” 　　“一个真正伟大的事业。” 　　“而这事业的第一步，就是让所有人都具备‘修行的资质’……人造灵魂和崇灵教是重中之重，也是我们接下来计划最需要小心谨慎的一点。” 　　接下来，就不是讲课，而是真正的核心会议了。 　　在会议上，伊恩将有关于奥法道途的诸多前置条件和技术需求都讲了出来，这下青潮等人才惊讶地知晓，无论是人造灵魂，还是他们最近这段时间修行的‘冥想法’，都是这一道途的一部分。 　　真是宏伟的计划…… 　　可说实话，青潮并没有完全听懂接下来伊恩讲述的‘伟大事业’。 　　他只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以及一丝恍然。 　　——我就说，我一开始提出来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开会来讲啊……感情老大是把我的问题作为引子，来讲他的计划了！ 　　这就合理多了！ 　　青潮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伊恩是一个要做大事的人。 　　怎么说呢？那些骑士小说，传说故事里面，总是会有那种能够改变一个时代的贤者存在…… 　　他们大多都是故事的背景，曾经对世界造成了极其巨大的改变，甚至可以说，主角冒险生活的世界，就是由那些伟大的贤者所缔造的。 　　他们创造的武器，在千年后都能击败魔王；他们创造的技艺，在漫长时光后依旧能启发智慧；他们创造的文明，哪怕是在无尽岁月中消亡了，仍然能令所有后来者赞叹乃至于怀念。 　　无论是生活的逻辑，故事的背景，整个世界的秩序亦或是舞台本身，都是由贤者创造而出。 　　小时候，青潮从父亲的口中，聆听这些故事传奇时，心中就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和这些贤者比起来，主角真的能算是主角吗？” 　　他那时候会这样询问父亲。 　　【傻孩子】 　　而还没有因为旧伤离世的父亲会揉乱他的头发，笑着回答道：【你又怎么知道，那些贤者不是曾经的主角？】 　　【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冒险经历，有自己的传奇，只是这本书没有讲述他的故事而已】 　　【你又怎么知道，这本小说的主角，未来就不会成为贤者？】 　　这些记忆都曾经黯淡发灰，青潮自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将它们记起。 　　直到遇到伊恩，一路见证他的所作所为，青潮脑海中这些已经染上灰尘的回忆才重新泛起色彩。 　　——他就是这样的贤者。 　　没有任何理由，或者说理由实在是太多，根本无需去寻找。 　　青潮就是相信，伊恩会成为所有故事书中都会有的那位，将会缔造未来所有故事的基础，契定所有传奇冒险的基石，改变整个世界秩序的‘贤者’。 　　而且，和那些故事中所述的不同。 　　伊恩并不是背景板。 　　伊恩是正在发生的，正在进行时的‘现在’！ 　　他是存在于现在和未来的贤者！ 　　而自己，青潮，正是未来贤者的追随者，他未来传奇故事的一员！ 　　仅仅是这点，就让他感到心潮澎湃。 　　哪怕仅仅是为了这点，青潮也会努力学习，跟上伊恩的步伐，不让自己落下，尽可能地去见证未来伊恩将要创造的风景。 　　这并不难。 　　通过修行伊恩传授给他们的，实验版本的‘初级冥想法’，最近这段时间，已经稳固了第二能级，开始逐渐凝练灵魂的青潮，在记忆力方面已经有了极大的强化。 　　这也让他的学习效率越来越高。 　　别看他经常被调侃学习速度慢，外加思路不敏捷，但也得看看他比较的对手是谁！ 　　故影不说，神秘的顶级炼金术师，天才研究员，和伊恩老大一个等级的，天生就是霞辉领智商鄙视链的顶端了，他最多笑笑对方人情世故不行。 　　老法尔也是年老成精的角色，青潮尊老，不和他比，才不是怕了，懂又不懂！ 　　剩下来的，罗兰是专业高材生，那文凭都碾压了，他一个乡下剑士怎么比啊？这是出身问题，不算数！ 　　至于斯科特？ 　　一个能为了伊恩自学高数的疯子，天生就是不能比的！ 　　总而言之，不是自己不行，是周围的同学对手太妖孽！ 　　青潮唯一比较疑惑的，只有一点。 　　“为什么要教我们这些？” 　　会议结束后，明天就要作为随身护卫，跟随伊恩一同回哈里森港的青潮站在伊恩的身侧，随对方回实验室整理设备。 　　在前往实验室的街道上，剑士有些不解地问道：“老大，我不说教我们不好——您说了这些后，我感觉自己对整个泰拉大陆所有势力的看法都变得更加清晰了，视界也开拓不少。” 　　“甚至，我还很深刻地理解了苍天王庭和帝国之间矛盾的起因，以及各种地方矛盾本质上是地缘政治的衍生……但这些东西，其他领主都会藏起来，只传授给自己的孩子，而不会像是您这样事无巨细地告知给我们，仿佛就怕我们学不会……” 　　说到这里，青潮不禁握紧了自己的手。 　　在泰拉大陆，知识，尤其是能开拓思路，影响思维体系的知识，远比单纯的金钱要珍贵。 　　而伊恩最近这段时间开发，教导给他们的知识，传承，各种冥想法和升华技艺，单论价值，超过数十万，乃至于百万塔勒。 　　就是如此珍贵。 　　他们学会的东西，即便只是边边角角，假如给其他升华者，也全部都是不传之秘。 　　“我就是怕你们学不会。” 　　然后，青潮听见了伊恩平静的发言：“我恨不得将我懂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你们，让你们可以和我有一样的思维方式。” 　　“但可惜不行，你们办不到……好就好在，你们至少能分别继承我的一些思想。” 　　“故影能继承我的研究思路，斯科特能理解我的施政理念，他们在这方面甚至可以做的比我更好，我相信这点。” 　　“而你，青潮。” 　　伊恩加重了语气：“你的冥想法修行速度比其他所有人都快一截，我猜未来你在修行这方面也会比他们都快，你可以继承我想要开发的‘新修行体系’。” 　　“除此之外，老法尔是真的老了，但他大概率可以培养出同样渴望星空的后来者，而罗兰最差也能搞明白我的工程设计思路，他会理解一套完整工业体系的重要性的。” 　　“至于更远一点的依森嘉德……我的炼金手稿和思路一直都在和他共享，他有我的全套思路和计划表。假如霞辉领失败了，那么未来，他或许能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启这一次改革。” 　　“虽然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但在彻底失败之前，我总是会相信希望。” 　　“失败？！” 　　青潮忍不住惊愕道，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有些逾越地追问道：“但是老大，为什么你觉得咱们会失败？！” 　　白发的领主瞥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一眼，他不禁叹了口气：“未思胜，先思败。更何况，我们的未来比想象的更加危险。” 　　“我未来有可能比你们先死，也有可能离开你们，这点虽然概率很小，但我需要警惕。” 　　“而无论我最后结果如何，有些东西总是需要传承下去的——对文明，对文化的看法，对这世界的观点，对未来发展的期待，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传承下去的。” 　　“这就是火种。” 　　剑士看见，自己的领主向前走出一步，他站在道路十字路口的中央，清澈的月光洒遍整座城市，也为他披上一层银色的披风。 　　伊恩没有回头，但语气更显平静：“青潮。如若说人的聪明才智可以分等级，你其实并不低，最少也有第三第四等的潜力。” 　　“最愚笨的人只能过其他人要他们过的生活，第二等的人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第三等的人可以想象出更好世界的存在，却不知道如何缔造；而第四等的人有创造更好世界的方法，但无法实施，只能假托他人之手。” 　　“最后，第五等的人——他们能创造更好的世界。” 　　“用他们自己的手。” 　　“我自认为是第五等，但也希望有更多同行者。” 　　“我之所以如此努力地给你们上课，教导你们，提升你们，正是希望你们也能真正的理解我，成为我真正的追随者，而不仅仅是下属。” 　　“假如有一日我离开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延续我的意志，继续推进这条路，教导出更多和你们，和我一样的人。” 　　“最少最少，也得将这些知识和思路，传承下去。” 　　真正的理解…… 　　剑士沉默了。 　　真正的理解一位贤者，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第二天，青潮跟随伊恩以及霞辉领的车队，踏上前往哈里森港的路途。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真正能领会伊恩的精神，搞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创造一个全新文明，让所有人都能修行？ 　　要做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也有一个很大的目的…… 　　难道，伊恩是想要统治世界吗？！ 　　不，不是这种普通的东西…… 　　假如是过去的青潮，肯定会觉得统治世界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吧。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随着他逐渐理解一个政权，一个国家乃至于一个文明的运转逻辑，他开始觉得，哪怕是统治世界，也称不上什么大事。 　　归根及底，不还是升华者文明的一部分吗？ 　　这并不能带来本质的改变，缔造一个全新纪元。 　　不过是一次无聊又无趣的重复。 　　伊恩想要做的，一定是缔造一个更加热闹有活力，更加好奇且热情的世界。 　　青潮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他归根结底并不是这块料，让他想象一下未来的修行体系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战斗，他说不定还能给点意见，但未来世界究竟会怎么样……他哪有那本事。 　　但他会努力的。 　　成为这位未来贤者的追随者。 　　泰拉774年，3月25日，冬日的最后一丝寒冷都已消退，晴空普照之下，灿金色的阳光照耀南岭大地。 　　一支搭载有大量炼金药剂和专业设备的车队，正沿着宽阔的道路一路向南行进。 　　沿途两地绿草如茵，苍郁的林木也都绽放新芽，卓显勃勃生机。 　　“老大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青潮骑着马，跟随着车队，他看着焕然一新的领地，不禁回忆起半年前自己刚刚来到霞辉领时，看见的那副混乱萧瑟的模样，不禁更加笃定这点：“倒不如说，只有老大才能！” 　　而伊恩并不知道，自己在下属心中愈发伟岸的形象。 　　假如知道的话，伊恩肯定不会感慨，反而会尝试将这种伟岸的形象变成‘崇灵教’内部宣传的一个样本吧——未来的贤者？虽然听上去有点怪，但应该是个好名头，比降雷的先知要厉害。 　　只是如今的伊恩，虽然表面上还在一脸严肃坐在马背上，坐镇车队的中央。 　　但实际上，他心中却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南海大迷宫之中。 　　“鲨鲨说，龙蛋孵化了，但是龙蛋却出现了意外，但是龙蛋没问题。” 　　借助‘大迷宫权限’，感知远方的信息，伊恩眉头紧皱，陷入沉思：“这傻鲨，说了一通废话，晃荡了半天也没让我看见龙蛋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倒是看见蛋壳碎了最上面的一部分，但是整体还算是完整，而且还挺有生命活力，证明小结晶龙并没有死，甚至活的很好。” 　　“但为什么它不出蛋壳？宅龙吗？” 　　“以太结晶龙的龙蛋，究竟出现了什么情况？” ###第九十三章 都是好事儿！ 　　回哈里森港是伊恩早就确定好的计划。 　　无论是与格兰特子爵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与外国大商会进行大批贸易订单，以及未来各种走私活动的商谈，都是需要伊恩亲自过去商谈的事情。 　　当然，可能会有没有情商的人问：那为什么不是格兰特子爵来霞辉领呢？ 　　伊恩又不是傻的，格兰特子爵是他老上级，是他曾经的领主，于情于理也是他去拜访对方，更不用说对方才是港口的拥有者，是他白之民家族如今的领主，哪里有让长辈加地主去拜访晚辈和合作方的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件。 　　格兰特子爵的孩子要出生了。 　　格兰特子爵最近这段时间之所以没有什么大行动，也没什么消息，就是因为他一直都在等待自己孩子的出生——如今情况稳定，他还特意向伊恩写信，说希望伊恩能担任孩子名义上的老师。 　　子爵显然也不会真的觉得伊恩有时间教导他孩子，就算真的有时间，那起码也得是六七年乃至于十年后呢。 　　但名义就是名义，这本质上和给孩子当教父并无区别。 　　而且，格兰特子爵无比看好伊恩未来的发展，他已经在信里面把伊恩称作大师了……仔细想想也是，六七年后，伊恩铁大师了啊，那他这个时候先定下名分，自家孩子未来就是帝国最年轻炼金大师的弟子了。 　　这种投资，百赚不赔！ 　　除此之外，南海大迷宫中还有许多事……不仅仅是鲨鲨和龙蛋，桦黯和霜蝶也是。 　　根据桦黯前段时间写信抱怨所述，如今的霜蝶已经成了热水妖精们的王，成天都在疏通大迷宫内部的循环管道，整的好不欢快。 　　伊恩听见就感觉有些奇怪——帮忙整理清洁大迷宫内部的循环管道，这不是大好事一件吗？他听见就想要狠狠地拥抱一下霜蝶，这么乖的孩子实在是太棒了！ 　　但桦黯后面的话登时令他眼前一黑：“现在，霜蝶开始分封妖精骑士，以一个个管道为领土，开始扩张起来了！” 　　好家伙，感情是这个妖精王是吧？真就封王裂土了呗？ 　　不过，就像是迷宫之主说白了也就是迷宫管理员（甚至负责扫厕所）那样，这妖精王本质上和‘迷宫管道管理员’并没有任何区别。 　　依照桦黯的话，霜蝶无非就是将清理管道并日常维护的工作分派了出去，顺便将其他那些被点醒了智慧的妖精委任成骑士，用这个名义去约束自由自在的妖精，让祂们可以快快乐乐地工作。 　　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举措，毫无疑问是伊恩提供的那一边的智慧起到了效果，桦黯抱怨主要是因为霜蝶不带她玩，因为她太强了，太上皇也当不得。 　　妖精巢穴的整理就是这样让人一乐又让人眼前一黑，天知道祂们能整出什么活来，但总的来说，就像是青潮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 　　——都是好事儿！ 　　而就在伊恩前往好事发生地的路上时。 　　哈里森港，子爵府。 　　格兰特子爵正在书房与普德长老对饮。 　　“已经在路上啦。” 　　普德长老端起一杯迦南摩尔的果酒一口饮下，淡橙色的酒液散发出浓醇的香气，令整个书房都充满熏熏然的温暖气息。 　　放下酒杯，鼻头隐约有些发红的老人叹息道：“说实话，真感觉像是做梦。这才一年时间，家族就直接复兴了？我做梦都没想过这种事。” 　　“你这就是闲～书～看少了～” 　　而子爵显然喝多甚至喝大了——作为升华者，他当然可以不醉，但只要想醉，不喝酒也能。 　　毫无疑问，现在是需要喝醉一点的时候，接连遇到众多好消息的格兰特子爵自然会醉：“那些骑士小说～别说一年！三个月，就能让家族重新复兴！” 　　“咱们的伊恩……他会比那些小说里面的角色逊色吗？远远超出好嘛，肯定可以的！” 　　“你还是清醒一点吧。” 　　普德长老摇头道：“别把小说和现实搞混了，我只是感慨，原本笼罩在家族头顶的那一座大山，如今完全消融……这固然是有伊恩所作所为的原因，但恐怕也是因为上面不再在意这件事。” 　　“是啊。” 　　子爵的脸色恢复正常了一点，他转过头，看向书房一侧地图上，帝都所在的位置：“就最近这几年，我久违地收到了帝都贵族厅的文书……虽然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评分回馈，但过去几十年，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我，都没有收到这些代表‘帝国关注’的东西。” 　　“南岭的地位逐渐正常化，这背后肯定有巴敦侯爵的努力，但恐怕也是最上面的那位决定要走出崭新一步的证明。” 　　话说到这里，就很难继续说下去了。 　　毕竟无论是普德长老还是格兰特子爵，说白了都是当年黯月动乱以及之前帝国政治变动的受害者……但要他们去私下辱骂先帝，亦或是说现在皇帝守土者的坏话，那都是不愿不敢的。 　　而现在，切哈洛尔沃家族恢复名誉，银峰家族重新有了根基，而格兰特家族也再一次步入帝都视野，再加上自己的孩子快要出世，子爵当然不愿意继续这个有点晦气的话题。 　　可惜了。 　　想到这里，子爵不禁微微摇头，叹息道：“这样的好消息……却找不到几个人分享。” 　　除却高兴外，他心中其实也颇为惆怅，只是不能对外展露，所以才借酒浇愁：“哎，帕特里克，你这蠢货。” 　　非要说格兰特子爵心中没有因为帕特里克之死而产生的疙瘩，那肯定不现实，但帕特里克自己都对依森嘉德怀有那种复杂和释然的情绪，他一个外人总不能代替自己朋友把他其实还挺想要帮助的侄子杀了吧？ 　　老一辈的糊涂，就由老一辈带进坟墓吧。 　　子爵却是不知道，伊恩对帕特里克的事情比他还清楚。 　　“说起这个。” 　　将酒杯放下，清醒过来的子爵看向普德长老：“我听说，伊恩在帝都甚至有自研铠装的能力？他给我写的信甚至说，他能帮我尝试维修一下以太武装……” 　　“是。” 　　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回忆帝都那边传来的消息，不禁赞赏地点头：“据说是埃伦家族出了很大的力，再加上二皇子和巴敦侯爵那边的投资才有成果的，但伊恩也的确表现出了惊人的才艺。” 　　“瞧瞧年轻人，瞧瞧你！” 　　格兰特子爵直接举起酒杯嘲讽：“给我修个以太武装修了十几年，也就修好传动系统和外装甲——人家才几个月？新铠装都造出来了！” 　　“什么话！” 　　普德长老瞪大双眼，他也举杯碰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下，而后嗤笑道：“说白了不还是我教出来的？你好好的家传秘术自己不会，最后不还是要靠我们银峰家的人？” 　　“哈哈哈。” 　　而被哽了一句的子爵也不恼，而是继续给自己和普德长老满上：“反正都是好事！” 　　…… 　　伊恩要回来这件事，不仅仅只有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知晓。 　　白雾主教在第一时间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辉剑，赎光正在出任务，而映光以及红刃都还在圣山接受训练，平日观察伊恩的组合有一段时间都无法出动，但他却自己回到哈里森港。” 　　老主教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凝视着晶板上的消息：“这或许是一个预兆……无论如何，我们怀光都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他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的报告，不禁微微皱眉：“埃兰的训练非常顺利，他的冥想能力远超预计——是伊恩带来的改变，还是说他本来就具备潜力？” 　　“兄弟二人居然都有如此高的天赋，这或许，也能算是某种‘双子’……” 　　怀光主教沉默了一会。但最后，他却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如此想着，他的双目中亮起白色的光晕：“这些消息……需要等待‘我们怀光’来决断。” 　　…… 　　无论是伊恩的亲人，还是白之民族人，亦或是哈里森港中还记得那位年轻鉴定师的人，大多都因为各种渠道知晓，他们熟悉的那位年轻天才，如今已经成为一地的领主，即将回来，拜访他曾经的领主上级，回到他曾经的故乡。 　　有人开心，有人欢喜，几乎没有任何人忧愁——伊恩？那孩子从小就乖又讨人喜欢，长大之后更是聪明又有能力，帮助我们解决过不少麻烦…… 　　如今他要回乡，要带一份大礼物送给所有人，谁会因为这种事忧愁呢？ 　　正常人是肯定不会的，至少正常的帝国人不会。 　　但外国人可就难说了。 　　“这是暗杀那位霞辉领领主最好的机会！” 　　哈里森港，港口之外，一处牡蛎养殖厂的内侧，昏暗狭隘的房间内。 　　好几位漆黑的阴影隐藏在其中，用森冷的声音道：“真龙留在领地，随行的只有一位第二能级的护卫……这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和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的是，说这话的人，口音并非是南岭人极其熟悉的飞焰地暴徒，而是迦南摩尔。 　　不仅仅如此，聚集在此地的人身上的气息，虽然大多迥异，却有一个特征非常相似。 　　那便是‘与龙有关’。 　　这赫然是一群‘拜龙教’成员！ ###第九十四章 鲨鲨的首下败将！ 　　拜龙教是一个在泰拉各地都有分部，甚至就连新大陆都有分部的全球性组织，它的内部成员构成非常复杂，但总体而言，分为‘龙血者’‘真龙与智慧龙兽’以及‘非龙血者’三大部分。 　　其中，龙血者内部会根据所处国家和地域的不同构成小组织，真龙与智慧龙兽以家庭家族为单位独自行动，而非龙血者就是大众认知中，偏向于行事诡秘的‘神秘组织’的一员，会躲藏在深山老林亦或是偏僻小城中进行神秘的研究，一旦有了些许成果，就会对周边造成危害。 　　虽然说是拜龙教，但即便是真龙，在拜龙教内部也并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得到优待，大多是因为实力，祂们的目标一般是想要借助拜龙教积累已久的研究提升自己的力量，亦或是像锖钢龙那般，为了自己的眷属进行一些研究。 　　龙血者和智慧龙兽比较类似，譬如漫崖长老与伊恩，他们都希望能得到真龙的力量亦或是学识。 　　而非龙血者以成为龙血者为目标。 　　这便是拜龙教内部的三大阶层。 　　帝国内部的拜龙教并没有多少真龙，以不同的龙血者组织为主，南岭这边，山之王更多是直属于龙岛，是看守锖钢龙宝藏的‘龙守卫’，祂与拜龙教的关系更多是私人方面，想要得到技术治愈自己的孩子，所以与帝国的联系并不紧密。 　　这其实是比较罕见的情况。 　　帝国北地拜龙教的核心人物，是帕西科家族的龙血伯爵，他与拜龙教的关系属于众所周知的秘密，而这位第四能级的强者基本上也可以说是帝国拜龙教的核心人物，也是帝国与拜龙教沟通的主要渠道。 　　在其他地区，也是如此。作为并非正教之一的全球大教，拜龙教之所以能舒舒服服地存在，继续他们的实验和谋划，正是因为他们的分部都与各地官方联系紧密。 　　这才是常见的情况。 　　所以，对于各地的拜龙教分部来说，其他地区的拜龙教，除却和自己同样有拜龙教的名头，以及在某些实验方面可能会合作交换资料外，绝大部分时间都形同陌路。 　　即便是互相出手，都不稀奇。 　　就好比现在。 　　迦南摩尔拜龙教，飞焰地拜龙教，甚至还有苍天王庭拜龙教，三国分部的菁英成员，都汇聚于瑟塔尔帝国南岭边疆城市，一家牡蛎养殖厂内侧的小小房间中，意图联手干掉另一位拜龙教成员。 　　假如伊恩知晓这点的话，肯定会大感诧异吧——飞焰地拜龙教想要杀他实属正常，别的不说，他正面威胁过的那位‘摹刃’有机会肯定会出手。 　　而迦南摩尔拜龙教，应该是安法那边的关系。 　　可苍天王庭又是从哪来的？他们好端端一个内陆草原国家，哪来的渠道派人来这个沿海城市的？ 　　这还要从迦南摩尔内部的政治斗争讲起。 　　自九年前，迦南摩尔与苍天王庭在双方的主和派推动下，结束了长达百年的军事对峙后，双方的贸易与交流便不断增多。 　　虽然民间异常不和，但就拜龙教来说，他们不在乎民族主义也不在乎过去的战争创伤，所以很快就展开双边合作。 　　但安法所在的派系，并不是与苍天王庭那边合作的派系。 　　双方背后的支持者分别是迦南摩尔两大政党，关系不能说势不两立吧，只能说你死我活了。 　　而这一次针对伊恩的暗杀，便是安法所在派系的敌人，为了警告安法所进行的一次挑衅。 　　他们经过周密调查，确定安法在南岭拜龙教这边得到了相当大的收获。 　　而伊恩所在的霞辉领，在得到了安法的大量粮食援助后，也展现出了极其惊人的发展潜力。 　　这也怪伊恩前段时间的招商引资实在是做的太好了，有不少精灵商会来到霞辉领考察，全部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这消息被安法的敌人知晓后，登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甚至是震动。 　　他们认为，霞辉领正是安法在帝国进行的一次重要长线投资，等到伊恩的领地发展起来，安法作为初期的重要投资者，话语权将会大大增加。 　　这是不可容忍的。 　　而想要摧毁安法的计划，最简单的就是杀了作为领主的伊恩。 　　在泰拉，领地的发展自然是以领主为核心的，人亡政息是常态。 　　当然，跨国刺杀一地领主，这种计划肯定是稳妥为上，而且最好多找几个盟友……恰好，苍天王庭那边的拜龙教也对迦南摩尔半月湖那边的‘地下遗迹’颇为感兴趣。 　　再加上目标是帝国人，作为世仇的王庭人自然义不容辞，故而派出了一队支援。 　　至于飞焰地……那还用说吗？ 　　不杀了伊恩，他们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为什么听上去非常高大上的三国拜龙教联合队伍，会窝在一家狭隘无比，散发着浓厚腥味臭味的沿海养殖厂中……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 　　他们的船被撞沉了。 　　在南海，一艘船为什么会沉没，会有许多原因。 　　譬如说遭遇了暴风雨，遭遇了海洋乱流，因为船员管理不善…… 　　但假如说是被撞沉，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遭遇了魔兽袭击。 　　“可恶！” 　　正在商讨如何袭击伊恩的会议中，迦南摩尔拜龙教的代表，一位有着浅银色长发的精灵愤恨地锤了一下桌子：“如果不是那条该死的钢铠鲨撞沉了我的船……我们甚至能出动狙击魔导器进行远程狙杀！” 　　“而现在，只能寻找机会，正面强袭了。” 　　说到这里，精灵恨得咬牙切齿：“我的船……我的支援……我的经费……” 　　显然，他对那头没有任何原因，直接就撞过来的钢铠鲨恨极了——如果不是在水里面打不过，他哪里还会管什么伊恩，早就带队杀鲨去了！ 　　远方，南海远海。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道明亮的闪光鲨影正在欢快地劈波斩浪，迎风向前，寻找敢于入侵它领地的敌人与敌船！ 　　鲨鲨，今天还在愉快的冲锋，寻找今天的猎物！ 　　尤其是知道自家老大即将回归。 　　鲨鲨最近这段时间的热情，乃是平时的三倍！ 　　“不用太担心，吾友。” 　　苍天王庭的代表是一位有着长长鞭胡，脸上满是刺青的马耳壮汉。 　　他沉声道：“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这位领主与他的护卫，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成为第二能级。” 　　“即便他们都是天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稳定了境界，掌握了全新的能力，但绝对称不上精通。” 　　“只要确定他们领地内的那位第三能级真龙没有隐藏在车队中，我们便可以直接出手，将他们碾碎！” 　　“哼。别小看对方。” 　　而飞焰地的代表，也是伊恩之前见过的黑发剑士‘摹刃’冷哼一声，对其他两位代表的见解颇为不屑：“那位霞辉领的领主是真正的天才，他可能的确才刚刚掌握自己的血脉真形，但对于龙血的利用，恐怕我们中没有一人可以比他强。” 　　在被伊恩与漫崖长老联手逼退后，摹刃毫无悬念地被上级斥责，吃了挂落。 　　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冷静，而是呆在南岭，一直静静观察霞辉领的发展和伊恩的行动。 　　结果令他颇为惊心。 　　不谈霞辉领的迅速发展，伊恩的实力进步速度也快到令他触目惊心。 　　如果说，最开始对峙的时候，摹刃还有信心可以在正面战斗中胜过伊恩，但在两个月后，他就隐约无法凭借自己的龙血器官，远距离感知到伊恩的源质波动了。 　　这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伊恩的源质精纯度已经超过他的龙血器官感知极限！ 　　——伊恩的源质精纯度，很可能已经抵达了第二能级巅峰！ 　　这是他得出的结果。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为了稳妥起见，必须要将其视作现实。 　　摹刃怀疑，伊恩的龙血器官功能，就是通过压缩源质，极大幅度提升源质精纯度……这虽然会降低续航，但短时间内的战斗力提升却相当惊人，而且不会被卡住进阶的步伐。 　　这才是对方能在十六岁的年纪，就成功突破第二能级的真正原因！ 　　所以，面对两位盟友颇为‘自大’的表现，他好心地提醒道：“我建议，你们最好将伊恩视作一位有第二能级巅峰实力的升华者看待。” 　　“而且，他这一次回哈里森港，肯定会带上他的铠装……更不用说他的磁暴铠甲护卫队了。” 　　“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是大问题，但对我们的下属，那都是相当难缠的敌人。” 　　对于摹刃的建议，其他两位拜龙教的代表都颇为不以为意。 　　虽然作为盟友，他们不好嘲讽摹刃‘你们飞焰地输了，但我们可没输，没有被吓破胆’。 　　但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和应付一般的语调，足够说明他们对摹刃建议的不屑。 　　说到底，南岭这种乡下地方，实在是不太能让他们看得起……别的不说，就他们所在的这个哈里森港领主，那位格兰特子爵看上去也相当一般，成天除了喝酒宴会外几乎什么都不干，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几乎以一人之力平定了整个红杉土著，独身挡住三国舰队的强者。 　　情报都有夸张之处，他们当然不会尽信。 　　而摹刃还能怎么办？该说的他都说了，对方不听，那也不关他事。 　　大不了到时候直接跑路——名声还是没有命重要。 　　短暂的协商结束。 　　接下来，拜龙教暗杀小队要做的，便是继续收集情报，寻觅时机，在出其不意时突袭伊恩所在的车队。 　　而他们也定下了大致的行动计划：只要伊恩的车队一过三河城，他们就将出手，然后顺着河道直接躲进拜森山脉深处，前往飞焰地，逃避帝国方的追捕。 　　只是问题来了。 　　——真的有人能暗杀先知吗？ 　　“有人要袭击我。” 　　刚刚过靛山峡口，双眸闪动青色光辉，注视车队的伊恩冷不丁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好家伙，还挺凶——整个车队都会死掉大半，他们是有备而来啊。” 　　“什么？” 　　一言出，正在观察周边情况的青潮猛地一惊，立刻全力感应四周，却一无所获。 　　倒也不能说没有——他抓了几只脆骨雀回来，接下来的午后零食有了。 　　“不是现在。” 　　伊恩又继续看了一会，然后摇头道：“大概几天之后吧，反正就是过三河城后的一段时间，有人会袭击咱们的车队，来势非常凶猛。” 　　“青潮，准备好你的剑，活动一下身子骨，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老大，你……” 　　而青潮惊疑不定地看向伊恩，确定自家老大不是因为长时间脱离实验室，故而有些精神萎靡出现幻觉：“您是怎么知道的啊？我倒是不是怀疑您以及您的消息渠道，但是刚才我也没看见老大你收信啊？” 　　“我不是说了吗。” 　　伊恩转过头，瞥了青潮一眼：“我是降雷的先知。先知提前知道有人要袭击有什么可奇怪的？倒不如说，能被袭击才奇怪。” 　　青潮露出了一幅‘你说先知就先知吧，肯定有些征兆是我愚笨没发现’的复杂表情，令伊恩叹气：“总之，我得到了消息。” 　　“青潮，抵达三河城时，让队伍休息，我们两个人去郊外散步，给敌人机会。现在，通知子爵，就和他说，有一件大功劳送给他，让他准备好以太武装，随时准备出动。” 　　“没问题。” 　　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伊恩究竟是怎么知道有人会突袭他的，但青潮的优点就在于无论有多不解，他还是会全力完成伊恩委托的任务。 　　不过，他还是有点疑惑：“但假如格兰特子爵不信怎么办？” 　　“他肯定会信的，反正燃料钱又不贵。” 　　伊恩平静道：“你就告诉他，这次的袭击者是外国势力，我有方法能让帝国官方报销他以太武装的维修费——咱们还可以联手再骗……咳咳，再申请一批援助。” 　　如此说道，少年颇为自信地笑道：“放心好了，只要涉及到骗经费和援助……” 　　“格兰特子爵肯定会行动。” ###第九十五章 我们且战且退！ 　　与玛瑙石平原周边的明媚春光相比，越过靛山峡口后的南海丛林区气候始终潮湿的让人难以接受，不谈那些林间弥漫的雾瘴与毒虫，单单就是连绵的阴雨就令不少霞辉领车队中的山民吃尽苦头。 　　虽然说他们也是南岭本地人，但‘森之民’与‘山之民’这两个名字就充分说明了他们各自适应的环境气候……这也是泰拉人过强适应性导致的一个缺点，只要适应了一个极端环境，那么他们也就失去了对其他极端环境的耐受力。 　　好就好在作为领主，伊恩并没有强求速度，他极其仁慈地让车队众人在三河城歇息一段时间，让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一批成员有时间缓过劲来。 　　当然，除此之外，车队暂停前进也有其他理由：转季降雨造成的河川泛滥也影响了三河城周边的路途，而且不少潜伏的魔兽这段时间都开始活跃起来，去年飞焰地的生物袭击还没有完全被解决，已经有好几支小商队损失惨重。 　　霞辉领的车队自然不害怕什么魔兽袭击，但能少点事最好就少点。 　　阴暗的雨云下，白发的领主行走在雾气弥散的丛林间，而青发的剑士警惕地环视周边，似乎是在观察四周是否有跟随者。 　　滂沱大雨冲刷世间一切，雨滴与树叶碰撞的声音充盈天地，再加上时不时炸响的雷鸣，几乎谁也不可能听见他们间的对话。 　　除却一批早就在暗中潜伏，耐心等待两人行动的暗杀者。 　　（目标与其护卫离开城市，正在前往郊外……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伊恩和青潮脱离人群密集的区域非常符合他们的期望，但是因为搞不明白原因，所以以摹刃为首的飞焰地拜龙教成员沉声道：（等一下，听听他们要聊什么——他们特意选这种时候出来交流，肯定是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伊恩开口，所有人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先知。 　　——预见双叶！ 　　一个令所有拜龙教成员震惊的情报，从伊恩口中道出……原来，这位炼金术师领主之所以亲自从霞辉领前往哈里森港，不仅仅是为了回乡拜访亲人和老上级，更是因为他在大红杉林中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一个有关于红杉土著古老先知传承，据说可以预见风暴与灾祸的宝物‘预见双叶’！ 　　原本对摹刃的行动颇有微词，想要直接出手袭击伊恩的精灵与亚人，在听见这个消息后立刻聚精会神地聆听……倒也不是因为伊恩的声音引人入胜，而是只要牵扯到先知的情报，在泰拉就远比黄金和魔药还要珍贵。 　　（南岭也有先知宝物？） 　　精灵拜龙教有些疑惑地问道，但并非是摹刃亦或是亚人回答，而是他自己队伍中的一个成员颇为激动地回应：（有的，主任！预见双叶虽然在南岭也只是个传说，但最近这些年，面对大风暴，本地的红杉土著总是能提前做出应对……实际上，本地土著从来没有因为天灾而遭遇太多的灾祸） 　　（即便预见双叶不是先知宝物，那它最起码也是一个可以预知天气与天灾的升华奇物！） 　　——那也足够珍贵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禁粗重了一点……但这也带来了些许破绽。 　　“是谁？！” 　　原本都快要和青潮聊到预见双叶具体在哪里的伊恩突然警觉地抬起头，他双目中闪动着灵能光辉，有些‘惊愕’地质问道：“有谁在这里？！” 　　因为早就知晓伊恩具备‘侦查灵能’，所以这一次，三国拜龙教联合的暗杀部队特意使用了一种升华奇物‘覆夜之膜’，一种名为‘遮光蛇’的升华生物蛇蜕来作为装备。 　　这种生物并不能完全让自己在灵能中隐形，但却可以起到偏移的效果，让人的灵能反馈变得和蚂蚁那么小，即便是升华者，也就是脆骨雀那么大。 　　而在南岭，一群脆骨雀有什么可警惕的？除非观察者疑心极重，亦或是观察能力极其敏锐。 　　如今看来，伊恩两者兼有。 　　“攻击！”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他们也就不再隐藏，而是悍然出手，直接袭向伊恩——而为首的那位精灵在通讯频道中下令：（改变目标！不要杀了他，而是抓起来审问！） 　　（预见双叶……这种宝物，上面的人一定会喜欢！） 　　一方活捉另一方，代表的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就像是贴身搏杀，能为另一方喂招的人，实力绝对比另一方要强许多。 　　那么，拜龙教一方是真的觉得自己一方的力量已经绝对碾压了伊恩吗？ 　　——虽然我们不是职业杀手，但我们觉得我们实力比伊恩强！ 　　通常来说，的确如此。 　　（十个人？！） 　　看见从远方树林中‘腾’的一声窜出来的十个黑影，即便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的青潮也不禁大脑一激，心中感慨：（难怪老大会说整个车队都挡不住——三个第二能级，搭配装备精良的七个第一能级，暗杀我们？强袭我们都足够了！） 　　（假如当初的叛乱山民有这样一支部队，那我可不敢单独带队！） 　　（正面交给你。） 　　而伊恩眯起眼睛，迅速打量了一下敌人后，便心中了然，然后叮嘱青潮：（记住——我们且战且退！） 　　（嗯！） 　　青潮此刻也进入战斗状态，他开口高声吼道：“大人，您先走！” 　　啪，他伸手抓住伊恩的右手，奋臂一振，便将伊恩向后方的林间出口甩去，而自己右手拔剑，向前斩出一条十几米长的浪涛。 　　“主要目标是那个白之民！” 　　没有任何犹豫，暗杀小队分兵，苍天王庭的亚人队长迎上青潮，他的武器是一把类似船桨的巨大异形月牙铲，漆黑的铁铲闪动着冰冷厚重的土系源质光辉，切入浪涛之剑中，居然直接将其砸碎，然后势头不改，朝着剑士砸落。 　　“凝尘铁？” 　　青潮向右闪身，他察觉到对手的武器材质正是克制一切‘源质虚形’‘劈空气刃’等升华技艺的珍贵升华金属，算是彻底理解之前伊恩说的‘他们会专门针对我们的能力，所以要小心谨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幸亏他早就做好闪避的准备，故而闪身后退，而亚人队长巨大的月牙铲重重地砸落青潮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登时一个直径八米，深三米的大坑便轰然出现，泥浆沙土形成的浪潮向四面八方席卷近百米，滚滚声浪宛如地上炸响雷霆。 　　而青潮避开这强力一击，然后趁机提剑，反冲入泥浆浪潮中，一剑刺向亚人队长的喉咙——只依靠纯粹肉体力量打出这一击，就算是天赋异禀的亚人也得用力过猛而暂时回不过气！ 　　但面对青潮这时机精准无比的回身剑，亚人队长仅仅是抬起头，吐出一口龙息。 　　嗡！灰色的龙息携带着一种强烈的腐蚀性气息，所过之处，雨水都产生剧烈的反应，爆裂升腾成蒸汽，而原本以为已经要直接斩下对方头颅的青潮当即便反过来要面对生死危机。 　　而千钧一发之际，青潮整个人猛地仰躺贴近地面，将身体隐藏在泥水中，紧接着依靠控水的升华能力将自己如同鱼雷一般向侧方推动——这学自伊恩的鱼雷机动毫无疑问非常有用，的确让他躲掉了敌人的致命一击。 　　轰！ 　　灰色的腐蚀吐息穿过青潮原本所在的地方，轰击在地面上，大量泥水泥土直接升腾燃烧，除却腐蚀之外，这吐息携带的热能也极其可怖，极其活跃的龙属酸液与其说是将物质融化，倒不如说是将物质拆解，然后激活分子高速运动，产生巨大热能！ 　　假以时日，这普通的酸液吐息，或许可以演变成‘裂变吐息’亦或是‘电磁溃解吐息’！ 　　几乎是瞬间，方圆数十米内便成为火海，滔天热浪涌起，将所有泥浆雨水都蒸发一空。 　　青潮上一次遇到这种生死搏杀的局面，还是在南海大迷宫中对付诱霜蛾，自从追随伊恩后，即便是在山民内战中他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的情况，而在突破第二能级后，凭借愈发精妙高深的剑术，以及越来越强的硬实力，他的战斗能力突飞猛进，几乎可以说是霞辉领常规可以出动的最强战力。 　　但敌人也不是易与之辈，这位亚人队长有着龙化吐息器官，几乎可以秒杀任何同阶存在，如果不是青潮一直都很谨慎，且聆听伊恩教诲留一手，刚才便被秒杀了。 　　不过如今，亚人队长的底牌暴露，那他就算不得什么危险的对手。 　　“我完全可以拖住他，乃至于斩杀他——但老大呢？” 　　事到如今，青潮甚至有余力用眼角余光观察另一侧的战场，看看伊恩如今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然后，剑士便瞳孔急速震动。 　　因为，他看见，自家领主展开妖精之翼，急速突袭，近乎于瞬移一般来到一位敌人身侧视角，而鬼魅一般浮现的钢纹剑将他的头颅斩断。 　　被斩落头颅的人甚至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了，身体又向前冲锋了几步，这才踉跄倒地，血流满地死去。 　　“该死！他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快！” 　　“这就是妖精吗？小心他会飞，压制住！” 　　青潮听见了敌人惊愕愤怒的声音：“不要分散，两两配合！” 　　“他逃不出我们手掌心！” ###第九十六章 伊恩进退维谷，伊恩无路可逃……伊恩打赢了！ 　　“怎么可能逃不出！这速度也太快了！” 　　青潮不禁吐槽道：“刚才那喷射加速的方式，不是前段时间领地里面研究的‘爆矢箭’和‘爆矢弹头’吗？” 　　“实物没研究出来，老大自己先用上了！” 　　就刚才那瞬间，伊恩爆发的速度简直不像是人，而像是一颗可以突破一切的弹头，也就这群拜龙教暗杀者对非生物学的新锐技术不太敏感，不然早就从伊恩的机动力那里发现不对，大感不妙，怎么还会觉得少年逃不出他们手掌心的？ 　　不过，并非是没有人察觉到这点。 　　“速度好快！” 　　摹刃目光一凝，他刚才差点都没看清伊恩移动的轨迹，他隐约有点看出，那是某种妖精之翼的高等使用方法。 　　看来这位霞辉领领主与妖精的关系很好不是假的，居然能从那群搞不清楚究竟在想什么的异族中得到这样的技艺。 　　一时间，摹刃当即便心生退意：他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判断战斗的胜败，持有这种速度的伊恩无论能不能胜得过他们，跑是肯定能跑掉的，最多可就是把自己手下留在这里殿后。 　　可他们的目的是杀伊恩的一个手下吗？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伊恩本人！只要杀不掉他，过段时间，帝国那边的反制手段就会出现，他们跑都跑不掉！ 　　不过，就在摹刃打算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独自跑路离开时。 　　高速突袭的伊恩猛地打了一个趔趄，步伐不稳，身躯摇晃。 　　他身后的妖精之翼直冒青烟，升腾起大片大片的冰霜雾气和高热蒸汽，显然运转失灵。 　　“糟糕！”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青潮震惊的声音：“大人的推进装置坏了！” 　　假如在场的拜龙教众人很熟悉青潮的话，就会听出来，剑士的声音非常死板僵硬，一点也没有他平日鲸歌崖腔调自带一点卷舌音的口气，别说平日青潮都是叫伊恩老大而不是大人……更不用说妖精之翼就算失灵也不会冒烟，那显然是某种炼金药剂挥发升华形成的烟雾。 　　总之，破绽很多。 　　可惜他们文化太低，听不出也看不出来。 　　“果然，这种突进技艺是有代价的！” 　　作为暗杀主持者，拜龙教精灵高声命令道：“围击！” 　　同为第二能级，精灵才不相信伊恩一个区区刚进阶没半年的第二能级有这种实力，肯定是使用了某种禁忌秘法！ 　　而现在，反噬出现，就该乘胜追击！ 　　遭遇‘反噬’，伊恩在斩杀一人后也露出严肃表情，他徒步后退，但撤离的速度有点慢，只能且战且退。 　　摹刃虽然本能地就感觉到不对，但气氛都到这个地步，所有的战友和属下都朝着伊恩突击，他一时间也没办法违逆这股大势，只好随阵前进。 　　此刻，精灵漂浮在半空，高举手中的权杖，一轮青色小太阳浮现在其之上——他继承的龙血乃是极炎龙一系的‘灼空龙’，一种将空气加热为高热等离子态，也就是说使用电浆攻击的雷炎龙。 　　“这群龙血者实力是比一般升华者要高。” 　　伊恩抬头一看，便看见一颗数米大的电浆球当空朝着自己砸落，他‘啧’了一声，然后微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下速度，‘险之又险’地避开。 　　但即便如此，电浆球砸在地面上激发的爆炸和高热蒸汽湍流仍然让他身形不稳，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躲在树木背后，一身白衣沾染了泥浆。 　　被雷炎环绕的精灵手握一柄长长的雷枪，即便视野被遮蔽，但他仍然能大致锁定伊恩的方位，避免对方升空逃脱，而摹刃带队从地面包围，逼迫伊恩升空面对雷枪轰击，亦或是被围殴捕获。 　　但伊恩的行动意外的敏捷，他极力规避与摹刃的近身缠斗，而是选择那些第一能级的拜龙教菁英作为突破口，数次差点突破包围圈。 　　不过这早就在精灵的预料之中，他此刻屹立于暴雨中，左手捏握雷枪，宛如雷神，天上的雷霆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而他右手中的权杖，使用闪流银制造的高等炼金器具拥有多种功能。 　　每次伊恩差点逃脱时，他都会将手中权杖向下一指。 　　晶格纹路在权杖上蔓延，而后延伸至大气中，一根根相较于雷枪较为细小，但仍然有人手臂长短的雷箭在半空凝聚。 　　闪光电弧窜动，数十道雷箭朝着伊恩飞驰而去。 　　轰轰轰！ 　　急促且响亮的轰鸣声响起，将大片丛林轰炸焦黑，宛如遭遇重炮袭击。 　　第二能级升华者搭配合适的炼金道具和武器，能发挥的威力堪比一支军队，如若用在突袭，更是可以将来不及反应的敌军一举歼灭。 　　但伊恩的滑溜却远超他们想象——少年且战且退，依靠自己的年龄和血脉带来的轻盈体型（其实很重），一路借助掩体甚至是贴身的拜龙教成员本身闪避精灵居高临下的轰击。 　　精灵虽然职位高，但也不可能为了击杀目标随便攻击下属，所以也不敢全火力覆盖。 　　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都沾满了尘土，甚至有些电击的焦黑，但伊恩根本没被正儿八经的击中几下。 　　即便是命中，那些拜龙教菁英也感觉手感有点古怪……太硬了，和伊恩表面上那经典的脆皮炼金术师形象根本不一样。 　　是套了内甲吗？还是说这位看上去身材纤细的少年领主掀开衣服，里面全都是肌肉？ 　　但无所谓，他们占据上风！ 　　“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打着打着，精灵心中除却久拿不下的焦虑愤怒外，还有一丝忧虑……虽然袭击的时间不长，但三河城的升华者察觉到不远处发生升华者战斗，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帝国官方。 　　和这伊恩纠缠的时间越长，他们之后逃离的成功率就越低！ 　　虽然丢了船，丢了设备，他回迦南摩尔会受罚，但只要杀了伊恩，这受罚不过是走走形式，最后肯定会嘉奖……他可不希望自己完成了任务但却被帝国抓起来。 　　那时，为了撇清关系，上面绝对会把他当成弃子丢掉，然后兴高采烈地拿着他的战果去打击烬灯家（安法所在的精灵家族）。 　　不过现在，伊恩已经且战且退至了一片空旷地。 　　在这里，他可以配合摹刃以及其他拜龙教菁英围攻少年，不用担心会被各种地势阻拦。 　　但就在精灵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配合摹刃重创伊恩时，他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一种本能的警示让他急速拉升自己所在的高度。 　　嗡！一道潮水剑光飞掠，从精灵之前腰部的地方斩过，宛如流星，令精灵大惊失色。 　　如果不是他察觉到源质变动，这一下就要被腰斩了！ 　　“波尔法，你在干什么！？” 　　精灵登时大怒，斥责远方正在和青潮战斗的亚人队长：“一对一你都拦不住吗？！” 　　“你行你上啊！” 　　波尔法有口难言，青潮剑技高深，他也只能用硬实力压制，但他最多也就是保证自己能无伤压制对方无法逃走，却无法挡住青潮每一次斩出的剑气。 　　尤其是现在是大雨天，谁知道青潮控制那些雨水是要攻击谁啊？ 　　而就在此时，地面上，摹刃也与伊恩正面交锋。 　　虽然摹刃一点都不想打，而且总觉得有诈，但一旦交手，他就会将所有心思摒除。 　　直面眼前的年轻领主，黑发剑士面无表情，他斜举手中长剑，身体前倾，瞬间向前踏步，如炮弹般朝着伊恩的侧方飞驰。 　　霎时，一抹耀眼剑光劈开空气，纯粹的超高速剑风自银光闪烁之处蔓延而出，远隔数十米斩向伊恩脖颈。 　　直线靠近？摹刃可不敢！对方是炼金术师，天知道会不会掏出一个炸弹和他同归于尽。 　　所以就先从侧面骚扰，用劈空剑试探，观察一下伊恩的破绽！ 　　而面对摹刃的遥击，伊恩本能般甩动手中的钢纹剑，剑尖带起一道实质化的冰弧，这弧光溢散，地面上便泛起大片大片的冰霜，足以证明他的源质精纯度之高，远胜他之前表现的实力。 　　不过这弧光只闪动一瞬，伊恩仿佛想起了什么，然后举起钢纹剑，‘硬顶’了摹刃一剑——结果便是少年整个人连连后退，差点就被打飞。 　　“咳！” 　　甚至，伊恩还低下头，吐出一口血……至少也是一口红色液体。 　　见状，周围的拜龙教菁英士气一振，不禁感慨摹刃不愧是龙血者，之前他们围追堵截半天都摸不到一下的目标，居然被剑士一剑重创！ 　　“啊？” 　　看见自己的战绩，摹刃不喜反惊。 　　别人不懂，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 　　一剑把伊恩斩的后退？或许可能吧，毕竟伊恩之前的确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吐血？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将伊恩视作段短时间具备第二能级巅峰爆发力的存在提防的，就算是伊恩刚才浪费了一半多的体力，那剩下来的力量接他一剑可没半点问题！ 　　有诈！ 　　而就在此时，远方天空中，精灵在躲开青潮的偷袭斩击后，也完成了蓄力。 　　他也察觉到不对劲，伊恩和青潮的实力似乎有点超出预计。 　　事到如今，精灵已经不想活捉伊恩，而是继续完成原本的任务，将其直接抹杀！ 　　雷霆轰鸣，一柄巨大的阳炎龙枪被这位精灵龙血者紧握在手中，十余米长的雷枪本体拖拽着近百米长的巨大电弧在天空中闪动。 　　他挥动手臂，带着刺耳无比的电流声，雷枪朝着被摹刃‘击伤’，暂时动弹不得的伊恩轰击！ 　　轰！雷霆撕裂天空，斜斜劈落！ 　　巨大的雷枪砸落在地，整片空旷地带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地震，地面宛如波浪般剧烈地抖动，夹杂着电弧的烟尘云腾空而起，直升数百米至高。 　　这样恐怖，湮灭一切的威力，就连远方的云层都仿佛被影响，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不，这不是因为雷枪！ 　　是以太武装！ 　　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征澜就如同一颗蓝色的飞星，自南海的方向拨云破雾，一路急速飞驰而来——隔着十几公里，凭借源质感应，他便已经发动攻击！ 　　嗡嗡嗡——一道道水流从以太武装的背后飞窜而出，它们在天际纵横，仿佛有生命一般编织出一张巨网。 　　这并非是直接攻击，而是要笼罩整片天空上的雨云，拖拽着它们陨落！ 　　一场大雨和在空中掀起的海啸浪涛，此刻宛如一头在渊海中翻腾的巨鲸，朝着拜龙教众人倾压而来！ 　　“这是谁？！这实力，改移天象，升华异变，这……这实力接近第三能级了啊？！” 　　刚刚激发全力一击的精灵龙血者几近于目瞪口呆，刚刚他施展的‘雷炎之枪’威力足以摧毁一座坚固无比的要塞，就连小山丘都能抹平，正可谓是破军之技。 　　但这种升华技艺的威力，面对格兰特子爵以整片天空中雨云施展的，足以摧毁一座城镇的‘云海海啸’，当真是不值一提……即便是山民中的那位第三能级，那位嘉木部的酋长柯德，如果还活着的话，面对这一击也只能退避三舍，不敢硬拼！ 　　——不行，得跑！ 　　这样的念头只是闪过一瞬，然后便占据精灵龙血者的全部心神。现在也的确是跑路的时机，毕竟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伊恩刚才已经死在他的雷枪之下…… 　　想到一半，精灵龙血者已经转身，准备加速逃离。 　　可就在此刻。 　　之前雷枪轰炸出的漫天烟尘中，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这手握着一柄略显老旧，但显然经历过多次先进改装的充能水枪。 　　然后…… 　　一道笔直的过冷冻水水柱，便命中了精灵龙血者的背部。 　　“怎么？！可能……” 　　一瞬间，后心乃至于整个后背冰凉，但更快就什么都感应不到了，精灵龙血者又惊又怒，他拼命地转过头看向身后，却发现不知为何几乎毫发无伤的伊恩已经将充能水枪收回，然后匆忙地躺在原地，一幅气喘吁吁，苦战力竭的模样。 　　“你他妈装……” 　　瞪大眼睛，精灵龙血者还未来得及怒骂出声，便彻底失去意识。 　　不久之前，远方的格兰特子爵也远远看见了精灵龙血者呼唤雷枪，轰击远方地面的一幕。 　　同为水属性升华者，伊恩略显虚弱，却并没有大碍的气息于他而言却非常清晰。 　　估计伊恩早就找到地方可以躲过敌人攻击，却特意诱导敌人发动蓄力攻击，让这些不知名的升华者没办法躲开自己这位支援者的攻击。 　　“好！伊恩果然没说谎，确实有陌生疑似他国的升华者企图暗杀他！” 　　看见这一幕，子爵登时精神振奋：“这可是大功一件！” 　　此时此刻，格兰特子爵心中赞叹……他一眼就看明了是怎么回事。 　　伊恩和青潮显然是早就注意到了敌人的跟踪，做好了所有应对准备，然后提前通知他过来收场，自己则是前往空旷地带引诱敌人出手后，一路且战且退，引导敌人来到自己可以全力出手的地区。 　　在这过程中，伊恩青潮极大地消耗了敌人的体力，明明可以斩获一些战果，却将最后的‘人头’全部都让给了他！ 　　到时候，他甚至可以用‘他国升华者袭击’这个名义，向南岭总督府乃至于帝都申请维修以太武装的费用，还可以重申一下哈里森港重要边疆港口地区的重要性和面对多国势力潜入的困难，要一波大的援助！ 　　一份大礼！一份功劳！卖他一个大人情！ 　　假如是过去，格兰特子爵肯定不会这样受一份人情……谁知道伊恩背后卖什么药？指不定就是拖他入水，用他的战斗力帮自己挡暗杀。 　　但现在，孩子即将出世，伊恩又答应当他孩子的老师——哪怕就是为了帝国嘉奖，骗一份援助，奶粉贵族格兰特也一定会出手！ 　　【征澜！全功率运转……目标，敌方全歼！】 　　浩浩荡荡的海潮，自天之穹顶落下。 　　“糟了！” 　　不仅仅是还在和青潮纠缠的亚人队长波尔法，摹刃也面色一变——他刚才看见伊恩掏枪射击精灵龙血者的一幕，然后才虚弱地倒下，显然是藏了一手。 　　但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上去补刀？当然是直接转身就跑，朝着格兰特子爵的攻击范围之外脱离！ 　　借用以太武装，发挥几近于第三能级广域攻击，正是帝国有底蕴贵族的拿手好戏，摹刃就算自忖可以看出云海海潮的破绽，但也不打算浪费力气。 　　至于其他队友，卖了就卖了，自己先跑再说。 　　但很可惜，他没能跑掉。 　　血腥的气味浮现，一只狰狞无比，似虫似蜥蜴的猛兽唐突的浮现在摹刃身边，然后朝着剑士猛扑而出——它的实力不强，就连第一能级升华者都比不上，但它出现的太过突然，猛扑又太过不惜命，硬生生让摹刃必须出剑，这才将其斩灭。 　　“这从哪来的魔兽虚影，谁召唤的源质幻象？！” 　　斩碎这怪异的虫蜥巨兽虚影后，摹刃便道不好——被拖延了这么一剑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抬起头，水蓝色的以太武装正携裹天降的巨浪朝着拜龙教的队伍俯冲而来。 　　那些拜龙教菁英被巨浪一拍，便失去意识，以太武装根本没有管这些人，只是在低空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继续加速向前。 　　它的最终目标，显然就是在场唯一一位还有余力的第二能级拜龙教强者。 　　也就是他。 　　“完了。” 　　在被征澜用纯粹的源质彻底压制前，摹刃心中长叹一声：“我就知道不对，早就说了提高警惕——可恶，最强大的对手，总是以队友的形态出现！” 　　“我认栽……” 　　他失去了意识。 　　结束了。 　　这一场原本应当惨烈无比，制造出众多死伤的拜龙教暗杀事件，便以雨云尽散，春光明媚的场景落下帷幕。 ###第九十七章 飞焰地什么都干得出，真是些难以想象的畜生 　　【泰拉774年3月旬末，我，银峰男爵，伊恩·阿尔乔蒙所在的霞辉领车队，在三河城西南地区的丛林中遭遇了拜龙教的袭击】 　　【这一批拜龙教邪教徒由多方势力构成，以迦南摩尔拜龙教为首，飞焰地与苍天王庭拜龙教为辅，三位第二能级升华者与七位第一能级，共十人】 　　【他们的袭击不仅仅对我的车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更是危害我国的领土安全，蔑视我国威严】 　　【怒不可遏的我竭尽全力与其作战，在付出极大代价后，最终在哈里森港子爵，艾尔斯·格兰特的帮助下，成功将敌人击溃，并将三位第二能级升华者全部俘虏】 　　【虽然胜利，但我们仍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为了战胜他们，我所在的队伍出现了巨大的伤亡与损失，而仗义相助的格兰特子爵更是以太武装破损】 　　【我的损失无关紧要，但击溃邪教部队，成功维护我国领土安全，振我国威的格兰特子爵理应得到表彰】 　　“您觉得这样写如何？” 　　安云镇，位于三河城与哈里森港中间的一个平静小镇，也是如今霞辉领队伍的落脚地。 　　点着驱虫熏香的屋内，伊恩将自己刚刚写完的报告递给另一侧面带微笑的格兰特子爵。 　　“字写的更好看了啊，伊恩。” 　　接过报告，格兰特子爵没看内容，便毫不犹豫地夸赞了伊恩的字迹——少年的字自初学以来一直都干净整洁，且颇有韵味，越看越觉得喜欢。 　　对于那些高层，尤其是每天都需要看不少手写报告的地方高层贵族来说，手下人字写得难看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单单是分辨他们写的什么东西就已经足够头疼了，假如还有污迹涂改更是恨不得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训斥一通。 　　但这种小事又没必要，要他们改也没时间学，总的来说就是头疼。 　　无论在哪里，字写的好看的人都会有优势，除非未来快进到不需要人写字的时代。 　　不过，就算是很欣赏伊恩的文字，格兰特子爵还是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指出了伊恩之前所写报告中不少需要修改的地方。 　　“不要写你所在的霞辉领车队，虽然是事实，但这样会给上面‘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才出手’的印象，会减分。” 　　一眼扫过，子爵娴熟地说道：“改成‘经过三河城的平民车队’就行，凸显出车队的无辜和柔弱，以及路过此地无缘无故遭灾的感觉。这样的话，看上去就是你忠实履行自己贵族的职责了。” 　　“袭击也该改成‘突袭’，增添紧张感，这点细节也很关键。” 　　“理解了！” 　　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实际上根本没受伤）的伊恩也一脸严肃地点头记着笔记，而青潮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究竟在纠结什么。 　　这当然不是结束，格兰特子爵才刚刚开始，他详细地为伊恩点出他这份报告不够精细的地方。 　　“其次，拜龙教也不要具体点名，虽然大家表面都装着不知道，可基本上南岭都知道你现在也是拜龙教成员，你点明了拜龙教，大家都会认为这是一次拜龙教内部争端——我建议改成‘他国特战队’比较好。” 　　“既没有撒谎，也可以借用最近这段时间飞焰地特战队在南岭的坏名声，赚一把同情分。” 　　“紧接着，迦南摩尔这个名字不要写。前段时间帝都那边不是都宣布我国和迦南摩尔结盟了吗？不要做出影响两国友谊的发言，就写……以飞焰地为首，苍天王庭为辅以及其他国家组成的他国特战队吧。其他国家是谁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要明着写出来。” 　　说到这里，格兰特子爵显然来了劲，他指着一旁的地图对伊恩道：“尤其是飞焰地，最近领地里面出现了什么魔兽袭击，意外损失，亦或是遭了灾，都可以推给飞焰地。” 　　“伊恩，你最近才当领主，一定要记住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有什么责任，一定要记得甩锅给其他人……山民也好，土著也罢，别的领主毫无疑问也可以，实在不行再说自然环境亦或是魔兽，最后真的找不到借口，再去假装勇敢承担。” 　　“但只要有飞焰地，就一定要用，不然的话上面也不开心，不会批援护费的。” 　　“这样不会太过头吗？” 　　伊恩虽然早就了解，但此刻也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别的都好说，但假如是我自己的政策出现失误，一不小心造成了严重后果……” 　　“不用担心，尽管推脱吧。” 　　格兰特子爵不假思索道：“飞焰地什么都干得出，真是些难以想象的畜生。”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你怎么会失误？这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错！” 　　在教导了伊恩身为领主的经验后，子爵继续看这份报告：“紧接着，阵亡人数太少了。” 　　“虽然对方的确是升华者精锐小队，但十个人这个数字无法给人直观的威胁感，我觉得……嗯，就五十人吧，正好还能多拿四十个普通特战队的赏金。” 　　骗援助和赏金的确是格兰特子爵的拿手绝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无比老练，就连神情都振奋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潇洒极了：“接下来你的话说得好——就该上纲上线，扯国家安全和国家威严，不然的话，帝都哪里管你什么损失？屁大点事而已。” 　　“就要把这件事升华到他国特战队阴险无耻，偷袭我国平民队伍，最终被英勇的帝国贵族阻止这种调调上，符合正确叙事！” 　　“但接下来，你这个‘极大代价’太简略了，多加一笔，悲情一点，比如说死了几十个人……嗯，太多不好，显得你无能。太少也不行，显得不真实。” 　　“那样的话，就二十个左右上下吧，正好多要点抚恤金，名额咱们平分。” 　　“不，怎么能是五五分呢。”伊恩微笑着摆手推辞：“当然是您拿七成，就当是征澜出动的燃料费。” 　　“不必客气。”子爵也真心推辞道：“我还看不出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心意我领了，你这一次也是冒了风险的。” 　　“就当是给小柯弥忒（子爵还未出生的孩子的名字）的诞生礼了。”伊恩坚持，格兰特子爵也不好继续推辞，他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这样吧。”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需要细修的地方。 　　伊恩将这份修整好的报告收好，让青潮委托信使，送到瑙曼城。 　　“他也第二能级了。之前就是巅峰，的确也有潜力。你找到了一个好帮手啊。” 　　青潮离开房间，格兰特子爵将目光从剑士身上挪开，转移到伊恩身上。 　　“了不起。” 　　他真心实意地感慨：“这才一年的时间，伊恩，你就成长到了可以与我平起平坐的地步。我毫不怀疑，银峰家族会在你手中兴盛，甚至可以再度回归帝都，成就真正的荣耀。” 　　“我对此感到由衷的喜悦，并对你送上祝福。” 　　“哪里。反倒是您，才令我感到惊讶。” 　　伊恩微微低头，承下这份祝福，他笑着对子爵道：“您快要第三能级了吧？到那时，携红杉土著臣服一功，哈里森港的实际管辖地区就要扩展到整个大红杉林区和象骨山周边，甚至就连西红杉区都能囊括。” 　　“到那时，就该称呼您为‘格兰特侯爵大人’了！” 　　“哈哈。”子爵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小事。爵位和名声都是虚衔，只有自己和后裔的实力才是我们贵族真正的重点。” 　　“过去我一直都在疑惑，第三能级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一直都在执着提升自我，却无法进步。” 　　“但是我真的搞明白我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实力就自然而然地提升，而且也对这方面不看重了。” 　　“当我不再视纯粹的力量为第一要务后，实力反而步步提升……仔细想来，或许这也要感谢你，伊恩。” 　　如此说道，子爵侧过头，看向哈里森港的方向。 　　他柔声道：“假如不是你为老普德带来了全新的希望，让我也感觉到了好奇，想要尝试培养下一代……” 　　“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一切对我而言这么重要。” 　　伊恩能看得出来，格兰特子爵的言谈举止，相较于九年前要温和许多。 　　甚至整个人的神态，看上去都没有过去那样，给予人一种危险感。 　　这很正常——终于要当父亲，并且终于想通自己‘梦想’的人，就可以如此平和淡然。 　　伊恩很清楚，格兰特子爵的执念，就在于‘家庭’。 　　通过帕特里克当初在南海大迷宫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以及伊恩自己在帝都收集到的资料，伊恩便能知晓，格兰特子爵的童年生活非常孤独，父母常年不在家，在外奋斗，他由严厉的奶奶抚养长大，朋友数量也不多。 　　等到长大之后，父母和奶奶依次与世长辞，他从帝都来到陌生的哈里森港，为自己从未期待过的一切，也即是家族，领地和人民战斗，数次差点丢掉性命。 　　他当然对此感到迷茫，乃至于不解与愤怒。 　　格兰特子爵的天赋，其实真的不差，虽然说在炼金方面一塌糊涂，但在修行方面可以说是远胜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无论是孩时的玩闹还是长大后的决斗都没有一次赢过格兰特子爵，被他感慨是和自己大哥同等级的天才。 　　但问题在于，帕特里特的大哥埃伦侯爵是第四能级，而格兰特子爵只有第二能级。 　　除却魔药和资源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埃伦侯爵显然早就找到了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并且持之以恒地奋斗。 　　而格兰特子爵一直都没找到。 　　直到他的孩子即将诞生，这个男人才搞明白，他只是想要一份可以让自己安心的基业，让自己可以付出的家庭与人。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格兰特子爵在孩子出生后，很快就能进阶第三能级的原因吧。无论虫群还是灵灾都是如此……人类只有定下心来为一件事努力，才能真正发挥出自己的极限啊） 　　预知印证现实，再加上之前子爵驾驶‘征澜’时释放出的强大气势，伊恩隐约能感应到，此刻的格兰特子爵距离第三能级真的只是一步之遥——过去的子爵会因为伊恩无法掌控而心怀戒备，而现在却能送出发自内心的祝福。 　　这并非是软弱，而是内心强大的证明。 　　漫崖长老的执念是‘山民的兴盛’，格兰特子爵的执念是‘属于自己的家庭’，帝都的凤凰伯爵毫无疑问是‘知识的保管与延续’。 　　这些强者的执念简单易懂，就如伊恩自己的‘知晓想要探寻的一切’那样。 　　只要行走在这条路上，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 　　而格兰特子爵如果真的成为第三能级，成为南岭第二位侯爵级的大贵族，那么对于伊恩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如此以来，南岭的两位话事人都撑他，甚至还是合作伙伴，他伊恩想要干什么事情不都是随心所欲？ 　　“那些俘虏怎么办？” 　　这一次出击，格兰特子爵非常高兴。 　　不管上面会怎么回应他和伊恩的邀功信函，敌方升华者这方面的功劳肯定是会给的。 　　反正都是白赚，他不可能亏。 　　不过，子爵也知道，这些本质上都是伊恩的战利品，自己分一份是伊恩送给他的礼物，但具体如何处置，还是要看伊恩的想法。 　　“先关押在哈里森港吧，等有时间去审问一下，压榨出更多价值后再谈其他。” 　　伊恩看向脚下，那便是关押俘虏的地下室，三位拜龙教的干部级成员此刻都被强行喂下炼金药剂，封闭五感麻痹在那里。 　　假如是南岭本地的炼金术师炼制的炼金药剂，以这些龙血持有者的抗性，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机会反抗，甚至是脱身。 　　但遇到了伊恩这个用无数人做过人体试验，经验丰富无比的大师级炼金师，他们那一丝侥幸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 　　“那我先把他们带回哈里森港。” 　　微微点头，格兰特子爵不可能跟着伊恩的车队慢慢走，而伊恩也轻松道：“回见，子爵。” 　　“等回港口，我们再来确定接下来的合作。” 　　“我很期待。所有人都很期待。” 　　格兰特子爵离开了。 　　此刻，青潮也正好回来，他看着子爵驾驶征澜，带着装有三个拜龙教干部的铁笼子高速飞回哈里森港的背影，不由得感慨：“子爵的实力又变强了，他对源质的控制堪称随心所欲……刚才的云海海啸，我还以为会波及到我，却没想，浪潮绕着我离开。” 　　“城市级的广域攻击，都能操控，即便是依靠以太武装……我还差得远啊。” 　　同为水系升华者，青潮对格兰特子爵的实力体会很深，而伊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所谓道：“担心什么，格兰特子爵的血脉最高也就是第四能级的潜渊蜥鲸，而你的潮汐使者最顶端可是有第五能级。” 　　“虽然你的确没他强，但你潜力十足啊！” 　　“谢谢老大你的鼓励。” 　　青潮耸了耸肩，他不再思考这些，而是转向另一个疑问：“不过，真的就让子爵把那些拜龙教的暗杀者带走吗？老大你不是猜测，他们在哈里森港周边肯定还有接应的人员……假如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暗杀队伍失败，所有重要成员都被俘虏，他们肯定会尝试去救援……” 　　伊恩侧头，瞥了一眼青潮。 　　他一句话未说，青潮便恍然大悟：“格兰特子爵也知道？你们是特意引剩下来的那些人出现所以才这样分兵的？！” 　　伊恩点了点头。这种简单的东西当然不需要他和格兰特子爵开口交流，简直浪费时间，不如寒暄两句废话拉一拉感情。 　　而青潮能想到这一点，虽然慢了一些，但也让他颇为满意。 　　“走吧，准备出发。” 　　如此说道，伊恩走出房门。 　　他抬起头，看向外面因为格兰特子爵之前的攻击，故而晴空万里的天空：“一回来就有人白送功劳，这可真是一个好兆头。” 　　凝视着头顶的太阳，少年笑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家乡了。” 　　于是队伍便在春光与暖风中出发。 　　沿海起了风，一晃便是三日后的早晨。 　　湿润温暖的春风穿过林荫密布的林道，与一支满载货物与设备的车队一同前行。 　　驼兽的脚掌踩踏着路面上小小的水坑，震荡出片片水花，随着脖颈处不断鸣响的铃声摇动，轻风吹散弥漫在湖林周边的白雾，让林道的尽头处变得清晰起来，隐约能看见那座熟悉的远南港口。 　　哈里森港已经近在眼前，霞辉领的车队步伐速度更快一筹，而随着他们沿着官道不断靠近港口的城门，能看见有大群白发的民众正在城门口处等待。 　　那正是哈里森港中的白之民……他们正满怀着期待地等待，等待那位带领着家族复兴的家主。 　　当然，也并非是只有白之民——伊恩曾经帮助过的那些人也都在此地汇聚。 　　看见这一幕，年轻的领主驾着自己的坐骑，缓缓来到最前方。 　　伊恩微笑着，他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向那些迎接自己的族人们示意。 　　然后，原本平静的城门口处，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伊恩！伊恩！” 　　“我们的骄傲回来了！” 　　“家主，我们敬爱你呀！” 　　——我回来了，开端。 　　城门口处，人们同样举起手，欢呼着让自己的声音响彻四方。 　　而就在这一片充满善意的欢迎声中，伊恩翻身从坐骑上离开，踩踏在归家的大道之上。 　　他看见了，在人群的深处，普德长老和同样正在欢呼的埃兰也在挥手，笑着欢迎自己归来。 　　少年心中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温暖的感觉。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些过去的幻象……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在这里欢迎着他归来。 　　“老师……” 　　恍惚只是一瞬，他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伊恩徒步带领着车队，走向这座城市，心中坦然：“无论如何，我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从哈里森港开始，我已经成为了一地的领主，有了自己的根基——我有了自己的支持者，自己的追随者和投资者，有了根据地和基本盘，以及未来发展的方向。” 　　“而现在，我回到了开端。不是为了怀念过去，而是为了再次踏出第二步。” 　　“为了将商贸路线延伸至他国，哈里森港的贸易船队是必要的。” 　　“更不用说，南海深处的基地……” 　　凝视着哈里森港的城门，环视着两侧欢呼的白之民。 　　伊恩的目光并没有停止，青色的眸子眺望远方也同样遥遥俯瞰此地的子爵府，以及更远方的南海大迷宫。 　　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所在。 　　与此同时。 　　南海大迷宫，结晶湖。 　　“喔？” 　　巨大的钢铠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回过头，看向哈里森港的方向，精神不由得为止一振：“喔！（老大回来了！）” 　　察觉到这点，鲨鲨兴奋起来，它绕着结晶湖急速游动了好几圈后，便悬空起飞，来到了结晶岛中央的龙蛋所在之地：“喔喔！（你也别一直呆在这里呀，老大要回来了！）” 　　结晶龙蛋没有回应。 　　它只是轻轻摇晃着。 　　它也在等待。 　　等待能指引它真正未来的存在。 ###第九十八章 野蛮成长的埃兰 　　“听说了不？咱们这里又出了一位贵族，就是白之民那边的伊恩！” 　　“听说了，那孩子我还认识呢，他打小就聪明，后来在格兰特老爷的帮助下又去学炼金术和铭文……我家那死鬼就学了点皮毛，都能去护卫队工作了，这孩子却全都精通——他能成贵族，我是信的！” 　　“哎，啥时候我家孩子能有伊恩一半……不，四分之一聪明呢？可让我省心不少……” 　　这是发生在哈里森港靠海大街，几位家里有孩子的妇女交流的内容。 　　“霞辉领啊，那个地方似乎正在招收有手艺的工匠……也不需要太精通，那边会提供培训，要的就是年轻有想象力，哥们几个好像还挺合适？” 　　“别，可真别，人家说不要有经验的师傅你就信？你这话不就像是说‘隔壁当兵不在乎你体格，会帮你锻炼，要的就是烂命一条’？这铁把咱们当炮灰呀！” 　　“当工匠又有什么炮灰可言？抓咱们去日夜锻铁，早晚烧炉？你瞧，这单子上说，他们要做的是一种很新的东西，老师傅的经验没啥用……” 　　“还是那句话，他们说你就信？霞辉领虽然也在南岭，但也要翻山越岭呢！” 　　“嗨，就和你说的那样，我这条命又不值钱，现在也到了年纪，再不找点正活儿干，岂不是要吃爹妈一辈子？这一波，我拼了！” 　　这是发生在铁匠铺后院，两位正在休息的学徒间的对话。 　　“兄弟，看见霞辉领那边招收人手的告示没？待遇那是相当丰厚啊！” 　　“霞辉领那边……有点危险吧？山民那边打完仗还没多久，死了不少人呢……而且，领主府那边不是也说了吗？老爷和伊恩和他的那个叫青潮的护卫，联手打退了其他地方特战队的袭击……显然危险啊！我可不乐意去。” 　　“这不是证明霞辉领那边有实力吗？青潮我知道，好家伙，那把剑耍的，起码超过十个我了，我是恨不得去拜师的，而霞辉领那边据说加入护卫队，就能得到那位剑士的指导！” 　　“咦？兄弟，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去霞辉领了？哈里森港这地方挺好的吧，虽然没了土著后，活少，但老爷慷慨，很适合定居养家。” 　　“那是哥们你有老婆了，当然想安分，兄弟我还打算再试试，看看能不能突破呢——活少，机遇就少，功劳也少，那青潮之前不也就比兄弟们强那么一点？他是和伊恩小老爷一齐在南海大迷宫冒险，所以才有功劳和情分升的第二能级！这就是拼命才有机会啊！” 　　“哎，兄弟，你是敢拼的——这里敬你一杯，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下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请团里所有人喝酒，不醉不归！” 　　这是发生在哈里森港某家酒馆中，两位佣兵的事业商谈。 　　整个哈里森港内，一时间内都充满了有关于霞辉领车队的消息。 　　不仅仅是因为霞辉领的领主曾经也是哈里森港人，而且得到了格兰特子爵的热情接待，更是因为霞辉领那边开出的待遇的确颇有吸引力。 　　虽然从去年开始，就有伊恩成为了领主，功成名就的消息传来，更早点还有伊恩在帝都完美表现的消息，但这一切加起来都远不如伊恩带着一整支满载新奇货物与各种高端炼金设备的车队回到哈里森港的十分之一。 　　有了这些确切实际的东西，这个年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民众，才会对远方的‘新领地’有些许感知和理解，并且升起‘好奇心与渴望’。 　　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霞辉领这一次在哈里森港的招募行动，就是在用钱争夺哈里森港积累多年的‘人才’，说是吸血也不为过。 　　但实际上，包括格兰特子爵在内，哈里森港中的所有人都认为，是哈里森港赚了。 　　因为在泰拉大陆，最重要的并非是这些较为低端的‘人才’。 　　而是‘炼金’方面的知识。 　　【霞辉领向哈里森港分享了‘新式农业种植楼’的技术，允许哈里森港开设‘常规植物培养液’的生产工坊】 　　【哈里森港拥有‘磁暴铠甲’与‘充能步枪’等新式武装的优先购买权，并允许开设三家相关装备的生产工坊】 　　【哈里森港与霞辉领达成全方位合作协议：双方领地允许人员自由互通，双方商队均享受减税减费优惠，双方达成多项原材料与粮食相关的大宗贸易协定】 　　【霞辉领会帮助哈里森港培养基础炼金匠人，而作为代价，哈里森港需要协助霞辉领购得大批量的炼金基质以及相关的炼金作物，具体协议内容还在商定中……】 　　这些协议，都是在霞辉领车队抵达之前，就已经从领主府放出的消息。 　　听见这些协议后，无论是谁都在感慨伊恩的慷慨，并且感激他回馈故乡的举动。 　　毕竟，作为接近大师级水准的炼金术师（普通人眼中伊恩的炼金水平），愿意收子爵那还未出生的儿子为弟子，仅仅是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格兰特子爵喜笑开颜，无所谓霞辉领对哈里森港的‘吸血’了。 　　毕竟，那些普通人才，以哈里森港的待遇根本不会缺，而伊恩这种天才，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如此随便的收徒？ 　　而以格兰特子爵与伊恩的关系，至少双方的合作还在持续，那子爵的孩子必然是伊恩的亲传弟子。 　　如此一来，哈里森港就算是多吃一点亏又如何？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吃亏。 　　那么，吃亏的是霞辉领吗？ 　　当然也不是。 　　哈里森港有如今霞辉领最需要的商贸口，也有着霞辉领如今最缺少的‘中低端技术人员’。 　　因为红杉土著被平定，如今的哈里森港不需要维持那么多的常备部队，所以就连有经验的佣兵和冒险者也不用留那么多了，这些人都可以被霞辉领吸引走，成为他们最迫切需要的力量。 　　而且，别的方面不好说，作为港口城市，耕地缺乏的哈里森港的确很需要农业大楼这种设计，他们也肯定会尽可能地普及这种技术，并且用自己作为霞辉领的试验田，为霞辉领总结相关的技术经验。 　　一方需要技术，一方需要原材料和人口；一方需要未来的进步方向，一方需要试错的试验田和人口数据…… 　　——天作之合啊！ 　　这就是哈里森港子爵府中，伊恩与格兰特子爵商讨后，双方内心的想法。 　　“今天就到这里吧，伊恩。” 　　子爵站立起身，他笑着道：“你的弟弟和普德长老正在外面等你呢，我就不打扰你和亲人交流的时间了。” 　　对这一系列合作，他毫无疑问是最满意的那个。 　　是的。短期内来看，哈里森港方面毫无疑问是在吃亏的：伊恩能给出的好处，全部都是数年后未来才有效果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生产权，都是需要前期投入，后期才能慢慢起效的东西。 　　东西好吗？的确。但不仅仅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实际验证效果，还来不了快钱，甚至还需要亏钱。 　　对于许多领主而言，单单是这点就足够让他们谨慎，甚至观望。 　　也只有格兰特子爵这种已经不在乎短时间内收益，只是为了伊恩和自己孩子未来而投资的人，才能一口接受。 　　至于短时间内的人口流失，就更不用说了，格兰特子爵闭着眼睛都很清楚，未来将会有一批很有能力的白之民会大量迁往霞辉领。 　　他的炼金工匠可有不少都是白之民呢。 　　但伊恩为他画的大饼实在是太香了…… 　　“很愉快的上午。” 　　伊恩当然也很满意，毕竟哈里森港也是他的故乡，而且未来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白之民不会迁移至霞辉领，而是继续留在哈里森港——几十年了，这里也算是白之民的一片基业。 　　伊恩作为如今银峰家族的家主，也不可能作出完全放弃哈里森港，将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这种蠢事。 　　建设哈里森港，固然是让格兰特子爵开心，但他也不会亏……毕竟那些工坊的员工和交流培训的匠人，肯定是优先白之民啊。 　　一大一小两位领主抬头，两人相视一笑，都十分开怀。 　　书房门打开，格兰特子爵打开门，示意伊恩先走。 　　而少年才刚刚出门，不远处的会客室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啪嗒啪嗒踏着清脆的脚步，一头撞进伊恩怀中！ 　　“哎哟——怎么和鲨鲨一个模样……” 　　伊恩将扑进自己怀里的白色东西抱起转了一圈，然后才稳稳地将其放在地上：“你这家伙，力气大了不少啊！” 　　他垂下眸子，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弟弟：“而且也长高了！” 　　“嗯！” 　　而一头扑进伊恩怀里的埃兰抬起头，一双绛紫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伊恩，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长高了，哥哥！” 　　“好！” 　　伊恩眼前一亮，他哈哈笑道，捏了捏埃兰的脸：“而且……话也流畅了！” 　　“我练习了很久……” 　　虽然说是流畅了，但埃兰的言语仍然带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停顿：“白雾主教说我是，思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考。这也是一种好事，因为我不习惯说话，所以，很擅长冥想！” 　　“哥哥，我的冥想，已经能‘宁静’了！虽然时间比较少……但主教说我很厉害！” 　　宁静是怀光教会冥想中的第三阶段，前面两个阶段是‘坐定’与‘无波’，代表‘可以长久安坐而不心生烦躁’和‘可以冷静看待自己身体的种种烦恼与情绪上的焦虑而没有任何心境起伏’。 　　而‘宁静’代表的是心中杂念极少，抵达一种长久宁静安详的境界，到了这个阶段，堪称痛苦的苦修也将会变得温和起来，因为肉体的一切感知都将被冥想者以一种身外身的感知应对。 　　即便是在修士中，‘宁静’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苦修才能抵达。 　　至于宁静之上，就只剩下‘等待’。冥想抵达这个境界，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主动修持的了，只需要维持那样清静的心境便已经足够。 　　怀光教会的冥想法，显然脱胎自前纪元文明的精神修行升华，而这冥想法与伊恩创造的冥想法显然截然不同，它强调的并非是直接使用某种手段改造自己的灵魂，而是使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用改造人思维模式的方法，反过来从头开始塑造灵魂。 　　总的来说，是一种太过看重天赋的法门，对于天才来说正好，但对于庸人而言，效果是不如伊恩创造的那种一点一点改造自己灵魂的冥想法。 　　不过，埃兰能这么快就修行至接近‘宁静’的阶段，足以证明他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了。 　　难怪在虫群道途中，埃兰只用了区区六年的时间，就从白雾主教随意收下的门人，变成足以接受圣山直接传承的正式一员了。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但要知道，就算是赎光那样第二能级的米诺斯寻血猎手，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不上是怀光教会的正式员工，最多就是合同工罢了——而埃兰可是一到青春期就有魔药配给，能直接拿编制的！ 　　众所周知，宇宙的尽头就是编制，埃兰能直接一步走到终点，固然是有伊恩的遗泽，他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也不可小觑。 　　正如同现在伊恩所看见的这样。 　　少年银青色的眸子中，有关于埃兰的资料正在浮现。 　　【埃兰】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白垩之民变种）】 　　【第一能级·幼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潜势正在觉醒】 　　【通过一定时间的修行，该人类个体正在逐渐挖掘自己潜藏的灵能天赋，天赋已经开始觉醒，并且展现部分力量】 　　【该人类个体接受了良好且正确的引导，虽然实力并没有直接提升，但正在改变自己的未来潜力】 　　【身体材质……碳基生命……结晶潜势】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21.5593基础单位】 　　【提示：该生物个体与某个强大的结晶生命体血裔有着奇特的联系，该联系间接引导了他的灵能成长】 　　【警告：灵能成长难以控制且不可逆，该人类个体仍处于幼年期，监护人理应负责对智慧生命幼体进行正确引导，而非放任其野蛮成长！】 　　【……】 　　“咦？” 　　伊恩微微一愣。 　　原本以为只会看见自家弟弟在灵能方面成长的他，不由得目露惊愕。 　　——结晶生命体有奇特的联系？ 　　等等……难道是…… 　　虫群道途里面的，那个虫群结晶龙？！ 　　这埃兰，成长倒是的确成长了，但成长的也太野蛮了吧？！ ###第九十九章 来访的溯冥教团 　　和埃兰有关的高等结晶生物…… 　　第一时间，伊恩想到的就是虫群道途中，被虫群主宰的他转换成‘虫巢结晶龙’的那个埃兰。 　　不得不说，伊恩对自己的设计能力与审美还是很自信的。 　　被虫群主宰改造后的埃兰，既有强度的美感，也有绝佳的设计，不仅仅潜力十足，还能完美适配埃兰的灵能天赋，一觉醒就能直抵第三能级，正可谓是又强又厉害。 　　但是仔细想想，却不可能啊——他本人都没办法直接借用虫群道途的力量，还得靠指引之星的能力扣扣索索地和对方交换技术。 　　所以很快，伊恩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结晶龙蛋！ 　　“埃兰。” 　　伊恩低下头，轻轻在自己弟弟的耳畔悄声问道，看上去就像是哥哥对弟弟常见的亲昵问候：“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去海边玩呀？” 　　“身上的水系源质，有点浓郁。” 　　“是呀！” 　　埃兰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奇怪，他开心地点头回答：“每次训练完，之后，我都会去海边，找鲨鲨玩……” 　　“之前，青潮大叔和斯科特哥哥在，的时候，我经常和他们一起去近海，钓鱼，抓鱼！” 　　——你们的辈分我是真的管不了。 　　这是伊恩脑中浮现出的第一想法。青潮和斯科特互相以兄弟相称，且都叫自己老大，结果在埃兰这里就是一个叔叔一个哥哥……只好各论各的了。 　　说起这个，虽然伊恩已经吐槽过好多次，但作为希利亚德弟子的他在帝国这边理论辈分是真的高。 　　基本上，帝都宫廷内的高官贵族都是自己的平辈和小辈。 　　而第二个想法，便是果然。 　　埃兰平时也喜欢和他一起去沙滩赶海，自己离开后，这个习惯不会立刻消失。 　　有青潮和斯科特带着，埃兰经常进海陪鲨鲨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别说前段时间桦黯霜蝶他们回来，估计也见过了埃兰。 　　这么说，在鲨鲨和两位妖精小姐的帮助下，埃兰的确是有可能进入过南海大迷宫，与结晶龙蛋接触过的……不过这里不能详细的问，等回家再说。 　　“哦？” 　　跟在伊恩身后走出书房的子爵感兴趣起来：“你的观察系灵能，居然强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埃兰最近去过海边都能看得出来？” 　　“嗯。” 　　伊恩松开抱着埃兰的手，揉了揉男孩的头，他双眸中的灵能光辉黯淡：“其实只是能看出埃兰体内的源质类型和分布……他喜欢干什么，平时去哪里玩我也知道，所以猜的准。” 　　“伊恩，你可不老实。当年我还以为你就只能鉴定一下普通的古物金属呢。” 　　子爵佯装遗憾地叹息一声，口中说着伊恩，实际上却看向普德长老，那恶狠狠的眼神简直就是要让老人自罚三桶。 　　而普德长老佯装没看见，他走上前拍了拍伊恩的背，欣慰地感慨道：“长高不少，人也精神多了。” 　　“去了趟帝都，当了领主，整个人气质大变……前往外面的世界，对你而言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以泰拉的审美而言，假如说，伊恩之前在哈里森港的形象，只是扎着麻花辫的乡下精神小伙，虽然好看惊艳，但也没到路人会频频回首的地步。 　　而现在的伊恩就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会因为太过耀眼，让常人下意识地低下头侧过眼，不敢直视，却又在稍后偷偷转过头窥探一次又一次。 　　不仅仅是衣着外貌，而是精气神的蜕变。 　　“都仰赖长老你的培养。” 　　伊恩低头，他握住普德长老的手，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如果不是您的教导，我恐怕无法取得如今的成就。” 　　没有普德长老帮助伊恩打掩护，并且让伊恩学会了如何活用切哈洛尔沃家族来为自己的各种行动作为挡箭牌，他早就被帝都那些敏锐的大贵族发现不对，甚至被窥破所有马甲了！ 　　“您最近身体不错，胃病也好了许多。” 　　此时，伊恩双眸中再次亮起青色的光晕，他注视普德长老胃部区域，确凿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病变迹象……幸亏我发现的早，不然的话，等到了中晚期，就很难补救。” 　　“的确。” 　　格兰特子爵也来到伊恩和普德长老旁：“普德最近和我喝酒喝得越多越精神——反倒是之前自律的时候神态不对劲。” 　　“血脉不如真形的地方，就在于此——很多生活习惯也趋向于魔兽，需要顺应。” 　　话至此处，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伊恩双眸中亮起的水色光晕，然后认真道：“伊恩，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伊恩抬起头，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然后认真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我想要，请你帮我看一看，我那未出生孩子的情况。” 　　格兰特子爵的语气非常严肃，就连埃兰都悄悄躲到了伊恩的身后，贵族沉声道：“你能看出普德的顽疾和畸变的可能……究竟是使用何种原理，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既然如此，我想要请伊恩你，帮忙看一下柯弥忒如今的状况。” 　　“当然。我的荣幸。” 　　伊恩点头，他认真回应。 　　他故意在格兰特子爵面前挑起这个话题，展现自己的灵能，就是为了让对方邀请自己观察他的孩子。 　　伊恩很清楚格兰特子爵对自己孩子的看重，也很清楚一个孩子还没出生的父亲会忧虑什么——自己的孩子究竟能不能继承自己的血脉？他有没有天生的畸变亦或是不足之处？ 　　这些事情，都提前可以弥补，但能在孩子未出生前就看穿这些的人实在是少，不是灵能者，起码也得是拥有相关灵能的第三能级心光阶存在。 　　这要求可就太高了，格兰特子爵可没有那么大面子，可以请一位第三能级强者过来为自己的孩子检查。 　　而伊恩表现出了这种能力，就绝对不会被他放过。 　　至于伊恩为什么要观察格兰特子爵的孩子……其实也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伊恩还不知道‘血脉贵族’的‘传承血脉’是什么原理——尤其是婴儿在母体中，是如何发育出‘升华种子’这种可以让他们节省许多魔药材料的东西的。 　　作为想要开辟一条不同于血脉真形全新道路的人，伊恩对真形已经研究颇深，但对相对而言更加原始的血脉却缺少了许多观察对象。 　　格兰特子爵和他的孩子柯弥忒，也即是自己未来的弟子，是非常重要的‘样本’。 　　既然伊恩答应，那么为了不浪费时间，子爵便亲自带他们前往三楼，自己夫人所在的房间。 　　子爵夫人名为克伦黛尔，是财政官拉马尔的堂妹，这对兄妹都算是子爵的房中人——这在泰拉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倒不如说子爵居然就喜欢他们这对兄妹，已经算是贵族中非常纯爱的类型了。 　　“艾尔斯？还有伊恩，小埃兰……呀，普德长老您也来了？今天这是……” 　　看见一众人抵达，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挺着一个大肚子的红发美人不禁有些惊讶。 　　克伦黛尔夫人当然认识伊恩与埃兰，倒也不是因为伊恩当初经常来子爵府借书看，而是因为她是埃兰非常喜欢的那家花店的老板，拉马尔代替她照看过一段时间的店面，这对兄妹都喜欢和他们一般发自内心喜欢植物的埃兰。 　　对此，无论是格兰特子爵还是伊恩都乐见其成——双方就需要这种情感上的联系，而不仅仅是纯粹利益上的链接。 　　“亲爱的，今天我想请伊恩过来为你看看身体的情况，还有柯弥忒的情况……” 　　子爵来到自己夫人的座椅旁，柔声和她温存了几句，然后便道出这次前来的目的。 　　克伦黛尔当然不会拒绝，灵能者观察孩子的情况在泰拉一直都是那些大贵族生育前的必备项目，她最多就是感慨一句‘没想到我也能有这个待遇’。 　　“打扰了，老板娘，我要来看看未来小老板的情况。” 　　伊恩走上前，他笑着打趣，在克伦黛尔夫人咯咯笑着的时候开启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观察对方腹中的孩子。 　　“唔……” 　　他眉头微皱，但并非是因为‘结果不好’，而是一种单纯的惊叹：“居然是这样吗……” 　　在伊恩的双眸中，子爵与克伦黛尔的孩子发育非常良好，十分至少有九点七分的健康，之所以少了一点，是因为克伦黛尔的天赋不是很好，即便是格兰特子爵最近这些年将她转换成了和自己一般的‘潜渊蜥鲸’血脉，但作为曾经生活在飞焰地的赤之民，她对水系的血脉传承适应度并不高。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柯弥忒。还未出生就有名字的婴儿还处于沉睡，可体内却已经有了好几个淡淡的蓝色雾气光点。 　　“那就是，血脉种子，升华之基……血脉贵族如今还在泰拉大陆处于强势，占据主导位置的关键！” 　　伊恩屏息，他认真观察那些蓝色光点。 　　如今，大陆上能持久产出强者的势力家族，都是‘血脉系’的强者。瑟塔尔帝国的太阳神鸟，索林大公的月烛鸟都是如此，他们每一代都至少有第四能级乃至于之上的存在出现，所以才能维持一个稳定且强势的国度。 　　真形虽然很强，传承数量也多，实在是不够稳定，即便是偶尔能出现一位强者，但却无法保证自己的继承者和后裔同样具备这份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在泰拉有不少，甚至堪称‘众多’第五能级的传承，但真正有第五能级实力的强者数量反而不多。 　　所以，这些无法保证自己家族未来的升华者，反而会汇聚在血脉贵族的周边，以帮助血脉贵族维持稳定秩序这点，换取血脉贵族对他们家族和传承的支持。 　　除非，像是鲸歌崖，传承有‘覆岛龙鲸’真形的双子，依米亚兄妹对兄妹凭借种种秘法，将真形转换成了‘血脉’，稳定了这方面的传承。 　　听上去，用血脉传承是非常原始，而且血统论的东西……但倘若真的能用血来传承知识和力量，那这反而是一种非常先进的技术！ 　　假如人类全都能用上这种技术…… 　　“那或许，升华者对‘升华材料’的需求又要降一个台阶！” 　　怀着这种想法，伊恩认真地观察柯弥忒体内各种源质结构的细节。 　　结果，还真的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蕴藏在婴儿体内的青色光点，并非是纯粹的源质结构，而是蕴含有一部分灵质结构的类‘灵魂结构’……而这个结构，伊恩非常熟悉。 　　“人造灵魂？不对……只是类似，但显然，人造灵魂与‘血脉传承’带来的‘升华种子’是有关系的！” 　　伊恩心中惊叹：“居然是这样吗？我就说人造灵魂显然有许多个灵感来源……原来如此，难怪至少也要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才能将自己的一部分升华器官变成种子，凝聚在自己后代的体内。” 　　“这并非是单纯的基因遗传，还有一部分‘灵魂遗传’！” 　　“升华者的一部分灵魂，会在与同血脉的升华者交合的过程中融入对方的身体，两人的思维，一部分灵魂的雏形，将会进而顺着‘胚胎的成型’的过程，融入进婴儿的体内。” 　　“如此一来，婴儿体内的源质结构就有了凝聚点，凝聚在与父母所拥有的源质器官对应的区域，而且，婴儿体内也将会具备一部分父母的灵质结构，相较于普通人更容易凝聚出灵魂，在成为升华者这方面天然就具备极其强大的优势！” 　　“难怪帝国的贵族必须要第二能级。没有第二能级，根本无法稳定传承血脉，就只是能富裕一代的暴发户罢了！” 　　“而人造灵魂，也正是模仿血脉贵族传承升华种子的过程，用一个人的思维和记忆，加上附脑提供的灵质，凝聚出自我的灵魂……本质上，就相当于是自己为自己传承了一个‘灵魂’方面的升华种子！” 　　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份资料补全——虽然看上去，伊恩不需要知道这一步也可以继续改造人造灵魂，但如果不搞清楚其源头，未来注定会在某一步上吃大亏。 　　这就是先知的远见！ 　　而就在此时，凭借对还未降生的柯弥忒的观察，伊恩大致搞清楚了血脉贵族传承的过程。 　　并非是单纯的基因，也有灵魂的引导……也不奇怪为何有些人无法继承父母的血脉了，就算是单纯的基因混合都可能造成天生畸形亦或是残疾，亦或是两个聪明人生出蠢蛋，升华者又多了一个灵魂的维度，意外自然更多，无论是孕育出远胜于父母的存在，还是根本无法接触升华之路的弃子都是这样。 　　而格兰特子爵与克伦黛尔夫人的运气很好——小柯弥忒体内所有的升华种子都非常稳定，他只要诞生，就必定能继承‘潜渊蜥鲸’的血脉。 　　“恭喜，子爵，还有老板娘。” 　　双眸中的光芒黯淡，伊恩看向一旁紧张不安的子爵夫妇，他灿烂地笑道：“我未来弟子的天赋，说不定比子爵本人还要高——要我说，在我的教导下，他肯定能超过子爵。” 　　“哈哈，这话说的可就太早了。” 　　格兰特子爵听见伊恩的保证，便知晓他最关心的血脉问题并不存在，登时长吁一口气。 　　在此之后，他也哈哈大笑起来，与自己同样掩嘴笑着，一脸喜色的夫人拥抱，紧接着便豪迈道：“我感觉我今年年内说不定就能突破第三能级，这小子，未来可有的追呢！” 　　伊恩没有撒谎，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而有了这颗定心丸，格兰特子爵就能更放心地将精力用在照顾自己夫人身上，不去倒腾那些据说可以弥补畸变亦或是缺陷的魔药。 　　帮子爵看孩子的情况这种小事当然不需要什么报酬，但作为父亲，格兰特子爵可不认为这是小事，他暗示伊恩之后再来子爵府，会有私人性质的谢礼，而伊恩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推辞。 　　至于现在，伊恩便打算和普德长老与埃兰回家。 　　“但不是现在。” 　　离开子爵府后，伊恩牵着蹦蹦跳跳，满脸开心的埃兰的手，侧头对普德长老道：“我想要先去拜访一下白雾主教——我有些事情要与他说，而且也好问一下埃兰在那里修行的情况。” 　　“随你。”老人摇头道：“你是家主，我只是长老——伊恩，现在是你做决策了，无论事情大小都是如此。” 　　“还是得尊老爱幼的，这也是家主的规矩，不是吗？” 　　伊恩耸耸肩，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头，看向心有灵犀，同样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的弟弟。 　　白发的少年摇了摇埃兰的手，调侃道：“怎么，害怕不害怕哥哥去见你的老师啊？” 　　“我不怕！因为我表现很好！” 　　对此，埃兰不假思索道：“虽然不如哥哥好，但我一直都很认真努力……大家都很喜欢我！主教爷爷也都夸我有天赋呢！” 　　“哈哈，真是自信。我也很喜欢埃兰！” 　　伊恩现在相当放松，弟弟如今很健康，心态也很好，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即便是有和‘结晶生物’有关的牵连，但预知视界中也并没有显示这是坏事……而是一种颇为有趣的机缘。 　　如此一来，就更不着急。 　　伊恩带着埃兰走过哈里森港熟悉的大街小巷，为他买了两串烤鱼，一串烤肠，一杯柠果汁后，才有些迟钝地察觉：“这小子，食量见长啊——长老，他现在一餐饭吃多少？” 　　“不多，和同龄孩子一个量。” 　　普德长老瞥了眼还在美滋滋啃着鱼头的埃兰，轻轻摇头道：“但他吃五顿。伊恩，你说的对，埃兰所谓畸变的可能，或许就是因为营养摄入不足。” 　　“可一旦没有畸变，钢骨正常发育，他的食量就开始大增。” 　　说到这里，老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这其实，就是天才啊——继承了古老先祖升华种子的孩子，因为我们的培养不利反而畸变，差点浪费了难得一见的天赋。” 　　“我们这支白之民中，究竟有多少人的畸变，是因为没有得到培养导致的？一想到这……” 　　“别担心，长老。” 　　伊恩开口，打断了普德长老的叹息。 　　他双眸平视前方，语气平静道：“我在。所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点头。 　　“是啊。有你。” 　　摸了摸自己蓬松的大胡子，普德长老露出释然的笑容：“你真的就是我们的太阳，我们的希望……” 　　伊恩从来不会拒绝这样的‘期待’。 　　如果有人希望他是太阳，那他就是太阳——指引的星辰从不仅仅只是代表天际的群星，日月也被囊括其中。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哈里森港的怀光教堂。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一行人拜访。 　　另一支身上有着‘溯冥教团’标识的队伍，也在此地等待。 ###第一百章 地方教派是有极限的……所以要超越人类！ 　　教堂位于城中心，周围经常会有信徒停驻祈祷。 　　怀光教会无论是圣职者还是修士都大多身穿白衣，信徒也崇尚，所以一群身穿黑色长袍，长袍上饰有深灰色同心圆纹章的教徒队伍停留在教堂门口时，会非常显眼。 　　色调对比度太强烈了。 　　但凡稍微了解一点泰拉的四大正教的路人，便可以知晓这是来至于溯冥教团的队伍，如果学识渊博一些，还能看出这是一支有着老师带队的学生队伍。 　　为首的几人手中紧紧抱着厚实沉重，由金属锁链缠绕的教典，一身书卷气。 　　溯冥教团在全泰拉都有信奉者，但正如同怀光主要分布在七城联盟、中央帝国、峻岭堡与延疆地区，灵械教会主要分布在飞焰地、学识之都与远岸岛，而万灵殿集中在苍天王庭与迦南摩尔周边这样。 　　溯冥教团的主要活动地区位于延疆、甘特瑞格姆与九寒寂山，他们和妖精的关系也非常好。 　　唯一的缺点就在于，溯冥教团的存在感很低，他们专注于研究亡者的世界，对于生者的社会，态度是‘避让’，亦或是说‘观察’。 　　就像是殡仪馆和火葬场这样的场所那样，虽然也还在人类世界，但不是真的需要，没有人会特意与他们扯上关系。 　　“他们怎么会来这？” 　　看见溯冥教团的队伍，伊恩不禁有些惊讶：“而且，有‘教导者’……这是一支正式圣职者队伍。” 　　随着哈里森港的发展，的确有其他正教的传教士抵达过此地，不过在察觉到怀光教会早就在此地有着教堂后，他们都选择前往更加偏远的乡下村庄，亦或是放弃传教，只建立办事处。 　　溯冥教团的队伍在几年前也来过一次，他们在城西新城区那边有一个小办事处，平日会接受一些临终祈祷的委托。 　　一般来说，用来交流联络，传递信息，这个办事处就足够了，自然不需要驻扎升华者，更别说圣职者。 　　而‘教导者’作为溯冥教团的正式圣职者，轻易不会离开他们的圣殿，离开他们用来勾连虚境的‘阵地’的。 　　——有大事！ 　　伊恩心中如此想到，下意识地警戒起来：“能让溯冥教导者出马，难不成南海又有什么天灾？” 　　但预知视界并没有这种预兆。 　　他看着溯冥教团的队伍进入了教堂，思考了一会后，便带着埃兰和普德长老跟在后面。 　　溯冥教团的队伍早有预约，白雾主教亲自前来迎接，但他看见跟在队伍后面的伊恩时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便与教团队伍前方的教导者说了几句。 　　说话时，教导者也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伊恩一眼。 　　这是一位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隐约能看见脖颈处青色血管的女子，她双目被眼罩遮住，仅仅看面颊与下巴的话相当年轻。 　　但她的肉体却非常虚弱，仿佛是久卧病床的病人。 　　不过，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她行动，给予人不可小觑的感觉。 　　“是他。”这位教导者侧过头，虽然看不见双目，但却给伊恩一种‘视线对上了’的感觉。 　　她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对白雾主教道：“那你们先聊吧，我们不着急。” 　　“感谢体谅。” 　　白雾主教点头：“你们舟车劳顿已久，请先在后堂静室歇息吧，我们会提供食物和熏香。” 　　话毕，他居然抛下溯冥教会的队伍，直接朝着伊恩走来。 　　“许久不见。” 　　这位衣有补丁，须发皆乱的老人笑道：“欢迎回到故乡，伊恩。你现在的成就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小埃兰，见到哥哥很开心吧？” 　　他侧过头，和睦地与还在吃烤肠的小男孩打招呼，让埃兰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站的笔直道：“是，白雾爷爷！我很开心！” 　　“我和你哥哥有些事情聊，需要一点时间，你就去外面和波西他们玩吧。” 　　白雾主教道，埃兰有些犹豫地看了眼伊恩，但在自己哥哥点头后，便快乐地去找怀光收养的那些孩子去玩了。 　　最近这些年，随着哈里森港经济发展，本地的怀光教会也有了钱，开始和圣山周边那样，收养孤儿来培育修士。 　　其中有一些孩子和埃兰一同接受训练，平日也一起玩，是关系很好的玩伴。 　　“我去看着孩子们。” 　　一旁的普德长老背着手，跟在埃兰身后离开。 　　他当然看得出伊恩与白雾主教有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事情要聊，与其到时候被请开，不如自己先走。 　　而伊恩与白雾主教走向教堂后方的会客室。 　　“那位教导者居然认识我，我可不觉得我有这么大的名气。” 　　路上，伊恩没有客套，他知道，和这些怀光真正意义上的圣职者交流就需要简单直接：“四大正教之间会互相交换我这种‘需要观察者’的名单？” 　　“会的。但你小看了你的名气，沃土女士也是一位炼金学者，她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白雾主教言简意赅：“他们是为了‘大红杉林树海’遗留的‘躯壳’而来。但这只是表面。”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位‘先知’。” 　　“先知……” 　　伊恩面不改色地重复这个词汇，因为掉马甲太多，他根本不会为这种事惊讶，即便是怀光教会可能早就看出他是先知，他也不会有半点情绪变化。 　　他如同所有正常人那样，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消化这个词汇带来的‘震撼’，然后道：“真没想到，居然和先知扯上关系。” 　　白雾主教的双眼中亮起萤白色的光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然后同样平静道：“是的。真没想到啊。” 　　“因为红杉土著彻底臣服于哈里森港，所以他们传承的许多古老典籍也被格兰特子爵得到。” 　　“他委托我们怀光教会和其他正教处理这些记载有诸多诡异血腥祭祀的典籍，而我们从中得到了不少极其特殊的情报——土著传说中的预见双叶居然是真实的，它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可以让人得到‘类先知’能力的奇物。” 　　“这份情报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所以怀光与溯冥进行了一次合作，沃土女士是这方面的专家。同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预言书在预言哈里森港周边事宜时会有些‘诡异的错误’。” 　　白雾主教强调了‘诡异的错误’这个词，然后看向伊恩：“说起来，贵家族的普德长老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凭借自己和格兰特子爵的关系也得到了不少消息……普德和你说过这件事吗？” 　　“还没来得及，我刚回来，和格兰特子爵交流了一下合作事宜。” 　　伊恩面不改色地说实话，但心中却门清，怀光教会大概率是知晓自己先知能力的事情了。 　　倒也不奇怪，他们没发现才是怪事，而且自己扩散‘降雷的先知’这一名头，就是为了让其他人发现的。 　　就更不用说，辉剑在亚空间迷宫中亲眼看见了自己几近于先知的选择，怀光教会大概从那时起就已经完全确认。 　　所以白发少年直接道：“不谈先知的话题，白雾主教，最近这段时间，南海大迷宫那边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还有，我领地内应该是有怀光圣职者驻扎的，但无论是说好了会帮忙的映光修女，还是辉剑先生，赎光女士都没来。他们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伊恩改变话题非常生硬，但白雾主教也没有追究：“南海大迷宫最近非常平静，桦黯女士工作负责，在得到本地领主的许可后，现在正在勘探迷宫内部的细节，而霜蝶小姐……是个可爱的孩子。” 　　——迷宫内部细节还需要她们两勘探？我地图早就给了！ 　　伊恩心中吐槽，而且听白雾主教的意思，就是这两妖精根本没干什么正事是吧？ 　　桦黯至少表面上还会摸一下，霜蝶这是怀光圣职者都说不出什么好话，只能夸她可爱了。 　　但霜蝶的确可爱。 　　“至于本应协助你稳定霞辉领的诸位圣职者……他们都在培训。” 　　此刻，两人已经坐在会客室中。 　　白雾主教扭过头，看向圣山所在的北方，微微行礼：“而且，针对你的观察行动，怀光内部讨论过两次，他们几人作为与你接触过的亲历者，也必须参与会议，故而拖慢了进度。” 　　“这样啊。” 　　伊恩沉默了一会，这的确是他拖累映光辉剑他们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清楚，伊恩知道，在同样知晓自己真正身份和能力的怀光教会眼中，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人和事物都需要谨慎处理。 　　故而在沉默后，少年开口，伊恩抬起头，与坐在自己对面的主教对视。 　　他直截了当地询问：“怀光教会的圣职者……是否共享了灵魂？亦或是有着心灵网络？” 　　“你可以这么认为，这并不是秘密。至少对你这种人而言，不是。” 　　白雾主教一点迟疑都没有，他似乎早就猜到伊恩会询问这些问题：“亲眼见过怀光仪式的你肯定能知晓一部分细节，但我们不能解释。” 　　“只是，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加匪夷所思，希望你未来不要为此太过惊讶。” 　　伊恩很难想象，以怀光教会如今的情况，还能多匪夷所思？ 　　想让他惊讶，起码还得比现在他知晓的所有泰拉癫佬更癫一点……怀光还能癫到哪里去？ 　　不可能的啦。 　　伊恩这次过来拜访怀光教会，主要就是想要问问自家领地的‘信仰问题’。 　　就算是自信如伊恩，也不会觉得自己随便创个教，就能在自家领地吊打怀光，碾压万灵，横推溯冥，脚踩灵械了……四大正教对于泰拉的影响之深，已经深入到了文化的基底，哪怕是并不信仰四大正教的人，在感慨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说‘万灵在上’亦或是‘怀光保佑’。 　　即便是邪教头子，亦或是拜龙教这样的松散大组织，其内部也有不少人平时或多或少也信一点正教……很奇怪吗？倒不如说很正常。 　　毕竟和老家不同，泰拉的邪教在很清楚自己是假的，骗人的之余，也很清楚四大正教是真的有先知和圣职者的。 　　反正信一下又不要钱.jpg 　　在大皇子和巴敦侯爵的默认下，帝国官方承认了崇灵教作为山民信仰的一种‘进阶版本’，但伊恩却还想要从怀光教会口中知晓一些重要的消息…… 　　譬如说，什么才是‘正教’。 　　以及，如何成为‘正教’。 　　最少，也要成个拜龙教吧？ 　　只有遵循这个标准，才不会被怀光教会打击。伊恩可不想自己种田种着种着就突然被人当副本推了，那感觉可不太好受。 　　所以他直接过来问！ 　　“正教……” 　　白雾主教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沉吟了一会，双眸中的白光闪动，最后给出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正教就是对泰拉有益的教派。” 　　看见伊恩紧皱眉头后，他又解释道：“无论是拜龙教还是铁心教会，是盐教还是欢欣教，他们的确都对世界作出过不可或缺的贡献。” 　　“但他们是有立场与国家，亦或是血脉的。就算是所有人一心向善，帮助他人，也不过是造福一地。” 　　“山民的龙神信仰……以及你所说的崇灵教，再怎么发展，也就是这个地步。你最多超脱‘山民信仰’的起源，却不可能超脱‘帝国所属’的立场。” 　　如此说道，白雾主教颇为感慨：“归根结底，普通的教派是有极限的。会受限于所在的国家，民族与文化。归根结底，会局限于人类的思维。” 　　“除非能超越人类。” 　　“这便是‘正教’的基础。” 　　假如是常人，听到这里早就吐槽了——超越人类？超越国家，民族与文化？ 　　开什么玩笑，哪有这么好超越，这话说的好像就是要根除民族主义一样，可能吗？ 　　不可能的。只要人类还有不同的外表，这种简单易懂，可以轻松区分‘他们’与‘我们’的认知就绝对无法被超越。 　　但是，伊恩……隐约能看出各大正教真正目的的伊恩，却能清晰地明白。 　　白雾主教，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圣职者——他说的是实话。 　　“怀光的圣职者，以及应对天灾的行动模式，本身就是超越一切国家民族与文化立场的‘有益举动’……他们甚至对智慧魔兽也一视同仁，这毫无疑问是超越了人类的教派。” 　　“灵械教团也不用说，他们收集前纪元文明资料，尝试进行人械合一，制造灵能机械的飞升之路，也是能惠及全部国家和智慧生命，超越了人类局限性的举动。” 　　“万灵殿和溯冥教团，我不是很了解，但他们背后肯定有他们相应的道路……而且听名字大概也能明白，他们的立场与行动，的确是‘超越人类’甚至‘超越生死’的……” 　　听到这里，伊恩便有些恍然了。 　　难怪，自己在灵灾道途中，抵达了第五正教的地步——因为扩散了亡君技术，达成灵神纪元的崇灵教，的确有益于众生，而且无论是帝国还是飞焰地，苍天王庭还是迦南摩尔，一切有智慧的生命都将因此而受益。 　　甚至，那些魔兽……那些很可能只是因为没有灵魂，故而丧失了智慧的‘外星人’……在扩大的人造灵魂普及中，也会因此取回自己的智慧，然后被诸神纪元的人类同化融入。 　　这种举措和行为模式，毫无疑问就是‘正教’的标准！ 　　“假如你是害怕，你创立教派会导致其他正教打击……我的答案是，只要你不危害智慧生命，进行类似人祭这样的邪恶祭祀，那么就不会有问题。” 　　对于伊恩真正的疑问，白雾主教的回答很清晰明白：“崇灵教也处于我们的观察范围之内，假如有不谐之处，我们会进行提醒，警告，和最终通告三次通知。三次通知后，才会进行矫正行动。” 　　“不用担心，伊恩，领主为了更好地掌控领地而自创教派，在泰拉是很平常的事情，不用太过敏感。” 　　“那我就放心了。” 　　有了白雾主教用圣职者的身份背书，伊恩心中就可以放下一块石头——领地管理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更多的还是人情世故。 　　让各方都满意自己领地的发展，都希望自己领地壮大，领地就能壮大，并得到更多的助力。 　　当然，一定的敌人也是必须的，没有敌人，领民就区分不出‘他们’和‘我们’，也就没有凝聚力和危机感，也就无法全力发展，统一思潮。 　　“难怪大家都喜欢甩锅飞焰地，有这样的敌人，的确是一大幸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伊恩便与白雾主教告辞——对方还要和溯冥教团的队伍接洽，接下来可有的忙。 　　而且接下来，他还要不少事情要做。 　　比如说，他之前已经让青潮去找鲨鲨，桦黯和霜蝶了，找齐人之后，大家一齐去南海大迷宫聚一聚，顺便看看结晶龙蛋究竟什么情况。 　　但就在伊恩离开怀光教堂大门时，他便听见了自己弟弟埃兰充满自信的声音。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的哥哥才是最强的！” 　　此时此刻，埃兰正被一群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包围。 　　而他站在教堂入口处的围栏前，极其精神地对所有人说道：“子爵虽强，但年岁已大；白雾爷爷是圣职者，不会和人出手比较。” 　　“其他人即便有力量，但学识都远远不如！无论是炼金术还是铭文，我哥哥都是最厉害的那一批！” 　　“或许你们现在会认为，南岭还有许多强者，但他们都已经是过去的人物！” 　　“事到如今，我哥哥毫无疑问就是南岭最强！” ###第一百零一章 这下真的变成龙了 　　发生在教堂门口的，是一件任何地方都会发生的事情。 　　并不珍稀的人类幼童学习吹逼，比谁认识的人更厉害的场面！ 　　对于哈里森港这种偏僻地方，一般的小孩就连格兰特家族的姓都未必能拼对，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说出除却子爵和主教外的升华者。 　　而最后，结果是谁赢了…… 　　答案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我哥哥毫无疑问就是南岭最强！” 　　周围的一众吃瓜吃鱼吃豆吃凉拌海蜇的孩童，被吃烤肠的埃兰用理所当然的气势与言语威慑，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 　　再加上伊恩多年来‘别人家孩子’带来的好名气，赫然是大家都有种‘他说的对诶’的感觉。 　　——草，帝都是炼金大师在斗弟子，结果你在哈里森港斗哥哥？ 　　而且吹起我来，埃兰是真的不结巴了，断句都清晰流畅了！ 　　伊恩心中感觉颇为奇妙。 　　他可不知道埃兰居然是自己的死忠粉丝……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自家弟弟嘛，喜欢自己才正常！ 　　假如埃兰居然不吹自己，那他才要反思一下自己的伟岸形象为什么没有映入对方心中了！ 　　更不用说，埃兰说的是事实。 　　“啊，哥哥！” 　　正在和小伙伴替伊恩吹嘘的埃兰看见伊恩走出教堂大门，登时眼睛一亮，然后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伊恩也不在意对方刚刚吃过烤串烤鱼的油手拍在自己腰上，反正他是水属升华者，去除油污一个念头的事情。 　　“乖。” 　　伊恩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头，和颜悦色道：“下次和小伙伴们讨论的时候别说的这么嚣张，就算我们未来是最强的，现在也要低调，懂了吗？” 　　“嗯嗯！” 　　埃兰认真点头答应，但有些疑惑：“但我并不嚣张啊。我只是，说出事实！” 　　“这你就不懂了吧。”伊恩叹息着摇头：“对于我们这种天才兄弟来说，陈述事实就是最大的嚣张。” 　　“为了让他们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下次埃兰你就撒谎吧。把我放到第二第三位，等去了更大的地方，就更加谦虚一点，说咱们稳定八强就行。” 　　“嗯嗯。”埃兰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好的，下次我就说哥哥你是第二强的。” 　　“在教堂，就说白雾爷爷第一，在其他地方，就说子爵第一！” 　　“嗯！不错！” 　　伊恩对埃兰一点就透这点非常欣慰，可劲儿揉了揉对方软乎乎的白嫩脸颊：“很聪明嘛埃兰，那么我考一下你，假如是两个人同时在场呢？” 　　“那哥哥就是第三！” 　　“好好好！我家埃兰最聪明了！”伊恩十分满意。 　　——就该这样！他们银峰家的孩子就该有这种临机应变见人说人话的本事！ 　　“别教坏孩子！” 　　而另一侧，普德长老的声音响起，刚刚买回三颗椰子的老人一脸无奈地看着伊恩在这里教小孩子撒谎：“和白雾聊完了？” 　　“是啊。” 　　将揉着埃兰脸的手放下，伊恩从普德长老手中接过打好两个洞，插上芦苇管的椰子：“红杉林那边，溯冥教团也来人。咱们的行动速度得快一点。” 　　“哦？”普德长老听闻，不禁有些紧张，他眉头皱起：“他们也对预见双叶感兴趣？” 　　“不。”伊恩道，他此刻迈步，带着普德长老与埃兰前往城外海边：“他们显然是对我感兴趣——预见双叶只是一个借口，溯冥教团应该是预知到了有关于我的什么东西，却发现有先知影响屏蔽。” 　　“所以他们派人，来哈里森港问问怀光教会情况，而怀光教会也不能确认我有先知能力，所以只能告诉他们预见双叶有关的消息。” 　　“这恰好再次与我们扯上关系。” 　　“四大正教……” 　　老人吸了一口椰子汁，他沉声道：“你上次说，你想要逐渐展现你的先知能力……看来，这就是机会。” 　　“有四大正教中的任何一位背书，你的能力就不会被怀疑，也不会遇到危险。” 　　伊恩点头：“是啊。所以我特意过来问问白雾主教的口风。” 　　他与白雾主教的交流很简略，但他却能听出对方潜藏的意思。 　　是。溯冥教团发现了南岭有先知存在的迹象……但无缘无故，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发现南岭有先知呢？ 　　那肯定是因为南岭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尝试预言，但却没有结果。 　　说句实话，也不是自大，伊恩觉得，以如今南岭的情况来看，有资格被预言的人和事，基本都和他有关。 　　而溯冥教团会尝试去预言的领域范围……恰好，伊恩也有所涉及。 　　（临时冥府吗？） 　　行走在前往城外沿海的道路上，伊恩心中沉吟：（显然，溯冥教团有类似怀光教会侦测天灾的预言手段，他们应当是预言到了我正在准备的临时冥府，亦或是其他的类似技术，却因为我是先知而不知道究竟在何方） 　　（而他们从各种渠道得到了预知双叶的存在，认为是它导致了误判，所以派遣调查队前来调查……而恰好，普德长老也在为了提升我的先知能力而做准备，他也在调查这方面） 　　（如此一来，原本就知道不少消息的怀光教会，这次便可以确定我的确是先知——还真是巧合） 　　不过，溯冥教团假如真的有察觉类似临时冥府这样技术的手段，那他们绝对对索林大公的亡君计划心知肚明。 　　而溯冥教团并没有阻止亡君的诞生……无法阻止，还是说，他们也是亡君技术背后的推动者？ 　　都有可能。 　　伊恩摇了摇头，他暂时不想思考这些。未来溯冥教团肯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是合作还是其他，等到时候再说。 　　无论对方出什么招，他只需要在霞辉领等着就行。 　　至于现在…… 　　“先去找鲨鲨。” 　　伊恩这次直接带普德长老和埃兰去海边，就是为了找鲨鲨和桦黯，大家一起去南海大迷宫。 　　而在路上，伊恩又详细检查了一下埃兰的身体。 　　如今，埃兰已经可以算是半个灵能者，在怀光教会冥想法的帮助下，伊恩甚至能看见埃兰体内有着些许原始灵质出现。 　　这就是灵能者的优势，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孕育出灵魂，进入升华者的行列……虽然没有任何魔药，但只要有灵能就是升华者，这便是泰拉这边的铁律。 　　而伊恩也敏锐地察觉到，埃兰身上，那所谓的和‘结晶生物’有关的联系，并非在肉体……而是在灵魂方面。 　　这又是何意？ 　　如此想着，他们便来到白之民经营的一处海产品养殖厂。 　　也算是之前鲨鲨和青潮斯科特接头，后面桦黯霜蝶带着埃兰出去玩的出入口。 　　青潮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老大。” 　　远远就看见伊恩等人靠近，蓝发剑士从沿海的浮桥上站起，而一道明亮的闪光也同时亮起：“喔！（老大！）” 　　“青潮，鲨鲨，看上去挺精神啊。” 　　伊恩直接步入海中，而一头体型硕大的钢铠鲨疾驰而来，撞在伊恩身上……和之前埃兰如出一辙的动作，但力度却重了一点点，伊恩差点没用出源质炉心的力量用来抵御鲨鲨的冲击。 　　“……你成长的相当快啊。” 　　缓了口气，伊恩认真观察鲨鲨如今的情况，发现对方简直太健康了——那哑银色的外壳，流畅的躯体线条，脊背处凸起的规律电气水晶，还有那越来越完善的灵魂结构……简直可以这么说，鲨鲨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健康，最快乐的一头魔兽！ 　　这种健康，绝对不是自然成长可以解释的！即便是伊恩用预知视界指导鲨鲨不断成长也就不过如此了，但他有差不多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鲨鲨了，对方究竟是怎么才能发育的这么好的？ 　　“喔喔？喔！” 　　想到就问，而鲨鲨在知道伊恩的疑惑后，便用躯体扭动连带一些灵魂链接，告知少年一些情报。 　　“你说，是有个精灵，跑过来看了你后，细心为你指导了应该吃什么，不应该吃什么，还告诉你应该怎么游泳才能运动锻炼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伊恩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熟悉：“这不就是橡木大师吗？他还真的来南岭见你了啊？” 　　橡木大师是追着安法而来的精灵持烛者领队，也是巴敦侯爵的朋友，更是一位鲨鱼爱好者——他明明是木属性的升华者，但心光体却是一头鲨鱼，是一位相当特别的第三能级强者。 　　橡木大师说是追逐安法，实际上应该是烬灯家派出，前来保护安法的长辈，他应该是察觉到伊恩与安法有过接触，又是巴敦侯爵看好的人，所以对伊恩也重点关照了一下。而在察觉伊恩养了一头相当健康的鲨鱼后，兴致来了的他也前往南海大迷宫，特意过来指点了一下鲨鲨的成长。 　　“下次去迦南摩尔，假如有机会遇到橡木大师的话，还真得谢谢他。” 　　伊恩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鲨鲨，发现橡木大师应该是真的倾囊相授，他不禁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鲨鲨你也算是主角模板了，在南海吃鱼撞船，就有人从天而降送你秘籍……当真是好运！” 　　“喔！” 　　鲨鲨并不能理解什么是主角模板，它只是看见伊恩，所以非常开心地在海里打了个转。 　　不过，除此之外，伊恩也察觉，鲨鲨在银色芯片中的状态，也有和埃兰一模一样的‘结晶生物化’倾向。是同款被高等结晶生物影响造成的结果。 　　这下事情就有意思了起来……伊恩开始觉得，这或许是结晶湖造成的影响？ 　　但无所谓，他们马上就要前往其中，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鲨鲨如今的体型和力量，再加上伊恩的庇护，它带着众人前往南海大迷宫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暗银色的巨鲨飞驰电掣，穿过愈发生机勃勃的南海近海，然后直抵远海深处，朝着海底的一处隐秘通道游去。 　　那里曾经是结晶龙用来出入大迷宫的通道，也是直抵结晶湖的捷径，如今却是鲨鲨归巢的入口，伊恩等人规避他人视野，进入大迷宫内部的隐秘通道。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倚靠在鲨背上，普德长老颇为好奇地捋着胡子，环视深海周边的奇景——因为大风暴的起因，迷宫能源系统的散热异常，周边海底的地心大多呈现出奇异的熔融凝固态，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外星一样，平滑的海底上竖立着一根根规律的八边形棱柱。 　　而进入通道之后，越是靠近结晶湖内侧，这种规律的结晶化现象就越是明显。 　　浓郁的自然源质和灵能场域更是让这位长老眉头皱起，心中微惊：“这里的自然源质几近于实质化……难怪迷宫中会培育出迷宫之主这样远超正常魔兽的存在，有这种环境，就算是最普通的潮汐鱼群，也能孕育出一头近乎龙种的鱼王吧？” 　　“是啊。而且结晶湖内的源质非常纯粹，长老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带埃兰来这边修行锻炼。” 　　伊恩之前之所以没有向普德长老和埃兰推荐此地，主要是因为那时候普德长老还没有那么闲，红杉土著败北，作为格兰特子爵副手的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更别说养身体需要的不是高源质环境，而是一个稳定的普通环境。 　　而埃兰那时候更是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贸然进入高源质环境，反而可能会造成身体机能紊乱。 　　就如同帝都的上城区，普通人就算是接近都可能导致死亡，结晶湖这地方固然没那么危险，但也很容易造成好事变坏事。 　　但埃兰如今都已经可以进入‘宁静’级的冥想，那么结晶湖对他来说，就只有好处了。 　　“我明白的。” 　　普德长老也知晓这点，他凝重的点头。 　　“什么时候，咱们霞辉领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好环境。” 　　青潮也感慨，对于他这种第二能级来说，结晶湖的环境也非常优越，不仅仅可以提升身体对源质的适应度，还可以加速灵魂的成长，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惜的就是他不像是埃兰，未来长时间都居住在哈里森港，可以经常过来修行。 　　“也不是没有。” 　　伊恩想了想，却发现霞辉领还真的有类似的区域：霞辉湖湖底就是一个类似的高源质环境。 　　但湖底太过狭小，而且不像是结晶湖那样是个溶洞区，需要潜入千米深度，普通人根本办不到，只能给升华者使用。 　　等到地脉炉研究出来，或许便可以模仿‘幽晶引擎’的原理，制造人工高源质区。 　　众人感慨之余，鲨鲨抵达了结晶湖。 　　结晶湖内部，一切都和伊恩上次离开时一样，鲨鲨将这里照顾的很好。 　　鲨鲨将众人送到一旁岸上，而伊恩直接前往湖中心的结晶岛。 　　他倒要看看，疑似埃兰和鲨鲨身上‘结晶化’的源头，那颗结晶龙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晶龙蛋位于结晶岛的中央，它原本只有人头大小，但在接受结晶湖周边灵能场域无间断地催化孕育，如今已经已经有了半个人大小。 　　整个蛋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由无数规律晶体构成的巨大钻石，千百个切面晶莹剔透，汲取周围的一切光辉，对外释放着温润纯粹的光。 　　它外壳已经出现裂缝，正如同鲨鲨所说，它已经孵化，但出现了什么问题，小结晶龙并没有从蛋中离开，而是维持这种‘将出未出’的状态。 　　但它的生命力却没有衰退，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旺盛。 　　银青色的眸光闪动。 　　【以太结晶龙龙蛋】 　　【第一能级·特异种·基石·可食用】 　　【超乎设计者意料之外，完美升变，抵达完全形态的以太结晶龙用自己最后生命催化而出的三颗蛋之一】 　　【作为唯一一颗没有缺陷的龙蛋，它本应正常孵化出第一头自然孕育的以太结晶龙，但因为被虫巢污染，故而出现特异变化，在诞生之前便已经产生灵魂，并与自己理应早夭的兄弟姐妹链接，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蛋已孵化，但距离最终的诞生还差最后一步】 　　【蕴含源质：2853.1391基准单位】 　　【……】 　　“咦？” 　　伊恩有些惊讶。 　　结晶龙龙蛋的异常，他早就知晓，虫巢的污染亦或是说转化的确早就有之——作为和结晶龙打了这么多年的老对手，要说虫巢没有一点针对结晶龙的方法，伊恩是不信的。 　　虫巢对结晶龙的对策，基本上可以被称之为‘打不过你我还打不过你的崽？’——虫群对龙蛋的污染相当直接且有效，即便是以太结晶龙最后用自己生命的力量纯化，仍然留下了异常。 　　被歌塞大师取走的那两枚龙蛋，正是异常最为严重的两颗。 　　他看出了这点，所以才特意用这两颗龙蛋作为任务目标，而将完好的那颗留给了伊恩。 　　但现在看来，结晶龙蛋之间的联系，似乎远超伊恩想象……看似完好的这一颗，仍然有着些许‘后患’残留。 　　当然，也未必是后患……某种意义上来说，优势外来力量的引入，对于结晶龙这种本就适应力极高的善变类群，是一种‘进化’。 　　“有意思。” 　　伊恩一时间想到了虫群道途中，于海中浮现出的那颗‘三头结晶龙’，他不禁眯起眼睛：“难道说，那个三头结晶龙，并不是我的恶趣味改造，而是必须如此？” 　　“三颗结晶龙蛋，因为虫群的影响，实质上已经链为一体，而并非三个单独的存在……所以必须三个一起孵化？” 　　“现在我手里的这颗，之所以没有完全孵化，就是因为三颗龙蛋间超越时空的联系，让它没办法在其他两颗龙蛋孵化前彻底成熟？” 　　这只是一个猜测，而且伊恩觉得这种猜测并不太对。 　　这并不能解释，鲨鲨和埃兰受到的影响。 　　三颗龙蛋间的关系，应该比他想象的更加简单。 　　多想没有意义。伊恩直接走上前，伸出手，触摸龙蛋。 　　然后，他便感受到了一阵近乎与欢呼般的感觉。 　　一种邀请的感觉。 　　以及……一种等待指引的‘期望感’。 　　就像是一头懵懂的幼兽，一台刚刚诞生却没有程序的机器，不知道如何进食，也不知道如何呼吸，所以即便已经诞生，也只能呆在蛋壳中……等待‘教导者’的到来。 　　告知它应该如何‘存在’。 　　如何成为‘生命’。 　　伊恩就是它的‘教导者’。 　　它的……【父母】。 　　“我该如何教导你？” 　　伊恩询问。 　　然后，他便得到了回应。 　　——当然是亲身示范。 　　——用另一个身体。 　　在这一瞬间，伊恩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得到了一个邀请，这邀请类似于他用迷宫权限降临在鲨鲨这位‘迷宫之主代行者’身上的感觉，自己的灵魂突然多出了一个视角。 　　“另一个身体……有意思。” 　　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伊恩感知一下，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他立刻就有兴趣：“好，那就试试。” 　　于是他将意识潜入那个视角。 　　然后，伊恩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 　　伊恩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龙。 ###第一百零二章 我的超级结晶龙分身 　　变成龙，并不奇怪。这是伊恩第二次有如此清晰的‘变成另一种生物的感觉’，上次是接受锖钢龙传承时，在对方的记忆中变成对方的幼龙形态。 　　但那时，伊恩不过是以一个近乎于玩游戏时的视角，隔着‘记忆’去感受锖钢龙的成长和经历…… 　　而这一次，却非常真实。 　　第一时间，伊恩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团极其浓稠的盐水中，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个有弧度的封闭空间内，而自己能操控的肢体相较于人类要多出一些，尤其是身后的那一条尾巴更是感知明显，因为它环绕在身体的外层，与那坚硬的弧度空间内壁相抵。 　　这是龙蛋。自己位于龙蛋内部。 　　“有趣。” 　　伊恩一瞬间就知晓了这一事实，而他的反应一如自己当年恢复记忆时，只感觉到了浓郁的好奇和趣味：“我应该不是进入了南海大迷宫中的那颗已经碎裂几近于孵化的蛋，而是进入了另外两颗被歌塞大师带走，交给帝国抚养的蛋。” 　　“结晶龙的蛋之间有着链接……这链接……” 　　“就是虫群的精神网络！” 　　假如伊恩之前没有通过指引之星，得到虫群伊恩的技术，他现在肯定还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来分析自己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来转移意识进入‘龙蛋’。 　　但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以太结晶龙留下的三颗龙蛋，在受到虫群影响后，的确有了近乎于‘虫群网络’的天然精神链接！ 　　“本质上和用网络远程操控工程义体没什么区别，而且居然没有延迟？” 　　伊恩操控自己位于龙蛋中的‘结晶龙分身’睁开眼睛，却发现睁开后眼前一片璀璨光明，差点没把他闪瞎——结晶龙蛋那天然的聚能汇光结构在龙蛋内部居然形成了一个近乎于360°全景台的镜面，让小结晶龙在孵化前，就可以单方面从内部观察外界。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优良的设计，如果不是伊恩自己在蛋里面，还真想不到结晶龙龙蛋居然还可以观察外界……难怪有些小龙在孵化后就对周边的情况非常了解，原因不是什么灵能亦或是记忆传承这种复杂的理由，就是它们早就亲眼看过这么简单。 　　“灵能就是比电讯号网络有用。” 　　伊恩操控自己的手脚和六只眼睛，没有感觉半点凝滞——他此刻能同时感知并控制自己的人躯与龙躯，意识可以自由转换，让少年不禁感慨：“果然，我就说跳过电讯号网络直接走灵能网络是正确的，这技术优势也太大了。” 　　结晶龙的三双眼睛分别位于颅骨前方，颞部与额前，分别是光感知器官，超声波感知器官与一种灵能感知器官，对于结晶龙来说，世界是非常立体且复杂的，假如是普通人一下子进入它的身体，恐怕会觉得头晕目眩。 　　但在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的辅助下，伊恩早就在第一能级时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复杂的视角，结晶龙的身躯甚至比他平时看见的东西还少一点。 　　“能看见外面，倒也不着急出去。” 　　伊恩大致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位于一个露天温室大棚中，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内，自己这颗蛋和另一颗蛋被摆放在柔软的鹅绒垫子上，旁边还摆放有不少要素结晶，一种舒适的源质波动将整个龙蛋笼罩。 　　显然，帝国对这两颗龙蛋的待遇相当好，只是仍不如结晶岛那里天然最适宜结晶龙的环境。 　　除此之外，伊恩还看见，整个露天温室大棚中，还有着不少类似的透明玻璃房，里面甚至有着活物正在运动，只是隐约看不清楚。 　　而就在观察外界情况的时候，伊恩也大概搞明白了结晶龙蛋为什么会出现异常了。 　　以太结晶龙的三颗龙蛋在被虫群影响后，精神被虫群网络融为一体，三颗龙蛋的原始自我意识变成了一个‘龙魂聚合体’。 　　而这个龙魂聚合体的主体，便是伊恩放置在结晶岛上的那颗龙蛋。 　　正如同他之前猜测的那样，三颗龙蛋必须聚集在一起才是‘完全体’，灵能网络也不是万能的，它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初生的龙魂聚集体没办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所有躯体，而它也是一个全新的，不同于其他所有结晶龙的特殊生命，所以也完全不清楚应该如何应对如今这种情况。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呗。 　　好就好在，小龙的确等到了经验丰富，能解决如今这种情况的存在。 　　“看来，小结晶龙是想要我帮忙，唤醒它其他两个躯体的本能，并操控这两个还未激活的躯体‘破壳而出’。” 　　伊恩若有所思，他此刻操控自己的意识，又将自己转移到了另一个龙蛋中。 　　一阵仿佛瞬移般的空间扭曲感过后，伊恩察觉自己的意识出现在另外一颗龙蛋中，他看着自己之前呆着的那颗龙蛋，不禁乐了起来：“也是，即便是龙魂聚合体，也不可能毫无经验地就学会这种意识转移啊——就连我也是因为有虫群网络的知识和龙神传承的经验才办得到。” 　　“难怪需要我亲自操作一下示范教学。” 　　“至于，为什么鲨鲨和埃兰身上，会有结晶龙的影响……答案也很清晰了。” 　　那显然就是龙魂聚合体察觉到了自己情况的不对，需要其他‘意识’帮助自己操控其他的身体，而它也遇不到几个可以相信的存在，所以只能选择离得最近的鲨鲨，和有着灵能天赋的埃兰。 　　简单来说，就是三颗结晶龙蛋被虫群影响，灵魂融合，变成了一个融合灵魂。 　　但这个融合灵魂还很幼小，不知道怎么操控三个躯体，没办法彻底孵化出来，所以只好找其他人帮忙，驾驶自己其他两个空缺的躯体孵化。 　　鲨鲨和埃兰便是被选中的驾驶员，它们只要靠近龙蛋，并且尝试将意识投入其中，就可以操控一具‘结晶龙分身’，并得到融合龙魂分享的诸多灵能能力和传承。 　　而亲身体会过结晶龙的躯体，对他们未来的升华之路肯定有好处。 　　不仅仅如此。 　　伊恩察觉到，融合龙魂对于让其他人驾驶自己的躯体这点非常娴熟——它的本能，亦或是说灵魂和肉体底层中，就有这种操作！ 　　换而言之，结晶龙这种生物，恐怕从创造的最开始，就有让其他人来驾驶自己身体的机能……它们原本就是被创造出的生物机甲，专门用来让人操控的！ 　　“附脑！” 　　伊恩一瞬间就想到了红杉土著自带的‘生物寄生’，以及大萨满操控沼地鳄龙的情况……他忽然发现，这一切都说得通。 　　结晶龙本来就是前纪元文明用来进行外星移民的工具，但它们不像是真龙，改造环境适应自己，而是改造自己适应环境。 　　那个时候伊恩还在想，结晶龙只能改变自己，又怎么能帮助人类殖民外星了？ 　　现在来看……前纪元文明恐怕根本就没有‘使用人类形态移民外星’这种原教旨主义的想法，只要能离开泰拉，前往其他生命星球生活，他们完全不介意换一个身体，变成龙去生活！ 　　红杉基地正是专门研究这种意识转移的研究所，所以即便是他们的后裔堕落成了红杉土著，仍然具备‘寄生其他魔兽，操控魔兽身体’的升华技艺！ 　　“生物机甲驾驶专精啊……又是一门新技术！” 　　伊恩有些感慨，真相就是这样，总是需要一层一层地被拨开，最开始知道的表象在知晓了更多情报后，就会逐渐暴露出其真正核心的重点。 　　他第一次看见大萨满寄生沼地鳄龙的时候，可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有这么多门道，不仅仅涉及到了人造灵魂与附脑，更是与前纪元文明的‘转生殖民’有关。 　　只是可惜，这些知识都失落了……但没有关系。 　　如今的伊恩，完全可以通过结晶龙和结晶龙分身之间的关系，将这门技术逆推出来！ 　　“你想要我示范一下，如何意识转移并孵化，对吗？” 　　伊恩询问网络另一次，懵懂的龙魂聚合体，然后得到了‘肯定’的波动。 　　如此一来，他便直接用力，头颅一顶。 　　嗤—— 　　咔嚓咔嚓—— 　　假如是普通的幼龙，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顶蛋壳肯定不会用太大力，只有那些最强壮最有力，也最聪明的小龙才能在第一时间破壳而出。 　　但在伊恩的操控下，蛋壳内的结晶龙身躯用最大的力气，一瞬间就顶破了相当坚固厚实的结晶蛋壳。 　　瞬间，蛋内浓稠的透明粘液就开始迅速地蒸发，幼龙流畅地从自己顶破的蛋壳空洞中一跃而出，然后轻飘飘地降落在鹅绒垫上。 　　在泰拉，龙的形态各异，既有海龙那种类似东方龙长条的形状，也有翼龙那种传统西方龙的形象，但总的来说，它们的躯体都具备一种奇特的美感，那是自然进化绝对难以企及，堪称‘超级生命’的独特设计感。 　　以太结晶龙自然不例外，幼龙的身躯最外层呈现出近乎于钻石般的晶莹剔透感，这外壳是无色的，但因为龙体内淡青色的源质流动，令它看上去整体呈现青白色。 　　而结晶龙的六个肢体都相当发达，无论是在陆地行动还是在水中行动都很适宜，只是伊恩暂时没找到飞行器官，看来是要成长后后期分化，亦或是使用源质器官增添飞行能力。 　　即便才刚刚诞生，结晶龙幼龙就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战斗力。 　　“果然，这是既定事项吧。” 　　在观察自己的躯体后，伊恩感觉到了一阵饥饿，想到了锖钢龙孵化后的情况，他控制幼龙的身体，看向龙蛋：“每条龙都要来一次啊——啃龙蛋……” 　　说实话，蛋壳的味道有点甜，甚至有点甜过头了，就像是涂满了糖浆的威化饼，带着浓郁的香气。 　　没有任何智慧的龙兽在感知到这香甜的气味后，会在第一时间进食，这看来也是一种为了避免小龙因为各种原因忘记吃龙蛋补充营养的设计。 　　而就在伊恩操控小龙分身，咔嚓咔嚓就像是吃饼干一样将结晶龙龙蛋一点一点叼起吃完时。 　　不远处，温室大棚外，一个人影得到了通知，正在快步从自己的工作间走出，步履匆忙地赶往结晶龙所在的玻璃房。 　　“发生什么事了？！” 　　有着墨绿色长发的精灵，前精灵海盗船长安多尔，今戴罪立功的雾纱港迷宫养殖所D级人员，正神色凝重地赶往自己负责的‘湛海结晶龙龙蛋孵化区’。 　　“难道说，那两颗一年都没什么反应的龙蛋……终于要孵化了？！” 　　虽然说因为突发状况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假如是龙蛋正常孵化而不是什么幺蛾子的话，安多尔双眸中不禁泛起一丝喜色：“难道，我终于有离开这鬼地方，亦或是摆脱‘D级人员’身份的机会了吗？！” ###第一百零三章 泰拉要消亡了吗？ 　　来自迦南摩尔的精灵海盗安多尔，感觉自己同时被幸运与绝望的神明附身。 　　一年前，他被来自帝国的大客户请去袭击一个目标，这种事每个海盗都会做，毕竟打劫商船能有几个钱？无非就是刷刷名气罢了，那些需要黑手套的大人物才是真正的金主。 　　更何况这位客户非常稳健，他甚至安排了一套铠装作为保险，相较于那些敌人信息都给不全的弱智客户简直就是十二万个贴心。 　　安多尔认为这算是幸运，如此体贴的大客户可不多见。 　　但谁知道，他们居然翻车了——对手的实力和运气都堪称绝佳，尤其是那个白之民少年……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甚至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安多尔头一次看见，有人第一次驾驶铠装就能操控它打败一头第二能级魔兽，从头到尾流畅的就像是预演过那般，总时长不超过十分钟。 　　即便那头魔兽是在自己不合适发挥实力的海中，这种战绩也堪称王牌。 　　遇到了这种级别的天才，安多尔输的心服口服，他都两腿一蹬，就打算等死了。 　　反正海盗嘛，哪个不翻车的？在永寂洋，只有运气最好的海盗才能活的稍微长久一点，实力从来都不是主要因素。 　　毕竟上一任海盗王‘黑暴风’不就是因为遇到了一头路过的第四能级海龙失踪的吗？第三能级都能遇到这种屁事，足以证明运气远比实力重要。 　　这时，他毫无疑问是绝望的。 　　可绝处逢生，安多尔居然因为救了白之民少年的铁甲鲨伙伴而被留了一命……甚至有幸旁观了他们与虫巢的最终一战，作为最终胜利者活了下来！ 　　这的确是幸运的。 　　但接下来，就是这一轮倒霉的开端。 　　被歌塞大师从港口带去帝都的安多尔，一直都呆在关押特殊犯人的监狱中。 　　在监狱里，他接受过好几轮审讯，有帝国官方的，埃伦家族的，不知名人士的（安多尔猜测是另一家大贵族），还有歌塞大师的。 　　他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全部说实话，而是咬紧牙关，只是坚持‘自己与伊恩依森嘉德等人共患难，最终从大迷宫中脱出’这个说辞。 　　至于帕特里克？ 　　他？谁？ 　　不认得，我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雇主究竟是谁！ 　　你问其他？开玩笑，俺们迦南摩尔海盗怎么可能认得你们帝国贵族，俺们就连自己的精灵议员名字都念不全！ 　　他的态度，显然让所有人都非常满意。 　　显然，没有人想要真相。 　　对此，安多尔在心中吐槽……开什么玩笑，真以为他蠢吗！他要说了实话，就算帝国不把他处刑，埃伦家族都留不下自己！ 　　而结果正如安多尔所想，歌塞大师来到监狱，知晓自己居然还活着的时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还可以，不傻。”然后便将其从监狱中提出。 　　紧接着，发配到了此地。 　　发配到帝国雾纱港，迷宫养殖中心，作为一名D级人员，照看歌塞大师一行人从迷宫中取出的‘湛海结晶龙龙蛋’。 　　D级人员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消耗品。 　　迷宫养殖中心，是数十年前由帝国首先实施的‘迷宫改造计划’中最成功的一例，这座海中迷宫原本孕育了大量海生魔兽，而在被帝国攻占并开发后，它凭借天然的灵能场域与自然源质汇聚能力，成为了帝国最大的魔兽养殖地。 　　在这里，有着从第一能级到第四能级的魔兽，每一种魔兽都有不同的养殖和控制方法，每一种魔兽都能为帝国带来不同的收益。 　　它们的孕育，诞生，成长和最后的收割，都被帝国牢牢把控，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生态循环。 　　但也正因为是魔兽，并非是每一次控制方法都能起效。 　　它们会进化，适应亦或是出现其他的变异，进而导致原有的手法失效……这毫无疑问会造成极其严重的伤亡。 　　所以最底层的人员，大多都是一些死刑犯，失去人权者以及其他失去姓名与自我的人。 　　他们的任务，就是协助专业人员，近距离照看这些被养殖的魔兽，亦或是成为魔兽的食物。 　　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人看，最多就是好用的工具。 　　安多尔成为了其中之一，这毫无疑问是最绝望的情况……如果说永寂洋的海盗每天都是在碰运气活下去，那么在这里，就是每天都在等待死亡的倒计时。 　　而唯一的生机，便是在养殖厂做出一点功绩。 　　如果安多尔能得到迷宫养殖地的承认，他就可以回归自由之身，这是歌塞大师与他的约定。 　　同时，这也是帝国对所有D级人员最后的仁慈，控制他们的手段。 　　安多尔还记得，自己当初初入养殖地时，还怀着‘这些龙蛋说不定马上就要孵化了吧？’的庆幸。 　　但谁知道，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消逝，龙蛋仍然佁然不动。 　　是，它们是在逐渐吸收周边的源质变大……但不破壳的话变大有什么用啊！ 　　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一年，安多尔已经几近于绝望，这一年假如龙蛋没有孵化，那么以后孵化的可能性就很小，不仅仅如此，他作为这一批龙蛋的负责人，倘若被养殖地宣布孵化失败，那他铁定被处决，扔去给旁边的那些刀牙鱼做廉价鱼饲料！ 　　这也是为什么安多尔在听见结晶龙龙蛋孵化了后，会如此激动的原因。 　　“希望是真的，希望是真的……” 　　口中碎碎念着这句话，安多尔一路穿过各路自动哨卡——养殖地内部的人类操控者很少，大多都是自动化的炼金机械，帝国在这里运用了许多还在测试中的新锐技术。 　　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情与疏漏，所有的程序都依照最死板的顺序流程进行，就像是自然规律那般理所应当。 　　甚至，养殖地中的魔兽真的会将养殖地内部的许多规则视作‘自然现象’去适应，进而培养出许多外界魔兽不曾有过的习惯和新能力。 　　看见这一幕时，安多尔心中便有些恍然，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迷宫中会孕育出与外界同类迥异的‘迷宫种’了。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很快，安多尔就来到自己负责的龙蛋孵化室前。 　　龙蛋孵化室位于地下的源质流动地中。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第四能级魔兽的蛋，但照看的人却只有自己这样一个戴罪立功的精灵海盗…… 　　安多尔之前都猜测，自己有没有可能是被人软性灭口了？这两枚龙蛋从一开始就无法孵化，歌塞大师就是想要用养殖地的规矩把自己按死在这个鬼地方？ 　　不是没可能——那个老头子面善心恶，只对他欣赏的人展现善意！ 　　只是现在，随着龙蛋的孵化，这些猜测都变得毫无意义。 　　怀着激动的心，墨绿色长发的精灵抬起头，看向玻璃房内。 　　然后，他就怔在原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何等美丽的生物？ 　　披挂着淡青色结晶鳞甲的幼龙安静地盘身在雪白的鹅绒垫上，纤细的身躯最开始还有一些半透明的质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蛋壳的营养补充，便逐渐变得如同海水一般深沉不透光。 　　幼龙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它摇摆着尾巴，转过头，三双龙瞳锁定了眼前‘熟悉的男人’，眼睑下的虹膜中旋转着棱镜一般的复杂纹路，仿佛一瞬间就将他看透。 　　初生的结晶龙和其母体一样，看上去就是有角有爪的海蛇。 　　但相较于同体型的海蛇魔兽，它显得更细长也更柔韧一些，而体表看似玉石一般温润的鳞片，实际上都锋锐的可以切碎钢铁。 　　尤其是那三双眸子，简直就像人一样，用耐人寻味地态度注视着自己。 　　安多尔浑身僵硬了一瞬，在这瞬间，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那就是自己眼前的这头幼龙根本不是真正的幼龙，而是某种极其危险极其可怖的妖魔借其体重生！ 　　而自己这样兴冲冲跑过来的培养员，毫无疑问就是所有恐怖魔兽故事中所述的那样，第一个倒霉的牺牲者！ 　　“他妈的，怎么可能！我怎会被一条小龙吓到？！” 　　安多尔在心中怒吼，为自己打气，然后立刻就转身，毫不犹豫地逃跑。 　　——开什么玩笑，他是谁？他可是在南海大迷宫那种情况都能活下来的男人！什么东西该知道，不该知道，什么事情能看和不能看，他还不明白？ 　　这种本能都开始预警的情况，他安多尔绝对不可以一个人留下，必须找到其他D级人员亦或是这片培育大棚的负责人，所有人一齐过来，这样他才能规避所有可能的危险！ 　　不得不说，假如发生在孵化室的，真的是什么‘千年老魔兽借体重生’的戏码，那他直接跑还真能活下来。 　　可惜，并不是。 　　【安多尔】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精灵海盗的心中响起：【停下来】 　　仿佛就像是法随言出，安多尔的身体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停了下来。 　　然后，海盗船长一脸惊疑不定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玻璃房。 　　【是，就是我】 　　小龙懒洋洋地将自己盘地更加舒服，但声音却毫无间断地在安多尔的心中响起：【想起我是谁了吗？安多尔】 　　“……伊恩？” 　　几近于颤抖着道出这个名字，安多尔咽了口口水，他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死了？！” 　　操控幼龙的伊恩微不可查地甩了甩尾巴尖，这举动如果是人类的话大概是挑了挑眉头：【没死。你的思维太跳跃了，我不需要死掉也可以附体这条小龙，而这也不是什么恐怖故事，这是一种特殊的灵能技巧】 　　他赫然是完全跟上了安多尔跳跃的思路，甚至对对方的想法进行了一次预判。 　　所以，伊恩轻声道：【甚至，我还能看出你的情况相当不妙……显然，你需要帮助】 　　【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安多尔思前想后，感觉自己可能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管伊恩动用了什么手段，附体在这条小蛇上，他都没有证据证明这点。 　　伊恩能来，也能走，而他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保护好这条结晶龙幼龙，假如出现小龙异常，无论结果如何，他的死期都会很快到来。 　　更不用说以伊恩和歌塞大师的关系，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他从养殖地拉出去，亦或是……沉入静谧海。 　　聪明人最重要的特点，就是不去在意不应该在意的事情，只专注于现在的情况。 　　想明白这点，这位精灵海盗干脆利落地转身，飞奔来到培育室前，几乎就是一个滑跪跪在门口，无比诚恳恭敬地说道：“请问您有什么嘱咐？” 　　【很好，很好】 　　小龙满意地点头：【你是聪明人，所以我也不多说】 　　【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如今你是什么情况，如果想要改善，需要怎么配合？】 　　【最后，你能联系上歌塞大师吗？】 　　这三个问题都很简单清晰，安多尔迅捷流畅地回答道：“这里是瑟塔尔帝国位于静谧海周边的一个养殖基地，地理位置大概在雾纱港以北，我不太确定，我是被禁绝了五感送到此地的，推算是通过风向和漩涡的方向。” 　　“我如今是雾纱港的D级人员，没有人权，随时可能被征调处理一些麻烦问题死掉，我大概是因为歌塞大师送来的缘故，还没有被征调过，但假如结晶龙蛋再不孵化，我估计也要在一整年的时候被废弃。” 　　“不过，您……呃，反正就是这条幼龙孵化，我大概率可以摆脱这层身份，成为比较稳定的基层培育人。” 　　“至于最后，我无法主动联系歌塞大师，他有事会找我，只是次数很少……但龙蛋孵化，他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会联系我！” 　　【嗯】 　　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如安多尔所想，他根本不害怕对方说出自己可以附体幼龙这件事——先不谈其他人会不会相信，即便是相信，他们也不可能抓住伊恩具体附体小龙的证据。 　　而安多尔也不是蠢人，他刚才是因为太过谨慎小心才有些失态，实际上，在回答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如今是什么情况：伊恩之所以附体这个身体，无论是什么神秘事件还是灵能，肯定都有其目的。 　　幼龙的身体能干的事情太少，他需要一个辅助帮助者，而作为熟人和可以被控制生死的‘弱者’，自己就是对方在养殖地绝佳的助手。 　　至于最后，歌塞大师的问题，便是暗示安多尔，告诉他，伊恩随时有能力凭借更高层的力量让他脱离苦海，亦或是沉沦地狱……但只要他安多尔表现的好，那么这位已经放过他一次的白之民少年，不介意再放他一条命。 　　前提是，他要合作。 　　而安多尔何止是合作——他简直是要跪舔！ 　　“大人，您想要透气吗？” 　　既然察觉到，伊恩是他的贵人，而不是催命者后，安多尔的语气登时就从畏惧恐惧变得讨好起来——这种势利其实是一种好态度，证明自己绝对配合。 　　而伊恩自然不会拒绝：【在我如今‘幼龙身份’可以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带我看一下周边的情况】 　　瑟塔尔帝国雾纱港周边的迷宫养殖基地……他久闻大名，却没有机会来过。 　　这个地方，出产了帝国军方和帝都那边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魔兽材料，以一己之力，就能比拟数个行省的产出，是毫无疑问的超级产出建筑，也是伊恩日后计划中，对‘南海大迷宫’中生态圈的借鉴白嫖目标。 　　这里有很多先进且成熟的技术，正等待他去学习分析呢！ 　　而伊恩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只要安多尔不死，他这个结晶龙分身就等同于里应外合，完全可以办到许多一般培育员和魔兽无法办到的事情。 　　无论是白嫖技术还是白嫖资源都很可行！ 　　安多尔推出一辆大车，将结晶幼龙所在的孵化台整个地装载其中，然后推送离开孵化室——另一个龙蛋就留在其中，伊恩让安多尔别担心，那颗蛋暂时还不会孵化，它将会在安多尔‘精心照料’的时候，于恰当的时间孵化，成为对方功绩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他也将在这个养殖地获得一定地位，为伊恩日后的行动提供方便。 　　【看来还挺自由的】 　　伊恩盘在推车上，好奇地张望四周。 　　大棚内部，有着几十个透明孵化室，其中有一部分空缺，有一部分还未孵化，有一部分已经孵化了，但却并不离开其中，而是在孵化室里面缓缓行动，亦或是休息。 　　这些都是魔兽，而孵化室的玻璃看似脆弱，实际上能够承受子弹和重弩射击，数十种不同魔兽的源质和生命气息汇聚在这片区域，不仅仅没有混乱，还在巧妙的设计下，融汇成了一种奇特的生命气息，让勃勃生机蒸腾而上，直冲大棚顶端。 　　走出位于地底的大棚，外侧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拱顶，半球形的最顶端处是一个直通外界的空洞，浅金色的阳光从这个空洞中直入地底，隐隐有着粼粼海浪的光纹。 　　肉眼可见的灵能场域以阳光为载体汇聚，在半空中凝聚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铭文纹路，调配着空间中的源质浓郁程度。 　　拱顶空间中一共有八个大棚，边缘处有着‘珍稀魔兽孵化区’的标识，显然，这个拱顶空间就是专门用来孵化魔兽的。 　　有不少工作人员，以及自动化的机械在大棚间行走观察。 　　“一些魔兽在孵化出来后需要尽快送入合适的区域，不然的话，可能会影响健康。” 　　刚刚用仪器汇报过情况的安多尔解释道：“我刚才也是用这个理由向上面汇报的，不然的话，擅自带魔兽离开孵化区是大错……但有您在，这事情就简单很多，我可以将您送到早就为结晶龙准备好的海区，在那里，可以大概看清楚整个养殖地的情况。” 　　【费心了】 　　对于安多尔尽可能地提供方便，伊恩很满意，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过，在说出这句话后，他便保持沉默。 　　而精灵推动推车，一路顺着一条螺旋的上升轨道，逐渐前往地上。 　　这过程非常漫长，伊恩敏锐地感知到，自己刚才所在的‘地底’很可能不是正常的地底，而是位于海面之下的厚实建筑层，只是因为其结构太过庞大厚密，让人产生了错觉。 　　而且，这个螺旋轨道，让他感觉有些奇怪……其中的阶梯显然是后来者建造的，而它原本的形状，与其说是一个楼梯，不如说是一个流畅的发射轨道。 　　这让伊恩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但现在并不是猜想的时候。 　　马上他就会知道真相。 　　很快，随着安多尔不停地越过关卡，打开阀门，外界的阳光真切地从门缝背后射入。 　　伊恩感受到了清新的海风吹拂。 　　不同于过于温暖的潮湿的南海，恰到好处的微凉海风夹杂着些许湿润的水点，朝着他的鳞片扑打而来。 　　幼龙抬起头。 　　大陆北方，静谧海旁边的太阳并不耀眼夺目，它被一层薄薄的云雾遮挡，铺盖下一层朦胧的光，一颗金色的火球隐隐约约地悬浮在天穹之上，将周边的云层和海洋都镀上自己的色彩。 　　然后，伊恩低下头，他环视自己所在之地的周边。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座‘灯塔’。 　　伊恩屏住了呼吸。 　　他所在的区域，是一个极其高耸庞大的‘灯塔’，它从海中刺出，仍有数百米高的余留，而在这灯塔之下，有着一个极其庞大，却被海水淹没的建筑结构。 　　不……真的是建筑吗？ 　　那是一座城市。一座巨大的，层层叠叠，由无数钢铁结构堆积而成的巨城——它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利维坦，一头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鲸，陨落在了此地，尸体和这片大地与海洋融合，最终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形状。 　　一座座千米高的灯塔从这巨城腐烂的尸体上刺出，宛如一片海洋中的森林，而巨大厚密的墙体结构隔绝了一切海水，为其内部空间提供了绝佳的密封环境。 　　而在这座巨城的周边，有着许多密密麻麻，宛如蚂蚁一般的生物集群正在环绕游动，但伊恩却能看出，那些并非是普通生物，而是成群结队的音波海豚，这些聪慧的魔兽在人类的教导下成为了这巨城周边的巡逻队，严密地监督着周边所有魔兽的动向。 　　“这里就是养殖地。” 　　安多尔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带着近乎于恐惧的敬畏：“我们所在的，就是第十九号‘孵化区’……海底迷宫‘阿特兰巨城’就是它的主要构成部分，在海底内海以及周边被封锁的‘养殖海’中，有着数之不尽，有着不同生态的魔兽栖息……” 　　安多尔当然敬畏。只要是人类，就会对这庞大到异常的建筑感到敬畏和不可思议——前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将其建造，又是因为何等灾难，它才会被埋葬在此处，从一个荣耀的前纪元文明城市，变成如今的迷宫？ 　　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感到恐惧和畏惧。 　　而伊恩知道。 　　【这是……轨道殖民城？！】 　　伊恩睁大了眼睛，他一眼就看出养殖地，也就是‘海底迷宫·阿特兰巨城’的真正本质——那赫然是一个理应位于永久轨道处的‘太空殖民城’！无论是它那与帝都中央区类似的结构还是这些应该是‘轨道出入口’的‘灯塔’都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伊恩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阿特兰巨城应该是一个当初位于太空轨道上的商贸亦或是要塞城市，这些密密麻麻的巨大‘灯塔’，全部都是用来接引飞船的‘停驻码头’，飞船将会停靠在周边，而货物和乘客就将顺着这些‘灯塔’中的轨道，横着而不是竖着进入城内！ 　　完整形态的阿特兰巨城，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海胆般结构的太空城市！ 　　而且，它根本不是因为地质变动而被沉入海中的……它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砸’在大地之上的！ 　　但凭什么？！ 　　即便是太空要塞，从外太空轨道坠落，也应该摔得粉碎，至少周边的地形会出现极其恐怖的变动，怎么可能就是如此普通的镶嵌在原地？ 　　不仅仅这些谜题。 　　小结晶龙的六颗眼瞳都极致地收缩，观察周边的情况。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在整个阿特兰巨城的边缘处，有着一个极其显眼，甚至可以说是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异常结构’！ 　　那是骸骨……一头巨龙的部分骸骨。 　　数公里长的巨龙爪骨攀附在巨城的一侧，它的整体结构被巨城压在身下，所有血肉都已经腐朽殆尽，亦或是变成周边大地生态的养分，只剩下最坚固的，宛如金属一般的骨骼还存在着。 　　在这瞬间，伊恩感受到了，自己的灵能‘预知视界’正在急速振动……‘回溯过去’的能力正在运转。 　　紧接着，他便看见了。 　　伊恩看见，随着一道刺眼无比的闪光自遥远的宇宙尽头处飞驰而来，贯穿了虚空中的眺望之月，它在融化了半个月亮后，带着倾斜的轨迹朝着泰拉坠下。 　　不可思议的灵能辐射朝着整个星球乃至于星域扩散，霎时间就杀死了绝大部分直接暴露在这辐射中的人，位于外太空的殖民城市首当其冲。 　　原本静谧的城市在高天之上哭嚎，无数亡魂在燃烧的死城中悲鸣，它带着血红色的火烟自天穹之顶坠落，而在周边，数十座同样的死城也在落下，带着灭亡的轨迹。 　　而一头身受重创的巨龙怒吼着从星球内部飞腾而起，祂刚刚付出了极大代价，抵御了那道贯穿月球的流光余波，保护了一部分原生星球的生命。 　　而现在，祂还想要尝试保护这些陨落的浮空城，其中还有一部分仍然存活的生命。 　　伊恩从这头巨龙的心中感到了极大的不甘，不舍与愤怒……还有深藏于心的绝望。 　　【泰拉要消亡了吗？】 　　古老的，悲伤的，带着深深遗憾的回声，仿佛穿越时间，响彻先知的内心：【预言成真，天启降临，命运抛弃了吾等……】 　　【希望不再，天堂已经崩毁……将要铸就天国的创造者们已然陨灭……】 　　【……不】 　　巨龙的回声变得坚定：【我不相信这预言】 　　【我要做最后的抗争】 　　祂抗争了。 　　然后…… 　　祂失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泰拉之龙与孵化的蛋 　　朦胧的回溯中，伊恩隐约听见了一首以泰拉语调吟诵的预言诗。 　　【天启终降临】 　　【命运弃吾等而去】 　　【千古辉煌化尘土】 　　【倾世劫炎焚日月】 　　【凡世众生】 　　【汝等当迎审判】 　　【诸昔世之遗痕】 　　【尽归尘土】 　　【逝于忘却中】 　　【凡世众生】 　　【汝等当聆听】 　　【天地至黯之日】 　　【终末降临之时】 　　【汝等无一可幸免】 　　这十四行长诗，是泰拉诸多神话传说中，最为正统的十四行预言长诗，以叹息一般的悲叹调讲述天启降临，世界毁灭，众生迎来终焉，旧有一切归于尘土，被彻底遗忘的过程。 　　但这样的末日预言诗，在当年的泰拉，有不下数百个版本。 　　几乎可以说是年年都有人说，过段时间就是末日之类的话，对于那时的泰拉民众来说，这些预言没有一个发生，自然也就无所谓。 　　可持续崩溃了属于是。 　　但，泰拉毕竟是一个有着灵能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真先知与真预言的。 　　现在看来，或许早就在天坠之灾降临前，便有一位强大的先知预见到了这一幕。 　　至少，他看见了天坠之灾发生的瞬间。 　　但他受限于时代，亦或是说并没有诞生在泰拉前纪元文明统一星球，发现外星文明火种后的时代，所以他的预言也泯于众多虚假的天启中，没有得到重视。 　　可那头巨龙，奇异的巨龙，知晓这预言，并知晓那预言乃是真实。 　　而且，祂还知晓‘创造者’……这代表祂显然是‘真龙’的一员。 　　但问题来了——天坠之灾时，第三代真龙还未诞生，始祖真龙和大部分第二代真龙也并不在泰拉轨道，而是在‘神罚星尼密斯’周边。 　　既然如此，泰拉何来的巨龙？ 　　即便是始祖真龙早就与泰拉前纪元文明签订契约，有过合作，但当天坠之灾发生时，祂们也没有余力去反应，甚至是警告泰拉文明。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是泰拉……” 　　伊恩轻声自语，他凝视着那头庞大的，以金属为骨，云气为翼的巨龙怒吼着携裹着星球大气层，化作即便是在外太空轨道也能清晰看见的，简直就像是半个大陆那么庞大的云雾巨手，托举着那些坠落的外太空殖民城，让它们尽可能地不‘坠落’，而是以尽可能轻缓的力道‘降落’在泰拉之上。 　　不仅仅如此，一层又一层的铭文回路浮现，整个星球的大气层都好似与这头真龙呼应，这代表着整个‘泰拉’的真龙再一次爆发龙吟，因为天坠而产生的，足以轰散整个星球的大气的冲击，居然被祂以一己之力全部压制。 　　而祂的名字…… 　　便是【泰拉】 　　【泰拉之龙·泰拉德拉克尔（TerraDraco）】 　　所有真龙的名字，其最本质的涵义，便是‘某地之龙’‘某星球之龙’‘某文明之龙’，之所以听上去会有如此复杂而多变的语调，无非就是因为各个星球不同语言中，‘龙’这一概念的音译和转译。 　　当然，在某些文明，可能并没有龙的概念，而本地文明也会将这些强大的存在视作‘天之使者’，那么祂们的名字也有可能是‘某地之天使’。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人理解这巨龙的身份——祂便是自古老时代便定居于泰拉，记录了泰拉文明几乎所有文明和生物资料，几近于‘泰拉火种’的存在，而祂也正是泰拉文明与五大始祖真龙沟通的桥梁，协助人龙契约达成的中介。 　　祂就是泰拉之龙！ 　　视泰拉为自己故乡的真龙，为了阻止泰拉的毁灭而倾尽全力，可面对天坠之灾这种源自于宇宙深空中的可怖毁灭，以祂一龙之力绝无可能抵挡。 　　即便是祂延缓了诸多巨大卫星城的坠落，即便是祂极力约束星球大气的溢散，即便是祂竭尽全力操控泰拉大气层中的一股神秘力量偏移眺望之月崩碎的那些月陨碎片…… 　　泰拉文明，还是毁灭了。 　　不可思议的灵能波动席卷全球，在一瞬间就破坏了建设在电子和灵能网道上的泰拉网络系统，甚至就连虚境都掀起海啸，几乎所有永久迷锁都被破坏，诸多自动化智能程序出错，在后世演变成一个个虚境机神。 　　而除却那些特意做过防护手段的关键储存设备，几乎所有民用储存设备都被烧毁，文明的传承在这里迎来了第一次的断绝。 　　而后，可怖的地质变动和天灾杀死了所有人口的三分之一，而后续文明崩溃造成的资源供给失调又杀死了剩下的三分之一，随之而来的次生灾害和人与人之间的杀戮再一次将人口削减。 　　至此，除却那些紧急启用的避难所维持了基本的秩序外，整个泰拉文明在地表被彻底毁灭。 　　一个辉煌的时代迎来了终结，千古功业于此尽化尘埃，逝于虚无缥缈的历史长河之中。 　　但，泰拉之龙并非徒劳无功。 　　是的，毁灭，终焉与灭绝随着天启而来，本以为已经做好一切应对末日准备的泰拉文明在仓促之中迎来了不在预料之中的天灾，但泰拉之龙的努力，仍然令这颗星球保存下了些许火种。 　　伊恩最后看见的，便是彻底燃烧殆尽，力竭的泰拉之龙缓缓坠下。 　　即便如此，迎接来最终结局的祂，在最后也背负着一座殖民城，托举着它缓缓坠向地面，就如同托举自己的墓碑。 　　【作为龙的结局，这并不差】 　　在这样的释然中，回溯结束。 　　伊恩陷入沉默。 　　又是一次有关于天坠之灾的回溯——并不奇怪，在泰拉这片土地上，几乎所有的一切起源和剧变，都源自于一千六百多年前的那次天坠之灾。 　　而被泰拉之龙托举，最终降落在地面上的大城，显然也是保存的最为完好的一座殖民城，它在后世的变动中逐渐成为了自然源质汇聚的中心，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核心炉心更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能场域，养育了无数生命。 　　那复杂的城市结构，精巧的街道与市区，因为缺少了当年的地图指引，故而变得愈发晦涩幽深，难以探索。 　　所以，渐渐地……这座记载了当年泰拉之龙最后战斗的城市，便变成了被如今泰拉众生，称之为‘迷宫’的地域。 　　而后，又演变为了帝国用来养殖魔兽的养殖地。 　　【一千六百年的时间，泰拉大半的文明历史，四个皇朝和期间乱世的完整轮回……不长，但也不短，足以见证世界的更替，文明的失落与再兴】 　　幼龙形态的伊恩长叹一声，泰拉之龙面对预言中末日的抗争几近于绝望，显然，在真正发生之前，并没有人能知晓预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又会在何时发生，而这就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准备都变得毫无意义。 　　但祂的确成功保留了一些东西……如果没有泰拉之龙竭尽全力，燃烧自己的拼搏，如今的泰拉估计还处于‘失落纪元’时期血腥的残杀和纷争中，哪有可能用七百多年的时间就恢复甚至是发展到如今有如此众多数量第五能级的地步？ 　　当然，伊恩还有许多不解。 　　泰拉之龙的存在相当正常，毕竟其他文明都有火种之龙，没道理泰拉没有。 　　但问题在于，祂口中的创造者，‘天国’‘天堂’的崩毁代表着什么？ 　　创造者是真龙的创造者，也是天坠飞船的创造者，更是可能存在的，以真龙为代表的宇宙文明监护秩序的创造者——祂们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宇宙文明，可祂们显然也有对手。 　　天坠飞船的坠毁，与泰拉真龙口中的‘天堂陨灭’或许也有些许关系。 　　至于泰拉真龙的位格，伊恩认为，大概在始祖真龙之下，但却比第二代真龙要高。 　　对方的实力与泰拉文明这一吸收了大量火种的新兴宇宙级文明等同，虽然暂时还无法前往外界星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技术力低下……与此同时，泰拉真龙显然是一位老资格真龙，说不定还是存活了超过五百年，得到过创造者‘延续寿命’的古老存在。 　　祂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伊恩想象的要多……就是不知道，泰拉之龙的‘传承火种’在何处，是否就在这‘阿特兰巨城’之中，亦或是早就在过去的时光被人取走。 　　【带我回去吧】 　　收获极大，伊恩现在对自己所在的这个‘养殖地’越来越感兴趣了。 　　或许是命运使然，亦或是说巧合，从歌塞大师选择将那两颗龙蛋带走，存放在阿特兰养殖地时，就注定了伊恩能察觉到此地的真相——而这一切又归功于伊恩在另一个迷宫中的冒险。 　　所有的一切，都在先知的选择中聚合……或许在过去，也不是没有其他先知想要扭转末日，做和伊恩一样的事情，但他们都没有伊恩这样强，亦或是说，他们都没有伊恩这样的视角和能力，可以纵观过去与未来，整合所有的信息。 　　“好的。” 　　作为见过伊恩使用过‘回溯视界’的人，安多尔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带幼龙回到了巨城内部。 　　而就在此时，一队骑士与为首的一位研究员朝着安多尔快步走来。 　　“不错啊，D－73687，你居然真的能让结晶龙龙蛋孵化——老师说只需要你一个人就行，我原本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这位面带喜色的研究员一开口，便暴露了他是歌塞大师过去弟子的身份，也暴露了歌塞大师其实就是想要把安多尔扔在阿特兰巨城中烂掉死掉的想法——老人肯定能看出来这两颗蛋状态不好，却非要让安多尔一个人照顾，显然就是想要把锅都甩在安多尔身上，到时候把这位‘知情人士’用合理的手段消灭掉。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迂回……其实还是看在伊恩的面子上。 　　毕竟是伊恩放了安多尔一条小命，即便是歌塞大师并不愿意让他活着，也会尊重伊恩的决定，而不明面上把海盗船长干掉。 　　当然，他还是会用自己的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伊恩也不会觉得歌塞大师这么做有问题，只是有点感慨安多尔的好运。 　　假如他稍微晚来一点，亦或是结晶龙晚孵化一点，那他就真的死了。 　　“情况怎么样？结晶幼龙状况可好？是否表达出了渴望入驻水中，亦或是饥饿？” 　　此刻，研究员正在询问安多尔有关于结晶幼龙的需求和情况，作为唯一一位负责的人员，他必须从安多尔这里获得相关情报后，才能为结晶幼龙安排足够合适的培育间。 　　作为如今整个阿特兰巨城养殖地中，唯一的湛海结晶龙（因为歌塞大师，帝国方并不知晓以太结晶龙的存在），结晶幼龙的待遇相当高，别说作为材料了，未来几十年内估计都会作为种龙来培育，算是镇厂之宝。 　　但前提是能孵出来，以及能长大。毕竟仅仅是蛋的话，养殖地这里还是有不少的。 　　【听我的回答】 　　对于接近一问三不知的安多尔，伊恩自然是看不下去了——他还要保证自己这位合作者有点功绩呢。 　　所以，很快，在伊恩的脑控之下，安多尔的口中开始蹦出各种专业词汇：“如今结晶幼龙情况良好，原产物质回收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八，无肢体，智力缺陷，表现出对外界自然环境的向往，故而我将其带出孵化大棚，前往外海呼吸新鲜空气。” 　　“幼龙表现出了亲水欲望，但并不强烈，其母体源质应当倾向于‘冰’而并非是常见的‘液’，根据我在南海大迷宫的遭遇可以判断，该结晶幼龙母体诞生于迷宫冷却区，符合幼龙表现。” 　　“但因为迷宫内虫巢的污染，结晶幼龙表现出的嗜睡症状，我刚才正是察觉到幼龙想要进入‘龙眠’，故而才将其从灯塔带回。” 　　安多尔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单纯地复述伊恩要他讲的所有话——而就在他话毕的瞬间，伊恩控制的结晶龙分身便十分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将头摆在自己盘成一团的身体上，显然是一幅要睡觉的模样。 　　“带他去冰洋培育室。” 　　而那位歌塞大师的弟子转过头，对骑士下令道：“湛海结晶龙幼龙享受AAA级待遇。” 　　紧接着，他转过头，看向大喜过望的海盗船长，这位研究员含蓄地露齿笑道：“这是老师嘱咐的——只要你能孵化结晶龙蛋，你就能重新恢复人权，享受正式待遇……恭喜你，安多尔先生，你自由了。” 　　“当然，你也可以留在阿特兰养殖地，作为我的下属，继续培育结晶龙。” 　　话毕，这位研究员等待安多尔的选择。 　　“我，留在阿特兰！” 　　没有迟疑，安多尔只是缓了一口气——他作为伊恩见过最想要活命的人，自然很清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能继续活命：“我现在心中什么世俗的想法都没有，只想一心一意地照顾小结晶龙！” 　　“很好。你是聪明人。”这位研究员露出笑容——这下是真心的：“你活了下来。” 　　然后，他便继续对另一侧的骑士道：“将D－73687的编号更改为C－361安多尔，享受C级人员的一应待遇。” 　　“稍后带他前往我的办公室，我为他解除体内的炼金毒素。” 　　显然，刚才安多尔假如敢选自由，那他就的确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彻底的自由……也就是死亡了。 　　虽然心中怒骂不已，但安多尔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长吁一口气。 　　这下……他可算是彻底摆脱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结晶幼龙陷入沉睡。 　　而大陆的另一头。 　　伊恩睁开眼睛。 　　他将手从龙蛋上松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意思。果然，泰拉很大，隐藏的秘密很多……有这样的一个分身，探索南岭之外的秘密也方便了许多。” 　　“而且……三颗龙蛋，实为一体吗？龙魂也在挑选自己其他两个身体的驾驶员……” 　　伊恩抬起头，看向另一侧也在注视着自己的埃兰与鲨鲨，还有普德长老与青潮。 　　他露出微笑：“看来，不仅仅是我可以，其他人也行。” 　　“这下，我是不用担心结晶分身没人操控的问题了。” 　　而就在此时。 　　随着伊恩结束‘示范’，他身前那将碎未碎的结晶龙蛋突然开始微微颤动。 　　看见这一幕，伊恩朝后退了一步，他挑起眉头，注视着眼前不断摇晃的龙蛋。 　　显然，在看见伊恩那极其清晰明了的‘行动方式’后，这颗孕育了真正的结晶龙主体的龙蛋，也将孵化了。 ###第一百零五章 青眼……青瞳结晶龙！ 　　意识附体在结晶龙分身上的时间并不长，在众人看来，伊恩只是将手放在龙蛋上，沉默不语了大半个小时左右，原本寂静的龙蛋就开始颤动起来。 　　而后，便是龙蛋破碎，幼小的结晶龙有些懵懂地从蛋壳中爬出。 　　“嗷？” 　　它操控手脚，甩动尾巴，幼龙环视四周，发出轻声的鸣叫，这一幕引来了另一侧众人的轻声惊呼，以及鲨鲨‘喔？’的惊疑声。 　　当然，没有人问伊恩怎么孵化的这颗龙蛋——伊恩就是可以做到，在场所有人就是对他有这样的信任。 　　“怎么样？” 　　伊恩俯下身，与幼龙交流，而小龙亲昵地抬起头，蹭了蹭了少年的脸颊。 　　【好畅快】 　　它的意念几近于欢呼：【好舒服】 　　即便是汇聚了三颗龙蛋而形成的龙魂聚集体，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更加强大的幼龙龙魂，它的灵魂中的确有以太结晶龙留下的传承记忆，但记忆与亲身感受到的‘现实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幼龙三双青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白之民少年，它能从对方的手臂处感到亲近的感觉。那是母亲的味道。 　　而后，它转过头，看向结晶湖中的其他人。 　　大鲨，它的照料者，也是被它选中，作为自己其他躯体操控者的存在。 　　埃兰，身上有着与伊恩相似的气息，所以也被选中的存在。 　　普德长老，陌生的老头，辈分很高。 　　青潮，很强的剑士。 　　小结晶龙的智力极高，它是虫巢与以太结晶龙力量融合而生的异种，而且在诞生前一直都在默默观察外界，早就学会并知晓了许多知识与情报。 　　它自然清楚‘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更不用说，这些人未来可能都是它的投喂者，自然要记清楚。 　　而在看完人后，它又观察自己的诞生地。 　　古老的结晶湖洞窟是由源质扭曲自然环境构筑而成的正球形构造，过去可能是某个位于红杉基地内的炉心结构，但如今已经彻底异化，变成了迷宫的一部分。 　　洞顶，密密麻麻的钟乳石悬挂着，时不时滴落一两滴冰凉的水滴，而平静的湖面因为鲨鲨的游动泛起一道道起伏的波纹，湖底半透明的结晶层中流动着肉眼可见的微光纹路，那是天然的铭文结构，是自然灵能场域在现实的物质化载体。 　　这是自己的家，自己血脉的起源。 　　一切都很清晰。 　　“嗷～”小结晶龙发出一声龙吟，不知为何，即便仅仅只是看见了这些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事物，它也激动地想要鸣叫。 　　这就是生的喜悦。 　　它正在欢呼，为自己的诞生而感到喜悦。 　　“嗯……是个乖孩子。” 　　伊恩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小结晶龙的头颅，对方的鳞甲本应锋锐如刀，但却主动收起，让他安全接触。 　　当然，以伊恩的身体硬度，小结晶龙即便反抗也无法刺伤他。 　　“喔喔！（孵出来了！）” 　　看见小结晶龙孵化，鲨鲨最为激动，它直接跃起，悬浮在结晶岛上认真地观察小结晶龙。 　　毕竟这么一年来，都是鲨鲨在照顾龙蛋，除却直接坐上去孵外其他什么都做了，偶尔还会用结晶湖的水给蛋洗洗澡浸润一下，免得太干燥不舒服——所以小结晶龙也欢呼一声，凑上去蹭了蹭鲨鲨。 　　而鲨鲨甚至让小结晶龙坐在自己头上，开始环绕结晶岛悬浮，看上去快乐极了——而小结晶龙也欢快地鸣叫。 　　这两家伙，一幅哥俩好的模样…… 　　伊恩微微摇头：“鲨鲨，小龙还没进食，让它把自己的蛋壳吃完再说吧。” 　　结晶龙的孕育是一种超自然，非正常的程序，成年结晶龙是没有人类意义上性别的存在，祂们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生态圈，可以被视作一种巨大的‘生态圈机器’，而孕育结晶龙的过程本质上就是‘机器制造一个可以成长的小机器’而已，不需要像是人类一样设计什么多样性，只需要完美的复制即可。 　　当然，结晶龙也可以两性繁殖，这是为了交换各自在生存过程中收集的‘资料’，本质上是一次技术融合，孵化出优化的下一代。 　　而小结晶龙在成长的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地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和‘孕育者’‘父母’不同，这又是一次优化。 　　这是一个相当先进的思路。 　　而结晶龙的蛋壳，本质上是一个防御装置，幼龙的肉体在母体内部就已经发育近乎完全，之所以还要在蛋壳中等待，是为了等待‘灵魂’的出现。 　　蛋壳内的粘液，是一种类似‘灵能滋养提取液’的物质，在这样的环境中，幼龙会不断地接受母体中传递而来的传承记忆，而在拥有灵魂后，也具备了可以读取自己血脉内部记忆的能力。 　　而蛋壳本身，本质上是一种实质化的‘魔药’，它具备小结晶龙从初生的‘低于第一能级’成长到成熟期‘正常第一能级’过程中所需的一切珍稀微量元素，其中包括且不限于各种金属钙晶体，各种炼金药剂成分，可以让龙类神经成长的贵金属以及结晶龙最需要的源质实体，也就是‘属性源质结晶’。 　　这些东西异常坚固，但却并不能直接储存在幼龙体内，只有拥有灵魂的个体才能利用这些有着各种自然源质灵能物质的材料，所以它就被做成蛋壳，等到小龙孵化后去进食。 　　鲨鲨虽然不知道龙蛋对小龙的关键，但也能明白伊恩从来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所以它立刻降落，将小龙放了下来。 　　而小结晶龙虽然还想要体会一下‘飞’的感觉，可饥饿感也是不可忽视的。 　　它看见伊恩招手，就乖乖从鲨鲨头上爬下来，然后来到自己的蛋壳前，开始大口咀嚼吞咽。 　　结晶龙蛋异常坚固，即便是升华者如果不使用特殊的武器也极难粉碎，但在幼龙的口中却好似薄脆饼，伊恩甚至从对方进食的动作中看出了自己的影子：幼龙显然是模仿他之前附体结晶龙分身时的进食动作，可以说模仿到了神韵。 　　说起这个，伊恩心中不禁又浮现出一个有关于年功序列的事儿：理论上来说，他控制的那个结晶龙分身才是三颗龙蛋中第一个孵化的。 　　这么说来，他其实是幼龙的大哥？ 　　与此同时，他也是结晶龙的养父以及监护人…… 　　身兼数职了属于是。 　　泰拉这地方的辈分真难算啊（感慨）。 　　幼龙大口嘎嘣脆着这些对它来说十分美味的蛋壳，随着养分和金属质的补充，体表的鳞片也从透明的白变成萤白，最后变成非常通透的银白色。 　　伊恩确定幼龙的情况很健康后，不禁沉吟起来：“也不能老幼龙幼龙这么叫……该起个名了，叫什么好呢？” 　　结晶幼龙的未来有很多种可能性，无论是三体融合而成的以太究极龙，还是一体带着两个僚龙打配合的多操模式，都非常奇特。 　　倘若要依照这些特点起名的话，可就有的好想了。 　　既然如此，不如简单点。 　　“就叫你青瞳吧。” 　　伊恩拍了拍结晶幼龙的脑袋，让小龙茫然地抬起头，六枚宝石一般的眸子注视着少年，让他不禁笑了起来。 　　反正无论是什么形态，它的眸子应该都是青色的。 　　对于青瞳的孵化，所有人都相当高兴。 　　“喔喔！（好耶！）” 　　最高兴的当然是鲨鲨——它其实是一个颇喜欢热闹的性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它当初才会轻易接受希利亚德的培养，又在后面主动过来寻找伊恩。 　　自家老大要去其他地方建设巢穴，它当然能理解，但是没有人陪它在海里面晃悠，其实蛮无趣的……再加上随着鲨鲨越来越聪明，它也没办法和那些弱小又愚笨的同族进行有效交流了，对方一心一意就想着吃和撞海底矿脉，一点探索冒险精神都没有，真的很难聊得来。 　　但现在！有了小结晶龙，它以后到处乱逛可就有跟班了！ 　　“好耶！” 　　埃兰的话想法就很单纯——自己哥哥居然有了一头龙？怀光在上，这实在是太酷了，不愧是我哥哥！ 　　虽然这件非常酷的事情不能和其他小伙伴说，但自己以后说不定也能多摸摸这条龙？ 　　——我以后也可以骑龙玩吗？ 　　埃兰这样充满希望的询问伊恩，而伊恩回答：“当然。甚至你自己可以试试。” 　　“咱们领地龙还挺多！” 　　至于青潮，他也相当乐呵：“希欧殿下算是一个，小青瞳也算是一个——这下咱们领地未来少说就有两头龙了，老大不愧是龙神使者啊。” 　　虽然思路简单，但还真的提醒了伊恩。 　　青瞳虽然并不是真龙，以太结晶龙最初的原型‘以太巨龙’也不是真龙，但在泰拉，祂们都是真正的龙……所以，未来无论是崇灵神教还是龙神使者的进一步宣传，都可以利用这点来说道说道。 　　“不错！” 　　他难得的夸奖了一下青潮，让对方受宠若惊：“下次有什么想法也直接说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对青瞳的诞生表示高兴与祝福，唯独普德长老在庆贺之余，想的非常实际。 　　“它吃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野生的虚境机神 　　老人家私下偷偷询问伊恩，一脸愁色：“伊恩，我是知道养龙需要多少钱的……咱们家族恐怕养不起啊！” 　　在泰拉，有不少大贵族家中的确会豢养龙。但大部分都是龙兽亚龙，最多也就是钢翼龙这种级别……结晶龙不说能不能养活吧，哪怕真的可以，想要供养这种高等魔兽快速进阶可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别说什么‘这些魔兽明明在自然环境中生活的非常自在，怎么人工养殖起来事就这么多’——自然环境中的魔兽可一点也不自在，它们一天到晚都要思考如何获取食物如何保证安全，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如何变强，强大的个体要不就是靠天赋，要不就是靠奇遇。 　　哪怕是智慧魔兽，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下成长和野蛮成长也是两回事，前者的强度会全方位压制后者，更别说寿命了。 　　一头守护龙兽，可以存活超过两百年甚至三百年的时间，而人类升华者最多也就一百多年，只要豢养得当，守护龙足以保证家族数百年的兴盛。 　　代价就是投入足够多的资源。 　　普德长老一点也不介意花钱养龙，但没钱就不是介不介意的事情了。 　　“别担心。”而伊恩毫不在意：“南海大迷宫的资源本来就能支持第四能级所需，当年这里还有两头第四能级的魔兽互相厮杀，缔造出一个妖精巢穴呢——实在不行，我就把鲨鲨和青瞳带走，山民不介意多养一条龙，说不定还能触发什么信仰BUFF。” 　　“说起这个，霜蝶和桦黯怎么还没来？” 　　察觉到这点，伊恩不禁有些奇怪。虽然他这次过来并没有通知桦黯和霜蝶，而且也是直接通过秘密通道来到结晶湖，但以桦黯的敏锐程度，应该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啊？ 　　难不成是虚境有什么事情？ 　　伊恩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但他也没发现虚境有什么危险，再加上对方毕竟是妖精，也别想太多了，指不定是玩的太疯忘记时间了呢。 　　相较于思考两只妖精去了哪里，伊恩更好奇另一件事。 　　“鲨鲨，埃兰，过来。” 　　伊恩叫上了两资讯中都有‘结晶升华’标签的一鲨一人，并把吃饱了有点困，正迷迷糊糊盘在地上的青瞳抱在怀中，示意他们靠近，接触：“你们试试，感应一下。” 　　伊恩想要做的，自然就是让鲨鲨和埃兰试一试，看看他们是否能和自己一样，通过接触青瞳，感应到它的其他两个身躯。 　　一鲨一人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伊恩要做什么，但都乖乖照做。 　　结果颇为喜人：他们都能成功链接到伊恩之前链接过的那具结晶龙躯体，乃至于那颗还没有孵化的蛋！ 　　这足以证明青瞳本能下的选择非常准确……鲨鲨原本就是天赋不错的魔兽，得到伊恩的培养后更是有着兽王级的资质，它的灵魂已经开始壮大，当然能承受远隔半个大陆的灵能投射。 　　埃兰更不用说，他的灵能虽然还未完全觉醒，但是根据埃兰能轻易感知到伊恩如今的‘状态’来看，他的灵能应该是‘超感知类’，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千里眼’。 　　这样的灵能，本来就很适应远距离的灵能投射。倒不如说，青瞳的邀请，对于埃兰来说，其实是一个相当好的‘促进觉醒’的作用。 　　对于突然换了一个身体的奇异感觉，鲨鲨表示非常惊愕——它的灵魂并不能支持长时间的灵魂投射，操控结晶龙分身。 　　但即便是短短的几分钟，也是一种极其新奇的体验，对它的灵魂和智慧都非常有好处。 　　人类长时间呆在同一个地方，也会令思维逐渐变的迟钝死板，至少也会导致固化思维，只有长时间出去走走才能有全新的灵感和智慧迸发，这也是为何许多创作者有外出采风取材的说法。 　　对于魔兽来说，它们的智慧基于灵魂之上，而灵魂建立在它们特殊的源质器官上，而结晶龙的身体结构和源质器官在所有魔兽中都算是相当优异的，鲨鲨如果能通过附体结晶龙分身，掌握结晶龙优秀的源质运转原理，绝对对它的未来有一万个好处。 　　而埃兰就更不用说了。 　　“哥哥，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刚刚结束附体，将手从已经睡着的青瞳身上挪开，埃兰的神情有些恍惚，但却非常喜悦：“你以前一直和我说的源质……那种‘存在又不存在’的矛盾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原来，那就是源质吗？” 　　“你感应到源质了？！”伊恩当然惊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让埃兰尝试能不能和他一样操控结晶龙分身的举动，居然会让对方感受到‘源质’。 　　要知道，即便是他，也是在希利亚德老师给予了源种，并且教导呼吸法后，才能逐渐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源质，并将其操控的。 　　而埃兰这才几分钟？居然就感应到了？ 　　但是仔细想想，这却并不奇怪。 　　结晶龙分身本身就是相当高等的魔兽躯体，体内有着实体的源质操控器官，相较于人类需要凝聚虚拟源种并将其实化还要省略一步，只要附体在其之上，能够感应到源质根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结晶龙的肉体也自有本能，操控源质的方法就和骑自行车那样，只要学会一次之后就几乎不可能忘记。 　　再加上埃兰本身就有天赋，不谈钢骨和灵能，单单就是伊恩一直以来给他吃的各种上好魔兽食材，都让埃兰体内积累了相当的源质，如今不过是被结晶龙分身引导了出来。 　　“做的真不错，埃兰！” 　　蹲下身子，双眸中银青色的光晕闪动，伊恩详细端详了一下埃兰的情况，发现对方状态好得很，而且‘源质操控’这方面也的确入门了，让少年开心地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 　　而且……这次意外，也给了伊恩一个启发。 　　“或许，这就是批量让人们学会如何操控源质方法的一种手段？” 　　伊恩心中如此想到：“无需其他人传承虚拟源种，也无需让人冒险自我凝聚源种……而是直接制造一幅有着源质器官的人造人躯体，使用虫群网络让所有想要启蒙的人链接进去……这样一来，只需要一堂课的时间，绝大部分自有天赋的人，就可以明白什么是源质，又该如何操控它了！” 　　对于年轻的孩子来说，告诉他十几次不要玩火，不如让他亲身体会一次被火烧伤。教训是如此，学习也是如此。 　　当然，自己通过虚拟源种，掌握如何凝聚源种这个工序，可以为升华者提供相当坚固的基础——伊恩就是用这个流程成为升华者的，他当然知道，正常的进阶虽然危险，但好处极大，他的源质操控能力之所以如此精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从最开始就没有走任何捷径，故而不需要在后面补课。 　　而使用‘附体分身’的方法来领悟源质的话，在最开始的入门肯定会很快，但接下来就需要补课学习，才能稳固住收获。 　　好就好在埃兰有白雾主教和普德长老照顾，本人也相当刻苦，不会出现掌握不精的情况。 　　“这就需要长老你帮忙看看了。” 　　伊恩将青瞳分身和埃兰的情况大致告诉给普德长老，老人在吃惊之余，也不由得心动起来：伊恩这种妖孽怎么成长，他是管不了的。 　　但埃兰的话，他还是有信心能引导其成长的。 　　“我肯定没问题——无非就是多出门几次，带埃兰来迷宫附体结晶龙分身，学习如何使用源质，凝聚源种……反正子爵他孩子马上就要出生，最近这两年不可能有时间在乎这些小事。” 　　普德长老点头道：“这样一来，结晶龙分身那边不会起疑吗？你不是说，那分身已经被送到特殊照看区观察，如果帝国那边发现异常……”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了。” 　　伊恩笑着道：“等回哈里森港，我会联络歌塞大师，隐晦地告知他这一情况。大师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会协助我的。” 　　“至于现在……” 　　伊恩侧过头，看向正在呼呼大睡的青瞳，以及同样在湖底呼呼大睡起来的鲨鲨，一种温馨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少年笑着说道：“我得去找桦黯和霜蝶看看，她们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不大也不小。 　　“伊恩？你怎么来了？” 　　就在伊恩也和鲨鲨与青瞳一样，进入深眠状态，潜入虚境后，的确正在虚境忙活的桦黯立刻就发现了伊恩的灵魂波动。 　　妖精小姐先是一惊，然后便高兴起来，妖精的灵魂球球蹦蹦跳跳地靠近伊恩，然后拉着他朝着虚境的另一侧飞去：“快快快！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情况！你这次居然正巧遇上了，这运气我都嫉妒！” 　　“究竟什么情况？” 　　伊恩有些茫然，他才刚刚进入虚境，就连周边环境怎么样都没看，便被妖精小姐拉到一处妖精建设的虚境观察室。 　　而就在此地，霜蝶与桦黯的那位朋友，乃至于乐土乡的妖精负责人‘薄苔’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向观察阵列的彼端，甚至没发现伊恩和桦黯的到来。 　　“好厉害！” 　　“太幸运了，没想到来南岭出差居然能看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伊恩自然不会打扰两只妖精的乐趣，只是他的好奇心也上来了，故而便侧头看向桦黯。 　　而桦黯也心领神会地带着他来到了一处由灵能构筑的观测阵列前，示意他使用。 　　然后，使用观测阵列，观测虚境深处情况的伊恩，便愣在了原地：“好……好厉害！” 　　因为，他看见相当珍稀罕见的一幕。 　　——野生的虚境机神，孕育后代的情景！ ###第一百零七章 妖精熔炉 　　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繁殖的季节。 　　南海大迷宫和周边海域在虚境中呈现出的景象，是一片巨大的环形岛屿，天空一半晴朗一半阴云密布，海浪翻腾不休。 　　继续深入观察，可以看见蔚蓝色的海洋中，有一座巨大的海底火山拱起，其喷发口突出海面，便是最表层的‘环形岛屿’，而环形岛屿的中央有一个幽邃的洞窟直通无尽深处，海水在这里变成了黑色，仿佛有什么危险无比的巨物潜伏在其中。 　　这样的景色，某种意义上也是暗喻了‘迷宫’的存在以及‘隐藏的危险’。 　　伊恩和妖精们如今所在的虚境之地，正是这座环形岛屿上，桦黯建设了一个小型观测据点，也算是她在南海的临时住所。 　　而就在这环形岛屿的中央，有着两只虚境机神正在繁衍后代。 　　亦或是说，正在进行一种奇特的‘融合与分裂’。 　　这两个机神，在银色芯片的鉴定下，分别名为【祛尘者】与【焚灭者】。 　　一个外表看上去像是不断旋转的电风扇，周围环绕着肉眼可见的灰蓝色狂风层。 　　而另一个看上去就有点像是扫地机器人，不过它用来扫地的并非是什么柔软无害的毛刷，而是金红色的炽烈灵火。 　　单单就是凭借这个外形和名字，伊恩猜都不用猜，便可以直接将其鉴定为‘前纪元文明设计的虚境清扫工具’。 　　它们的实力并不强，第三能级中高阶左右。 　　两个圆盘形机神的最外层，正在不断地蔓延出自己蓝红二色的灵质结构，就像是千百条数据线那样互相交错链接，它们在环形岛屿中央的海面上不断急速旋转，构成类似太极一般的螺旋图案，而两种不同的灵质交错翻腾，不时向外放射出一两道闪电。 　　显而易见，它们正在合体……亦或是说，融合。 　　伊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看见，【祛尘者】与【焚灭者】正在通过高速旋转，将自己坚固的虚境身躯‘解压’，而那外在的表现，就是如今自己眼前不断翻腾的灵质漩涡。 　　而‘解压’后的灵质中，有着大量复杂无比的铭文交错——绝大部分虚境机神本质上是前纪元文明设计而出的虚境程序失控化缔造的半智能灵能生命，而这些铭文正是当年前纪元文明创造它们时留下的‘模因程序’。 　　而现在，无数铭文交错，资讯融合，两个机神正在互通有无，各自将自己所有的资讯与数据拿出与对方共享，然后融为一体，构筑成一个全新的，更加强大的机神…… 　　虚境大海中央，灰红二色交织的漩涡突然微微一动，万千数据浪潮突然开始朝着漩涡的最中央汇聚，而就在漩涡的核心处，一点亮银色的光芒一闪——‘嗡’的一声轻鸣，一颗银色的圆球骤然浮现在漩涡的中心。 　　在它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暂停，原本不断交错融汇的数据漩涡全部都停滞不动。 　　然后，就像是黑洞吞噬万物那样，【祛尘者】与【焚灭者】解压而出的所有灵质都被这银色的圆球拉扯向自己，令原本有些虚幻的它迅速变得几近于实质化，也让它的外层泛起一层如同星云一般的朦胧粒子光雾。 　　一阵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欢呼般的声音响起，霎时间，一道道闪电从星云圆球中迸射而出，横扫周边的虚境。 　　一个全新的名字浮现在伊恩视界之内。 　　【虚境机神·祛灭者乌拉坎】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因为两个机神融合后诞生出的这个新机神，虽然实力还是只有第三能级高阶左右，但却有了通向第四能级的潜力！ 　　不，不仅仅是如此！ 　　伊恩看见，之前【祛尘者】与【焚灭者】解压出的诸多灵质和铭文数据，除却成为了【祛灭者乌拉坎】这一全新机神的原材料外，还有一小部分剩余，变成了一颗颗银色小球，漂浮在对方身边，其数量有八个，每一个的名字都是【祛灭者之种】！ 　　“虚境机神的进化与繁衍原来是这样……” 　　伊恩不禁感慨：“两个已经成长到极限的机神融合在一起，其主体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新机神，以及数量不等的‘新机神幼体’。随着新机神幼体的长大和变异，虚境中又会多出一批全新的，有着不同功能的机神群体！” 　　“这就是虚境生物的交配，成长与繁衍吗？真是有意思，长见识了！” 　　伊恩看的简直就是如痴如醉，甚至直接用银色芯片将这一幕从头到尾都录了下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看虚境机神繁衍，而是这一过程对于他的铭文技艺来说，有着极大的启发与帮助。 　　前段时间，伊恩和亚德伯特一直都在忙着给人造灵魂写新功能，用铭文在虚境编程……对于现在的泰拉人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当巨大的工程了，即便是有伊恩这样的先知研究员与亚德伯特这样的天纵奇才，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勉强写好。 　　但在虚境机神的面前，这样的铭文程序都不过是小打小闹——毕竟，虚境机神本质上，就是前纪元文明制造的‘人造灵魂’，而这个人造灵魂具备的功能，储存的信息，拥有的数据复杂度，全部都远胜过人造灵魂！ 　　那或许才是前纪元文明真正的巅峰技术所在。 　　即便是以伊恩如今的技术水平，远远还没办法自己在虚境中编写灵魂程序，创造虚境机神，但他可以学啊——两只虚境机神在融合的过程中，已经将自己的封装外壳彻底解除，并将底层程序全数解压。 　　普通人当然没办法在那瀑布一般的数据漩涡中捕捉并记住全部的数据，但有着银色芯片的伊恩可以！ 　　就刚才那一眼，他已经直接白嫖了【祛尘者】与【焚灭者】的所有底层数据！ 　　可惜的是，星云圆球，也就是【祛灭者乌拉坎】在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程序都做好了封装并黑盒化，伊恩没办法看见它的内部程序。 　　但这并不重要，毕竟新诞生的这个机神技术水准太高，让伊恩反向他也未必能看懂。 　　不如弱一点，方便学习。 　　“不过。” 　　看完这一幕，伊恩满足无比地离开了观测阵列，但他有些疑惑：“居然这么简单吗？两只第三能级，还没有抵达巅峰的虚境机神融合，就可以融合出一个有着第四能级潜力的新机神……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当然没这么简单啦。” 　　清脆的声音响起，桦黯举着自己的小阳伞，飘飘荡荡地悬浮在伊恩的一侧，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祛尘者与焚灭者显然是非常互补，能力又相同的两个机神，它们的资讯数据可以起到互相解决各自问题的作用，而且各自都已经积累了非常庞大的源质，并不是简单的第三能级机神。” 　　“正是因为如此，它们的融合才能缔造出全新的新机神……依照虚境机神的自我命名方式，新机神应该叫做‘祛灭者’，就是不知道它的核心编号是什么了。” 　　“实际上，机神融合的成功率很低的，一百个里面有七八个能成功就相当不错了，这次是伊恩你运气好，所以才能看见新机神的诞生，而不是‘轰’地一声，虚境大爆炸！” 　　妖精小姐此刻还在注视着远方的祛灭者，她的语气有点感慨：“在坠星城中，有着一个巨大的妖精熔炉……所有彻底活够了，不想再复活的妖精都会选择将自己的记忆和灵魂投入到那熔炉中，与其他妖精的灵魂融合……然后孕育出全新的妖精。” 　　“我没有亲眼见过妖精熔炉，但想来，妖精熔炉的运作方式，应该和虚境机神的繁衍过程十分类似吧……毕竟前纪元文明中，我们妖精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虚境机神应该就是模仿我们妖精而创造出的虚境半智能生命。” 　　“只是可惜，如今我们妖精失落了太多的技术，反而要从虚境机神身上找了。” 　　桦黯的感慨，透露出了许多信息，尤其是妖精熔炉的存在。 　　虽然伊恩之前也隐约听说过，坠星城有不少熔炉，其中便有一个和妖精的轮回有关……但却并不知道，妖精熔炉的作用居然是这样。 　　活够了的妖精，自己投向死亡，成为新妖精诞生的原材料…… 　　倒还，真有一份妖精洒脱的风采。 　　至于其他，纯属正常。 　　同为灵能生命，在虚境中来往生活的存在，机神与妖精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妖精之所以不断派遣妖精学者在全世界观察机神，就是为了尝试获取机神中可能蕴含的，与妖精有关的技术和信息。 　　桦黯原本的任务是观察大迷宫中的妖精巢穴，这个任务已经完成，甚至在霜蝶的帮助下，成功整合了巢穴中的所有原始妖精，为乐土乡在这里建设新分部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虽然方法有点奇怪，但至少这些原始妖精都听话了。 　　也正是因为结束了手头工作，所以桦黯才有时间观察虚境。 　　结果，恰好就给她和伊恩遇到了，新机神的诞生与繁衍这一珍奇的一幕。 ###第一百零八章 经费妖精诞生于世的瞬间 　　新机神‘祛灭者’在诞生后，便带着它的幼体离开了这片区域。 　　机神所过之处，虚境中的许多嘈杂莫名之声都消失，周边的空间就像是模糊滤镜被擦掉了一般变得清晰起来，让伊恩和妖精们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它和伊恩在帝都遇到的‘终末删除者’一样，都是在虚境中巡视，清扫垃圾资讯的机神。 　　“看来，哈里森港最近发展的真的是很好，人口和活跃度都足以让机神频繁出现。” 　　伊恩如此感慨，虚境机神会日常巡视人口众多的地区，清扫虚境垃圾。 　　这可能是为了避免‘亚空间恶魔’的出现，但也能侧面反馈某地的繁荣。 　　如果有朝一日，霞辉领也能经常看见机神，就代表霞辉领的发展也来到了大城市的地步。 　　而且，现在看来，南海大迷宫所在的海域，在虚境中的映射，应该也是虚境机神的停留点，这应该也与红杉基地有关，甚至它们干脆就是红杉基地当年留下的一部分虚境程序变成机神后繁衍至今的成果。 　　对此，伊恩的感觉颇为奇妙，这就像是某种传统RPG，前期地图中有不少前期没办法去的隐藏地图，只有得到了工具和新能力后才能去探索。 　　虚境显然就是这种前期地图中的隐藏地图，如果伊恩没有在妖精的帮助下学会虚境冥想法，他也不可能察觉到这点。 　　“父亲大人！” 　　而就在伊恩还沉浸在虚境机神相关的技术中时，霜蝶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嗖’的一声，一个白色的团子就朝着伊恩撞来。 　　——不是，我认识的人怎么都喜欢用撞击来表示亲近的？！ 　　虽然伊恩稳稳地接下了霜蝶的欢呼撞击，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无论是鲨鲨，埃兰还是霜蝶都是这个德行，究竟是是为什么啊？ 　　不过他倒是不讨厌就是了……倒不如说很喜欢！ 　　人哪有不喜欢妖精的，硬撑罢了！ 　　“他们感情还真是好。” 　　另一侧，薄苔女士也结束了对虚境机神的观测，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伊恩的到来，但却并不惊奇。 　　在霞辉领的考察让这位乐土乡的使者对伊恩评价很高，薄苔认为，伊恩值得乐土乡认真去投资培养，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妖精血脉，四舍五入一下，根本就是妖精自己人呀！ 　　她对桦黯道：“不过也是，这个人类的确有种吸引我们妖精的感觉……他的思维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有一种我们很喜欢的特别感！” 　　“是啊是啊！”桦黯赞同地点头道：“很多人类都很无趣，但伊恩这样的却很有意思。” 　　“不过。”薄苔转过头，看向祛灭者离开的方向，这位乐土乡的使者若有所思：“机神的行动非常死板，如果没有必要，即便是满足了融合的条件，它们也不会随意进行融合。” 　　“南海附近肯定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但我们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并不是坏事。” 　　伊恩也听见了薄苔和桦黯的对话，便插了一嘴，这登时便引起薄苔好奇地问询：“咦？为什么呀？” 　　“假如真的是坏事，虚境的波动不可能这么平稳。” 　　少年随口道，但心中的想法却很直接。 　　——那当然因为你们这群妖精身上没有死气啊！ 　　在泰拉，稍微有点隐蔽性比较强的坏事和灾难，且妖精在场的话，妖精大概率是第一个死的。 　　是，祂们的确很强，甚至可以说是真龙之下的第一种族了，但妖精实在是太容易被自己的好奇心引入死局。 　　别的不说，就阿瓦克领事件，根据不少被捕获的妖精坦述，他们之所以会被抓到，仅仅只是因为本地领主说要请他们参加一次大宴会而已。 　　因为阿瓦克子爵使用了秘法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没有太大疑心的妖精就这样堕入陷阱。 　　同样的，桦黯和墨风也是差点因为太过直截了当的行动，直接死在阿瓦克领的虚境异变中……如果不是伊恩拉了她们一把，两位妖精大概率是要香消玉陨了。 　　结束了虚境机神的观测，众人也不会在虚境久呆，都回到了现实。 　　很快，妖精三人组便来到了结晶湖。 　　“父亲大人——” 　　这一次就不是虚境，而是现实的亚音速撞击了，霜蝶带起一阵凉风冲入伊恩怀中，然后被少年娴熟地接下，放在自己肩膀上：“不错，霜蝶，你的力气和速度都变强了不少……看来没有懈怠，每天都在锻炼嘛！” 　　而霜蝶也欢快道：“是呀，桦黯前辈一直都在教导我！” 　　“最近薄苔前辈也在教我如何使用进阶的妖精灵能……不过这个比较难，我还没有完全学会……” 　　说着，霜蝶的注意力便被结晶湖中的其他事物转移，她看见了结晶岛中央的小龙，不禁睁大眼睛，发出惊呼：“咦，它终于孵出来了！” 　　“是啊。” 　　伊恩带着霜蝶来到结晶湖旁，近距离观察青瞳：“它的名字叫做青瞳，以后就是你的邻居了。” 　　“嗯……我可以封它为结晶湖守护龙！” 　　思索了一会，迷宫妖精女王霜蝶愉快地给青瞳安了一个新身份。 　　想来青瞳不会介意的。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不会对霜蝶成了小女王这点感到奇怪……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原始小妖精听从她们的指令。 　　所有生物都是有社会性的，本能就需要一个王，一个领袖，一个智者与贤者去带领他们做大事——妖精也不例外。 　　而霜蝶作为南海大迷宫内，所有原生妖精中最聪慧最有智慧的个体，天生就是那群热水妖精的领袖。 　　“这次回来，你打算在哈里森港待多久？” 　　霜蝶跑去观察青瞳去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妖精对什么都很好奇，而桦黯询问伊恩接下来的打算：“我估计要常驻南海了……唉，甘崧导师那边要不到经费，搞得我也只能空手起家！” 　　说到这里，即便是开朗如桦黯也浑身怨气，感觉整个妖精都要黑化了：“现在只能靠霜蝶来让那群小妖精自己一点一点把巢穴搬出冷却库了……前段时间还是我亲手带着那群小妖精把那群寄霜蛾赶到底层的生态区，什么都得我亲手干！” 　　“究竟怎么才能要到经费啊——”妖精小姐痛苦地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伊恩看了一旁的薄苔，这位绿发妖精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小声道：“甘崧导师的专业能力很强，大家都很佩服的，但是她的情商……稍微有点问题。” 　　“最重要的是，甘崧导师不会写好看的报告，所以总是要不到足够的经费，为此还会和其他妖精斗殴，导致被扣薪水……” 　　“这个简单。” 　　听到这里，伊恩便对桦黯如今的情况了然于心——问题导师拖累研究生嘛，太经典了。 　　虽然他没有办法改变甘崧的性格，但是他可以教桦黯怎么写好看的报告啊！ 　　伊恩当即便对桦黯进行了一个快速水报告技巧的传授：首先是是一个足够有煽动力的标题，譬如说‘震惊！南海大迷宫原生妖精产生的奇异变化！双态妖精之谜’，这就比‘迷宫环境对妖精的影响报告’这种中规中矩的名字要吸引妖精一万倍。 　　其次，便是内容升华和画饼：冰妖精转换为热水妖精这点其实并不是很稀奇，但完全可以把这种转化的过程说的更加高大上一点，譬如说通过研究妖精形态转换的过程，可以更加深入地研究妖精的生命本质，亦可以指引未来妖精的发展方向，为未来妖精形态的多样性开疆扩土…… 　　最后，便是对内容的分割：对南海大迷宫内的妖精巢穴研究完全可以分割成十几篇论文，第一个先讲结晶龙尸体转换成的妖精巢穴是否会让妖精具备一定的结晶属性亦或是龙属性，第二个再讲寄霜迷诱蛾是否会衍生出虫妖精，第三个再讲迷宫循环系统对妖精巢穴的影响之我见…… 　　“万灵在上，伊恩你好熟练啊！” 　　桦黯震惊地睁大眼睛，她虽然早就知道伊恩很擅长写论文，但以为只限于炼金术——她却没想到伊恩在这方面居然是个全才，尤其是要经费方面，正可谓是经费的神！ 　　要知道，有许多内容，就连她这样没有经费的妖精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批钱看结果和后续，而对于妖精乡那些总管财政的大妖精和导师，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批下呀！ 　　“只要学会，你也可以很熟练。” 　　伊恩谆谆教导，又宛如诱惑妖精堕落的恶魔。 　　而桦黯显然心动了：“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于是，从今天开始。 　　一只纯洁的妖精消失了。 　　而经费妖精，就此诞生于世！ 　　…… 　　得到了结晶龙分身，而小结晶龙孵化成功，埃兰和鲨鲨身上的问题也被解明，伊恩甚至还好运气地观赏了一次虚境机神的升华繁衍过程。 　　这次南岭大迷宫之行，可谓是圆满无比。 　　伊恩除却没有亲眼看见热水妖精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基本上该做的都做完了。 　　他不着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了不让格兰特子爵起疑，一行人也是时候回哈里森港。 　　伊恩也得找个时间联络一下歌塞大师，和对方交流一下有关于安多尔以及结晶龙分身的事情……有这样一位帝国内部的高层人士辅助，结晶龙分身肯定能更加方便地找到阿特兰巨城中，有关于‘泰拉之龙’的秘密。 　　除此之外，准备回家的伊恩，也得开始考虑一个更加贴近现实的问题。 　　也就是普德长老进阶第二能级……以及家族传承‘银峰使者’的问题。 ###第一百零九章 血缘祝福 　　回到哈里森港，已是深夜。 　　妖精们还是留在迷宫内，她们有很多工作要做，而青潮也被伊恩指示前往酒吧等地收集当地升华者和佣兵的情报，故而只剩下白之民一家人。 　　守城的士兵都认得伊恩与普德长老，自然是早早就开门放行。 　　伊恩离开的这段时间，普德长老住进了伊恩家，照顾埃兰。 　　除此之外，埃兰作为伊恩的弟弟以及未来的升华者，自然也有其他人负责照顾饮食起居。 　　虽然听上去无父无母，哥哥也离开自己，但埃兰家中有房也有钱，更是得到怀光教会看好，未来前途无量，自己也认真刻苦…… 　　实打实的主角模板。 　　所以伊恩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埃兰的发展问题，这小子健康着呢。 　　但普德长老却不同。 　　“家族的银峰使者传承，我已经完善，只要普德长老你找到了有资质的孩子，就送到霞辉领来，我会将他们集中培养，这些孩子就是未来我们家族的骨干。” 　　伊恩如此道：“至于长老你，第二能级已经迫在眉睫，接下来领地和家族都会迎来一个快速发展期，实际上，哈里森港也在这个快速发展期中。” 　　“我预测，格兰特子爵在今年年内就会进阶第三能级，而港内的其他升华者也会有一批进阶第二能级……长老你如果不快点，反而会让家族失去一些先机。” 　　“我的第二能级，其实没有那么着急。” 　　陪伴伊恩兄弟两人回家后，原本想要回长老厅自己喝点小酒的普德长老被伊恩挽留。 　　对于伊恩的建议，他有些迟疑：“倒不如说，我第二能级又能做什么？延长十几年寿命，又能怎么样……” 　　如此说着，老人叹了口气，他左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右手拍了拍伊恩肩膀：“我这辈子没什么想法，无非就是想要对得起母亲的期待，想要重振家族——我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你有，所以我这一生已经别无所求。” 　　“第二能级的魔药无论如何都是一大笔钱，就算真的有富余，也应该优先给年轻人……” 　　这是正理。 　　升华者体系对寿命并没有任何作用，它的源头是一种原始的灵修体系，换而言之，是需要舍弃肉身，用灵魂永存的类型。 　　当然，这只是理论，实际上包括前纪元文明在内，没人能修成，反倒是他们的造物虚境机神从某种角度上达成了永生。 　　但天坠之灾后，各种升华素材的极度富裕，又让这灵修体系走上了肉身为主的道路……的确，如今的升华体系持有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镇压一颗星球，但这力量并不涉及到生命本质，而是类似于动力炉与武装模块，换而言之，它是将人类变成了人形的升华战舰。 　　既然是战舰，那么就需要维修和保养，但如今的泰拉缺少的就是这样的技术——即便是锖钢龙，也只能模仿‘微光摇篮’系统，给自己弄一个猴版的治疗能力。 　　强大的力量无法延寿，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文明其实有着促进作用。 　　不然的话，第五能级如若能永生，就更加不需要繁衍后代，乃至于统治普通人了……正是因为如今的升华者寿命并不会比普通人长太多，泰拉的秩序才能维持下去。 　　伊恩也是在亲身体会到升华者的力量后，才明白当年的伊奈迦二世在知晓‘永生之术’后，为何会怀有排斥心理。 　　他作为皇帝，的确能永生，但这却反而否认了他所热爱的整个世界，整个帝国所有民众存在的必要性。 　　而且，永生的皇帝，也会动摇整个体制的稳定。 　　伊恩认为，当年的帝国储君之所以要领头叛乱，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老爹掌握了永生的技术。 　　谁想当七十年太子？没人想的啦。 　　不能永生，反而保障了稳定。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年长的升华者，明明在自己生命的尽头得到了可以让自己更进一步的魔药素材，却迟疑不愿意使用，而是留给下一代……毕竟，他们自己用了，也无非就是再庇护家族十几年，可是如果接班人拥有了更高能级的魔药，就可以庇护家族几十甚至近百年。 　　这种谦让在泰拉非常常见，倒也不是道德，仅仅是因为真的划不来。 　　如果说，魔兽体内的源质结构，类似于铁矿亦或是简陋加工过的铁锭，那么经由魔药炼制后的源质结构便是螺丝和钢筋，水泥与轴承。 　　最后，由升华者自己组装出来的升华器官，便是最后的工业机床，高楼大厦。 　　多次加工后的源质结构，已经无法被其他升华者直接利用，这也代表人类几乎不可能通过杀死另一个人类的方式，获得对方的升华器官。 　　伊恩能继承希利亚德的古龙心核，其实要感谢银色芯片——是银色芯片帮助伊恩控制住古龙心核的力量，不然的话，他有极大可能直接被心核的力量杀死，亦或是畸变成半人半龙的怪物。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伊恩却有别的打算。 　　“十几年的时间，都够我成第五能级了。” 　　面对熟悉的人，伊恩的语气一直大的惊人，尤其是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平白直述，一点也不夸张，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腔调：“而且这也是为了让长老你未来可以更好地接入我新开发的一个技术……名为临时冥府的技术。” 　　伊恩将临时冥府，以及他对溯冥教团为何会来到哈里森港的猜测告诉给了普德长老，这登时就令老人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微微点头：“你是希望我能成为第二能级，多凝练灵魂，未来即便是去世了，也可以用灵魂之姿进入临时冥府。” 　　“你未来的想要统治的，并不仅仅是物质的世界，还有精神，人死后的灵魂国度……我就算是死亡也不能休息，还得作为你的长辈，可以信任的人，继续为你工作啊。” 　　如此说着，普德长老笑着想要摸伊恩的头——但如今的伊恩已经长高了，他得踮起脚才能够得着。 　　“是的。” 　　而伊恩弯腰，他向这位长辈低头，任由对方揉乱自己的头发：“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值得信任的人却没有多少。埃兰未来可以为我分担一部分崇灵教方面的事宜，但其他方面还有许多空缺。” 　　“我明白了。” 　　普德长老叹了口气，他相信伊恩的任何决断：“但如果真的和你说的一样……溯冥教团也在寻找预见双叶，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正常去找便是。” 　　伊恩浑不在意：“临时冥府这个技术，我大可以告诉他们——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假托这是‘崇灵教’的核心技术。如今在大皇子的帮助下，崇灵教已经是帝国地方的合法教派，即便是溯冥教团也只能走正式程序和我们协商。” 　　“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在帝国内部拥有一定身份地位后，才回南岭发展的原因……朝中没有关系，谁都可以拿捏你，而如果朝内有关系，那么无论是谁，即便是四大正教，也只能和我们走程序合作。” 　　普德长老的血脉‘伏岩熊蜥’是最高可以抵达第三能级的血脉。在泰拉，称得上是‘中层’。 　　绝大部分男爵子爵这样的小贵族，血脉上限也就是如此，格兰特子爵和莱安男爵这种背后有背景的贵族还是少数。 　　而作为血脉传承，普德长老只需要一部分土系魔兽的素材，再加上伏岩熊蜥的几份主要材料，就可以轻松进阶。 　　这并不是是什么珍稀的材料，伊恩已经搜集齐全，甚至辅料用的都是最高规格的钢翼龙材料，这点还要感谢钢翼龙群送的大礼，一下子就让不怎么富裕的霞辉领魔兽材料储备变得丰满起来。 　　材料就在车队上，过几天伊恩就会动手炼制最适合普德长老的第二能级魔药，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进阶，那肯定是等到格兰特子爵进阶第三能级之后。 　　这点规矩还是要讲的。 　　伊恩又和普德长老交流了一下有关于接下来家族发展方面的计划，但这肯定是短时间内说不完的，两人大概定下一个提纲，等未来慢慢完善。 　　老人离开了，家中只剩下伊恩与埃兰……正如过去这些年那样。 　　“怎么，还没睡吗？” 　　回到房间，伊恩就看见埃兰坐在床头，点着一支小灯，凝视着窗旁边的一盆霜草。 　　埃兰从小就喜欢养些花花草草，他能听见这些花草的‘声音’，现在想来，这应该也是灵能潜能的一种预兆。 　　而小男孩转过头，他看向自己的哥哥。 　　埃兰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哥哥……最近，很辛苦吧？” 　　“啊？” 　　听见这句话，伊恩不禁怔然一瞬，他也坐到床沿，靠在埃兰旁边，摸着自己弟弟的头：“怎么突然问这种话？” 　　“你很累。一直都很累，很辛苦，但在霞辉领时，最辛苦。” 　　埃兰笃定道，绛紫色的眸子盯着伊恩：“可回到哈里森港，哥哥你的心情，还是和，霞辉领时一样……没有多少，回到家的平和。” 　　“即便是回到家，你也在和普德长老聊着一些很沉重的话题……” 　　“其他时间，你都在思考，忧愁一些很遥远的东西……我暂时，还没有学会的东西。” 　　一口气说道这里，埃兰的语气有些低落，但很快就振奋起来：“所以我想要帮助你！” 　　“哥哥，我能感受到，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人。你从来不认为其他人可以理解你，所以就算是孤独也无所谓。” 　　“但我不一样——其他人可能会因为各种理由不支持你，和哥哥你分开，走上不一样的路……但我无论什么理由都会支持你，无论什么情况，无论什么原因。” 　　“因为我是你弟弟。我想要帮助你。” 　　伊恩沉默地摸着埃兰的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叹道：“你这小家伙，居然已经想的这么多了吗？” 　　“我一直都在想。” 　　而埃兰低下头，轻轻道：“哥哥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天才。越是听白雾主教和长老夸我聪明，我就越是明白，就连哥哥你四分之一成就都没办法完全达成的我，都能被这样夸赞，足以证明哥哥你的成就有多么恐怖。” 　　“可就算是这样的哥哥，在这个世界，也有许多难题要解决，需要劳心劳力，需要思虑烦恼。” 　　“我不能成为你的软肋……” 　　男孩握着拳头道：“我想要成为你的力量。” 　　“你未必会支持我。埃兰，假如你理解了我的梦想，理解这个世界后，还能说出这句话，那才是真正的支持。” 　　伊恩凝视着眼前床头柜上的烛火，平静道：“但不得不说……我的确很开心。” 　　“不！”而埃兰挥舞自己的拳头，不满道：“我绝对会支持哥哥的！” 　　“所以说你不懂啦。”伊恩微微摇头。 　　没有理由的支持吗……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吗。 　　虽然只是孩童无知之时的言语，但也的确让他心中一暖。 　　“好了。该睡了。” 　　他拍了拍埃兰的背，示意对方早点休息，而埃兰也乖乖地躺下来，钻进被窝。 　　而伊恩来到窗前，眺望窗外的月光与大海。 　　漆黑的苍穹中仍然没有多少星辰，相较于过去甚至更加稀少，海潮翻腾不休，港口的渔船在月光下起伏不定，勾勒出片片交错的阴影。 　　潮湿的暖风从远海吹向拜森山脉，这风卷过港口周边群森，令沙沙的树海翻腾声与真正的潮水一同在静夜中回荡，如诗如歌。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正如九年前伊恩的记忆苏醒，第一次认真凝视这个世界时一样。 　　但与九年前不同。此时此刻的伊恩，已经有了朋友，家人，梦想与愿望。 　　不仅仅如此，还有许多其他人的梦想都寄托在其身上，既是背负，也是祝福。 　　没有理由地，少年露出了笑容。 　　“无论如何，我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他如此自语，语气平静且坚定，宛如亘古不易的坚石：“也希望，这个世界不会后悔迎来我。” 　　“因我将改变它。将它变成我所希望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章 双子教皇 　　三月的春风在南岭已经带起令人不可忽视的暖意，但在北地，三月的风仍属于冬季，足以令流水凝冰的冰寒随着霜风扩散，曙光山脉以北，大地仍然被一片银白覆盖，高大的松木林中渺无人迹，最资深的猎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山狩猎。 　　但就是在这样的寂静时分，却有一辆大车穿过修道骑士团镇守的两山平原，它的目的地是圣山，高大的霜毛熊拉动它驶过寂静的白木林，惊起一片东北地区常见的冰风蝶，留下一片蝶翼拍动的轻声。 　　峻岭堡以东，延疆以西，帝国最北部的大墓地堡垒群再向北的群山深处，被世人怀着敬意称呼为‘圣山’。 　　许多怀有信仰者充满期待地将那片土地称之为光明普照之地，没有烦恼与忧愁的圣所，在那里，所有居民都没有仇恨与嫉妒，所有人都友爱互助，虽然地处严寒，但那里物产丰富，没有人会为食物发愁。 　　人们向往，人们渴望。前往圣山朝圣是这些信徒一生最美好的期望，在怀光教会与帝国合作，声势最为鼎盛的伊奈迦时代，无数身披白衣，手提灯火的虔诚者自南向北，宛如河流一般汇聚而来，前往此地。 　　——那个时候的人们在真的抵达圣山时，会失望吗？ 　　映光修女坐在马车上，龙女紧握着自己手中的法杖，这位为人处世都十分慎重，甚至堪称稳健的修女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大地，心中闪过的是一种略带惆怅的想法。 　　正因为是圣山周边村庄出生的本地人，她才会为那些朝圣者的心灵感到忧虑……映光很清楚，自己自幼居住的‘圣地’，本质上并不如外界宣传的那样美好。 　　或者说，绝大部分人心中想象的圣地，都和真正的圣山截然不同。 　　是，圣山的确美好。 　　在那里，没有王者，没有官员，没有镇长村长，甚至没有任何拥有‘理所当然管理其他人的人’。 　　在那里，所有人都自由生活，凭借自己的手劳作养活自己，如果需要，就向其他人交换物资，甚至不需要交换，谁需要就给谁，人们本能地互帮互助，不设任何私产。 　　大家各司其职地生活在一起，组成一种复杂却又简单的社群，每个人都在社群内做出自己的贡献，和谐地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去指导。 　　没有人会使用权力和暴力解决纠纷，而是使用智慧解决造成纠纷的起因……怀光的圣职者在此地行走，但是却从未真正地想要统治什么。 　　这是一片，没有法律，但却有着本能的‘共识’，没有统治者，但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尊敬‘神明’的土地。 　　这就是怀光的圣地。 　　映光诞生在这里。她的先祖是当年苍天王庭的难民，倒不如说，怀光圣地中几乎绝大部分居民都是因为各地战乱而抛弃一切，陆陆续续抵达此地，放弃了‘凡世’一切的难民。 　　根据村庄中的老人说，当年在苍天王庭的内战结束后，有一肃月汗国的大酋长穿过那时还是无人区的冰风大荒原，来到圣山，‘讨要’那些从他部族中逃难离开的难民。 　　【这些人都是我的财产，我的奴隶】 　　这位大酋长刚刚战胜了强敌，麾下精骑数万，就连瑟塔尔帝国的边疆守军也都退守要塞，不敢轻掠其锋芒，而他也自认为是行合理合法之事，即便是怀光教会也不会阻止他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这位大酋长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短暂的询问。 　　【你是谁？】 　　他被这样询问了，那个时候，大酋长的神情惊愕无比，他以为自己的威名没有传播到圣地，故而强压怒火，道出了自己的来历，身份与地位——他是追猎者，肃月汗国猎星之挞恕部的领袖，是大可汗十八子之一，是幽川部，晶阶部与风蜥部的主宰，也是这群仓皇逃离家园的难民不可违逆的主人！ 　　【不】 　　而那时，接待他的审圣职者摇头否认：【你只是昂沁挞恕。在圣山之外，你的名声或许有其作用，但在圣山，你只是你，除了这个名字外，你什么都不是】 　　【昂沁挞恕，你何来的权柄来管理这些不愿意被你管理的民众？】 　　【昂沁挞恕，你何来的权力来圣山讨要这些拒绝回到你治下的人？】 　　【昂沁挞恕，怀光一视同仁，你得说出道理】 　　【你说什么道理，我们就用什么道理】 　　大酋长听见这话，除却茫然震惊外，只感觉到可怒可笑，他是大可汗之子，是一部酋长，他是第四能级的升华者，也是一支无可匹敌的铁骑大军之统帅……他凭什么不能管理这些有着反骨的叛徒？ 　　这些仅仅是因为战争就拒绝提供上供，甚至逃离草原的难民，是汗国最恶劣的存在，放任他们自由生活，谁知道领内的其他贱民会不会视其为榜样，逃离部族？ 　　自己要惩戒他们，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向来信奉中立，不插手各国事宜，对外软弱无力的怀光，怎么有勇气来拒绝他？ 　　【我有力量】 　　所以，这位大酋长沉声道：【我……】 　　他想要这么说。 　　但是突然，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一时的愤怒后，这位大酋长突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他刚才……居然想要在圣山，对一位圣职者，夸耀他的力量？ 　　是，怀光从未插手他国事宜……但现在可不是他国事宜，现在，是他自己，直接和怀光交涉。 　　以昂沁挞恕这一个人，而不是某某大酋长的身份。 　　而且，如果他真的说出，‘因为我有力量，所以就可以统治其他弱小的人’这种道理的话…… 　　那么，比他要更加强大的怀光…… 　　【这个世界，都被光芒怀抱】 　　圣职者平静地注视着这位酋长，他并不在意对方一时狂妄说出的妄语：【所有人都应当生活在光芒曾经照耀过的地方】 　　【谁也没有权力理所当然地‘管理’谁】 　　【离开吧，这里没有你的权力存在的余地】 　　大酋长退走了。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来圣山周边，尝试追回那些逃难而去的难民。 　　“怎么了，映光？” 　　马车中，高大的米洛斯女战士揉了揉眼睛，小咪一会的赎光看见自己的师妹一脸忧郁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得探出手捏了捏对方的龙角：“想念家乡了？这次回圣山报告要不要回家看看？” 　　“不了……” 　　对于自己师姐颇有点街头佣兵气息的举动，映光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明白，为什么圣山欢迎所有想要定居的人居住，可愿意留在这里的，只有最近几代的难民。” 　　“因为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想要离开这片太过……无趣的土地，想要前往外界看看。” 　　“嚯。” 　　赎光眨了眨嘴，她睁大眼睛，看了眼一旁的辉剑：“这是能说的吗？圣职者居然对圣山周边这个评价，应该不太好吧？” 　　“都可以说。” 　　辉剑睁开眼，这位一直带着平静笑意的圣职者点头：“我们很清楚这件事。” 　　“生活在圣山周边的人，大多都是没有什么欲望，只想要好好生活，享受平静日子的人。绝大部分年轻人，都会尝试前往帝国，峻岭堡亦或是延疆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 　　“这里没有剧场，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食色性……人类的欲望越正常，就越无法长久地呆在圣山。” 　　如此说道，辉剑侧过头，看向龙人修女，不禁微微点头：“映光能承认这一层面，敢于说出圣山无趣，而不是像是那些看似虔诚者，用自己的妄想来描绘心中的天国，反而不去正视现实……这已经算是很有自己的思考。” 　　“不过，映光，你能想明白为什么吗？”圣职者问道。 　　而灰发修女迟疑了一会，她尝试道：“因为……人口吗？” 　　“是。就是因为人口。”说到这里，她反而自信起来，映光闭上眼睛。 　　她回忆起自己当初居住的村庄中，甚至就连油灯都很少，需要人去外界购买：“比如说，我们想要一盏油灯，都很难自己去做。” 　　“不算简陋的烛火，一盏普通的油灯，需要玻璃，需要灯油，需要制造灯架的手艺工坊……换而言之，需要一个玻璃厂，一个油脂加工作坊，一个手艺人培养地。” 　　“而玻璃厂又需要采沙场，需要一个生产油脂的牧场亦或是捕鱼场，需要油藻地，需要一群买灯的人，让手艺人有着需求去学习，开工。” 　　说到这里，映光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村子，是发展不出来这些的。人一旦变多，大家就没办法自发合作了，村子里的大家根本没有那种规矩，需要有人去指导管理。” 　　“但是，圣山周边，是不会有人去管理其他人的……没人想被管，也没有人想要管人。有这种想法的人，全都去外界了，不会留在圣山。” 　　“这样啊……” 　　赎光也转头，看向雪白一片的大地，远方能隐约看见些许炊烟：“这么说，是咱们（怀光教会）刻意遏制人口，保证圣山周边这种平稳的生活方式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映光修女淡淡地说道，这位行事总是非常稳健的修女对很多事情的观察都细致入微，也有自己的思考，也正是因为这点，她才能以如此年轻的年龄成为圣职者预备役。 　　她抬起头，看向已经距离不远的圣山：“在和导师学习的时候，我发现，有一部分修士认为，文明是一种毒。他们认为，人类聚集成群，数量过多，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国王和贵族，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分工，从最开始淳朴的互帮互助变成了剥削的手段，让人无法平等对待对方。” 　　“怀光不喜欢那样混乱嘈杂的世界，所以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打造一个简单的秩序。” 　　“但是现在，我却有些明白……” 　　这位修女顿了顿，她谨慎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怀光其实非常期待我们。” 　　“它期待我们自发地做到这一切……以谁也不是谁的国王，谁也不是谁的统治者的方式，构筑出一个更加庞大的合作社群……” 　　“它希望能找到一种不同于现在泰拉诸国的社会制度，一个更加美好，从源头处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 　　“如果可以的话，它们可以提供一切帮助。” 　　“是吗。”辉剑闻言，他微微点头。 　　这位圣职者的双眸中亮起一阵微弱的白光，他轻声道：“那么映光，你是无法成为圣职者的。” 　　“……这样吗？” 　　龙人修女抬起头，她有些惊讶，似乎也有些委屈：“是……是我想错了吗？” 　　而赎光也眉头紧皱，盯着自己的老搭档——显然相比起自己的老朋友，她更扶着自己的小师妹。 　　“不。你错了。” 　　对此，辉剑摇头：“映光，这反而证明了你的潜力。” 　　“怀光圣职者，只会收纳那些‘已死之人’……那些抵达了自己人生的极限，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宛如行尸走肉，亦或是失去了生命一切关系的人。” 　　“赤刃。那位我们新的伙伴，他的孩子被红杉土著掠走，成为了祭品，他作为父亲复仇了十五年，最终手刃仇敌——在那之后，他空虚无比，宛如死亡，但最后，这样的他却仍然为了其他人的福祉而觉醒，决意要为不认识的人不遭遇他昔日遭遇的痛苦而去战斗。” 　　“但是他已经抵达了自己的极限……他已是‘已死之人’。所以怀光让他成为了圣职者，用我们的力量，让他可以在这道路上再进一步。” 　　“但是你不同——映光。” 　　辉剑对着年轻的修女合掌，微微低头致敬：“你的潜力早就在村庄之时，就已被关注——你聪明，有耐心，慎重，有逻辑和有条理。你不需要怀光，也能有所成就。” 　　“所以怀光不会让你成为圣职者。与之相反，怀光会将你加入内部观察名单，与那些这个世界上最有潜力的人等同。” 　　“这是一种荣耀。” 　　“但，但是……” 　　听见这样的夸奖，映光不禁有些茫然。 　　她与自己的师姐对视，困惑地说道：“这一次我们接受培训结束，再来圣山，居然不是让我们成为正式圣职者吗？” 　　“那我们为什么来圣山？” 　　“我们有一个任务。” 　　辉剑平静道，他的双眸中白色的光辉亮起：“正如之前说的那样，怀光有一个观察名单，其中有着许多‘有着改变世界可能’的存在。” 　　“其中，有一位我们都很熟悉的人……霞辉领的领主，伊恩。他正在建设一个不同于我们怀光理想，但却非常有潜力的社会。” 　　“我们要去见证这一切的发生，但你们不是圣职者，也不需要成为圣职者，所以无法和我一样，与其他同伴一同见证。” 　　“所以你们需要知道一部分真相。” 　　辉剑的声音，在马车中回荡：“有关于我们怀光真相的一角。” 　　圣山真相的一角…… 　　马车驶过空旷无人的雪路，朝着远方，那在风雪之间时隐时现，绽放着无尽光辉，直通天穹的圣山而去。 　　此时此刻。 　　——怀光圣山—— 　　——曙光极顶—— 　　泰拉大陆最高峰之一。 　　纯白色的山峰表层流淌着淡淡的荧光，它穿过层层流云，顶端位于平静的风流之中，释放出在整个大气层中都清晰可见的圆球形光晕，一道道纯青色的闪电在其山腰处环绕，形成了一层奇异的光环，圣洁无比。 　　由奇异不明物质构成，近乎于珐琅质般的坚固阶梯环绕着山峰，形成了一串螺旋形的轨道，而在峰顶上，有着一座古老而简朴的灰白色神殿。 　　这神殿中空无一物，只有银白色的火光在其周边的空气中时隐时现，但如果有强大的灵能者详细观察，便可惊愕地发现，这些银白色的火光赫然是一种强大的灵质之火，名为断烬之炎，它只会在虚境中存在，即便是最强大的虚境机神也难以驾驭这种足以令祂们自己也崩溃的可怖力量。 　　但在圣山之巅的神殿中，断烬之炎却像是无害的夜光藻那般，为空旷的大殿提供点点光亮。 　　而这光亮照亮了神殿中央的一对石像。 　　那是一对不知是兄妹还是姐弟的，少年少女的石像。 　　他们容貌绝美，绝非人言所能描述的完美，几近于神祇降世，少年少女执手背身而立，一个看向前方的未来，一个看向身后的过去。 　　他们的容貌几近于一致，显然是双子，石像由纯净的玉石雕刻，明明是最为坚固的材质，却能体会到那柔和长袍与长发在风中的飘逸。 　　但现在，随着一阵轻微的波动，石像开始微动。 　　生命颜色开始在无机质的玉石上蔓延，伴随着血肉蠕动的声音，整个圣山之巅都开始微微颤动，仿佛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睁开双眸。 　　紧接着…… 　　双子石像复苏，庞大的生命显化，将石像化作活物。 　　【第五能级的先知可能性？】 　　首先开口的是双子中的少年，他头戴一顶银白色的圆环王冠，柔软的浅银色长发垂落在肩前，双眸中闪动着纯白的灵光。 　　【过去的预言的确有所扭曲，只是之前被视作正常的误差，没有被注意】 　　而后开口的是双子中的少女，她的额前有着一颗璀璨的浅金色宝石闪耀，白金色的长发垂挂在腰后，直落脚踝，双眸中的光晕温润如太阳：【伊恩……即便再怎么提高估算，他的可能性仍在我们预料之外】 　　双子教皇‘怀’与‘光’一同凝视着遥远的南方，他们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丝期待，他们凝视着远方，仿佛能直接看见世界另一头发生的一幕幕，清晰地就像是在眼前。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可能性】少年道：【他是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再兴者，唤醒回声之人】 　　【他是伊奈迦与希利亚德的继承者】少女道：【亦是太阳之民，天父以及创造者的继承人】 　　【他已经持有不动坚城的神力】少年道：【他亦是先知，而且是可以与我们相比，甚至胜过我们的大先知】 　　【本以为伊奈迦二世就是我们遇到过的最大的机会，却未曾想，他的继承者居然比他还要优秀】少女道：【在他的领地中，有许多全新的事物正在发芽，过去未来，我们都未曾见过这种事物】 　　少年闭上双眼，他的声音空灵起来：【在南海，他甚至找到了因果的链条……我看不见他发现了什么，但是未来告诉我，他又收集到了至关重要的一个碎片】 　　而少女凝视着远方，她的语气沉稳和睦：【溯冥教团正在向我们询问，要求共享伊恩的资讯……但刚才我已经拒绝，他们需要亲自与他接触，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等待吧】少年轻声道：【他还需要时间，我们只需要让同胞过去见证即可】 　　【等待吧】少女垂下双眸：【等待是这个宇宙最大的美德】 　　南岭，哈里森港。 　　正在子爵府，和格兰特子爵商谈维修‘征澜’事宜的伊恩突然微微一怔，中断了自己对征澜的维修细节讲解。 　　“怎么了，伊恩？” 　　子爵当然不会觉得伊恩突然走神——即便是真的，那他也肯定不在意。 　　毕竟天才嘛，有点怪癖和怪习惯才正常，而大家也都会宽容的原谅。 　　“不……” 　　伊恩只是突然感觉心咚咚再跳，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却无法形容，就像是感觉到有人向自己说话，但他却听不见。 　　所以少年微皱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有点走神……刚才维修思路的讲解突然让我有了一个新的灵感。” 　　回过神来，伊恩抬起头，笑着对子爵道：“没事，我们继续。” 　　“接下来，就到最关键的部分了——子爵，我需要将征澜整个拆开，这样才能在彻底了解它的构造的同时，将它的核心以太炉修补完善。” 　　“这一步是必须的，就看子爵你同不同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水很深的泰拉宇宙 　　“以太武装的事情，都听你的。” 　　格兰特子爵在这方面非常相信伊恩，毕竟伊恩设计的铠装能在帝都拿奖，那含金量岂是他这种学渣能质疑的？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得到前几名，但这也是因为伊恩并没有构思太长时间，在泛用性上逊色一些。 　　现在，伊恩在铠装设计的圈子内相当有名，知名度极高，他自己都预估不到。 　　至于以太武装需要被人拆开……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以太武装本来就需要经常拆开维护，只是可惜，格兰特子爵在升华之道方面还算有点天赋，但在炼金铭文和以太武装构筑方面，就是彻底的一窍不通了，这方面一直都交给普德长老，现在无非就是换成实力更强的伊恩。 　　“那我就开始了。” 　　伊恩也不会和格兰特子爵客气，他直接让对方携带‘征澜’来到了城东的仓库区。 　　在这里，伊恩从霞辉领带来的铠装维修设备已经整备完毕。 　　虽然相较于以太武装的需求有些简陋，但伊恩又不是真的要重新造一台以太武装，仅仅是维修他的一些核心设备。 　　更不用说，那个需要维修的核心设备，伊恩心中有全套设计图。 　　换而言之，维修征澜对于伊恩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实际观察征澜，亦或是说，他人以太武装的设计思路。 　　虽然说，他从索林大公手中得到了‘死河武装’这一最新锐的以太武装原型机，但因为太过新锐，其中很多设计思路和理念都无法被直接利用。 　　就好比如一个刚刚学会制造火力发电站的国家，让它学个风电水电那自然是没有障碍，核裂变电站只要摸索久了也能学会，但倘若直接塞给他核聚变电站的技术……就算它真的学会了，也没那个技术硬实力把聚变电站的材料和设备造出来啊。 　　伊恩对死河武装的研究，也就卡在了这里：他在以太武装方面的基础不够牢靠，很多基础方面的知识只是一知半解，所以需要补习。 　　而格兰特子爵的这具半残以太武装，就是绝佳的学习资料。 　　说是半残，但实际上，征澜整体其实相当完好。 　　维修台上，伊恩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全金属铠甲。 　　征澜有着流畅的外装甲造型，其层层叠叠的甲片结构近似于龙鳞，既可以提供强大的防御力和卸力能力，更是能从缝隙间喷射出高热蒸汽，让它可以用不可思议的角度进行加速和移动，达成几近于无惯性移动的鬼魅机动。 　　“相当于全身都是矢量喷口吗？用升华技艺配合科学技术，强强联合，摒弃弱点。”少年心中自语，这是一个相当灵巧的构思，他直接进行白嫖，记录下来。 　　除此之外，征澜的主要甲壳表层，有许多蚀刻纹，这些都是极其精巧的铭文结构，其能力包括‘操控水流’‘漩涡增压’‘水气雾化’‘蒸汽爆炸卸力’与‘凝冰护甲’等多种水系升华技艺，而这些升华技艺都可以在血脉【潜渊蜥鲸】中找到。 　　这并非是巧合，以太武装本来就是通过复刻升华贵族的血脉能力，让他们以机械的方式去研究自己体内的升华器官配合优化的。 　　最初的以太武装，其实是类似于人体模型一般的研究道具，只是后来人们发现，这研究工具只要稍稍改装，完全可以和相同血脉的升华者达成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战斗力，尤其是搭配上以太炉心后，可以忽视源质储备的升华者战斗力更是会飙升。 　　所以，以太武装真正的核心，还是在于以太炉心。 　　而征澜的破损点，就在于以太炉心。 　　“我要开始深入分析了。” 　　虽然格兰特子爵半点也看不懂伊恩研究的那些铭文是什么，但他好歹还是能看懂一些机械结构和自己座驾的各种模块的，这位升华贵族很清楚，伊恩的所有流程都相当规范，甚至远比维修了这铠甲十几年的普德长老更加熟练。 　　所以他就放心地让伊恩继续拆卸。 　　以太武装的拆卸要从背部开始，顺着‘脊骨’的部分打开骨架，然后进行检查。 　　以太炉心周边的各种升华模块能力也都很熟悉，‘呼风唤雨’‘三态转换’和‘水系自然源质支配’这三个能力是核心，而‘水雾场域’与‘渊海重压’这两个潜渊蜥鲸特有的模块更是位于以太炉心周边，享受直接供能的优待。 　　看着这些升华模组，伊恩就不禁感慨。 　　假如是人类，想要在体内凝聚出有着这些能力的升华器官，天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又会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多大压迫……难怪升华者就没有特别长寿的。 　　别的不谈，潜渊蜥鲸血脉就会让人体血液替换成一种纯粹的液态源质，这玩意本质上和火箭燃料没有区别，就是用来给一个个升华器官输送强劲能源的，即便是升华者的肉体异常强健，但也遭不住这种把人体当武器用的摧残。 　　谁都知道，绝大部分火箭可是一次性用品！ 　　而到现在，伊恩也终于看见了征澜的以太炉心。 　　占据了以太武装‘心脏与脊背’两大部位的以太炉心，看上去就是一个被层层五边形金属晶格包裹的透明水晶球，水晶的核心处是一颗呈现出正五边体的要素结晶。 　　当其启动之时，要素结晶便会燃烧，释放出纯粹源质，而这源质将会通过虹吸效应吸引周边时空中的自然灵能，进而在水晶球中凝聚成‘原始以太’，产生一种链式反应。 　　在要素结晶消耗完毕前，以太炉心能提供的能量是无限的，以太武装可以尽情挥霍源质，施展人类难以频繁使用的种种广域强力攻击，在火力方面甚至可以压制一整支军队。 　　这是比较常见的以太炉心，一共有十二个插口，可以同时为十二个高等升华模块供能，但这并不代表它就能同时支持十二个‘渊海重压’，也就是格兰特子爵催动云海海啸发动灭城攻击的升华模块，那种高等升华模块一个就要占据三个供能插口。 　　而更高等的以太炉心可能只需要一个插口就可以让渊海重压正常运转，亦或是有更多的插口。 　　伊恩一眼便看出，征澜的以太炉心的确有缺陷：它的铭文源质输送通道有破损，令它的运转时间和能量输送效率都降低了三分之一以上。 　　即便是普德长老作出了固化出力，但也仅仅是让它的运转时间恢复到接近正常的地步，但征澜还是很难使用出第三能级中高阶的技巧。 　　至于修补，倒也不难。伊恩思索着是使用秘银再做一个加固管道取代破损的运输通道，还是说利用摩瑞恩钢直接进行粗暴填充——前者会让征澜变得更强，后者最多也就是维持原样。 　　看在格兰特子爵合作的非常痛快，对自己也毫无怀疑的份上，伊恩也没问对方打算选哪个，而是直接告诉他，自己要用秘银为征澜进行管道修复。 　　而格兰特子爵也的确不含糊，他直接叫拉马尔取来子爵府的秘藏，亲手将很可能整个哈里森港也只有独一份的高纯度秘银交到了伊恩手中。 　　“定不负重望。” 　　看见子爵没有一句废话，伊恩也笑着点头，开始拿起自己的珍藏版铭文维修器具（依森嘉德友情提供），开始对以太炉心进行维修。 　　维修的具体过程没有必要详述，本质上这和在工地打灰并无任何区别，最多就是操作精细度要求有亿点高，但对于伊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当伊恩抬起光刻笔后，一道道明亮的光纹在以太炉心上亮起，以核心水晶球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接下来，澎湃的源质开始流淌，幽青色的水光一瞬间充盈了整个维修间，浓郁的水系源质将此地化作深海，而以太炉心便是水中的太阳，照亮了伊恩与面带狂喜的格兰特子爵的面庞。 　　“对，就是这样！” 　　子爵快步走向前，他一脸惊喜，甚至带着一丝怀念的目光，凝视着在伊恩身前闪耀的以太炉心。 　　格兰特子爵认真地端详着这具先祖手中传承下来的以太武装，虽然它已经被修补替换了许多零件，包括以太炉心在内都全部换了一个遍，但它仍然是格兰特家族过去最高荣耀的象征，更是这片大地上最值得夸耀的底蕴与武功。 　　但是，这莫大的财富却在他的手中蒙尘，以太炉心受损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家族没有修复以太炉心的技术也不奇怪，有太多贵族家里面没有相关人才，只能委托外人修复，所以炼金大师才如此受人尊崇。 　　真正羞耻的，是格兰特家族远离了太久的帝国中央，乃至于就连可以修复以太炉心的相关技术人员都请不到。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子爵侧过头，看向同样微笑着，正在端详自己修复作品的伊恩。 　　——他培养出了一位未来的炼金大师……不，现在就是炼金大师。 　　能如此轻易地修复以太炉心的破损，只用了不到半个下午的时间，一次性一口气修复完成，即便是歌塞大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操作，至少也得在脑中过上一遍操作流程，思索一天左右，才能开始动手修复。 　　可是伊恩却直接上手，一次性修复完毕……这只代表一件事。 　　（这臭小子，还有普德那老东西，又他妈藏一手） 　　格兰特子爵心中笑骂道，他算是搞明白，这群白之民骨子里面就就喜欢藏一手，实力藏，传承藏，现在炼金技术也藏一手。 　　但很快，子爵就察觉不对——假如伊恩真的就是单纯的藏一手，那他为什么要现在显露？ 　　难不成…… 　　“伊恩。” 　　子爵试探性地询问：“你知不知道，以太炉心的维修，最少也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 　　“啊？” 　　听见这句话，伊恩茫然地抬起头，他与子爵对视，那种发自内心的不解是做不得假的——格兰特子爵登时就明白了：好家伙，这小子根本就不是藏，他就是纯粹的天赋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根本没觉得修复以太炉心算是个难题！ 　　“糟了。” 　　伊恩此刻暗道失策，他是真没想到修个以太炉心还需要一天的，这玩意原理的确复杂，但维修所需的技术含量不高，一个精锐炼金术师，稍微精通点铭文就可以学会的啊。 　　就像是造车需要的工业能力有要求，但修车却没那么复杂。 　　好在格兰特子爵并没有多说，而是拍了拍伊恩的肩膀，笑道：“看来我未来孩子的老师，或许并不仅仅是大师……而是大宗匠啊。” 　　作为和伊恩几乎算是一条船上的盟友，他当然不会去纠结伊恩究竟有多天才——伊恩越天才越好，指不定未来征澜的升级也全都靠他了。 　　“剩下来的那些秘银，都交给你了。就当是未来孩子的学费。” 　　子爵慷慨地大手一挥，便将维修剩下来的秘银送给了伊恩。这下还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纯粹的提前投资。 　　高纯度秘银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是能运用在任何领域，尤其是高精度炼金领域的原材料，最重要的是有钱也很难买到。 　　矮人国度甘特瑞格姆正是因为坐拥泰拉最大的秘银矿，所以才能养出成军团制的全装甲铠装部队，并在当年以一国之力对抗延疆与苍天王庭两大国的入侵而不落下风。 　　“那我也就不推让了。” 　　伊恩毫不客气，直接就将这一小袋秘银收下，并慎重地收入怀中——秘银并非是完全的金属，在如今的伊恩看来，它是一种原始以太与物质完美结合的成品，拥有源质超导能力，就和摩瑞恩钢那样，但是却更进一步。 　　自然情况下，理论上是不可能形成秘银这样常态源质超导物质，非得是一颗源质太阳爆炸，形成以太超新星这种极端宇宙现象才可能会诞生，和重金属出现的原理类似。 　　但这样一来，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宇宙，至少是第二代恒星诞生前，原始以太乃至于源质和灵能的分化就已经完成了。 　　不过，倘若是前纪元文明，或许有可能通过极端实验人工制造出秘银……精金亦是同理。 　　“人造秘银的技术，必须要掌握。” 　　如此想到，伊恩辞别了格兰特子爵，而对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尽快重整以太武装，亲身体会修缮完毕的征澜是否回归完美状态，也没有挽留。 　　“事到如今，我已经掌握了以太武装的制造思路。” 　　回到家中，埃兰正在怀光教会接受冥想训练，他正好一个人思索：“材料和设备我都有，回到领地就可以制造原型机，然后再根据死河武装的先进技术不断优化。” 　　“要将所有技术都吃透，不仅仅是最先进的，过去的老技术也得掌握明白，这样才算是健全。” 　　伊恩不仅仅是心中有着征澜的设计图，更是通过拆解和复原的过程，彻底掌握了如何制造以太武装的技术：“以太武装的唯一难点，就是以太炉心。” 　　“它的原理我也知晓，就是通过纯粹源质制造源质真空，吸引灵能汇聚成原始以太，构成以太空泡，虹吸周边自然灵能，得到类无限能源。” 　　“唯一的问题是，以太空泡中，那条坍塌下去，用来虹吸周边时空源质的‘通道’——这通道的性质，与‘虫洞’十分类似。” 　　“以太炉心对于地球人来说，就是制造出一个虫洞，并截获想要涌入虫洞另一侧的自然灵能，将其转换成能源的‘潮汐引擎’……这才是它真正的本质。” 　　“可是问题来了——这条通道究竟通向何方？”伊恩心中喃喃，这是他唯一搞不明白的地方。 　　此刻，少年心中，想起了自己之前通过‘指引之星’看见的那一幕。 　　那贯穿了无限平行时空与过去未来，弥漫无限的‘原始以太海’…… 　　“难道说……”握紧双拳，伊恩睁大眼睛：“以太炉心，是依靠原始以太贯穿时空性质，制造的半无限潮汐引擎？” 　　“它联通的就是其他平行宇宙，通过两个宇宙间的不同‘以太压’来获得能源……” 　　“是了，就是如此——难怪这个宇宙似乎每一个文明都会制造以太炉心，甚至将其视作‘火种飞船’的标配……就这么简单！” 　　想明白这点后，伊恩登时茅塞顿开，原本他一直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以太空泡会制造出类似于如此强大的虹吸效应，但现在想来就简单多了——隔壁宇宙的以太比他们这个世界的，亦或是说，比泰拉这片星域周边的以太要少，所以自然就会引导以太朝着隔壁宇宙流去。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假如每一个以太炉心联通的平行宇宙都不同（极大可能是如此），那当隔壁宇宙的以太比泰拉这边多的时候，以太炉心的原理就得逆转过来，不是虹吸，而是收集从类似白洞的通道中涌出的以太了！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前纪元文明没办法稳定制造出以太炉心的原因……他们又不能确定每一个以太炉心背后的宇宙是什么情况，当然只能制造出半成品！ 　　但是，欣喜过后，就是一阵紧张。 　　伊恩抬起头，看向窗外天上的太阳。 　　少年静静地注视着天上的骄阳，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根据我的猜测……铭文这种东西，很可能是某个强大的文明创造出来的‘源质指令’。” 　　“而灵能的操控，也是一种极其适配智慧生命思维的复杂程序。” 　　“假如不出意外的话，源质和灵能，乃至于原始以太，恐怕都并非是什么自然造物……” 　　伊恩沉默了好一会，才叹息道：“这么看来，囚星天狱背后的真相，或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泰拉所在的这个宇宙……水很深啊。” 　　感慨并不能改变什么。 　　即便是猜测出了这个宇宙的一部分真相，但没有得到证实前，猜测也只是猜测，更不用说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帮助伊恩发展领地，加强自己的实力。 　　所以，在用银色芯片写下几个日志后，伊恩便放下了这方面的猜度，而是直接拨通了通讯设备。 　　他要找歌塞大师，聊一聊有关于阿特兰巨城养殖地，安多尔以及小结晶龙分身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感情白之民真的是妖精类啊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通过某种手段联系到了安多尔，不然的话，那家伙怎么可能说出那么有条理的话……没想到居然是小结晶龙吗？】 　　歌塞大师的私人加密频道中，老人恍然的声音传来：【虫巢对龙蛋的改造居然有如此效果，当真不可思议……伊恩，等我从东部大平原回来，你能控制小结晶龙配合我进行研究吗？】 　　“没问题。” 　　伊恩爽快地答应，歌塞大师毕竟也是一位炼金术师，对于搞不清楚想不明白的未知事件，第一时间就被挑起了好奇的火花：“只是你的那个学生可靠吗？” 　　【作为学生，伊德瓦非常尊师重道】 　　歌塞大师道：【但他是一位很庸俗的人。他信任我，顺从我，是因为我是他的老师和帝国炼金大师，他没有为了我而违背帝国意志的勇气——但是只要保证他位置的稳定，他不会介意与你这位未来的大师合作】 　　【小结晶龙的真相不能告诉他，但你可以用我的名字和他联络，他会愿意给予方便的】 　　说到这里，大师笑了笑：【别担心，这不是犯罪，阿特兰养殖地中有不少研究员都会开后门，毕竟里面珍稀魔兽太多了，不少炼金术师都想要得到一些研究资料。】 　　“我明白的。” 　　伊恩点头，他并不感觉奇怪，帝国这么大历史这么悠久的国家，没有贪污腐败才奇怪，更何况区区走后门。 　　倒不如说，如果不是伊奈迦二世和阿克塞尔这对父子，加上希利亚德，三人基本上把旧帝国一前一后杀绝了，如今的帝国恐怕根本无法维持这么大的疆域。 　　【还有什么事情吗】 　　歌塞大师察觉到伊恩似乎还有事，便先开口询问，而少年嗯了一声，直接道：“我的弟弟，是精灵与白之民的孩子，显性血脉是白之民。他最近快要觉醒灵能，我想让他尽早在‘真理院’那里登记一下。” 　　【你们一家的血脉是不是有点好？】 　　通讯器那头的歌塞大师语气相当惊异：【你们兄弟两都是灵能者？这相当罕见……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吧？你母亲祖上是否有一位强灵能者？】 　　【不对，当年切哈洛尔沃家族中没有特别强大的灵能者……现在看来，应该是纯粹的运气】 　　【天知道多少大贵族希望能有这运气，即便是皇帝也会羡慕】老人感慨。 　　那倒不至于。 　　伊恩无声地摇头。他能觉醒灵能，显然和肉体没什么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自己觉醒了前世记忆，换而言之，是灵魂的特殊。 　　而埃兰可能真的是因为血脉关系……毕竟，埃兰那位精灵佣兵父亲，据说就是为了诞下一位灵能者孩子才娶了一位白之民。 　　这件事在泰拉屡见不鲜，为了让血脉更加优秀，为了让后代有更好的遗传，贵族之间的血脉圣婚都不罕见，更别说跨族联姻…… 　　但这种说法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民间传说，并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证明，精灵和白之民的后代就更容易觉醒灵能。 　　“我主要是比较好奇。” 　　将思绪转回，伊恩疑惑地询问歌塞大师：“泰拉上的诸族，黄金黑铁，白垩赤血……再加上精灵矮人，各大不同的亚人族裔，还有许多特殊的小种族……他们都具备不同的血脉能力。” 　　“我所在的白垩之民就容易觉醒灵能，这方面我详细研究过自己的身体，发现白之民的大脑和各种感知器官的确更加发达，而且很容易就能让灵魂诞生，这或许就是容易觉醒灵能的原因……可金之民的环境适应性，铁之民的细胞抗机械损伤能力，究竟是源自于何处？” 　　“更别说精灵和矮人这两个族裔了——我的长辈普德长老就继承了矮人父亲的血脉真形，导致肉体和矮人一致，这让他的体格异常魁梧坚韧……而精灵更是在灵巧和思维方面异常迅捷。” 　　“这显然是非自然的，应该是前纪元文明对人种改良的结果，我最近对这方面非常好奇，所以想要知道，歌塞大师你有没有推荐的典籍，我好去学习一下。” 　　【人种特异性吗……实际上，这是一门大学科，但各大研究院都对自己的研究成果隐藏极深】 　　歌塞大师了然，他一听这个就知道，伊恩在生物炼金术方面已经登堂入室，甚至因为某种研究，深入到了‘肉体与灵魂的关系’这个地步，如今正在寻找更进一步的道路。 　　他甚至能猜出，伊恩绝对得到了许多人体试验的资料，亦或是自己就在霞辉领进行一些不太人道的人体试验…… 　　他猜对了。但歌塞大师并不在乎，倒不如说，即便是最好心的炼金术师，在追求真理的时候也会变得有些无情。 　　更何况他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心人。 　　【这是个好问题】 　　沉吟了一会，歌塞大师笑了起来，坦然道：【我并不精通这方面，怕误人子弟，耽误了伊恩你的进步……但埃伦家族却是这方面的专家】 　　【依森嘉德在这方面的研究颇深，虽然不如你，伊恩，但依森嘉德的确是一位相当优秀的炼金术师，他在生物炼金术方面绝对可以当你的老师】 　　“我完全相信。”伊恩眼睛一亮，他本来只是想要问下有没有入门书籍，没想到自己的朋友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但仔细想想也正常，埃伦家族都能造出第四能级的以太殖装，他们的生物技术哪怕是放在地球亦或是前纪元文明，都能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依森，伊恩有事找你】 　　通讯器那头，能听见歌塞大师呼唤依森嘉德的声音。 　　【喂，是伊恩吗？】 　　很快，依森嘉德欣喜的声音响起：【你已经回南海？老师说你有问题要问我……】 　　“是的，我正在哈里森港。回到故乡的感觉还挺好，尤其是功成名就后。” 　　伊恩耸了耸肩，他笑着回答朋友的问题，然后又将之前询问歌塞大师的问题再复复述一遍给依森嘉德。 　　【这样啊……也不知道我回到故乡时是什么情况】 　　依森嘉德的叹了口气，但很快恢复正常：【人种天赋的差异性……其实已经有了几近于共识的答案，尤其研究最多的金之民】 　　【金之民那超凡的环境适应性，被发现与‘结晶龙’与‘真龙’有关。听上去很奇怪不是吗？但这是事实，金之民的基因内部有着类似龙血内源质结构的构造，与此同时，金之民肉体自然会汲取周边环境的源质进行自我改造】 　　【这就是我们（金之民）会具备如此强大环境适应性的原因，这是和结晶龙同款的升华能力，但是并没有到真正异能的地步，所以只能算是天赋】 　　“这样吗？” 　　伊恩微微点头，他一点也不惊讶，毕竟结晶龙就是前纪元文明以‘以太巨龙’为样本制造的人造超级生命，而‘以太巨龙’虽然不是真龙，但肯定与真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真龙的原型也是以太巨龙也说不定。 　　总之，这种超凡的适应性最好解释，他真正在意的还是白之民的‘灵能天赋’。 　　而依森嘉德显然知道伊恩最想要知道什么，他讲述金之民只是为了给伊恩一个例子去对比：【至于白之民，则是和妖精有一定的联系……哈哈，我知道，伊恩你是妖精血脉，但这真的不是巧合】 　　【白之民的肉体需要生活在源质比较密集的地区，不然容易发生畸变，这也是为何大家常说，白之民会自发地聚集在大城市，远离旷野……这其实是用结果倒推问题】 　　【实际上，曾经有不少白之民生活在旷野，构成开拓者社区，但他们的肉体不支持，那些社区绝大部分都消亡了，残存的也因为血脉转换，变成了金之民亦或是铁之民】 　　【这一特征，其实就是妖精——在前纪元时期，妖精的活动区域其实不大，只在几个源质密集区，是天坠之灾后才扩散到了全世界，白之民显然是模仿了一部分妖精的特征所以才具备灵能方面的优势】 　　【至于精灵，他们是在前纪元文明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原生种族’，并非是改造，他们是人类的分支，因为特殊的变异所以具备灵能敏锐性，这和白之民的灵能特质并不一样，所以才会有两两结合，更容易诞生灵能者的说法，但实际上并没有特殊的效果】 　　“居然如此？” 　　伊恩这下是有点惊讶了，他睁大眼睛，看向南海大迷宫——假如让桦黯和霜蝶知道这点，那可不得乐起来？什么‘伊恩你果然是妖精’这种话肯定少不了。 　　定了定神，少年没想到各族天赋背后的原理居然如此有趣：“龙和妖精……那么铁之民和赤之民呢？” 　　【铁之民更加特殊】 　　依森嘉德也很喜欢这种向够水平的人分享自己研究成果的感觉，他侃侃而谈：【铁之民听上去是单纯的肉体特殊，亦或是金属基生命这样的构成，再加上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铁魔像’‘人形铠装’这样的感觉……这也的确符合他们强大的抗机械损伤能力】 　　【但实际上，铁之民的肉体是与‘源质’结合最为紧密的种族。不知道伊恩你有没有见过‘气态生命’？那些以纯粹的某种源质作为身体结构的‘元素生命’？】 　　“乘坐帝国飞行器时见过。”伊恩眯起眼睛，他想起自己当初乘坐浮石飞行器前往阿瓦克领时见到的那些大气层中的生命，他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是的，铁之民就是某种元素生命的改造结果】依森嘉德轻笑道：【铁之民的抗机械损伤能力，源自于他们的肉体除却具备一定的金属基生命特性外，更具备一定的元素态生命特性，只是人类毕竟是依托肉体的物质生命，所以他们的元素化倾向于物质元素——也就是所谓的金属基生命特性了】 　　【至于最后的赤之民，他们的超再生能力，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生命力旺盛，但是你也见过我们埃伦家族的殖装吧……我们埃伦家族中曾经突变出过几位赤之民的先祖，殖装中有相当一部分重要的功能是他研究自己血脉异变的结果】 　　【所以，赤之民的生命本质可能就与绝大部分生命迥异，他们的每一块血肉乃至于身体组织都具备再生和相对的独立性，这份天赋倘若不断地强化，甚至可以进化到一滴血就能衍生出一个独立生命的地步，这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几近于某种‘蜂群生命’乃至于‘集群生命’……】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颇为自豪：【这就是人类四大种族的天赋本质，算是我们埃伦家族的不传之秘】 　　【可能并非全部正确，但在泰拉，能比我们埃伦家族更加精通这方面知识的，恐怕只有学识之都的那群探求狂人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金发少年连忙道：【但伊恩你别太在意，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告诉你也没关系的，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等下次你回帝都，我可以和你详细讲一下这些问题的细节！】 　　“我当然会在意。这份传授知识的谢意，我必然会报答。” 　　伊恩有些忍俊不禁，依森嘉德一股脑地将他知道的都告诉自己，显然是真心想要帮自己的忙。而且，这显然是非常隐秘的知识，是针对泰拉人种研究的提纲，仅仅是知道这些，就能让伊恩在日后的研究中少走数以十年计的弯路。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当然要认真地感谢。 　　【总之，能帮上你的忙，我很开心！】依森嘉德轻声道，伊恩都能想象出对方有些不太好意思，用手指挠着脸颊的模样：【总之，四大民背后的秘密极深，很可能涉及到前纪元文明最深奥的生物研究技术，很多东西并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 　　【假如你有什么发现想法，也可以告诉我，我其实也很好奇这方面的知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霞辉领已无可战之兵！ 　　“没问题，到时候我肯定和你分享。” 　　伊恩认真地答应。 　　实际上，他现在就有一些猜想。 　　龙，妖精，元素生命，甚至是蜂群生命……简单来说，就是全环境适应生命，虚境生命，源质生命和最极致的血肉生命。 　　四大民背后的天赋，几乎囊括所有在泰拉的生命种类，倘若再加上精灵矮人，以及各种类亚人（对其他生物特质进行模样），泰拉人类甚至可以宣称，自己以一族之力，囊括了宇宙中绝大部分生命的特质。 　　显然，这是一次以整个种族为单位的生物实验……前纪元文明恐怕已经做好了移民星空的所有准备，各种种族就是为了应对一个个不同星球进行的改造。 　　但是，这个猜想有一个疑点。 　　“前纪元文明在几乎所有方面都做好了准备，唯独没有前往遥远星空彼端的飞船……” 　　伊恩喃喃自语：“这显然不正常。瞧瞧，他们搞定了结晶龙，改造了自己的种族，各种技术都臻于完美，甚至很多火种中的异星文明，那些可以在宇宙中穿梭的种族，在一些技术上都没办法超过前纪元文明。” 　　“这并不奇怪，因为前纪元文明在天坠之灾前就已经收纳了不少火种，并与真龙签订契约，从中得到了不少知识……他们其实就是一个宇宙文明，只是还没有离开故乡而已。”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先研究飞船，而是研究这些‘移民之后才需要注意’的技术？” 　　有两种可能。 　　第一：有关于造成天坠之灾的那个‘创造者飞船’。 　　伊恩认为，前纪元文明恐怕并不需要自己坐飞船离开泰拉星域，因为有其他文明会接他们离开——正是因为相信这一点，他们才没有发展飞船相关的技术，而是集中精力将其他方面做到最好。 　　第二：针对自己从锖钢龙记忆中得到的传真，以及始祖真龙的话语……伊恩猜测，泰拉星域是一个被选中的特殊星域。 　　创造者和始祖真龙们在这里有一个大计划，泰拉人作为原住民，和真龙签订契约，进行合作，故而不需要迁移离开。 　　但这些可能都有很多漏洞……伊恩思前想后，都感觉有许多不太对劲的地方。 　　譬如说前者，假如泰拉人真的和创造者有过联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飞船到来的时间，毫无防备地迎来天坠？ 　　而后者……主要还是因为真龙那边的‘计划’实在是太过模糊，天知道祂们的计划是什么。 　　他拥有的信息太少，很难得到最终的结论。 　　“泰拉之龙好像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伊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泰拉之龙回溯中的那些举动和思想。 　　显然，祂是知道那契约与计划的，只是因为天坠之灾，让祂来不及留下什么就死亡。 　　但倘若，祂的火种……【泰拉火种】还存在的话——那么伊恩就可以通过锖钢龙那边的‘微光摇篮系统’进行解析，得到当年的真相！ 　　泰拉的未解之谜太多。 　　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前纪元文明，之所以设计出这么多人种，就是为了融汇他们所能触及到的所有种族优点在自己身上。 　　这其实，就是‘升华之道’的本意……倒不如说，如今泰拉的升华者，不就是汲取各种魔兽的优点和力量化于己身吗？ 　　这和前纪元文明使用科技手段进行全民基因改造并无不同，只是升华者弯道超车，通过魔药体系，达成了第五能级这样的存在。 　　伊恩认为，以如今泰拉的情况，还想要继续当年的全民基因改造升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失落纪元那段时间，人类的基因库已经被各种外星人，异形和魔兽污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绝难恢复纯净。 　　但这并非绝对……伊恩有种预感，四大民背后的计划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这些消息都记下来，然后便又与依森嘉德寒暄了一会。 　　最近这段时间，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呆在东部平原没有离开，他们与本地的炼金术师交流技术，参与了好几次学术研讨会，就像是任何一对正常的师徒那般精研炼金术。 　　但依森嘉德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如此轻松的度过。 　　【帝都那边有一个神秘的观察任务，邀请我和老师参加，据说和迦南摩尔那边有关】 　　依森嘉德如此道：【它涉及到许多机密，我和老师可能有段时间无法联系……不过等我回来，我肯定把过程告诉你！】 　　“唔……迦南摩尔吗？” 　　伊恩反而皱起眉头，帝国和迦南摩尔的合作愈演愈热，有合作并不奇怪。 　　但说起机密，以及观察任务……就令人不得不想到迦南摩尔地下的那个和锖钢龙幼体有关的大空洞了。 　　（该不会，歌塞大师他们也会参加吧？） 　　伊恩想了想，觉得极有可能。 　　但他也不好现在就说出来……总得给其他人一点期待感和神秘感吧？ 　　和歌塞大师以及依森嘉德的联络结束了，伊恩感觉收获极大。 　　不得不说，一个人能学习到的知识是有极限的，但只要朋友够多，合作伙伴够多，那么就肯定能得到许多原本不知道的消息与知识。 　　“接下来，就该去找预见双叶……以及和溯冥教团的人见见面了。”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伊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和装备，然后便迈步走向门外。 　　说实话，他也很好奇……传说中，大红杉林树海的赐福，能让人预见未来的预见双叶究竟是怎样的奇物……而这样有着先知能力的奇物，面对他这位真正的先知，是否又有其他额外功效。 　　…… 　　与此同时。 　　飞焰地拜龙教核心成员，代号为‘摹刃’的剑术大师，如今已是伊恩的俘虏，哈里森港的囚犯。 　　他被专门用来关押升华者的刑具封锁住了整个身体，就连用力呼吸都非常困难，再加上涣散源质的炼金毒素，当初可以挥手断铁，一剑斩开城墙的升华者，现在就连眨眼睛都费劲。 　　就好像是嫌他不够倒霉似的，两位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士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而一位白发白须，身材壮硕但身高略矮的老人站在他身前，正在对他进行审讯。 　　“你的两个同伙都已经交代了。” 　　普德长老站在这位意图暗杀伊恩，但却反而被伊恩青潮联手格兰特子爵击败的拜龙教恶徒面前，冰冷地询问道：“他们是精灵议员们的棋子，本身并没有针对伊恩的仇怨……而你，摹刃。你虽然曾与伊恩有过冲突，但非要说冒着生命风险去刺杀他，还是有些不太合理。” 　　“告诉我答案。你可能会有一条生路。” 　　普德长老没有施刑，因为任何一种刑罚造成的痛苦都不可能超过服用魔药时仿佛要摧毁人体内所有内脏的那种可怖的扭曲燃烧感，想指望用单纯的肉体和心灵伤害手段让升华者屈服是不可能的。 　　他们会说，仅仅是因为他们想要说，亦或是可以说。 　　普德长老就是想要让摹刃说出他认为可以说的东西，毕竟向帝国要抚恤金（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死）的报告越详细越好，不然上面怎么可能通过。 　　至于摹刃的未来？ 　　这种有着拜龙教背景，有着优秀血脉和资质的俘虏，无论是交给帝国，让帝国和飞焰地那边交涉换赎金，亦或是直接卖给类似灵知院这样的帝国组织换一笔钱，都是纯赚绝对不会亏。 　　当灵知院的实验体，也算是一种生路，普德长老这么好的一位老人，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摹刃抬起眼皮，他本来想要冷笑，但却没有任何力气：“我是飞焰地人，飞焰地人杀帝国人还需要理由？” 　　“省省吧，你又不是涅玛萨斯血系的人。” 　　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摆摆手，仿佛是听见了好笑的事情：“你一个阿巴萨罗姆血系的人，哪来和帝国那么大的仇恨？更何况看你这长相，显然不是需要去卖命当兵的家境。” 　　“不过，假如你实在是不想说，那也没问题。告诉我，企图援救你们的援军究竟在何处？别以为隐瞒他们的所在之地就是保护他们，他们没展开进攻前，我们还能用交涉解决问题，免得徒增伤亡，倘若他们开始行动……那你们这群俘虏肯定是第一个死的。” 　　“别试探了。” 　　摹刃根本不在意普德长老的话术——对方就是在诈他的反应，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援军，假如有，又大概会什么时候来，这些信息都可以从他的表情和回答中看出。 　　但实际上，摹刃根本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想法。 　　“先不谈总部不会派人来救我们这群失败者。” 　　这位已经默认自己是个死人的剑士缓缓抬起头，他嗤笑道：“就算我们真的有援军，那也肯定不会直接冲击哈里森港……我们的目的是破坏霞辉领，杀不了领主，那就去破坏城市。” 　　“现在，霞辉领领主和最强战力都不在，霞辉领已无可战之兵……老头子，你觉得我们的援军会在哪里？” 　　“难道说……” 　　普德长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而摹刃冷笑道：“是——就是那个难道！” 　　“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潜伏到霞辉领内部，正在大肆破坏了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高新技术开发区 　　摹刃抬起头，他冷笑着看向普德长老，想要欣赏一下对方突变的面色……但他看见的，却是一个颇为微妙的表情。 　　是，普德长老的确面色突变了，但却并非是惊慌愕然，而是一种……几近于怜悯，外加一点忍俊不禁的叹息：“这样啊，有拜龙教突袭霞辉领……嗯，很关键的情报。” 　　老人点头道：“那你等着消息吧，过段时间，你就会被转移到霞辉领——那时，你或许会见到一些熟人亦或是‘熟’人也说不定。” 　　话毕，普德长老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摹刃。 　　“……什么？” 　　牢房中，黑发的拜龙教剑士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普德长老会是这个态度——对方明明是那位霞辉领领主的长辈，还是最亲近的那一种，怎么对于对方领地被袭击这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普德长老甚至没有把这件事立刻告诉伊恩的想法……需要他去提醒一位先知？伊恩能预见到这群拜龙教袭击车队，怎么可能遇见不到会有拜龙教袭击自己领地？ 　　对方很忙，还是别打扰为好。 　　——那么，问题来了。 　　伊恩预见到了拜龙教的部队袭击自己领地吗？ 　　答案是当然没有。 　　但，这并非是坏事。 　　对于伊恩来说，倘若他没有预言到某个应该可以预见到的‘灾害’……其实只代表一件事。 　　那就是，那个所谓的‘灾害事件’，根本就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损失。 　　换而言之，那根本就算不得是灾害。 　　霞辉领。 　　一支身披深青色夜行衣的精锐小队正潜伏在楼房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朝着市中心而去。 　　经过半年的发展和伊恩不惜财力的投入建设，如今的霞辉城已经初具雏形。 　　此时的霞辉城，大致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以崖顶领主府为核心的各类市政建筑和公用建筑，譬如说正在修建的图书馆和大型能源炉，它们都位于城市的中央地带，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可以轻松抵达，这个区域被本地人习惯性地称呼为‘内城区’，这也是泰拉几乎所有大城市的结构。 　　第二个，便是以内城区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扩建的居民区，商贸区和大浴室，剧场等娱乐设施。 　　这些区域被统一称为外城区，每个区域都被笔直的大道分割，功能分明，每个大区中都还有磁暴塔驻守防御。 　　针对特意潜入的小队，这些防御设施还略显不足，但倘若是魔兽入侵亦或是军队攻击，在霞辉城展开巷战，这些磁暴塔绝对能让来敌大吃苦头。 　　至于第三个……就是这支潜入的精锐小队真正的目标。 　　位于霞辉城西部的‘高新技术开发区’。 　　当然，这是霞辉领内部文件的称呼，即便是城内的老居民，也会习惯性地将这个区域叫做‘炼金工坊区’。 　　在这个区域内，有着好几所大型研究所，囊括了炼金农业，军武开发，灵魂炼金术等方面，常见的各种炼金药剂的制造与开发部门也都在此地，是霞辉领真正意义上的核心区域。 　　所有来到高新技术开发区参观过的外地商会使者都对霞辉领的规划赞不绝口，他们认为，除却高新区内各种设施的技术含量外，其本身也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城市规划。 　　而为了供应高新区的发展与需求，好几个大型市场与居民区开始环绕它进行建设发展……一般的城市，在这个步骤发展速度就会减缓，因为本地的人口会不够用，这也是非常常见的炼金工业化发展将会遭遇的问题。 　　但霞辉领不同，来自拜森山脉深处的山民，以及生活在霞辉领周边的村庄居民，都开始朝着这座大城市汇聚。 　　以龙神使者之名，虹吸山民的精英人口，虽然有吸血之嫌，但这也是城市发展必经的一步。 　　更不用说，随着新农业大楼这一建筑的逐渐普及，拜森山脉内部的农业人口将会被解放，这又是一批人口资源。 　　总而言之，在伊恩的规划下，霞辉城的发展正可谓是蒸蒸日上。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伊恩发展的越来越好，伊恩的敌人可就睡不好觉了。 　　所有南岭人都非常熟悉的飞焰地一方，就对霞辉城的发展非常头疼。 　　在飞焰地的计划中，通过山民叛乱破坏南岭地方的建设是非常关键，也很难失败的一环。 　　只要鼓动山民展开叛乱，那么无论帝国方和山民方怎么想，双方都会出现芥蒂……而山民内部，支持帝国的一方和投靠他们的一方也会产生矛盾，山民再也无法作为一个整体。 　　更不用说，被他们破坏的农业，将会导致大量山民人口陷入饥荒，大量没有食物的饥民将会冲击南岭其他的城市和村庄，造成严重的骚乱和破坏。 　　如此一来，南岭行省就彻底不能为主战区西部行省进行支援了。 　　但谁知道，以巴敦侯爵为首的帝国贵族完美地应对了他们的所有行动。 　　首先，巴敦侯爵动用自己在帝都的关系和军方的权力，直接将山民叛乱这件事压下，根本不存在于帝国官方记载中……如此一来，山民没有后顾之忧，帝国也大可以宽宏大量地表示不追究，甚至奖赏一部分忠诚山民，拉近双方两百年来都没怎么靠近的距离。 　　如此一来，飞焰地一方彻底成为小丑，反而成为了山民融入帝国的润滑剂。 　　而自称为龙神使者的伊恩的出现，更是将飞焰地所有的谋划都扫进垃圾桶。 　　无论胜者败者，是支持帝国还是跟随飞焰地，山民都选择追随他们的信仰——如此一来，双方的不同便被忽视，所有人都是龙神虔诚的信徒，内部矛盾被压下，至少是缓缓进行释放，不会像是炸弹一般摧毁山民内部的信任与秩序。 　　更不用说，伊恩带来的各种新技术，在帝都大平原的关系，以及和迦南摩尔方的合作，彻底解决了山民的粮食问题。 　　如今的南岭太平祥和，帝都的大力支援在瑙曼城周边建造了大量军工厂，而霞辉领也有补助，建造出了一整个高新开发区，为拜森山脉中的所有山民提供源源不断的新技术支持，大量工业产品以低价贩卖给山民，在回笼资金的同时，也在让生活偏向于原始的山民跑步进入现代社会。 　　想要搅乱一个原始部落时代地区的秩序并不难，但是搅乱一个生活质量越来越好的地区的秩序……那难度可就上天了。 　　毕竟，有吃有穿，有玩有乐，谁会喜欢混乱？ 　　——西部战区问题的核心，不在于前线，而在于南岭！ 　　——南岭地区问题的核心，不在于瑙曼城，而在于山民！ 　　——山民问题的核心，不在于拜森山脉，而在于霞辉领！ 　　——而霞辉领的核心，便是高新技术开发区！ 　　这是一个非常稳健且正确的推断：飞焰地特战队认为，即便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向南岭地区投入战力，他们也必须要破坏霞辉领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延缓山民发展的步伐。 　　不然的话，最快一两年内，整个南岭的山民将会在伊恩的率领下凝结成一条心，在这位初现峥嵘的天才领主的带领下，拜森山脉很快会变得铁桶一块。 　　到那时，可就不是雇佣一支钢翼龙群就能轻易骚乱的事情了……帝国一方甚至可以在山民的带领下，越过拜森山脉中的密道，反攻飞焰地本土！ 　　但潜入霞辉城破坏并不简单。 　　飞焰地一方知晓，在霞辉领周边，有一头第三能级的真龙栖息……这头真龙虽然年轻，但第三能级想要隐藏气息潜伏过去几乎不可能，复数第三能级的目标又太大，帝国的情报人员肯定会知晓，加强警惕。 　　可第二能级的小队又未必能造成太大的破坏。 　　恰好，就在飞焰地特战队正在思索如何派遣一支有足够破坏力的队伍潜入时，迦南摩尔拜龙教针对伊恩的行动让他们找到了机会：只要这些人开始行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哈里森港！ 　　这些他国拜龙教成员的行动，成为了绝佳的幌子，掩盖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事到如今，真龙希欧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而霞辉领内的两位第二能级也都离开了领地，留在哈里森港……只要在这时进入高新开发区，只需要三分钟，我们就能将大半个区域彻底破坏！” 　　小队领头者，一位长时间潜伏在南岭的飞焰地间谍，在关键时刻被启用。 　　他此刻正在计算自己携带的炼金炸弹的数量，是否可以在引爆时摧毁绝大部分炼金工坊……结果是可以，他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特意挑选真龙沉睡的时间行动，不枉我们收集了两个月的情报！” 　　“马上就要抵达目标所在区域，各位提高警惕！” 　　就在隐匿小队悄无声息地在阴影中前进时。 　　高新技术开发区，刚刚自发加班结束的亚德伯特一脸茫然地注视着这些在他的‘幽冥视域’中亮的发光的存在。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选中的伊恩 　　“咦……城里面啥时候多了一个第二能级？还有这么多身手矫健的家伙……” 　　亡君研究员有些纳闷地眨了眨眼，他歪着头，注视着这些机密行动的夜行者：“这些家伙的气息我不熟悉……都是外来者？” 　　在他的注视下，夜行者们以流畅且异于常人的姿势跑过街道，因为霞辉领最近没有宵禁，所以颇为远离一般人类正常生活的研究员很难搞清楚对方究竟是夜间集体跑酷还是说意图潜入关键地区。 　　但是随着这一群夜行者逐渐靠近有着骑士巡守，普通人不允许靠近的高新开发区，事情就变得清晰起来。 　　“难道说……”亚德伯特睁大眼睛，他震惊了：“这些人，就是伊恩和我说过的……是来搞破坏的敌人？！” 　　说实话，以亚德伯特的道德观，伊恩想要让他搞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你发展得好他就会不开心，乃至于憎恨你的人’这件事颇有难度，因为他的确想象不出来会有这种恶劣的家伙。 　　要知道，就算是灵知院也不会因为隔壁研究所研发出了新技术而憎恨对方啊——他们最多就是想办法把那技术偷过来而已！ 　　但现在，他算是见识到了。 　　“我想想，伊恩是怎么嘱咐我的……” 　　亚德伯特思索着，身体逐渐幽冥化，潜入暗影。 　　然后。 　　已经快要抵达高新开发区的潜入小队，突然发现，前方黑暗的道路尽头处，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 　　这光源自于一个看上去颇为单薄柔弱的人影，他白发红眸，一幅带着书卷气的学者面容，但是那双眸子此刻却在释放着令人不安的血色光晕，让他脚下和身后的幽邃空间仿佛充斥着无数朝着阴影中蔓延的血丝。 　　“这是……谁？” 　　领头的队长不禁愣住了一瞬，脚下步伐下意识地放慢，他没搞清楚眼前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个人……难道是研究所的研究员吗？但这已经凌晨四点，再怎么辛苦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才工作结束吧？ 　　要知道，领主已经离开了领地，谁会在上面没人监管的情况下还主动加班啊！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周围突然变得过于安静，乃至于异常了……原本大家还能隐约听见不远处街道处传来的人声，还有风吹过街头巷尾的微鸣，但这些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所有人。 　　“队长，脚下！脚下！！” 　　队长听见了自己队员的惊呼，他立刻低头，然后毛骨悚然——不知从何时起，坚固的坚岩街道不再，转而出现的是泊泊流淌的血色小河，这冰冷刺骨的血河之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脚踝，令所有人都浑身僵硬，只能停驻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范围亚空间展开？！但这不是第三能级的灵能传承才能运用的高等技巧吗，为什么…… 　　队长心中警钟大响，他睁大眼睛，看向那道路尽头处。 　　披着白色研究员长袍的男人对他们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而就在此刻，血河翻腾，无数影影绰绰的灵光照亮了整个街道，而就在光芒亮起的瞬间，潜入小队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停止了呼吸——他们看见，密密麻麻的魂影漂浮在那个男人的身后和身侧，不知不觉已经将他们全部包围！ 　　而后…… 　　幽魂幻影们扑向这些人。 　　…… 　　“故影？刚才有人汇报，高新开发区那边好像有灵能波动，你有什么发现吗？” 　　市政厅，自发加班到凌晨五点的新晋升华者斯科特揉了揉眼睛，他一脸疑惑地询问正在尝试用通讯器联系伊恩的亚德伯特：“是不是你们在搞什么实验？” 　　斯科特曾经见识过故影观察叛乱山民部队动向的能力，知道这位研究员远不像是他表面上怎么简单……性格纯良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有什么事都会问问故影，而这位聪慧的研究员也都会给他们正确的回答……不仅仅如此，就连青潮也会向对方讨教一些剑术方面的问题。 　　当然，那些剑术问题本质上就是人体发力和剑刃轨迹这种立体几何问题，托了故影的福，青潮的生物学和数学赫然是大有长进。 　　“这个……” 　　亚德伯特也没想到斯科特居然还在加班，感觉有些打扰到对方的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眼神挪到一旁，小声道：“刚才有人企图袭击研究所……我把他们都关起来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想要问问伊恩……” 　　“有人袭击？” 　　原本还有点精神不振的斯科特这下被刺激的精神了，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研究员，却没有发现什么战斗的痕迹，不由得奇道：“这的确得通知伊恩——但对方的实力如何？需不需要我把希欧叫过来？” 　　“有第二能级吧。” 　　亚德伯特想了想，他刚才没太注意，顺手就碾了过去，所以与其不太确定：“我的实力不能暴露，所以还是让希欧过来为好——不过祂应该在休眠？我猜这群人就是刻意挑着希欧休眠的时间过来的。” 　　“问题不大。” 　　斯科特咽了口口水，他从亚德伯特的语气中大致明白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研究员真正的实力一角……所以登时肃然起敬，对伊恩。 　　——大人啊，你这是从哪捡来这么一个实力头脑都几乎满分，性格还这么好的家伙啊…… 　　一段时间后。 　　伊恩收到了霞辉领的消息。 　　“咦？有人袭击研究所？怪事，我怎么不知道？” 　　伊恩大为惊奇，他作为先知居然没有预知到有人要突袭自己的领地？这怎么可能，他出门前可是把自家大大小小所有关键设施都看了一个遍！ 　　先知最重要的就是不会有什么低级失误，概率能免除的错误，就全部免除，办不到这点的最好别自称先知！ 　　但是随后，在知晓细节后，伊恩哑然失笑：“他们直接撞到了故影，直接全军覆没，现在所有人都被希欧关在龙巢下面的那个地下空腔里面？” 　　“好，我知道了，你们做的真不错，告诉故影，他要的经费我全都批了，你就从我私人库存里面给他调钱……行了，整个领地都是我的财产，你别太管家婆，我心里有数。” 　　伊恩挂掉了斯科特的通讯，已经在大红杉林中的他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我先知能力的局限……即便是有袭击，但只要没有破坏结果，我就没办法提前预知。” 　　“虽然说，没有任何破坏这点，就和没有袭击一样，但归根结底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就和没有袭击不同，被人看见了也会引起恐慌，以后也要小心点这方面的问题。” 　　此时，伊恩已经出发，根据普德长老收集到的情报，前往大红杉林深处寻找‘预见双叶’。 　　昨天，他就让青潮去酒吧和其他区域，询问有关于溯冥教团队伍的事情，而青潮除却读书表现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他很快就搞清楚，溯冥教团的队伍一共有五人，其中两个是仆从，两个是学生，一位是导师，是溯冥教团正式观察队。 　　本地溯冥教团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对那位导师十分恭敬，她背后的背景似乎相当不一般。 　　而这支队伍在离开怀光教堂后，便直接朝着象骨山的方向而去。 　　依照哈里森港周边的本地传说，预见双叶的确就是位于红杉土著象骨山祖地背后的先祖之森中，只有被选中的勇者和智者才能看见，这也是为何哈里森港在几乎彻底吸纳了红杉土著后却没有得到这一宝物的原因。 　　任何想要得到预见双叶的人，都会前往象骨山……但根据普德长老最近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各位有着古老历史的大部落萨满和酋长口中得到的消息，象骨山背后的先祖之森中除却老酋长和历代仪祭主的尸骨外什么都没有。 　　预见双叶真正所在的地方，乃是‘树海圣泉’……那是一汪位于大红杉林树海根系上的地下清泉，蕴含有极其纯粹的生命源质，可以治愈几近于必死的重伤，哪怕是兽主这样的庞大的魔兽，也能彻底治愈。 　　但问题来了。 　　“树海圣泉，不是固定的。” 　　伊恩喃喃自语：“它会移动，随着大红杉林树海的自然变化而转移。” 　　根据山民的记载，作为当年和山民并称的森之民，红杉土著在衰退前，是可以得到大红杉林树海直接的回应的……而树海的实力虽然远不如真龙，但也可以庇护一方。 　　但是后来，大红杉林树海的意识‘消失’了……或者说，升华后就不再回应红杉土著的献祭与祈祷，这直接间接导致了不少红杉土著的势力衰退，技术丢失。 　　不过，即便是树海之灵不再有明确的回应，但是它还是留下了不少力量……庇护红杉土著祖地‘象骨山’以及周边树海地区的‘大圣祭树’就是象征，而树海圣泉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知晓这点的伊恩，当然不会像溯冥教团观察队那样，跑去象骨山周边乱转，他当初的计划就是飞到半空，用预知视界覆盖式扫描整个大红杉林区。 　　假如预见双叶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么他就肯定有一片区域无法观察预测，也就是说没有‘雾气’。 　　假如预见双叶没有，只是能提升人灵能敏感度的宝物，那它至少也是有第三能级材质的升华奇物——这样的东西想要找到更加简单。 　　只是，‘当初的计划’这句话就代表，伊恩已经放弃了这个原始但是有效的搜寻计划。 　　因为，他好像就是那个‘被选上的人’。 　　昨天晚上，陪着埃兰睡了一觉的伊恩，在浅梦中听见了一个声音。 　　【先知】 　　那个声音朦胧空灵，仿佛源自于四面八方，发起于内心深处：【你在寻找我们吗？】 　　【那么就来吧】 　　【我们也想要见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树海之灵 　　【先知，我们想要见你】 　　在浅梦的朦胧中，伊恩听见了这个声音。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确就是红杉土著传说中，只对‘被选中者’降下神谕的树海之灵。 　　为什么他会被选中？为什么他一个被流放到南岭的白之民会被红杉土著的祭祀灵关注？ 　　而且听这声音，似乎对他非常熟悉，甚至知晓伊恩先知的身份。 　　这真的非常有意思——伊恩当然是欣然应允，一早便出发，来到了哈里森港以西的大红杉林树海。 　　虽然红杉土著已经被哈里森港收服，各大部落的酋长都对格兰特子爵宣誓效忠，但大红杉林树海却并没有完全被帝国人占据……倒不如说，这片原始的森林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都容纳在其中。 　　居住在南岭的帝国人究竟是征服了这片土地，还是被这片土地驯服，成为了新的‘红杉土著’？ 　　这个着实是一件很难说清的事情。 　　毕竟，即便是自命为‘一切大地的征服者’的帝国人，在谈论起树海之灵时，也会下意识地用上敬语，而并非像是面对腾潮之灵和山潮之灵那样，傲慢地将这些庞然巨物视作猎物。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耕种的每一颗粮食，得到的每一点蔬果，采集到的那些草药与升华植物，全部都是树海之灵的赠予。 　　大红杉林树海与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同在。 　　所以，来到树海之中的伊恩并没有漫无目的地去寻找树海之灵的存在，而是耐心地站立在高大的红杉木下，等待着对方给予自己‘指引’。 　　不多时，一阵微风鼓动着白雾，将一片片树叶吹向伊恩眼前。 　　而伊恩便顺着这些树叶飘落的方向行走。 　　晨曦照耀在密林厚密的树冠枝桠上，外界已经明亮起来，但林间却依然晦暗地如同夜晚，白发的少年披着一件防水的斗篷，神情自然地行走在只有野兽才会踏足的腐叶堆上，走进土著也不会随意前往的群森深处。 　　而在少年的身前，几片在微风吹拂下不断旋转向前的树叶迟迟没有落下，它们就是树海之灵的向导。 　　很快，在漫长的行走后，伊恩便来到了一处被群森环绕的小山包旁。 　　这小山包被翠绿覆盖，对于南岭来说并不起眼，经常出入森林的猎人很清楚，在这种区域周边很可能会有穴居的巨熊亦或是猛兽的巢穴，故而会绕道而行，而红杉土著却喜欢将这种山包建设成他们部落的核心。 　　眼前的这个山包在过去应该也是某个部族的居住地，之所以说是过去，是因为他们如今已经变成了遗迹，伊恩能在山包上看见类似于神殿庙宇的残骸碎片，它用树海中非常罕见的大块岩石搭建而成，一道拱门虽然已经崩塌一半，但剩下的那一半仍然高耸巍峨，给予人神圣感。 　　说是遗迹，实际上一片荒芜，除却岩石外，这里什么都没有，再怎么贪婪的冒险者来到这里也找不到罐子可踢，只能悻悻离开。 　　可伊恩不是贪婪的冒险者。 　　他是贪婪的先知。 　　他根本不需要踢罐子，内有宝物的宝箱便会自动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在抵达这里的一瞬，他便挑起眉头，有些惊讶道：“居然是在这里——” 　　而伴随着话语落下，只剩下一半的拱门背后，矮小的山包上，密林和灌木被一双无形的手敞开一条缝隙。 　　一条有着明显人工痕迹，深入地底的入口出现在少年眼前。 　　【——就是这里】 　　伊恩此刻又听见了‘树海’的声音：【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我们’如今正在这片枢纽下等待着你】 　　“来的很急，我可没带礼物，别嫌我冒昧。” 　　伊恩阔步步入其中。 　　他当然不畏惧。 　　先不谈运用古龙心核和源质炉心的自己有着可以与第三能级战斗的实力，他的底牌还有亡君，还有双升华体系，还有炼金药剂，还有随身携带的足够把这个小山包炸出个洞的炼金炸弹…… 　　更别说早就打好招呼，一有不对就可以呼唤桦黯和格兰特子爵过来的预警手段。 　　只要是出门行动，伊恩一向都会做好最慎重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更别说，他能听出，树海寻找自己，满怀着善意。 　　只是伊恩并不知道，这善意从何而来。 　　山包内侧，并非是土壤，它只有最外层是隆起的土层，而越靠近内侧，就越是类似于石化树根一般的古怪中空结构。 　　显然，这个山包并非是自然形成，而是由某种奇特的植物根须硬生生地‘搭建’出来的一个地底空洞，这应该就是树海口中的‘枢纽’了。 　　而越靠近内侧，光芒就越明亮。 　　很快，伊恩感觉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直入山包地底空腔处的小道随着一次迈步消失。 　　出现在少年眼前的，便是一片开阔的，由大量宛如蔓藤一般的翠绿色根系编制而成的‘地面’，而头顶是由诸多石化根系顶起的半圆形穹顶。 　　而就在这地面的中心处，有着一片宛如小琥珀般的凹陷，那就是光芒的源头，晶莹剔透，给予人一种神圣感的湖水在其中泛起带有浓厚生命感的气息，它就像是会呼吸那样，汇聚整个地下空腔中所有根系的力量，凝结在自己的体内。 　　毫无疑问，出现在伊恩眼前的，便是红杉土著传说中的‘树海圣泉’，足以治愈一切伤势的生命之泉。 　　“有意思。” 　　但伊恩只是看了这树海圣泉一眼，然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整个地下空间中。 　　树海圣泉的确珍惜，它蕴含的生命源质浓度之密，纯度之高，甚至超越了南海大迷宫中的结晶湖……即便是霞辉湖湖底的水质也不过是能堪堪比拟。 　　当然，无论是结晶湖还是霞辉湖，水量都远大于树海圣泉，可树海圣泉可以直接用来作为一种疗伤药剂，其他两个最多用来作为培养液基质，这便是源质类别的差异了。 　　可是，也就仅此而已，某种自然疗伤药剂，并不能让伊恩太在意。 　　他真正好奇的，其实是整个地下空腔的环境。 　　“空气组成变了，氧气浓度更高，氮气略低，二氧化碳也更加浓郁，带有一点酸性……这空气构成几近于异世界……” 　　伊恩双眸中亮起银色的光晕，他收集周围的情报，心中喃喃自语：“不，这就是异世界——这是一个‘异界生态圈’！” 　　“这是一个树海之灵在地下搭建的‘小型生态园’！” 　　位于红杉林树海地下的空腔，与外界隔绝。 　　在这里，大气的组成与正常的泰拉截然不同，而除却各种元素外，空气中还具备某种实质化的信息素以及类似孢子般的微量真菌群，这些都是由构成这片树海大地的藤蔓释放而出。 　　而这，除却是生态园的一部分外，其实是一种语言。 　　银色芯片翻译着这些语言……而与此同时，与这些信息素语言涵义一模一样的灵能波动再一次与伊恩沟通：【先知，你应约而来，我们很开心】 　　【而且，千百年来，除却红杉人最初的那一代领袖外，你是唯一一个察觉到此地环境真相的泰拉人类】 　　树海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欣慰。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伊恩看见，地面上的蔓藤开始长出大片大片的绿叶，嫩芽和藤条，这些材质各异的植物组织在转瞬间就构成了一个颇为模糊不清，但隐约可以看出是女性人类模样的木质化身。 　　这化身相当高，宛如八尺神像，而且造型颇为细致，虽然都是由叶片，蔓藤和根须构成，但能看清楚面容和造型简朴的长裙。 　　那是一个相当圣洁且具有母性的容貌，符合南岭绝大部分人对树海之灵潜意识地人化形象。 　　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树海之灵应该长这样，所以祂们才会选择这个形象来显化在伊恩眼前。 　　“你就是……” 　　伊恩打量着眼前的木质化身，他知道，这是树海为了方便与他交流凝聚出的人形，而树海之灵也微微点头：【我就是这片土地的树海之灵，也就是大红杉林树海周边的所有植物本身】 　　【先知，自我们知晓你的存在后，我们就一直在等待时机，打算在十年内马上邀请并引导你来】 　　【但是你成长的太快，离开的太快，归来的也太快，实在是出乎我预料之外，故而来不及筹备完全，只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与你交流】 　　【故而有些唐突】 　　——十年？你的时间观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听见对方的发言，伊恩心中忍不住吐槽……十年内也能算是马上？植物之灵的时间观有这么离谱吗？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假如大红杉林树海的存在，和他猜想的一样的话，那么时间观念的不同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不同而已。 　　“我很高兴能遇见你……或者说你们，树海之灵。” 　　仰起头，伊恩对树海之灵道：“想来，你也知道我的目的。我想要预见双叶，看看它是否拥有强化我先知能力的力量……假如不是，我也想要研究一下这个奇物。” 　　“既然你能交流，那我们就按照能交流的方式来——树海之灵，我该如何从你手中得到预见双叶？你需要什么？亦或是需要我做什么？” 　　“你主动邀请我过来，肯定对我有所需求。我们对对方都有所需求，应该能达成合作。” 　　【我可以直接给你预见双叶，无需任何代价】 　　高大的木质圣母像对伊恩微笑：【我想要呼唤你，最开始只是想要让你帮我预测一下未来的走向，但后来却只是单纯地想要对你表示谢意】 　　【谢谢你，伊恩，你的全新技术，让荒野扩大，让我们的领域变得更加深入这世界，深入人类的领域】 　　伊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连外星人都害怕泰拉这鬼地方 　　——我让荒野扩大，让树海之灵的领域可以更加深入这个世界？ 　　伊恩第一时间都没反应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毕竟大家的用词习惯可能不太一样，同一个东西可能用不同的名词和形容词。 　　就像是汉堡包可以被说成馍夹肉，火锅也可以被说成是水煮肉片那样，不说清楚谁知道‘两片面制品夹块肉’和‘热水煮食物’说的是啥。 　　但他毕竟聪明，所以很快就明白了树海之灵的意思。 　　“你说的是……” 　　伊恩谨慎道：“我的水培农业大楼？” 　　【是的，水培，农业，大楼。很好的词汇】 　　树海之灵微笑道：【你让荒野步入了人类的城市，本应随着城市的扩大而衰退的植物再一次深入岩石与水泥之中，有了全新的疆域】 　　【这对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大事……这令我们的权能与领域进一步地扩散，故而我们想要感谢你】 　　伊恩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种设定啊。” 　　居然还真的是因为水培农业大楼，真没想到发展新农业技术居然还有这种结果……伊恩是真的没想过这点，但真的被提起，却又有些理所当然。 　　不过，权能和领域吗？树海之灵的力量似乎有些特殊啊…… 　　伊恩将这个词汇记下，他环视整个地下空腔，语气不禁严肃起来：“这个是我的无心之举，树海之灵你也无需太过感谢我，在地形复杂地区，农业需要发展就必然会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时间长短。” 　　“比起这个，你想要我帮你预知一些什么？还有，预见双叶的本质难道不是先知之力吗？那它的功能是什么？” 　　从树海之灵开口，说希望伊恩帮祂预测时，伊恩就知道，预见双叶真正的能力，恐怕并非是他这样真正的先知，而是某种类似先知的能力。 　　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也非常珍贵，他想要知晓背后的原理。 　　【我们将要作出一个非常关键的决定，先知】 　　而树海之灵道：【我们想要以一种正式的方式和身份，加入进如今这个愈发繁茂的世界——但是我们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纵观大红杉林树海千年来所有的数据来推测，我们也无法推测出结果】 　　【所以，我们需要先知……不需要数据，就可以推算出正确结果的先知】 　　【至少，给我们一份原始的数据，进行推演】 　　树海之灵的话，也算是侧面告诉伊恩，预见双叶真正的能力，并非是先知，而是另一种功能。 　　推演。 　　【预见双叶，本质上，是和我们共享视角，共享一部分分析的数据和结论】 　　高大的木质圣母像仿佛能察觉到伊恩的思绪，点头应道：【红杉人在与我们签订契约之后，所需所想，想要预测的，无非就是天气的变动，海潮的翻涌，群兽的动向和鱼群的洄游……这一切都用不到真正的先知去预知，便可以通过大量数据的分析来进行预测】 　　【预知双叶之名，因此而起，并非真正的先知，但确有一部分先知的力量】 　　“这我能理解，推演的预设条件如果足够多，足够真实可靠，那么和预知未来没有区别。” 　　伊恩微微点头，他很清楚这个概念——大数据综合推算。 　　在他前世所在的地球，地球联邦中央智能有一个分部，名为‘心理测量部’，这个部门可以调用整个地球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所有的个人资料，所有人的成长履历和性格分析，乃至于一切的病历数据……换而言之，心理测量部知晓地球上所有人的一切公用信息和在公共场合的所作所为。 　　它可以通过极其庞大的数据和量子计算机带来的亚无限算力，直接推算出任何一位公民未来可能的心理状况……是开心，愤怒，还是忧郁，厌世……以及最重要的犯罪倾向，全部都可以计算并预测。 　　在犯罪开始之前，甚至可以说，在人们的思想开始走极端前，电子脑中的芯片就会引导人们去尝试一些开心的举动，甚至会有专门的心理测量部成员过去进行心理疏导，甚至是帮忙解决生活中的矛盾。 　　拜其所赐，前世的地球已经没有任何明面上的犯罪了。 　　伊恩不能说这个系统是好是坏，总之对于他这个一心一意要飞向太空的观星者来说，地球上的事情很无所谓，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伊恩心理一直都在及格线旁徘徊，才不会被心理测量者找上门来！ 　　总而言之，预见双叶本质上，是让人得到一种强大的灵能通感，与树海意志群交互，通过庞大的计算力推算，进而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这个生物计算模型，感觉可以用来发展人造灵魂里面的数据网络啊。 　　——得找个机会，骗树海之灵过来配合一下实验……预见双叶正好用来做这个！ 　　伊恩如此想到，而与此同时，他也隐约有些明白了树海之灵真正的身份。 　　一个普通的魔植群体，肯定无法说出什么数据预测和推演之类的话……树海之灵是一个群体，祂们的群体内部有着明显的科技思维，亦或是一整套文化逻辑……这不能说是单纯的魔兽了。 　　这是……一个与人类迥异的‘异形文明’！ 　　而在泰拉上的异形文明，本质上，就是外星人！ 　　再根据树海之灵透露的，他们与红杉人签订的契约……伊恩不难想象，树海之灵很可能就是红杉人从基地中带出的，已经培养完全的智慧外星生物。 　　四大祭祀灵，本质上都是红杉人从基地中带出的守护者与合作者。 　　其他魔兽，因为潜力不足，最后成为了红杉人的工具，而树海之灵不同，前身很可能是某种植物文明的祂，在来到泰拉外界后，不断地适应扩展，最终变成了大红杉林树海这样的集群生命体。 　　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但树海之灵也依然维持与红杉人的合作，但因为某种原因，亦或是说契约到期了，祂们突然不再与红杉人联系，这导致了红杉人的衰退，逐渐变成了如今的红杉土著。 　　可即便如此，树海之灵还在帮助红杉土著预知未来的情报，辅助他们存在下去。 　　而现在，树海之灵的势力，甚至扩张到了玛瑙石平原周边……就连霞辉领都有所涉及，知晓。 　　伊恩估计，树海之灵真正的力量，恐怕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南岭，就连拜森山脉内部，昔年锖钢龙的领域，都有很多被树海之灵占据了。 　　【预见双叶，本质上，就是我们的心光体菁华，可以强化生命的生命灵能，加速灵能成长……但这只是针对一般人，先知的灵能，我们也不熟悉，不敢保证】 　　高大的木质圣母像伸手，从自己的胸口中央的裂隙中取出了一块散发着翠绿色光辉，宛如翡翠铸就的闪耀灵能双叶草，它的光芒朝着周边扩散，在空气中搅动出一个个由灵能光纹构成的小漩涡，大量微型数据流在其周边流淌。 　　在预知视界中，预见双叶的色彩，是纯青色，内在还有一丝银光——换而言之，它是在第三能级中也算是相当高等的素材。 　　【你想要，我们就赠予你，作为你开拓荒野的回馈】 　　树海之灵温和地说道，而伊恩伸手，从给对方的掌间接过这轻盈的宝石双叶草，他眯着眼，打量着手中的灵能奇物，然后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圣母木像：“非常感谢——但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是古老的异星来客，还是南岭的树海之灵？” 　　【我们是依托大地而存在的荒野之子，我们只是知晓故乡的模样，但我们就是南岭的树海】 　　树海之灵对伊恩知晓自己真实身份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倒不如说，祂早就默认伊恩知晓此事，故而微笑道：【人类是可以移动的生命，而树海只能依靠一代又一代的种子飘落，不断扩散繁衍，才能向外踏出一步又一步】 　　【在过去的故乡，荒野（树海之灵对整体的自称，在祂们的语言中等同于人类口中的人类）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小小树林，但是我们不断地成长，进化，适应，最终培育出了繁盛无比的大群】 　　【那时，大海中遍布着无尽的藻类，天空中飘荡着汲取阳光热能的飞絮，大地之上都是吾等的同胞，我们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集体，我们就是大地，沧海与天空本身，我们的权能在故乡几近于神祇】 　　【但是，我们被迫离开了故乡……根据泰拉的历史，或许是一次更加恐怖的天坠吧，荒野消逝了，随着故土一同消散于无尽的黑暗虚空中，只有一颗火种流落，来到了泰拉】 　　【不用担心，我们是泰拉的荒野，我们记得故乡，但我们毫无疑问是泰拉的一员……这个世界太过危险，荒野不敢随意扩散，甚至不敢随意显现】 　　说到这里，树海之灵的灵能表示出一个类似于叹息的情绪。 　　而伊恩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泰拉这鬼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天知道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妖魔鬼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弑神者的道统 　　想来，树海之灵想要让他预测的，就是祂们如果朝着南岭之外扩散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引来其他人，譬如说泰拉强者的打击。 　　别看树海之灵在南岭几乎可以决定所有植物的生长与凋零，但说到底，最多不过第四能级实力。 　　真的惹恼了人类，几个大骑士团远征，就足够将树海之灵驱赶离开了。 　　杀肯定难杀，一心要逃绝对杀不掉，但驱逐是没问题的。 　　树海之灵，是红杉人从火种中复原出的‘异星种族’。 　　因为察觉到了这种生物卓绝的灵能能力与强大的潜力，红杉人即便是离开基地，也没有放弃培养祂。 　　这的确为他们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与南岭红杉林同化的树海之灵帮助红杉人发展壮大，并为他们预测了诸多灾难与机遇，而在红杉人的帮助下，树海之灵也顺利度过了最初的发育期，开始在整个南岭丛林中扩散，最后逐渐变成了生态圈背后隐藏的主宰。 　　树海之灵，几乎可以说是南岭的植物之神。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树海之灵，也在某个时间点后，选择了沉寂，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不再介入红杉人和帝国人之间的争斗，导致了红杉人第一次的衰退。 　　伊恩其实相当理解对方的选择。 　　毫无疑问，树海之灵是在知晓了帝国的强大和泰拉上那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妖魔鬼怪后，这才明智地选择潜伏发育的。 　　那时的树海之灵最多也就第三能级，而外面的帝国有复数第五能级，迷宫中出来的各种大魔物起步就是第三能级，第四能级的兽主不在少数……祂们能做什么？祂们也很害怕啊！ 　　在这个估计有几百上千个火种的鬼地方，树海之灵区区一个外星火种衍生出的外星生命而已，简直不要太常见太普通。 　　至于为什么当初大萨满没办法预言自己……伊恩觉得，还是推演能力本身的问题。 　　是，大数据推演只要数据足够详细，计算力足够大，那的确是能达成类似‘预言’的能力的。 　　但就算是超巨型量子计算机，也不可能去推演一个还不知道具体能力细节的先知啊！ 　　先知获得情报，根本不需要任何行动，换而言之，就是不会给予外界任何数据，自己就突然得到了大量情报，进行一种和原有情报完全不同的行动模式……逆时序试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打个简单的比方：推演是写小说，再怎么奇葩的剧情也是需要前文铺垫才能发展出来的，它需要‘合理’。 　　而先知就是现实的BUG，有先知灵能的人根本不需要合理就可以展开正确的行动。 　　这能推演出来就见鬼了。 　　不过，树海之灵居然很早就发现了自己是先知，这就说明对方其实很早就开始观察自己了…… 　　“等等。” 　　想到这里，伊恩抬起头，他有些恍然：“埃兰从植物那里听见的歌……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关注我们了？” 　　【荒野无处不在】 　　树海之灵没有否认，祂平静地笑道：【我们的力量在城市中很弱，单个的植物并不能传递多少信息，如果要关注特殊目标，需要特定的方法】 　　伊恩微微点头，他倒是不在意这点，毕竟这就是树海之灵的生活方式。 　　至于树海之灵知道多少他的秘密，伊恩觉得并不多。 　　因为很多东西，他对外的表现，尤其是银色芯片相关的，也不过是眼睛发光——大数据要怎么推算才能把这种事儿推断到银色芯片上？ 　　不。树海之灵根本不知道银色芯片是什么东西吧！ 　　这就是大数据推算和先知之间的差距了：推演的前提是推演方能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利用数据，而先知不需要。 　　而且，埃兰的灵能天赋从那时起估计就有所预兆，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相较于自己作为先知，被树海之灵主动联络，埃兰居然能从植物中听出与众不同的曲调，他大概率才是哈里森港周边传说中‘被树海选中’的那一类人。 　　“我的先知能力并不能看见太遥远的未来。” 　　抬起头，伊恩打量着眼前的木质圣母像，他若有所思道：“假如说，红杉林树海想要以‘智慧生命集群’的身份展现在泰拉人类面前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无论是帝国还是其他势力都会感觉到紧张——泰拉上的异形和异族已经足够多了，你们可能不会太受欢迎。” 　　“但倘若是以‘智慧魔兽个体’这样的身份，哪怕大家都知道你是树海之灵，是集群生命，但大家的观感就会好很多——这代表你们并不是什么要与其他种族争霸的群体，而是一个可以被他们的组织和国家吸收，成为他们力量的‘个体’。”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要让其他人感觉到，你是可以成为‘我们’的那一类人，那么所有人都会宽容起来。” 　　“可倘若让其他人感觉到，你会成为‘他们’，那他们就会警惕敌视你。” 　　如此说道，伊恩露出笑容，他心中有了一个想法：“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树海之灵，你或许可以不那么直接地出现在大众身前。”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以‘崇灵教’教首的身份，与你进行合作。” 　　【合作……契约吗。崇灵教，先知，你是打算让我们以崇灵教的一员，还是说被敬拜者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树海之灵没有立刻答应：【我们曾经当过红杉人的祭祀主，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不得不退缩回树海，不敢妄动】 　　“咦？” 　　这是头一次伊恩邀请其他人被这样婉拒——要知道，在他看来，树海之灵的大数据推演能力，非常适合与人造灵魂相关的人工智能体系搭配，倒不如说，树海之灵本身就是一种集群智能，祂们的意识算法绝对可以极大优化人工智能的技术。 　　更不用说对方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数据了，那绝对是一份巨大的宝库。 　　不能双（bai）赢（piao），实在是太遗憾了！ 　　不过他也听出了些许端倪。 　　伊恩眯起眼睛，他若有所思道：“意思是说，你们当年其实并非是故意断绝和红杉人的联系，而是因为某种外力导致的？” 　　“有意思。”少年给出评价，他好奇地追问道：“究竟是为什么？要知道，红杉人从偏居一隅旁的本地民退化成土著，有极大可能就是因为你们的这个选择导致的！” 　　【不，和我们无关，红杉人的人口太少，随着优质个体的缺失以及对知识的私藏，他们无法维持最初离开基地时的技术水准，这是可以预料的】 　　巨大的圣母像摇头道：【我们与最初红杉人的契约，是他们协助我扩散，成为泰拉的荒野，而我要帮助他们的后代延续下去，不要忘记最为关键的起源】 　　【最初的红杉人早就预见到了自己子嗣的退化，他们无可奈何，故而只求血脉的延续】 　　“这样啊。” 　　伊恩轻叹一声，的确，从基地中离开的红杉人早就预见到了‘土著’的诞生，故而从一开始就为他们设计好了各种传统和献祭仪式，用这种方法维持最基础的传承。 　　树海之灵，不过是一个保底，祂并非是红杉人的保姆，只是他们不至于灭绝的保障。 　　【至于，我们为什么不敢离开南岭】 　　随后，树海之灵终于说到了伊恩最在意的那个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得到了警告】 　　【先知，在我们的故乡，曾经有许多仰赖荒野而存在的生命，称呼我们为‘神’亦或是‘神木’——我们不知道在你们的传说和典故中，是否有与这个意思类似的词汇，但想必应该是有的吧】 　　【我们的确是故乡的神，是荒野与生命的主人，我们的权能遍及大地，直抵天穹之上……不，那并不是我们，而是故乡的荒野，我们不过是他们留下的种子】 　　一开始，树海之灵的语气还带着一丝追忆往昔的感慨，但祂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故而自嘲道：【而在泰拉，我们也的确被红杉人供奉崇拜，而他们甚至因为我们而有了一个‘森之民’的名号】 　　【正如在故乡那般——我们自以为是神】 　　【然后，我们便迎来了弑神的道统】 　　“弑神的道统？” 　　伊恩微微睁大眼睛，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安静地聆听。 　　可到了现在，他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询问：“究竟什么是弑神的道统？难道说，你们是被泰拉那时的强者给逼回了南岭吗？” 　　【先知，你难道不是很熟悉吗？】 　　但这下，反倒是树海之灵纳闷了，祂们的语气带着困惑：【弑杀外神的道统一直都在你们人类中广泛流传，就在哈里森港，瑙曼城，乃至于你的霞辉领，都有他们的圣殿存在】 　　【他们的名字，乃是怀光】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怔然，而树海之灵仍在继续讲述：【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弑神集团，屠灭一切外神者……你们人类的守护者之一，怀光之光，非光之光】 　　【当年，正是被怀光的强者警告，我们才放弃了成为人类神明的道路，选择退回群森，成为荒野】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太多了 　　“怀光……是弑神者？” 　　伊恩怔然了片刻，随后才缓缓重复道：“弑杀外神者？” 　　在这一瞬间，伊恩甚至有点想笑——泰拉四大正教中声望最为隆重的怀光教派居然是弑神者？听上去实在是太怪了。 　　但仔细想想，他却有些理解。 　　怀光教会的神‘怀光’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也就是所谓的‘不设偶像’。 　　它的核心是一种虚幻的概念，一种信念的坚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怀光的神与所有秉持教义的圣职者同在，他们神祇的神力便是怀光圣职者身上的灵能。 　　而树海之灵口中的神却不同，祂口中的神是有具体形象的，甚至是有肉身，有存在的‘实在之神’……是类似仪祭主，祭祀灵那样的存在，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一个可以被看见，感知，被实在影响与被影响的生命。 　　譬如说神木。 　　伊恩大致能猜出，树海之灵在祂们星球的形象……那就是一整个生态圈的活意志，神木之灵掌控整个星球的生态，一念之下足以灭绝所有生命种族，但是祂们并没有那样做，而是让许多智慧生命与祂们共生，甚至为他们提供方便。 　　如此一来，那些生活在树海荒野中的万物，自然就会将赠予他们一切繁荣的存在供奉为‘神’。 　　虽然通用一个词汇，但两种神是截然不同的。 　　至于那所谓的外神…… 　　“该不会就是顾名思义，外星来的神吧？” 　　伊恩在心中吐槽。 　　但这也不奇怪。 　　正如同亡君成为灵神后，可以携带所有子民离开原本的星球，成为灵之火种那样，在有神明存在的星球，当然也会有类似树海之灵这样，以神明为火种，携裹故乡的一切前往他乡的存在。 　　这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救世方舟，是为神之火种。 　　即便这样的火种数量不多，但泰拉这鬼地方上有一千多颗火种，哪怕是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那也有几十上百个外神了。 　　这么一说，还真需要怀光去杀一杀，不然原本就群魔乱舞的泰拉，真的就是神魔乱舞。 　　而树海之灵接下来的话语便证实了这一点。 　　【我们的生命形态，与这个宇宙中绝大部分生命都不相同】 　　高大的圣母像微微垂眸，祂的叶片可以精准地模仿出任何一种人类的姿态，却有一种超乎于人的神性慈悲：【我们是诸多生命的集合，我们是诸多魂光的汇聚，我们是生命孕育而出的生命，是整个生态圈背后的意志】 　　【像是我们这种融汇了一整个星球生态，并将其主宰的存在，就是所谓的‘神’】 　　【当我们彻底成为荒野之时，整个荒野都会因为我们的呼吸而波动】 　　【一颗星球，有我们这样的存在，并非是坏事——有许多智慧种族在我们的领域内繁衍生息，我们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互相让对方成长至更高的境地】 　　【但是在泰拉，‘神’却并不受欢迎】 　　缓缓说着，树海之灵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因为】 　　【神太多了】 　　听到这里，伊恩有点绷不住了。 　　是啊，泰拉的‘神’可实在是太多了。 　　不谈四大正教，第五能级的强者不就是人间的神明吗？有这样的神存在，树海之灵在起步期间就慢了。 　　而且，依照树海之灵的说法，还有不少类似于祂们的生命形态，也能算是‘神’。 　　譬如说，伊恩曾经听说过的‘卡琳之花’以及‘虫巢’。 　　卡琳之花，根植于人类灵魂海，亦或是说所有智慧生命灵魂海中的超级灵能生物，它能将众生的灵魂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虽然还持有自我意识，但是灵魂本质上已经变成了卡琳之花的子株。 　　所谓的自由意志，在卡琳之花这样的超级生命面前毫无意义，它根本不屑于去剥夺——人类是能被区区激素和一点言语暗示就被影响决策的生命，非升华者的自我意识本质上就是肉体的一种反馈，而掌握有灵魂的卡琳之花可以让人发自内心地将其视作为‘神’。 　　这作为神，不可谓不强大。 　　而虫巢就更不用说，它能吞噬整颗星球，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的生物质，而虫巢本质上只有一个主宰，即便是始祖蜂群那样可以分化出半自主英雄单位的特殊虫巢，其半自主个体也是虫巢的子嗣，自然会将其视作‘神明’。 　　如此一来，按照这种算法，泰拉上的外神数量……当真是数不胜数了。 　　巧合的是，无论是虫巢还是卡琳之花，都有怀光出手，甚至是主持。 　　多年以来，根据伊恩所知怀光教会已经剿灭了十几个虫巢，而类似的天灾级生物估计也有相同的数量……按照这么算的话，怀光已经弑杀了超过三十位外神，而在此之外，类似树海之灵被怀光警告，所以潜伏在一地没有光明正大开始行动的‘半神’数量肯定更多。 　　这么说来，怀光的‘弑神道统’之名当真名副其实，也无怪乎树海之灵如此谨慎，甚至畏惧。 　　——在其他外星神祇半神看来，怀光教会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杀胚，身高八十米身宽八十米，身上挂着几十个骷髅头当吊坠，粗声粗气问祂们这群才刚刚从火种中苏醒的小鱼苗‘还当不当神了？’ 　　……这还能有其他的回答吗？ 　　——大哥你说的算，你说不当，我就不当！ 　　“为什么怀光要这样弑神？” 　　绷不住之后，自然就是绷住。伊恩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恰到好处地问道：“我虽然是泰拉人，但年纪还小，对这些过于古老的历史不是很清楚……怀光在人类社会中的表现也不是如此。” 　　“树海之灵，怀光对你们和对人类，有什么区别？” 　　【没有什么区别】 　　但树海之灵的回答却非常让人意外：【当年的怀光强者，虽然有消灭我的力量，但却并没有动手，只是告诉我一件事】 　　【他们说……】闭上眼睛，高大的圣母像轻声道：【无论结局是最终虚无的毁灭，还是充满希望的救赎】 　　【人类需要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 　　“人类需要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 　　遥远的大陆彼端，巍峨圣山之下。 　　位于地下三公里处的‘终焉教条’是一个极其巨大的螺旋形深渊，直通地壳最深处的一个超巨型地底结构，在这深渊中，有着几近于永恒的冰风从其底端吹起，宛如垂死神明最后的吐气，带起哀叹的风声。 　　辉剑，赎光与映光三人沉默地行走在终焉教条的螺旋阶梯上，他们缓缓地环绕这深邃的深渊空洞，感受着冰冷的地底之风卷动衣袖，一步一步地迈向圣山的最深处。 　　也即是‘真相’所在之处。 　　“我们怀光并非真正的光明，无法普照众生，人类是我们选择的种族，也是泰拉大陆上的原生种族，我们绝大部分成员都源自于人类，而他们也的确具备非凡的潜力和奇妙的意志——怀光重视人类的选择，怀光想要知晓人类的结局。” 　　此时此刻，辉剑双眸中闪耀着白色的灵能光辉，他用一种奇妙的语调说着，声音回荡在终焉教条区中：“怀光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庇护人类，也不是保护人类。” 　　“怀光之所以抗击天灾，弑杀外神，仅仅是为了摒除一切会影响到人类自己发展的外来因素。” 　　龙人修女沉默地聆听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大哥，说着她从未知晓，但却又让她感觉到恍然的关键信息。 　　“原来如此……所以，怀光才不是光……” 　　映光喃喃自语，但她很快就有疑惑：“可是辉剑大哥，按照你的说法，怀光圣职者平日就不会去做善事，也不会与人类社会交涉……我们应该是一个隐士团体，而并非一个巨大的，在整个泰拉都有分布的正教！” 　　“因为这就是人类的选择。” 　　辉剑平静地说道：“假如人类需要怀光成为正教，怀光就会成为正教。就如同如果人类需要一个神祇去膜拜，那么怀光就不会去与外神为敌。” 　　“怀光不在乎人类选择的最终结果是好是坏，怀光只是要让人类做出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弱者还是强者，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升华者，这个世界的众生如何选择，我们就认同。” 　　“但是在众生认同之前，我们就会阻止一切灾厄降临，因为和平的生活，就是众生最大的共识。” 　　“辉剑，你过去一点口风都没透露……” 　　赎光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咱们的关系是真的好哥们呢……” 　　“正因为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才不能将这些告诉你们。” 　　辉剑不为所动，这位容貌端正，年轻又有实力的圣职者平静地说道：“有些东西，知晓后就再也无法回归正常，你不能假装自己不知道，日后的一生都会时不时想起它，为这消息感到恐惧，为这消息忧心重重，整个人的一生都被改变。” 　　“就如同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一部分真相那样……你们只要知晓，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生活。” ###第一百二十章 诸外神之骸 　　龙人修女深深地看了辉剑一眼。 　　她忽然发现，自己过去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位熟悉的圣职者。 　　是啊，以辉剑的年龄，实力和容貌，他怎么会成为‘圣职者’，成为‘已死之人’？ 　　这背后肯定有某种巨大的变动，让这位本应有着光明前途的年轻人踏上了这条神秘又充满命运感的道路。 　　而自己熟悉的那个怀光，其背后究竟隐藏有多么巨大的秘密？ 　　怀光教会……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 　　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想要见证‘人类’的选择？ 　　问题太多，映光一时间想不出结果。 　　所以她不说，只看。 　　然后，缓步前往教条最深处的她，就看见了。 　　怀光隐藏在圣山之下的，一部分真相。 　　终焉教条区的螺旋通道没有灯火照耀，只有辉剑以自己的力量形成类似火炬一般微光，照亮眼前的道路。 　　但随着下降的深度，映光就敏锐地察觉到，周边的环境的变了……原本平滑的墙壁变得嶙峋粗糙起来，而脚下的台阶也变得高低不平，仿佛没有经过修正，亦或是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 　　“辉剑……” 　　抬起头，映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的白发圣职者，而辉剑微微笑道：“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映光。怀光看好你，是有理由的。” 　　下一瞬，辉剑抬起手。 　　正如其圣名，辉煌的光明在瞬间照亮了周边的深渊。 　　然后，深呼吸的映光与赎光，便看见了周围岩壁真正的形象。 　　那是尸骸。 　　巨大无比，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巨兽的尸骸！ 　　这是一头类似蛇一般的怪物的骨骼尸骸，祂的尸体呈现螺旋形环绕着空洞的终焉教条区，形成了一条螺旋向下的通道。 　　巨兽盘旋的身体，从圣山的底层直入地下五公里之处，如此庞大的躯体堪称不可思议，故而即便是怀光教会也只是利用它尸体上的纹路修筑出了直通深渊之底的通道，但也仅仅是上半部分修建的比较整齐，下半部分因为其尸骸还具备些许活性，会不断微动，故而只能放宽标准。 　　“异蛇帝，又被称之为‘帝蛇龙神’，诞生自泰拉第七行星萨顿，由异星神之火种孵化而出，纵横于气态巨星无尽云海中天穹巨兽，也是异蛇人一族最初最后的神祇。” 　　“祂于失落纪元不可查时期带着异蛇人降临泰拉，被泰拉人类强者击杀于埃兰山脉以北，曙光山脉便是祂降临战斗留下的痕迹。” 　　“不过异蛇人一族并没有灭亡，他们并入了人类，如今亚人中的蛇人一族中就有他们的基因传承，也让蛇人一族中出现了天生就会飞行的‘羽蛇’一族。” 　　辉剑平静地说道，他带着两位继续向下。 　　很快，异蛇帝的尸骸便被越过，映光与赎光看见了巨兽那狰狞但却有一种神圣感的头骨，镶嵌在崖壁之上的头骨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水晶色泽，星星点点的光彩在其内部流动，宛如傍晚天穹未黯时，已经若隐若现的星空。 　　而在异蛇帝之下，便又是一头巨大生物的残骸……但却并非是巨兽，而是一种奇怪的，丛生交织的植物集群。 　　巨大的蔓藤如同触手，环绕着终焉教条，构成了稳定的通道，一种若有若无的幻听萦绕在众人耳畔。 　　“幻妄巨藻，也被称之为‘海梦神’，诞生自泰拉第六行星德乌斯的第十三卫星，由异星神之火种孵化而出，在海洋中成长的超巨型神木类植物，它的创造种族未知，但应该是某种海生类似鱿鱼的智慧生命，祂们的灵魂被幻妄巨藻收纳在体内，度过无尽的长梦，以求在新生之后复生。” 　　“幻妄巨藻于失落纪元，随着一颗易轨彗星降临泰拉，那时，整个泰拉中的所有生命都出现了幻觉，他们的记忆和思想都被幻妄巨藻收集吸纳，而泰拉的人类强者想要将其解体在大气层之外，却因其强大的护盾而失败。” 　　“幻妄巨藻撞击在如今冥思海周边的海域，间接导致了黑暗山脉板块向西位移以及冥思海的诞生。它的灵魂与自我意志已经被抹杀，但还活着。它的肉体构成了两大板块之间的生物缓冲带，令本应频繁被地震侵袭的峻岭堡可以得享安平。” 　　“圣山之下镇压的是它的中枢，为的是避免这超级生命再一次再生出自我意志与灵魂。” 　　辉剑的声音，即便是在幻听的影响下也异常清晰：“为了对抗幻妄巨藻的力量，怀光的先辈开发出了一整套灵魂领域的防御技巧，这些技巧在后世应对卡琳之花与魂吸虫群时得到了极佳的效果，在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前，就将这两尊外神剿灭。” 　　卡琳之花…… 　　映光眼神有些恍惚，她记忆很好，还记得这第一次天启危机……没有毁灭性的后果？指的是延疆诸国一隅几乎完全被清空，千万人死亡，变成那灵能植物的子株？ 　　卡琳之花的遇难者，其数量之大，埋葬他们的墓地在圣山与延疆间构成了一处圣域！ 　　就这，还不是毁灭性的后果？ 　　不。当然不是。 　　想到这里，映光反而失笑一声——是啊，相较于这些巨兽超级生命可怖的力量，足以改变大陆板块位移，造成永久地形改变的可怖神力，只是延疆一国的部分被清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只是…… 　　那些人也是人啊…… 　　“延疆诸国是泰拉上最古老的王国联盟，他们的第五能级强者有世代传承的称号‘举岳’与‘渊星’，而他们也被共称为‘镇主’。” 　　辉剑轻声道，他没有回头，但两人都感觉他好像在注视着她们：“现在你们应该能明白，他们的称号为何是如此吧？” 　　“实际上，圣山镇压的外神尸骸并不多。在延疆以东的决然高原，其本身即是数头巨兽的尸体堆积而成，而在泰拉各地，类似的镇压地都不少，其中还有一些是曾经帮助过人类的巨兽，祂们遗留的尸骸成为了神圣的纪念，譬如说学识之都‘天上都’之上那漂浮的无尽云海，便是一位曾经帮助过人类度过难关的外神之躯，其名为‘银天之门’。” 　　“为什么？！” 　　到了现在，赎光也忍不住开口发问：“为什么这些……不可思议的巨兽会来到泰拉？来到咱们的大地？！” 　　这位米洛斯人声音洪亮，但谁都能听出她心中的迷茫：“辉剑，你是圣职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 　　“我在需要知道的时候，就能知道。祂们来到泰拉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此地是被选中的地方。” 　　辉剑耐人寻味地说道，他双眸中闪动着白光，对两人微微一笑：“这些消息，告诉了你们，你们未来的生活就会被彻底改变。” 　　“你们再也无法过上过去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无法完全沉浸在完全的放松中，思考美好的未来。” 　　“因为，这样的巨兽，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外界之神，一直都会出现，都会降临，都会来到泰拉。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 　　“而我们怀光的任务，就是帮助泰拉诸国阻止那一次次天灾，一次外神的降临与破坏。” 　　“就好比此地。” 　　辉剑举着手中的光芒，此时此刻，众人已经来到了终焉教条的底部。 　　一片柔软，蠕动，不定形的黑色大地。 　　混沌一般的黑色血肉大地似乎感应到了有人到来，泛起了波浪一般的涟漪，令映光与赎光毛骨悚然。 　　“无貌之神，千星之兽。” 　　踩踏在这片大地，辉剑并无畏惧，只是声音变得凝重起来：“祂在天坠之前的万古岁月就已经来到了泰拉，并潜伏在大地之下休眠。祂具备同化并变形成任何生命的能力，是最可怖的火种形态之一，甚至会不断吞噬其他的火种来成长，创造者不明，估计已经被吞噬。” 　　“直到天坠降临，不断潜伏吞噬生命的祂才被发现，并在诸多强者的苦战下封印镇压在圣山之底。” 　　“直到现在，古老的无形之王仍然活着，只是灵魂和肉体都陷入休眠死寂。结晶龙王歌利特尼尔正是祂核心中枢的狱卒。” 　　“关键时刻，如若这古神复苏，峻岭堡，帝国，延疆乃至于其他泰拉诸国都会全力支援，协助怀光将其束缚在这片终焉死墓之中。” 　　“这就是真相。一部分的真相。” 　　回过头，辉剑与映光与赎光对视：“这些外来之神都是我们怀光的敌人。也是这片大地上所有生命的敌人。” 　　“但怀光的使命，并非是守护人类的存续——如若有朝一日，人类自己选择了这些外神，愿意将祂们接纳成为自己……正如人类的血脉真形中，那些古老地甚至超越了泰拉的力量，那么怀光就不会出动。” 　　缓缓闭上眼睛，踩踏在黑暗的混沌血肉大地之上，辉剑的声音反而带着一种宁静的淡然：“最重要的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只要是人类自己选择的，无论好坏悲欢，就都是正确的结局。” 　　【只要是人类自己选择的，无论好坏悲欢，就都是正确的结局】 　　树海之灵如此对伊恩道：【这就是怀光恪守的信条】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过慎重的树海之灵 　　【红杉人选择了我们作为神，所以怀光就不会制止】 　　树海之灵道：【我只是想要扩散，去看看这片全新的大地和上面生活的生物，这是被许可的】 　　【但倘若我们加入了你，你让我们扩散的太快太大，或许就会迎来怀光的打击】 　　这便是树海之灵的忧虑。 　　这忧虑是相当正常的……就像是一个杀神无算的可怖怪物和你说，‘出来吧，别怕，你又不是什么坏神，我不杀你’，但谁看见他身上的血迹和挂着的颅骨，都会先退避三舍，躲在家里观望一下吧。 　　相对于想要活得更长的生命而言，谨慎是必要的美德。 　　当然，伊恩认为，树海之灵的想法可能有点被害妄想症。 　　怀光每天要对付的天灾多了去了。树海之灵？那算是什么东西，人家哪来的时间管你一个人畜无害的小植物集群啊。 　　依照树海之灵几百年来（对祂们的时间观念来说可能算是不久之前）都没有离开南岭的优良自我管理能力，伊恩认为，怀光大概率就是警告一下这些安稳的异星来客，让祂们别乱搞事，并没有真的想要消灭祂们。 　　毕竟，依照树海之灵的原话，怀光非常看重人类自己的选择。 　　就像是红杉人选择了树海之灵，所以怀光就没有管树海之灵那样，如果未来树海之灵能将南岭治理的很好，让人们安居乐业，所有人都愿意供奉其为神……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啊。 　　但慎重稳健的树海之灵硬生生在南岭憋了四百年，等到自己这位先知诞生后，才有了‘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出去’的想法。 　　稳。太稳了，不愧是植物系生命，一般的血肉生命就是没办法与其比拟呀。 　　“这样的话，你可以派出一个分身来看看情况。” 　　针对谨慎的树海之灵，伊恩想了想，给出一个建议：“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能和怀光说上点话的，下次遇到他们，我会问问类似你这样生命的情况。” 　　“而且，作为先知，我也可以帮你看看情况。放心好了只要我们合作，我就不会骗你。” 　　【先知，你的潜台词是假如我们不合作，你就会骗我们】 　　树海之灵提示伊恩道：【我们听得懂】 　　“哈哈，问题不大。” 　　伊恩摇了摇手，浑不在意道：“你观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向喜欢双赢。” 　　“比起这个，我倒是对你的想法比较感兴趣——为什么农业大楼会那么得到你的关注？泰拉的城市里面应该不会没有植物的吧？就像是你可以凭借花花草草观察我和我弟弟埃兰那样，理论上来说无论哪里都是你的领域啊？” 　　【不一样的】 　　树海之灵居然还真的回答了伊恩这个明显改变话题的问题：【我们是集群才有智慧的集体，单个的植物，只能确定一部分极其细微的振动，我们只是能确定你们的存在】 　　【城市中的树木和花草数量虽然不少，但是分散在整个城市，就无法互相联通，只是单纯的景观】 　　【但是农业大楼不一样，小小的一栋大楼，就聚集了堪比一大片麦田的植物，这样的植物密度甚至胜过了森林，而且还位于人类的聚集地中】 　　如此说着，树海之灵感慨：【这种密集的植物密度，即便是在故乡的荒野也不多，毕竟整个星球都是我们的沃土，也就无需思虑堆叠的效率】 　　【这是只有人类才会开发出的技法，亦或是说，有需求去开发的技法……一栋十五层高的农业大楼，就足以让我们凝聚出一个具备微弱力量的分身】 　　“哦？” 　　伊恩眯起眼睛，他若有所思道：“居然是这样吗……那样的话，倒是很方便了……” 　　思索了一会，少年笑着对圣木像道：“未来南岭，肯定会普及农业大楼，你们或许就可以从这方面观察人类的世界，而无需太过担忧怀光之类的人类强者集团的关注。” 　　“如此一来，你们就是人类生产工具的监管者——而不是神。” 　　“说实话，当神有什么好的呢？”伊恩耸了耸肩：“不如合作，大家和平共处，不也挺好。” 　　【嗯】 　　树海之灵思虑了一下，祂还是不能立刻做出决定，但却没有像是上次那样婉拒：【的确】 　　如此说着，巨大的圣母木像缓缓分解，融入蔓藤地面：【你说的对】 　　【就这样来吧，先知，和你见面，的确对我们未来的决策有极大的好处】 　　【服用预见双叶后，你想要和我们交流，呼唤就好——那并非是一人份，你的弟弟也有资质，如若不介意，他也可以成为被选中者】 　　【我们可以合作】 　　和树海之灵的交流非常愉快，伊恩也得到了相当重要的情报。 　　离开地底空腔后，伊恩就发现，位于空腔上方的山包开始微微沉降……显然，树海之灵的完全显化需要特定的环境，聚集足够多的生命源质才行。 　　看来，环境的制约还是存在的。 　　不过这都没什么所谓的，因为他已经拿到了自己的目标。 　　【预见双叶】 　　【第三能级·灵质精粹·基石·可食用】 　　【由树海之灵提取自己一部分心光体要素，融汇生命源质而成的亚实体精粹。本身具备强大的治愈力，即便是重伤濒死，服用后也可以治愈大部分伤势，但极少有人会将其视作药物来服用】 　　【服用后，可以大幅度提升灵能敏锐度，并得到与树海之灵推演数据库链接的能力】 　　【蕴含源质：4318.9352基石单位】 　　【……】 　　虽然并非是和先知有关的宝物，但也的确是非常珍贵的，可以大幅度提升灵能能力的宝物——在泰拉，这种级别的宝物可比一般同等级的魔兽素材要珍贵许多。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伊恩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片密林。 　　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准备回哈里森港。 　　密林中。 　　“导师？目标好像发现我们了？！” 　　在远远借助潜望镜观察伊恩所在方向的男性学徒悚然一惊，因为刚才伊恩居然直接转头看向了他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是很好看没错啦，目标的确和资料中写的那样，是只要看见就绝对不会搞错的那种惊艳，但…… 　　在那一瞬间，他有一种死亡的预感。 　　就像是被冰冷的利箭贯穿了胸口，那样锐利的危险感一瞬间刺破了他的心灵警戒线。 　　【冷静，目标是强灵能者，就算是先知的灵能没有直接破坏能力，他瞪你一眼，也足以让你这样的普通人精神紊乱】 　　通讯中，传来平静的女声：【他不会杀你，只是告诫我们下次不要追踪他了……不过这次我们本来也没想可以隐瞒成功】 　　女声沉吟：【如果依照推测，伊恩·银峰真的是先知的话……】 　　【那我们现在看见的一切，都是他想要让我们看见的】 　　话毕之后，象骨山处，溯冥教团队伍。 　　蒙着双眼的女子陷入沉思。 　　怀光关注的人，都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极其巨大改变的人。 　　无论是好的改变，亦或是坏的改变，他们都会关注。 　　是足以发明出改造世界之物的大宗匠，亦或是掀起世界大战的战争狂人，他们都会关注，并且见证。 　　绝不干涉。 　　怀光只对抗天灾，只对抗人类之外的所有敌人。 　　至于人类自己…… 　　人类是走向灭亡，还是走向升华，已死之人是不会管的。 　　“人类将会自己审判自己，所有被毁灭者都有会被毁灭的缘由……正如所有正确都有正确的道理。” 　　女子轻声自语：“包括弱小。因为弱小被毁灭，这就是理所应当的结局。” 　　怀光真正的理念，是悖逆于人性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弱者，他们无法接受因为弱小所以被毁灭是正当的理由，所以面对只是守望，而不是中止世间一切压迫的怀光，他们会感到失望和不满。 　　所以，怀光才自称非光之光，他们也从不主动招收圣职者，是升华者特殊的地位维持了这个怪异教派的存在，不然的话，任何正常的世界都无法接受怀光的教义和理念。 　　而溯冥教团不一样。 　　溯冥教团不仅仅悖逆人性，还悖逆天理。 　　溯冥教团不仅仅认为，弱小就是被毁灭的正当理由。 　　他们还认为，人类就是注定会灭亡，相对于无垠宇宙来说，绝对的弱小存在。 　　所以…… 　　最重要的是，在毁灭之后，能够迎来新生。 　　——冥土之后，便是溯冥。死亡之后，才是全新开端。 　　“教首说，南岭有着他无法预知的可能性……本以为是预见双叶，现在看来，恐怕是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位真正的先知。” 　　女子叹息一声，心道：“而且现在看来，这位伊恩先知，恐怕和我们最终计划有着些许关联，不然无法干扰到教首的预言。” 　　“所以说，他也是能看见‘终末之日’，泰拉消亡前夕之未来的人吗？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可能性不低。” 　　“应该用何种办法才能和他搭上线……” 　　她喃喃自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灵能者埃兰 　　假如伊恩知晓对方正在担忧这么简单的问题的话，他肯定会回答‘带上钱就好’。 　　这些正教使者，别的都还好，就是仪式感太强了……是啦，他是先知没错，但是也没说非要得到他允许才能去拜访他啊——更不需要完成什么任务得到什么认可，想要作为客人进门，就多带点礼物和钱嘛。 　　伊恩一向实在，更何况借着四大正教之名打响自己先知的名号本就是他欲为之事，当然能多白嫖点好处就更好了。 　　不过现在，他打算回家，先把预见双叶吃了再说。 　　回到哈里森港时已是中午，街道旁的一位老人正在当街为街坊邻居修理炼金灯，他的手艺精湛，且给伊恩一种熟悉的感觉，应该是九年前普德长老开设的炼金班的学生。 　　老人慢条斯理地修缮工具，手法缓慢但稳当，如今他年老力衰，但还能凭借手艺吃上饭，靠的就是便宜和当面修理的光明正大。 　　不远处，吟游诗人正在风中演奏风琴，南国的海风温暖湿润，几位前来大迷宫处的冒险者正驻足倾听，一曲奏罢，有人转身离开，也有几人给出两枚芬尼。 　　一片平和繁荣的景色。 　　“但还有许多可以改进之处。” 　　伊恩在路过时也驻足停留一会，并非是为了吟游诗人的悠扬琴声，而是为了所有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伊恩看见街道两侧来往的新人，看见了吆喝的摊贩，看见了小巷中嬉闹的孩童，看见身着铠甲的卫士盘问一脸无奈的冒险者，看见小偷正在悄悄窃走专心聆听风琴行人口袋中的银币。 　　伊恩叫来了一旁的卫士，指出一旁的小偷，然后津津有味地旁观了一场追逐大戏，最终以小偷在意图跳海逃跑前被卫士一把抓住肩膀，用膝盖压在地上大呼‘我不能呼吸！’为结束。 　　做这些事情没有什么理由，仅仅是伊恩看见了那个小偷身上有深红色的血光，那位被偷钱的行人估计是位颇有权势的外地商人，他察觉到自己被偷后会将会毫不犹豫给这个小偷一个永久的教训。 　　相比起死亡的结局，被卫士抓进去关个十天半月反倒是一件好事。 　　顺手做点好事，是伊恩经常做的，只是绝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这究竟怎么算是好事——可先知也不需要和他们解释。 　　但有心之人就能明白，伊恩所作一切的意义。 　　溯冥教团的观察者在城内也有，伊恩所作的一切都会被他们知晓，但这不是坏事。 　　他们想看证据，伊恩就给他们证据。 　　随手做完好事后，伊恩回到家中，埃兰此时也结束了上午在怀光教会的冥想训练。 　　“咦？哥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打开门，却发现伊恩也在家中，埃兰不禁有些惊讶，他还记得自己哥哥早上说要出门寻找预见双叶，在小男孩的想法中，这最少也需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吧？ 　　别的不说，去象骨山周边搜寻一圈再回来就要大半天了，如果是要地毯式搜索整个大红杉林树海，半个星期都有可能！ 　　“是啊。” 　　伊恩笑着从背包中取出了预见双叶：“已经拿到手了，也没必要在外面乱逛。” 　　看见这翠青色，呈现出灵质态的双叶草，出乎预料的小埃兰缓缓睁大了眼睛。 　　——其他人寻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的预见双叶，居然只花了半天就直接得到…… 　　——不愧是哥哥！ 　　“感觉如何？” 　　将预见双叶放在埃兰的身前，伊恩示意对方坐下来认真观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知？” 　　自从知晓树海之灵一直都在用各种植物观察他们兄弟两人，而埃兰很早就察觉到了树海之灵的一丝踪迹后，他就想要看看，自家弟弟是否能依靠纯粹的本能，察觉到预见双叶上那特殊的灵能波动。 　　如果可以，就证明埃兰的灵能天赋相当好，而且和预见双叶非常搭配。 　　“我……” 　　白发男孩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他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双叶草，但之后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侧耳倾听。 　　一段时间后，埃兰闭着眼露出微笑：“我听见了，很好听的歌声……清脆悠扬，就像是林间的溪流，潺潺流淌而出。” 　　“我听见了叶片上闪耀的阳光，听见了被树荫遮蔽的林间小道，听见了被雨雾覆盖的丛林……好多好多，我过去，从未听讲过这么清晰，这么美妙的歌声……” 　　埃兰的神态有些恍惚，显然，他的精神和灵魂已经被预见双叶背后，那代表着树海之灵大数据库的巨量信息所吸引。 　　正如所推测的那样。 　　伊恩能与树海之灵交流，仅仅是因为他很强，得到了树海之灵的关照，所以才能体会到对方的灵能心光。 　　而埃兰不同，他是真的凭借天赋就可以与树海之灵共鸣，是这片土地上，为数不多的‘被选中者’。 　　——不错。 　　看着这一幕，伊恩也不禁笑了起来。 　　预见双叶能带来的推演能力，对伊恩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他是真的先知，天生就比这种需要计算的推演强大太多，而他的灵能和心光体也抵达了第三能级的地步，预见双叶对他而言最多是一个补益，算不上什么不可或缺的宝物。 　　反倒是对于埃兰而言，预见双叶可以让他更早更好地觉醒灵能，并且得到一个相当珍贵的能力，乃至于树海之灵的庇护。 　　“吃了它，埃兰。” 　　将预见双叶推到自己弟弟面前，伊恩平静地嘱咐：“你不是说想要帮助我吗？想要更好的了解我的理念？” 　　“那么就尽可能地变强吧。吃下它，你的成长将会如我……呃，以比我略逊一筹的速度进步！” 　　本来伊恩想要说如他那样进步，但为了合理起见，伊恩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汇：“总之，服用它，对你有很大的好处。” 　　“这也是你最近这一年来一直都在勤修冥想的缘故，不然的话，你想吃都不会有资格。” 　　精神修行不过关的人，胡乱服用灵能相关的材料会导致精神紊乱，尤其是那些还没有凝聚出灵魂的非升华者，如果贸然吃下一些和灵能有关的奇物，倘若不能宁静精神，引导其力量塑造成正常的灵魂的话，反而会导致灵魂出错，神志紊乱。 　　“好，好的……” 　　睁开眼睛，埃兰的绛紫色的双眸中有一层微微莹润的光芒，这证明他的灵能在预见双叶的引导下已经开始有活性化的趋势。 　　如果趁着这个机会服用，他的灵能将有极大可能性觉醒。 　　到了这个地步，男孩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得变得更强，才能在未来帮上哥哥的忙。 　　埃兰露出坚定的表情，他从伊恩手中接过预见双叶，然后根据伊恩的指示，摘下一片叶子含在口中。 　　预见双叶并非是真正的植物，而是一种心光体，灵能精粹，含在口中也不会加速它的吸收速度，这仅仅是为了让埃兰更加专心地凝聚精神。 　　埃兰正坐椅子上，陷入冥想，引导预见双叶的力量。 　　而伊恩也开启预知视界，观察埃兰体内的源质灵能流动。 　　他看见，有一丝丝精粹的灵质，从男孩口中的叶片中散发而出，扩散至其全身。 　　男孩一直都在锻炼并且接受过冥想修养的身体，顺利地接纳了这些源质，与此同时，随着预见双叶的灵质与埃兰本身就具备的灵能混合，登时就产生了链式反映一般的分裂，大量预见双叶的灵质被埃兰的灵能转换，变成属于他的灵质，进而在男孩的体内形成灵魂的雏形…… 　　灵能者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可以提前就凝聚出灵魂——这是第二能级升华者才有的特权，代表着灵能者最少也能进阶第二能级，第三能级也比一般升华者要简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埃兰的灵魂正在逐渐成型，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能光点也开始急速增加，甚至在大脑处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结构。 　　这结构伊恩也很熟悉，正是类似于树海之灵那样的灵能结构，可以带来强大的算力和检索能力，正是‘推演之力’的初级形态！ 　　“很不错。” 　　伊恩看着这一幕，不禁微笑着点头，到了这一步，埃兰服用预见双叶可以说是非常成功。 　　这下，他们兄弟二人都是灵能者了，而且埃兰也有了灵魂，这代表伊恩也可以将自己有关于‘冥想法’的经验都教给埃兰。 　　一个从小就有灵能天赋，进行冥想修行，还得到了预见双叶这样的奇物的灵能者，倘若再修行他新开发处的冥想法……最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伊恩心中闪过虫群道途中，仅仅是一念便将数千米外怀光教会无人机破坏的结晶龙埃兰，不禁露出笑容：“这样正统的道路，肯定比虫群结晶龙要强。” 　　“哥哥……” 　　缓缓睁开眼睛，埃兰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的双眸中闪烁着浅紫色的光晕，有些怔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我感觉……自己完全变了……头脑变得好清晰，而且……能看见，听见，感知到许多过去完全无法知晓的事情……” 　　“这，这就是灵能者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东西，你的灵能最有用辣！ 　　“是的。” 　　伊恩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弟弟：“灵能者眼中的世界和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从今天开始，你要习惯这种超常的感知，并且坚持冥想修行，永不懈怠。” 　　“灵能修行就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倘若你懈怠，就等于你放弃了你的执念，你的灵能将会逐渐衰退，最终变得和不存在毫无区别。” 　　“我明白的……我怎么会放弃。” 　　埃兰握紧拳头，他的语气坚定，而伊恩也点头。的确，从未有过灵能者放弃过自己的执着，倘若他们会放弃，他们根本无法觉醒灵能。 　　【埃兰】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白垩之民变种）】 　　【第一能级·幼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觉醒】 　　【该个体通过某个强大灵能生命的直接指引，觉醒了其潜在的灵能】 　　【身体材质……碳基生命……结晶潜势】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226.9652基础单位】 　　【提示：该生物个体与某个强大的结晶生命体血裔有着奇特的联系，该联系间接引导了他的灵能成长】 　　【提示：该生物个体体内蕴含着极大的灵能潜力，因为其肉体无法承受，故而潜伏在灵魂中，随着成长缓慢释放】 　　【潜伏源质：1500基石单位】 　　【……】 　　如今埃兰的状态非常好，灵能已经完全觉醒，原本的警告提示也消失。 　　伊恩注意到，埃兰体内的源质出现了一次暴增，这并不奇怪，因为灵能觉醒就是会导致体内大量原本无法利用的能量化作源质晶片，进而被身体利用。 　　更别说埃兰凝结出了灵魂，这会让体内的灵质大量增加。 　　而后面的潜伏源质，伊恩觉得，应该是预见双叶原本蕴含的高质量源质。 　　显然，以埃兰普通孩子的身体能力，根本无法完全吸收预见双叶的全部能量，多余的部分只能储存在灵魂内，随着他的不断冥想修行释放，加速他的修行…… 　　预见双叶不愧是树海之灵交托给被选中者的凭证，难怪红杉土著那么原始的修行体系在过去都会出不少第三能级强者，看来有几大概率就是因为预见双叶的加持。 　　“但这就是极限了。” 　　伊恩认真端详了一下埃兰的身体，出手检查了一下小男孩的情况，然后微微摇头：“难怪树海之灵说这是给咱们两个人份的，埃兰你吃这么多就是极限了，再多，反而会对身体有害。” 　　大量外来源质，会对人体造成危害，这和持续不断地承受其他人的攻击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没有正式升华，这种级别的源质潜伏在身体里，肯定会对埃兰造成影响。 　　不过伊恩不是很担心，毕竟埃兰有灵能，这些源质除却会对身体产生压力外，还会促进灵能的成长并消耗。 　　这就是灵能者的优越性了。 　　“埃兰，你的灵能效果是什么？能试试看吗？” 　　伊恩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并不担心埃兰无法施展出灵能，毕竟比起他当初觉醒灵能时相比，埃兰的身体健康，体内的养分也多，不会用两次就开始头晕遭受反噬。 　　“嗯，我试试，哥哥。” 　　埃兰也很兴奋，觉醒灵能的感觉就像是盲人重新有了双眼，眼前的世界都变得不同。 　　即便不是观察系的灵能，灵能带来的感知和精神的提升，都能让人具备远超过往的敏锐。 　　男孩的双眸中亮起浅紫色的微光，然后他抬起头，认真注视着伊恩。 　　“哦？” 　　伊恩察觉到，有一股非常不明显，非常隐蔽的灵能正在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这是因为他提前知晓，而且预知视界也是非常高等的先知系灵能才能察觉。 　　毕竟他的灵能已经第三能级，就连灵知院院长的灵能窥探都能察觉。 　　但就算如此，埃兰的灵能却还需要他更加认真才能发现……这代表埃兰的灵能在发动隐蔽性上，甚至胜过了莫泽院长的灵能。 　　伊恩神色不动，任由埃兰施为，而男孩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来了一张纸，然后将手放在纸上。 　　嗡嗡……微弱的电流亦或是源质波动，伴随着可以感受到的灵能波动，原本的白纸上就出现了一个非常详实的形象。 　　“这是……念写？” 　　伊恩看见纸张上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焦痕，就明白了埃兰能力，亦或是埃兰一部分灵能能力究竟是什么。 　　【念写能力】是一种可以将心中的想法与概念显化在各种载体上的能力，纸张，沙盘，显示设备都可以。不同的念写能力有不同的特征，有些只能显示念写对象的形象，有些能把对方的能力也察觉，还有一些甚至能念写目标过去未来的一些片段，是某种和预言和观测有关系的灵能。 　　当然，绝大部分比较弱的念写能力，本质上就是不用提笔就可以写字画画……虽然也不是没用，但相较于其他灵能来说…… 　　小东西，你的灵能最没用了.jpg 　　但埃兰不同。 　　埃兰从一开始就展现出类似的天赋，他能横跨空间感应到伊恩的情绪状态，这就是一部分念写能力的要素，还是比较高等的那种，这就和没用扯不上关系，是非常厉害的情报获取能力。 　　“但咱们两兄弟都是这样的观察系情报获取能力吗……感觉有点重复啊。” 　　不过伊恩还是有点遗憾，毕竟无论埃兰的念写能力再怎么强，即便是具备一部分窥探未来能力的先知念写，与他相比还是逊色一筹，而且还有重复部分。 　　但是，等到伊恩看见埃兰念写纸张上的图像后，他就不禁愣住了一瞬。 　　因为，出现在纸张上的，是伊恩手持重渊铁剑，与噬脑虫虫巢主脑对峙的那一幕。 　　手持长剑，疲惫带伤的少年与庞大的虫群主脑在虫巢中对峙，那时的伊恩凝视着眼前的虫巢，握紧了手中的剑，仿佛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内心，而虫巢主脑伸出诸多虚幻朦胧的触须，仿佛想要拥抱眼前的少年，亦或是向他俯首。 　　“这……” 　　伊恩怔然，他看了眼眼前栩栩如生的图像，然后看了眼一脸兴奋的埃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小脸：“你这是怎么念写出来的？” 　　“我在想，哥哥过去……最危险的一次情况？” 　　埃兰歪过头，他认真地回答伊恩的问题：“不是危险……我想的是，哥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但是这个重要似乎带点危机……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然后，我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样吗？” 　　伊恩点头，他再次低下头，看向眼前自己与虫巢对峙的情况，不禁叹息道：“太强了——你居然……能在根本不知晓具体情况的情况下，凭借灵能，直接获取过去的情报！” 　　“你只是提出了几个关键词，灵能就自动为你得出了正确答案，告诉你我最动摇的一次人生抉择时刻！” 　　伊恩最动摇的一次人生抉择，自然就是与虫巢交流的那次，被邀请成为虫群主宰的那一次。 　　自那之后，伊恩再也没有在类似的抉择上动摇过，他的决心一直坚定。 　　埃兰肯定不知道伊恩在虫巢中的挣扎和抉择，但他凭借自己的念写能力，在一些线索的帮助下，就可以直接得出异常清晰的‘景象’作为答案！ 　　而且不仅仅如此。 　　埃兰侧过头，看向摆在桌子旁边的一块砖头，这砖头是埃兰小时候用来垫在他椅子下面增高上桌的，如今男孩长大了，也就用不到了。 　　他凝视着这块砖头，手旁的纸张上开始出现一个碎裂砖头的图像，然后砖头就开始轻微地颤抖，紧接着‘咔嚓一声’断成两半。 　　“呼……好累……” 　　做完这一步后，埃兰长吁一口气，他疲惫地坐下来，两只手垫在额头处，趴在桌上：“我……得休息一下，哥哥……” 　　“念写破坏——类似诅咒的一种能力。” 　　伊恩了然，显然，自家弟弟的灵能还具备一定的攻击力，他念写亦或是看见的东西，可以凭借灵能将其破坏——这也能与虫群道途中，结晶龙埃兰一眼就能将怀光教会的无人机破坏的能力相对应。 　　“很厉害，埃兰！” 　　伊恩站起身，他去一旁的橱柜里面拿出半瓶蜂蜜，准备去调配一点蜂蜜甜水给埃兰，少年高兴道：“你先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们慢慢测试！” 　　喝完蜂蜜水后，埃兰又陪伊恩测试了一下他的‘念写灵能’。 　　不得不说，不愧是他伊恩的弟弟，以及预见双叶的加持。 　　埃兰的念写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战略级的能力。 　　埃兰的念写能力，可以观察到许多和‘过去’有关的景象，譬如说普德长老过去最开心的时候是知晓伊恩是先知，以及从虫巢成功回到哈里森港的时候，之后的成为领主复兴家族反而有点平静，因为那时候的普德长老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而格兰特子爵也是，他最重要的人生节点，分别在于父亲死去，自己一个人主持哈里森港，以及自己有孩子时的喜悦。 　　只要是埃兰知道的人，有一定情报的人，埃兰就能知晓对方的一些特定时期的图像和信息，以及心理状态。 　　埃兰过去能跨越空间知晓伊恩情绪，也正是这个灵能的一部分，因为伊恩是埃兰最了解熟悉的人，所以可以轻松知晓伊恩过去一段时间的情绪变化。 　　这种能力，在获取情报方面无往而不利……是，的确，埃兰不认识的人，他的灵能就很难起效，但认识一个人也太简单了，只要看过相片，和他对过话，埃兰就能凭借自己的灵能不断了解深入一个人的过去，进而将他的情报逐渐铺开。 　　这是，能够侧写‘过去’的灵能！ 　　而最恐怖的地方不在于这点！ 　　埃兰如今……可以凭借预见双叶赋予的天赋，与大红杉林树海的数据库链接…… 　　这代表，大红杉林树海记录，见过的所有人，对于埃兰来说，都是‘认识’的人！ 　　只要埃兰在后面的锻炼中，慢慢适应并学会与树海之灵沟通，从祂那里拿到相关人员的资料，那么整个大红杉林树海中，曾经出现过的所有人，他们过去的一切，重要时刻，都可以被他掌握！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另一种可能性的世界线 　　“埃兰的灵能，可以观察一个人过去的诸多时刻，并且通过念写写出。” 　　“而我的能力，预知视界衍生而出的回溯视界，需要看那个地方是否有强烈的情感汇聚，并不是每次都能稳定发动……埃兰正好可以弥补这一方向。” 　　伊恩心中思虑：“如果我和埃兰同时观察一个人，我能看见他未来的走向，而埃兰能知晓他过去的情报……这是天衣无缝的配合啊！” 　　“哥哥！” 　　而此刻，滋滋喝半瓶蜂蜜水的埃兰一脸期待地看向伊恩：“我的灵能还好吗！” 　　伊恩看着对方双眼仿佛闪着小星星的表情，不由得笑着鼓励道：“非常好！甚至有直接的攻击性，从攻击力这方面来说，比我的灵能都要厉害！” 　　这是大实话，不过倒也不是敷衍埃兰，埃兰的灵能越是大势力就越是看重，因为大势力中绝对会有很多重要人员的情报，在他们的帮助下，埃兰可以轻松获取任何他想要知道的人的情报，然后得出更多情报，是几近于无中生有的情报扩大机。 　　而且，因为不是先知灵能，埃兰甚至能获取他这位‘先知’的一部分情报……毕竟未来无定，过去注定，窥探过去的事情比窥探未来其实更简单，约束也更少。 　　除却先知灵能外，这就是最强一类的情报灵能。 　　“好耶！” 　　听见伊恩的评价，埃兰也开心地欢呼了一声，然后便有些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奇怪……我明明不累……可还是有点想睡……” 　　“你第一次觉醒灵能，就算是体力足够，精神消耗也是大的。” 　　伊恩关切地将埃兰抱起，送回房间内：“我当初觉醒灵能，用了几次后就累得不行，体力都不够了——但你的身体很健康，加上灵能消耗也不大，体力充裕但是想睡是正常情况。” 　　“好好休息，晚上我带你去子爵那边吃大餐……哼，子爵也正是好运气，领地里面出了咱们两兄弟两个灵能者，评定肯定疯狂拿优。” 　　“这次他肯定得出血，好好培养你！” 　　伊恩喃喃自语，而埃兰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等到少年将自己弟弟盖上被子时，小男孩都睡着了。 　　这种情报类灵能对精神的损耗很大，伊恩自己是有两世灵魂，外加原本就是精神坚韧的那类人所以才影响不多。 　　要知道，一般人一天能预测观察一两次就最多了，正统的先知预知频率可能都是按旬和月算的，哪里能像是伊恩这样，可以用预知未来来做实验。 　　“好好睡。” 　　为弟弟整了整小被子的角落，伊恩坐在客厅，打量着自己眼前的预见双叶：“也不知道味道如何——我一开始还以为预见双叶是某种奇特的灵植，都在想是不是要处理魔药亦或是夹面包当生菜吃了……现在倒是简单，当成薄荷糖就行。” 　　如此想着，伊恩将预见双叶另一片剩下来的叶子含进嘴里。 　　并非是薄荷糖的味道……怎么说？有点像是西瓜霜含片外加一点甘草片的味道。 　　清新之余，带点微苦，醒目提神，让人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然后，便是缓缓的灵质河流，朝着自己的灵魂处涌来！ 　　树海之灵孕育出预见双叶，本质上就是它的心光体精粹，即便是第三能级强者，也可以借此来强化自己的心光体，治愈诸多灵魂方面的伤势，而它蕴含的大量生命源质更是可以巩固升华者的肉体，起到稳定境界，不至于畸变的作用。 　　伊恩已经有了心光体，指引之星就是第三能级的力量，他不像是埃兰，会积累那么多的源质在灵魂里，而是会直接强化他。 　　更不用说，在冥想法的加持下，伊恩的灵魂结构非常稳固，也可以迅速利用这些外来源质塑造出它所需要的模样。 　　所以，在这瞬间，伊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心光体正在急速强化，就像是零下五十度的天气中在冰雕上浇水那样，预见双叶内的源质灵质泼洒在他的灵魂中，瞬间就变成了他的力量。 　　在伊恩的脑海中，一个可以与树海之灵资料库联通的结构正在生成，这也是其最重要的权能，是可以与树海之灵分享权柄的高等权限。 　　可不仅仅如此。 　　原本伊恩以为，预见双叶对自己的作用也就差不多这样了——它总不可能真的能强化自己的先知灵能吧？在知晓预见双叶的预知未来本质上是‘推演’后，他就已经没有了这方面的期待。 　　但，‘预知视界’没得到强化，可‘回溯世界’又不是先知灵能。 　　正如同埃兰的念写灵能本来有颇多限制，但在树海之灵数据库的加持下，两两组合，居然可以达成‘南岭内所有人过去全知’这一理论上的效果那样，伊恩的回溯视界，在得到预见双叶的强化，以及树海之灵的推演之力下，也开始运转起来。 　　在这一瞬间，伊恩看见了。 　　一种……过去的可能性分支，在推演之力的作用下，开始急速展开！ 　　“这是……” 　　伊恩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想要遏制住体内那膨胀的灵光，但即便如此，深青色的光芒仍从他双目处直射而出，宛如一双青色的太阳在闪耀。 　　——这不是先知。 　　在这瞬间，伊恩知晓了自己即将看见的‘那一幕’的本质。 　　——这是……另一种平行时空的可能性！ 　　——一种针对‘过去’进行的推演！ 　　而这个可能性源自于……自己这一生中，对自己最大的那个改变！ 　　…… 　　泰拉766年，南岭哈里森港，一个白之民男孩觉醒了前世记忆，并意识到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糟糕情况。 　　在第一时间，他便利用自己的灵能，找到了破局的关键，杀死了意图把自己和弟弟卖给土著的舅舅，而后又规避了所有邻居和卫兵，将尸体带到湖林抛尸。 　　因为时间紧迫，也害怕味道扩散，更是因为需要一个完整的尸体解剖，确定这个世界人类的身体结构，所以男孩特意耗费极大力气抛尸而不是将尸体切碎一点点地分开抛走。 　　结果在半路上，他就遇到了野兽与土著，陷入危机。 　　结果，在他打算付出一点代价，击杀土著猎手时，一位改变了他今后所有人生的贵人出现了。 　　那是一位身怀有许多秘密的老骑士，他从男孩准备应对自己舅舅的时候就开始观察，旁观了男孩果决又奇怪举动的全貌，见猎心喜，看好男孩，不忍埋没这样一位天才的他决定出手帮他解决掉一些麻烦。 　　然后，他就看见了男孩为了自己的好奇，冷静地解剖尸体的一幕。 　　为了学会更多的知识，男孩决定拜老骑士为师。 　　而骑士凝视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至此，一切都一模一样。 　　伊恩的脑海中，一幕幕源自于过去的影像正在流淌，这是回溯视界的功效？亦或是某种过去记忆的还原？他不太清楚，但是伊恩察觉到，源自于树海之灵的‘推演能力’正在运转。 　　推演之力，赫然是以伊恩过去的某个重要基点为起源，开始推演另一个不一样的发展！ 　　而这个不一样的发展……还掺杂了一点伊恩‘指引之星’带来的，平行时空的可能性！ 　　“多种灵能能力复合居然有这种效果？” 　　伊恩眼前掠过他昔日与希利亚德老师生活的一幕幕，怀念之余，心中也有点奇怪：“但直到现在为止，除了一点小细节，比如说老师教导我知识的顺序不一样，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而这种顺序也不矛盾，都是合理的。” 　　“这个推演和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不同点究竟在何处？” 　　伊恩如此想着，然后，他便看见了两种不同可能性的分叉点。 　　那是，泰拉767年的年末，为了庆祝埃兰学会一百个单词，希利亚德带着伊恩和埃兰去城北的一座小山野餐。 　　最开始的气氛热烈而由充满喜悦，直到夜晚降临，他们看着天穹之上，越来越稀疏的星星，有些沉默且有些遗憾地凝视着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而就在这一天的凌晨，叫醒了伊恩的希利亚德一反常态地说了很多话。 　　他告诉了伊恩不动坚城后续的魔药和仪式，还告诉了伊恩许多其他高等传承的魔药和仪式，老人甚至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不知何时开始撰写的小笔记本，里面有许多他想要在未来慢慢教给伊恩的知识。 　　“老师？” 　　在这个可能性中的少年有些茫然，甚至可以说是紧张地询问道：“你这是……” 　　“嗯。” 　　而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不舍地伸手，摸着少年的头发，轻声笑道：“你是聪明的孩子，伊恩。你已经猜到了。” 　　闭上眼睛，在这个可能性中的老人叹息道：“本以为还能多撑一两年，但没想到，找到继承人后，我的伤势就愈发恶化，在明年年初就会迎来最终的爆发。” 　　“我就要死了，伊恩。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埃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另一种可能 　　死亡是人生道路上终不可绕过的一条深渊，或许依靠科学和某种升华技艺可以短暂地飞跃，但是这深渊无比漫长，无尽宽广也无限深邃，除非永恒地飞行，直向高天，不然谁都会迎来坠落的终局。 　　希利亚德老师在过去，或许就是能跨越这名为‘死之渊’的强者吧。越是研读老师留下的笔记，伊恩就越是笃定这一点，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名骑士，但希利亚德老师在升华之道的研究已经深入到如斯地步，一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甚至是绝大部分强者都无法想象的境地。 　　第一到第五能级的变化，精神的升华与蜕变，肉体与真以太（原始以太）的融合转换，直到最后的以太真身与最终升华，都是第五能级强者也很难用笔墨写清楚的感受。 　　而希利亚德不仅仅能用朴实的语言将其叙述，更是可以在此基础上，再一次提出更进一步的‘极之域’的概念。 　　【极之域的本质，只是一种不存在的‘领域’。我们都知晓，生物的自然演化是绝对不完美的，即便魔兽也是如此，这些因为种种原因，得到了超乎寻常力量的野兽在过去可能也是一种智慧生物，只是因为种种原因退化了——这种退化本身就代表它们的不完美，而每一种生物都有各自的不完美之处】 　　【肉体的孱弱，灵魂的衰退，源质的浅薄，技巧的漏洞……以及最后的，信念的匮乏】 　　【任何生物都天然具备以上五点缺陷中的好几个，最少也是一个】 　　【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生物，是真龙。即便是曾在黑暗山脉中为祸的撼岳龙莱德埃尔多拉多，一个因为疯狂而迷失了自己本性的邪龙，也让我迎接了此生最艰难的一次苦战】 　　【祂的肉体完美无瑕，源质浑厚的不可思议，技巧精妙绝伦到我和伊奈迦都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步——祂利用源质的方法甚至涉及到前纪元文明的‘反物质引擎’，但前纪元文明需要两座城堡那么大的核心炉，再将其放在幻月轨道上避免其爆炸影响星球地表，可撼岳龙的核心炉心却能轻松模拟这最高等级的技艺】 　　【撼岳龙之所以会败给我和伊奈迦，仅仅是因为祂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与信念。祂被自己血脉中的力量影响，陷入疯狂，而祂的信念更是薄弱，没有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拼死向前，勇毅无惧的意志】 　　【可祂仍然强大无比，是具备三种‘极之域’的超级生命】 　　【既有缺漏，便可以弥补，人类能想象出的一切，都必然有人可以完成。既然就连最强大的真龙都有不足之处，那么将这些缺漏补足，是否人类也可以成为超越真龙的存在？】 　　【肉体，灵魂，源质，技巧和信念……一步一步地完善，走到最顶峰，必然便可以跨过名为‘死’的深渊，飞跃至顶座之上的境界】 　　【但人类是一种天然弱小的生物。我们天然不具备任何极之域，和妖精与树人完全不一样，但这反而是我们的优势，没有便可以从头开始，自己为自己铸就根基，让自己成为最符合自己梦想的生命，即便是我这样已经位于山巅顶座的人，可以一点一点从头开始修行】 　　【但是，如果从第一能级开始，就修行极之域呢？】 　　【彻底将自己的生命形态完全改变，直到第五能级乃至于之上……这样的人类所能延续下来的血脉传承，或许就是一种天然开启了好几个极之域的全新人类形态吧？】 　　【那或许就是新人类的起源……也是改变整个泰拉人类社会的开端】 　　笔记中，希利亚德留下的有关于极之域的猜想和具体修行方法非常详细朴实，甚至远比伊恩自己知道的都要详细。 　　“这些……我都不知道……” 　　感知着推演中的信息，伊恩的心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因为在我这个世界线中，老师的身体没有那么差，还可以多撑个一两年，所以就没有太过着急告诉我这些吗？” 　　“也对，假如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老师可以一点一点带我入门，甚至和我一起亲手炼制极之域的魔药。这样一来，也可以印证他的猜想，那时他便可以放心的离开……自然也就不用像是这个世界线这样，着急地将自己所有的知识都告诉我。”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得到这些在自己的世界线没有办法得到的知识，本应高兴，伊恩却不禁叹息，回望过去的可能性推演，他心中有些怅然。 　　在这个世界线，希利亚德这样一位有望突破到第六能级，最少也是正在探索超越第五能级道路的强者，最后还是安静地卧在棺木下葬。 　　他为推演世界线中的伊恩留下了最后的遗产，一个由重渊铁打造的密封盒。 　　是。这个世界线的希利亚德，将自己的长剑熔铸成了一个盒子，并告诉那个世界线的伊恩，这里面留有他最大的遗产，如果在伊恩抵达第二能级巅峰时，还没有人过来找他以及他留下的痕迹，那么伊恩就可以将其开启，并利用其中的遗产。 　　但是假如在第二能级巅峰前有人过来找他，那么就将这个盒子交给对方，这样大概率伊恩可以留下一命。 　　现实伊恩很清楚，这个盒子中，正是希利亚德老师留下的‘撼岳龙的心核与银色芯片’，因为伊恩的身体状况良好，并没有因为与韦格斯战斗重伤需要修补，所以为了不影响伊恩的发展，也是害怕伊恩被接下来寻找他的人发现，杀死夺走遗产，故而只是做成了密封盒保存起来。 　　等到伊恩第二能级巅峰，他在泰拉哪里都能活得下去，那个时候再承接遗产也不迟，也能帮助伊恩更快地突破第三能级。 　　这就是希利亚德最初的计划。 　　在推演世界线中，伊恩也想要帮助希利亚德解决有关于‘冰狱劫灰’的问题，但这个异常的疫毒本质上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半实体晶毒，比纳米机器人更加恐怖，它是由最微小的源质晶片构成的，近乎违背了物理法则的超现实毒素。 　　这显然不是前纪元文明留下的遗产，更有可能是火种甚至是天坠飞船留下的手段。 　　如果不是银色芯片，希利亚德早就撑不下去了。 　　而在老师安葬后，伊恩一直都在研读笔记。 　　他提早向普德长老申明自己是先知，并用好几次预言证明了自己的真实，得到了老人的看重……不仅仅如此，因为身上并没有多少疑点，普德长老甚至声称伊恩也觉醒了家族遗留的土系血脉，源自于‘银戟隼’的血脉，用来掩盖伊恩的不动坚城。 　　这也得到了格兰特子爵的重视，在普德长老的担保下，伊恩开始借助子爵府的资源学习铭文与炼金术。 　　这方面的变化不多也不少，总的来说，因为没有银色芯片，伊恩更加专注于不动坚城，而且因为承载的秘密更少，所以也更加大胆地开始从子爵和其他人手中获得资源。 　　伊恩为自己制定了极其详细的计划，他一向如此，按照计划飞速获取资源，加速成长，并依照希利亚德留下的力量对不动坚城进行微调改良。 　　本因如此……假如这样持续下去，直到四五年后，伊恩将会在自己的炼金术和铭文都有所成就后，在升华之道的研究上也得到不少成果，进而迈出全新的一步。 　　直到那个男人的到来。 　　巡监骑士韦格斯。 　　在这方面，一切都和在原本世界线中的一样——因为寻觅到了蛛丝马迹，主动来到哈里森港审查的韦格斯凭借自己强大的情报获取能力，得到了有关于希利亚德和伊恩的线索。 　　而伊恩也早早察觉了这行为颇为不正常的巡监骑士，并依靠格兰特子爵这位本地贵族，与他或明或暗的交手，打了好几次对台戏。 　　直到最后，凭借陷阱，将韦格斯困在蹉叹崖猎雷水母集群中的伊恩，与对方展开了对话。 　　“这些水母伤不了你。” 　　推演世界线中的少年如此道，他手中紧握着炼金炸药爆炸的开关：“即便是我手中的这些炸药，也无非就是将你炸成重伤。” 　　“你已经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也知晓我的老师是谁，只要你将真相说出来，别说是哈里森港，整个帝国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但你仍然执着的追逐我，追逐老师的踪迹与结局……韦格斯，你究竟是谁？是希利亚德老师的仇人，还是他过去的弟子？” 　　“你这么执着的追逐一位死者，究竟是想要询问一个真相，还是想要把自己也一同送进坟墓？” 　　“……牙尖嘴利的小子……你看穿人心的天赋，和你的升华者天赋一样厉害。” 　　被炸药陷阱和诸多猎雷水母包围，浑身被骨甲包裹的巡监骑士轻声道：“至于我……算是那老家伙的仇人吧。不，我算不上……” 　　“我……不配。” ###第一百二十六章 超越时空的传承 　　在知晓希利亚德的死讯后，这位原本神色中隐隐透露出疯狂的骑士，如今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平静而空洞：“我本来是想要过来杀他，从他手中获得一些东西，作为我抗争的第一步，亦或是死在那老家伙手中，为我可笑的一生做个结尾。” 　　“没想到……团长就这样死了。” 　　“他凭什么就这样死了！” 　　原本平静的巡监骑士突然地怒吼，他愤怒地呐喊道：“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真相吗？他难道没有告诉你黯月动乱的过程吗？！” 　　“伊恩，你这个不幸的家伙，明明有了那老家伙的传承，但是最重要的，他一生的经历，他辉煌的过去，他的信念与梦想，最应该被传承下来的目标，他居然一点都没和你说吗？！” 　　他根本不在乎伊恩手中不动坚城的传承，极之域的研究资料，从头到尾，韦格斯只是想要知晓一个答案。 　　——希利亚德和伊奈迦二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迎来那样的结局。 　　以及…… 　　——希利亚德，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无非就是前往高天之上罢了。” 　　而少年平静地回答道：“不需要他说，我也会去做。不需要他告诉我，我也能领会。” 　　“所以我才是他选择的弟子，而你，韦格斯，你不配。” 　　“高天之上……” 　　巡监骑士愣住了，他重复着这个词汇，外表看上去相当年轻的骑士抬起头，看向此时被夜色充斥的天空。 　　他看不见星星。谁能理解呢？在泰拉晦暗的夜空中，并没有任何耀眼的星辰，也没有璀璨的星河，这个世界的人们从诞生开始就无法对天空产生多少绮丽的幻想，浩瀚的远方与充满热情的探索在这个世界都难以维持下去，因为缺少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那里只有……一片黑暗啊。” 　　骑士喃喃自语，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想要前往那里……” 　　韦格斯不懂伊恩所说的话语。而最可悲的是，并非是他这个人无法理解，而是这个世界让他无法理解。 　　“那肯定是有理由的。” 　　那时的伊恩轻声说道：“不然的话，他们何以得到当年的结局？” 　　“韦格斯，我不清楚你究竟在憎恨，纠结什么，但如果你真的想要知晓当年的真相……那为什么不去做和老师当年一样的事情？” 　　“帮助我。” 　　他平静道，如同命令：“帮助我，前往高天之上。” 　　骑士张开口。 　　他原本想要拒绝，他原本想要斥责，他实在是想要嗤笑，嗤笑伊恩的天真——区区猎雷水母和炼金炸药，最多将他炸成重伤，而即便是重伤，以他的实力击败如今的伊恩也不算是难事。 　　伊恩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帮助他？他可是怀着杀死那老家伙的心过来的！不仅仅是老家伙，伊恩他也要杀掉，团长他肯定留下了遗产，只要得到那个遗产，得到了伊奈迦二世崛起的秘密，即便是自己这样半个废人，说不定也可以用自己的手，向那个杀死了伊奈迦二世，逼走了团长，屠杀了旧巡监骑士团的帝国高层复仇。 　　他可以摧毁整个旧世界，为过去的一切做祭品。 　　但是，骑士却又很清楚。 　　假如仅仅是这样的话，仅仅是怀有这样梦想的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老师当年究竟在想什么，也无法理解他为何选择这样的结局。 　　老师已经死了，已经无法问到答案了，如果他想要理解对方，的确就只能像是伊恩说的那样。 　　去做和希利亚德当年一样的事情。 　　而且，韦格斯也发现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的确，远不如这个小子。 　　无论是智慧，心智，冷静的程度还是大胆的程度，伊恩都远超他的预料甚至是想象……他何止是自愧不如，他简直是在欣喜。 　　——难怪最后会选择他作为继承人……他日后注定会震动整个世界，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相比之下，我的可能性远远不足。 　　不愧是老师……他就是如此伟大的人。 　　即便是死在了这乡下的一角，只留下一个弟子。 　　依然能在未来，引动整个世界的震荡。 　　韦格斯放下了剑。 　　他在留下自己的佩剑和信物后，回到了帝都。自那之后，伊恩时不时收到来自帝都的书籍与修行资料，甚至就连魔药材料都有，而有关于希利亚德那个时代的历史典籍也为数不少。 　　“想要成为团长那样伟大的人，你还差得远，先从历史开始学起。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炼金典籍，我都会给你拿来，铭文也是如此。” 　　韦格斯偶尔回到哈里森港，与伊恩见面时总是会这么说：“你也应该尝试成为巡监骑士，我的身份微妙，不能为你做引荐，但是巴敦侯爵是个喜欢年轻俊杰的家伙，以你的天赋，只要见过面，他就会想要将你变成他的禁脔。” 　　巡监骑士。 　　虽然与以前的巡监骑士不同，但即便是现在，巡监骑士仍然有着大量资源，足够支持伊恩的成长。 　　“所以说，你希望我去帝都。” 　　这个世界线中的伊恩道：“你希望我更靠近这个世界的巅峰，就如同老师一样。” 　　“是的。” 　　韦格斯道：“对于你这样的天才，在发展期必须要得到更多资源。我一个人是不够的，你得前往帝都，山巅所在之地，那里才有你能成长的养分。” 　　于是，在另一个世界线，伊恩也展开了前往帝都的旅程。 　　推演。 　　所谓的推演，指的就是以现有的情报，得到未来的结果。 　　对过去的推演，指的就是增添一些‘变量’，进而推演出一种不一样的‘现在’。 　　伊恩感受着自己的‘回溯视界’，感受着这种不一样‘现在’。 　　灵能究竟是从哪里获取情报的？伊恩推测，应该是和银色芯片一样，直接从虚境，从众生的灵魂海中获取已知的情报，也只有这样，自己弟弟埃兰的念写灵能，才能获取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报。 　　就像是自己的回溯视界这样，只要发动，就可以获取自己也不知道的另一种可能性。 　　然后……再加上预见双叶给予的，树海之灵的推演之力，故而达成了这另一条世界线的可能。 　　而在这条世界线中，自己走上了另一条路。 　　一条与现在的自己迥异却又有相似之处的路。 　　比现实的自己更早成为了巡监骑士，这条世界线的伊恩潜伏在帝国的系统中，不断完成任务，获得高评价，获取资源与情报，一点一点获取与当年黯月动乱有关的情报，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很快就抵达了第二能级的岩铸骑士，并且完成了极之域……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见证了更多的丑恶。 　　在这条世界线中，伊恩也参与了莱安领事件。 　　但是那时，莱安子爵的计划已经成功，他成功用其他几个孩子作为祭品，复苏了自己真正的孩子…… 　　然后，在最极致的喜悦与最极致的绝望中，自杀身亡。 　　而那位天选者之魂在重归于世的瞬间，就因为极度的痛苦与悲伤，引动莱安领自然地脉中庞大的自然灵能，将整个领地扯入了亚空间。 　　喧嚣的莱安城沉入了寂静的山岭，所有人都被吞噬，再也无法出来。 　　莱安家族的血与霞辉湖湖底的龙神封印有着联系，他们的确是有一部分锖钢龙血脉实验结果的‘龙血一族’，而这样的龙血一族在山民中为数不多，但的确存在。 　　这是现在伊恩都不知道的情报，而最后的莱安之子在展开亚空间后便沉默不语，不与外界交涉。 　　巡监骑士奉命讨伐，作为本地人的伊恩乃是领队的小队长。 　　在就连蝉鸣都没有的盛夏，伊恩步入了那个永远被黄昏与阴天笼罩的莱安领，他在漫天朦胧的尘雾中环视空无一人的街道，眺望远方燃烧着的莱安古堡，然后抬起剑，向自己的目的地进军。 　　他向前走，每走一步，都会有怪物阻拦。道路会扭曲蠕动，透明的玻璃会浮现漆黑的阴影怪物，水井中会溢出鲜血，孩子的哭嚎声充斥整个城市。 　　绝望的噩梦永远不会结束，除非骑士以剑将其划上句号。 　　【我根本不想活着，为什么要让我诞生，诞生一次又一次？】 　　【我憎恨这个世界……我憎恨自己】 　　在燃烧的城堡中央，伊恩与最后的莱安之子展开了决战。 　　鹿角的天选者，其灵能乃是生命与死亡的掌握，他能随意调用被自己杀死之人的生命灵能与灵魂，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力量与形态，也正是因为这恐怖的灵能，他才能在死后维持接近十年的活性并复生，乃至于一复苏，就制造出席卷整个莱安领的亚空间，并在亚空间迷宫中制造出诸多魔物。 　　而这力量，正是锖钢龙的核心能力‘钢之力’的浅层堕变。 　　最后的莱安之子，阿洛斯·莱安，觉醒了龙神的神力，他的天选灵能，或许正是锖钢龙神索尔斯特纳弥散在泰拉时空中力量的一缕。 　　——他才是真正的龙神使者。 　　所以才落得如此结局。 　　“所以，睡吧，孩子。” 　　明明也没有比对方大多少的少年骑士挥舞剑刃，他斩开了眼前绝望与憎恨燃烧的灵火，并将剑插在最后的莱安之子胸膛中央：“回归寂静的等待。” 　　“等待值得你诞生的时代……或许不会有那一天。” 　　“但我会去终结这个时代，创造一个新世界。” 　　死而复生的幽魂与平静却坚定的骑士对视，他缓缓闭上了燃烧着怨火的双眸：【那就让我见证】 　　【见证你的未来】 　　年少的骑士心中涌来了一阵波动，那是莱安之子的灵能波动，也是开启龙神密库的钥匙，是锖钢龙‘钢之力’的核心秘钥！ 　　这位天选者，毫无迟疑地将自己最核心的传承抛弃，交付给伊恩。 　　他憎恨这个世界……但仍然想要见证。 　　见证另一个不同的未来。 　　现实世界。 　　伊恩有些怔然地抬起头。 　　“这是……” 　　他的脑海中闪动着一股流畅的灵能波动，银色芯片完美地记录了这一秘钥，将这传承记录下来……烙印在他的心上。 　　源自于过去的力量……超越时空，来到了他的手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磁场转……哦，是电磁力灵能啊 　　伊恩呼吸微微一顿，他有些惊愕，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感受自己体内浮现的灵能秘钥。 　　这个灵能秘钥，本质上就是一段加密过的信息流……理论上来说，推演中的任何事物都不可能真的出现在伊恩手里。 　　毕竟这是推演，不是改变过去，扭曲因果未来，让不存在的东西无中生有——它只是通过抽取虚境中的信息，加上树海之灵的推演能力，为伊恩提供一种虚拟的可能性。 　　但是，因为这个虚拟可能性中绝大部分信息都是实际存在过的，只是因为种种因缘巧合没有出现的事物。 　　譬如说伊恩之前看见的，希利亚德有关于极之域的研究。 　　老师当初，肯定是打算将它传授给自己的，甚至早就在心中拟定好了草稿。 　　但是因为现实希利亚德身体比较好，能多撑两年，所以反而没有着急归纳总结自己的经验教训，想要慢慢一点一点地教导伊恩。 　　结果遇到了魔怔师兄韦格斯，故而迟了一步，只能让伊恩拿着最初版的极之域自己研究。 　　就像是游戏剧情分支，选了一边就不能选另一边，去了一个方向就没有另一个方向，这就是真实世界的遗憾。 　　可因为推演之能，伊恩知晓了这另一种可能性中的知识——简直就是开了挂，既可以要这边，又可以要那边！ 　　而最后的莱安之子，阿洛斯·莱安，他具备的可能性，需要让莱安男爵成功复活他，并且男爵本人也自杀才可能达成。 　　现实中的伊恩路过的时候就把事情解决了，他怎么可能让这种可能性达成呢？而且阿洛斯将莱安领塌陷进亚空间，这就绝了日后伊恩将莱安领作为领地，并且找到‘幽晶引擎’线索的可能，至少十年内不行，需要等待亚空间污染消退。 　　但是因为推演之能，伊恩还是得到了这位真正龙神使者的灵能秘钥。 　　灵能与源质，是超越时空的‘原始以太’的分割，它承载的信息，只需要知晓细节，就可以复刻—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在推演中学会了一加一等于二，回到现实后仍然不会忘记那样。 　　这就是伊恩得到灵能秘钥的原因。 　　“但是……我已经通过银色芯片，得到了锖钢龙的传承啊！” 　　伊恩最开始的感觉还有点微妙，毕竟在推演时间线中，自己并没有银色芯片，甚至没有前往南海大迷宫……帕特里克的计划说不定都已经成功，依森嘉德已经死了。 　　在推演世界线中，他无法打开钢龙巢，阿洛斯的秘钥正是他成为龙神使者唯一的可能性。 　　但在现实，别说依森嘉德没死，南海大迷宫和以太结晶龙都在他的手中，钢龙巢伊恩也没有落下，早就掌控在手……阿洛斯的秘钥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收获啊。 　　但很快，伊恩就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锖钢龙留下的是自己的火种和宝藏，但阿洛斯的秘钥，代表的是力量。 　　一种名为【锖钢之辉】的生命灵能使用方法！ 　　钢会腐朽，会衰败，但也会随着打磨和熔锻而变得崭新辉煌。 　　锖这个词汇，既有‘精炼的金属’之意，也有‘金属表层覆盖的锈迹’之意，正是锈与新，死与生的代表。 　　锖钢龙自己，最强大的能力，还是可以依靠潜伏在大地中，恢复自己致命伤势的‘自愈力’……而这正是钢铁之龙褪下锈迹，再次将自己变得崭新的过程！ 　　锖钢之辉，代表的就是这样，蕴含着生死转换这样生死奥秘的灵能。 　　而它的本质…… 　　是一种电磁力的利用方法！ 　　“生命的本质……万物结合的力量……” 　　感应着秘钥中留下的灵能本质，伊恩喃喃自语：“这真龙留下来的传承在花里胡哨的说些什么啊，不就是束缚原子形成大分子结构，缔造生命的基础吗，搞的这么玄乎，是怕山民没读过书，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哦，真没读过书啊，那没事了。” 　　是的，锖钢之辉，就是一种利用电磁力来固化灵魂，修复身体，自我再生，并且强化身躯的生命灵能！ 　　阿洛斯之所以可以在孩童时死去而长久灵魂不灭，并不仅仅因为他是天选者，更是因为锖钢之辉的力量——他本能地使用这灵能将自己的形态转换成了某种电磁场聚合体，如此一来，就可以通过简单的供能加上灵质补充而长时间存在。 　　而在伊恩与莱安男爵战斗中，他表现出的，保护自己其他弟弟妹妹的能力，本质上也是一种电磁斥力护盾！ 　　当然，这仅仅只是最基础的利用方法，锖钢之辉倘若到了精通的地步，就可以将自己的躯体表层皮层原子固化，变得胜过钢铁，随意加速至超音速的地步。 　　倘若受伤，更是可以将伤口直接锁定，哪怕是被人砍下手，也可以将断手直接接驳，根本不影响战斗力。 　　抵达最高深地步，甚至可以像是锖钢龙那样，无需微光摇篮系统，就直接凭借星球磁场自我疗愈，拥有起死回生般的生命力！ 　　“这个能力，我记得在钢龙巢中，有过描述……对！钢龙巢就是修行这生命灵能的修炼地！” 　　伊恩想到了钢龙巢那奇特的地理构造，现在想来，那正是制造一个强大的龙工磁场，汇聚灵能源质修行锖钢之辉的区域。 　　理论上来说，作为高等级升华者才能拥有的生命灵能，除却天选者继承外，也只有同样血脉真形传承的升华者在抵达第三能级后才能修行，这就绝了很多继承的路，基本上是只有被选中者才能修行的能力。 　　但伊恩的灵能正好就有第三能级的水准，他不仅仅有天选者的灵能秘钥，还有锖钢龙的火种和修行地，甚至就连锖钢龙无法利用的微光摇篮系统和幽晶引擎都能使用。 　　这下别说龙神使者，就连锖钢龙自己可能都没办法比现在的伊恩更厉害。 　　他就是锖钢龙本龙！ 　　“而且，这对我改造‘石之领主’的传承非常有启发！” 　　伊恩认真感受灵能秘钥，他打算改造的‘钢之领主’传承正是想要利用电磁力的一种新传承形态，他也有过学习锖钢龙传承来慢慢完善钢之领主的想法，不过那最起码也得一年左右的潜心研究。 　　伊恩是有耐心的，为了完美进阶，他不会在打基础方面着急，但是这次凭借推演得到了锖钢之辉，他的进度莫名其妙就上涨了一大截——这下钢之领主的开发进度就从‘还需测算一些数据’变成‘可以开始初步试验’了！ 　　“不着急，等回霞辉领再说。” 　　伊恩收回注意力，传承和新能力的修行暂时都可以靠边站，推演还在继续。 　　推演世界线中的伊恩，在解决了莱安领事件后，便得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赏识，而伊恩也凭借两人对自己的欣赏两边获取资源和好处。 　　而也正是到了这里，伊恩也确定，在推演世界线中，因为自己提早前往帝都加入巡监骑士团，完全错过了埃伦家族相关的事件线，依森嘉德和帕特里克都死在了南海，而南海大迷宫还没有开启，大风暴也没有在那一年到来。 　　虫巢和以太结晶龙的战斗，估计还没有开始。 　　而且，因为推演伊恩没有妖精血脉，时间也没对上，故而也没有与桦黯等妖精结交，更别说认识歌塞大师，进入帝都炼金圈了——他只是非常受看好的年轻巡监骑士，也仅此而已。 　　但也正因为如此，推演伊恩得到的关注很小，并不像是现实伊恩，因为太出名，所以反而不得不逃离帝都，免得被人识破马甲。 　　他就一直在帝都潜心修行，汲取大图书馆中的养分。 　　因为没有银色芯片，需要经常去大图书馆，他甚至和爱书如命的凤凰伯爵混熟了，和对方成为了忘年交。 　　为此，推演伊恩甚至没有参与阿瓦克领的事件，错过了希欧与山之王，还有亡君亚德伯特相关的事件。也说不上错过，毕竟这种事本来就轮不到他参合。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线的伊恩很快就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至第二能级巅峰。 　　而就在现实时间线，阿瓦克领事件发生后。 　　凭借锖钢之辉的力量，推演伊恩在第三能级前就觉醒了自己的心光体……这个世界线伊恩的心光体自然不是指引之星，而是一种名为‘渊中火’的奇特力量。 　　因为这只是推演，即便是伊恩也不知道这心光体真正的本质。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推演伊恩回到了哈里森港。 　　在飞焰地与帝国展开了全面战争，南岭山民叛乱如火如荼，整个西南地区一片混乱的时刻，伊恩回来了。 　　他回到了他在此世的故乡，正如现实中的伊恩一样。 　　但与现实伊恩不同的是，推演伊恩孤身佩剑，双目中没有任何余裕，只有坚定到几近疯狂的意志。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要杀死格兰特子爵，夺取哈里森港，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基业，在两大国战争之际，打下自己未来基业的基础。 　　他要在一片漆黑的混乱深渊中点燃一把火，释放出只能照亮自己的光明。 　　用其他人的梦想……作为燃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哈哈，这下苦主找上门来了 　　推演正在加速。 　　随着推演时间逐渐逼近现实伊恩所在的时间，许多事件和过程都变得简略起来，因为作为它基石的信息不足，很多细节都是无法推演，只能想象和忽略的过程。 　　但仅仅是目的和想法的话，还是能够理解些许。 　　推演世界中的伊恩，因为没有歌塞大师的引荐，没有巴敦侯爵特别看好，也没有依森嘉德的推荐，故而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二皇子米卡埃尔的重视，成为他眼中‘同有伊奈迦二世传承的传承者’。 　　再加上推演伊恩也没有救下依森嘉德，所以也不可能得到埃伦夫人的引荐，轻松成为某地领主。 　　更不用说，霞辉领那时候已经被亚空间污染，所有人都死去，在亡魂彻底消散前，那片土地十几年内都无法正常使用。 　　所以，即便是在巡监骑士团这方面取得了不少成就，但推演伊恩仍然是孤家寡人，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复兴家族，带出自己的队伍。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了伊恩，山之王和希欧，还有漫崖长老的帮助，山民的叛乱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南岭。这对整个帝国来说是一件坏事，但对于有野心的人而言，这就是机会。 　　推演伊恩正是这样的人。 　　“伊恩，你要与我为敌？为什么？因为我当年没有派人去救你父亲？” 　　在南海之滨，驾驶着征澜的格兰特子爵与驾驶着独眼巨人的伊恩对峙，虽然一方是以太武装，一方只是铠装，但征澜的所有细节都被伊恩掌握，而子爵本人更是在之前就已经被伊恩击伤，故而才会咬牙询问。 　　“和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你的下属，他知晓自己的结局和责任，不会对你有什么怨恨——子爵，我只是需要你的领地，而你不会让给我。我只能杀了你，就是这么简单。” 　　“是这样吗？” 　　格兰特子爵沉默地聆听着，他没有愤怒地质问伊恩的‘背叛’，也没有为眼前年轻人的疯狂而感觉到不可思议——他只是忽然有一种明悟，那就是当年培养这个臭小子的时候，自己似乎早就想到了今天这个可能。 　　他想过要将这天赋卓绝的年轻人扼杀在摇篮中……但子爵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名为希望的火光，实在是让人不忍心熄灭。 　　漆黑的铠装中央亮起了深青色的烈焰，就像是在深渊中燃起的烈火……这烈火以梦想为燃料，足以让所有心怀希望，却又知晓自己才能不足的人都下意识地想要投身其中。 　　——我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却可以办得到……我无法打破的枷锁，我无法窥破的黑暗，这火全都能燃尽，全都能照耀！ 　　——既然如此，不如让这火将我吞噬…… 　　——就让这火带着我的光，冲破黑暗的深渊吧！ 　　“那就来吧。” 　　故而征澜举起剑，将剑锋对准眼前的少年，子爵坦然地笑道：“如果你真的办得到的话——那么哈里森港就算给你又何妨？” 　　“我不会辜负你的梦想。” 　　而独眼巨人肩部的炮口也缓缓放平，少年的声音坚定：“我一定会达成我的目标……无论什么方法，什么代价。” 　　梦想。 　　和指引梦想，点亮星辰的‘指引之星’不同。 　　心光体‘渊中火’是一种燃烧梦想得到力量的可怖能力。 　　杀死梦想的持有者，亦或是让他们自愿将梦想托付，将他们的梦想纳入己身，只要是踏步在实现这些梦想的道路上，力量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第一个，继承希利亚德老师的梦想——带领人类前往高天之上，创造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哭泣的世界。 　　第二个，背负普德长老的梦想——带领家族复兴，让前辈们的血不要白流，揭露家族贬谪的真正原因，‘回声’背后的真相。 　　第三个，接下阿洛斯·莱安的梦想——断绝一切类似于他的悲剧，创造一个生命可以安宁诞生的新世界。 　　烈焰澎湃地燃烧着，即便是以太武装也无法挡住这样不可思议的神力。 　　故而在大海沸腾，荡起无边浪潮之时。 　　在大风暴再临，远海迷宫开启之际。 　　伴随着一道贯穿了天空的光棱，征澜从漫天海雾中陨落，沉入大海之中。 　　“伊恩，杀了我吧。只是记住，哈里森港也是你的家乡……留下它的名字吧，留下……我们曾经存在过的影子……” 　　这便是第四个梦想……格兰特子爵的梦想。 　　——只是想要让家族之名不再蒙羞，让父亲流尽鲜血创建的城市被世人赞颂，让孩子未来可以骄傲地说出，‘我是格兰特家族的一员！’，让自己的领地富裕和平，可以让人们笑着生活…… 　　“……我会的。哈里森港永远都只是哈里森港，是格兰特家族的哈里森港。” 　　哈里森港总督，艾尔斯·格兰特为了阻止大风暴，意外陨落于海中，因为南岭的紧急情况，巡监骑士伊恩为代领主，暂管大红杉林周边所有事宜。 　　这便是开端……与终结。 　　推演即将结束。 　　伊恩只能看见一连串破碎且漂浮的幻象。 　　他看见，自己在成为了哈里森港领主后，就像是建设霞辉领那般大力建设各种新技术与新生产设施，虽然没有拿到投资，但凭借剥削红杉土著还有与飞焰地人虚与委蛇得到的一些资源，他成功将哈里森港建设成了混乱南岭中的一座坚固堡垒。 　　帝国希望他能成为平定南岭的开端，飞焰地希望他能真正投靠他们。 　　在动荡中，不再是少年的男人不断变强…… 　　在这碎片中，现实伊恩看见了。 　　他看见，在未来，远岸岛与七城联盟再启战端，静谧海被战火侵袭。 　　黑暗山脉的泰坦魔物在一次剧烈的地震中南下，然后一路朝着圣山而去，他们中有着极其古怪的变形魔物，可以吞噬升华者的力量而得到他们的力量，原本正在与帝国北部军团的对峙的峻岭堡不得不调转兵峰。 　　帝国使节团前往学识之都，原本意欲商谈盟约事宜，却因为剧烈无比的亚空间变动而全军覆没，天上都被吞噬一半，倾盖在尖塔空岛之上的银天之辉绽放出了近乎于太阳般的光芒。 　　然后……便是极致的混乱。 　　飞焰地两大血系内战，以及……帝国内战。 　　而安静蛰伏在世界最边缘处，哈里森港的伊恩沉默地注视着这动乱的一切。 　　然后，他迈步，向着这个黑暗而绝望的世界，拔出了剑。 　　推演于此结束。 　　伊恩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中，深青色的黯炎正在熊熊燃烧，一双眸子凝视着前方，从不迟疑，从不动摇。 　　【我乃……】 　　【背负梦想者】 　　【吞噬梦想者】 　　【我乃被无尽梦魇与亡灵缠绕之人，崇山之主，大地之子，泰拉的使徒】 　　【亦是，终将挣脱重力，前往高天彼端之人！】 　　一个浑身被钢铁铠甲覆盖的男人站在山巅，他沉默地俯瞰已经进军至靛山峡口的飞焰地大军，然后抬起了手。 　　山岳振动，天地颤抖，崇山在雷霆中粉碎，化作岩石的浪潮，将眼前的万物都吞没。 　　伊恩睁开眼。 　　初春的阳光微暖，照耀在桌上，金属调羹反射着金色的光，在天花板上点出一个小小的光斑。 　　他如今正处于哈里森港，自己的家中。 　　“……有意思。”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他笑了起来：“这就是推演吗……真有趣啊。” 　　“人生的选择只有一次，知晓了一个就不能知道另一个，即便是我这样的先知想要知晓全部也是奢望……除非有超越时空的视角，纵观过去未来，遴选每一个可能性的分岔。” 　　“是啊……”伊恩仰起头，他看向天花板上的光斑：“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可能性。” 　　虽然推演中的未来并不可靠，尤其是在自己解决了南岭山民叛乱后，飞焰地和帝国的走向是否还会像是推演中那样，双双因为全面战争陷入内乱，这完全是无法确定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譬如说黑暗山脉的魔兽集群进攻圣山，学识之都的虚境大异变，应该都是如今现实就已经有了征兆，只是他碍于自己位于帝国的视角，所以不知道的情报。 　　那应该是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而且，之所以推演中的自己会回到南岭哈里森港，也并非是什么命中注定……大概率是因为树海之灵中的情报只有南岭最为丰富，所以在推演中判断，伊恩肯定会回南岭。 　　可实际上，以伊恩对自己交际能力的自信，他甚至敢说，他能把凤凰伯爵忽悠成自己的义父，在这位老牌伯爵的手下讨个领地去种田！ 　　哈里森港？又不是霞辉领那种有天坠遗产的高等唯一领地，这种乡下地方，谁爱去谁去！ 　　“看来未来得关注一下这方面了。” 　　如此想到，伊恩很快就受到了树海之灵惊愕无比的传讯：【先知——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察觉到，你服用了预见双叶，然后展开了推演……短短十分钟，你就耗尽了我们百年都用不掉的计算份额！】 　　【请原谅，先知，我们并不是责怪你用掉了这么多的推演储备……我们只是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耗了这么多的计算力？！】 　　——哈哈，这下苦主找上门来了。 　　伊恩心中暗道一声抱歉。 　　实际上，从伊恩开始推演，却发现自己没有消耗多少灵能开始，就明白，这推演的代价和他本人毫无关系……是树海之灵帮他推演了这一切的未来。 　　也的确。想要推演的这么详实，人物反应这么真实，肯定得是观察了格兰特子爵和莱安男爵这么多年的树海之灵才能办得到的事情啊！ 　　一不小心用掉对方这么长时间的计算份额，伊恩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还能再推算吗？” 　　愧疚完一秒后，少年立刻兴致勃勃地问道：“非常不错的能力，我感觉到了这力量背后巨大的潜力！” 　　【不行，先知，不是说我们拒绝】 　　树海之灵有些无奈地回答：【而是我们的计算是依靠心光体带来的特殊灵能进行加速推演的——刚才你消耗的推演灵能，就已经是我们百年来积攒下来的份额……虽然还有剩余，但想要再进行一次刚才那样的大推演是不可能的了】 　　树海之灵没有撒谎，祂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损失，倒不如说，能让伊恩愿意与祂们合作，这个代价就花的值。 　　但没有就是没有了，祂们也办不到无中生有。 　　“我明白了。” 　　而伊恩微微点头，他认真道：“树海之灵，我会帮助你扩大的。” 　　【咦？】在树海之灵疑惑的短声中，伊恩笑了起来：“双赢嘛——你扩大了，自然就有更多的推演灵能，而你的推演灵能也能帮我变强……我们互帮互助，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伊恩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腹稿，就是凭借农业大楼，快速在南岭将树海之灵扩大……而等到农业大楼在帝国全国扩散时，树海之灵的力量肯定也会水涨船高，即便是抵达第四能级巅峰，摸到第五能级也不奇怪。 　　如此一来，祂们能推演的未来，也会更加真实有力！ 　　伊恩打算回霞辉领之后，再与树海之灵签订更进一步的契约。 　　而至此，少年回哈里森港要做的事情，基本也都做完了。 　　与格兰特子爵签订了商贸合同，达成了合作协议，并且帮助对方维修了征澜，自己也得到了珍贵的以太武装设计资料，有了自己以太武装的设计腹稿。 　　他回到了南海大迷宫，解决了以太结晶龙相关的问题，知晓了泰拉之龙的存在，并且在结晶龙分身的所在之地开辟了全新的支线，让鲨鲨和弟弟埃兰有了另一条道路可走。 　　他与妖精一同观看了虚境机神的孕育与诞生，察觉到某种事件的开端。 　　他与怀光教会商谈了有关于崇灵教的问题，知晓了怀光的态度。 　　他与树海之灵交流，得到了预见双叶，在推演中得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的力量，为钢之领主的传承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这一次，伊恩回哈里森港，何止是收获颇丰，简直就是满载而归！ 　　除此之外，像是什么多国拜龙教袭击反而被霞辉领留守力量反杀这件事，根本就是意外之喜。 　　“也是是时候准备回去了。” 　　如此想着，伊恩准备等稍后埃兰醒来，就带着对方去子爵府登记灵能者身份——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子爵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但结果，这件喜事，遇到了另一件喜事。 　　格兰特子爵的孩子，柯弥忒诞生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所有未来的吞噬者 　　小柯弥忒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这句话严格来说并不正确，因为谁都知道，孩子刚刚生出来没多久其实挺丑的，眼睛睁不开，身上黏糊糊，皮肤也是皱巴巴的。 　　尤其是小柯弥忒身体表层有一层浅蓝色的皮膜，额头与肩部还有一些类似圆润宝石的晶体，这些身体特征都是‘潜渊蜥鲸’血脉呈现的结果，假如他长大了，血脉特征收缩回体内，仅剩下那些宝石，或许会有别样美感，但现在来看，就显得有些突兀。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都很开心，认为他很可爱。 　　“见谅见谅，实在是太忙了！” 　　格兰特子爵红光满面，他刚刚在照顾夫人，然后抱着孩子出来，一脸喜庆何止是瞒不住，他根本就没打算瞒：“太健康了，医师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健康……伊恩你观察的真没错！” 　　在场之人，有普德长老，伊恩兄弟，财政官拉马尔，治安官亚姆爵士……子爵本人最熟悉的人基本都在这里。 　　作为柯弥忒未来的老师，伊恩还从子爵手中接过了这孩子……对于升华者来说，孩子真的是轻盈的难以想象，而头一次在泰拉见到刚刚诞生的新生儿的伊恩有些好奇地注视着已经哭完，正在将睡未睡的柯弥忒。 　　“小家伙，真可爱。是被爱着的模样，所以才能以这么健康的姿态降生。” 　　他如此说道，心中有些忍俊不禁——这下以后遇到长大的柯弥忒，他也可以说出经典的‘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样的言论了。 　　这种话说出来真的好爽！ 　　克伦黛尔夫人是升华者，现在还是在休息，不过子爵作为相同血脉的升华者可以帮助对方稳定情况，更不用说夫人还是赤之民，恢复非常快，过个几小时就可以恢复的差不多。 　　按照习俗，伊恩这些‘长辈’在为新生儿祝福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子爵，克伦黛尔和拉马尔一家子的内部事宜。 　　伊恩等人也不会妨碍这一家子恩恩爱爱的日常。 　　不过毕竟是贵族，子爵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完，毕竟和孩子未来有的是时间长久相处，不着急于一时。 　　“埃兰也觉醒成为灵能者了吗？你们一家真的是让人羡慕的难以置信……不过因为某种奇妙的因素，兄弟姐妹中有灵能者的话，的确比较容易觉醒灵能，也算是一种共鸣影响吧。” 　　知晓埃兰成功觉醒灵能后，子爵欣喜的面容也不禁严肃起来，但因为他其实早就知道埃兰的灵能潜力，对方一直都在怀光教会接受训练，并且得到看好这点他也很清楚，所以也不是很惊讶：“我知道了，稍后我会为埃兰登记的，但现在……” 　　“当然不着急，主要是过来祝贺。” 　　伊恩摆摆手，他可不会在别人孩子出生的时候要求对方工作：“我回哈里森港的事情差不多都办完了，柯弥忒也出生，过段时间我也该回霞辉领了。” 　　“嗯。虽然想要挽留，但领主就应该在自己的领地。” 　　子爵点头，他也清楚伊恩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忙碌些什么……当然，树海之灵和迷宫内部的事情他不清楚，但仅仅是表现在外的那些事就已经很多：“那些袭击你的拜龙教成员，我已经差遣人把他们押送回霞辉领了——当然，他们是半路失踪还是有人劫走都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好。” 　　“我明白的。” 　　伊恩知晓，这是子爵在提点自己灭口——假如他有什么东西不想因为这些‘敌人’而暴露在帝国视角中的话，那么这些敌人最好都别活下来。 　　反正赏金这东西，靠人头也就够了，活捉加不了多少钱。 　　不过，伊恩留这些人一命肯定有用，摹刃暂且不谈，那些精灵拜龙教……安法会喜欢的。 　　而且，实际上，伊恩如今看格兰特子爵和柯弥忒，心中都有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树海之灵的推演中，把子爵干掉，接手了他的领地……而子爵的孩子也被他囚禁在一座小庄园里。 　　伊恩信守诺言，他并没有改变哈里森港的名字，也没有断绝格兰特家族的血脉……柯弥忒仍然是他的弟子，是未来哈里森港‘正统’的继承人。 　　但这个未来，估计就要等到伊恩去世才行。 　　推演中的未来和现实两相对应，令伊恩颇为感慨……自己倘若没有共同前进的伙伴，没有依森嘉德，桦黯和霜蝶等同伴，就会变成推演中那样并非冷酷无情，但却能硬下心肠不择手段的人。 　　因为谨遵希利亚德的遗嘱，伊恩一直等到自己第三能级才启用银色芯片。 　　这并非是错误，倒不如说，这才是正确的用法——银色芯片直接融入了推演伊恩的心光体‘渊中火’，极大地强化了心光体的力量，甚至反过来改造了伊恩的身体和灵魂，让他的肉体具备了一定的灵态生物本质，而灵魂也近乎于妖精那样不灭，可以在死亡后回归自己建设的‘锚点’复活。 　　正是凭借这几近于‘巫妖命匣’般的复活能力，推演伊恩才能面对如此多艰难险阻仍然全部战而胜之……毕竟，战胜一位先知就已经足够困难了，战胜一位能复活的巫妖先知，那可真的是让人头皮发麻啊！ 　　不过，从这些信息来看，银色芯片应该是一种基于原始以太的特殊造物。 　　它的性质类似于心光体，但是比心光体更加高等，所以才能在完全融入心光体的同时，反过来强化推演伊恩的肉体和灵魂。 　　现实伊恩就是融合银色芯片过早，在没有心光体的时候就融合了银色芯片，导致银色芯片只能寄宿肉体，与灵魂肉体融合……这让伊恩拥有了第二套血脉真形传承的载体，但也失去了心光体升级的可能。 　　这样的选择，其实也算不上坏。 　　没有双重传承，伊恩也没办法和妖精一族有这么深入的联系，也有许多事情无法掺合，更无法隐藏自己的身份……总的来说，对于伊恩这位先知来说，多一个隐藏身份比起强化心光体，利大于弊。 　　更何况，在知晓银色芯片可以强化心光体后，即便现在的银色芯片已经与肉体灵魂融合，但伊恩仍然能凭借‘知识’来慢慢地尝试，模拟类似的强化。 　　“伊奈迦二世，当初获得银色芯片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有了心光体，所以他的心光体被强化，成为了那时泰拉大陆最强大的灵能者。” 　　想到这里，伊恩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但是，这么说来，伊奈迦二世的灵魂应该非常强韧，也可以复活才对……不过，我也很清楚，假如有人真的想要对皇帝出手，并且还成功了的话，那么能复活也无非就是被杀第二次。” 　　“但就算是被杀第二第三次，伊奈迦二世的灵魂，残留的部分肯定也比一般的人类要多！” 　　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是难以彻底消亡，哪怕是灵魂消散，也会像是锖钢龙那样，留下自己‘锖钢之辉’的影子，徘徊在大地之上，等待下一个传承者。 　　当然，也可能并非如此，毕竟伊奈迦二世在临死之前将银色芯片交付给了希利亚德。他甘愿放弃自己最根本的力量之源，只是留存未来的希望……伊恩也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是甘愿赴死，还是留有后手。 　　离开子爵府时，伊恩还是有些感慨。 　　推演世界想对他的感触很大，从另一个视角回顾自己一直以来的道路，伊恩才能知道自己一路上的不容易。 　　因为太过天才，以及各种机会所钟，也是因为伊恩一直都在尽可能地选择正确的道路，虽然他经历过许多危险，但特总是能找到解决的方法，甚至是找到了解决方法后再去挑起问题。 　　但这样的现在，本质上是非常脆弱的——仅仅是一点小小的改变，就足以让他走向晦暗的未来。 　　如今现实的伊恩，毫无疑问是幸运的。 　　这并不会让伊恩感到开心，亦或是沾沾自喜。 　　他只是明悟了一件事。 　　——如果说，其他世界线的自己，是梦想的吞噬者。 　　少年闭上眼睛，他的心中浮现出指引之星，心光体上的两颗宝石闪动着璀璨的光辉，虫群与灵灾一同呼应。 　　所有过去未来，所有平行时空，所有世界线的可能性，都在自己的手中汇聚……渊中火吞噬的是他人的梦想，而指引之星吞噬的正是伊恩自己。 　　伊恩自己的未来。 　　——迄今为止，一路幸运走到现在，谁都没有抛下，谁都救下的自己，便毫无疑问是所有未来的吞噬者。 　　无论是虚假还是真实，是可能性还是平行时空，是未来的分岔还是先知的预示……所有的一切，他都承认，他都拥抱。 　　然后，尝试找出一条全新的，完美的道路。 　　“我不能输。” 　　他如此道，让一旁的普德长老和握着自己哥哥手的埃兰侧目看来。伊恩只是微笑，但他的语气却无比坚定：“我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其他人的梦想……还有我自己的梦想。” 　　——不知道多少个自己的梦想，不知道多少未来的可能。 　　所以。少年在自己心中立誓。 　　“我不能输，我也不会输。” ###第一百三十章 银翼凶星与妖精们的大宴会！ 　　说是要离开哈里森港，实际上，伊恩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 　　首先是霜蝶那边，有关于南海大迷宫的整备，以及埃兰与小结晶龙分身等事宜，然后便是筹备一部分白之民移民前往霞辉领的事情，都需要准备，进行筛选测试。 　　对此，伊恩特意找普德长老聊了聊有关于家族传承‘银峰使者’的问题。 　　银峰使者这一传承，源自于数百年前，泰拉北部银峰山脉周边的白之民部落，这一真形遴选了诸多魔兽的优点融汇一炉，铸就了这最高能抵达第四能级的高等真形。 　　虽然它非常精细完善，并且还有历代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升华者修补进化，但是在伊恩眼中，它仍然有不少改进的空间。 　　“第一能级已经非常牢固，我觉得不需要更改太多，但是可以考虑在这个时候替换一些材料，增添一些电磁力和龙属性的适应。” 　　长老厅中，伊恩对普德长老详细讲解自己对‘新银峰使者’真形的改进：“而到了高能级，便可以尝试混入一部分雷属性源质的魔兽，为修行者增添‘电磁加速’的能力。” 　　“而这一切，是为了在第二第三能级，采用‘钢翼龙’的素材，为修行者提供超高速电磁加速飞行能力！” 　　“问题不大，倒不如说，一切都听你的。” 　　普德长老对于伊恩的选择一向都是一百个同意，但是他还是有些疑惑：“但这样的话，家族传承就不够物美价廉了……钢翼龙毕竟是亚龙类的材料，价格会比较高，也很难获取——真的这么改进的话，那么未来家族拮据的时候可就不太好看了。” 　　家族传承的血脉真形，大多都不会选择最优最好的配方来传承——运气不好，没有恰好的材料就只能干瞪眼是一回事，太过昂贵家族负担不起很多人又是一回事。 　　毕竟很多时候，升华者的数量更加重要，在某些能力方面提升百分之几百分之十虽然有极大优势，但是价格可能会翻好几倍。 　　“未来的战斗，注定会走向天空——制空权，高速运动才能战争的主流。” 　　而伊恩之所以作出如此判断，也是因为他地球人的经验和推演。 　　如今的泰拉，在战争方面，其实类似于地球二战时期，铠装集群搭配大量机动部队攻占堡垒，修筑工事，抢占关键地形据守，一点一点蚕食敌人的势力范围。 　　空天铠装固然非常重要，但是面对泰拉世界强到有点过分的火力和火力聚集能力，哪怕是七八倍超音速的空天铠装指不定都会被哪来的电磁炮轰下，所以绝大部分部队还是要在地面依托工事行动。 　　但，即便如此。 　　伊恩认为，泰拉未来战争的模式还是要逐步走向天空。 　　现在是泰拉的地面火力投送远远大于空中部队的防御力，谁单独上天谁是靶子……但以甘特瑞格姆空天部队与苍天王庭机动战舰舰队的战争为例，成体系的空天铠装部队在强者的带领下，完全可以在承受一定损失的情况下，以超高速突袭敌方防线的重要部位，斩获战果再离开。 　　更不用说，在未来推演中，学识之都研发的空天战舰技术扩散，以超巨型空舰为核心的空中堡垒群，足以反过来对地面武装进行压制。 　　而那时，能护卫空舰的空天铠装，就成为了各国的重中之重……而能顺畅驾驶空天铠装，乃至于反过来辅佐铠装流畅驾驶的各类高速飞行传承，价值就节节攀升。 　　是。伊恩必须承认，采用了钢翼龙材料的银峰使者，价格相较于过去，简直可以说上涨了六成。 　　可是未来，这种高速空战魔兽材料的价格，可是按十倍，百分之一千这样涨价！ 　　他现在的投资，等同于在地球联邦大区首府核心位置买房——贵是贵，但是未来绝对有超高价值的回报！ 　　“信你的。” 　　对于这些，普德长老一窍不通，所以全部都听伊恩的：“正好，银峰使者这个传承本就是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印记，如今的阿尔乔蒙家族（银峰）本来也就应该换一个新的传承……哪怕仅仅是换一个名字。” 　　“不过，新的传承名字，你想好了吗？” 　　——那当然叫银翼凶星啊！ 　　心中想是这么想，但伊恩也知道，这显然不是正经的传承名……谁家会叫自己的血脉真形叫做‘凶星’啊，即便是可以，那也不是他现在一个区区第二能级能用的。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伊恩觉得，等到自己家族里面真的出了一位能修行到银翼级的升华者，那凶星之名，肯定已经被他传开。 　　毕竟，对银峰使者传承的改良，正是伊恩对石之领主传承的改良过程中，逐渐积累下来的灵感和没办法用上的技术的再利用。 　　等到钢之领主和银翼凶星两传承彻底完成，伊恩完全可以宣布，自己将妖精血脉转换成了银妖精，而其中利用的一部分技术，正是采取了家族传承中的一部分技术——这样他就能将自己的两个血脉传承在明面上融为一体，而不被人怀疑了！ 　　毕竟，不是石之领主的不动坚城，对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资料和希利亚德的帝国，基本可以判定为一个新传承！ 　　到那时，伊恩的处境就安全许多。 　　解决了传承方面的事后，接下来的便是南海大迷宫内，有关于原始妖精们和妖精巢穴的处理了。 　　说起这个，伊恩还没有见过热水妖精究竟是什么样呢。 　　…… 　　南海大迷宫内。 　　鲨鲨摆动着尾巴，快乐地在迷宫水道中游动。 　　迷宫，也就是红杉基地水道是通过水流水压进行基地内大宗物资运输的通道，很多物资通过车辆运输太过缓慢，不如利用水流和专门的水运货柜推动，这也让红杉基地内部有大量宽敞的水道，形成了一张网络。 　　就连腾澜巨鳗那样百米长的巨兽，都可以在这样的水道中行动，以太结晶龙还活着的时候，也是依靠这些通道行动。 　　虽然对于巨鳗来说有些狭隘，但对于钢铠鲨和其他生物而言，就十分宽敞。 　　即便如此，鲨鲨也不是很喜欢在基地内部游动——这里能撞的东西实在是太少，老大特意嘱咐过它平时游起来要小心翼翼。 　　这既不符合钢铠鲨的本性，也不符合鲨鲨的个性！ 　　不过，今天，却是一个例外。 　　因为，作为红杉基地结晶湖大将军，它是收到了热水妖精之王，红杉基地水系之主，冷却室主人，南海妖精导师，冰妖精霜蝶的邀请，去参加妖精们的大宴会去的！ 　　有热闹还不去，那还是鲨鲨吗？ 　　如此想到，鲨鲨不禁点头，发出一声感慨。 　　【喔！】 ###第一百三十一章 热水妖精大宴会 　　妖精们的大宴会，其实就是‘妖精大会议’的别称，是用来决定一地妖精群族接下来行动方针的要事。 　　说是这么说，但指望一群妖精安安静静地呆在会议厅，干这种‘你提出一个议题，我赞同投票’守规矩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矮人真正重要的决策都是在饭桌上作出，精灵永远是在喝茶时进行决定，妖精不开宴会，热热闹闹地欢庆，就根本不可能搞定任何事情。 　　桦黯和霜蝶回归之前，原始妖精们还没有多少智慧，甚至形态都是类似于马赛克一样的小蝴蝶……或者说大蛾子。 　　其中最聪明的，也就是霜蝶自己，隐约有着人形和些许智慧。 　　但也不多。 　　而在她们点化巢穴后，南海大迷宫内的原始妖精们便开始具备一点智慧……也就是说，祂们也开始有一点类似于妖精的思维习惯了。 　　当然，对于鲨鲨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它可是结晶湖大将军，平日有镇守结晶湖，保护海底通道之重责，和这些过家家的小妖精玩不来的！ 　　鲨鲨最苦恼还是一点。 　　那就是，开化后的热水妖精，祂们的形态，看上去变得……太好吃了一点。 　　但却根本不能吃！ 　　顺着水道，鲨鲨游进冷却腔室。原本的海底冰渊如今已经变成热气腾腾的巨大热水海，巨量的高温废水在这里接受冷却净化，热水妖精也在这里汲取着丰富的能量成长。 　　抵达约定好的地点，但妖精们还没到，漂浮在热水中的冰台上只有两只妖精正在等待。 　　那正是霜蝶和桦黯，她们说些什么，半点也不为其他热水妖精的迟到而感到生气——假如有人会因为妖精迟到就生气的话，那他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 　　鲨鲨知道这两位是老大的同伴，那位黑头发的妖精小姐还很强，也非常硬，让一心一意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更硬的鲨鲨非常崇拜。 　　可惜的是，桦黯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让勤学好问，相当上进的鲨鲨都找不到机会去询问对方变强的方法。 　　“啊，鲨鲨！” 　　霜蝶也看见了鲨鲨，冰妖精开心地对鲨鲨挥手，而鲨鲨也开心地摇尾巴：“喔喔！” 　　“结果就鲨鲨准时来了！” 　　侧过头，霜蝶‘啪啪’都拍着身前的冰块演讲台吐槽道：“难道就看我是冰妖精，所以不愿意听我命令嘛！” 　　“放心，小霜蝶～” 　　桦黯捏了捏气鼓鼓地霜蝶的脸，一脸习惯道：“在妖精乡那边，就没有任何妖精宴会准点开始过——就算你也是热水妖精，祂们也不会准点来的。” 　　“因为绝大部分妖精的时间观念，是跟着虚境走的……祂们无法正常感受物质世界的变化，只能通过情绪的变动来确定时光的存在。” 　　“简单来说，妖精需要等到‘我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的时候，才会出发行动！而且这种情绪会传染，只要有一个妖精觉得‘时候到了’，那么很快，所有妖精就会一同行动起来。” 　　作为正统的妖精，桦黯可太熟悉自己的同族了……土系妖精是少数可以正常感知物质世界时间流逝的，所以她们这一系经常准点到，然后就和霜蝶现在这样耐着性子，一边吐槽一边等其他妖精。 　　不过，妖精们虽然没办法守时，但绝对不会单独行动。 　　就像是现在这样。 　　哗啦啦啦…… 　　以冷却舱室为中央，四面八方的水管通道中，传来了浩浩荡荡的海潮声。 　　霜蝶，桦黯和鲨鲨都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冷却舱室边缘。 　　然后，他们就看见，好几个巨大无比，足足有几十米长宽的淡蓝色水母，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急速游来！ 　　这些水母一个个都有着极其强大的源质反应，看上去就像是第二能级魔兽般强而有力，给在场所有鲨别样惊喜！ 　　“喔？！” 　　看见这一幕，鲨鲨顿时鲨脊一凉，它绝对不是在害怕水母呀！而是在南海周边，只有猎雷水母集群能对它造成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威胁。 　　即便是钢铠鲨，假如误入了猎雷水母的巢穴，结果肯定也是被电成焦炭呀！ 　　——先撞再说！ 　　几乎是就是瞬间，本能就支配了鲨鲨的行动，它下意识地就浑身翻腾电流，直接朝着离出口最近的一个大水母撞去！ 　　毫无疑问，鲨鲨反应过度了——假如它认真观察一下这些飘荡而来的大水母的话，那它肯定就能发现，这些看上去庞大无比，还有极强源质反应的‘魔兽’，实际上是一团晃晃悠悠宛如果冻一般的聚合体…… 　　甚至，在那淡蓝色的表层之下，有许多簇拥在一起的半透明小光点正在‘嘿呀嘿呀’地浮动，支撑那巨大的外壳。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撞人撞船早已形成本能的鲨鲨几乎是在瞬间就撞在了一只大水母的身上。 　　紧接着，便是妖精大爆炸！ 　　“咪～嘭！” 　　伴随着一连串相当可爱的惊叫声，就在大热水水母爆炸的瞬间，漫天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妖精’就像是摇晃了好久的可乐冲出瓶盖那般，从水母表层绽裂的裂缝中挤出。 　　浅蓝、白灰、淡金、深青……一大团一大团颜色不一的小妖精咕噜噜地在热水中滚动着，就像是果冻一样极具弹性的多水躯体‘啪啪啪’地摔落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撒了一地，甚至挂满了鲨鲨全身。 　　“喔？！” 　　这下鲨鲨傻眼了，它怎想得到，感应中那么强大的超巨型水母居然一碰就碎，而且里面居然藏了这么多小妖精？ 　　这哪里是超级大水母，这根本就是一群小妖精学习沙丁鱼群，叠罗汉一般叠起来的‘威吓形态’！ 　　“哒？”“呀咪……”“嗨嗨！” 　　被鲨鲨撞翻的小妖精们迷迷糊糊地在冷却舱室的底部滚动着，双眼就像是蚊香一般旋转，甚至有些还出现‘X’一般的昏迷状态……而祂们的形态，看上去也颇为有趣。 　　这些热水妖精上半身是一个类似霜蝶以前那样的马赛克人形，而下半身……种类颇为丰富。 　　有些是水母，有些是海参，有些是海毛虫，有些是海葵，有些更是鱼——说实话，下半身是鱼的热水妖精还颇有点美人鱼的韵味，但祂旁边下半身是皮皮虾和海蜘蛛的，就稍微有点令人惊叹了。 　　显然，这些妖精都是在模仿海中生物的模样，适应水中的行动。 　　而所有热水妖精的身体，都是极有弹性和韧性，宛如解压球般的材质。 　　这让祂们可以免疫绝大部分单纯的物理冲击，所以面对鲨鲨的断船一撞，这些小妖精全都毫发无伤。 　　当然，作为代价，热水妖精相当害怕寒冷的环境，只要低于十度的环境，就会让祂们的身体变得脆硬起来，很容易被敲碎……但只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所有热水妖精都能转换形态，变回之前类似于大扑棱蛾子一般的冰妖精形态！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在于，这让祂们的外表看上去太好吃了点。 　　“……”（忍住！这些小东西是不能吃的！） 　　浑身爬满了热水妖精，鲨鲨紧紧地闭着嘴，不敢开口——它一旦开口，还不用它去咬，这群好奇的妖精就会爬进它嘴里，到时候只要一个吸气……嗨，事情就糟糕了。 　　别误会——糟糕的不是妖精，而是鲨鲨。 　　一般的生物哪来的消化妖精的能力？被鲨鲨吃下去的妖精只是会经历一次难言的旅途，一次生物循环，然后再回归大自然罢了。 　　只是苦了鲨鲨，肯定会闹肚子一段时间。 　　曾经误吃过好几次妖精的鲨鲨早已吸取教训，在有大量热水妖精在场的时候，别说吃东西，它喔都不喔一声！ 　　“没想到，祂们学的还挺快的——这么快就能把大水母模拟的这么活灵活现……这支妖精群族很聪明啊。” 　　桦黯看着一群热水妖精‘嗨呀嗨呀’满地乱爬，然后聚集在一起，使用祂们天赋的控水能力，再一次将大水母形态凝聚而出。 　　她不禁有些感慨：“既然热水妖精都已经拥有合力拟态的能力，那么祂们也可以初步离开南海大迷宫的管道，开始在整个大迷宫中行动了。” 　　“是呀。” 　　霜蝶认真地点头，她开心地环视着漂浮在周边的‘大水母’，以及其中的众多热水妖精：“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帮父亲大人的忙了！” 　　霜蝶和桦黯早就准备好了大宴会的食材——一大块蕴含水源质的海沙石和大量水母黏胶。妖精并不需要进食除却魔兽素材外的任何生物素材，祂们大部分时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餐风饮露……或者说吃土喝西北风。 　　海沙石可以帮助热水妖精稳固自己的物理形体，而水母凝胶是妖精身体的主材。 　　就在霜蝶宣布‘宴会开始！’后，整个冷却舱室都被妖精们的欢呼充斥，一支用贝壳做鼓，用海葵当琴，用扇贝做锣，用海螺为号的便宜妖精乐队也在此刻出场，敲敲打打，虽然不好听，但非常热闹。 　　而就在所有妖精的‘心情’都随着这欢快的氛围而开始共鸣，所有在场妖精的‘灵魂’频率开始一致时，霜蝶便开始用心灵沟通，与在场的所有妖精交流，宣布这次大宴会的正式议题。 　　这就是妖精为什么只能靠宴会才能商量事的原因。 　　假如不能依靠一件让大家都开心，让情绪热烈起来的事情，将所有妖精的心灵都聚合在一起，再怎么宣告也没意义，因为根本没妖精会听，听了也记不住。 　　而今天，霜蝶要商议的，便是有关于南海大迷宫开放后，诸多妖精作为‘迷宫守卫’，协助迷宫之主，结晶湖大将军鲨鲨应对冒险者的相关事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结束，准备回归霞辉领！ 　　格兰特子爵知道，伊恩才是真正的迷宫之主，而海里面的那只钢铠鲨，不过是伊恩的动物伙伴而已。 　　而最近这段时间，鲨鲨疯狂撞船，阻止瑙曼城方面的探索队检查迷宫情况的举动，也的确为哈里森港提供了不少时间，也让不少想要前来南海大迷宫探索的冒险者选择谨慎行动。 　　这是好事——明明作为本地领主，但格兰特子爵对大迷宫几近于一无所知，而想要依靠迷宫赚钱，他就必须要掌握更多资讯。 　　而桦黯与代表伊恩而来的霜蝶，便与他进行了合作。 　　作为本地领主，格兰特子爵为霜蝶和桦黯的行动提供了一切方便，甚至代替乐土乡给桦黯补齐了行动经费，让妖精小姐异常感动。 　　而作为回报，代表伊恩的妖精小队为子爵提供了南海大迷宫‘通常区域’的所有地图。 　　这个通常区域，指的就是不涉及南海大迷宫核心生态圈，红杉基地的重要区域的其他地方，其中还标注有大量魔兽巢穴，让格兰特子爵非常满意。 　　既然有了地图，那么接下来就是放开管制，让冒险者进去查遗补漏，剿灭魔兽了。 　　在泰拉大陆，因为各种技术和天坠前的遗产，人类社会中会有不少‘富余人口与富余武力’，这些人大多源自与战争之后的退役士兵和衰退的升华者家族，日常时用不着他们，但在关键时刻，这些武力会为人类社会带来相当大的助力。 　　无论是抵御天灾，协助灾民迁移，还是猎杀魔兽，开拓新领土，都是常规部队很难调动去进行的任务。 　　更不用说探索迷宫，假如派遣有正规编制的士兵去进行探索任务，不谈伤亡抚恤金的问题，很多时候一些中小型迷宫根本没有那个价值。 　　而这个暧昧的领域，就是冒险者出动的领域。 　　虽然说南海大迷宫的价值足够让帝国官方派遣专业探索队，但这地方实在是太远太偏僻了，而哈里森港的本地力量也无法完全掌握它，所以为了尽可能快地开发迷宫内的资源，自由冒险者的加入是必须的。 　　大概就在今年夏天前后，南海大迷宫就会放开管制，欢迎诸多冒险者进入探索。 　　而霜蝶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做准备。 　　“父亲大人说了——那些表层的前纪元文明遗产，全都可以让他们拿走。那些自动扫地机器人，智能手推车，前纪元文明的动能武器，都是有价值但价值不大的东西，我们需要放出一点甜头，把人尽可能地吸引过来。” 　　霜蝶回忆着伊恩教告诉他的行动计划，在心灵通话中的意志愈发流畅：“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些冒险者获得财宝之余，也要让他们用武力控制迷宫内魔兽泛滥的情况！” 　　南海大迷宫如今已经完全启动，成为了周边海域自然灵能场域的核心，魔兽数量几乎是每天都在增加。 　　现在，鲨鲨还能凭借第二能级的钢铠鲨之威，去控制一些魔兽不要胡乱行动，但等到几个月亦或是一两年后，新的第二能级魔兽诞生，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这种失控魔兽不仅仅会对人造成威胁，也会破坏迷宫内的一些珍贵的历史遗迹与资料，这是不被伊恩允许的。 　　所以，与其让这些魔兽野蛮生长，倒不如让冒险者去剿灭，保持基本的生态即可！ 　　热水妖精要做的就是这些——祂们要在冒险者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通过种种提示和动静（比如说扔石头，呲水和发出很大的声音）引导冒险者去有着财宝的魔兽巢穴旁边，让这些外来者帮助迷宫之主（兼清洁工）清扫迷宫内的垃圾。 　　“鲨鲨你也是，最近不能撞船了哦！” 　　提点完热水妖精们后，霜蝶也提醒最关键的大将军：“这是父亲大人说的！他说，你做的已经很好啦，但是接下来不能谁都撞……那些人是我们的帮手，也是我们的财源！” 　　“过段时间，会有霞辉领的炼金药店在奥戴尔礁周边开设一家海上小店……专门就给这些迷宫冒险者提供药剂服务！” 　　“喔……”（没精打采……） 　　没船可撞的鲨鲨提不起劲来，但霜蝶，亦或是说，霜蝶背后的伊恩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故而又加了一句：“但是接下来！鲨鲨你也要开始习惯操控结晶龙分身了！” 　　“没事的，等结晶龙分身长大了，你以后就可以用结晶龙的身体，去其他海域撞船了！” 　　“喔！”（精神十足！） 　　就在霜蝶成功把握局势，将所有热水妖精和鲨鲨玩弄于股掌之间时。 　　伊恩就隐身站在一旁，手中RUA着一只海胆状热水妖精（刺是软的），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无论是霜蝶还是鲨鲨都进步了啊，真不错。” 　　不得不说，一开始伊恩听见鲨鲨说‘热水妖精看上去很好吃！’的时候，心中还有点奇怪，心想妖精这东西通体都是无机物，怎么可能会看上去很好吃呢？结果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半海鲜，的确是很好吃的模样。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热水妖精拟态的海鲜都非常肥美，加上手感软软的，真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揉再揉。 　　当然，也不能揉太久了，当伊恩手中的这只海胆妖精被rua的眼睛都变成漩涡状后，少年便颇有些不舍地将其放开——玩解压球也要适度，不然解压球自己就有压力了。 　　说实话，霜蝶和热水妖精们比伊恩想象中的要能干的多，他原本还以为自己需要时不时来迷宫这边监管一下，亦或是用迷宫权限附体鲨鲨视察，但现在看来，祂们完全能搞得定。 　　不愧是妖精啊，看上去是在瞎胡闹，实际上都是在认真工作。 　　但反过来说，妖精认真工作的时候……会不会是在瞎胡闹？ 　　这就是未解之谜了。 　　等到大宴会结束，所有热水妖精都元气满满地离开舱室，前往自己被分封的各大水道中进行整理工作，而伊恩便于此时现身。 　　“伊恩你来啦？”“父亲大人——” 　　桦黯和霜蝶开心地迎了上来，前者早就知道伊恩躲在一旁，而后者还以为伊恩恰好就是这个时候来：“刚才在开大宴会，霜蝶可帅了！” 　　“是，特别帅！我英姿飒爽的小妖精。” 　　伊恩用手指拍了拍冰妖精的小脑袋，然后又问了问霜蝶最近的情况，需不需要什么升华素材给自己的身体更新换代，在得到了一些要求后，伊恩便点头：“没问题，下次我差人把材料都送过来。” 　　而接下来，少年转过头，看向黑发的妖精小姐：“桦黯小姐，你有什么需求……” 　　“不用啦不用啦，妖精乡那边会给我的！” 　　桦黯摇晃手中的阳伞，婉拒伊恩的好意：“而且大迷宫这边的建设这么好，过来视察的薄苔给我评分打了极优！这下我可以回乐土乡拿奖金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桦黯一脸幸福的模样，整个都在海水里面摇摇晃晃的，看上去整个人都陷入美好的幻想中了。 　　“这样啊。”伊恩倒也不奇怪，他点了点头：“那什么时候回乐土乡呢？” 　　“大概就这段时间吧。” 　　桦黯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道：“接下来，我的老师，甘崧导师会来南岭，代替我检查这边的新妖精巢穴建设情况，那个时候，她也会将霜蝶登记在我们这一系的妖精谱系中……她老人家会帮我照顾一下这边，应该也会顺手教导一下霜蝶。” 　　“这是最好的！”伊恩也对桦黯的导师，那位白发的妖精女士记忆深刻……对方的心光体居然能引导伊恩的心光体自发呈现，相当于说可以帮助卡在第二能级巅峰的升华者突破第三能级，这样的妖精作为老师，毫无疑问最高级别。 　　虽然要不到经费，但所有见过的妖精在说起甘崧导师时，都会承认她的专业水平！ 　　“不过这样，霜蝶不会太忙吗？” 　　桦黯伸手，摸了摸霜蝶的小脸，她有些不太确定：“我是觉得有导师教导对成长有好处，但是霜蝶才一岁呀……一个快乐的童年对于妖精来说是相当有必要的！” 　　“嗯……也是。” 　　伊恩也没有养过孩子，他也沉思起来，干脆将小妖精放在肩膀上：“霜蝶，你自己打算怎么样？是休息一段时间玩一玩，还是说……” 　　“咦？” 　　而霜蝶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她环视了一圈周围，还有不少热水妖精没有出发，故而疑惑道：“父亲大人，我不是一直都在玩吗？” 　　“最近这段时间，隔几天就有一次宴会开，霜蝶可开心了！” 　　“……这样啊。”伊恩和桦黯齐齐点头。的确，现在的霜蝶基本上也就是孩子王，说是玩也不为过。 　　看来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解决南海大迷宫和妖精相关的事宜，伊恩在哈里森港周边就真的没什么事可干了。 　　在埃兰觉醒灵能后，他第二次让埃兰尝试去附体小结晶龙，结果证实了伊恩的猜测：附体在小结晶龙身上的埃兰一样可以用念写能力，证明伊恩能用小结晶龙身体使用灵能不是孤例。 　　而且，因为有着念写能力，埃兰也可以与海盗船长安多尔交流。 　　虽然小结晶龙因为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来成长，所以无法频繁行动，但伊恩认为，只要多次附体，无论是鲨鲨还是埃兰，都能学会小结晶龙的一些天赋源质能力。 　　而青瞳偶尔也会自己‘上号’，操控结晶龙分身，在世界另一端行动——在阿特兰养殖地那边的研究人员想要检查结晶龙分身的时候，它也会上号，用自己原汁原味的结晶龙行动证明自己的分身很健康也很正常。 　　至于为什么青瞳不用自己的躯体，而是反过来去操控分身……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帝国能给结晶龙提供的资源，暂时比南海大迷宫这边要多，如此一来，它的这个分身成长速度将会胜过本体，也会提前遇到一些本体遇不到的状况，为青瞳自己本体的进阶提供经验。 　　如果说，伊恩是依靠先知来进行试错，那么青瞳就是用自己的分身来寻找成长道路上的可能性！ 　　在知晓这点后，伊恩也对青瞳的想法非常赞同——不愧是他孵出来的结晶龙，白嫖帝国的资源养肥自己，这熟练度简直赶得上他了！ 　　伊恩甚至还教了青瞳几手，比如说假装自己食欲不振，吃不下饭，这样的话养殖地就会紧张起来，拿出更多的珍贵食材给它吃…… 　　偶尔表现的好一点，表现出亲昵人类的性格，对研究员撒撒娇，也会得到更好的待遇。 　　还有还有…… 　　听完这些后，青瞳小小的眼睛中藏着大大的疑惑——它完全搞不明白，伊恩一个人类，究竟是怎么学会这些手法的？ 　　而伊恩的回答是：多看猫。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 　　等到格兰特子爵照料好了小柯弥忒，将埃兰登记在帝国灵能者名单上后，伊恩也结束了自己在哈里森港的所有工作，准备回霞辉领了。 　　得到了锖钢之辉的奥秘，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钢之领主’完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虚境机神与龙岛的变动 　　泰拉774年，四月中旬，伊恩准备离开哈里森港，回到霞辉领。 　　但在离开哈里森港前，他还有最后一两件事需要收尾。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嘱咐青潮去周边城镇的冒险者与佣兵聚集地雇佣了一批人手，为未来的南海大迷宫开放做准备。 　　这个准备，简单来说就是托。 　　毕竟一个陌生的大迷宫，一般的冒险者再怎么大胆，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展开第一步……这样进度就实在是太慢，所以伊恩会雇佣这些冒险者和佣兵当托，为他们展示几个经典探索路径，并把周边的魔兽巢穴等危险点标注出来。 　　毕竟，比起官方的消息，冒险者还是更相信冒险者内部流传的经验教训。 　　青潮自己之前就是佣兵，自然是也是有人脉渠道的，非常令伊恩放心。 　　除此之外，这些托还有不少事可以嘱咐。 　　比如说有关于‘迷宫之主·雷光钢铠鲨’的情报。 　　最近这些天，鲨鲨每次遇到伊恩，都是满脸‘一天没有撞船，感觉身上有妖精在乱爬’的表情……伊恩怎么可能会忍心让鲨鲨遭遇这种痛苦？ 　　所以思来想后，伊恩作出了一个不太道德的决定。 　　他让青潮在冒险者和佣兵们中传播一则消息，南海大迷宫被一只强大的迷宫种钢铠鲨守护，它会撞穿所有让它感觉有威胁的船只，这也是探索迷宫的最大难点。 　　但是！作为铂因工坊曾经雇佣过的官方佣兵，也是大迷宫最早一批探索者，他手中有一种魔药镀剂，可以保护船只不被钢铠鲨突袭！ 　　当然，即便是以青潮的信用，这种消息也不会有太多人信……但只要有有心人，他们就会发现，只有购买了镀剂的冒险者才不会被钢铠鲨袭击，而其他没买镀剂的，虽然也会有幸运儿不被袭击，但绝大部分都会成为鲨鲨的首下败将！ 　　如此一来，鲨鲨能撞船玩，伊恩能卖药剂，冒险者能安全的渡海亦或是学会游泳，岂不美哉？ 　　——多赢！ 　　当然，在伊恩开始贩卖基本上没什么功效就是有点味道和源质波动的安慰镀剂前，鲨鲨必须隐忍！ 　　做完这件事，伊恩便与哈里森港的一众熟人亲人告别，准备回自己领地。 　　这一次他在哈里森港，完全算是衣锦还乡，伊恩带回来了好几条生产线，并且提供了相当多的工作岗位与投资，人们在街道上遇到伊恩的时候都会带着喜悦与尊敬示意，论起风头，甚至比子爵还要引人瞩目。 　　而白之民也聚集了一批年轻的孩子和少年少女，作为未来‘银峰使者’的测试者。 　　这批人都是青潮遴选出的，都是在他看来既有天赋也有耐心的优良种子。 　　伊恩相信青潮的眼光，但也怀疑他的眼光。 　　“你别给我选出一群只会用剑的人啊。” 　　伊恩叮嘱青潮，他语重心长道：“未来的世界不可能只有冷兵器，你除了剑外也得学会一点其他的武器。” 　　“我也会用枪！” 　　青潮觉得自己绝对被伊恩小看了，他愤愤不平道：“只是对于升华者来说，不是炼金枪械，威力就太弱——我用枪的水准很高的，它本质上无非就是用一柄很长的剑进行高速突刺，技巧非常简单！”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不得不点头，承认青潮用枪的水准很高。 　　做完一切‘工作’后，已是今日的深夜。 　　伊恩与所有人分开，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新城区中的白室杂货。 　　这里是他原本作为鉴定师工作的地方，也是他最初的实验室。 　　二楼的工作间中，有许多伊恩自己总结的炼金资料和铭文笔记。 　　噔噔噔，少年登上二楼。 　　他站在楼梯口，注视着自己的工作间，还有位于房间四壁的储存柜，各种炼金基质和被拆解的机械造物被细致地摆放在单独的隔层里，旁边还摆放着拆解时的心得与想法。 　　环视着自己蛰伏期耐心学习分析的房间，伊恩不禁轻叹一声。 　　那段时间，真是平静又安宁，倘若这个世界没有隐藏如此多的秘密，少年认为，自己大概会在这里平静地学习，直到自己二十多岁，掌握了所有能触及到的知识之后，才开始向外探索吧。 　　就像是在地球时那样。 　　但在泰拉，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就仿若隔世。 　　伊恩慢步来到工作台前，他伸出手，从上面拿起了摆在最上面的半透明水晶小盒。 　　里面摆放着的，是一根手工制作的望远镜。 　　老师在九年前送给他，成为升华者的礼物。 　　“天空仍然没有任何变化，星星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减少，但我总是感觉心中无法平静……有什么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极其遥远的远方发生，我能预感到，但是却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它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伊恩将望远镜从水晶盒中取出，这小小的望远镜是设计给幼童所用，对于长大，已经逼近青年的修长手掌而言，显得有些袖珍。 　　但伊恩仍然来到床边，用这小小的望远镜眺望夜空。 　　“我是先知。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泰拉中有太多秘密……天坠飞船的创造者，真龙，让创造者飞船陨落的敌人，泰拉大地之上的火种，前纪元文明的诸多研究，外星人，还有失落纪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东西都隐藏在幕后，被种种帷幕遮掩。” 　　凝视着夜空，伊恩喃喃自语：“除此之外，各国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帝国与迦南摩尔结盟，看上去是为了打消对方的戒备，全力应对逐渐狂躁的飞焰地与苍天王庭，但根据安法明里暗里对我透露的，迦南摩尔中有一支势力一直都与苍天王庭有深入联系。” 　　“苍天王庭与迦南摩尔明面上进行了两百多年的战争，实际上在战后几十年开始，双方就只是静默对峙。两国绝对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表面上对峙，实际上停手……而现在，合作结束，所以两国才结束战争状态。” 　　“老师，我找到了九年前的大陆新闻……就在我觉醒记忆那年，泰拉最后一个观星者组织，学识之都的观星塔自灭了，所有观星术士都选择自杀。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假如仅仅是没有星辰，仅仅是囚星天狱，绝不至于如此——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更加绝望的东西，可他们却谁都没有说，而是用自己的死亡将其遮掩。” 　　“我想要知道。我从不畏惧绝望，我只是憎恨未知，我只是想要知道。” 　　“帝国皇帝背后的计划也逐渐展露一角，老师……你效忠的主君，伊奈迦二世可能还有残魂留在世间，他或许还有神智，或许没有？我不知道。等到埃兰的灵能有第二能级后，我会尝试让他去‘侧写’有关于伊奈迦的信息，我觉得肯定会有所收获，但也绝对危险。”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实际上并不想让埃兰冒险。 　　假如他有侧写灵能，他绝对会在第二能级后毫不犹豫地去侧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强者，尝试去探知他们背后可能隐藏的些许秘密……怕死？伊恩怕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便死去，他一点也不在乎危险。 　　但自己的弟弟和自己不同…… 　　直到最后，伊恩发出一声叹息，然后目露坚定。 　　以他如今实际上有第三能级的实力，已经可以侧面插入泰拉的许多重大事件……他将会一点一点挖出这颗星球背后的所有秘密，并找出离开囚星天狱的方法。 　　但如此一来，这条路也将会越来越危险——假如说之前，伊恩被发现最多就是自己死，那么现在，他背后的秘密被人察觉，那么要迎接毁灭的可能就是整个霞辉领以及所有银峰家族的白之民。 　　甚至，就算是没有被发现，等到霞辉领中已经初具雏形的‘新时代造物’逐渐朝外界扩散，泰拉也将迎来剧变与战争，因为新的技术注定会带来伦理与道德的变更，令社会秩序出现剧烈的新旧更替。 　　以及众多死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想要做大事的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要有这个觉悟。 　　伊恩就站在这里，他是先知，已经预见到了未来惨烈的死亡与牺牲。 　　但他从未迟疑过，也不会道歉。 　　“人造灵魂，虚境网络，临时冥府还有冥想法……升华者这拼凑而出的超凡职介，也是时候迎来一次彻底的革新。” 　　就在伊恩下定决心，准备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离开这间带给他安宁感的小屋时。 　　少年银青色的双眸中，突然察觉到遥远彼端的天际中闪过一个微不可查的影子。 　　希利亚德手工所作的望远镜并不能真的眺望星空，它也不可能穿透大气层看见宇宙的图景……但伊恩的灵能与银色芯片可以。 　　所以，他看见了，一个小点。 　　一个名为‘轨道龙岛’的小点。 　　“什么？” 　　伊恩微怔，他心中计算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最近这段时间，龙岛都会位于泰拉赤道周边的轨道上，现在正好就是能看见龙岛的时候：“还真是巧合啊……但是，虚境的波动有些异常？”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的确有关系，在看见龙岛的时候，伊恩敏锐地注意到，整个哈里森港，甚至可以说……所有能看见龙岛的泰拉区域，都出现了一个小规模的灵能场域能级峰值变幻。 　　不仅仅如此，当伊恩将精神潜入虚境，想要实际观察一下虚境情况时，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前段时间见过的那只全新的虚境机神【祛灭者乌拉坎】居然直接闪烁着明亮的银光，朝着龙岛所在的虚境顶端飞驰而去。 　　不仅仅如此…… 　　周边虚境中，所有的虚境机神，全部都在浮空而起，朝着虚境龙岛，那漂浮在苍穹之上的明亮星辰飞驰而去！ 　　一道道朝着天穹逆流而起的灵能光流，在天空划出众多交错或平行的弧线，宛如盛开的纤花一般汇聚至中央，这千百道逆飞的流星接连不断地闪烁着，带起明亮的光辉，照耀虚境的周边。 　　“龙岛发生了什么事？！” 　　伊恩睁大眼睛，此时此刻，无论是现实还是虚境，他都凝视着天穹之上的那颗人造之星，但是却没有人给他答案：“龙岛和虚境机神，有什么关系？” 　　“不对——的确有关系！” 　　在这瞬间，伊恩突然就回忆起来，希欧那畸形伤势的真正原因……那是虚空恶魔之毒，是山之王与虚空恶魔战斗留下的毒伤！ 　　而虚境机神，本就是前纪元文明留下的虚境程序，它们的原始使命中，就有一条是‘剿灭虚境恶魔，维持人用虚境网络的稳定与安全’！ 　　是了，真龙和虚境机神都有共同的敌人‘虚境恶魔’……但虚境恶魔究竟有多强，才会造成这种千千百百虚境机神汇聚成军，前往龙岛的情况？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纪元文明异种研究院 　　“原来如此，这就是虚境机神会突然开始融合并生育的原因。” 　　现在，伊恩能理解为什么之前的两个虚境机神会违背常理地展开融合进化——它们正是为了对抗虚境恶魔，所以才在非必要之时舍弃自我，融合成全新更强大的存在。 　　而且，他也没看见祛灭者乌拉坎周边存在有‘种子’，想必是最近这段时间，虚境机神已经安置好了自己的幼体，而它作为成体，就要参与与虚境恶魔的战争。 　　“只有能看见虚境的人才能知道这异常，但是能知道虚境的人是极少数，起码第三能级，亦或是妖精……” 　　少年喃喃自语：“这也算是一个天启之灾吧。龙岛和人类的契约，想必就是在这方面。” 　　伊恩仰头注视着黯淡的夜空，他心中仍有疑惑。 　　假如按照妖精和自己看过的各类典籍所说，虚境恶魔是因为智慧生命的活动产生的灵质生命，那么虚境恶魔的巢穴，应该是在地表周边才对。 　　毕竟，在泰拉，智慧生命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地表。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地心，那个地方说不定就囤积有大量古老的虚境恶魔，至于为什么，当然就是和索林大公选择地心作为地狱的建设点一样。 　　但无论是哪个，都不太可能位于宇宙虚空才对。 　　能击伤第四能级的山之王，那样的虚境恶魔最起码也得在数以亿计的智慧生命活动中诞生。 　　而能让千千百百虚境机神搭配龙岛去应对的虚境恶魔，那数量和强度，算上泰拉全人类都未必足够吧？ 　　尤其是对方还位于宇宙中……这就代表了一件事。 　　“泰拉星域中，恐怕并不仅仅只有泰拉能孕育生命吧？” 　　伊恩眯起眼睛，他心中若有所悟：“前世地球，木星卫星和土星的几颗卫星都有孕育生命的条件，火星极地也可以孕育一些简单生命……而泰拉星域应该也是如此。” 　　“虽然我不太了解泰拉星域的情况，但的确有好几颗巨型气态行星，它们有可以孕育生命的卫星并不稀奇……倘若，有外星文明的火种陨落在那些地方，尤其是幸运落在合适地区的火种，那的确是可以孕育出不少智慧生命的。” 　　但问题来了——目前泰拉并没有这方面的新闻。 　　虽然如今泰拉整体看上去比较低端，但那些升华者中的强者想要去周边行星上转一圈恐怕并不是多难的事情，而以他们的灵能搭配技术，直接预言其他星球上是否有智慧生命甚至直接看见都并不困难。 　　但泰拉上并没有半点类似的消息。 　　这并不能作为证据，但足够让伊恩自己下判断了。 　　而且，不仅仅如此…… 　　“假如只有灵魂活动……” 　　伊恩想到了卡琳之花，自己的临时冥府，未来索林大公的地狱，以及灵灾道途中的‘虚空孳孽’，他似乎察觉到一个可能性：“只有灵魂活动，应该也是可以制造出恶魔的吧？” 　　“难道说……” 　　沉吟片刻，少年微微摇头：“算了，也不是担忧这个的时候。假如临时冥府真的会促成恶魔诞生……那下次和溯冥教团聊的时候，就聊聊这方面的问题。” 　　未来他肯定要去龙岛一次，伊恩并不打算瞎猜。 　　“这个世界的威胁比想象中的多，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松懈。” 　　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伊恩将其放回去水晶盒，带在身上，他平静地笑道：“不过说实话，漫天虚境机神飞向苍穹的场景……可真像是星河啊。” 　　现实世界，碧海腾潮，夜幕黯淡，唯有月光照耀海面，宛如薄纱。 　　然而在虚境之中，漫天光点链接成河，倒卷直入高天，浩荡澎湃。 　　两个世界的景色在先知的双眸中交错重叠，令他静静凝望。 　　“希望终有一天，我能看见真正的星河。” 　　第二天中午，霞辉领的队伍踏上了归乡的旅途。 　　…… 　　泰拉774年，4月中旬，霞辉领车队自哈里森港满载而归。 　　车队中满载大量炼金原材料，带回大批来自于各地乃至于他国的订单，并且建设了一个合法的人才招募渠道，开辟了一条全新的哈里森港－霞辉领商路。 　　除此之外，车队中还有着几个相当独特的战利品。 　　也就是拜龙教的‘俘虏’。 　　和拜龙教俘虏们自己想的不一样，伊恩对他们口中的‘秘密’与‘动机’半点也不感兴趣，在将这些人带回霞辉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亚德伯特见面，并将这些俘虏交给他。 　　“这些人都是绝佳的实验材料——第二能级，有龙血，身体和灵魂都非常坚韧，再生能力强，而且思维模式非常反人类。” 　　伊恩如此说道，他拍着亚德伯特的肩膀，循循诱导：“想一想吧，这些人的袭击假如真的成功，会杀死多少无辜的人？你也抓到了想要袭击咱们领地的人，对吧？他们袭击的时候可想过普通人会因此而受伤吗？” 　　“当然不会。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普通人当成人——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将他们当成人呢？” 　　“这个……就算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但我们也不能成为非人道的疯狂科学家啊！” 　　一开始，亚德伯特还有些被伊恩牵着鼻子走，差点迷迷糊糊就答应下来，把这些人当成实验素材。 　　但最后，过于良好的道德观念还是让他拒绝了伊恩的提议：“最多就是进行一些不涉及生命伦理的简单实验……第二能级的实验员的确很少见，我也不会浪费，但是把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当成消耗品……这我办不到！” 　　“呃……” 　　可听见这句话后，伊恩反而愣住了：“我也没打算让你把他们消耗掉啊……” 　　——这些人多珍稀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用掉，肯定要慢慢压榨才能价值最大化呀！ 　　“啊？”知道自己误会了的亚德伯特不禁有些脸红，他讷讷道：“我还以为你像是索林大公那样，要我杀人炼魂，分析灵魂数据呢……大家都这么干，我还以为你也要这么做……” 　　“……难不成这个世界的研究员都是灵知院风格的？” 　　伊恩觉得，亚德伯特的道德有待下降，而泰拉大陆研究员的平均道德有待上升。 　　而就摆在一旁，被人当成实验素体讨论的四位拜龙教第二能级升华者面露惊恐之色，但他们很快就被迫服用了伊恩的药剂从而失去了意识，被扔进了霞辉领炼金区的地下关押室。 　　嘱咐亚德伯特这位亡君好好看守这些珍贵的实验体后，伊恩便在第一时间联络安法。 　　【伊恩？】 　　以拜龙教渠道联系安法的人显然很少，故而在接通通讯的第一时间，远方的精灵就知晓通话者是谁，甚至还知道伊恩为何要联络他：【这一切都是我这边带来的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我本以为能把这些混蛋拦在迦南摩尔，却没有想到，他们为了绕过我的情报网，甚至与其他国家的拜龙教联手……】 　　“不是什么大问题，和你合作时，我就考虑过后果。” 　　伊恩笑着道：“那位精灵拜龙教成员，我打算交给你来处理，他在我手中无非就是实验材料，但在你手中，或许能用来打击你的敌人。” 　　【嗯】 　　安法的声音有些疲惫，显然，回到迦南摩尔后的他也忙碌起来：【半个月后，就会有队伍伪装成商队，前往霞辉领将利莫尔（精灵拜龙教的名字）带回迦南摩尔……他们会用密语交流来证明身份，我也会让他们带上礼物，表示我的歉意】 　　【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正好要告诉你——那是有关于半月湖周边，如今被命名为‘地下异种研究院’的前纪元文明遗迹的事情】 　　“异种研究院？” 　　听见这个词汇，伊恩不禁眉头微皱：“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啊……” 　　【是的】 　　而就在伊恩思索回忆之时，安法道：【就是锖钢龙子嗣所潜伏的那个巨大的地底遗迹——我们的探索队队员已经找到了那遗迹的入口与正体，正是前纪元文明因为地质变动而沉入地底的一个大型生物研究所，规模空前，异常庞大，难怪能让真龙的后代成长】 　　【我原本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不久之后，帝国，迦南摩尔和苍天王庭三国都会组织相应的队伍，前去探索这个遗迹，而各国拜龙教也有带人名额】 　　【伊恩，你有没有兴趣？这是前所未有的三国联合大行动，绝对能学到不少新东西，如果有收获，三国联合探索队也会给出非常高昂的回收回报！】 　　而就在安法邀请伊恩之时，他也正好想到了那个熟悉的词汇究竟源自于何处。 　　——银色芯片！ 　　睁大眼睛，白发少年心中一震，他终于想到‘异种研究院’这个词究竟源自于何处。 　　那正是自己使用银色芯片链接‘红杉基地’核心主控系统时，浮现出的权限名…… 　　——联邦异种研究院院长…… 　　——代号‘先行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神与钢之先驱者 　　“异种研究院，应该是前纪元文明的魔兽研究所亦或是生物研究所吧。” 　　伊恩此刻不动声色，他表面平静，实际上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异种研究院院长‘先行者’……是了，那就是先行者的实验室！ 　　已知银色芯片最早的主人，先行者的实验室！ 　　实至如今，伊恩对先行者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对方是前纪元文明末期亦或是失落纪元的一个科研机构院长，他/她的权限对于红杉基地这种次要派生的地方机构来说是降维打击。 　　借着对方的权限，伊恩轻松接管了整个南海大迷宫，甚至就连让基地自爆都办得到（指的是中止基地核心熔炉运转）。 　　除此之外，异种研究院研究的究竟是什么，先行者又为何被称之为先行者，这些事情一概不知。 　　安法此刻在应和伊恩的话：【应该是。前纪元文明中的‘异种’指代的就是所有非人类生物，魔兽和异形，以及各种人造生物都在其中……实际上，在泰拉各地有不少类似的研究室，比如说你老家哈里森港周边的南海大迷宫大概率就是一个】 　　【但半月湖地下的遗迹规模空前，我们认为这可能是前纪元文明的一个中央研究院……危险与机遇并存，伊恩，如果你不愿意去也很正常，毕竟你的领地刚刚走上正轨】 　　“去，当然去。” 　　伊恩打断安法的话，他笑着道：“这种大事如果错过，我必然会抱憾终身。” 　　——哈，我有权限，去这研究院不和回家一样？ 　　伊恩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去，他现在就是院长本人，去自家研究院肯定能拿到好处……只是伊恩并没有放松。 　　“那鬼地方，地下还藏着一头金龙呢！” 　　伊恩可没忘记，灵灾道途最初，那头想要飞离泰拉星域的暗金巨龙——对方的实力肯定有第五能级。 　　即便提前了六年，暗金巨龙的实力并没有抵达完全体，那应该也有第四能级的实力吧？ 　　一个中央级大迷宫，内有第四能级的魔兽并不奇怪，各国探索队肯定也会有相应的武力，但这样一个大怪物呆在遗迹的底部，肯定是一个威胁。 　　别的不谈，对方假如破坏了遗迹中的重要资料和文物，那真的是比杀了伊恩还让他难受。 　　至于那头暗金色巨龙的真身……伊恩也不太清楚。是锖钢龙的子嗣？一头沉睡了很长时间的第三代真龙，亦或是一头天赋奇高的第四代真龙？ 　　伊恩很清楚，自己就算有权限，也就是比其他人先走亿步，并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全。 　　为了保证自己在未来探索‘异种研究院’时有安全保障，他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 　　挂断与安法的通讯后，伊恩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事到如今，是时候该整理一下自己拥有的各种能力了。 　　首先便是两个血脉真形【岩铸骑士】与【妖精】。这两个传承带来的源质器官与源质结构构成了如今伊恩实力的骨架。 　　不谈这两个传承本身就很强大，伊恩更是用半魔药催生出‘肉体’‘灵魂’与‘操作精度’这方面的极之域，让战斗力进一步提升。 　　所谓的极之域，在推演中的希利亚德笔记中已经写得很清楚：那是可以让一种生物在某方面远远超越另一种生物的特殊结构，譬如说妖精的‘灵魂结构’，真龙的‘肉体结构’与‘炉心结构’，都是让祂们的力量远胜于其他生物的原因。 　　极之域毫无疑问是可以学习模拟的，而人类作为天生没有极之域的智慧生物，便可以让自我升华，持有其他生物的极之域，将自己转换为‘超人’‘神人’。 　　其次，便是冥想法带来的第三能级灵魂以及【心光体·指引之星】。 　　因为伊恩的心光体并非直接战斗类型，所以在战斗时只能充当‘心光护盾’的来源，但因为伊恩使用冥想法强化灵魂和计算力，他的心光护盾要更加坚固一些，恢复重构速度会变快。 　　除此之外，以其他升华者灵魂构筑的【计算单元】更是让伊恩随身携带了好几个小型超算，让他可以在战斗时分心多用，现场演算优化自己的战斗对策与能力使用方法。 　　然后，便是一些零散的能力。 　　基于【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构筑的【源质炉心】。 　　这是整合了两大顶级升华器官而构筑的全新升华器官，是伊恩如今最强大的能量来源，能让他轻易爆发出一般第二能级十几倍的源质出力，等到未来第三能级也同样可以数倍地强化力量，是伊恩能以双第二能级迎战第三能级的底牌。 　　源质炉心是有等级划分的，如果分为九级，第九等最脆弱的源质炉心最多也就让升华者多爆发出几成的力量，而伊恩的源质炉心绝对是第一等最高级的源质炉心。 　　基于体内亡魂的【亡君】能力。 　　这个能力，伊恩一般不会用，因为使用亡君能力就需要唤醒自己体内的亡魂，提取……或者说压榨他们的存在，来为自己提供力量。 　　伊恩虽然道德底线比较低，但不是真的没有道德，如果不是自己要遭遇必死危机，他肯定不会轻易动用这种一不小心就会燃烧他人灵魂的能力。 　　因为各种奇遇与自己的天赋，伊恩掌握了许多种强大的力量……假如继续这么走下去，当伊恩抵达第四乃至于第五能级时，他的这些能力将会彻底融汇于一体。 　　以太结晶与古龙心核会分别成为他第四第五能级的核心器官，让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成为此世的最强者之一，站在山巅的人。 　　这也是伊恩原本的计划——升华之道虽然并不完善，但对他而言完全够用。 　　但在少年研发出‘冥想法’和‘源质炉心’，开辟了‘奥法道途’的起点后，他的心中就有一个想法。 　　“与其花大力气，开发出‘石之领主’的新版本，然后继续和其他能力混搭着用……那为什么我不再努力一点，基于我如今已经有的能力，开发出一个全新的大框架，将所有能力都整合到一起呢？” 　　“我为什么不直接开发一个全新的传承呢？” 　　在过去，阻止伊恩这么干的，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技术储备，更没有钱。 　　但是如今，伊恩已经忙完了所有该忙的事情，在预知的两个道途中，只要自己不主动去惹事，他在接下来的几年内都没有什么大事，也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只需要安静种田即可。 　　他有的是时间。 　　与此同时，伊恩还得到了锖钢龙的传承，得到了祂的火种与实验室。 　　稍后，他就可以将锖钢龙的火种用微光摇篮系统解析……到那时，一颗星球的所有技术资料都将对他开放。 　　即便有很多技术需要其他东西作为前置条件，有些更是无法适用于人类，可即便如此，也足够支持伊恩去开发一个全新传承。 　　至于钱…… 　　“感谢各位赞助的大哥，钱完全足够！” 　　伊恩算了笔账，发现自己只需要抽调一部分霞辉领的流动资金储备，挪用一下储备仓库的物资，就足够他完成各种研究了。 　　听上去很像是贪污犯罪……但实际上，在泰拉大陆，哪个领主不这么干？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法律阻止领主抽调自己领地的资金！ 　　伊恩是正义的！ 　　一切前置条件都已经齐备。 　　伊恩现在，要为‘奥法道途’定下基调。 　　“全新传承的核心，在于‘冥想法’与‘源质核心’。” 　　“冥想法强化灵魂，固化结构，提供高计算力，辅佐源质核心调配源质分布，自动化提炼体内源质，令身体可以常驻多种升华者需要耗费精神来维持的‘增益状态’，将这些‘增益状态’固化为‘被动能力’。” 　　“冥想法越好，计算力越强，能固化的‘被动能力’的就越多。如果不认真修行冥想法，其他人拥有‘钢铁皮肤’‘蛮牛之力’与‘灵巧步伐’三种被动能力，而自己只有‘灵巧步伐’一种被动能力，显然就是被吊着打。” 　　“而源质炉心储备并提炼源质。如果说，冥想法提供的是被动能力的‘数量’，那么‘源质炉心’负责的就是‘能力的效果’。” 　　“以蛮牛之力为例，最低等级的源质炉心能提供的效果，很可能只有‘增幅50％力量’。而最高等级，比如说我以古龙心核为核心构筑的源质炉心，效果很可能就是‘增幅2000％力量’。” 　　“如此一来，冥想法修行的好，但源质炉心构筑不好的人，可能就无法击败冥想法修行的不好，可源质炉心效率高的人。” 　　“‘20％伤害减免’‘50％力量增幅’与‘速度提升30％’三种增益状态，肯定打不过‘1000％力量增幅’这样的一种增益状态。前者花里胡哨地打了半天，后者只要打中一下，便能立刻技高一筹。” 　　在伊恩预想的设计中，奥法道途的核心，就在于‘冥想法’与‘源质核心’。 　　冥想法可以接管升华者的升华器官，长久地低效率启用某种升华能力，在避免浪费源质的同时，也能加强修行者平日日常时的升华能力。 　　譬如说伊恩的‘澈晰源晶’与‘银鳞坚铠’，一个是自我净化和提纯源质质量的能力，一个是主动的防御技能。 　　假如交给冥想法强化后的灵魂来运转，那么他平日日常行动的时候也可以不断地自我提纯源质，遇到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毒害，也能以更高的效率净化驱逐——防御方面更是简单，基本等同于他无时无刻都披着一层银鳞坚铠塑造的源质护盾。 　　除此之外‘妖精之翼’如若固化，伊恩基本就可以一整天都飘在天上了，睡觉都能在云上睡。 　　而源质核心就是一个高效率的源质催动机，以更加科学的方法催动每一个升华器官，爆发出远胜于过去的力量。 　　以这两种能力为核心，伊恩完全可以将自己的‘不动坚城’与‘妖精’这两个血脉真形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兼顾两者优点的‘大传承’。 　　而这个大传承，甚至囊括了伊恩的灵能与各种特殊能力。 　　实际上，这并非是伊恩凭空想象的——他在灵灾道途中，见到过的诸多‘灵神’都是如此。 　　每一个‘灵神传承’，都是‘亡君’加上灵神原本就有的‘血脉真形’而构筑的‘大传承’，最多就是灵神不需要修行冥想法和源质炉心，因为亡君的亡魂，也就是灵神的信徒会为他们提供这两种能力。 　　这便是【灵神的传承】。 　　奥法道途用冥想法和源质炉心构筑的传承核心，当然比不上灵神那汇聚了众魂之力产生的神级出力，但即便如此，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换而言之，如果说普通的升华者是凡俗的话，那么‘奥法道途’的起步，也是一种【半神级】的传承。 　　而修行到深处，完全可以将自己修成‘不需要亡魂和信徒’的‘灵神’……亦或是说，真正的神明。 　　——【真神】！ 　　“但那就是最后的目标了。” 　　微微摇头，伊恩将思绪收回，他露出微笑：“真神是奥法道途的终点，而我现在要开始研发它的起点。” 　　“以妖精与不动坚城为基础，这有史以来第一个‘奥法传承’的名字……就叫做【钢之先驱者】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银色芯片的部分本质 　　‘钢铁先驱’作为伊恩准备用来取代自己第三能级血脉真形的‘奥法传承’，其实有相当基础，并非从头开始研发。 　　它的大部分设计，都源自于妖精与不动坚城。 　　妖精一系的传承非常成熟，兼容性极好，而不动坚城一系本来就留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所以两者才能被伊恩整合，统合进奥法传承中。 　　而且，不动坚城一系的魔药素材大多已经筹备完毕。 　　钢翼龙，净尘龙，珍贵的升华金属以及地脉源结晶体都已经备好，伊恩现在就可以着手炼制。 　　反倒是妖精，原本伊恩是打算问问桦黯那边有没有渠道得到第三能级的妖精传承，但是桦黯自己也才第二能级，这方面确实是有些爱莫能助。 　　想要得到，要等甘崧导师过来才行。 　　但问题不大，妖精一系负责的，是‘钢驱’中的‘机动力’与‘远程与群体攻击能力’，而不动坚城一系负责的是‘基础骨架’与‘核心动力’。 　　哪个比较重要，显而易见，所以先将骨架和动力炉完成，后面再慢慢补完机动力和攻击模组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在炼制魔药之前，伊恩必须要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一些处理，用以适应未来钢驱传承的结构。 　　“伊恩……你确定要我给你做手术？” 　　亚德伯特刚刚将那些拜龙教俘虏的灵魂抽离躯体，镇压在虚境中，免得他们耍花招逃跑亦或是在实验室整出点乱子。 　　他正准备去用自己新研发的新液肥灌溉一下自己的小胡萝卜，却得到了伊恩的隐秘通知。 　　伊恩需要他帮忙。 　　这的确少见。 　　亚德伯特记得很清楚，在工作时，伊恩的用词都是‘协助’‘邀请’亦或是‘委托’，非常精准客气，绝对不会让人误解。 　　但是这一次，自己的领主却用上了‘帮忙’……相当罕见的求助。 　　“伊恩究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怀着好奇心，亚德伯特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伊恩的实验室。 　　但他却惊讶地看见，白发少年正把自己摆在平日固定实验魔兽亦或是有偿实验人员的束缚椅上，正皱着眉头给自己的左手画手术辅助线。 　　“你需要动手术，结果什么都准备完了，却发现没办法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亚德伯特很难想象：“你一开始就应该找我！” 　　“我本以为可以用灵能操控仪器，但发现我的源质对仪器干扰太大了，精度下降的厉害。” 　　凝神画线，伊恩看着自己青色的结晶左臂，语气有些无奈：“实力太强，源质太纯粹也是坏事——它和我的灵能一接触，就要融合成原始以太。” 　　“更何况，这次手术也不能找外人。他有关于我的传承。” 　　和地球不同，这个世界的升华者和灵能者是真的可以自己给自己做手术的，别说普通的手脚手术，就连开颅都毫无问题。 　　尤其是一些有关于血脉真形的手术，事关传承，绝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动手。 　　“亚德伯特，你能帮助我吗？” 　　抬起头，伊恩看向整个领地中，唯一一位有能力为自己做辅助手术的研究员，他肃穆道：“我要为进阶第三能级做准备……但我的传承比较特殊，除却一般的魔药外，还需要对身体进行一些辅助仪式。” 　　“放心好了，是很简单的分离手术，要点在桌旁的笔记上，以你的能力，看一遍就能学会。” 　　“我看看。”亚德伯特眉头微皱，他不太喜欢这种突发状况。 　　拿起一旁工作台上的笔记，亡君研究员粗略看了一眼，不禁惊道：“你要把心脏摘出？你管这叫做简单的分离手术？！” 　　“我们升华者本来就不用心脏来推动体液循环，说实话，以我如今血液的粘稠程度，它也根本推不动。” 　　伊恩画完了左手上的辅助线，现在开始在自己的胸口上画辅助线，他的语气平静地就像是说早饭想吃面包夹熏肉：“自从我塑造出‘源质炉心’后，它就是我真正的心脏，反倒是血肉的心脏有些多余，还占了太大的位置。” 　　“我需要将位于腹部中央的源质炉心上移，移动到现在的心脏位置，而原本的心脏……当成标本保存起来？” 　　伊恩颇为认真地询问亚德伯特的意见，让这位研究员苦笑摇头：“这种事情别问我啊——唉，这么重要的手术，应该再多准备几天吧？” 　　“摘个心而已，有什么难的。它现在已经不负责供血，只是普通的一块肉。” 　　伊恩有些纳闷，但他还是宽慰道：“别担心，我已经推算过上百次了，没有一次失败。” 　　亚德伯特相信伊恩的判断，他也知道以伊恩如今的计算力，几分钟就可以推演十几次手术的过程与结果，再加上以他的智慧，早就看出伊恩真正的灵能……所以他并不惊讶伊恩的自信。 　　认真阅读着手中的笔记，研究员神色慎重。 　　亚德伯特知道，伊恩的真正传承乃是‘不动坚城’……但他也亲眼看见了伊恩动用水系妖精力量的一幕幕。 　　这并非伪装。伊恩的体内的确有两套血脉真形传承——而这本应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如同伊恩想要为源质炉心未来的升级留出扩展空间，甚至需要将心脏摘除那样，人类体内的内脏与升华器官位置是有上限的，有些特别强大的血脉真形传承，一般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它们需要传承者具备特殊的身体结构，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这也是所谓的‘秘传血脉’的来源。 　　一套就可能塞满整个躯体，更何况两套？ 　　这背后绝对有极大的秘密。 　　亚德伯特只是有些天真，道德比较高，并不是真的没有情商，所以他从未问过伊恩为什么能办到这种事。 　　可是现在，伊恩却在笔记中直接告诉他真相。 　　“一种特殊的银色灵质神经网络……承载了你的妖精血脉？” 　　亚德伯特喃喃自语，他的语气带着不可思议地惊奇：“天啊，不，这不是灵质神经网络……这是一种类似心光体，但是比心光体更加高等的‘真以太网络’！” 　　“这种真以太与你的肉体和灵魂融合，故而成为了你额外的‘身躯’！难怪它可以承载第二套血脉真形……这是只有第四能级，乃至于第五能级才能触及到的‘以太真身’的材质啊！” 　　“不！甚至比以太真身还要强大……即便是第五能级强者的以太真身也无法长久维持，可伊恩你体内的真以太网络却稳定的像是物质一样！” 　　“哦？” 　　听见亚德伯特的感慨，伊恩也有些惊讶：“你能分辨出……它的材质？” 　　这是伊恩头一次听见其他人对银色芯片的评价……虽然只是银色芯片借助伊恩的神经网络衍生出的‘次要衍生物’，但看亚德伯特这么激动的模样，这衍生物的价值也远比他想象的高。 　　“是的。这是一种非常稳固的真以太。” 　　亚德伯特将头从笔记中抬起，他目光欣喜地看向伊恩：“第三能级可以将生命灵能与源质融合为‘原始以太’，这种能量构筑出的心光体就像是我们的另一个躯体，具备不可思议的威能与力量，但它并不完全。” 　　“直到第四能级。当升华者的心光体随着梦想的逐步实现，与升华者自己彻底融合后，这凝聚了‘肉体’‘灵魂’与‘心光体’的全新形态，便是‘以太真身’。” 　　“以太真身可能是人形，也可能是魔兽。亦有人造之物，巨舰和武器的形态。呈现出以太真身的升华者可以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轻易改变自然现象，制造出破灭一片大地的天灾。” 　　“至于第五能级……当年索林大公也就教到我这里，所以我也不知道。” 　　亚德伯特说到这里时有些遗憾，当年的索林大公自己也就是第四能级，所以只展现了第四能级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那狂暴无比，仅仅是存在便可以引动周边自然现象变化的‘以太真身’，也令他记忆异常深刻，并给他留下了‘真以太蕴含的能量太多，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的印象。 　　可伊恩体内的真以太网络，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常识。 　　如此凝实，如此稳定的真以太……在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 　　作为人类人工合成而出的高等能量，真以太无时无刻都在自我分解，就像是核裂变那样，释放出足以催生出雷霆风暴，熔岩海啸的可怖能量——但伊恩体内的真以太却稳定无比。 　　“原来如此……高等以太吗。” 　　伊恩若有所思，假如银色芯片真的是天坠飞船中遗落的一部分遗产，那么‘创造者’对以太的利用恐怕已经登峰造极。 　　甚至，以太的存在，就与祂们的文明有关！ 　　此刻，亚德伯特已经完全搞明白为何伊恩可以拥有两个血脉真形了。 　　第四能级升华者的强大，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本质，他们的肉体已经无法长时间维持他们血脉真形传承的完全形态，故而他们将自己的完全形态压缩在自己的人类躯体中，只在需要时‘释放解压’。 　　而真以太，就是这些近乎于神的升华者，用来承载自己临时解压出的‘完全形态’的基底。 　　也只有以太，才能承载他们的源质结构。 　　但是，真以太的存在并不稳定，第四能级以及第五能级升华者都无法永久维持自己的全力形态，用的久了，还会损耗寿命。 　　可伊恩的体内，却有一个极其稳定的以太网络！ 　　不稳定的以太，都能承载第五能级的源质结构，而这么稳定的以太，当然可以承载一个全新的血脉传承！ 　　“原来如此，我看懂了。” 　　了解这点后，亚德伯特才明白，伊恩为什么想要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如此大刀阔斧地改造：“你想要借助以太神经网络的稳定性，将你的不动坚城和妖精传承链接在一起。” 　　“但这需要一个相当强大坚固的中介点……等等？！” 　　亡君研究员睁大了眼睛，他惊愕地看向一脸平静的伊恩，甚至有些口齿不清：“古龙……古龙心核？！” 　　“你的体内有一颗古龙心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开辟的先驱者 　　越看，亚德伯特越是心惊。 　　伊恩体内的升华器官构筑与一般的升华者完全不同，不仅仅多出了好几个额外的结构，它们之间构筑成的源质循环也非常融洽，显然是经过优化后的特化版本。 　　笔记中名为‘极之域’的部位，就是这种优化的核心。 　　以亚德伯特的技术实力，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种显然优越于如今普遍升华技艺的强化版本，它的技术难点在于，每一个‘极之域’都需要经过千百次实验，而且每个人的优化区域都不相同。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修行‘冥想法’，没有增强自己的计算力，那么在如今的泰拉，恐怕也就只有伊恩这种先知才能一次次试错，找到自己的极之域构筑点。 　　但即便是有冥想法，如果不是天才，也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开启……那需要对自己的身体了解极深。 　　除此之外，少年左手处的以太结晶，更是让亡君研究员感觉自己的眼睛出错了。 　　“以太炉心？！生物以太炉心？！” 　　半蹲在伊恩身侧，亚德伯特惊呼着伸出手，端详伊恩青色结晶化的左臂：“还微缩到了这么小的地步——怀光在上，你除了古龙心核外居然还有以太炉心？！” 　　古龙心核的存在，的确狠狠地震惊了亚德伯特，但是想到伊恩的身份，以及伊恩的老师是谁，他心中的震撼便不禁转换为了一种缅怀与叹息——那显然是第一骑士留给自己弟子最后的遗产，而伊恩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的确不负第一骑士的期望。 　　最起码，霞辉领的建设的确是越来越好，虽然伊恩本人从来不宣传，但领地上的人们的确过上了比以往更加幸福的生活。 　　但是以太炉心不同——生物以太炉心，在整个泰拉，也就只有少部分势力掌握，伊恩的朋友，依森嘉德所在的埃伦家族正是其中之一，但是他们的以太炉心需要支付‘生命源质’作为代价，持续时间不长，全力运转还会损耗寿命。 　　而伊恩左手处的以太结晶……运转的非常温和平顺，而且完全不需要支付生命源质这种第三能级才能凝聚的高质量能量！ 　　“堪称完美……” 　　亚德伯特喃喃自语。 　　伊恩的左臂因为摩瑞恩钢与以太炉心造成的源质浸染，已经完全变成水青色的活性结晶体，这与结晶龙的身体材质非常类似，也难怪所有人都对伊恩身怀龙血一事没有任何疑问，这的确就是再也明显不过的良性魔兽血脉返祖特征。 　　少年的手臂匀称流畅，指尖纤细偏尖，带点危险近乎于龙爪的味道，它的色泽透亮，内里还有星星点点的源质光辉闪耀，在实验室灯光的照耀下流淌着一层温润的晶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除此之外，这手臂内侧还有许多繁复的铭文回路，这些半透明，呈现出青白二色的花纹是不动坚城一系的防御结构，它们的存在将这只手臂加固到了炼金火炮都不能伤其分毫的地步。 　　伊恩的手臂上画了不少辅助线，稍后，亚德伯特便要将这只艺术品般的手臂拆解——伊恩要将自己的一部分臂骨取出，在内部铺设几条秘银线路后再放回。 　　多亏了格兰特子爵给出的秘银，加上伊恩自己隐秘收集的一部分，他可以将以太结晶的输出渠道优化。 　　这也是为了未来‘钢驱传承’可以融合不动坚城与妖精的能力而做准备，让他可以用一个回路同时施展两种截然不同的能力。 　　手臂处的手术并不难，亚德伯特看一眼就明白了具体流程。 　　但心脏处的改造就比较危险。 　　研究员此刻甚至开启了自己的亡君形态，猩红色的眸子透过伊恩的肌肤血肉，顺着少年胸口的手术辅助线看向内部的内脏血管，神经网络以及源质结构。 　　为了手术，伊恩已经暂时中断了全身的体液循环，对于升华者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只要有源质支持，细胞就有供能，无需细胞氧化反应产生能量，这样的状态他能持续超过十五天，别说一场手术，十场都绰绰有余。 　　问题在于，想要将心脏取出，并将源质炉心上移……这需要的操作太细了，需要接驳每一个血管和神经节。 　　更何况，伊恩还打算在自己的肋骨内侧铺设一层‘闪流银骨架’，这种电磁系最好的升华金属具备极强大电磁增幅效果。 　　亚德伯特看得出来，伊恩是打算用自己的胸腔和肋骨制作出一个‘磁约束场’，而这个磁约束场的强度还可以随着他的源质强度而不断强化。 　　除此之外，有着闪流银骨架，伊恩对电磁力的操控也会得到极大增强，亚德伯特已经能想到，对方是打算把‘净尘龙的胸壳’用在哪里了。 　　到那时，伊恩的磁场操控能力，甚至可能比净尘龙本体还强。 　　不过，伊恩为什么要制造磁约束场？他打算在自己体内约束什么东西？ 　　“是地脉源结晶体？” 　　一般的科研者肯定跟不上伊恩的思路，但亡君研究员很快就找到答案。 　　亚德伯特恍然道：“地脉源结晶体需要用超高温的液态升华金属作为中介，来稳定的释放能量，这需要一定的空间，也是你要摘掉自己心脏的原因！” 　　“而你的妖精血脉正好可以用来操控三态转换，需要时就能将金属加热至液化。可想要不对体内器官造成损害，就需要用磁约束场约束那些辅助释能的高温等离子体，稳定体内压力……” 　　“这是一个炸弹！你把自己的心脏换成了一个可以把整个霞辉城炸翻天的超级电浆炸弹！” 　　想到这里，研究员倒吸一口凉气：“古龙心核储备，源质炉心增压，地脉源结晶体变压稳定，还有以太结晶中的以太炉心作供能……你一个人的供能，可能比瑙曼城整个城市都高！” 　　“难以置信，你的第三能级出力已经超越过去所有第三能级的极限了，整个泰拉都没有升华者能在第二能级有你这样夸张的基础！” 　　“但想来也很正常，以太结晶是第四能级的升华器官雏形，而古龙心核干脆就是第五能级……这真的是第三能级的前置吗？伊恩，你是不是在研究什么很新的东西？” 　　亚德伯特已经察觉到伊恩的不对劲，这根本就不是正常升华者的进阶路线，它太复杂也太强大了，假如说原本的升华体系是老旧的铠装，那么伊恩现在用的就是最新技术凝结的以太武装！ 　　“是啊。”伊恩没有对亚德伯特隐瞒，奥法道途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善整理出来的东西：“等我用自己作为实验体实验成功后，我会把这些资料整理给你的……” 　　“说起来，你似乎也不是正常的第三能级。”想到这里，伊恩也突然起了兴趣：“你是亡君，也是冥想法的修行者，或许也能尝试走这条奥法之路！” 　　“这个以后再说，伊恩，这种超高难度的手术，你当初居然打算自己做！” 　　挥了挥手，亚德伯特忍不住吐槽：“你也太自信了——什么时候都打算自己办，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帮你干什么？” 　　“是啊，所以我错了。” 　　伊恩干脆地承认自己的自大，他向自己的同行者伸出手，笑道：“所以帮助我吧。” 　　“……好。”亚德伯特虽然不太想，但最后还是和伊恩握了握手，他有些不太高兴道：“你应该更相信我们一些。” 　　“嗯。”伊恩轻声道：“我在学。” 　　手术马上开始。 　　以伊恩和亚德伯特的才智技术，摘取心脏，的确只是小菜一碟，即便是更复杂的‘闪流银骨架安装’，最多也即是花点时间。 　　至于如何运转，伊恩的那些‘辅助计算单元’完全足够。 　　既然有人帮忙，那伊恩就可以麻醉自己，免得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妨碍亚德伯特的手术——理论上来说升华者能完全掌握自己的本能，但伊恩总是谨慎，不留一点失败的可能。 　　一口喝下亚德伯特调配的宁魂药剂，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口腔直入肺腑，而后扩散至全身。 　　药剂所过之处，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陷入沉寂，开始休眠并进行自我修复——这是最好的治疗药剂之一，将人置身于安眠中进行休养，也是少数能对升华者产生全额效果的麻醉药剂。 　　但在银色芯片的作用下，伊恩的思维仍然非常清醒，将自己固定在手术台上的他能清晰地看见亚德伯特进入了亡君状态，手中也多出了一把幽蓝色的灵质小刀。 　　这其实是亚德伯特的亡君能力‘幽冥之刃’，它本该是一人高左右的双手大剑，一剑挥出，足以将一座城堡都侵蚀地灰飞烟灭，亚空间都要被斩开。 　　但现在，不过是手术刀，而且面对撤掉了八层护盾，只剩下血肉基础防御的伊恩躯体，它切起来仍然有点费劲，亚德伯特用了点力才剖开伊恩的胸膛。 　　“这就是不动坚城吗？单单依靠这个躯体，什么能力都不需要，便可以纵横战场了。” 　　亚德伯特没有和伊恩战斗过，平日也没有切磋，因为他其实根本不在乎战斗力，学识和研究才是他的安身之本，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伊恩的强大基础素质，心中只剩下感慨：“但就算是这样的传承，也能继续优化变强。” 　　摇摇头，亚德伯特用力，然后将伊恩的胸骨朝着两侧掰开，就像是打开门户那般，展露出体内的各种血肉和器官。 　　不得不说，伊恩的身体本身非常匀称，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论是容貌还是体型都像是艺术品。 　　但和伊恩的内在相比，他的外貌反而就只是普通的美。 　　看见伊恩体内各种升华器官排列构筑的分布时，亚德伯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从未见过如此合理的升华器官分布，每一个都位于自己最合适的位置，每一个升华器官之间都互相协助共鸣，发挥出比单独运转更大的效果。 　　在少年的体内，紫红色的血液虽然停滞运转，但仍然维持极强的活性，而在一个个器官间，那些肌肉与内脏膜上都有着极其规整的铭文纹路，闪动着明暗不定的光泽。 　　完美的生物。 　　这是亚德伯特心中闪过的想法——如果说人类有所谓的‘完美个体’的话，那么伊恩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模板的存在。 　　强壮，坚韧，灵敏且美丽……简直就像是天父以命运为手，在世间铭刻而出的奇迹。 　　但他却又深深知晓，伊恩并非是天生如此。少年每时每刻都在对自己的躯体进行优化，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和饮食，通过后天刻苦的修行，甚至是类似今天这样的自我手术，将自己改造的更加完美。 　　升华……这就是升华的本意。 　　将原本弱小，拙劣的一切，都升华成全新的，更加强大的形态。 　　“原本我无法想象，当年开发出升华之道的先驱们，究竟是怎么才能开辟出这条道路的。” 　　研究员沉默了片刻，他钦佩地叹息道：“但是见到你后，我便明白，怎样才能成为一条全新道路的先行者……怎样的人才是先驱。” 　　伊恩的胸膛中，紫红色的心脏正在缓缓跳动，被宁魂药剂镇定的它似乎早就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亚德伯特迅速且精细地切断了所有联通心脏的血肉结构，并用自己的幽冥源质凝固了所有伤口的状态，修行了冥想法，同样有极其庞大计算力的他精细地处理好每一个神经和血管，然后将伊恩的心脏完整地取出，放置在一旁的储存器皿中。 　　但这只是开始，亚德伯特神情专注地将位于伊恩肋骨下方的源质炉心缓缓上移。 　　源质炉心本质上并没有实体，它是伊恩以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为源头，在自己体内构筑出的‘亚实体强力源种’，以他灵魂强大的计算力维持着亚永久性的运转。 　　但就像是漩涡的确存在于大海中那样，源质炉心没有实体，但是它操控的源质经过的血肉，那些由银色芯片与伊恩神经融合而成的真以太网络就是‘海水’。这些‘海水’的运作过程，便是所谓的‘漩涡’，也就是源质炉心的本质，一种超相的存在。 　　而亚德伯特便将这些银色的以太网络稳定地上移，将其与原本与心脏相连的血管神经全部都接驳在一起，快速而精准地缝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亚德伯特双眸中猩红色的光晕都有些摇曳，显然，即便是伊恩极度配合，但是对一位升华者进行这种超高精度的手术，还要避免自己影响到伊恩体内的源质运转，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辛苦的工作。 　　但在三个小时后，他还是完成了所有接驳与转移工作。 　　可这也仅仅是基础。 　　休息了片刻，给自己灌了一瓶凝神药剂后，亚德伯特取出伊恩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地脉源结晶体’ 　　苍蓝色掺杂着纯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实验室，一颗纯白的灵质水晶释放着苍蓝纯白二色的光谱，宛如呼吸一般闪烁不定。 　　亚德伯特将其安置在源质炉心中央，那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凹陷’处——而等到这颗纯白的宝石镶嵌在少年胸膛中央的瞬间，它立刻就绽放出一道道白色的灵能脉络，以血管和神经为道路，朝着伊恩的胸膛与全身蔓延。 　　与此同时，伊恩的身体和灵魂都开始衰弱起来，而与之相对的，地脉源结晶体反而愈发明亮，简直就像是地脉源结晶体正在吸收伊恩的源质和灵魂，温养自己那样！ 　　但亚德伯特却见怪不怪，他竖起自己手中的‘幽冥之刃’，原本的小刀瞬间变成了一柄小剑。 　　亡君研究员双眸中倒映着地脉源结晶体的每一个灵能场域变化，而就在这颗纯白色宝石呼吸一般光芒变动交错间，他出手！ 　　只见幽冥之刃的尖端在地脉源结晶表层迅速地划过一个个复杂无比的铭文，以一种微小但却根本的方式扭转了它的运行逻辑！ 　　骤然间，地脉源结晶体延伸出的那些明亮灵质脉络都黯淡了下去。 　　但过了数秒，温润的光芒亮起，让伊恩的肉体都被从内之外照耀地晶莹剔透，体内的诸多血管和神经网络变成了能清晰看见的丝絮线条，随着源质的运转而缓缓流动。 　　地脉源结晶体是一种相当奇特的灵能奇物，它本身是自然界中的自然灵能聚合体，本身‘自然形态’的运转，是从周围的万物中抽调灵能来增强自己。 　　但是这一过程是可以被逆转的，大地凝结出地脉源结晶体，就像是一个生物在自己体内储备多余的灵能力量，而在需要的时候，大地又会将这些结晶中的力量抽出，进行自我修复，调节生态。 　　亚德伯特正是逆转了地脉源结晶体的运转逻辑，让它从大地中抽取能量的模式，转换成现在释放能量滋养伊恩身躯的模式。 　　当然，这一过程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危险：贸然与地脉源结晶体链接，生物个体很容易被结晶体内部的浩荡自然意志冲散自我，变成植物人。 　　但伊恩的意志之坚韧，亚德伯特半点也不担心。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亚德伯特感应到，即便是服用了宁魂药剂，伊恩仍有余力自己微调地脉源结晶体与源质炉心的位置，并在内部扩展出可以容纳日后高热金属液的腔室。 　　亡君研究员长吁一口气，现在最为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源质炉心已经取代了心脏，用纯粹的源质推动伊恩身体的体液循环。 　　但还有很多后续的手术要做——譬如说使用‘摩瑞恩钢’为基础，在伊恩的胸腔内做填充和固化处理，而闪流银骨架的铺设也需要一段时间。 　　而结晶左手的秘银线路铸造也需要一段时间。 　　但相较于接驳源质炉心和镶嵌地脉源结晶体，这都是小事，伊恩甚至可以自己做，但既然亚德伯特都已经出手，那就一次性做完为好。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内，亚德伯特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进行骨架铺设。 　　而伊恩的感觉也相当奇妙。 　　摘下心脏后，伊恩就感觉到了一阵纯粹的空虚——人类的肉体本能不可能适应没有心脏的躯体，就像是残疾人会时不时感应到自己失去的四肢产生的‘幻痛’那样，他的心脏处也出现了极端的空洞感，而这空虚甚至无关于大脑，乃是来自于灵魂。 　　这种空洞就像是一个人想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却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那样，辗转反侧，拼命思索也想不起来的感觉。非要比喻，它还非常类似梦想破碎，辛苦了十几年的任务在最后一天宣告失败那样的茫然无措，一种彻底的虚无与空虚。 　　在这瞬间，即便是以伊恩的意志，也不禁感觉到了一阵虚无。 　　——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少年扪心自问。 　　虽然口中说‘心脏没什么用处，摘了就摘了’，但这怎么可能？用源质炉心取代心脏是一条极其冒险的路，这种对自我的改造会造成人类思想的扭曲，在过去的地球也有许多类似的例子，很多对自我进行大规模改造的人，都患上‘赛博精神病’，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反人类疯子。 　　但伊恩却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并在两小时内做出了相关的推演与最终手术计划。 　　一切都是为了能提升实力……前往高天之上。 　　但……真的有意义吗？ 　　伊恩很清楚，位于五光年外的囚星天狱，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屏障。 　　以光年为基础单位的牢狱，其创造者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轻松将整个泰拉星域抹掉，这个屏障的存在本身就比泰拉星域内所有物质捏一起要来的大万亿倍。 　　如果不是天坠飞船的存在，它的坠落可能打破了囚星天狱，如今的泰拉人根本没有逃出囚牢的可能。 　　但不谈能不能通过裂缝逃离囚星天狱。 　　就算是逃出囚牢，又能怎么样？ 　　囚牢之外，便是看守囚牢的狱卒，那样强大的存在只需要随便按个按钮，泰拉人就得滚回去继续坐牢。 　　即便是没有狱卒……但能允许囚星天狱存在的宇宙，还能好到哪里去吗？ 　　外界的宇宙可能情况比囚牢内还要糟糕，甚至整个外宇宙都已经被可怖的宇宙战争毁灭了也说不定？ 　　而且就算是带领这些泰拉人离开天狱，他们也不会感激自己。他们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只是想要握住自己手中的幸福，只是想要如此而已。 　　从小就没有见过星辰的他们，根本不理解远方，不理解探索的意义。 　　即便成功，人类也不会感激伊恩。 　　太虚无了，一切都毫无意义。 　　被这虚无的感觉浸染，伊恩不禁陷入了迟疑与彷徨。 　　——半秒钟。 　　半秒钟后，他便将这虚无抛开。 　　“泰拉人感不感激我，我根本不在乎。” 　　感应着源质心脏缓缓地跳动，地脉源结晶体充沛而温和的灵质滋养自己的全身和灵魂，伊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们是憎恨还是感激，是幸福还是绝望，都和我无关。” 　　他面无表情，双眸中银青色的灵光闪动：“我也不在乎他们愿不愿意，想不想要离开天狱。” 　　“我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我自己的梦想。为了我坚持的正确。” 　　“仅此而已。” 　　时光流淌着。 　　“手术成功了！” 　　一段时间，亚德伯特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处传来，伊恩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这位朋友松了一口气的释然吐息声：“没有辜负你的信任，伊恩，源质炉心，地脉源结晶体，闪流银骨架铺设，还有左臂的秘银线路，全部都已经完工。” 　　“即便是接下来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你自己应该也能办得到，比我来要好！” 　　“谢……谢谢。” 　　有些吃力地抬起头，少年与亚德伯特对视，他凝视着疲惫的亡君，露出真挚的笑容：“下次你需要手术，我来主持。” 　　这是他最诚恳的答谢。 　　“嗯。”亚德伯特有些忍俊不禁，他很少看见伊恩这样疲惫虚弱的姿态，实在是想要多看几眼。 　　但他也很疲惫，所以在简短地答应，又嘱咐了伊恩几句后，亚德伯特便前往一旁的休息室休息。 　　——做手术可比战斗累多了！ 　　而伊恩坐在手术台上，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用他自己开发的高等再生药剂粘合上的肋骨与胸膛都非常稳固，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恢复成原状。 　　除此之外，他锁骨的下方，胸膛中央处，隐约有着苍蓝色的光芒正在明灭不定，那正是地脉源结晶体的光辉越过了血肉闪耀的表征。 　　一股奇异的灵能场域覆盖伊恩周身，在这灵能场域内，伊恩可以抽调大地的力量为己用——这赫然是第三能级的‘异象’和‘自我灵能场域’。 　　即便他现在还不是，但在完美材质的地脉源结晶体帮助下，这个特征已经开始出现。 　　闭上眼睛，伊恩调动银色芯片的日志。 　　然后，瀑布一般的信息流过。 　　【持有者正在接受‘钢铁先驱传承’的前置仪式手术……】 　　【持有者失去了心脏】 　　【持有者的心脏功能被‘源质炉心’取代】 　　【持有者得到了能源模组·地脉源结晶体】 　　【持有者得到了能力模组·闪流银骨架】 　　【持有者得到了能力强化。秘银线路令以太结晶的源质传导速度加快了3.7825倍】 　　【持有者的血脉真形·不动坚城与血脉真形·妖精已初步融合】 　　【持有者的信息已更新】 　　【伊恩·银峰】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白垩之民变种）】 　　【特殊第三能级·少年体·权柄·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觉醒个体·巅峰个体】 　　【标注：该个体以后天的修行与自我改造，成为了其种族中同等级最强大，最聪慧也即是最为完美的巅峰个体，无论是肉体还是灵能都臻于完美，历史记录中不存在有可以与其比拟的个体】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全新道路升华中】 　　【标注：该个体正在创造一种全新且从未出现过的升华道路，该道路被自命名为‘奥法道途’，已加入‘以太流资讯库’】 　　【调整信息……】 　　【身体材质……升华变动……奥法升华中】 　　【强度等级：核心】 　　【蕴含源质：15892.6445基石单位】 　　【储存源质：350000基石单位】 　　【提示：该生物个体体内具备多种不同的升华模组为其进行供能与储备，一般意义上的蕴含源质测算方法无法正常估算其源质潜力】 　　【提示：该生物个体极端特殊，需启用‘特异超凡生物保护协议’，记录其资讯进入‘以太流资讯库’，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资讯损失】 　　【……】 　　“什么？” 　　看到这里的时候，伊恩睁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对自己的改造，居然一下子让银色芯片这么激动，抛出了数量众多的新信息和词汇。 　　巅峰个体……以太流资讯库……还有后续的‘特异超凡生物保护协议’，每一个都仿佛揭露了宏大真相背后的一角。 　　随着他的进步和提升，以及对未知领域的探索，银色芯片背后的秘密也开始逐渐对他展开！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令他震惊无比。 　　因为，伊恩感受到了。 　　或者说，先知感受到了。 　　有一道源自于遥远时空彼端……不，源自于世间万物，源自于整个宇宙时空中……那无处不在的‘以太’中的资讯，仿佛被触及了什么关键的节点，朝着他发送了一道信息。 　　超越时空的原始以太流，贯穿了无限平行世界的大以太整体震荡着。 　　那是一个无法形容，无法言喻的信息，如果非要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的话……或许是一声问好。 　　一声温柔的问好。 　　【不知位于何方的兄弟姐妹】 　　宏大的信息柔和地问候道：【走在全新道路上，开辟的先驱者】 　　【你们的先行者向你问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奥法时代的寂静序幕 　　“先行者……” 　　伊恩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汇，他注视着银色芯片上闪动的信息纹路，心中闪过万千思绪，但最后还是汇聚在一处：“先行者……不就是前纪元文明，异种研究院院长的代号吗？” 　　泰拉大陆的通用语，本质上是一种简化铭文，它与铭文的关系类似于简体字与繁体字，但是铭文的复杂程度远胜于繁体字，人们也有许多种方法来简化繁体字，同样一个字有四种写法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就像是同一个名字，可以根据各地不同的发音翻译成查理斯，夏尔，卡尔和卡洛斯这四个名字那样。 　　有着同样名字的人，为了表现自己的特殊，在签名亦或是为自己写代号的时候，会特意增加一些特殊的写法和比划，就像是二维码那样给自己的签名增添独一无二的细节，而阅读者也能清晰知晓这签名的原本涵义。 　　这是基于泰拉语言和铭文上的特殊文字文化，理论上来说，一个字一个代号有许多种写法，且都是正确的。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 　　银色芯片中的‘先行者’自称，与异种研究院的那位‘先行者’，表现在文字上，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异种研究院的那位‘先行者’院长，绝对是临摹银色芯片上的词汇，并将其选为自己的代号的！ 　　“那位院长是银色芯片的最初持有者……他肯定也像我一样，得到了真正的‘先行者’的问好，所以才如此选择！” 　　伊恩心中笃定：“或许，他也和我一样，作出了一些技术上的颠覆性革命性的改变，故而得到了足以让真正的‘先行者’认可的评价！” 　　奥法道途，对于升华之道来说，是革命性的改变，完全体的奥法之道甚至无需魔兽素材，炼制魔药，就能凭借冥想法带来的超高计算力将源质结构复刻，变成只需要修行，便能自给自足的超凡个体。 　　伊恩如今持有的奥法道途并不完全，或者说，冥想的效率太慢，所以他仍然需要魔药来加速自己的修行……看上去和升华之道并没有特别大的差距，仅仅是很强的传承而已，但实际上，它们从根本上就不同。 　　这样巨大的改变，让伊恩成为了银色芯片钦定的‘巅峰个体’，全人类所有第三能级都不可能战胜他的完美模板，也让他得到了‘先行者’的关注。 　　但伊恩察觉到，银色芯片背后，先行者的问好，似乎是一段遗留的‘录音’。 　　这信息铭刻在贯穿无限时空的大以太整体中，所有有着以太存在的宇宙时空，只要出现了符合祂们标准的个体，就会得到这样的通知。 　　显然，能得到这样通知的人不止一位。 　　除却伊恩之外，前纪元文明，异种研究院院长（之后的代号就是院长）也得到了这殊荣。 　　他显然对此非常自豪，甚至也自称为先行者。 　　而院长究竟做了什么…… 　　伊恩猜测，院长做的，可能就是契定了如今泰拉‘升华之道’的根基。 　　提取魔兽体内升华素材，炼制成魔药，服用并令自我擢升……这一整套的体系，最初的奠基人，可能就是‘院长’！ 　　“异种研究院，说白了就是魔兽和外星生物研究院，有着银色芯片的院长，当年也可以像是我一样，拓印魔兽的源质结构……而他借此糅合了前纪元文明与外星文明的生物技术，研发出了‘魔药体系’！” 　　伊恩缓缓站立起身，他的胸腔内侧还有点冰凉的感觉，那是亚德伯特亡君之力和闪流银骨架的遗留，但现在少年完全将这些异常的感觉忽视，而是来到自己的工作台前，打开笔记，记下这次手术的感想和细节。 　　一边写，伊恩脑海中一边思索：“如此看来，位于迦南摩尔的‘异种研究院’，里面恐怕会有不少超乎诸国预料的东西。” 　　别的不说，院长凭借银色芯片能做出多少非同寻常的研究？正是因为伊恩自己也持有银色芯片，所以他才明白，对于一个研究员来说，银色芯片究竟能干多少大事。 　　暗金色巨龙，或许就与院长在前纪元文明破灭前的研究有关。 　　但问题来了。 　　伊恩原本以为，银色芯片可能是随着天坠飞船陨落在泰拉的‘飞船主芯片’……但现在看来，银色芯片的存在，似乎比天坠飞船更早一点？ 　　这些暂且押后。 　　除却这些外，银色芯片又透露出不少信息。 　　巅峰个体，顾名思义，就是超越一个种族过去极限的个体。 　　伊恩估计，倘若自己的老师希利亚德当初凝聚了五个极之域，在这方面达成开创性突破，那他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巅峰个体’，还是第五能级层次的巅峰个体。 　　而后续的‘特异超凡生物保护协议’，简单翻译一下，估计就是‘珍惜人才保护协议’。 　　银色芯片背后的文明，显然是一个宇宙级甚至更强的大文明……祂们的检测范围毫无疑问横跨无限宇宙空间，所有有着特殊潜力，比如说被称之为‘开辟的先驱者’这样的生物，都会得到祂们的重视，并且直接派人过来保护。 　　至于后续的‘以太流资讯库’…… 　　“那或许就是银色芯片真正的资讯来源……” 　　伊恩喃喃自语：“银色芯片可以从虚境中获得资料，这是已经被证实过的功能，但银色芯片能越过囚星天狱，从大以太流向我发讯，显然不是依靠同样被囚星天狱隔断的‘虚境渠道’。” 　　“它走的是先知……对！和先知一样！先知就是依靠以太超越时空的流动，链接其他平行宇宙亦或是过去未来的情景得到‘先知信息’的！” 　　“而以太流资讯库，应该就是建立在这样的‘超时空以太流’上的资讯库——所以银色芯片甚至能在某个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得到它完整的信息片段，也可以在持有者，也就是我对某个事物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知晓这个事物背后的‘故事’与‘经历’！” 　　“因为这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预言’！” 　　“预言到了自己需要储备的信息，就直接超越时空将其收纳记录……这样匪夷所思的能力，才能解释银色芯片不可思议的种种功能！” 　　假如伊恩不是先知，或者说，他的先知能力不是‘预知视界’这样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先知灵能的话，那么他也很难察觉‘以太流资讯库’的真相。 　　就像是怀光教会有‘天启预言书’，山民中的先知也有过‘须臾之颅’这样的先知道具，以太流资讯库，或许便是银色芯片创造者制造的‘先知资讯库’！ 　　探寻银色芯片的秘密，得一步一步来，伊恩在这方面有极大的耐心，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搞明白银色芯片与天坠飞船，以及囚星天狱背后的秘密。 　　至于现在，还是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奥法道途’上。 　　伊恩这一次手术，主要是为了整合‘不动坚城’与‘妖精’两个传承的能力做铺垫。 　　地脉源结晶体是一种灵质素材，符合妖精一系的要求，也符合不动坚城的需求。 　　闪流银骨架偏向于不动坚城，但妖精也能利用。 　　左臂的秘银线路只是优化能量传输方便伊恩同时使用两个传承的能力，自然也是通用。 　　如果说，奥法道途·钢铁先驱的进度条是100％，那么伊恩现在已经完成了25％，而不动坚城与妖精这两个传承分别占据了33％。 　　剩下来的8％，则是一些更加细节方面的改造，譬如说伊恩将地脉源结晶体周边的汲能金属安置完毕，就算是3％左右的进度，而冥想法与心光护盾之间的灵魂结构，又占据了3％…… 　　这些工作非常繁琐，想要完全做完，几个月是搞不定的……而按照安法的说法，一个多月后，夏天之前，异种研究院的探索就要开始了。 　　所以，伊恩的目标就是在出发前往异种研究院前，先将不动坚城与妖精之一的魔药炼制出来，达成升华之道的标准第三能级，将‘钢铁先驱’的完成进度提升到60％以上。 　　想到就做。 　　伊恩从仓库中取来了‘石之领主’的所有魔药素材——地脉源结晶体已经在他体内，摩瑞恩钢也非常充沛，所以他实际上只需要将‘净尘龙的胸壳’‘钢翼龙的虹光翼’做成魔药即可。 　　不过，因为伊恩并非是要进阶原本旧版的石之领主，而是作为钢铁先驱传承一部分的‘钢之领主’，所以他还需要针对这方面进行一些改动微调。 　　这又需要一段时间去研究。 　　时间。时间总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 　　泰拉774年，4月中旬，霞辉领领主伊恩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在归来的第一天，领民就发现，他们的领主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频繁出面讲话，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住进了自己的实验室——这反而让领民们松了一口气。 　　虽然伊恩每次出场，都会带来一些好消息亦或是政策改变，但改变的太频繁也会让人有些害怕和恐惧，失去安定感。 　　尤其是伊恩的举动和其他贵族领主实在是有些不太一样，所以让大家不太清楚自家领主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现在，伊恩的举动就很好理解——一回领地就进实验室，正是泰拉中那些炼金术师领主最常见的举动，太符合大家伙的固有印象了。 　　“这才是我们的领主啊。”领民们如此感慨。 　　至此，霞辉领迎来了一段平静又稳定的发展时间。 　　但这只是海面之上的平静，那真正汹涌的暗潮仍在澎湃。 　　泰拉774年4月下旬，霞辉领领主府宣布，为预防未来可能的飞焰地第二次生物战袭击，领地内将普及绝大部分毒害的‘疫苗’。注射这种疫苗后，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有后遗症，一小部分人会在头晕数天后恢复，而所有人都会在一个星期后感觉到精神振奋，眼清目明，记忆力得到一定成长。 　　泰拉774年5月上旬，第一批来自哈里森港的白之民移民抵达霞辉领，与之同时抵达的，还有银峰家族内部的‘适龄青少年’。这一批青少年在短暂地适应霞辉领的环境后，便与霞辉领本地的适龄青少年一同并入了‘试验训练营’，并签署了相关合同。 　　泰拉774年5月中旬，试验训练营正式开课。所有受训学生惊讶地发现，他们除却一般意义上的数学，铭文和基础炼金知识外，还要额外学习一种名为‘奥法冥想法’的奇特技艺。 　　平静的海面，无人能看见暗潮汹涌。 　　暴风雨真正降下之前，谁都只能感应到天空的平静。 　　所以，就在此时此刻。 　　一个全新的时代，在无人知晓的寂静时分，悄然拉开序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奥法之力，三段！ 　　泰拉774年，5月17日，清晨。 　　瑟塔尔帝国，南岭行省，玛瑙石平原以西，霞辉领，龙神眷顾之地。 　　【翻过西方的巍峨群山，直至幽邃的深谷湖地，长风飞扬，山息劲卷，巨龙之影掠过苍穹，苍翠密林千叶翻卷……】 　　行走于南岭的吟游诗人除却他们深夜酒馆中的煽情小调外，肯定也会几手悠扬的古朴长歌，其中的‘龙眷之地’便是在山民广为传唱的祭祀歌，它的流传之广，甚至是不久之前的山民独立联合都想要在独立之后，将其作为国歌。 　　两百年过去，除却山民内部还有一部分人记得外，绝大部分南岭人都并不知晓，这首‘龙眷之地’描述的，其实正是霞辉领。 　　而就在歌谣中的‘深谷湖地’，霞辉湖以北的一片平地中，霞辉领试验训练营的学员们正在训练。 　　训练营位于河畔，顺着河水能隐约看见霞辉湖周边逐渐屹立起来的四五座农业大楼。据说，今年年末之前，十二座高楼将全部竣工，而且在霞辉城周边的几个‘自然源质汇聚点’，还会再建设一批超过二十栋以上的农业大楼。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自然源质汇聚地都会建设农业大楼。有些被炼金工坊定好，有些已经是如今霞辉领新式武器开发中心的锻造厂。 　　还有一些……就像是现在这样。 　　被建设成了训练营，供给领地内所有适龄年轻人和有天赋的成年人，进行‘训练’。 　　嗒嗒嗒嗒…… 　　六十五位学员分成三组，分别在操场与河道旁的水池中进行‘十公里晨跑’‘百米自由泳往返’与‘呼吸法入门’三种不同的训练。 　　因为泰拉人优越的身体素质和生命本质，在经过一个月科学膳食与合理训练后，所有学员都动作矫健，身材匀称，精气神旺盛，显出勃勃生机。 　　即便是之前身体虚弱，甚至有些营养不良的学生，如今也被调理的恢复了活力，跑步时能中气十足的喊口号，游泳时亦能坚持十几个往返。 　　反倒是理论上，听起来最简单的‘呼吸法入门’，难住了不少学生，即便是有教习耐心循循教导，还有不少人不得门路。 　　“呼吸法并不能增加你们的力量，它所作的，只是将你们原有的力量开发出来，变得容易被你们控制感应。”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操场上响起，蓝发的海裔教官腰佩长剑，对身前二十二位跪坐在藤垫上，闭眼冥思的学员讲话：“呼吸法各有不同，有些需要冥思，有些需要运动之后的气血升腾，通过把握身体肌肉收缩和血管脉动间微妙的‘节奏’，逐渐感应到体内那些流动的微粒，那些‘光中的麦穗’。” 　　“你们修行的‘潮起呼吸法’，便是武士之地鲸歌崖中广为流传的呼吸法，修行此呼吸法的人，需要在迎接海潮的拍打，在抗衡潮水的冲刷同时，感应到体内血液流淌的波动，进而掌握源质的初步感应。” 　　“显然，你们这些学生都还不够格——让你们这些鸡崽下海，三小时内都得被淹死！” 　　“而我们伟大的领主优化了这门呼吸法，让你们仅仅只需要高强度锻炼一个小时，就可以进入‘潮起’的状态，进行呼吸法的修行！” 　　海裔教官声若洪钟，他的语气并不慷慨激昂，但却如潮水般浩荡，同时灌入所有学生的耳中。 　　而他的目光更是锐利如剑，扫过学员时，明明所有学员都已经闭眼，可还是身体忍不住微微一颤，就像是有人将剑悬停在额前，一种莫名的感应让他们下意识地聚精会神。 　　作为领地内中第二位第二能级升华者，青潮来到此地作为训练员主教习，足以证明领主伊恩对训练营的看重。 　　而这六十五位学员也的确没有辜负重视，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自己得到了一个天赐的机会，可以学习外界千金难求的升华之道，故而每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如同被拧干的海绵那样，全力吸收青潮教导的知识。 　　训练营第一批学员一共六十六人，其中有一人并没有来参加训练，这并非是他偷懒，而是这位学员有另外一个相当重要的工作，那就是配合霞辉领生物研究院进行研究。 　　而剩下的这六十五人中，有接近一半的人都是白之民，剩下来的才是霞辉领本地人。 　　这也非常正常，倒不如说，领主居然愿意分出一半的名额提供给自己家族之外的外人，已经是慷慨地难以置信了。 　　而海潮呼吸法，也的确是非常有效率的一种呼吸法，它能在鲸歌崖流传数百年而并没有被淘汰，正是因为其基础骨架普适度极高，有诸多后来者为它修补完善，优化细节。 　　而伊恩的优化，更是将这呼吸法强化到了一个小巅峰……只要把自己锻炼到肉体极端疲惫的时候，保证思维清晰，无论是谁都可以开始修行。 　　“即便是不服用魔药，人类将自己的身体锻炼至极限，也可以非常强大。据说在延疆，有一部分古老的升华传承，就需要修行者将身体锻炼至极限，令内脏与身躯都坚韧无比，可以与巨熊角力，那时的人类就像是拜森巨牛，即便不是魔兽，但力量却能胜过一些弱小的魔兽！” 　　青潮的教课声中气十足，甚至就连训练场周边弥漫的晨雾都被震飞：“我对你们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但接下来更深入的课程中，就需要你们将身体磨砺至一定地步。” 　　“倘若基础不够扎实，就算是领主大人给你们机会修行，你们也会因为无法负荷而重伤，甚至是死亡！” 　　死亡。这个词汇道出，的确让在场所有正在运动的学生们行动微微一滞，就连呼吸声都下意识地暂停。 　　自从一个月前，他们签署了‘协助试验合约’后，所有学生都很清楚，他们成为了那位年轻霞辉领领主的‘实验者’，对方的慷慨赠予，其实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交换而来的报酬。 　　但是……那又如何？在泰拉这个地方，能公平公正地签署合同，进行交易，在贵族领主中就已经算是道德圣人。 　　更不用说，这么一个月来，所有学生都吃的是最健康最有营养的膳食，接受的训练也是最正规最有效果的不传之秘，甚至有第二能级的强者亲自过来教课。 　　要知道，哪怕是铁匠学徒在学习的时候都有累死的可能，更何况升华技艺？ 　　青潮扫视一圈，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位学员有真正退缩的想法后，不禁满意地点头。 　　“不愧是老大精挑细选出的六十六人。” 　　他心中很高兴，但更多的是对伊恩的钦佩：“原本老大对我说，四百人里面就这六十六个人可堪造就，我原本还有点不信——怎么可能数量这么多？当年我在鲸歌崖学武时，一千人里面能有五十个人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 　　“却未曾想，这一个月的严苛训练和文化课学习，六十六人中一个掉队的都没有！” 　　是的，训练营不仅仅有体能训练和呼吸法训练，还有数学，炼金术，铭文，地理，历史，通用语逻辑与机械工程等多门学科的简单教学，旨在培养学员对世界的认知与思维逻辑。 　　除此之外，晚上睡前，训练营的学生还要进行冥想，甚至要求用冥想代替睡眠。 　　一般的材料，被这么折腾，早就蔫不拉几，甚至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但被伊恩挑选出来的这些人，就算的确有几个叫苦叫累的，但那也只是嘴巴上说说，每一个人实际上都耐性十足，坚韧不拔，再怎么辛苦都能硬撑下来。 　　如今，更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 　　这一手看人的本事，实在是令青潮感慨不已……他自己就是一个实例，如果不是伊恩始终不放弃对他的教导，青潮也不可能成长至如今的地步，甚至将自己的剑术天赋扩展到许多方面。 　　训练营的训练，其实只是第一步。 　　这一批的学生，都是对人造灵魂适应性极高，而且内在比较坚韧的人。 　　对于伊恩来说，天赋高不高，都无所谓，反正也没人能比他高。 　　银色芯片认证的巅峰个体，就是这么自信！ 　　伊恩需要的，其实是一份‘大众研究数据’，也就是‘依靠单纯的努力和足够的养分’，能将身体锻炼到什么地步，而依靠单纯的努力来修行冥想法，是否能依靠计算力来调节身体中的微量源质，帮助那些将身体磨砺至极致的人，突破理论上需要依靠‘魔药’才能突破的‘第一能级’。 　　如果能成，那么这种依靠单纯的努力和修行，就能进阶的‘第一能级’，就可以作为奥法道途的第一步‘明魂’！ 　　所谓明魂，便是通过冥想法打磨灵魂，令灵魂清澈透亮，形成了初步的计算力结构，可以反馈身体，操控身体运转的每一个细节，打破人体极限，一举一动都能发挥出普通人都无法发挥的强大力量。 　　并非是依靠魔兽魔药的力量打破极限，而是依靠人体自己锻炼的力量自我突破，自我升华！ 　　而接下来，奥法道途的第二步，便是‘凝虚’……将虚无的计算力凝聚起来，在体内构筑源质结构，凝聚出最初的‘源质炉心’雏形……然后以灵魂与计算力的力量，在源质炉心周边构筑出升华结构，彻底地超越人类，将自己变成超人！ 　　当然，这还太早。 　　假如说想要从普通人进阶明魂有十个等级的话，那么现在所有学生中最天才的那位灵能者迈尔斯，也不过就是区区第三段，明魂还没到，凝虚更是差得远。 　　他虽然剑术天赋不错，但身体亏空太多，即便是有灵能弥补，但还是需要勤加锻炼才能实现自我突破。 　　其实，所谓的不依靠魔兽素材进行自我升华，并非是伊恩的本意。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领地穷（相对于目标），掏不出六十多人份的魔药素材，所以只能先这么锻炼看看情况。 　　毕竟，在伊恩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看来，魔兽的力量和人的力量，都是力量，根本没什么区别，只要到他手中全部都得心应手，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但普通人一点一滴锻炼出来的力量，的确就比服用魔药突兀得到的力量要容易适应……而且，锻炼出这力量的过程，也是一种对升华之力的适应，经历了如此艰辛的磨炼，奥法道途的修行者即便是服用魔药，适应速度也会比一般的升华者要来的快。 　　这便是有人造灵魂辅助，以及冥想法的好处了……作为奥法道途真正意义上的核心，人造灵魂的存在，相较于其他正常升华者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小外挂。 　　毕竟，依照正常升华者的途径，灵魂可是要第二能级才能拥有的好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伊恩立志要白嫖泰拉各大势力技术的原因……这些技术要他自己开发，天知道要多少年。 　　不如直接白嫖，用在比这些技术原主更加需要，也更加有意义的地方！ 　　“有几个学生不错，可以向老大汇报，重点培养。” 　　结束早练后，青潮将教习的任务交给其他骑士，他自己则是在心中记下几个表现优秀的学员，打算去通报伊恩，申请资源重点培养。 　　毕竟，这些小家伙，日后都是他的班底——作为训练营的主教习，哪怕是这些学生未来不在他手下工作，那他们也得承青潮这份师徒之情！ 　　“这日子啊，是越来越有盼头咯！” 　　怀着这样美滋滋的心思，青潮一路来到领主府。 　　但是，就在他刚刚抵达崖底时，剑士敏锐的感应能力，就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 　　“老大在和人交流？” 　　远隔数百米，以剑法雕刻自己灵魂作为冥想，培养出强大灵魂的青潮目光电闪，他看向崖顶的领主府，微微皱眉：“对方……也是第二能级！而且……不止一人，还有一个第三能级？！” 　　“是两方势力？对，其中还有一个很熟悉……是了，是拜龙教的那位漫崖长老，他亲自来咱们霞辉领干什么？” 　　“而另一位是帝国那边的，有药剂的味道，是炼金协会？” 　　假如伊恩知道，青潮的冥想法进度居然到了如此进度，一眼就能洞穿远方升华者的真身，他肯定会感慨，有些人真的就是不讲道理。 　　神特么用剑法雕刻灵魂，这‘剑刻冥想法’居然还真的让青潮修成了！ 　　但现在，他却要面对拜龙教漫崖长老和帝国炼金协会使者两方的邀请。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两方同时邀请他…… 　　当然就只有‘探索异种研究院’这件大事了！ ###第一百四十章 准备，然后出发！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早就协商了漫长时间的多国合作探索行动即将正式开始。 　　瑟塔尔帝国，迦南摩尔联邦与苍天王庭三国乃是近邻，也是历史上经常有些小摩擦的老朋友，所以当泰拉其他势力知晓这三国居然会为了一个前纪元文明遗迹联手时，他们就都明白，这事情肯定大的不得了。 　　他们绝对在其中发现了什么极其危险但也极其有价值的东西。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前纪元文明中央级生物实验室，这种目标放在四百年前，足以掀起一场世界大战……实际上，放到现在，异种文明研究院的价值也足够掀起好几场战争。 　　而之所以没有真的打起来，正是因为三国联合的原因。 　　不谈三国的实力，它们的地理位置横亘整个泰拉大陆中央，遗迹的位置又恰好在三国偏向中央处，只要三国没有内讧内战，任何势力都不可能用武力来夺取遗迹。 　　当然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占据这种优势的三国联合，也没有吃独食的打算。 　　所有有兴趣参与的泰拉大势力都可以派遣自己的探索队前来，一同探索这前纪元文明遗迹，以四大正教的公约为证，他们会保证所有探索遗迹者的安全，所有过往的仇怨都暂时一笔勾销。 　　【前纪元文明遗迹是泰拉各国共同的财产，绝非我们能够独占之物】 　　在官方讲话上，帝国方的代言人，有着皇室血统的崇明伯爵义正言辞道：【为了避免遗迹被破坏，为了避免遗漏关键的设施与技术，也是为了更好的应对遗迹内的危险，我们认为多国合力，共同共享是最为合理的开发方式】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探索肯定是三国联合吃大头，其他人拿小头。 　　但有机会进入其中，谁知道最后的结果？ 　　更何况三国联合内部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不谈迦南摩尔前些年才和苍天王庭停战，帝国和苍天王庭可是老世仇了，没人相信他们会为了一个遗迹就消停，他们肯定会给对方下绊子。 　　而那便是他们这些被邀请者的机会。 　　除却泰拉诸国外，类似于龙岛，四大正教，远剑港和坠星城妖精这样的独立势力也都派遣了使者……拜龙教作为这个遗迹的第一发现者，自然也在其中。 　　“伊恩你想用哪个身份去都可以。” 　　霞辉领，领主府书房中，漫崖长老喝了一口花茶，平静道：“是用南岭拜龙教主持人的身份，还是用炼金协会特邀研究员的身份都无所谓……反正你的存在本身就能代表我们拜龙教。” 　　“男爵大人，我只是送通知来的，并不能下决断。” 　　而帝国皇家炼金协会的一位精锐导师苦笑着坐在一旁，他手中端着茶杯，却没有喝一口：“您的身份我们都知道，但是歌塞大师为您留了一个位置……无论您打算用哪个身份过去，我们都会登记的。” 　　面对第三能级的漫崖长老，以及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研究能力都比他强的伊恩，这位在各地都会得到最大尊重的精锐炼金术师也只能恭敬地每句话都用敬语：“歌塞大师托我向您带话——他说这次机会难得，无论如何都要过去，领地可以以后发展，但前纪元文明遗迹不去就真的没了。” 　　话毕，他就正坐在一旁，不敢多话。 　　“这样啊……” 　　伊恩微微点头，他理解如今的情况了。 　　事到如今，以伊恩的身份，当然不可能是两方邀请，威胁他加入某一方——无论是帝国还是拜龙教都会顺他心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就是被看好的天才的优势。 　　但之所以他们还是希望伊恩给出一个答复，就是因为名额。 　　各国和各大势力能派出的探索队队员数量是有额度的，伊恩以拜龙教的身份过去，帝国那边就能多出一个额度，反之同理。 　　而多出一个人，就更有可能在遗迹中得到收获，更不用说帝国内部肯定也是有山头的，这方面的竞争肯定也相当激烈。 　　不过，也不能说两方都希望伊恩以对面的身份过去——以伊恩的天赋和展现出来的能力，他一个人就顶的上十个一般意义上的精英研究员。 　　“我以拜龙教的身份过去。” 　　思考了一会，伊恩对一旁的炼金协会使者道：“不过记得把协会内部的通讯仪器也给我准备一份……即便是拜龙教，归根结底也是帝国人嘛。” 　　“您的选择，我会转告给大师的。” 　　使者松了口气，他当然无所谓伊恩选哪边，主要是和漫崖长老坐在一起让他有些如坐针毡：“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真没想到你会选择拜龙教的身份。” 　　注视着使者离开，漫崖长老转过头，他有些惊讶道：“帝国那边的探索队更加正规一点，更可能有大发现——而我们这边，在已经得到了龙神传承的情况下，其实对遗迹的需求并不大。” 　　“即便是真的有锖钢龙的后裔，如今我们也不需要祂了……倒不如说，如今你就是龙神使者的情况下，我们更不需要一位可以抢夺你威权的‘龙之子’。” 　　如此说道，漫崖长老有些感慨，谁能想到一年前最想要找到锖钢龙子嗣的人就是他呢？ 　　只是时过境迁，在有伊恩这位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龙神使者的情况下，除非锖钢龙复生，不然谁都不可能做的比他好。 　　尤其是对于山民而言，伊恩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切实在帮助山民发展……别的不谈，位于西北处沼泽地的开拓区发展的正火热，里面的新式聚集地用上了不少新技术，已经有相当多的山民部落对此感兴趣，想要引入包括农业大楼和新化肥在内的各种技术。 　　说实话，漫崖长老甚至考虑过‘放弃探索异种研究院’这个打算。 　　如今泰拉各国的目光都在迦南摩尔，正是山民发展，休养生息的好机会。但山之王对异种研究院很感兴趣，祂会以龙岛代表之一的身份过去，到时候也会与南岭这边的拜龙教合流。 　　“去肯定是要去的，这么大个遗迹，实在是有点心痒难耐。” 　　对此，伊恩也没办法和漫崖长老说‘我有这个研究院院长的权限’吧？这都不去实在是有点稳过头了。 　　他之所以想要以伊拜龙教的身份前去异种研究院，就是为了避开帝国那边官方的目光……上次在阿瓦克领，被二皇子全程盯着的感觉太难受了，伊恩还是比较喜欢单独行动。 　　“而且。” 　　伊恩抬起自己的左手，一道明亮的青色电流闪烁，少年微笑道：“领地内，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亲自坐镇了。” 　　随着人造灵魂的普及，伊恩和亚德伯特观察了一个多月，确定他们的新版人造灵魂非常稳定，甚至比索林大公的版本还要优秀，这个好消息让亡君研究员开心地忍不住高歌一曲，还别说，挺好听，伊恩也没想到亚德伯特还颇有艺术细胞。 　　至于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惊喜的，毕竟他预知了几十次，假如这都能出问题，只能证明伊恩的预知能力出了问题。 　　即便是接下来出了问题，亚德伯特完全能搞定。 　　而训练营那边，也有青潮看着，目前来看，冥想法的难度并不高，唯一的难点在于‘静下心来’……只要能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地构筑灵魂结构，就算是再怎么愚笨的人都能学会冥想法。 　　唯一的区别就是，聪明人可能几个月就大成，而愚笨的人需要花上十年……但能修行，就比不能好，至于天才和愚笨者间的差距……伊恩也没那个精力去解决了。 　　反正只要能重构灵魂，就可以优化天赋，哪怕是白痴也能变成‘人才’……最多就是晚起步十年而已。 　　除此之外，斯科特那边也得到了第二批来自于火石集团的资金——伊恩前段时间抽空，把早就准备好的论文和试验镀剂原样交给了对方，而火石集团显然非常满意。 　　西部行省的战场前线正如火如荼，他们正需要这种‘秘密武器’给飞焰地一个惊喜！ 　　计划稳步进行，资金流也恢复健康，更别说随着春耕结束，霞辉领的农业大楼已经开始出产第三批蔬果，而霞辉草的长势也非常良好，预计七八月份就能收割第一批。 　　那时，即便是没有火石集团的资金支持，霞辉领也能自给自足！ 　　“假如这是你的判断，那我自然同意。” 　　缓缓站立起身，漫崖长老眉头微皱：“只是山民这边不能两位领袖都离开南岭，既然你要用拜龙教的身份去，我就不能离开……这样，正好山之王也要去迦南摩尔，你问问希欧愿不愿意过去。” 　　“假如祂愿意，有第三能级跟着，也安全一点。” 　　——希欧保护我？我保护祂还差不多。 　　伊恩心中微叹，漫崖长老虽然知道伊恩有心光体，也不是正常的第二能级，但也想不到伊恩的真实实力已经能超过第三能级的真龙了——但这也不是坏事。 　　就连漫崖长老都想不到，其他人肯定也想不到。 　　更不用说……希欧的义体。 　　想到希欧的义体容貌，少年心中微动，他有了一个想法，故而点头道：“确实，有祂跟着，很多事情就方便很多。” 　　“我去问问希欧。” 　　“遗迹？好诶！我要去！” 　　这就是希欧的答复，听见伊恩邀请他前去探索异种研究院，这位真龙当即欢呼：“终于能离开南岭了！还是去迦南摩尔！” 　　“上次是安法来南岭，我们招待她，这次我一定要过去大吃大喝，让她好好招待我们！” 　　如此说着，希欧咽了口口水，祂喃喃自语：“安法和我吹了那么久的精灵糕点和美食，每次都特意发照片馋我，这次她要是不给我准备齐全，让我满意……我就去她梦里把这些味道都吃掉！” 　　作为虚境之龙，希欧还真有这个能力——祂能潜入其他人的梦吞噬相关的感觉和记忆……假如安法真的被希欧吃掉了有关于糕点的感知，最起码一个星期内都要食不知味了。 　　“你平静一点啦。” 　　伊恩微挑眉头，泰拉语言中男女的他和她不仅写起来不一样，读音也有一定差异，希欧自己没注意，但已经暴露了一些关键信息。 　　问题不大，他早就猜到。 　　不过，看希欧这么开心的模样，伊恩就忍不住想要逗逗祂：“这需要问一问山之王吗？虽然说只是探索遗迹，理论上没什么危险，还有各国的第四能级强者坐镇……但还是需要问一下你妈妈吧？” 　　“……我已经长大独立了！我都单独搬出去了，这种事不用问的！” 　　希欧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拨浪鼓一般摇头回绝道：“就算要说，也得我去了迦南摩尔再说——哪怕祂不让我去，我也要去精灵那边玩！” 　　“行。” 　　伊恩忍俊不禁，他很理解希欧的激动与渴望，毕竟一个因为身体残疾常年被关在南岭的畸龙，恢复了身体后肯定是想要到处玩的——山之王怎么可能不懂自己孩子的想法？ 　　漫崖长老会过来向他提意见，让他问希欧愿不愿意过去，估计就是山之王特意嘱咐的结果。 　　既然已经决定，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 　　伊恩叫上了自己领地内的领导班子，告知他们自己即将前往迦南摩尔参与古遗迹探索，并嘱咐了接下来一两月内的领地工作要点。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指望所有贵族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领地不动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领主云游大陆，领地野蛮发展在泰拉根本不叫一个事儿，只要他还记得回来就行。 　　泰拉774年，5月25日早晨，在伊恩为自己完善了胸口的‘地脉源炉心’的供能路线后，钢铁先驱的完成率正式超过60％。 　　至此，伊恩已经可以算是正式的‘第三能级’，既有第三能级的力量，也有第三能级的心灵，心光体也无比坚固。 　　5月25日下午，准备好一切的伊恩出发，离开霞辉领，前往瑙曼城。 　　在那里，有着一艘来自迦南摩尔的大船正等待着他。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凡人与贤者 　　从小时候开始，斯科特就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不太对劲。 　　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天。 　　平静的晴天午后，只有五岁的斯科特正在家中后院拔草，爷爷和爸爸都在铁匠铺工作，妈妈和奶奶一个在给水缸满水，一个在修补家里人的衣服。 　　斯科特就像是脑中有相片一样清晰地记着那一幕——金色的阳光，后院扶椅上的奶奶，满是灰尘的后院，隔壁家的炊烟缓缓升入湛蓝色的天空，耳畔有着虫鸣，鼻尖能闻到杜鹃花的香味，奶奶带着笑意，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然后就在下一秒，老人的头垂落，失去了意识。斯科感觉不太对，他跑过去叫着奶奶，老人却没有回应，还是小男孩的他着急地叫来母亲，那位身材健硕的南岭妇女登时慌了神，她立刻去请医师，但医师也无能为力。 　　这是中风，老人年龄太大，他们就算有办法也来不及，更何况那时的哈里森港并没有能治脑血管的医师。 　　第二天，奶奶就走了。那时的斯科特还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懂老人的消失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感觉到奶奶很痛苦。 　　老人去世后，家里就热闹了起来，父亲的兄弟姐妹，还有家中的其他亲戚都过来商量着出钱埋葬老人，屋子里面都是哭声，悲伤的气氛充斥家庭。 　　唯独斯科特只是茫然地，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没有哭，也没有伤心……这甚至引来了父亲的关注，这位痛恨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的儿子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恼怒地斥责。 　　“站在这里干什么？奶奶平时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一点眼泪都不掉！” 　　这只是撒气。男人自己都很清楚，自家儿子恐怕都不理解死是什么意思，但看见那张茫然的脸，他就忍不住愤怒……一种对自己的无能狂怒。 　　而斯科特的回答却令这个男人愣住了。 　　“爸爸，我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男孩拽着自己父亲的裤脚，他很用力，粗糙的麻布都被小手揪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困惑不解道：“我好想帮助奶奶……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奶奶？” 　　“爸爸，我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帮奶奶吗？” 　　在这个时候，打铁了一辈子的男人眨着眼睛，他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忽然发现，斯科特或许比他过去想象的还要聪明。 　　“你可以帮……” 　　那股愤怒消失了，化作一种难言的悲痛。男人半跪在地上，拥抱他的儿子，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好好活着，斯科特……好好长大，变得比我更厉害，比我这个无能的家伙更厉害……” 　　“这就是对奶奶最好的帮助。” 　　斯科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认真地生活，好好照顾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生过让父母担忧烦心的病，没有做过让大人不满，让长官困惑的事。 　　很多人说，这就是普通，不起眼的普通。 　　但在泰拉，想要这样普通且平安的成长，本就是一种不普通。 　　斯科特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最好。 　　可是，他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存在。 　　斯科特隔壁家有一对姐弟，是他少年时的玩伴，女孩比两个男孩大一点，有着一头海蓝色的长发，眸光清亮，声如百灵鸟，因为家中是采药人，自己也喜欢摆弄花草，所以身上也总是有一股淡淡的，宛如杜鹃花的甜甜香味。 　　女孩也非常温柔，经常照顾两个弟弟，斯科特和弟弟玩闹受伤后，她会从自己的小匣子中取出膏药，柔和地涂抹在伤口上。 　　那个时候，女孩身上的香气和温度会顺着膏药传来，让男孩有些沉醉。 　　斯科特经常去他们家玩，情窦初开的他对这位姐姐心怀暗恋，这也是人之常情，而弟弟隐约也看出来了这点，他时而打趣斯科特，时而又有些嫉妒地和自己的朋友打闹。 　　但是有一天，本想要去邻居家玩的斯科特在跨出家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发现街道的路口多出了不少陌生人，站在邻居家门口，其中一部分齐刷刷的海蓝色头发，显然都是一家人。 　　莫名的不安出现在斯科特的心头，他悄悄混入人群，靠近邻居家，想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听见了哭声。 　　熟悉的哭声。 　　正如几年前，奶奶去世时，家中响起的哭声那样。 　　失踪。 　　这是父亲晚上回来后，嚼着甘草，一脸严肃地和母亲说出的词汇。 　　隔壁家的父女跟着队伍，和其他几个采药人一同去蓖山那边采药，一齐失踪了。 　　和死亡相比，失踪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词汇……它代表的，就是‘不见了’‘再也找不到’。 　　但是，在泰拉，失踪这个词汇，还有另一个隐藏的涵义。 　　尸骨无存。 　　队伍组织的搜救队搜查了半天，因为逐渐入夜不得不退走……最近这段时间，其他采药人队伍估计都会警戒起来，护卫队也会加强巡逻和清剿，但人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别说一天，半天……在南岭的红杉林中，只要有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消失不见……那么就是永远的消失不见。 　　玩伴一直都在哭。他喊着父亲和姐姐的名字，悲伤淹没了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但很快，他就不能悲伤了，因为家中的男人只剩下他，他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妈妈，从所有外人和亲戚手中。 　　直至今日，斯科特仍然会回忆起那个少女。他的年龄已经比那时的‘姐姐’还要大了，但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斯科特总是忍不住战栗。 　　那个时候，他虽然知晓死亡的意义，但却不知道生命步向死亡的残酷……而现在，正因为知晓，所以他知道，无论是被瘴气迷晕，被丛林的根须与枝叶遮蔽，变成树下的骸骨；还是被魔兽扭断了脖子，吃掉所有内脏和血肉，甚至嚼碎了骨头……这都是非常痛苦，且有极大可能降临在那位温柔少女身上的事。 　　甚至，被土著掠走…… 　　但是在那时，还是少年的斯科特心中仍然没有悲伤，仍然只有一种茫然。 　　他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 　　“为什么？” 　　深夜，少年的斯科特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询问自己，不停地询问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的就不可挽回吗？” 　　“我难道就只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一点都帮不到我想要帮助的人吗？” 　　“难道……就没有一种办法，让所有人都不必遭遇意外，就没有一种可能与力量，让过去的日子恢复原状？” 　　“难道……就没有一种……” 　　“可以帮助那些伤心的人们，帮助他们的办法吗？” 　　啊啊。那个时候的少年痛苦地蜷缩着，他的内心中没有悲伤，只有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握紧的窒息感，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还在等待一个残酷的时机，告诉这位有些聪慧，但并非真正天才的少年事实。 　　玩伴一家搬走了。他们家的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亲戚，但他们搬去了瑙曼城，那里，家中有一位没有孩子的老叔公愿意照顾那位弟弟。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而斯科特在几年后选择加入护卫队。 　　那种不对劲的，缺少了什么的感觉始终在他的心中，促使着他去做点什么可以帮助其他人的事情。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很多人不应该无端死去，很多人也不应该有不幸的结局。 　　不，不是很多人。 　　是所有人才对。 　　“我得做点什么。” 　　在说服父亲和爷爷的时候，斯科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所以他只能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铁匠的手艺我没有落下，护卫队也能锻炼身体，等我退役，亦或是我不想干的时候，我随时能回来继承家业。” 　　“但现在，我想要做点什么。咱们港口需要护卫队，我不去干，其他人不干，那谁来保护咱们的家？” 　　这不是一个好理由，但是父亲劝下了爷爷。 　　“你孙子比咱们都聪明。”一向尊敬父亲的男人道：“让他试试。反正就像是这小子说的一样，总得有人去干，子爵老爷给的钱也不少。” 　　奶奶去世的十年后，斯科特终于可以为人们做点什么了。 　　当然，这一切并不顺利。 　　虽然护卫队对年龄要求就是十四岁以上就行，但真的只有十四五岁的话，也不可能让这种刚刚‘成年’的家伙去和土著魔兽血拼。 　　那段时间，斯科特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在城内巡逻，为人指路，抓小偷，处理邻里纠纷。 　　而且，斯科特的队长和其他队友也不是什么‘好人’。 　　作为队内最新的成员，也是最小的成员，他需要为这些长官和前辈打扫卫生，洗衣服和袜子，擦洗武器和铠甲。 　　这都是约定俗成的，所以称不上坏，但既然顺从这约定俗成，自然也称不上好。 　　斯科特那段时间过的的确很辛苦，闭眼就睡着，还不等自然醒就被叫起来巡逻。 　　但这种痛苦和艰辛反而给予他一种‘充实’。 　　一种‘我也正在做什么’的‘感觉’。 　　“等我也成为独当一面的护卫队成员时，或许就能做的更多了。” 　　如此想着，忍耐着生活的艰辛，斯科特等待着。时光流逝……他等来了那场改变他人生的暴雨。 　　一场雨中的战争。 　　土著入侵哈里森港——自斯科特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甚至就连斯科特的父亲都对此没有什么记忆，只有已经卧病在床的爷爷隐约还记得，几十年前土著与哈里森港战争最猛烈的那段时间，整个港口都是炮塔与碉堡，就是为了防备土著一次次海啸般的攻势。 　　但是相比起那时能驱使好几支魔兽大军的土著来说，现在的土著只能派遣一部分精锐猎手和狂战士突入。 　　可这对城内守军的威胁反而更大了。 　　土著的精锐猎手来袭，逐一斩杀炮塔内的守军，斯科特和他的队友拼死搏杀，反过来斩杀了来袭的猎手……但代价就是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狗娘养的土著冲着我们来了，他妈的。” 　　“肏，总不能让这个小子去送死吧？” 　　“斯科特，你守侧面，保护好炼金炮……废话干什么，这是你的任务！” 　　“杀啊！和这群狗娘养的土著拼了！” 　　“哭什么？咳咳……小崽子，你得带着咱们兄弟的份活下去……” 　　“……” 　　斯科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但这一次，他成为其他人的‘做到’。他的生命，就是其他人帮助的结果。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城里所有人都在遭难，我必须要发射火炮阻拦敌人…… 　　——对！这就是我能做的事情！我的任务，我可以帮助其他人的地方！ 　　站在血泊之中，环视战友和土著的尸体，年轻的城卫军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茫然无措。 　　他一次又一次地去修理那台炼金火炮……但他并没有学过相关的铭文维修。 　　他不会。 　　这是超乎斯科特能力之外的事情，他明明有了可以帮助其他人，帮助其他人改变悲惨命运的机会，但能力与经历让他无法把握——他心中的不甘与感觉在此刻抵达了巅峰，但他却始终未能将其把握。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 　　他是一个普通人。 　　一位凡人。 　　凡人颤抖着注视着眼前无论怎么摆弄都无法发射的火炮，他几近于绝望地跪在炮弹前，一种纯粹的空虚与无意义的颓然让斯科特无法言语。 　　沉寂。直到一个人打开了门。 　　这是斯科特第一次见到伊恩。 　　那是一个白发的孩子，比起他可爱的脸，斯科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他的眸子——那双眸子与斯科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闪烁着水色的光晕，明亮璀璨，而且有一种绝不茫然的坚定。 　　仅仅是出现，斯科特就有一种强烈无比的感觉……一种让他浑身震颤的感觉。 　　——伊恩是非同寻常的—— 　　本能如此告诉他，而事实也是如此。 　　伊恩到来后，在短时间内就修好了炼金火炮，然后在他的帮助下迅速地发射，命中了那头沼地鳄龙的要害。 　　他一到来，就解决了所有困扰着斯科特的问题……无论是土著，炼金火炮，还是那头鳄龙……伊恩轻而易举地就帮助了哈里森港内的所有人，阻止了诸多悲剧的诞生。 　　他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不断地改变那种让斯科特‘不对劲’的感觉。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那种想法，伊恩本人自有他的目标，但事实不容个人意志偏转。 　　“谢谢，帮大忙了。” 　　在最后，白发的孩子笑着，乖巧地对斯科特道谢。 　　对于伊恩来说，这是阐述事实，也是随口一言——就算斯科特没有帮助他校准炮口，没有帮忙搬运炮弹，遮挡土石，伊恩也肯定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只是锦上添花。 　　但对于斯科特而言，这是救赎。 　　在那天晚上，得到领主府嘉奖的斯科特回到家，母亲哭着抱住了他，而父亲也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夸奖着他的举动，担忧着他曾经经历的危险，又为自己的儿子自豪。 　　就连卧在床上的爷爷也勉力支撑身体，大声夸耀自己孙子的勇敢——斯科特现在就是哈里森港的英雄，他终于能成为了能够帮助其他人的人。 　　但就如同过去，斯科特的心中并没有悲伤那样。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也没有任何喜悦。 　　深夜时，斯科特没有睡着，少年窝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注视窗外的雨。 　　雨一直下。 　　他咬着自己的手，用几乎要咬下一块肉的力气给予自己痛苦，惩罚自己的谎言，惩罚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铁之民的身体素质，他肯定已经咬下来一块肉。 　　那更多的是一种自责吧。 　　——我居然什么都干不了！ 　　面对来袭的敌人，我杀不掉他们……面对损坏的火炮，我修不好它……面对那么多无端死去的人，我居然一点援手都无法伸出！ 　　那些为了保护我而死的队友，我居然一个都救不下，那些伤口明明只要一点点治疗药水就能盖上，可我居然因为贫穷而没有携带！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我自己…… 　　“我居然，只是一个凡人！”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在这席卷了南海的大雨中，斯科特痛哭流涕。 　　那自幼就在心中响彻的回音，那从小就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那残酷冰冷，让人战栗作呕的事实，在此刻终于对他揭露真相。 　　——他居然只是凡人！ 　　他没办法帮助将死之人，他没办法阻止人们走向悲惨的命运，他无法救下那些可以被救下的人，挽回那些可以被挽回的错误！ 　　明明这个世界，有着那么多，甚至堪称无限大的可能性……但他斯科特，却始终只能选择一条……一条平凡而充满悲伤的路！ 　　但是…… 　　但是。 　　那个孩子不一样。 　　因为回忆起了白色的身影，斯科特停下了痛哭。 　　不。 　　那个人不一样。 　　斯科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伊恩的形象。虽然只是个孩子，但却远比自己成熟。不，那不能说是孩子，那是比自己要更加成熟的人。 　　因为他可以改变其他人的命运，扭向更好的方向。 　　伊恩……是斯科特渴望去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 　　从小时候开始，斯科特就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不太对劲。 　　有太多事情，明明理论上可以改变，但却没有人能出手，亦或是没有能力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所爱的人跌入深渊。 　　斯科特无法改变这一切。他是凡人，稍微聪慧一点，稍微好心一点的凡人，但也仅此而已，能看见却无法改变。 　　但是伊恩，这位显然的非凡之人却可以。 　　他能办得到。 　　“而我可以帮助伊恩。” 　　抹去泪水，少年恍然地睁大眼睛：“我终究还是能做点什么的！” 　　是啊。就算是凡人，只要追随非凡的贤者，终有一日也可以借着贤者的光芒……去照亮阴霾。 　　这或许就是…… 　　“斯科特，你在走神，是我太用力了吗？” 　　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 　　一切记忆都化作流云，化作蒸腾的烟气消散。 　　从少年成为男人，已经长大的铁之民晃晃悠悠地站立起身，他的身上缠绕青色的电弧，在空气中噼啪炸响。 　　这里是霞辉领边缘，人迹罕至的一处丘陵地带，高高的丛林像是墙壁一般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而在丛林的中央，有着一小片被清理出来的广袤平地。 　　霞辉领新式武器的实验场就在此地。 　　满是坑洞与烧融，雷劈焦黑痕迹的地面上烟雾萦绕，因为刚才这里发生了一次强劲的电流轰击，两位能操控电流的升华者在此地试手……亦或是说，一方在为另一方示范自己的升华技艺。 　　斯科特正是被示范的那一方，他从地面上站起，摇晃着头颅，将被电的混沌的思绪整理清楚。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只白皙纤细，但却极其坚固有力，宛如玉石锻铸的手。 　　“大人……你这真的是第一能级的出力吗？” 　　伸手，与那只手掌相握，斯科特苦笑着借力起身，对一脸不好意思的伊恩道：“直接攻击人脑电磁讯号的雷系升华技艺……如果不是我最近自学了生物学，稍微有点概念防御了一下，恐怕那一下就足够把我脑袋烧焦了！” 　　“你自学的东西也太多了。” 　　白发少少年吐槽道：“是不是又在熬夜学习？给我好好休息啊！” 　　“而且，我掌握了力度，刚才那一击绝对没有超过第一能级的上限。” 　　“嗯……我知道。” 　　斯科特此刻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伊恩：“亲身体会之后，我已经能理解这个技艺的关键了……这一次雷击的威力并不大，但却非常细腻，频率也非常奇妙，可以干扰身体的神经信号，即便是再怎么强壮的人，被这雷击命中后，都会麻痹抽搐。” 　　“对不起，大人，我资质比较愚钝，比不了青潮，你讲一遍就能懂……还得麻烦您为我示范。” 　　“什么话，我为你讲课，也是整理我自己的思绪。” 　　对此，白发的领主微微摆手，他显然不觉得为自己的领地主管开小灶算是什么麻烦事：“而且，斯科特你也别把自己看的太低。” 　　“青潮的天赋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好，他没有习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必须要将一些问题扭一圈，改造成他剑士逻辑内的东西才能理解。” 　　“而你，在学习了这么久后，其实对事物的理解速度并不逊色于青潮，只是你毕竟最近才成为升华者，对升华技艺还不太熟悉。” 　　说到这里，伊恩看向斯科特的目光充满赞赏：“你的精神比我想象的更加坚韧——你可以坦率承认自己的弱项，毫不畏缩地向我说出自己的缺点，并且勇敢学习自己不会的事物。” 　　“这种向未知事物挑战的勇气，以及清晰的自知之明，才是你真正的优点。” 　　“就像是这次，你察觉到自己的武力可能无法应对拜龙教亦或是飞焰地的暗杀，无法在我离开霞辉领后主持大局，所以想要向我学习雷系的升华技艺——这种决断，就算有人能想到，但也未必会实施。” 　　“是大人您说，您服用了新魔药后，想要试试新能力的效果，我才敢过来问的。” 　　斯科特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我还是没想到，大人您才刚刚得到雷系能力没多久，就已经这么强了。” 　　——那当然，我前世的文明基本上所有的技术都在烧开水，扔石头和玩电流上了。 　　“钢之领主的魔药，其实还缺了一个‘金属控制’……我的电磁能力并不是用来放电的，或者说，雷系升华技艺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放电只是最基础的一种。” 　　伊恩摇了摇头，他知道斯科特的意思，对方是担心自己原本一直都是用水系和土系的源质，又多了雷系，还没时间适应，就马上要前往迦南摩尔参加一次大行动。 　　因为‘极光泰坦’也是雷系真形，所以斯科特想要用自己当靶子，让伊恩试试自己的能力，他也顺便能学习一下伊恩总结的技巧。 　　但斯科特却没想到，伊恩对电流的熟悉，远胜过他对水土二系，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发出了不少相关的技巧。 　　直接刺激生物神经的干扰电流是一种，将自己体内金属磁化加速的飞行技巧又是一个，更不用说单纯的磁暴电弧了。 　　通过一个多月的研究，伊恩已经将‘钢之领主’的魔药制作了出来。 　　净尘龙的胸壳，在经过超级磁暴铁塔的纯化后，变得只有寻常人头颅那么大，而精粹制作成实体魔药后，便只有人拳头那么大。 　　是的。土系的升华魔药，大部分是固体的药丸亦或是药片，需要送水吞服亦或是直接埋在血肉里面，用整个身体慢慢吸收。 　　净尘龙的胸壳精粹，表面上，是一颗人拳头大小的半透明银色宝石圆球，圆球中央有着始终不休的雷霆电弧闪动，构成极其明亮的核心。 　　而再加上钢翼龙的虹光翼，也就是钢翼龙的磁化器官精粹后，这颗银色宝石表层还会弥漫一层虹色的磁场光弧，能清晰看见宝石不断变化的磁极和旋转的磁场。 　　伊恩将这颗魔药埋入了自己的胸腔内部，用闪流银骨架作为承载基础，缓缓吸收魔药中的源质结构，在加固了原有的几个器官的同时，又得到了三个全新的升华器官。 　　被强化的升华器官是【净岩晶骨】与【银鳞坚铠】，因为钢之领主是雷与地双系的传承，故而这两个较为核心，也和金属有关的地系升华器官得到了全新的能力。 　　【净岩晶骨】升华成了【恒净晶骨】，强大的生物磁场会以骨骼为核心，包裹伊恩全身，排斥所有可能会侵害他的物质……无论是幻象，精神冲击，毒素亦或是隐身前来偷袭的刺客，都会被恒净晶骨的攻性磁场察觉并排斥。 　　而银鳞坚铠的强化就很简单——现在的银鳞坚铠可以被伊恩的雷系源质加固，稳定其物质组成，变得更加坚硬了。 　　新得到的三个升华器官，分别是【闪流电极】【净尘之心】与【虹光悬鳞】。 　　【闪流电极】是伊恩根据‘极光泰坦’第三能级的升华器官【织雷网】，辅佐自己的‘闪流银骨架’构筑的全新升华器官。织雷网是极光泰坦升华者体内特异化的神经与血管，在成为升华器官后，这些血管与神经变成了覆盖升华者全身上下的网络，如同毛细血管一样无处不在，让他们可以从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爆发出强劲的电流。 　　伊恩并没有变成闪光人的打算，所以他强化了织雷网的能力，但只分布在自己的肋骨周边，依托闪流银骨架存在，需要的时候能爆发出更高能级的电流，制造出更强的磁场。 　　【净尘之心】就是净尘龙的发电核心，它的雷系源质器官，因为经过了超级磁暴线圈的精粹，伊恩的净尘之心制造的源质也变得更加纯粹，只是消耗也变得更大。 　　可有着以太结晶的伊恩缺什么都不会缺源质，故而这个小缺点被完全弥补。 　　而【虹光悬鳞】是钢翼龙群赠送的飞行器官，钢翼龙正是依靠它才能以超音速驱动那庞大沉重的躯体，在天穹之上飞行。 　　非要说能力，它其实也就只有超高速磁悬浮飞行这一个能力……就算是当成防御也不够好用，远远没有不动坚城的任何一种防御能力一半硬。 　　但……它能飞！ 　　——而且飞的很快！ 　　这就爆杀石之领主了——虽然石之领主能操控绝大部分大地物质，召唤一大堆石像巨兵，甚至空手搓城堡要塞，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步兵，怎么能和高贵的空军一等人相提并论！ 　　说是如此，伊恩也没有打算放弃石之领主的优势……钢之领主还有一个‘极之域’的额度，他正打算将‘操控金属’这个能力补上。 　　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来自迦南摩尔烬灯部的船已经到了瑙曼城，正等待伊恩这位贵客出发。 　　“大人。” 　　此刻，斯科特开口，他有些迟疑。 　　在伊恩好奇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斯科特坦诚道：“我其实还是有点害怕。” 　　“您说，等你离开后，霞辉领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主持……您放心我，但我却不太放心我自己。” 　　“有趣。” 　　伊恩如此评价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真的不放心，难道我还有别的人选不成？” 　　“青潮……呃，不行，他思维太简单了。”斯科特想了想，他有些不太确定道：“故影先生和老法尔？尤其是故影先生，他真的是位很聪明的人，如果没有他帮助，我没办法自学数学和生物，而他对炼金术与铭文也相当了解，简直和大人您一样博学。” 　　“过誉了，在专业知识上，我偶尔都得请教故影，我只是学的杂罢了。” 　　挑起眉头，伊恩有些明白斯科特的想法，笑了起来：“你是自觉不如青潮和故影，害怕自己压不下他们，管不住他们啊……也难怪，青潮是第二能级，故影的实力不谈，他的学识也碾压你了。” 　　“其实老法尔先生和罗兰学士也碾压我。”斯科特提醒伊恩道：“只是法尔先生很随和，而罗兰学士人比较单纯。” 　　“是这个道理。他们都在某方面比你强。” 　　伊恩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他示意斯科特也坐在自己旁边。等到两人都坐下来后，他道：“可是斯科特，你知道你比他们强在哪里吗？” 　　斯科特摇头，而伊恩竖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有个正常人的脑子。” 　　“斯科特，你有普通人的思维。” 　　铁之民缓缓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伊恩居然给出了这样奇特的回答。而且，普通人的思维，算是什么优点吗？ 　　“普通人的思维，只是一个简单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你理解普通人需要什么，也能理解领地的运转与哪些产业息息相关。” 　　看见斯科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后，伊恩微微点头，竖起第二根指头继续道：“其次，你有政治头脑。” 　　“来，斯科特，我考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养成山民如今这种淳朴好勇性格的关键在哪里？” 　　“嗯……” 　　斯科特想了想，他回答道：“山民淳朴好勇，是因为只有淳朴好勇，有个体实力，且热爱部落的人才能当上酋长，才能被大家喜爱。这是群聚理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被部落接纳，诡计多端却不勇敢争斗的懦夫会被排斥离开，进而孤独死在山中。” 　　“是了。”伊恩满意道：“推崇勇者，好斗者与爱家者的政治模式决定了民族性格。那继续倒推呢？” 　　“山民以渔猎为主的生产模式，决定了他们需要强而有力，团结部族的领袖，需要一个争强斗狠的老大带领他们与其他部落争斗。” 　　斯科特逐渐被打开了思路，他有些恍然：“我明白了，这是生产模式决定了政治需求。” 　　“而山民的生产模式，是因为拜森山脉不支持农耕，只能支持渔猎……是了，地缘资源决定生产模式，生产模式决定政治需求，而政治需求决定了民族性格——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改革策略！” 　　“我们通过农业大楼改造拜森山脉的地缘资源，从最根本之地入手，逐渐改造山民，乃至于整个拜森山脉民众的生产模式，让他们贴近我们想要的政治阵营，变成我们想要的性格，变成踏实可靠，勤劳勇敢的新山民！” 　　被伊恩这么一点，斯科特立刻感觉思路清晰很多，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完全理解了伊恩这一年来的所有工作。 　　那些看似只是敲打边角，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改造，实际上是为了从最根本之处解决山民的所有问题！ 　　然后…… 　　以此为基础，改变所有山民的命运与未来！ 　　这些思路，斯科特过去也曾想过，但是从未能自己总结出来。 　　但这已经足够。 　　“你已经非常聪明了。” 　　伊恩虽然心中高兴，但还是叹了口气：“这个问题，青潮和故影都回答过。你猜猜他们是怎么说的？” 　　斯科特摇头，而白发少年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的森林：“他们一个说，山民之所以是这样的性格，是因为拜森龙神就是这样的性格，子民随神嘛——青潮倒也没说错，拜森龙神的确脾气爆，而且没少和其他龙斗殴，我从祂记忆里面看见不少，难怪这龙死的早，基本属于自找的。” 　　“至于故影……他说他要研究一下山民的基因，向我要了一笔经费。这家伙还真的挺会要经费的，真该让桦黯和他学学。” 　　斯科特沉默。他有些理解伊恩的意思了。 　　“青潮代表的是领地内的军事力量，他带领的训练营就是未来霞辉领升华者干部的培训营。” 　　伊恩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而故影是研究院院长，是科研代表。” 　　“但无论是军事还是科研，他们本身是没有任何‘目的’的。他们只能为我们的领地和领民服务，他们再怎么强大，再怎么聪明，也要为了领地和领民的要求而服务，为解决这两者的需求而进行自我优化，制定未来发展计划。” 　　“青潮和故影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他们不知道普通人需要什么，需要学习什么……但你不同，斯科特，你很清楚普通人需要的是什么。” 　　“我看过你处理西方沼泽地的开荒策略。多少开荒者搭配多少护卫队，开荒前派遣青潮和其他骑士去驱逐危险魔兽，聚集地的防御设施分布，聚集地内部的医师和药物储备，以及开荒者内部管理的规条……这些设计的都很好，堪称完美。” 　　“你不觉得，这就是一种力量吗？知晓人们需要什么，并且能解决问题，是相当厉害的能力！” 　　“我……” 　　斯科特张开口，他最后只是小声道：“我只是以前见过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才不想让这些事情再次发生……” 　　他的心中闪过杜鹃花的香味，还有一瞬间的刺痛和伤心。 　　他不想要再来第二次。 　　“是了，你还有同理心。”伊恩笑道：“真正的同理心，会行动，去改变的同理心，而不仅仅是刺痛一下就假装看不见——这也是很罕见的能力。” 　　“第三个优点——你是非常罕见的，能理解什么叫做社会的人。” 　　斯科特正坐。 　　说实话，如果不是伊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出众。 　　他明明只是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优点？ 　　“我看见最近这段时间，你决定放缓资源出口，放缓各种商品的生产，并转移相当一大部分资金到教育上。” 　　伊恩认真地看向斯科特，他平静道：“我那时直接同意了你的决策，但现在，我想要听听理由。” 　　“……因为需求是有极限的。” 　　斯科特沉默地思考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无论是山民那边对霞辉领铁制农具，各种炼金产品的需求，还是西部战线对炼金镀剂以及各种光棱，磁暴武器的需求，都是有极限的——只要战争还在，订单就不会少。” 　　“但反过来说，战争结束，订单还会有吗？还会这么源源不断吗？” 　　“我们扩大化生产线，固然能在第一时间赚到一大笔钱，也能迅速吸收领地内那些没有工作的移民，他们经过简单教育后会很快学会如何制作这些产品，领地能很快回收大量资金。但没有订单后，这些炼金工坊，都会破产吧？那时候失业的人会有多少，还来得及转型吗？” 　　说到这里，斯科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咬牙道：“我曾经的邻居是采药人……我知道，有一年采药人把山里所有容易采摘的草药都摘完了，没有留下哪怕是一点种子……结果第二年，草药就变得极其稀少，根本摘不到。” 　　“那一年简直就是灾难，很多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很多人需要别人接济……整个城市都在哭泣。” 　　“所以我就明白，哪怕是漫山遍野的草药，也得留下点种子，才能今年割一茬，明年继续割一茬。” 　　“赚一时的快钱，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有农业大楼和霞辉草，走出粮灾的阴霾，领地是绝对不会缺钱的。” 　　“战争结束后，订单就会消失，我们盲目扩大生产，就像是割草药的人不留下种子——而教育就是培育种子，让来年的草药变得更加优质的过程。” 　　“大人，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现在已经是领袖而不是普通人了，所以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未来和未来领民的就业……而这就需要解决教育，医疗，交通，生育和住房的问题。” 　　“后两者在霞辉领比较简单，地足够，而且大家都愿意生孩子。” 　　“交通这方面需要山民那边配合修路，但问题不大，医疗这方面有炼金药剂也能解决，所以最根本的还是前者。” 　　“我们的目的不是盈利赚更多的钱，那是商人的思维，我们是统治者，需要保证的是让经济循环可以持续下去，然后凭借良好的经济循环带动根基，提升受教育人数，提升领地民众平均素质。” 　　“这就是我认为应该暂缓生产扩大，将资金投资到教育方面的理由。” 　　啪，啪，啪。 　　伊恩鼓掌。 　　在铁之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快亮起来，脸发红如烧红铁块的时候，少年才轻笑道：“你觉得青潮和故影想得到这一层吗？” 　　“做不到的！” 　　伊恩夸张地摇头，他叹息道：“青潮根本没有经济头脑，而故影只会向我要经费——老法尔能管人事，但是他没有‘教育为重’的思维模式，而罗兰更是理工男，他对人类漠不关心，更在乎他的工程基地。” 　　“是的。进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和教育，再加上慢慢来的产业升级，才是维持领地就业，税收与经济循环的最好办法——也是为未来长远生产的扩展做好基础。” 　　从石头上站立起身，伊恩抬起头，看向天空。 　　“斯科特。” 　　他淡淡地说道：“我要的领地和领民，不是一群原始的山民部落，一座看似繁华却吸食人们骨血的大城。我不要一群无知的盲猡，不要只会赞同我决策的应声虫。” 　　“我要的是一群有自我思考，有独立人格，经受过高等教育的领民，我要的是一整套高等实验室，里面有最先进的教育体系教育出来的学者，我要的是一群衣食无忧，可以支持我做任何事的自由人，以及他们生活的最先进，最繁华的大城。” 　　“我要他们的头脑。我要他们的财富。我要他们的生命与未来，用来铸就我的梦想。” 　　“斯科特，你能明白吗？” 　　少年回过头。 　　斯科特看见了那双眸子。 　　和九年前一样，那双闪烁着水青色光辉的眸子。 　　比起那完美如艺术品般的容颜，比起那强大到足以影响周边自然灵能场域的力量，斯科特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仍是那双眸子……那双始终如一，璀璨如太阳，绝不茫然也绝不犹豫的眸子。 　　与那双眸子对视，斯科特的身躯有些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激动。 　　——伊恩是非同寻常的—— 　　他从九年前就明白，自己居然有幸找到了可以追随一生，永远不会后悔的人。 　　一位可以让凡人不再是凡人，让凡人也可以绽放光芒的贤者。 　　“我明白。” 　　所以，铁之民站立起身。他面对自己的领主沉声道：“大人，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 　　“不要太有压力，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就去做，我相信你，就算是错了也原谅你。” 　　面对突然非常严肃的斯科特，伊恩有些好笑地摆了摆手：“咱们又不是那种犯错了不原谅的高压组织，我能信任的人很少，当然允许你们犯错——我自己都会犯错呢。” 　　“就好比是这次，斯科特你向我请教雷系升华技艺，需要自己亲身承受一次攻击才能学会……有很多东西，不犯错是无法理解。” 　　“有些时候，就得这样学习，承受生活的攻击，才能学会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生活的攻击。 　　斯科特咀嚼这这个词汇。 　　直到伊恩离开霞辉领，前往瑙曼城搭乘那艘前往迦南摩尔的大船时，他还在思考这个词汇。 　　是啊。生活无时无刻都在攻击所有活着的人。自己就是被生活一次次攻击，才逐渐学会了现在的性格。 　　不想让老人没有药物，无助突兀地死去。不想让人们被魔兽袭击，因意外失踪。不想让人们再次被战争侵扰。 　　生活的每一次攻击，都在催动梦想的成型。 　　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平安的生活，他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大人并不是专门想要做这个——只是他的梦想，需要一个富裕的领地，一群衣食无忧，受过教育的人。” 　　斯科特站在市政厅顶层办公楼的窗旁，他凝视着伊恩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梦想，但那肯定就是如同奥法道途那样，可以改变世界的宏伟之物。” 　　“而我能帮助他。” 　　伊恩总是忙碌。伊恩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总是从一地走向另一地，总是不能休息。 　　所以，斯科特也不能停下来。 　　为了伊恩的愿望，为了能改变世界之人的愿望。 　　为了先驱的愿望。 　　——是了。我终于明白。 　　他想。露出微笑。 　　——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跟随他去改变这个世界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平平无奇塞壬号 　　灰黑色的阴云宛如被铅侵染，从瑙曼远海直抵永寂洋边缘的海域笼罩在一阵难言的寂静中。 　　这是大降雨前的宁静，也是夏季来临的前奏。 　　与永寂洋的名字相同，因为笼罩了整个永寂洋的超巨型灵能场域，除却沿海地区可能会有风暴外，这片海洋内不会产生任何其他海域常见的台风与暴风雨，只有一种稳定的海风，以及悄然降下的，仿佛遮蔽整个世界的寂静大雨。 　　但与之相对的，永寂洋本身内部有极其错综复杂的洋流系统。 　　星球热量循环庞大的潜在力量被包裹在海洋的水体之内，淤积转换，变成了生命的养分。因此，整个永寂洋都是海洋生物的乐园，也令永寂洋的深海成为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超巨型迷宫，数之不尽的海洋魔兽在其中栖息，并守护深海的核心。 　　迷宫。迷宫存在于泰拉的每一个区域。 　　任何难以探索其核心，无法知晓其运转原理，且内部蕴含有巨大宝藏的区域，都会被称之为迷宫。 　　自天坠之灾后，迷宫的种子就密布世界各地，几近于无处不在。它们成为了人类研究前纪元文明技术的渠道，得到关键材料的矿场，养殖高质量魔物的牧原，以及出产关键灵药的种植地。 　　冒险者依托它而存在，无数野升华者因为迷宫而崛起亦或是覆灭，甚至就连一个国家的兴衰可能都与迷宫有关——泰拉大势力之一，北疆的峻岭堡便是从迷宫中得到了传奇的天启武装，这才得以从瑟塔尔帝国这一庞然大物中独立，成为了诸国中也有响亮名号的大国。 　　数百年来的共存和开发，让迷宫逐渐成为了泰拉文明相当重要，甚至堪称核心的一部分。 　　甚至，有一部分学者认为，整个泰拉星球本身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迷宫，而现有人类不过是生活在名为‘泰拉迷宫’这一巨大囚笼中的‘迷宫种’而已，已经是与前纪元文明时期的泰拉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只有当人类离开泰拉，站在俯瞰泰拉的视角时，人类才会知道自己究竟位于怎样一个复杂而精妙的迷宫中。 　　精灵格拉维·绯叶对于‘泰拉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这一论点不敢苟同。 　　但离开故乡五十年的他，在远离迦南摩尔的帝国眺望故乡时，却的确恍然惊觉，自己当初的确置身于一个极其巨大的迷宫中。 　　名为精灵社会的迷宫。 　　这迷宫精致而复杂，充满谜团与可怖的危机，时刻都能夺取人命却又能提供不可思议的财富，所有冒险者想要的东西都在其中。 　　是啊。 　　只有离开迷宫，才能看清它的真容。 　　但现在，他却要回到那里……回到那令他窒息的迷宫中。 　　回到故乡。 　　灰云压抑着翻滚，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气息，红发碧眸的老迈精灵站在‘塞壬号’的船舷旁，凝视着东方的远海。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卷动的铅云安静地释放着自己积蓄的水分，在永寂洋的海面上掀起一片漫无边际的皱褶波纹。 　　风自西向东，塞壬号的风帆鼓动，虽然它是一艘极其先进的炼金舰，但为了应对泰拉繁复多变的海洋环境，它也有一部分风力结构。 　　船帆卷动的声音卷过耳畔，令红色长发拍打脸颊，吹向迦南摩尔的方向。 　　“故乡……” 　　须发皆长的精灵捋着自己的长须，他望向眼前被笼罩在雨水中的大海，脸上不由得因为这个词汇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对于格拉维·绯叶而言，故乡究竟是什么呢？是童年与青梅竹马的玩耍打闹，还是老家漫山遍野的红枫林中吹来的甜风？ 　　这些都太遥远了。 　　离开迦南摩尔五十年，格拉维在瑟塔尔帝国生活的岁月远比在故乡更长。实际上，他在帝国的地位也比故乡要更高，而且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行为逻辑都更像是帝国人。 　　五十年的岁月，将这位原本忠心耿耿潜伏在帝国的年轻菁英，熬煮成一个心中对故乡充满怀疑与怨气的老者。 　　五十年的岁月，也令原本互相戒备提防的两国，变得如今这样如胶似漆，甚至互相缔结盟约的战略盟友。 　　甚至，双方就连一部分间谍名单都互相交换，双方允许对方的一部分间谍安全回归，并针对这些项目进行针对性的合作。 　　格拉维所潜伏的项目正是其中之一。精灵伸出手，他抚摸自己的脸颊，即便是再怎么保养，即便自己也是升华者，他也已经八十五岁，开始步入老年了。 　　皱纹开始浮现，而他潜伏一生的项目，却被自己人出卖，变成了两国间开诚布公互相示好的‘筹码’。 　　那他这五十年的奉献与自我牺牲，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人生的大半，是否就如小丑一般？ 　　精灵啊。 　　在古老的传说中，精灵是几近于不死的长生种，是长寿，优雅，充满艺术感与灵巧的种族。 　　他们是美与强大的代名词，是自然的宠儿，群森之子。 　　但实际上，精灵与人类并无不同。 　　精灵灵巧，在灵能方面有优势，神经反应速度很快，但各大平原之民也都各有能力。 　　无论是白之民的灵能天赋，还是金之民的全地区适应性，亦或是铁之民的强韧身躯，全部都不逊色于精灵的天赋。 　　而且，精灵的寿命也没有任何优势……或许在天坠之灾前有些许不同，但是天坠之灾后，精灵本质上，不过是‘泰拉人类’这一大人种下，平平无奇的一大分支而已。 　　所以，五十年的时间，对于精灵而言也无比漫长。 　　格拉维还曾经因为实验受到过严重的生物疫毒损害，他的寿命已经不长了，而他一生坚持的使命也成了笑话，他的一生如果就这样结束，墓志铭上恐怕都只能留下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可写，而是如若写了，就会像是一个笑话。 　　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是为了祖国。祖国迦南摩尔背叛了他，虽然他理解两国斗争和结盟就是如此，但他的心中那份热情已经淡薄冰凉。 　　不是为了家人。五十年过去，当年他潜伏的时候就已经是怀着‘自己已经死了’的心情离开，父母早已去世，而其他人，无论是家乡的那个女孩还是朋友，都已经嫁做人妇亦或是不记得自己了吧。 　　只是为了自己。 　　格拉维闭上眼睛。生物炼金大师，大学者格拉维·绯叶将自己的心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 　　五十年来，他一直都靠这个方法来挺过无边漫长的孤独暗夜，用纯粹的学术安抚自己一次次怀疑动摇的内心。 　　只是为了自己。 　　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一个交代。 　　在这一瞬间，格拉维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过去的影像，自己在迦南摩尔的老师，狄默卡大师向自己展现他那匪夷所思的研究时，自己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的震撼与向往。 　　老师那张燃烧着熊熊野心与无尽求知欲的面孔，与后来因为衰老而力不从心，充满遗憾的面孔重合。他最后的嘱咐，直至如今也在耳畔回荡。 　　“格拉维……记住，我们的研究……是为了所有精灵。” 　　那时只有三十多岁的格拉维燃烧着熊熊野心与无尽求知欲的面孔，与自己的老师如出一辙，他聆听着对方的教诲，握紧了拳头：“我们是为了让所有精灵，能够成为真正的‘精灵’而奋斗！” 　　——长生，敏锐，美丽，优雅……不是现在这样平庸的精灵，而是真正完美的，如同故事传说中的精灵！ 　　“但是在这方面，研究最深的是帝国和学识之都……将它们带回来。将未来带回来，带回我们的故乡！” 　　睁开眼睛。 　　苍老的红发精灵还没有自己老师病逝时那么苍老，但衰态已经初现端倪。 　　他的确完成了老师的执念。 　　他带回了帝国一直都在研究的‘珍宝’……即便仅仅只是一部分。 　　这也正是格拉维对自己的祖国，对故乡不满的原因。迦南摩尔的议员和官僚实在是太谨慎，太守旧了。他们的研究迄今为止还局限于魔兽与实验者，远远没有帝国灵知院和真理院那样来的效率且激进。并非是人道主义方面的忧虑，格拉维很清楚，上议院之所以无法做出决断，正是因为精灵的政治制度决定了他们互相牵制，无论哪方想要得到突破性的研究进展，都会被对方阻扰并打压。 　　这也是自己老师为了迦南摩尔奋斗一生，蹉跎一生也得不到最终结果的原因，精灵的政治制度注定了这样互相拖后腿的结局。 　　是的，议会不会做出最差的选择，不会像是帝国那样迎来黯月动乱那般匪夷所思的巨大动荡，但这也让迦南摩尔变成了一片滞腐的死水。 　　精灵不是没有帝国人聪明，不是没有帝国人那样的天才科研者，也不是因为没有成熟的人才培养体系。 　　精灵的落后，仅仅是因为内部的社会结构。 　　仅仅是因为政治。 　　太愚蠢，太闭锁了。老人不禁叹息。 　　自己见到的东西，从灵知院那里学到的东西，都能反衬迦南摩尔的愚昧迟缓。帝国人的确敢于开拓，不愧是失落纪元从一城之地扩张成雄霸半个大陆的霸主，即便是衰弱，内部仍在探索前沿。 　　格拉维还记得，自己抵达帝都，那座不逊色世界树之都的巍峨大城时，在灵知院的总部看到的情景。那如山如海，堆满了整座大楼数以百万计的典籍，研究资料以及图文详解，令那时还年轻的自己感到头晕目眩。 　　想要学会这一切，得到可以帮助精灵未来的学识，恐怕需要无尽漫长的时间……知识是没有极限的，但人的认知却有，格拉维潜伏学习了五十年，最终也就得到了几个简单的结论。 　　“生命不拘泥于形式……灵魂不拘泥于状态。” 　　苍老的精灵低声自语，他念诵着多年来自己研究得到的最核心的结论：“不仅仅是精灵，泰拉上的所有生命都可以再次进化……从最根本的起源开始重组重演，变成更加完美的生命。” 　　“但这一过程太过超脱凡俗，悖逆人伦，即便是灵知院也无法继续深入……或者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他们想要的部分，而我想要的还在更深入的地方。” 　　是的。 　　格拉维之所以下定决心回迦南摩尔，不是为了祖国，不是为了家人。 　　假如他愿意，已经成为大师级炼金术师的他会被任何国家接纳，根本无需作为被发现的间谍灰溜溜地回去，而是会被帝国更加隆重地欢迎留下。 　　格拉维之所以决意回国，是因为他知晓，留在帝国，也没有机会继续自己那疯狂的研究。 　　既然如此，不如回到迦南摩尔，假借继续研究之名，明面开设实验室之余再进行隐秘的地下实验……在两国交好的这个时代，他这种尴尬的身份会让他成为边缘人物，但这正是最好的结果。 　　更何况……他带回了那个‘珍宝’。 　　那个令灵知院开启了众多课题与实验的古老之物残骸……虽然只是其一部分，但对于那种生物来说，一部分就等于完全吧。 　　只要有它，即便是独自一人，格拉维坚信，自己也能继续自己的研究！ 　　“老先生……”身后传来了舰船服务员谨慎小心的声音：“塞壬号检查到了不远处有大量魔兽集群迁移的波动，之后可能会进行加速回避，可能会有些颠簸……”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请回到船舱内吧。” 　　塞壬号是迦南摩尔以舰队旗舰级设计的外交舰船，配备有大量武装，即便是遭遇魔兽集群突袭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船长是第三能级的强者，据说曾经还是持烛者，更是令人安心。 　　但如果可以，还是没必要和一群野兽战斗，船上都是迦南摩尔的贵宾，每一位都要以最郑重的礼仪接待，所以自然要小心谨慎。 　　“嗯。” 　　格拉维正了正自己的衣领，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准备回船舱。 　　途径舰内走廊时，隐约还能听见水手间抱怨的低语。 　　“这条航线不可能会有魔兽迁移吧？” 　　“魔兽又不傻，傻的早就全都死了，这次感觉不太正常。” 　　“总之做好战斗准备。” 　　格拉维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交流，老人还顺便与一位年轻的白发学者交错而过，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心中暗赞一声，然后又想到了自己当年，不禁有些黯然。 　　——他当年也是相当知名的美少年，追求者数不胜数，可原本繁花似锦的人生全部都贡献给了祖国，却迎来如今这结局…… 　　他摇着头离开。 　　但白发的年轻人却停下步伐，他微微皱眉，看向老人的背影。 　　“超级生物侵蚀？” 　　伊恩眉头皱起，他双眸中亮起银青色的光芒，看向格拉维，也穿过层层钢铁，看向塞壬号的船舱一角。 　　少年心中暗道：“这位老学士，不会和船舱里面亮的吓人的那个东西有关吧？” 　　“一开始我还以为塞壬号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无论是它自己，还是里面的人，一个个都身怀绝技，各有特色……” 　　“妖魔鬼怪，有点多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载具杀手伊恩的感慨 　　在登上塞壬号之前，伊恩先去瑙曼城，和南岭真正的贵族老大哥巴敦侯爵汇报了一声自己的动向和选择。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懂礼的表现——伊恩固然早就用皇家炼金协会的渠道办好了一切出国手续，而安法那边也为他办理了相关的入境文件绿灯，可谓是从上到下一应俱全。 　　但是，作为南岭贵族，伊恩要离开南岭，肯定要与巴敦侯爵亲自说一声，见一面，一起吃个饭，道别再离开。 　　这不是什么规矩，只是给面子。 　　而伊恩这样的年轻天才，居然没有年轻气盛地自己直接离开，自以为自己的关系就能搞定一切，而是过来与自己吃了一顿午饭，并且谦虚地表示自己的领地还需要老大哥照顾，巴敦侯爵自然非常满意。 　　所以，他便告诉了伊恩一个颇为机密的消息。 　　“原灵知院生物负责人，格拉维·绯叶大师准备回归故乡，为迦南摩尔的发展做贡献。为此，迦南摩尔官方派遣了他们的外交舰‘塞壬号’，上面的乘客不多，但都很有名头，而格拉维大师是其中最有威望的一位。” 　　巴敦侯爵用自带的小刀插起一块烟熏鱼肉，他淡淡地说道：“而灵知院不是很想让他安然回去。” 　　“格拉维大师是我们帝国中也极其罕见的生物炼金术天才，他带头研发的‘永久力量药剂’是可以直接增强升华者一定身体素质的高等炼金药剂，如果不是造价太过昂贵，而且能增强的体质力量上限不高，这恐怕就是一次划时代的巨大变革。” 　　“即便如此，由永久力量药剂改造而来的‘尖兵药剂’，虽然有效时间相当短暂，但却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任何人的身体素质，这成为了帝国精锐部队的必备药剂，乃是搏命之时的第二条命。” 　　“如果不是格拉维大师已经年老，灵知院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让他回迦南摩尔。” 　　“但他们还是准备袭击。”伊恩挑了挑眉，他对这种情况不仅不陌生，反而相当熟悉：“这样一位就能等同于一支军队的大师，即便脑子不好使了，这么多年的研究资料也肯定非常珍贵……灵知院要做的就是这个？” 　　“是的。” 　　巴敦侯爵欣赏地看了眼伊恩，他举起小刀随意地挥动：“灵知院不会采用激烈的手段——你虽然可能有点不太赞同，但是灵知院从来不会‘强迫’一个人去做什么事。他们会诱导，制造意外，给钱买命，让人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他们不会留下百分之百的把柄。” 　　“这一次他们肯定会出手。塞壬号虽然安全，船长‘踏潮者’艾尔登更是一位第三能级的强者，但遇到他们精心准备的乱象，也肯定会手忙脚乱，被他们得手。” 　　“伊恩，你这次是受烬灯部（安法所在的精灵部）邀请，也是以拜龙教的身份前往迦南摩尔，参与大遗迹探索行动。给灵知院一万个胆子，他们都不可能对你动手，所以这次反而是一个机会。” 　　“机会……” 　　伊恩若有所思，他也举起杯子，抿了一口葡萄汁：“您的意思是……” 　　“二皇子和大皇子都派遣了自己的人在迦南摩尔。” 　　巴敦侯爵没有回答伊恩的问题，他直率道：“但这一次是大皇子亲自带队，而二皇子需要坐镇西部——这对二皇子很不利，但也是一次取舍。” 　　“伊恩，两颗鸡蛋上跳舞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情。聪明人会欣赏自己的灵巧，但最好还是不要多玩……这个世界和游戏一样，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有人赢。” 　　“如果不想输，最好就不要选。如果非要选，那就只选一边。” 　　“……假如这是您的建议。”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若有所思道：“那么我就赞同。” 　　“但是我认为，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复杂。只要我为帝国服务，那么我就不会输。” 　　“你比我聪明。” 　　巴敦侯爵微微点头，他欣赏地看了眼伊恩，然后叹了口气：“是了，这也是你这种天才的特权。对了，二皇子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说，阿瓦克领的结果出来了，如果你想要，那么现在就能拿到。” 　　和巴敦侯爵的交流一直都是简单又复杂。 　　简单在于，巴敦侯爵默认伊恩能听懂他所有的潜台词，所以一次对话就会把所有的信息，忠告，想法和判断全部都说出来，而且每次都只说一半。 　　复杂在于，这人真的很会谜语，并且会给自己的话增添信息量。 　　简单来说，巴敦侯爵告诉伊恩，他这次乘坐的迦南摩尔大船‘塞壬号’上有一群相当重要的人物和他一同从帝国前往迦南摩尔，而其中，有一位名为格拉维的大师级生物炼金术师。 　　这位炼金大师的功绩无数，就差一点便可以成为改变世界的宗师……倒不如说，他已经有这个功绩，只是因为自己移民精灵的身份被压了一下。 　　这样一位年老的大师想要落叶归根，在如今帝国与迦南摩尔交好的大背景下，两国都不可能阻拦下绊子。 　　灵知院当然不敢对这样一位关键人物动手，但他们也不希望他们机密的研究资料白白送给迦南摩尔，所以他们安排了一场意外——管它是什么意外，灵知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都是群难以想象的畜生——而在那时，他们会销毁格拉维大师的研究资料。 　　即便是最厉害的大师，也不可能在失去研究数据的情况下从头再来，而以格拉维大师的寿命，就算他真的是大宗匠再生也办不到重现实验结果。 　　换而言之，灵知院是肯定会成功的。 　　但伊恩却有机会，同样趁着混乱，尝试去‘抢救’格拉维大师的研究数据。 　　而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对这份灵知院秘藏的数据很感兴趣。 　　但是，在这里，巴敦侯爵警告伊恩。 　　他已经知道，大皇子的代表前来霞辉领与伊恩协商了一部分的合作，也知晓伊恩麾下的崇灵教发展得到了大皇子的默许，在帝都那边一路绿灯。 　　所以，他才告诫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二皇子麾下的伊恩，不要在针尖上跳舞，左右逢源。 　　假如他真的准备动手，确定自己是什么阵营的，就要选择一位。 　　墙头草历来都没有好处。 　　但伊恩却不在乎这件事——他谁都不真的支持，谁在皇位上支持谁。 　　换而言之，假如他真的动手，拿到了资料，那肯定是大皇子二皇子各一份，他自己也要研究。 　　这样的态度，倘若是一般人，肯定会被人嗤笑‘你算什么东西，人家上了皇位还需要你？’。 　　但他毕竟是伊恩啊！ 　　无论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是大皇女上位，谁不需要他这位未来大师乃至于宗师？ 　　所以巴敦侯爵也颇为感慨——真正的聪明人，哪怕是不靠权谋，凭本事就能活的很好……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试想，谁会拒绝伊恩成为自己一边的人呢？即便这位年轻人似乎不是那么忠心，其他人给点吃的就靠过去了……但只要自己也给点吃的，对方也一样会公平公正地回来。 　　如此一来，那么忠心反而就不是最关键的事情，最重要的其实是能力。 　　至于最后，二皇子所说的阿瓦克领的结果…… 　　其实就是米卡埃尔已经搞明白，阿瓦克领相关的实验内容与大公领得到的究竟是哪一份的灵能遗产了。 　　他整理了一份，送到巴敦侯爵这里来，让对方代问伊恩，伊恩是否也想要知晓这一份伊奈迦遗产的内容。 　　伊恩还能拒绝吗？他肯定是接受了啊！ 　　而且，这也算是让伊恩舒了一口气。 　　大公领的灵能遗产，便是有关于灵之火种以及相关的衍生技术。 　　只要得到了这份遗产，哪怕是他真的把领地内的人造灵魂暴露了，也完全能解释的通！ 　　这的确是一份大礼，伊恩当场就便连连对巴敦侯爵道谢，赞美二皇子的慷慨。 　　看着伊恩高兴的模样，巴敦侯爵这样的人也感觉到颇为愉快——伊恩发自内心的拍马屁还是挺少见的，很有成就感。 　　所以，在午饭后，伊恩将要登上塞壬号时，巴敦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给出了最后的信息。 　　“你选择拜龙教的身份，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巴敦侯爵道：“虽然帝国与迦南摩尔结盟，但是精灵内部一向有多股势力互相纠缠，议会背后的精灵十大部也大致分为两派。” 　　“你的朋友安法，他背后的烬灯部，便是旧精灵王庭十大王血部落之一，也是精灵议会中偏向于帝国的一派，是我们真正的盟友——你以私人身份联系安法是好事，因为明面上的迦南摩尔探索队，里面有一半是更偏向于苍天王庭的一派。” 　　“你就和拜龙教他们从另一个角度探索古遗迹吧……比起肯定会在遗迹里内战起来的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说不定还是拜龙教的队伍更加安全一点。” 　　其实何止。 　　现在真的登上塞壬号的伊恩觉得，根本用不到等到进入异种研究院这个古遗迹再内讧，精灵议会内部的内战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少年在塞壬号才走了不到五百步，就看见了三位来自不同势力的杀手，一位帝国的间谍，一个引诱魔兽靠近的陷阱，一位明显自己心里也藏着相当重大秘密的炼金大师。 　　以及……船舱中，那银色光辉里隐约闪耀金色的古怪包裹。 　　“这艘船上，妖魔鬼怪真多啊。” 　　注视着格拉维大师的背影，伊恩不禁心中感慨：“各方勾心斗角，互相戒备警惕，明明下一秒就好像会打起来，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现在开始怀疑，这艘船究竟能不能开到迦南摩尔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脑光滑的希欧 　　迦南摩尔外交舰塞壬号是一条堪称巨舰的满月级超大型舰船，排水量超过六万吨，是当年迦南摩尔海军舰队旗舰级的规格。 　　实际上，它也的确装备有相当多的武装，足以应付泰拉大陆周边海域的所有非泰坦魔兽。 　　而它肩负的任务也相当重要——塞壬号经常会前往类似鲸歌崖亦或是远剑港这样的关键战略要地，协助这些永久中立地区对抗魔兽集群的冲击之余，也需要在危急时刻撤离一些关键的迦南摩尔重要人员。 　　就好比这一次，炼金大师格拉维·绯叶回归故乡，迦南摩尔政府就动用了这艘大船，还顺带接送了不少双方交流的官员与商人。 　　伊恩便是这些‘顺带’接送的人员之一。当然，也没有那么顺便，至少塞壬号会在瑙曼城停靠，的确只是为了伊恩一人。 　　塞壬号中层船舱的宴会大厅灯火辉煌，宽敞的拱顶大厅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在一艘船上，而是位于迦南摩尔的某个宫廷内部，金色的灯光与交错举杯的人影在红色的地毯上投下一片片影子，悠扬的音乐充斥大厅，清雅的精灵弦乐一向是这种场合最受欢迎的曲乐。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悠哉享乐的好去处，不长也不短的船上旅途，人们大部分时间都得在这里消磨。 　　“这地方也太危险了。” 　　但伊恩却怀着一种与在场绝大部分人完全不同的心思，慢步走进大厅。 　　他微笑着婉拒一旁侍从的引路，然后自己一路走向大厅左侧最后方的茶歇处。 　　此时此刻，少年正在心中猜测那些潜伏的杀手来历，以及他们的战斗力：“伪装身份是舰队骑士副队长的那位杀手，背后应该是精灵议会其中的一派，能把自己的杀手安排到这个位置，显然是相当高层的人不愿意格拉维大师回来。” 　　“第二位杀手，紫瓦商会的那位护卫，应该是苍天王庭人。他虽然是铁之民，伪装的也很完美，但血脉真形的源质结构显然源自于苍天王庭的魔兽——幸亏亚德伯特告诉过我，泰拉各地的魔兽源质结构细节都不一样，而我特意用银色芯片记录了这些不同，不然也没办法分辨。” 　　“至于那位伪装成侍从的杀手是位灵能者。这是灵知院的手笔，他应该是灵知院人造灵能者计划的成功案例，被培养成了杀手，他应该是悄无声息地取代掉了原本的侍从，真厉害啊，假如不是我，即便是第三能级也难以发现。” 　　“除此之外，就这个大厅内，就有不下两位数的间谍……其中有一些还是冲着我来的，应该是知晓我的天赋，又知晓我和安法关系的迦南摩尔与苍天王庭间谍，前者估计是想要知道我和安法之间的交流与计划，而后者对我有点杀意。” 　　伊恩轻松地看穿了塞壬号上错综复杂的局势，并且一一明晰那些心怀鬼胎者背后的势力。 　　对于先知来说，这一切并不困难。 　　是啦，‘在戒备森严的外交舰船上，与各方间谍杀手共舞，互相猜测对方的真实身份，阻碍对方的计划，并在魔兽侵袭的背景下明争暗斗，最终得到苍老的炼金大师手中的研究资料，将锅甩到灵知院亦或是苍天王庭头上’…… 　　这样的剧本剧情，的确不错。 　　但对于一眼就能看穿真相，外表是少年，却有成熟灵魂的白发炼金天才而言，侦探游戏实在是有点太过简单。 　　他有一个更加劲的计划。 　　只是需要……同伴的一点小小帮助。 　　“希欧，感觉精灵糕点味道如何？” 　　来到一头红发的龙女小姐身侧，伊恩没有坐下，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而早就知晓伊恩的到来，但专心致志品尝眼前美食的希欧半点也不惊讶。 　　有着与伊恩相似，几近于兄妹般面容的龙女优雅地抬起手，用锦巾擦了擦嘴巴，然后便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伊恩，小声欢呼道：“超好吃的！” 　　茶歇处这边都是两三人，最多四人座的小桌，旁边就是通向船内剧院的通道，是正式交际后，私人交际的好去处，这里有迦南摩尔最好的点心师傅提供的各式精美糕点，足以满足任何人对休憩的需求，有不少贵妇人正在此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侃着。 　　不过，正如同泰拉中其他这般重要且奢华的交际场合那样，有着最好厨师的地方，人们未必想要品尝美食，而是更专注于与其他人交流。 　　这点就颇为可惜。 　　而希欧今天，显然就是要挽回‘食物不被人重视’这一遗憾！ 　　龙女小姐身前的桌子用浅茶色的绸布垫着，而绸布上堆叠着一个个盘子，上面盛放有蛋糕、慕斯、巧克力脆饼、炸糕、果芯糕、甜鱼刺身等迦南摩尔颇为有名的糕点亦或是甜食，数量极其丰盛，绝对不是一位淑女能够解决的份量。 　　但实际上，希欧已经解决掉大半了。 　　就在她与伊恩说话，左手本能地用锦巾擦嘴的时候，龙女小姐的右手仍然轻盈地用指尖捏住一颗巧克力脆球，极其流畅地送入口中——脆球内部是带有浓厚奶香味的流芯，两种不同的香味结合在一起，却于口中融合绽放，那刚刚才做完没有完全冷却的热量简直就是在激活舌上的味蕾，带给人们最极致的甜美享受。 　　“嗯～”希欧微微闭眼，感动地点头：“安法真的没骗我！‘多鳞巧克力奶球’真的是一绝！天啊，那酥脆的外壳，宛如鳞片一般薄薄镶嵌在内壁的坚果片，还有里面香醇的秘制炼乳……完美的口感和香甜！” 　　她甚至又挑了一颗‘多鳞巧克力奶球’送入口中，一脸满足的表情令伊恩有些无奈，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真是的，我都忘记你对美食有相当的品鉴功底和兴趣。” 　　这种既优雅又直率的行动，还真的颇为特殊，引起了周围一些贵妇没有恶意的笑声——她们从刚才开始就在注意希欧这位可爱的龙女小姑娘吃点心了，虽然希欧吃的又快又多，但举止优雅，显然家教非常优秀，而且能吃这么多体型却没有变化，足以证明她是一位升华者。 　　升华者不需要遵守常人的礼仪，礼仪由他们制定，只要不太过分，什么都可以算是‘得体’。 　　更何况，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本来就是做什么都可爱呀。 　　伊恩很难评价。因为希欧用的是他的脸模，非要说可爱什么的也太怪了……唔，倒也不奇怪，他小时候的确很可爱。 　　不愧是他！ 　　而且问题不大，现在红发的希欧给人的印象越深，就越是方便之后伊恩让希欧变成白发，伪装成自己作为替身。 　　为此，在出发前，希欧还特意模仿了一下伊恩平时的行动细节。当然不需要学言谈举止，以希欧的智力，再加上祂不是先知，是不可能模仿好伊恩的说话习惯的，说话就必然被发现，所以伊恩也不会让希欧在需要自己说话的情况时让祂模仿自己。 　　希欧与山之王都会参加这次针对异种研究院的探索，希欧的本体与山之王一同以龙岛的名义出发，而龙女希欧这个分身则是与伊恩一同行动，作为拜龙教的一员前往迦南摩尔。 　　对于希欧来说，这是品尝美食的好机会，而对伊恩来说，他从现在开始就要铺垫之后的许多印象与行动。 　　“需要我做什么事嘛？” 　　吃完第三颗巧克力球后，希欧才有点后知后觉地看向伊恩。 　　白发的炼金术师之前也在参与宴会，不过在和几位精灵炼金术师聊了一段时间后，他便借口‘想要吹吹风’便离开了大厅——希欧知道伊恩肯定是去观察情况去了，但她并不关心结果。 　　反正接下，有什么行动，伊恩都会告诉她，根本不用她去思考！ 　　大脑变得光滑起来.jpg 　　【现在外面有一大群魔兽正在靠近，大概率是灵知院那边诱导过来的，不过情况有些不对，靠过来的魔兽数量太多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就会抵达警戒圈】 　　果不其然，伊恩现在就在用灵能交代任务：【我需要你等会帮忙威吓一下那些魔兽，让它们在短时间内不要靠近……等到我说可以后，再让它们袭击，假如有余力，就帮忙看看为什么会来这么多】 　　【没问题，不过居然会有魔兽袭击塞壬号吗？没有第三能级的兽王，再怎么多的魔兽也会被这艘大船解决啊】 　　希欧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伊恩的嘱咐，她甚至懒得问为什么伊恩要这么做：【不管这么多，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看住那边的灵知院杀手和他背后的间谍团队，别让他们有机会去销毁大师的资料，我对他的研究很感兴趣】 　　伊恩表面上与希欧喝茶聊天，外人一看，估计会以为是兄妹正常的交流，不过这对兄妹的容貌也实在是太过引人瞩目：【还有，希欧，注意一下第十七号储物仓那边的动向……里面有相当非同寻常的东西，假如有可疑人士靠近，记得直接告诉我】 　　【小菜一碟】 　　希欧自信地回应道：【我的主要龙魂都在这幅躯体上，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超级生命的眷族 　　“龙就是非同寻常啊。” 　　听见希欧自信满满的保障，伊恩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自从希欧来到霞辉领后，伊恩与亚德伯特便展开了针对‘龙魂’的研究。 　　虽然只是通过给希欧体检进行侧面观察，但结果已经颇为令人惊讶。 　　龙魂本身，是一种不拘泥于‘形态状态’，非常自由的完美魂体。 　　无论是分裂，粉碎，切割还是溃散，分离而出的龙魂都能保持自己的存在，等待重聚后的恢复。 　　换而言之，就算是用超级灵魂粉碎机将龙魂粉碎成了一团马赛克，只要将这群马赛克聚合在一起压缩旋转，它们就能自发重组成完整的龙魂。 　　而在这过程中，甚至不会有任何信息的缺失。 　　当初的灵知院，正是利用了龙魂的自然聚合现象，才能拘束住希欧的龙魂的。 　　听上去简单，实际上极端不可思议。 　　粉碎一个事物后将其重组，不丢失任何信息也不需要支付任何可以观测到的能量，一切都可以在无关外界无需任何外来能量的情况下发生……这不是逆熵，还有什么是逆熵？ 　　尤其是希欧向他们展示的，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分离在义体中的龙魂融合回来，然后又将其分离，重复几十次也一点损耗都没有的情况，更是让完全理解这一举动背后意义的伊恩与亚德伯特倒吸好几口凉气。 　　这一‘自我修复’的过程，让伊恩极其惊愕，想要解释这种在三维世界完全无法解释的逆熵现象，只能将其扔到目前人类技术完全没办法理解的‘原始以太’亦或是说‘真以太’上。 　　除此之外，即便龙魂分裂，分裂出的两个意识体间也能以某种奇特的以太共振进行信息传导——这种传导是几近于超越时空的，正如以太那超越时空的本质一样。 　　希欧和其他真龙，之所以可以一边使用本体休息，一边使用义体在大陆上行动，正是因为龙魂本质的奇妙。 　　而且，本体休眠，义体行动，还能延缓龙躯的磨损，又能获得足够的阅历，对于真龙而言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所以，绝大部分真龙都会尝试制造义体。 　　不过，这种跨越时空传递信息共振的能力，其实是有一定的距离和区域限制的——在类似钢龙巢的封闭环境中，希欧魂体间的感知就会变得延迟极高，而距离太远也会有信息丢失的情况。 　　假如不是如此，伊恩都觉得真龙的龙魂完全可以作为太空中的超空间通讯基站……只要一条龙把自己的灵魂变成两半，一个扔到银河系中央一个扔到边缘，那一个跨越半个银河系的超空间通讯器不就出现了吗？ 　　不。伊恩认为，完整的真龙龙魂……譬如说始祖真龙的龙魂，说不定真的可以达成这个功能。 　　只是如今的真龙缺失，亦或是遗忘了这一部分的技巧与传承。 　　“有希欧帮忙用龙魂威慑魔兽，观察那些间谍和杀手的动向，事情就简单多了。” 　　嘱咐完希欧，将自己观察到的那些间谍和杀手都告诉给对方后，伊恩便离开了宴会大厅，行走在船舱内的走廊内，缓缓靠近自己的目标：“接下来，只要我守在格拉维大师旁边，把那些杀手全部挡住就行——有些话，还是得亲自问问对方比较好。” 　　“譬如说，他身上的那个‘超级生命侵蚀’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就在登上塞壬号的第一时间，伊恩就察觉，这艘大船的内部，有着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辉，内在有着金色光芒的奇物。 　　这在预知视界中的代表，是‘本身是第四能级，但有着第五能级潜力’的奇物。亦或是说……‘第五能级奇物’的一部分。 　　这样的材料，价值连城都无法形容，纵然塞壬号是舰队旗舰级的巨舰，还是迦南摩尔的外交舰船，也是‘不配’运输这个等级的奇物的——就算真的要运输，那么塞壬号上的防御也不会像是如今这么松懈，有这么多他国的杀手间谍存在。 　　那显然是有人偷偷带上来，做好了一切封存措施的结果。 　　但是在进化了数次的预知视界面前，还是清晰无比。 　　一开始，伊恩还在想那究竟是什么，要不要偷偷过去看看情况……但还未等少年将心中想法付诸行动，他就看见了格拉维大师本人。 　　【格拉维·绯叶】 　　【第二能级·老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超级生命侵蚀中】 　　【该个体因为长时间接触，亦或是主动承载了某种高等超级生命身体的一部分，导致其生物体征开始朝该超级生命靠拢】 　　【身体材质……植物升华变动……植物系源质生命体转换升华中】 　　【警告：升华转换异常】 　　【强度等级：基石】 　　【蕴含源质：8595.2647】 　　【警告：该生物个体的肉体已经出现非正常异化，如若持续，将会迎来不可逆转的最终转化，成为超级生命的眷族】 　　【警告：该生命个体已步入生命末端，眷族化的过程将会对其寿命造成致命影响！】 　　【……】 　　银色芯片将擦肩而过的格拉维大师本人彻底看透。这位苍老甚至可以说是命不久矣的生物炼金学者，如今正在朝着某种超级生命的‘眷族’转换。 　　且不说眷族究竟是什么形态，伊恩能确定，那超级生命应该是一种植物系升华体。 　　而这眷族化，除却危险之外，也能带来额外的力量……明明已经步入衰老期的格拉维大师，身体强度居然不是第二能级最常见的‘卓越’，而是一般来说第三能级才会有的‘基石’，就足以证明这点。 　　假如伊恩没猜错的话，保存在塞壬号17号储存舱中的奇物，就是某种第五能级植物系超级生命的一部分‘身躯’，而格拉维大师一直以来都在研究它，所以在不知不觉中被它侵蚀转换。 　　伊恩甚至能从这奇物被隐藏起来保存的情况，能分析出格拉维大师大概率是偷偷将这奇物带上船的，无论是灵知院还是其他势力都不知道。 　　甚至，这就是格拉维大师从灵知院那里偷偷带出的研究材料！至少是研究材料的一部分！ 　　分析出这点后，伊恩就来精神了。 　　先不说格拉维大师偷偷带出机密研究材料这点算不算是间谍罪……既然除却大师本人外，估计谁都不知道这奇物的存在。 　　那他伊恩偷偷拿走观赏分析，研究研究，应该也没其他人会拒绝吧？ 　　这植物系奇物大概率是帝国灵知院的东西，合该归他所有！ 　　如此想着，伊恩已经来到了距离格拉维大师只差几个弯的走廊。而就在此时，少年放缓脚步。 　　因为他通过预知视界看见，格拉维大师此刻也在鬼鬼祟祟地张望周边，察觉‘没有人’观察他后，这位精灵学者身上的气息便迅速减轻，体表的衣服也开始变色，整个人如同隐身一般，光学隐身在了走廊中。 　　这当然无法阻止伊恩继续观察他，就像是一直观察一个大灯泡，但对于避开那些普通路过的乘客已经完全足够。 　　就在伊恩饶有兴趣地注视下，格拉维大师开始朝着通向塞壬号更下层，也就是储存舱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目标非常明显。 　　正是‘17号储存舱’！ 　　与此同时。 　　宴会大厅内，一位高大的金发精灵站在大厅一角，他端着酒杯，毫无存在感地站在角落，凝视着眼前交错的人影与盛大的宴会。 　　他一身戎装，雕刻有清晰铭文的银色甲片表层有半透明的镀层，仿佛有一层薄霜覆盖，这位精灵骑士没有佩戴头盔，他的左眼是冰冷的黑底蓝瞳机械结构，与生动灵活的赤色右瞳形成了鲜明对比。 　　‘踏潮者’艾尔登·金乡，赤海战役的功勋骑士，曾经的持烛者第二大队大队长，十大王血部的成员。 　　也是如今塞壬号的船长。 　　艾尔登其实根本不会开船，对天象也是一窍不通，怎么指挥怎么辨别方向只能完全依靠升华者的力量本身，没有半点技术成分……但因为他是值得信任的第三能级，更是单凭力量就能轻松推动这艘排水量六万七千吨大船的水系升华者，所以也从来也没人管这件事。 　　但是与之相对的，作为专业情报组织‘持烛者’曾经的大队长，艾尔登在鉴别间谍和潜伏人员方面有独门绝技。 　　他的左眼‘窥魂之眸’能够看穿绝大部分灵能与升华技艺的遮掩，直揭一个人表里不一的部分，知晓对方是否撒谎，是否心中还有话，是否被灵能操控，被其他人胁迫。 　　灵知院，苍天王庭，以及迦南摩尔自己议会派遣来的杀手，以及他们背后的支持者，乃至于格拉维大师自己那遮遮掩掩，显然别有目的的举动，都被艾尔登尽收眼底，而他自己却能凭借强大的实力，隐匿气息躲在一旁，通过水雾折射光线，谁都无法发现他。 　　但是在刚才，他却察觉到，那位烬灯部的贵客，瑟塔尔帝国南方拜龙教代表，在炼金业界颇有名望的年轻天才，伊恩·银峰，似乎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发现我了吗？ 　　艾尔登不禁如此自问，他的本能告诉他，是的，伊恩的确发现他了。对方也是第二能级的妖精血脉，凭借在水源质这方面的敏锐度，伊恩想要发现他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难度非常高。 　　不愧是天才啊。 　　如此想到，金发的精灵船长不禁轻叹一声。 　　即便艾尔登早就看穿了许多真相，但是他并不打算去管……只要没有人死，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他作为塞壬号船长这件事都不会更改。 　　帝国和迦南摩尔的关系，苍天王庭那边的反应，议会内部的内斗……这些事都不是他需要管的东西。 　　作为船长，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将所有船员都安全送到目的地——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事情，就都与他无关了。 　　但假如在此之前，有人不守规矩…… 　　这从艾尔登如今还是塞壬号的船长这点就能看出来——那些不守规矩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真搞不清楚，格拉维大师回国明明是对迦南摩尔的大好事，所有精灵都应该庆祝——怎么议会内部还有人想要暗杀他的？” 　　虽然艾尔登搞不明白这原因，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什么长久好奇心，什么都不刨根问底：“算了，反正都是无聊的政治。”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点，艾尔登也不会从持烛者中脱离……他其实比较喜欢更加简单一点的工作，譬如说追踪穷凶极恶的罪犯，击退漫无边际的兽潮。 　　而就在十分钟后。 　　艾尔登达成自己愿望的机会终于来临。 　　“船长！” 　　耳畔的便携式通讯装置中，响起了自己大副，塞壬号真正意义上船长急切的声音：“不好了！有好几支魔兽集群大规模靠近，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除此之外，还有三头‘兽王’正在靠近……它们来势汹汹，显然是要拦截我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梯生命树 　　嘟—— 　　清晰的警报声传遍整个塞壬号，而宴会大厅的灯光也骤然变红，令在场的所有贵宾与官员都警戒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内亮起了超过七十个明晃晃的灵能护盾，之所以没有亮起更多的，是因为周边的自然灵能被抽空，质量比较差的灵能饰品无法借用周边自然灵能。 　　这也是为什么灵能饰品这种东西质量越好，价格就是几何倍数向上涨——因为在关键时刻，就会有现在这样的灵能挤兑事件发生！ 　　“发生什么事了？” 　　“有袭击？刺客？” 　　“保护好大人！”“长官，您站中间！” 　　仅仅是两秒后，原本一片平和的宴会大厅中，那满载各种美食与糕点的桌子就都被推翻竖起，被人用源质固化，作为简易的保护墙构筑成了一个个临时堡垒。 　　而贵人官员们皱着眉头，在自己的护卫保护下躲在其中，谨慎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因为这些贵人官员身上大多都有灵能饰品保护，散发着颇为耀眼的光芒，在暗红色的大厅中就犹如一个个灯泡，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方便袭击，但也更方便保护。 　　“没有暗杀者！” 　　很快，就有护卫察觉危险并不来自于周围，但他们反而更加警戒起来——不是针对某个人的暗杀？那么是针对整个塞壬号的袭击？ 　　虽然很危险，但幸亏他们早有准备！ 　　在泰拉这种鬼地方，即便是常年位居中央亦或是宫廷的官员，也要小心谨慎各种突袭，需要熟练掌握各式各样的保命秘法。 　　不谈他国强者刺杀，就是本国强者讨论政策吵着吵着开始动手也不稀奇。 　　像是帝都灵知院与大图书馆开战……你说按照常理来讲，一个研究员不需要掌握什么战斗技巧，图书馆管理员也不需要什么保命技艺，对吧？ 　　但当凤凰伯爵和莫泽院长打起来的时候，他们的亲卫骑士可不会和你讲什么职业，他们来了就是开战，一不小心被余波卷死那找谁说理去？ 　　归根结底，就是泰拉大陆，强者为尊！ 　　而不强的人，一定要学会怎么保命！ 　　“看来是魔兽来了。” 　　至于希欧，此刻还在吃着糕点。 　　她根本就没有被警告影响，继续美滋滋地将一根烤粉糕送入口中，龙女小口咀嚼着自语，双眸却看向塞壬号之外的远海：“哇……这个数量……龙王呀！” 　　即便是真龙也不禁有些吃惊了：“数量先不谈，居然有三头第三能级的兽王？！” 　　“我在南海晃悠了几十年，也就看见过一次第三能级的海兽之王！” 　　【第三级海兽袭击警戒】 　　就在此时，塞壬号的船长，艾尔登船长的声音响起：【根据塞壬号观测，有三头第三能级的海兽之王正朝本舰靠近，塞壬号周边护卫舰已经与海兽集群发生战斗，但敌群太过庞大，护卫舰队无法阻拦】 　　【诸位都是迦南摩尔的贵客，我们会竭尽全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帝国的南海舰队与我方的寂海舰队正在靠近，我本人也将会立刻出发与海王们谈判，请诸位不要担心……】 　　从‘三头第三能级海兽之王’这句话开始，在场所有贵族官员的面色就开始突变，而听到‘请诸位不要担心’这句话后，即便是最心大的人也忍不住大声吐槽道：“担心个屁啊，三头第三能级的海王，我们担心有什么用？” 　　“早知道是这个坏消息，还掀桌子干什么。”有人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帽子，一边戴在头上一边抱怨道：“我那份赤血牛排还没吃完呢。” 　　“是啊。”原本警戒起来的一位迦南摩尔官员擦了擦自己眼镜，叹息道：“不过我是没心思吃东西了，先写遗书吧。” 　　一时间，宴会大厅内的气氛甚至出现了短暂回暖，虽然也不是没有被吓得差点尿出来的人，但以泰拉人的心理素质，绝大部分人都理智接受了生死由天的事实。 　　这不怪他们反应太过夸张……因为三头第三能级大魔兽联手来袭这件事本身就有这么夸张。 　　在地球，绝大部分生物的物质循环都围绕在陆地以及陆地周边的近海，远洋深海中其实没有多少大型生物，尤其是那些距离陆地数千公里的远洋，它孤离于诸多陆地与洋流，鱼群都难以抵达，只有极其低级的浮游生物和藻类存在，生物密度甚至能与沙漠比拟，甚至比沙漠还少。 　　绝大部分大型海洋生物都会在靠近陆地与洋流的区域生活，而数千米深的深海区，都是依靠化学合成菌，也就是海底火山和黑烟囱支持小规模生态圈，不可能培育出常人想象中的深海巨兽。 　　可在泰拉，却不同。 　　泰拉有源质与自然灵能存在。 　　正如同永寂洋的超巨型灵能场域，直接在海中构筑出了一个巨大的洋流循环，将源自于太阳的源质直接灌注至深海，而灵能场域又在地壳薄弱处抽离地心的热能源质……这便将本应贫瘠的泰拉深海变成了无数生物繁衍的乐园。 　　正如希欧心中所说——在泰拉，近海很少有第三能级的大魔兽。 　　因为近海是陆地泰坦以及‘人类’的地盘。 　　可在远离陆地的深海，便是诸多海兽巨兽厮杀纷战的地狱战场。 　　格兰特子爵的血脉‘潜渊蜥鲸’便是深海海渊中的霸主，它也会来到海面上喷吐云雾，漂浮进大气层，在天空之上翱翔，汲取太阳的源质达成最终进化，变成几近于龙的龙鲸。但绝大部分蜥鲸都如它们的名字，只是蜥而不是龙。 　　伊恩也研究过泰拉的海洋生态，研究结果是‘这地方的海洋是什么养蛊圣地？’——一大堆天知道是泰拉原有还是后来变异出来的海生生物，以及起码来自七八个不同星球的外星魔兽（亦或是外星人失去智慧后的野兽版）在看似平静的海中互相杀戮，每一个都有不同绝学，都有不同的能力，而这些怪东西全都在泰拉的海中融汇，杂交，吸收，进化…… 　　天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 　　伊恩那时猜测，泰拉海洋的情况如此复杂，与天坠飞船当年直接坠入大洋深处有直接关系……天坠飞船的绝大部分零部件，都应该是在海中，这也是他为何对结晶龙分身如此看重的原因。 　　有这么一个可以在海中自如行动的魔兽之躯，会比人类的行动顺利许多。 　　但就算是这样几近于癫狂的泰拉海洋生态圈，第三能级的巨兽，也是食物链上层的存在。 　　更高等级的第四能级泰坦海兽是诸海的霸主，亦或是一族之长，并不会频繁行动，而第五能级的海神，譬如说远剑港的庇护者‘结晶龙弗尔斯缇’更是无所谓什么地盘，所以实际上纵横大海，与人类频繁打交道的，便是这些第三能级的海王。 　　它们每一个都率领巨大的族群，能以一己之力搅动庞大的风浪，缔造出暴风雨与小规模海啸……一般的海军舰队遇到它们也只能自认倒霉，更别说商船了，故而在一些靠近远洋的航线，需要有人类强者去与海兽之王们签订契约，保证航线的稳定。 　　可现在，居然有三头海王违背契约，自深海来袭……整个塞壬号上也就只有艾尔登一位明面上的第三能级，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 　　甚至就连那些间谍和杀手都急了。 　　“怎么回事？！” 　　灵知院内部的通讯频道已经乱成一锅粥：“谁引来的海王？不是说只是引来一群蓝溃巨章转移艾尔登注意力吗？怎么引来了第三能级的兽王，还三头？！” 　　“不知道啊！”负责这方面的间谍一脸茫然：“就算引诱的诱饵真的那么有用，我也只引动了一个魔兽巢穴……” 　　与此同时，迦南摩尔议会雇佣的杀手也躲在船舱的角落，对通讯仪器低声怒吼：“我让你们引诱魔兽为我找出手的机会，不是说让你们引出兽王把塞壬号上的人全都杀了——你们假如想要把人全都灭口为什么要请我！？这船上还有一大群帝国的贵族和商人，你们想要制造重大外交事件吗？！” 　　“你们坏了规矩，到时候就算任务成功，我们也会被抛出去当替罪羊！” 　　“废物！”苍天王庭的间谍也在怒斥通讯仪另一头：“你们这是想要让帝国和迦南摩尔直接对王庭开战吗？我们的目标是暗杀关键目标，不是把人全都杀了！” 　　…… 　　看来为什么会有三支不同的海兽之王来袭，原因已经十分清晰。 　　“三头三级魔兽，足以发动战争。” 　　希欧吃完了身前的点心，她站立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摇着头，走向大厅之外。 　　红发少女心中叹息：“难怪伊恩说要我帮忙阻拦——这可是个麻烦事。不过问题也不大，我也有点好奇它们为什么会聚过来。” 　　如此想到，希欧双眸中亮起淡淡的光芒，她的灵魂遁入虚境，在虚境中去寻找那些海兽之王的灵魂进行交涉。 　　…… 　　“果然，有人想要对我动手。” 　　塞壬号，船舱深处，第17号储存舱。 　　事件的中心，生物炼金大师格拉维·绯叶静静地聆听完艾尔登船长的通告后，波澜不惊地点点头：“是故乡的议会，还是灵知院？或许还有苍天王庭的激进派……哼，或许是一起来的？他们肯定没那个胆子惊扰海兽之王，最多就是引来一批第二能级魔兽骚扰，吸引艾尔登的注意力。” 　　“这些海兽之王之所以会过来，完全是因为你啊。” 　　将目光转移回眼前的寂银合金秘匣，苍老精灵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果然，我的推断是对的……你根本就没有死去，只是被灵知院的秘法压制了生命活性。” 　　“只要来到外界，就会逐渐恢复，成长……并且吸引其他生物成为你的眷族，成为你构筑的生态的一部分。” 　　“紧接着，成为你复苏的力量。” 　　如此自语，格拉维大师抬起手，抚摸着寂银合金秘匣，隐约能看出，这位精灵的指尖已经呈现出些许木质化的纹路：“帝国只是想要搞清楚你与眷族之间奇妙的灵魂共鸣现象，我却想要知晓你永生不灭，不死不朽的本质。” 　　“倒生之树，永恒的神木……天梯不死，生命之树——曾在失落纪元降临于泰拉，差点毁灭奎诺尔平原的天外之神。” 　　“我要知晓你真正的力量所在。” 　　失落纪元，是泰拉历史上的一段漫长的空白期。 　　有学者认为，这段失落的时间长度应该超过三百年，低于五百年，但也有学者认为，失落纪元的持续时间应当在一千年左右，双方都有不少证据可以证明。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能确认……在失落纪元时期，泰拉大陆上出现了诸多极其可怕的战争。 　　原始的升华者和众多可怕的升华巨兽搏杀，而天地与海洋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动，可怖的地质变化完全改变了泰拉大陆每一处的地形，甚至整个星球的地质结构都因此而改变。 　　普通学者，对失落纪元的研究，也就到此为止。 　　而格拉维却知晓，失落纪元中，与人类中那些原始升华者战斗的可怖存在，有极大一部分，便是名为‘天外之神’的巨兽。 　　那些巨兽中，有宛如山脉般庞大的神蛇，也有倾覆天地，随同陨石降下的巨藻；有通体覆盖金属，宛如移动山脉的银山巨兽，也有普照万物，宛如第二颗太阳的光辉神鸟…… 　　自然，这些天外之神中，也有植物的存在。 　　天梯生命树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株曾经降临在奎诺尔平原周边，极其强大的植物系外神，它降临的瞬间就同化了整个平原上所有的原生生物，将它们变成了自己的眷属……那时，帝都最早的一批居民驾驭帝都的力量与这神树和其眷属交战，最终将其封印镇压于帝都下方五十千米深的地幔中，而代价便是这群帝都最早的掌控者受到重创，在后续的战争中败亡消失，被后来的瑟塔尔人占据。 　　据说，帝都原住民当年战胜天梯生命树还有其他原因，他们似乎非常熟悉‘神木’一系外神的特点，甚至还使用了天梯生命树的力量加固了帝都的防御。 　　格拉维的身份毕竟是第一代移民，他接触不到最核心的那一批信息，所以只能知晓这些几近于传说的传闻。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凭借自己的学识，直接加入研究天梯生命树的团队。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太过靠近，所以在离开后引来这么多麻烦。 　　以格拉维的智慧，怎么可能想不到会有人想对他出手？他毕竟也在灵知院工作了几十年，对他们的行动模式知之甚详。 　　但有些时候，蛮力就能胜过计谋。在离开灵知院后，格拉维并没有值得相信的护卫，而迦南摩尔的保护也不能相信，所以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 　　没有命，梦想也毫无意义。 　　只是格拉维其实也没想到，‘天外之神’的气息，对海兽来说居然如此有吸引力……他只是释放了一点点带有其信息素的露水，就能引来三头海兽之王，这点也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 　　理论上来说，能吸引来一头就算不错，这样的危机足以让那些间谍杀手手忙脚乱，短时间内无法来找他麻烦。 　　三头就有点过犹不及，格拉维也不太确定艾尔登能不能挡住……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对方，而他必须过来检查一下储存‘天梯生命树’的寂银匣子是否有缺漏。 　　假如真的让生命树的力量泄露出来，整个塞壬号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船员估计都得被污染侵蚀，变成它的眷族。 　　好在并没有。检查后，格拉维确认这点，那三头海兽估计只是感应到了生命树精纯的生命力，过来探寻情况的。也是，假如真的泄露了，来的就不会是第三能级，而是第四能级的泰坦。 　　而就在此时，从自己身后急速射来的一道寒光令格拉维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隐身潜入船舱后居然还会被人跟踪发现，这寒光来的极其迅捷，超越音速却又有风源质压制声波，故而寂静无声，即便是格拉维第二能级的精神能反应过，但他衰老僵化的躯体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动起来。 　　嘭，寒光显露真身，那赫然是一根银光闪烁的袖箭，它直接命中了格拉维大师的后脑，然后…… 　　就像是子弹撞击在铁墙上那般，在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中被弹飞出去。 　　“咦？”出手之人也极其惊讶，他完全想不到议会配给的暗杀箭居然这么弱——格拉维大师虽然是第二能级，但已经步入生命最后的衰老期，理论上来说，这根超音速袖箭足以射穿对方的表层血肉，然后注入其中的剧毒，瞬间将其杀死才对！ 　　但谁知道，这么一根超音速的暗杀箭居然连目标的皮都刺不破？格拉维大师的实力远超预估！ 　　——该死，我们的情报向来不准！暗杀者不禁有些懊恼。 　　但问题不大，他还有机会！ 　　“直接下杀手？看来应该是议会那边。”此刻，格拉维大师的躯体才开始缓缓转身，并且激活身上的灵能饰品，隐约能看见，有一层翠绿色的微光笼罩他全身，紧接着便是一层椭圆形的菱形网格护盾浮现。 　　仰赖生命树的力量，格拉维的身体强度远比一般的第二能级要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肉体灵活度也大幅度下降，就和真正的树木一样步骤缓慢。 　　面对迦南摩尔议会的杀手，他并不担心，只是心中有些奇怪：“三头海兽之王袭击的情况，他们也要出手杀我？看来议会那边真的很不希望我回来……应该是老师所在的那个科研派系斗争失败，胜利者不希望我回去掌权，重新拉起队伍。” 　　一对一议会杀手，格拉维有相当自信，他的眷族之体虽然还未完全转换成功，但论起坚韧程度已经算是相当顶级的防御系升华传承，寻常第三能级想要打破，都得费点劲，绝对能撑到塞壬号上的护卫骑士发现。 　　但很快，他和议会杀手便齐齐面色一变。 　　因为另一方，伴随着一道无形的狂风宛如巨锤一般轰在储存舱的墙上，一位体型高大巍峨的壮汉直接撞碎墙壁，手握长斧直冲而来。 　　这位壮汉显然是极其着急赶来，居然没有注意到之前格拉维与议会杀手的短暂交手，所以在他冲入储存舱时，一时间也愣住了，有点没搞明白除却自己的目标外怎么还有其他人存在。 　　——苍天王庭的烈风冲锋！ 　　格拉维大师对升华战技不是很了解，但一旁的议会杀手不禁心中一突，对方显然是苍天王庭一方的杀手间谍，而目标应该也是格拉维大师。 　　听上去，他们两人目标一致，似乎可以联手斩杀自己的任务目标……但怎么可能？既然已经知晓对方的真容，双方的关系便是不死不休！ 　　大汉显然也察觉到这点，目光也沉了下来。 　　但还没等在场的三人冷静下来对峙，17号储存舱的天花板突然开始剧烈地震颤，然后便在高热下悄无声息地融化，一位通体被浅蓝色灵火覆盖的无面人也带着极其凌厉的气势扑下。 　　但扑到一半，一股疑惑和惊吓的精神波动传来，这位帝国灵知院的杀手直接在半空一个转身，跃至储存舱的另一头——他颇为惊愕无措地打量着同时看向自己的三人，完全搞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怎么回事，杀手间谍开会呢？ 　　一时间，整个储存舱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塞壬号的船员如今都已经前去战斗岗位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海兽突袭，而护卫骑士们也大多都聚集在宴会大厅周边，保护那些重要的贵族和官员。 　　这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安全的时刻，所以在场的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展开了自己的行动，并汇聚在这个隐秘的储存舱旁。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杀我。” 　　面对三位各自身怀绝技的杀手，即便是格拉维大师再怎么自信，此刻也是冷汗直冒，尤其是灵知院的那位杀手，他身上燃烧的灵火正天克自己已经开始转换为神木眷族之躯的身体，显然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一部分计划。 　　但格拉维本以为灵知院最多去摧毁留在房间中的那堆研究手稿，却没想到就连灵知院也要杀他！ 　　这倒是个误会——这位灵知院的杀手只是单纯地以为格拉维有更加秘密的手稿储存在其他地方，所以打算跟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小小的一个仓储室居然有这么多人，实在是令他有些无法理解。 　　四方对峙着，一种不知是危险还是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所有人都紧张地凝视着其他三人，不敢开口也不敢移动，深怕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破绽。 　　几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他们四人还是一动不动，非常能沉得住气，而且因为种种原因，塞壬号的船员都没有发现此地的异常。 　　所有人都相当有耐心，只要没有人过来，他们就绝对不会率先出手露出破绽。十分钟而已，对于他们这些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来说简直就是转瞬之间。 　　——有完没完？ 　　反倒是格拉维大师心中已经开始怒吼，他老了，注意力早就难以集中，更不用说作为研究员，他虽然有耐心进行漫长的实验，但是对于这种情况却极度缺乏耐心。 　　——有完没完？我时间很宝贵的！ 　　另一位研究员心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所以……下一瞬。 　　一阵寒风掀起，一道银光带着雷霆划破黑暗。 　　苍天王庭杀手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股极其冰寒的力量传来，极致的麻木感和寒冷几乎是在瞬间就蔓延了他整个背部，随之而来的便是刀刃搅动内脏的刺痛，让他整个人向前一踉跄，摔倒在地。 　　再起不能。 　　迦南摩尔议会的杀手微微一怔，他的反应速度最快，察觉到那道雷霆一般的银色剑光在刺穿大汉的胸腹后轻盈地横着切开了对方肋骨与血肉，然后朝着自己脖颈处平移而来。 　　他抬起手中的暗杀短剑，想要格挡这一击，但这实在是太慢了，在杀手怔然的瞬间后，他便看见自己手中的断剑，自己的身体，以及自己那切面平滑的脖颈。 　　灵知院的杀手转身就逃，他虽然根本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本能的危机感几乎是嚎哭着命令他立刻离开此地，一种强烈无比的死亡预感让他只想呕吐……但在此之前，一道雷光追上了他。 　　登时，这位浑身燃烧灵火的灵能者头颅就真的燃烧了起来，刺目的蓝白色火柱从他口鼻耳处迸射而出，还带有青蓝色的明亮电弧。 　　“谁？！” 　　格拉维大师只感觉眼前一花，原本与自己对峙的三人便全都倒下，但很快，他就看见了一颗白皙结实，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拳头。 　　紧接着便是震荡，眩晕，不可遏制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格拉维大师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可以称我为【先驱】 　　当格拉维大师醒来时，除却感觉自己额头处一阵一阵的闷疼外，还惊愕地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那不断蔓延的麻木感消退了不少。 　　那因为将自己转换为神木眷族而出现的迟缓与僵硬，本应会一直持续加重，直至自己真的变成一株不会动的植物……但这种状态居然有所缓解。 　　这实在是令他打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故而尽可能地让自己快速清醒。 　　“我这是……遭遇什么？” 　　老人摇着头，驱逐自己脑海中乱糟糟的想法与混乱的记忆——他记得自己察觉到了有杀手想要对自己出手，也有魔兽来袭，故而来到储存舱的生命树碎片旁，做好万全准备，决定实在是无路可走的话，就释放生命树碎片进行最后一搏。 　　结果无论是杀手的数量还是魔兽的数量都出乎预料，格拉维大师本都已经打算使用这最后底牌……无论梦想如何，最重要的是先活着。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以前不是这个性格。格拉维记得很清楚，自己原本应该是为了未来与真理而从不惜命的类型，自己导师如果想要做什么实验，他必然会第一个身先士卒，用自己做实验材料。 　　也正是因为这为了真理而毫不惜身的勇气与决心，他才得到了导师的真传。 　　但也不知道是年老了还是见得太多死亡，他越来越惜命……越来越想活着。 　　格拉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老人眯着眼睛起身，他感觉身下的被垫很熟悉温暖，这令他察觉，此地正是他的房间。 　　大师想起来了，他想起那些抓住最后机会前来消灭自己的杀手，也想起那些杀手最后在瞬间被人消灭的场景——他也想起自己被人轻易击晕，最终昏迷过去的结局…… 　　格拉维大师睁开眼，朝前看。 　　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位正在翻阅资料的白发学者。 　　暗银色的寂银密封盒就在他的手旁，生命树的碎片就在其中。 　　“你醒了？” 　　白发学者回过头，他面带微笑，双眸浅青，闪动着明亮的灵光。不可能忘记的，这个容貌，格拉维一瞬间就认出，对方正是自己曾经偶遇过的那位炼金术师……那位帝都出名的天才，霞辉领的领主。 　　“伊恩·银峰。” 　　在床上直起身，大师低声道：“第三能级的实力——你瞬间杀死了三国的精锐杀手，第二能级中不可能有人能做到，即便是我动用生命树碎片也做不到你这样轻松写意。” 　　“瞒过了所有人啊，年轻人。但为什么要在我这件事上展现出自己的秘密？” 　　“说来话长。”伊恩道，他转过头，继续翻阅自己眼前的资料：“说起秘密，大师你也不少。外神，失落纪元，还有这些原始升华者的资料，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我的权限还是太低，无法知晓这些过于古老的历史。” 　　“有意思，泰拉隐藏的秘密真的很多。” 　　少年研究员专心致志地阅读自己眼前的资料，将后背毫无防备地展现给格拉维。 　　但老人没有半点偷袭对方的想法……即便他是第二能级，又将自己转化成了半个神木眷属，可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仍然不堪一击，就如孩童面对猛虎，就如蚂蚁面对人类。 　　——第三能级。这太夸张了，十七岁的第三能级。 　　格拉维大师闭上眼睛。他心想。 　　这件事甚至可能比自己的研究更加不可思议，他不过是利用了一下区区外神的力量强化自己，并且打算做点算不得太离谱的研究来造福精灵而已，这种事自古有之，最多就是原材料比较难找，合格的研究员也比较少罢了。 　　说到底，便是‘前有古人’。 　　这些事加起来都不如伊恩的实力来的匪夷所思。 　　十七岁的第三能级啊…… 　　这是举世独一无二，前无古人，可见未来也很难‘后有来者’的事。 　　“你……” 　　开口，然后停顿一会，整理思绪。格拉维大师缓缓道：“你遏制住了我体内高等生命因子的变动……这个手法非常精细，显然是进行过长时间的研究与实际实验。” 　　“你是灵知院的人？” 　　“不。我和灵知院有些小摩擦。” 　　伊恩没有回头，他正在用近乎于飞一般的速度浏览格拉维大师房间中记载着大量相关研究的资料：“我只是好奇心很重，什么事情都想要知道。” 　　“这个盒子。” 　　少年侧过头，他伸出手，将寂银盒子抬起：“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就是整个塞壬号上我最想知道的事情。说实话，格拉维大师，我大可以偷偷拿走它，坐视你去死，被杀手杀害。然后我就会来回收这些资料。” 　　“简单，轻松，快捷，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又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但我仍然留了你一命。你知道为什么。” 　　“你想要知道更多。”格拉维大师有些恍然，他完全能理解伊恩的想法……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追逐真理之人，这个年轻人察觉到了自己资料的不完整，还有许多关键资讯在他的脑中，所以他没有杀死自己。 　　“你想要知道什么，你问，我就回答。” 　　明明知道，按照常理来说，只要自己想要活命，就得抓紧这些资讯，不能一次性地告诉伊恩……但不知道是因为本性也是如此，还是体内的神木因子沉寂，让老人恢复了年轻时的性格。 　　此时此刻，格拉维大师在床边坐正，他平静地说道：“而我也想要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我也很好奇你身上的秘密，年轻人。” 　　“我们可以交换。” 　　轰隆！ 　　整个塞壬号迎来了一次剧烈的震荡，隐约能听见房间之外的炮火与战斗的声音。 　　大雨与雷鸣正在船舱之外席卷海天，海兽正在冲击塞壬号的防线，艾尔登船长挡住了三位海兽之王，但这绝不可能持久。 　　但在场的两人都没有半点紧张。 　　面对格拉维大师的邀请，伊恩转过头。 　　他认真打量着对方，然后露出微笑：“公平公正的交易。大师，我有点感觉。” 　　“你想要做的事情，我肯定很感兴趣。” 　　【天梯生命树碎片】 　　【第五能级·残片·破损·权柄·可食用】 　　【位于迈旋光星系中央的拉瑞尔文明，在故乡沉沦于黑暗前制造的火种。它于泰拉星域第六行星德乌斯的卫星中孵化，成长为火种完全体，最终在前往泰拉后被泰拉本地文明击溃，失去所有灵魂与自我意识】 　　【该碎片正是天梯生命树残骸的一部分，虽然已经失去灵魂与智慧，但不朽之物的躯体仍然具备强大的效用】 　　【长久接触，第三能级之下的生命，将会被逐渐强行擢升为天梯生命树的眷族子株】 　　【蕴含源质：825.8733权柄单位】 　　【……】 　　这便是储存在寂银秘匣中，那条小小树根的本来面目。 　　一个火种。 　　一个由火种孵化而出的超级生命。 　　银色芯片显露出的情报，让伊恩一开始有些疑惑，然后恍然大悟。 　　是了，火种，火种……就是这个！ 　　从一开始，伊恩就对这些异星球的火种充满疑惑——假如仅仅是文明的墓碑，储存有一个文明所有的信息，那么它们的意义何在呢？ 　　仅仅是让其他星球的文明捡到这些科技文化大礼包，从中遴选出自己有用的一部分，然后将它们摆放在珍藏柜中保存吗？ 　　或许，一些没有技术的文明只能这么做。他们所谓的火种就只能是墓碑，只能寄希望于虚无中的等待，等待宿命指引奇迹的发生，等待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让一切从混沌的轮回中走出，再一次重现世间。 　　只要墓碑始终维持下去，只要这些资料还能延续在宇宙中，那么希望就始终存在。 　　但是，只要是有相应技术的文明，就绝对会让自己文明的火种，是真正的‘火种’。 　　只要合适的燃料，便可以重新燃烧，变成熊熊大火的‘火种’！ 　　“位于迈旋光星系中央的拉瑞尔文明，在故乡沉沦于黑暗前制造的火种。它于泰拉星域第六行星德乌斯的卫星中孵化，成长为火种完全体，最终在前往泰拉后被泰拉本地文明击溃，失去所有灵魂与自我意识。” 　　伊恩心中复述着这句话，强调其中的信息：“拉瑞尔文明应该是一个植物系，生物科技为主的文明。他们制造的火种流落至泰拉，并在第六行星的卫星中孵化。” 　　“它在那里汲取物质与能源成长，最终成为了‘火种完全体’……也就是第五能级的超级生命，位居于万物‘顶座’的存在。” 　　“是了。这就是顶座。一个文明，所有的信息，所有的力量，全部融汇在一起才能缔造一个第五能级，也只有第五能级才能端坐于文明与自然的顶端。” 　　“天梯生命树就是拉瑞尔文明火种展开后的完整形态，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文明复苏装置，将会在异星球创造出全新的拉瑞尔人，并且如同一个超级工厂一般，制造出能重现整个拉瑞尔文明的工具。” 　　“它所谓的‘眷族子株’，或许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拉瑞尔人……对于一颗空旷的星球或许还好说，但是对于已经有了原生文明的泰拉来说……这无异于外星人入侵。” 　　这就是起因。 　　伊恩此刻心中了然，他知晓失落纪元长达近千年，在这过程中绝无可能风平浪静，而泰拉人在失落纪元后也几乎丧失了对前纪元文明的一切认知，这对于有着诸多大型避难所的前纪元文明而言是很难理解的事情，毕竟只要避难所中的人口足够多，他们是可以将文明保存下来的。 　　但倘若，失落纪元的千年失落，指的就是泰拉文明在天坠之灾后，于各式各样的天灾间，始终不断地与各式各样的外星文明进行战争，与这些火种孵化而出的‘天外之神’交战……那么文明在战火中失落，亦或是被重塑为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模样，这就说得通了。 　　“失落纪元中，前纪元文明的体系被逐渐扭转为以升华者为主的文明……这必然是在战争期间才能发生的‘武力上位’……是了，或许在最初，人类的升华者并没有第四第五能级如此强大的力量，泰拉前纪元文明的那些幸存者，是依靠残留的前纪元文明技术击杀了这些外神，并用这些外神的血肉，缔造出了最初的高能级强者！” 　　说实话，在伊恩从希利亚德老师口中知晓升华者体系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蹦出了一个最基础的疑惑。 　　“普通人汇聚成群，能勉强狩猎第一能级的魔兽，用它们的血肉炼制魔药，让人成为升华者，然后有了升华者后狩猎魔兽就更加方便，如此一来升华者的数量就能变多。” 　　那个时候的男孩对老师说出自己的困惑：“然后，大量第一能级升华者汇聚成群，用技术武装自己，或许也能狩猎第二能级的魔兽。直到这里我都还能理解，还说得通。” 　　“但是，哪怕是一万个第二能级，也绝对不可能狩猎一头第三能级魔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老师！” 　　一个人，平均身体素质比其他人高百分之二十，就能轻而易举地击溃好几个只是比自己低百分之二十的普通人，但他肯定打不过五六个人合力。 　　但是，倘若这个人的身体素质比其他人高百分之百，有两倍的身体素质，他就能一拳一个，轻而易举地冲破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的包围圈，甚至不断用运动战歼灭对方。 　　超越一定界限，抵达质变的力量，可以忽视数量。当然，倘若这几十个人使用枪械，使用各种科技，那么前者或许还是会输。 　　可倘若前者的全方面数据，数十倍于普通人呢？枪械的速度于他而言还不如他跑步一半快，这样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任何人数和科技所能限制的了。 　　更简单的道理：一辆坦克完全能纵横中世纪战场，即便是被各种方法限制，被中世纪的人使用各种火焰炸弹燃油以及其他办法击败，但对方付出的代价绝对远远大于一辆坦克。 　　可是，中世纪的人能对付位于外太空的天基打击系统吗？ 　　不可能的，他们甚至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这是‘质变’。 　　第三能级，就是在泰拉这个有着大量升华者的世界，同样抵达了这个‘质变’最小单位的等阶。 　　有着心光护盾，完整无缺无伤无病的第三能级，面对一万个全副武装，甚至穿着铠装的第二能级，也不会有任何惧怕。 　　第二能级的升华者，绝对不可能用自己个体的力量，得到第三能级的材料……这就是为什么在泰拉大陆，第一第二能级或许还比较常见，但第三能级数量却极少的原因。 　　因为第三能级材料的获取渠道，只有拥有更强者的‘组织’才能给予。 　　但问题来了。 　　第三能级就已经如此难成，那么再向上的第四第五能级呢？ 　　要知道，一般来说，一整颗星球，都未必能养育出一个第四能级的生命啊！ 　　泰拉最初的第四第五能级，以及他们的魔药材料……究竟源自于何处？ 　　伊恩原本不知道，但现在，他却明白。 　　都是火种。 　　都是天外之物。 　　泰拉前纪元文明的遗民，动用他们残存的，文明最后遗留的力量，击溃了最初降临在泰拉的天外之神——他们已经满身疮痍，文明破败不堪，可敌人还是源源不断的降临。 　　为此，为了对抗源源不断的入侵与战争，毁灭与末日，这些最初的升华者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他们吞噬了诸神的尸骸，自己化身为神，化作行走于人间的神祇，站立在众生的顶座之上。 　　——这就是泰拉最初第五能级传承的由来。 　　那些，最初的‘血脉传承’升华者的起始。 　　“是啊。这是必然的。” 　　伊恩轻声自语。 　　他还记得，自己在观看预知梦时，在看见卡琳之花相关信息时的吐槽——即便是他前世的地球，这样一个已经开始建造光速飞船的星际文明也挡不住几次类似于卡琳之花这样超级生命入侵。 　　显然，卡琳之花大概就是某个被前纪元文明保存收容的火种，但在后世被释放出来。 　　面对这种入侵，一次两次或许还能，但是次数一多，随着因为战争而死去的人越多，地球文明就会越弱，紧接着衰退。 　　这无关于技术强弱，除非产生代差，一方能碾压某一方，不然的话，战争的结果必然是双方齐齐受损。 　　地球文明和泰拉前纪元文明，都是建立在‘所有人’身上的文明……每一个人都为文明做贡献，每一个人都是文明的一部分，都是文明的力量。 　　这样的文明相对而言比较平等，也更加善于合作攻略难关。但文明不可能是完美的，这样的集众文明面对不死不休，每一次都会造成超巨大破坏与伤亡的外星火种生物入侵，即便胜利，也会严重损坏自己的潜力。 　　人的死亡，对这样的文明非常重要。 　　所以，为了存在，为了延续……面对失落纪元时始终无法结束的星际入侵战争，泰拉文明只能选择踏上另一条不知对错，但能存活下来的路。 　　升华文明之路。 　　或许是因为火种超级生命带来的启发，又或许是某种敌我同源。 　　最初的升华者，或许就是按照‘一人即文明’的火种模式创造的……这点与真龙的存在很像，所以第五能级的传承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各式各样的真龙。 　　这或许，也是真龙与前纪元文明的某些‘合作’——真龙提供力量给予前纪元文明，而前纪元文明需要为真龙作出另外一种奉献。 　　总之。 　　升华文明中，所有的个体都是最终升华者的后辈与养料，这样的文明缔造而出的强者，可以以一己之力应对足以毁灭文明的灾祸，可以连续数次击败强敌，所需的修复材料甚至可以从敌人身上夺取，而不像是人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想要复原需要再教育出另一个那样复杂。 　　就像是如今的泰拉大陆这样——四大正教与诸国联手镇压了数之不尽的外神与异星火种，他们吞食这些存在的力量，并将这些力量转换为人类自己的力量。 　　强者的力量。 　　“异种研究院院长‘先行者’……或许，正是他开发出了魔药体系，现代泰拉升华者的基石，所以才成为了被芯片文明认可的先驱。” 　　伊恩心中明悟：“他的研究拯救了泰拉文明。但升华文明的存在，却又将自我束缚……如今的泰拉，因为强者的存在而停滞不前，诸国之间的纷争和矛盾，都无法让万物众生走向平和。” 　　“而我开发的奥法道途，却能解决，或者说，有希望能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我也被认定为先驱。” 　　伊恩并不认为，自己就是什么必然能解救什么，解决一切问题的存在。但他相信，自己可以在漆黑的房子里面打开一扇门。 　　这就足够了。 　　“战争。” 　　思考了一会，伊恩向格拉维大师提问：“天外之神都与人类进行了战争吗？” 　　“不。” 　　红发的精灵摇头，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伊恩首先问了这个问题，但还是详细地为伊恩解答：“外神抵达泰拉后，绝大部分都会展开对我们世界的侵蚀转换……我们的先祖没有选择，只能与祂们战争。” 　　“但是，有一部分还有着智慧，能理解我们文明的外神，选择与我们交流。祂们没有与我们为敌，甚至成为了我们的一部分。” 　　“迦南摩尔的树人，延疆的灵族，九寒寂山的那些古老的部落传承的血脉，甚至你们帝国人中，同样有着身怀遥远天穹之血的族裔。祂们无处不在，祂们已是人类，祂们已经不再是火种，而是与我们相互交织纠缠在一起的烈火。” 　　如此说道，这位生物炼金大师对伊恩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当然，这并非没有代价。” 　　“畸变。所有升华者都要面对的威胁，正是这代价的结果。” 　　“畸变……” 　　伊恩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但大众中流传的说法也没有错——诸多魔兽的血交织，最终污染了人类基因库。” 　　“但是，原本就有不少魔兽，便是那些外星人失去智慧后遗留的原始躯体……就好比天梯生命树的眷族，如果它们有智慧，就是一种树人的分支，如果没有，便是会被我们狩猎的魔兽。” 　　“正是如此。”格拉维大师颇为感慨：“真相并没有被隐瞒，只是解读的方法被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同样的事物能看出诸多不同的意义，这就是最荒谬而又最真实的谎言。” 　　“但我还是感到奇怪。” 　　伊恩眉头紧皱，他的视角一向独特，能抓住事物中最关键的一些问题：“这些外神之所以降临泰拉，都是为了繁衍自己的种族和文明。祂们其实应该交流的，因为谁都知道，假如祂们降临在一个有着高等文明的星球，然后不管不顾地蔓延，绝对会被消灭。”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少外神被消灭，祂们的火种成为了你这匣子中的残片，成为了我们人类的战利品。但这并不应该，我不相信其他文明的智者想不到这可能，作为延续为重的火种，祂们不可能不会交流。” 　　“或许。”对于伊恩的想法，格拉维大师不置可否：“只是伊恩，你或许将文明想象的太统一化了。” 　　如此说道，这位老者抬起手，竖起手指：“我们人类因为有十根手指，所以使用十进制。这推断可能并不正确，但姑且就这么算。” 　　“那么，有着不同数量手指的文明，就会使用其他不同的进制……再加上没有手指的生物，祂们只存在于虚境，甚至不需要数学就可以理解这个世界的许多真理，构筑文明，达成共识。” 　　“这样一个文明，就根本无法与我们交流……甚至数学和各种常数都无法进行沟通，因为祂们观测系统中的宇宙，和我们这些使用物质肉身，使用光学感应系统观察世界，用血肉和电信号去感应世界的人类……完全不一样。” 　　“想一想吧，文明千奇百怪，生物无限可能——我们人类能认知的知识，可理解的常识，无非就是沧海一粟。指望我们能理解所有文明，或者说，指望所有文明都能理解我们，当真是有点太过自大了。” 　　“事实就是如此。” 　　格拉维大师叹了口气：“即便是人与人之间，只要观念不同，知识程度不同，就很难互相理解。你在关心自己所在国家百年之后的未来，思考它百年之后的出路，而普通民众只想着明天应该如何多买点货物以求生计……文明也是如此，我们人类所谓的理所当然的一切，对另一个文明来说是完全不同，不可理喻的事情，甚至是罪恶的也不奇怪。” 　　“对于那些外神而言，我们的泰拉或许就是一块满是脓液的破石头，上面有着许多可憎的小虫子，危险的食人猛兽，一群有着强大未知力量的魔兽……为了生存，祂们必须要将我们剿灭。” 　　“甚至，祂们可能根本无法认知我们的存在。譬如说，一个蜉蝣，它只能活一两天，它凭什么能理解我们这些人类的寿命，理解春夏秋冬？我们的季度变化，对于蜉蝣的族群而言，就是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浩荡。” 　　“是呵。” 　　听到这里，伊恩也有些明白，他叹了口气：“的确。指望整个宇宙都说通用语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所有外星人都是人形生命，还有着类似的社会形态……交流也是一件费劲的事情啊。” 　　“是的。” 　　格拉维大师耸了耸肩，他过去也因为这件事而困扰过，是过来人，所以看见有着同样困惑的伊恩便不禁有些亲近：“伊恩，你不需要去理解思考这些外神，除非祂们能理解我们。我们只需要他们的力量。” 　　“这是傲慢，也是谦卑。它们一体而存。” 　　确实。伊恩缓缓点头，指望泰拉人能和外星生命互相理解实在是太美好了。 　　很快，他便继续开口。 　　“格拉维大师，我想我明白你研究真正的目的了。” 　　将手中阅览过的文件放在一旁，伊恩坐在椅子上，他两腿交叉，手中抱着装有生命树长篇的寂银匣。 　　他抚摸着银匣光滑的表层，平静道：“你之所以从灵知院那边窃走生命树的残片，并不是打算将其提供给迦南摩尔，让迦南摩尔也能得到与之相关的研究材料，在生物学方面有所进展……你也不是想要通过神木的眷族化，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你真正想要研究的，其实是一种改造。” 　　“一个强大生命体，对其他弱小生命体的改造，以及强化。也就是眷族化。” 　　“这一过程，只需要源质，不需要魔药，不需要猎杀魔兽，不需要炼金术士……只需要一个神。” 　　“这是能够全民普及，将一整个民族，都变成超凡存在的方法。” 　　如此说道，伊恩对面色微变的格拉维大师露出微笑：“听上去，似乎后患无穷——将自己变成眷族，的确等同于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交付于他人外神之手……但如果，神死了呢？” 　　“只要将神杀死，用神陨之后，神体的碎片作为擢升转换眷族的材料……只要将神变成无法反抗的‘神柱’，变成一种可以被我们人类控制的力量，一种自然现象。” 　　“那么所谓的眷族，便可以得到自由，超越所谓的眷族，蜕变成更加优越的存在。” 　　“成为更加高等的生命。” 　　“一种，全新的升华者。” 　　说到这里，伊恩不禁想起了自己在霞辉领，与亚德伯特交流的那段话。 　　——只要将能汇聚算力，制造源质结构的AI隐藏在虚境之中，那么未来的人类只会将其视作一种自然现象，只要冥想，祈祷，签订契约，便可以得到力量。 　　既然如此，那么AI赋予源质结构，与死去的神转换眷族，在本质上或许并无区别。 　　是啊……给予人类全新的可能性，从升华之道这条‘战时道路’上转变过来，再一次得到更多的选择与可能性…… 　　虽然可能不是对的，可能会造成更多灾难，可能会走向歧路……但这颗心，这颗想要走向远方的心，绝对不是错误的！ 　　格拉维大师，是他的同路人。 　　是的，固然不太全面，也有许多后患，但是……格拉维大师与大皇子一样，心中的确有着和他伊恩一样，但却又不同的‘奥法道途’！ 　　“不可思议……” 　　格拉维大师此时面色剧变，他难以想象伊恩居然真的能看出他的目的——老人此刻神情极度复杂，他看向伊恩，就像是注视一个完全将自己看穿的危险人物那样恐惧，又像是一个终于遇到同道那般，孤独者的狂喜。 　　“你究竟是谁？！”精灵大师忍不住发问：“一般的炼金术天才根本不可能看穿到这一步！你的背后究竟是谁，你是谁的弟子？！” 　　“他们的名字不能告诉你，那是一个暂时的秘密。” 　　坐在椅子上，伊恩平静地回答：“至于我……你可以认为我是‘先行者’……不。” 　　少年改口。他想了想，然后轻声道：“你可以称我为……” 　　“【先驱】。”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合作者 　　“先驱……这就是你的代号吗。” 　　格拉维大师低声自语：“名副其实。” 　　在短暂的惊讶后，他已经并不奇怪伊恩能看穿自己的想法——泰拉大陆能人辈出，伊恩有类似想法的话，的确可以看穿他心中计划的一部分。 　　是的。单纯的眷族化相关的研究，只是格拉维相关计划的一部分，但却是核心的一部分。 　　其他的附属强化手术，以及基因改造，配合的传承，只是围绕核心生成的衍生物。 　　所以他才如此惊讶。伊恩这样的学者不可能自学成才，绝对有名师教导……尤其是对方展现的，对超级生命结构的熟悉，足以证明伊恩的背后有一个庞大传承和研究团队！ 　　他却未曾想过，伊恩体内就有一个古龙核心，故而对第五能级的升华器官结构的确有独到见解。 　　至于格拉维大师，伊恩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泰拉大陆能人辈出，有和我一般想法，想要从根本上改良升华之道的学者数量着实不少，只是他们的研究方向都碍于见识和时代，故而都偏向于从‘顶层自上而下的改革’。” 　　“无论是希利亚德老师，伊奈迦二世，还是卡洛斯大皇子，格拉维大师，他们本质上都是从上至下的改革。极之域，各种科技与政策，神力传导与眷族化都是类似的思路，即为强者发起，强者实施，强者推广，而普通人就只能接受。” 　　这思路并不奇怪，倒不如说，在泰拉非常正常。 　　伊恩的奥法道途也很难逃脱这个框架，毕竟，如果奥法道途没有一位第五能级，他想要推行也是千难万难。 　　就算是极之域，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天才’……不是伊恩亦或是希利亚德这种级别的人，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绝大部分人都对自己非常宽容且感觉良好，无论什么立场问题都觉得自己是胜利且优势的一方。 　　但这种心态，是绝对找不到极之域的，而即便是没有这种心态，修行者的感知也必须非常敏锐。 　　但问题在于……奥法道途是可以由民众自发修行，且允许出现多位‘顶级强者’的。 　　无论是眷族化还是卡洛斯大皇子的神力道途，都是需要一个‘神’来作为核心的计划。 　　而且，修行者都很难超过最初的创造者，也即是所谓的‘神’。 　　奥法道途那谁都有可能成为第五能级的上限，就比这些道途要高。 　　“也难怪灵灾道途中，诸神纪元来的那么快……泰拉真有一堆研究神明相关技术的人。” 　　心中颇为感慨，除此之外，伊恩的确对‘天梯生命树’有一种额外的认知与关心。 　　“不动坚城……以及帝都，和它有些许关联。” 　　在见到天梯生命树的碎片时，伊恩心中就微微一动，这也是促使他动手消灭三国杀手的原因。 　　这群人打生打死也就罢了，可别伤到那盒子！ 　　伊恩当初在第一次进入帝都前，曾经看见过帝都城墙内部有着众多宛如海绵亦或是根系一般的生物脉络。 　　帝都是一个活着的生物，亦或是说，其基底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要塞——银色芯片与预知视界都是如此说的，而现在看来，帝都的基底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天梯生命树的超级植物。 　　而天梯生命树，或许就是被帝都镇压在奎诺尔平原下的超级生命，并在千百年的封印中，逐渐汲取了天梯生命树的一部分力量与源质结构。 　　希利亚德与伊奈迦二世创造不动坚城时，绝对借鉴了一部分帝都的整体结构，故而也带上了一点天梯生命树的力量，所以伊恩才会对它感到熟悉。 　　“总之。” 　　微微摇头，伊恩抬起手，向格拉维大师示意自己手中的寂银匣子：“它的碎片，我要拿走。就当是我救你一命的报酬，而且不瞒你说，它对我也非常有用。” 　　“哦，你真的不打算杀了我？” 　　格拉维大师挑起眉头，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而且你还光明正大地要拿走我最珍贵的研究材料……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我命不久矣，而且将此物视若珍宝……你就不怕放我回去，我就对外宣传你的真实实力与隐藏的身份？” 　　“伊恩，你这家伙背后也是一大堆秘密。” 　　“你都这么说了，就代表你不会这么做。而且，我也没说不让你用，你未来想要用生命树碎片做研究，那咱们可以一起研究。” 　　伊恩摆了摆手，虽然说百分之百相信灵能是不好的，但是格拉维大师从刚才开始在预知视界中就是绿色——当伊恩点出他真实的目的后，这位被看穿的老研究员反而迅速地对伊恩生出了惺惺相惜的共鸣与极深的认可。 　　他却是不知道个格拉维大师作为迦南摩尔间谍却又被迦南摩尔背刺的经历——如果他知道，恐怕会消掉心中许多疑心。 　　总之，格拉维大师的态度，让伊恩心中生出了另一个念头……那就是尝试增加‘合作者’的念头。 　　格拉维大师是一位身份相当尴尬的大师，他是帝国的迦南摩尔移民，年轻最辉煌的时光都在帝国发光发热，回到迦南摩尔已经垂垂老矣，虽然他本人还想要对迦南摩尔效忠，但伊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位大师回国能拿到的资源绝对极少。 　　这从格拉维大师冒着死亡风险也要带回生命树碎片就能看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尴尬处境，故而将自己最后的研究项目和传承之物都定好，这辈子仅剩的研究时光将全部都献给‘眷族化’。 　　既然如此，他们大可以合作啊。伊恩虽然也给不了格拉维大师什么资源……但他完全可以分享自己的思路和一部分研究成果！ 　　奥法道途本就需要集思广益，而且与眷族化其实并不冲突。 　　伊恩站起身，他走向格拉维大师，然后在对方疑惑的表情中抬起手。 　　“我还以为你是要灭口呢。” 　　年迈的精灵啧啧了两声，他是半点也不害怕，也伸出手与伊恩相握。 　　他感应到了伊恩的源质，所以也运转自己的源质去感应。 　　然后……他便瞪大了双眼，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什么？！这不可能！” 　　格拉维大师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虽然老迈，但身材颇为高大，这一下的阵仗直接就在船舱地板上踩出了一个凹陷——但这仍然无法缓解格拉维的震惊。 　　“你这个源质纯度，密度……我感应到了，这个崭新的，非同寻常的源质器官？！” 　　在伊恩的引导下，格拉维大师感应到了伊恩体内的‘源质炉心’，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生物炼金术师之一，他不可能无法理解源质炉心的优越与完善性，所以才惊叹：“万灵在上，这种可以随意调节源质纯度，密度与压力的器官，这种可以源源不断提炼源质并储存源质的结构……这能减少多少源质对肉体的压力啊！” 　　“除却战斗力方面的提升外，这个升华器官还能极大减缓高能级强者过于强大的源质导致的身体负荷！伊恩！” 　　格拉维大师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他缓缓道：“或许你这个年轻人还没有感觉。” 　　“但，这是能延寿的升华器官啊！” 　　“虽然延寿的不多，但的确可以弥补一部分当代升华者的缺陷。”伊恩痛快地承认道：“而且你没发现吗？你的眷族化研究，可以极大地提升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那是生命本质的蜕变，但因为生命树的力量侵蚀，人们无法掌控这眷族的力量。” 　　“可倘若有源质炉心的话，人们就能更好地使用自己的源质，控制生命树的力量，进而稳定眷族化带来的异变畸变。” 　　“这两种技术两两结合……能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延寿啊。” 　　早就在刚才，伊恩为格拉维大师压制生命树眷族化侵蚀的时候，他就发现，对方的眷族化技术有相当多缺陷，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整个身体都会逐渐木质化，增加强度，但降低灵巧。 　　就算是彻底眷族化，寿命提升，但人也会变成类似树木的形态，再难运动起来。 　　这样的长寿，恐怕不会有人要。 　　而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正是因为生命树的源质影响力太大，无法被升华者控制……可源质炉心恰好能解决这方面。 　　“确实如此。源质炉心和眷族化……非常好的搭配！” 　　格拉维也察觉到这一点——他想起自己苏醒后体内那莫名稳定下来的生命树因子。 　　毫无疑问，那正是伊恩使用了他那纯度高到异常的源质为他调理的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才能看穿自己针对眷族化的研究。 　　假如他也有源质炉心的话，那么格拉维大师相信，自己无需伊恩的帮助，仅仅依靠源质炉心对异常源质的粉碎燃烧以及提纯，就可以压制住自己身上绝大部分的副作用！ 　　如此一来，眷属化的许多负面效果，都可以源质炉心来进行改良！ 　　此刻，格拉维大师也能感应到，伊恩正在用源质在自己的身体内脏各处埋下怪异的灵能源质混合体。 　　是了，那是第三能级的原始以太。伊恩正在用他的力量下暗手，这是以防万一自己的泄密。 　　但现在，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了不起。” 　　此时此刻，格拉维大师算是真正的对伊恩心服口服——他握着少年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胸口：“我研究了五十年，最终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个最简陋的‘眷族化框架’，即便是用我自己作为试验品也没有得到完整的实验数据……而你，却已经有了成熟的成果。” 　　“无论是你从你导师那里继承的，还是你自己开发而出，只要你能熟练地使用并且掌握它，那也是一个极其巨大的成就！” 　　“实际上，这正是我独立开发的。” 　　伊恩在懂行的人面前没打算展现半点谦虚——格拉维大师这种老年研究员或许不看资历，但绝对看成就，不展现自己的能力，他们绝对不会信服。 　　“咱们日后可以合作。” 　　伊恩在格拉维大师体内埋设下可以随心而动的以太陷阱后，便松开了手。伊恩露出了足以让寒冬化作暖春的温和微笑：“我会在迦南摩尔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我很期待。” 　　老研究员正了正自己的衣领，他此刻心中心情十分复杂——捡了一条命的庆幸，被人拿走最关键研究材料的不甘，见到同行者的欣喜，以及见到真正天才的惋惜。 　　——精灵何时能有这样超越时代，乃至于创造一个崭新时代的俊杰？ 　　不可能了……在迦南摩尔这样的制度下，就算真的有伊恩这样的俊杰，也绝对会被扼杀在摇篮中……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天才落在敌对方的手里。 　　即便是伊恩藏拙，那也是因为他太过惊世骇俗……只要少年保持自己的伪装，那么无论是谁当上皇帝，最后都会选择继续投资他。 　　至于现在…… 　　门外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以及隐隐约约能听见的海兽嘶吼声。 　　——哈哈，聊的太开心了，都忘记现在塞壬号正在被海兽袭击呀。 　　不过，事到如今，格拉维大师已经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不管艾尔登能不能打得过三头海兽之王，至少以伊恩第三能级的实力，带几个人安全撤离还不是轻轻松松？ 　　“你打算怎么办？” 　　老人问道：“我猜你不会暴露实力，但你该怎么帮助艾尔登解决掉那三头海兽之王呢？” 　　“用不着解决。或者说，用不着暴力解决。” 　　迈步向前，打开大师的房门，伊恩颇为自信道：“我有朋友去和它们进行一次友善的交谈了……而那些只有数量的普通海兽，根本不需要我去战斗，它们自己就会溃散。” 　　“不一定。”格拉维大师微微摇头：“这次来袭的海兽都是王者周身的精锐，只要海兽之王不退，它们也肯定不会退。” 　　“当然会。”伊恩轻轻摇头：“只是，需要我去……作出一点小小的帮助。” 　　“什么帮助？” 　　格拉维大师好奇地追问。 　　然后，他便得到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下药。”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堪入目，简直不堪入目！ 　　“下药？” 　　格拉维大师语气带着困惑：“你是说依靠炼金药剂？但这里可是海中，敌人的数量也是数千头海兽……虽然不全都是魔兽，但它们的集群力量仍然堪比数支舰队。” 　　“暴雨和海浪都会稀释你的药剂，无论是毒药还是杀伤性药剂都很难起效。伊恩，这非常困难。” 　　“你搞错了我的思路。” 　　而伊恩却极有自信：“我没打算用毒药攻击它们……我只是要给那些海兽的感知系统一点小小的帮助。” 　　“帮助它们找到自己真正的欲望。” 　　伊恩与格拉维大师离开了房间，很快就径直来到塞壬号甲板处，沿途看到不少船员和护卫骑士忙碌地走动，他们大多都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对抗那些正在不断靠近的海兽。 　　如今正是大雨，海天之间一片漆黑，海潮之下有着无数阴影潜伏蠕动。 　　伴随着一次次剧烈地源质波动，海潮之下有激荡的水柱水刃朝着塞壬号靠近，而海面之上，亦有族群内的强者搅动风雨，将无尽的海水凝结成寒冰炮弹，朝着塞壬号投掷而来。 　　为此，塞壬号周边升起了一片片呈现六边形网格状的护盾，这正是平日用在城市防御上的城防护盾，以塞壬号装载的战略级炼金炉，足以全力催动城防护盾超过三个小时而不影响动力，而三个小时足以支撑到帝国与迦南摩尔周边的舰队赶到。 　　只要艾尔登船长能拖住其他三头心光魔兽，塞壬号足以在兽潮中保护好自己。 　　理论上。 　　寒冰炮弹砸落在护盾之上，化作漫天纷飞的冰屑，而轰鸣的炮火宛如暴雨中炸雷那般连绵不绝，漆黑平静的永寂洋海面化作战场，被一次又一次的人造闪电点亮。 　　双方目前还是均势，魔兽族群不会蠢到顶着人类的深水炸弹和炼金火炮的威力突进塞壬号的火力圈，但海洋是它们的主场，凭借操控周边的浪潮，魔兽们正在稳定朝着塞壬号靠近。 　　就在刚才，便有一头魔兽级的铁鳞海蛇硬生生突破了防线，想要撞击塞壬号船体，它虽然被随舰升华者击退，但也造成了之前惊动伊恩与格拉维大师的那场爆炸。 　　以升华者的目力，凭借爆炸的光亮，伊恩能看清隐藏在海潮之下的魔兽真容。 　　袭击塞壬号的三支魔兽族群分别是‘浮浪巨螺’‘罹（li）灾海星’与‘铁鳞海蛇’。 　　浮浪海螺是诸多水属性真形的原材料，那些需要在海中长久生存，保持长时间游动的传承都需要‘浮浪海螺的恒动肌’，这种亲水属性的肌肉不仅仅可以如同心肌那般长久运动，极具耐性，还可以从周围的海潮波动中获取能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浮浪海螺是海上猎人与冒险者主要狩猎的魔兽之一，为了报复，这一族群经常袭击近海商队，是相当暴躁易怒的魔兽。 　　罹灾海星，则是以剧毒著名的魔物，它的毒液几近于陆地上最毒的毒兽九头蛇龙，只是没有九头蛇龙毒素那强烈无比的侵蚀力与变异性，所以有解药。也是因为稳定，它的毒素是诸多源质疫毒的原材料。它当然也和人类有仇。 　　至于铁鳞海蛇……很常见的魔兽族群，能生，好养，易进阶，数量多，上限也不低，所以族裔内的强大个体也多，伊恩当年在哈里森港见过的那条大海蛇就是铁鳞海蛇的分支。 　　这三支魔兽显然都不是很怕毒。 　　海螺一族用毒的本就多，罹灾海星的话还不知道谁毒谁呢，而铁鳞海蛇作为金属基生命，对毒的抗性更是超乎寻常碳基生命想象。 　　所以格拉维大师才不太赞成伊恩下药的想法。 　　可他却不知道，伊恩从来不直接下毒。 　　在自然环境中用毒药，哪怕是最毒的恐怕也没什么用——可别小看泰拉的大海，就和南岭的森林里面还有个群森之魂那样，伊恩也不太敢保证大海里面就没有一个无数海洋浮游生物汇聚而成的‘诸海大群’。 　　他只会对生物的欲望进行一次顺水推舟。 　　“不错，都是合适的目标。” 　　伊恩与格拉维大师站在甲板上，他确定敌方的魔兽种类后便微微点头：“都是群居魔兽，对信息素颇为敏感的类型。” 　　此刻，已经有船员发现了这两位没有去避难的乘客，塞壬号的乘客非富即贵，出了意外他们谁都担责不起，故而打算过来劝两位离开。 　　但是等船员靠近，伊恩便毫不见外地指使道：“捕获这三种魔兽各一只，我和格拉维大师有对付它们的方法。” 　　“先生，您这个要求……” 　　精灵船员看见伊恩过于年轻的容貌，不禁有些犯难，看向一旁的格拉维大师，而老精灵瞪了对方一眼：“没听见吗？按照他说的做，也是我的意思！” 　　“收到，长官！” 　　船员毫不犹豫地敬礼，然后去执行军令——格拉维大师虽然身份尴尬，但那仅仅是对于议会高层，对于他们这些小人物，一位被整个联邦荣耀迎接归来的炼金大师毫无疑问就是最高长官。 　　更何况，格拉维大师还能害他们不成？ 　　抓捕这些魔兽并不难，实际上，在遭遇突袭最初，便有一些魔兽攀爬到了塞壬号上，其中绝大部分都被船员击退，但也有一部分被捕获分析。 　　很快，在船员恭敬地引导下，伊恩便与格拉维大师来到了二层的储存室，在这里有三具相当完好，而且还有些许活性的魔兽尸体。 　　“……信息素……你是打算人工合成信息素，扰乱这些魔兽的认知？” 　　格拉维大师注视着伊恩熟练地取出各式各样的工具，开始拆解魔兽，取出隐藏在它们血肉内脏中的各种腺体。 　　泰拉魔兽并不单纯依靠生物质信息素沟通，源质也是承载信息的手段，但这反而给了炼金术师机会——各种混淆药剂与催情药剂都是利用信息素搅乱魔兽感知系统的药剂，专业的炼金术师对此道绝对精通。 　　他已经明白伊恩的思路，但仍然眉头紧皱：“但那仅仅只能针对野兽和第一能级魔兽……第二能级已经有了灵魂，可以抵御本能的冲动，而在有第三能级兽王的情况下，只要有兽王的灵能命令，它们族群中的魔兽就算是交配期也会出去战斗，杀到眼红也会立刻撤退。” 　　“放心好了。” 　　而伊恩手中小刀翻飞，轻盈地从鳞骨血肉中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腺体：“它们不会有命令的。” 　　少年眼中银青色的光芒闪动，扫描过这腺体内外，他背对着大师，语气自信道：“就算有命令，它们也绝对没办法传达出来。” 　　“只要是灵能，就不可能。” 　　“……这位帝国的炼金术师可信吗？” 　　储藏室中，不仅仅只有伊恩与大师两人，塞壬号的大副与其他几位炼金术师也都在这里旁观。 　　调用魔兽尸体这种事并不大，但格拉维大师却是船长叮嘱过要重点照顾的目标。 　　海裔大副眼神带着怀疑，他低声对一旁的随舰炼金术师道：“听你们说，这位年轻人好像挺出名，但这么年轻……为什么不是格拉维大师本人出手？” 　　这也不能怪他质疑，如今塞壬号的情况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在海兽第一波突袭的时候，塞壬号的五个推进器就被摧毁了三个，后来检查发现，是有人在那里放置了用来引诱海兽攻击的诱饵。 　　换而言之，如今的塞壬号已经丧失了大半的动力，只能待在原地被动应对敌人攻击。 　　虽然还有备用动力，铭文工匠也在加班加点地修理，但艾尔登船长不回来，他们就不可能摆脱海兽的追击。 　　可艾尔登船长要挡住三头兽王，不谈能不能挡住吧，就算能，这也代表塞壬号在这危急关头，将彻底失去自己最后的人工动力源。 　　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舰内恐慌的话，防线就会溃散，那时，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塞壬号将会被海兽轻松攻下。 　　“伊恩·银峰，是帝国多种新式战争镀剂的发明者，也是如今炼金圈内炙手可热的新星！” 　　随队炼金术师却是一脸兴奋，甚至几近于崇拜地看向伊恩：“大副，你不是炼金术师所以不知道，你口中的这位年轻人已经登上今年《真理》的年度炼金术师名单——不是新锐名单，而是和所有老牌炼金大师共同竞争的年度名单！” 　　“格拉维大师肯定也是相信伊恩先生的实力，年纪大了精力不够，所以才会让他出手！” 　　格拉维大师没有多话。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伊恩。 　　他注视伊恩在取出三种魔兽的所有腺体后，立刻用自己携带的简易炼金设施提炼出关键的信息素样本，然后便就地取材，使用这些魔兽自己的肉体作为原材料，开始批量制造‘捕食’‘交配’与‘狂暴’三种指令的信息素。 　　最开始，大师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说出……就算是兽王们不传达指令，提炼并炼制魔兽信息素，制造针对性的狂热与催情药剂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单单是甄别哪个信息素针对哪种指令就已经足够困难，更别说确定实验效果了。 　　但当他看见伊恩直接就在储存室中开始炼金时，格拉维大师震惊了。 　　太快了！ 　　伊恩炼金的速度究竟应该怎么形容？艺术？简洁？亦或是说纯粹？ 　　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举动，所有的步骤都是最正确，最快速的选择，同样作为炼金术师，格拉维大师知道，这需要的不仅仅是高超的技艺和深厚的学识，更需要的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只有知道所有步骤，知道所有流程，但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出错的人，才能用这种速度进行炼金！ 　　可凭什么？凭什么伊恩就能相信，自己选择的那个信息素，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即便是他这样的炼金大师，至少也需要一两个小时进行仔细甄别才能确定啊！ 　　格拉维大师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他忍不住问道：“你，你的观察灵能，难道带有‘真视’效果？！” 　　“你可以这么认为。” 　　伊恩不置可否。实际上，正如格拉维大师所想，即便是最优秀的生物炼金术师想要直接弄清楚一个不熟悉生物的信息素配合效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难度等同于一眼破译一门陌生语言。 　　但对于有着银色芯片的他而言，办到这点不足为奇。 　　坐下，一般操作.jpg 　　不仅仅是格拉维大师。 　　即便是大副与随舰炼金术师也为伊恩的技术感到惊愕，甚至可以说，被吓呆了！ 　　“这，这么快？！”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即便是外行，大副也很清楚，伊恩的炼金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假如说有进度条的话，其他人的进度条都是几秒一跳每次百分之一，而伊恩却是一秒好几跳，每次都是一格！ 　　而内行更是直接傻在原地，眼睛都不敢闭上。 　　分离！萃取！提纯！ 　　基质化！复制炼制！同例合成！ 　　这才几秒钟？他还没看清呢，伊恩就直接完成了六个步骤，完成了一瓶‘催情信息素’的提炼……这是人？！ 　　塞壬号的炼金术师已经不愿意呼吸了，他作为一位专业人士，伊恩所作的这些步骤和基本功他也是会的，无论是迅速分辨材料，利用一切手边素材进行要素提炼，这些技巧他都明白。但是，人是有极限的，而且绝大部分人的极限阈值就在那里了。 　　即便是大师，和精锐炼金术师比起来也无非就是速度快个两三成，除非是有独门技巧，不然的话最多就是如此，大师真正的价值在于他们开创性的思维与发明创造能力，但即便如此，他们精湛的技艺也是能令所有人都叹服的。 　　可伊恩呢？伊恩没有用任何独特的技巧，只是用扎扎实实的基本功就以其他人数倍的速度完成了炼制——这已经不是破纪录的事情了，这已经拉开不同物种间的巨大差距了！ 　　“匪夷所思……”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这让我照着模仿也没办法成功啊！”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伊恩就完成了从分析到炼制成功的所有工序，全程手工，无人代劳。 　　无论是格拉维大师还是大副都已经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变成了后面的麻木。 　　他们也终于明白，在某些事情上，真正的天才和普通从业者的差距有多大。 　　“将这些信息素装载至扩散弹中，朝着海兽集群发射即可。” 　　将一旁三‘箱’信息瓶交给已经恭敬非常，全程都是用敬语的大副，伊恩微笑着嘱咐道：“浮浪海螺会以罹灾海星为食，所以使用橙色的‘捕食’信息素发射到这两个魔兽比较多的区域。” 　　“最近是初夏，气温在升高却又不是特别高，是铁鳞海蛇的交配期，所以使用绛红色的‘交配’信息素。” 　　“而三种魔兽都有的区域，就使用这赤红色的‘狂暴’信息素——它们肯定会打起来，大大减少塞壬号的压力。” 　　“敬请放心，我们绝对会完美依照您的一切嘱咐进行工作！” 　　此刻，大副对伊恩充满了深深地敬畏。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无比相信这些信息素就是塞壬号打破僵局的关键，故而露出兴奋的笑容。 　　他立刻带着这些信息素瓶离开。 　　而格拉维大师吐出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眼微笑着注视船员们离开的伊恩：“你，已经有大师水准了。” 　　“你虽然只使用了最简单的基本功来进行药剂处理，但我能看得出来，你对物质之间的物性了解与转换已经臻至完美，你的源质操纵手法也精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你提炼信息素的方法，是我从未见过的。” 　　“即便是在灵知院，你的水准也足以当上一部之长，主持好几个大型项目！” 　　“感谢夸奖。” 　　伊恩大大方方地承认。早就在帝都，他的水平就已经接近大师，而在霞辉领和亚德伯特互相切磋学习，还有长时间的提炼总结，有了长足进步的他肯定符合大师标准。 　　即便是没有银色芯片和预知视界，他最多也就是炼制速度慢了一点，而无论是手法还是配方，都是需要依靠智慧去总结的东西。 　　“十七岁的炼金大师，十七岁的第三能级。” 　　而此刻，格拉维大师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天啊，你的学习效率究竟有多高？仅仅是学会这些东西和修行就不是十七年能完成的……但这是好事。” 　　睁开眼，老精灵目光明亮：“或许，在我死前，我们的研究就能得出结果！” 　　他已经开始说‘我们的研究’，这细节让伊恩轻轻一笑。 　　格拉维大师对迦南摩尔那复杂的情绪，对精灵这一种族深深的热爱，都是无法欺骗，也无法忽视的。他当然能看出来这位老者尴尬的处境与决心，所以才在考虑之后没有杀死他，亦或是坐视他被杀死，反而邀请对方联手。 　　当然，伊恩不会让格拉维大师假死，请回霞辉领……先不说塞壬号孤悬海上，想要办到这点相当困难，就算是真的成了，其实也不能在本质上提升霞辉领的研发力量。 　　毕竟有伊恩和亚德伯特两位新生代中最厉害的天才，格拉维大师就算是功力深厚，也没办法带来质变。 　　可是，倘若格拉维大师安安稳稳地活在迦南摩尔……就算他因为学阀斗争和阵营排斥孤立在迦南摩尔学术圈之外，议会也不可能什么资源都不给，最少也会给予格拉维大师相关项目的最高权限。 　　这对于缺少各种真正意义上‘机密’消息，譬如说类似‘外神研究’信息的伊恩与亚德伯特而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质变！ 　　“要白嫖，肯定就要白嫖大的——白嫖格拉维大师一个人怎么够？肯定是要白嫖整个迦南摩尔联邦信息库啊！”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迦南摩尔保护好格拉维大师。尊老爱幼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将对方的身份作为吸管，狠狠地汲取迦南摩尔的底蕴！ 　　轰轰轰—— 　　一连串低沉的炮声响起。 　　伊恩与大师走出储存室，两人看见满载信息素的特殊炮弹发射，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向不同魔兽集群汇聚点。 　　以伊恩的目力，足以看见远方正在发生的一幕幕。 　　随着不同信息素落下，就像是热油中溅入冷水，整个海域登时炸锅，彻底翻腾起来。 　　生物自己分泌的信息素量少，纯度不高，刺激性也不大，就像是香蕉的香味一样，虽然有，但其实并不浓郁。 　　可伊恩提炼的信息素，就像是香蕉香味剂，仅仅是一点点就能让人清楚闻到浓郁的香味！ 　　海潮与风浪，恰巧帮助这些过于浓郁的信息素扩散稀释，变为可以被魔兽集群接受的程度。 　　原本因为王的命令而相安无事的三大魔兽群族肉眼可见地开始骚动，依照伊恩嘱咐，分别发射的各种信息素炮弹准确地搅动了不同魔兽之间的矛盾——兽潮这种事情本来就非常困难，生物之间原本就互为食物，甚至一方是另一方的天敌，真的汇聚成潮，怎么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 　　有王者约束，即便是有些摩擦，也能相安无事，毕竟魔兽要等到第二能级有灵魂后才有明显智能，第一能级和非魔兽个体都更加依赖本能，也更加服从王者的命令。 　　可倘若王者的命令，被龙为阻断的话…… 　　事情就会像是现在这样。 　　哗啦啦——海潮之中，大量外形类似圆锥的浮浪巨螺突然狂暴起来，它们喷射水流，就像是一颗颗鱼雷那般直冲一旁漂浮在海面周边的罹灾海星。 　　浮浪巨螺本体的能力其实是操控水流和强大的运动能力，它们可以凭借单纯的肉体驱动撞穿铁甲舰的船壳，而一部分巨螺的毒素，正是它们依靠强大的身体能力捕食海中的各种毒物荟萃适应而成。 　　罹灾海星正是它们食谱上的一员，只是优先度不够高，但如今，在不知名的强烈食欲与明确的捕食命令下，大量原本正在制造寒冰炸弹攻击塞壬号的浮浪巨螺还是转过头冲击正在凝聚水流的罹灾海星了。 　　它们的身体前端伸出锋锐无比的‘齿突’，这特殊的器官能直接刺破绝大部分软体生物的护壳以及爬行生物的甲壳，区区棘皮生物的硬质躯体，将会被齿突轻易刺穿，然后被它们嘬取内脏！ 　　对此，罹灾海星自然不会甘为它兽食粮，它们展开反击——这些海星的触须外沿都是锋锐无比的刃棘，一拍下去，就算是钢筋水泥也得被直接刮碎一层，浮浪巨螺并不以防御力著名，很容易就会被它们开壳，攻击到壳内脆弱的本体！ 　　咔嚓！噗嗤！ 　　两种魔兽的交战惨烈无比，要不就是海星被巨螺刺穿，内脏被汲取一空，要不就是巨螺被海星拍碎，被对方吐出胃囊当场消化！ 　　浮浪巨螺与罹灾海星一时间打的如火如荼，血浆翻腾。 　　但另一侧，铁鳞海蛇这边……气氛就比较粉红色了。 　　大量海蛇开始不顾时间，不顾地点地搅合，纠缠在一起，甚至在海域下方形成了一片漆黑的丛林，一根根海草之间互相交错，重合，深入…… 　　伴随着钢铁摩擦的嘶鸣，一瞬间战场就变成了交配的乐园…… 　　不堪入目。简直不堪入目！ ###第一百五十章 退！退！退！ 　　“真的有效果！” 　　舰桥内，大副怔然看着远方陷入混乱的魔兽集群，不由得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虽然相信伊恩的办法会奏效，但却没想到效果居然如此明显。 　　短短五分钟，原本不断压向塞壬号的海兽攻势就被缓解大半。 　　虽然中招的只是非魔兽和第一能级的海兽，几头作为指挥官的第二能级的海兽并没有被这些信息素炮弹影响，还在尽可能地鞭策催促其他海兽攻击塞壬号，但它们的数量太少，短时间内并不能重整阵势。 　　尤其是铁鳞海蛇的第二能级指挥兽，明明在费心费力地嘶鸣着要求大家伙尽可能冷静，结果还是被一大堆彻底发情的同族缠上来求欢，打也不是推也不是，非常尴尬。 　　海兽发生的剧变惊呆了塞壬号上的所有人。 　　原本因为三头兽王来袭，进而进入摆烂状态的乘客们都已经在写遗书亦或是享受人生中的最后一餐，但三支魔兽群族之间的内斗以及难以描述的场景，的确让这些人涨了见识。 　　“这，这是什么情况？”一位帝国的富商失声道：“这是迦南摩尔的新式生物武器吗？” 　　“不啊。我没听过塞壬号有装备这么离谱的新武器……”而一位迦南摩尔的官员不可置信地摇头：“恐怖如斯！这样的威力，什么魔兽能阻挡的了了？” 　　“真的啊，魔兽全都退了！” 　　“我们安全了！” 　　几乎所有胆子比较大的乘客都来到甲板亦或是舷窗旁，用各自手段观察远方的魔兽集群，在确定包围塞壬号的攻势的确缓解，甚至已经溃散后，众人不禁震惊地对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怀光在上，这可是三支完整的大魔兽集群袭击啊！即便是一整支永寂洋舰队碰上这样的对手都需要退避三舍，除非有第四能级的强者坐镇，不然的话，任谁指挥都要付出惨痛代价！ 　　可结果呢？如此来势汹汹的兽群，就在几发看上去不痛不痒的弹药中溃散了？哪怕是九头蛇龙的毒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发生什么事了？ 　　这就是绝大部分乘客心中的疑惑，而几位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很快就从船员那边打探到了一点消息。 　　“听说是格拉维大师出手，炼制了一批新式药剂，紊乱了魔兽们的感知！”一位富商神神秘秘地说道，他刚刚从一位船员口中得到了这一消息。 　　而有其他消息渠道的人反驳：“不，不对，格拉维大师的确在场，但真的出手的是一位年轻的白之民炼金术师！” 　　“等等，咱们船上的白之民炼金术师……不就只有那位银峰家的年轻家主吗？”一位帝国乘客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听说他在药剂学和铠装工程上有非凡建树，没想到在生物方面居然也如此精通？” 　　“也可能是格拉维大师指点的结果，老人家精力不济，需要一位年轻人打下手……” 　　“那也很厉害了！” 　　一时间，大厅内熙熙攘攘，所有人都无比好奇伊恩和格拉维大师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解决了魔兽集群，而几位行动敏锐的更是已经开始在寻找伊恩如今身在何处。 　　——格拉维大师名气实在是太大，想要讨好亦或是投资显然有些困难，既然如此就退而求次，不管这次魔兽袭击最后的结果如何，先和这位未来之星打好关系！ 　　“不错。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路过大厅，远远听见不远处众人的惊叹，伊恩微微点头，露出微笑：“如此一来，整个塞壬号上的乘客都将记住我的名字。” 　　“而等到塞壬号靠岸，我的知名度将进一步扩大，这会是一次很好的广告。” 　　名气，名声。都是很难用数字量化，也很难描述其具体效果的东西，但也是没有就万万不行的东西。 　　在过去，伊恩不仅仅要尽可能地保持低调，即便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也要转移到其他人的头上，唯恐迎来其他人的关注……因为他背后有太多秘密，只要被人发现一点，就会带来死亡的结果。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流淌和领地的发展，伊恩的不少秘密都被隐藏在诸多表象之下。 　　譬如说血脉真形的传承……如今的伊恩就算让米卡埃尔等皇室成员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在用自己的身体试验‘银妖精’与‘银峰使者’的融合版本。 　　——你说不动坚城？ 　　——开什么玩笑，不动坚城怎么可能会飞！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伊恩有信心，当他将妖精血脉的力量整合进‘钢铁先驱’后，绝对能抵达让希利亚德老师来看都看不出那是不动坚城的地步。 　　而先知这一身份，随着伊恩的实力进步，也逐渐不再需要隐藏……等到伊恩明面上真的进阶第三能级之时，也就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展现自己先知之力，扩散教派信仰之时。 　　总之，通过一步一步消除自己的破绽，如今的伊恩反而更加需要名声为未来的发展做准备。 　　无论是崇灵教，还是霞辉领未来的商品出口，都需要良好的名声打底。 　　在确定塞壬号的危机被解除后，格拉维大师便回自己房间休息。 　　对于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过刺激，而他也不想回到大厅被一群无知之辈问东问西，他可没有伊恩那么好的脾气，可以笑着应对一群人的问询。 　　而伊恩也回到自己和希欧的房间，准备询问一下对方前线情况究竟如何。 　　毕竟和三位海兽之王相比，魔兽集群的袭击根本算不得什么大麻烦，就算伊恩有信心配合希欧，暗中协助艾尔德船长击退对方，但那肯定也会暴露出不少破绽。 　　“怎么样，希欧？” 　　回到房间后，少年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脸神游天外表情的龙人少女：“艾尔登船长挡得住敌人吗？需不需要我们出手？” 　　假如敌人很难缠，那他估计现在就得出发，悄悄在背后给这群兽王来一下了。 　　“嗯……伊恩？不，不用啦，我能解决的！” 　　而希欧在听见伊恩的声音后，相当迟钝地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这笑容让伊恩的表情不禁变得古怪起来，他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安法会对希欧用自己的脸模感到微妙的不爽了……他可绝对不会露出这样天真的笑容！ 　　但因为希欧的确很可爱，那就算了.jpg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伊恩询问道：“你的本体并不在此地，仅仅是依靠龙魂的话，应该没办法同时对抗三头兽王吧？” 　　“不需要！” 　　希欧眼神空洞地看向伊恩，这是绝大部分龙魂都转移离开的后遗症。 　　不过相较于失神的表情，她却颇为自信地笑道：“相信我吧，这次我绝对能独立解决问题，让你和妈妈大吃一惊的！” 　　“好吧好吧，这次就相信你了。” 　　伊恩有点哭笑不得，他此刻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前往迦南摩尔，算得上是希欧第一次外出出远门。 　　而这些兽王，也的确是希欧头一次以自己的力量，尝试去解决一些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相信她吧。反正作为虚境之龙，希欧就算无法挡住三头兽王，也足够协助艾尔登船长拖住敌人，等到两国舰队抵达。 　　与此同时。 　　远海。 　　驾驶着以太武装，正在与兽王们对峙的艾尔登船长，并没有塞壬号的船员们想象的那样，与敌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死斗。 　　与之正相反，无论是船长还是兽王，都屏息静声，专注地与自己脑海中传出，自称为真龙的声音交流。 　　【真龙，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首先开口的，是罹灾海星之王，这位智慧远胜于一般人类的第三能级巨兽满怀戒备对虚境中传来的声音道：【这次是人类自己招惹我们，哪怕他们全部都死在这里，也是咎由自取！】 　　一边说着，罹灾海星之王一边挥动自己的腕足，机警地观察四周，想要找出那个神秘声音的来源——即便是灵魂交流，但本体肯定就在旁边，不然的话，绝无可能给予它们如此可怖的压迫感！ 　　但这其实就是乡下魔兽不懂什么叫做龙魂了——作为能随意将龙魂投放至义体中展现相应实力的真龙，本就不需要什么本体便可隔空发挥实力，更不用说希欧的本质乃是虚境之龙，大半实力都在灵魂上。 　　“我才要问你们！” 　　而头一次单独处理事件的希欧压抑住兴奋的感觉，沉声询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袭击塞壬号？” 　　【那里有可以让我们更进一步的奇物】 　　铁鳞海蛇之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黏滑感，它比较冷静，并没有像是其他两个兽王那样摆出攻击形态：【虽然一开始只是被人引诱，但后来便是发自内心的渴求——真龙，何必保护这些人类？那样的奇物对你来说也必然有效，等到我们得到后大可平分】 　　真搞笑，你们说的奇物能有伊恩一半奇吗？他可是先知诶！而且轻松就帮我确定好了接下来的进阶路线！ 　　希欧在心中如此想到，但她并没有真的说出来，只是嗤笑一声：【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那你就是我们的敌人】浮浪巨螺之王沉声道。它们这三支魔兽族群虽然平日在这片海域互相为敌，但尽可能低维持着一种斗而不破的局面，等到关键时刻更是会联手出动：【想要战斗吗？年轻的真龙，你未必是我们的对……】 　　“想！” 　　但还未等浮浪巨螺之王将话说完，希欧便一脸兴奋地说道：“要打吗！现在就开始还是等一会？” 　　“还是说你们要准备一下，调整成完全装填？我不介意的！等什么时候能打了一定要告诉我！” 　　此时此刻，一股强烈的威压便从虚境中勃发，而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真龙那强大无比，仅仅是气息就足以威慑其他生物的生物立场此刻顺应着希欧那兴奋的情绪，开始不断地升腾燃烧！ 　　——管你是谁，要打就来！ 　　这下，无论是三位兽王还是艾尔登船长都愣住了。 　　他们一脸惊愕地环视四周，希欧刚才的话当真是热情澎湃，哪怕仅仅只有声音，也能听出对方对‘战斗’的向往。 　　——这龙有毛病吗？ 　　——祂为什么不害怕？ 　　——不清楚，或许是还有援军？ 　　兽王们互相私下思索沟通，它们完全搞不明白希欧的思路——即便是真龙，除非是海龙，不然的话想要在它们的优势场地一打三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说这头真龙显然年纪不大，战斗经验并不是很丰富，纯纯的愣头青。 　　但这也就是最恐怖的地方了……任何一位愣头青真龙，都代表祂们的背后，有一头成年的，最少也是第四能级的真龙！ 　　但实际上，希欧仅仅是头一次出门，所以有点出门疯而已——一个被关在山里面近百年的真龙，头一次离开家乡，有自己独立处理各种事宜的机会，那肯定是忍不住想要出手战上一战啊！ 　　只是一般人都无法理解这种想法，故而感觉到难以理解。 　　【有些龙就是喜欢战斗，祂的底气很足！】巨螺之王沉声道：【即便没有其他真龙在场，祂背后肯定还有底牌】 　　【难不成我们真的和祂拼命吗？】铁蛇之王有些犹豫：【之前感应到的生命气息虽然浑厚，但也只是一瞬……假如能在第一时间突袭得到也就罢了，现在又有真龙阻拦……】 　　【废话，肯定不打】海星之王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嚣张，但实际上却是最谨慎的一个：【那个人类船长开着以太武装，这就是人类比我们魔兽更加强大的地方——我们三个最多也就小胜他们两个联手一筹，就算能打得过，也绝对杀不掉】 　　“厉害啊！” 　　就连艾尔登船长心中都满是惊叹：“虽然完全搞不明白我的船上哪来的真龙，但估计是拜龙教隐藏身份的重要人员吧——这下可是帮大忙了！” 　　就在刚才，他还在和三头兽王谈判，但因为实在是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压制对方，所以只能不断周旋。 　　但现在，有着希欧帮助，攻势瞬间逆转！ 　　横的怕不要命的，看见希欧如此不畏战，反倒是魔兽之王们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了。 　　而此时，随着希欧撤销了针对它们的灵能讯号隔断，它们也收到了正在围攻塞壬号的族群的消息，在知晓族群攻势也被化解，甚至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慌乱后，凭借塞壬号乘客的安危进行谈判的计划也宣告破产。 　　退！退！退！ 　　既然如此，三位兽王心中退意大升，在它们的眼中，此时此刻的希欧就像是藏匿于无形黑暗中的可怖猎杀者，而那天真兴奋，就像是难得找到玩耍机会的语气，更是类似于变态杀手一般令兽毛骨悚然！ 　　漆黑的阴云混杂着冰冷的暴雨，重重危机感让它们打定主意后撤。 　　此时此刻，就在希欧兴奋地等待着三位兽王准备好战斗，与自己展开一场光荣又热血贲张的决斗时，整个远海海域，所有的魔兽全部都回头离开，朝着深海逃窜。 　　这场景是如此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塞壬号中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可怖存在正在潜伏，会将所有贸然靠近的生物都吞入腹中。 　　“咦？” 　　感知到这一幕，希欧不禁有些茫然地轻咦一声，但很快，她就察觉，那原本正在和自己与艾尔登船长对峙的三位兽王也正在急速撤退，潜回深海，不禁发出了更大的惊咦声：“咦咦？！” 　　“等等，你们别走啊，我不会杀你们的！就让我测试一下！” 　　希欧下意识地想要追击，但她如今毕竟只是魂体，贸然离开义体太远进入深海，那就真的是有点冒险了。 　　龙女之魂停在虚境之中，她不禁陷入沉思：“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要测试一下我自己的实力而已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相信宿命这种事情稍微有点丢人了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弱者的意志总是会被强者所倾盖。 　　许多年后，迦南摩尔议院议长雅弗达·银门又一次回想起了，自己哥哥在死前对他说出的忠告。 　　雅弗达·银门有一位哥哥。一位有着精灵王血，天资优越，聪颖又勤奋，无论是敌人还是盟友都发自内心承认其优秀的兄弟。 　　因为已经有了这样一位极其优秀的继承人，即便是雅弗达出生，家族也没有为他倾注太多目光。 　　作为精灵十大王血部族之一，有着第五能级传承的银门部有着丰富的培养强者的经验，而培养强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倾斜资源，第五能级的特殊性更是让整个迦南摩尔在同一时代中最多也只能有三位。 　　无缘无故的浪费资源，无疑是降低第五能级强者诞生在自己部族中的机会，将机会拱手让给政敌……故而从小，雅弗达便在一种近乎于‘宽松’的环境中长大。 　　他想要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无论那食物有没有可能会影响日后的升华传承导致畸变都是如此。 　　他想要玩什么，就可以玩什么，即便那会让孩子分心无法认真学习，无法从小培养起升华者所需的思维模式也是如此。 　　雅弗达可以长久地陪伴在父母身旁，向母亲撒娇，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一家人愉快地前往沉眠之森聆听安眠夜莺的歌谣，享受一次最舒适的野营午睡。 　　偶尔哥哥也会一起来，他们会在静谧的小溪旁边玩耍戏水，欢声笑语，在太阳的照耀下一齐追逐飞翔的蜻蜓。 　　雅弗达的童年不可谓不幸福，而这一切所需要支付的代价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被放弃了。 　　被放弃了成为强者的机会。 　　“我有些时候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你，我愚蠢的弟弟啊。” 　　那时的雅弗达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记得很清楚——被家族视作未来最杰出的继承人，结束特训归来的哥哥神色复杂地看向欢呼着朝着他扑去的自己，然后用一根手指点在了还是孩童的自己额头上，让自己小小地摔了一屁股。 　　那时的哥哥砸吧着嘴，用一种既有着怜惜，又带着嫉妒；既心怀爱护，却满揣不甘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年幼的雅弗达根本无法分辨那些复杂的情绪，或许也有不少情绪是他后来的记忆进行的补充和美化……但毫无疑问，那个时候的哥哥肯定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就痛快地玩吧，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去玩。”少年对自己的弟弟说道：“但是记住，你可以比我弱，但绝对不能比其他人弱。” 　　从小喝着炼金药剂长大，几乎没有品尝过任何‘美食’；从小都在接受最正规最严苛的训练，很少有时间享受亲情的少年，他发自内心地说道：“最少最少，你也要成长到第四能级，要比那些普通精灵中涌现出的幸运儿强。” 　　“为什么？” 　　那时的雅弗达不解地询问：“迦南摩尔这么大，有精灵比我强不是很正常吗？” 　　“不行的。” 　　哥哥垂下眸子，那时的雅弗达没有看见对方的眼神，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我们是王血。是与世界树之都签订了契约，最初顶座之血的继承者。” 　　“我们必须要要比所有精灵都强，来证明我们比他们更强更优越。这就是契约的一部分。” 　　“雅弗达——我们有责任和义务。我们必须成为强者。” 　　“然后引领迦南摩尔，引领精灵，让他们过上我们认为‘好’的生活。” 　　精灵是信奉契约的种族。他们一旦签订契约，除非什么不可思议的极端情况，不然就肯定会遵守。 　　只是，这个习俗究竟为何而来？雅弗达并不愚蠢，他隐约感觉自己知晓了精灵一族最基本的本性缘由。 　　而且，王血的确是存在的。 　　银门家的精灵无论再怎么不学无术，再怎么没有资源倾斜，一定会比普通的精灵更加聪颖博学，他们记忆超群，能轻易看穿人心，从最细微的一举一动分辨出他人的感情和思维倾向。 　　即便是被放弃了的雅弗达，未来如无意外，也将会成为一名知名的学士，成为迦南摩尔学者圈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说第四第三能级，第二能级和一个大师衔位肯定是有的。 　　所以，那时的雅弗达心中其实有着不少疑问……比如说为什么第四能级就能超越‘所有普通精灵中的幸运儿’，‘最初的顶座之血’又是什么，为什么精灵的王血部族‘有责任和义务’去引领精灵，以及最后的…… 　　为什么是让人们过上‘我们认为是好的’的生活……而不是‘大家认为是好的’的生活？ 　　——弱者。 　　雅弗达自认为是弱者。他从不忌讳这点，因为面对哥哥，他始终，永远都是弱者。他以此为荣，面对那样可敬的兄长，他甘愿俯首自认为普通人，成为他的垫脚石。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有些为那些与自己一样的‘弱者’而鸣不平……有些不甘心那样的结局。 　　他心中有许多为什么。 　　只是，还未等到他想明白这些问题，哥哥的人生便步入终局。 　　哥哥死于一场政敌的暗杀，一次毫无破绽的毒杀。 　　迦南摩尔就是这样，因为数百年前的那场统一战争以没有胜者作为结局，所以以十大王血部族为核心勉强拼凑起来的迦南摩尔联邦才勉勉强强诞生。 　　在其他世界，这样的结局或许也是一种出路，但在泰拉大陆，没有一个来自山巅的声音发号施令，就注定迎来绵长而又阴痛的内斗。 　　——强者。 　　在生命的最后，见过父母的哥哥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自己的弟弟。 　　“真可怜啊，雅弗达。” 　　俊朗的年轻精灵脸色惨白，他的眼神仍然无比复杂，既有怜悯，又有欣慰，既有不甘，亦有解脱：“你将会接过我的位置，我的传承，以及我的血肉。你将成为第二个我。” 　　“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我看得出来，你一直疑惑，始终没有得到解答。” 　　于是雅弗达便问。他问出了自己所有的为什么，问出了自己所有的困惑。 　　“多简单啊。” 　　而哥哥淡淡地回答道：“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弱者的意志总是会被强者所倾盖。” 　　“雅弗达，普通人的意志根本就不重要。他们反对，他们有意见，就算你我愿意听，难道所有升华者，所有强者都乐意听吗？” 　　“如若不能强到可以压服所有人，你就算支持普通人，又有什么用处？” 　　“帝国的那位黑太阳陛下，难道不够强，不够权倾天下吗？他的意志横扫泰拉，就连龙岛都与他签订了一份全新的契约。” 　　“可他还是死了。他无法压服其他所有人。” 　　“瞧，我也会死，这正是我也不够强大的证明啊。” 　　如此说道，哥哥露出了笑容：“可是，雅弗达，倘若你强大到了可以战胜所有人，让世界都随着你的意志而颤抖——比黑太阳与第一骑士加起来都让人畏惧，比四大正教与龙岛加起来都底蕴深厚……那个时候，你甚至就可以办到那件不可思议的事，那就是让弱者过上他们自己认为‘好’的生活。” 　　“让所有人都过上‘自己认为好的生活’” 　　“可是，这不还是因为你是强者吗？是你的宽容才让这一切诞生。本质上，仍然是让他们过上‘我们（强者）’认为‘好’的生活。” 　　“不要自认为是弱者与普通人了，雅弗达。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你只能变得更强。” 　　“除非，你想成为第二个我。” 　　哥哥离开时，他的尸体逐渐变成玻璃那样的半透明晶体，只剩额前有着一轮银色的圆环留下。 　　那正是银门部独有的第五能级传承【银之守门人】的核心传承遗留‘辉光之环’，一种极其强大的思维升华器官。 　　虽然哥哥远没有到第五能级，但他的核心升华器官也接近完善，故而可以被再次利用。 　　正是因为这一血脉的力量，银门部的血脉才会涌现出那么多聪慧的学者与强者，这一切都是血脉延续的力量。 　　“继承它，雅弗达。” 　　家族的长老，父母，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如此说道。他们都是被放弃的个体，都是失败者。 　　唯有雅弗达因为流淌着与兄弟一样的血，还有着被选中的可能，还有不畸变便接纳其遗产的可能。 　　他们艳羡又威严地说道：“这是你兄长的意志。” 　　“不要让他多年的勤学苦练白费，一切辛劳心血化作乌有。” 　　雅弗达迄今为止还记得自己接过它那一瞬。 　　它看上去像是骨骼，在岁月中泛白。 　　它闻起来像云，解脱又自由。 　　它触碰起来像血肉，温暖且柔软。 　　它感觉起来就像是风，歌谣以及一切美好的记忆。 　　就像是……就像是…… 　　两兄弟在太阳下的小溪旁，追逐飞翔的蜻蜓。 　　迦南摩尔议院议长，雅弗达·银门摇摇头。 　　时过境迁，昔日天真无邪的男孩变成了如今冷峻高傲的男人，一种难以掩饰的愤懑从他的面庞上一闪而过，然后逐渐归于平静。 　　时隔数十年，雅弗达总是会回忆起过去的一幕幕……只要闭上眼睛，过去的记忆就会追逐而来，涌入脑海。 　　迦南摩尔联邦议会源自于古时的迦南摩尔精灵元老院，最初的议员们都是各大氏族的族长亦或是最强者，这一遴选规则直至如今也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为了规避复数第五能级强者之间因权力而产生的争斗，议会议长并不会由最强者担任，而是由强者共同认可的一位王血部族成员担任。 　　迦南摩尔如今现有两位第五能级强者，分别是‘青叶部族’与‘国域部族’的被选中者，这两位强者把握着世界树之都的‘根’与‘冠’，而‘树身’交由议会管理——议会议长正是负责协调两位第五能级强者的负责人，也是迦南摩尔联邦明面上的最高统治者。 　　走到这一步，究竟要花费多少心血？雅弗达早就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一位置，只是距离他想要的目的地仍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议会议长……哈哈，听上去多么令人尊敬？对于普通的精灵来说，任何一位议员都是他们必须仰视的大人物，而议长简直就是尊者中的尊者，就连直呼其名都会显得唐突。 　　但是对于王血精灵来说，仅仅是议长这个头衔，无法得到他们十足的尊敬。 　　就好比现在。 　　“姑父。” 　　伴随着通讯晶板亮起，雅弗达接通对话，他便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法。没想到许久不见的子侄多年来的首次问候居然是质问。” 　　雅弗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轻声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塞壬号。” 　　安法的声音平静地追问：“姑父，没有人能承受塞壬号沉没的风险，青叶家接受不了，国域家接受不了……银门家，也是一样。” 　　“其他人可能会认为，三国间谍分别引来了三支不同魔兽群族，又分别破坏了塞壬号的三个动力引擎是一场颇为惊险的巧合，但我们都很清楚，他们的情报，都源自于也只可能源自于迦南摩尔大议院内部。” 　　“没有您的首肯，他们怎么敢如此猖狂地动作？这并不是巧合，这是一次被默许的袭击。” 　　“嗯。” 　　雅弗达不置可否，这位神态冷峻的中年精灵露出些许笑意：“所以你是来指责我的——我让烬灯家的贵客，那位帝国的天才炼金术师遭遇了危险。你是想要为这件事向我发问吗。” 　　“只是一个诱因，我的确对伊恩保证过此行的顺利。但实际上，主要是因为太过危险。”安法强调道：“我们想要知道一个缘由。塞壬号上的他国外交官员和有着重要影响力的大商人数目众多，绝对不是能随意试探的存在。” 　　“事实证明，塞壬号不会有危险。” 　　雅弗达侧眼看向一旁的晶板：“就在两小时前，永寂洋第一舰队就已经来到塞壬舰队周边，并对塞壬号进行了修缮。不仅仅如此，也正是托了你们烬灯家那位贵客和你那位朋友真龙的福，即便是三支大魔兽群族联合进攻也没能真的突破塞壬号的防线。” 　　“不得不说，你看人的本事真不错。安法，作为被选中者，你未来很有可能接替我的位置，甚至成为‘根’亦或是‘冠’的后继者，这样的本事正是你最需要的。你的天赋实在是比我好得多，也幸运的多。” 　　“在这里感谢议长的看重。”安法没有为这样的赞美放缓话锋：“但这并不能……” 　　“是默许的。” 　　雅弗达打断了安法的话：“安法芮安德，你还太年轻了。” 　　“真龙是天生的强者，而你是半精灵半龙的存在，一样是天生的强者，所以并不需要像我们一样很早就开始学习政治，部族也不会太早就让你参与大议院的内部斗争，而是放任你成长，掌握血中的力量。” 　　“银门，烬灯，青叶，沃土，藤廊……维系党五部联合立下契约。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通讯晶板背后，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格拉维大师是他们的人？”许久之后，安法带着浓郁不可置信的声音才传来：“但是，绯叶家明明是青叶家的分系……他不可能是‘支柱党’，怎么说都应该是我们‘维系党’才对！” 　　“格拉维·绯叶不属于任何家系。他只爱精灵，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安排成卧底，趁着黑暴君驾崩的政局动荡打入帝国内部。” 　　雅弗达用手指敲着桌子，发出规律的‘嘚嘚’声：“但是他的研究成果会对我们不利。他在帝国学到了至关重要的技术，或许还带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钥匙——但他的路线错误了，所以越重要就越危险。” 　　“当然，他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没有你的那位炼金术师朋友插手，格拉维大师就必须展现出自己一部分真正的手段来应对这次‘意外’。如此一来，我们也能看清楚他手里究竟握着什么底牌，好做接下来的应对。” 　　“只是很可惜，伊恩·银峰……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有了大师级的炼金水准，真是不可思议啊，就算是我也感到心潮澎湃，与这样的人杰存在于同一时代实在是幸事，不是吗？但他的存在的确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让我们仍然对格拉维大师的底牌一无所知。” 　　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雅弗达议长道：“这就是原因。具体一点的答案，你可以去找你的母亲了解，她没有告诉你是她的失职，她不应该把你保护的这么好。” 　　“……小侄暂且告退。” 　　安法的通讯挂断，雅弗达凝视着眼前的通讯晶板，然后微微摇头：“真羡慕年轻人的友谊。也不知道安法这次会扣我多少分。希望别扣成负数就好。” 　　将晶板收起，议长抬起头，看向窗外：“格拉维·绯叶……你如果早一点回来就好，亦或是晚一点回来就好。可惜命运不让你这一生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不然的话，就会让你诞生在主家青叶家，而不是绯叶旁系。” 　　“不过……命运也让你这次幸存。这或许证明你还有其价值。” 　　窗外，漆黑的高空之下，满是璀璨的灯火，无尽灯光闪烁年连绵，宛如地上的银河，构筑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圆环。 　　这里，是极高极广之地，永恒林荫倾盖之所，世界树之都的中枢【主干区】最顶层。 　　男人的目光从这里投射向极其遥远的大海彼端，那寂静又暗潮汹涌的永寂洋之中。 　　而在那里，无尽波涛之中，一艘大船之上，同样有一位年老的男人凝视着彼端，凝视着所有精灵注定的故乡。 　　一整支精灵活木舰队环绕着这艘巨大无比的外交舰分涛斩浪，护送它急速抵达最终目的地，位于半月湖东南的黑流港。 　　“……命运让我能活着回到故乡，就说明我的确有我必须要尽的使命。” 　　大船船舷旁，格拉维大师低声自语，他平静地自语，亦或是对身侧年轻的白之民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伊恩，你是否相信，有一种轨迹，可以注定你一生的宿命？” 　　——你问先知这种问题？真要相信命运我还改变什么未来啊。 　　伊恩虚着眼看了眼旁边理论上，亦或是说，‘命中注定’会被灵知院做成龙魂诱饵，但实际上现在还在狂吃巧克力蛋糕的龙人少女，不禁打了个哈哈：“我觉得升华者就是要很好地选择自己的未来吧。相信宿命这种事情稍微有点丢人了，大师。” 　　“你还年轻。” 　　格拉维大师当然不知道伊恩的腹诽，他浑不在意少年的话语，老气横秋地摇头感慨：“真的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被注定。我的一生是如此，迦南摩尔的未来也是如此。” 　　“只要迦南摩尔还维持这样两党对立互相内斗的局面，精灵就不可能有未来。这便是宿命的轮回。” 　　“说起这个，大师。” 　　伊恩听到这里，不禁好奇涌上心头：“迦南摩尔这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帝国那边有关于精灵国度的新闻并不多，我不是很清楚迦南摩尔的政治势力组成。” 　　“你不知道吗？明明这么博学……” 　　抬起眉头，格拉维大师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伊恩，但很快就释然：“也是，你这样的聪明人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肯定不会看什么他国全套历史和各种野史记载，最多就是看一下学识之都那帮人编写的‘泰拉简史’……” 　　“好。”思索了一会，老人微微点头：“那我就为你好好讲解一下，迦南摩尔两大政党‘维系党’与‘支柱党’的不同之处。” 　　“不过这一切，反而要从数百年前，一群迦南摩尔精灵佣兵，追随逐星汗攻占了苍天王帐开始说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兽人（亚人）与精灵的爱恨情仇 　　在绝大部分泰拉人的认知中，苍天王庭和迦南摩尔乃是自古以来的世仇，双方的仇怨自失落纪元都是一个个分散的汗国与部族时就已经结下，一直到双方各自统一成了一个巨大的联盟与王庭时，仍然没有和解。 　　精灵和亚人似乎就是有那天生的仇怨，互相看见都要呸上一口。 　　严正声明一下，这不是错觉。 　　在真正的精灵老学究，格拉维·绯叶大师娓娓道来的讲述下，伊恩算是搞明白了迦南摩尔和苍天王庭之间那过于蜿蜒绵延的恩仇。 　　在很久很久之前，精灵甚至都还没有成文的历史，诸亚人部落还没有一位真正的大可汗，偌大寰宇平原中有二三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汗国互相争霸之时，一位天赋卓绝，既有武功亦有文治的伟大将军诞生了。 　　他便是那时白狼部头人的幼子，后人称之为熙莫尔汗（统御广袤无边天下之地者）的王庭创始者，熙莫尔·布拉德。 　　布拉德自幼父母双亡氏族被灭，自己被敌部俘虏作为奴仆，但却凭借不可思议的天赋，仅仅是通过观摩敌部升华者平日的动作和锻炼就反过来还原出了锻炼身体的诀窍，并冒着危险收集到了魔药素材，成为升华者后纠集一众奴隶，趁着两部战争独立出去。 　　接下来，布拉德一路百战百胜，甚至还因为一次巨大的暴雨，从肃月大平原的地底古遗迹中发掘出了如今苍天王庭首都‘移动王庭’的核心动力中枢与大旗舰‘征天号’的移动舰骨架（说到这里的时候格拉维大师也眉头微皱，嘀咕了一句宿命，显然觉得大可汗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最终，在布拉德独立成部后的第十五年时，他征服了肃月与逐星两大核心平原，成为第五能级‘天罚之刃’，并在松纳达尔江旁即位可汗，建立苍天王庭。 　　听上去，无非就是哪个国家都会有的离谱开国主君匪夷所思的传（kai）奇（gua）故事，似乎和精灵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精彩的就在这里。 　　当苍天大可汗逝去时，他留下的是一个几乎已经被统一的苍天大平原，一个刚刚建立起些许规矩的亚人联合，十几个麾下都是精兵强将的子女，以及一大堆外籍雇佣兵。 　　其中当然包括精灵。 　　那时候的精灵与亚人极其类似，只是迦南摩尔没有出现一位大可汗，十大王血部族间脑子都快要给对方揍出来了，杀的残忍程度甚至就连食人魔都要高呼开胃精采，而信奉契约，杀人手艺精妙的精灵雇佣兵自然也是用人不拘一格的大可汗的心头好，他的手下甚至有一整支精灵卫队。 　　实际上，直到今天，王庭内部仍然有主要由精灵构成的游牧部落。 　　大可汗去世后，他的子女为了争夺可汗之位当然就要开始打内战了，而原本可汗留下的精锐禁卫‘怯薛铁骑’也因为各位可汗后裔的分裂而分裂。毕竟怯薛军本来就是各部首领的直系血脉以及部族中最精锐的精锐挑出组成，没有一位可汗挥鞭，他们当然就会有自己的想法。 　　为了掌握超过其他兄弟姐妹的力量，每一位可汗子嗣都在想尽办法从各地各部乃至于异形他族那里寻找援军。 　　有人请来了树人，故而王庭的南方现在还有着‘树牧人’这一颇为奇葩的部族。有人请来了妖精，所以王庭北方时常能看见一群妖精骑着大扑棱蛾子赶着羊，呼啸着飞过苍茫的原野。有人请来了魔兽，所以直到今天，智慧魔兽族裔在王庭会议上仍然有着一席之地。 　　众所周知，苍天大平原是一片自由之地，如果不是食人魔实在是没办法和其他部族共存，不然的话王庭内部真的会有异形部族。 　　而最后的胜利者，也即是传承至如今的这一系可汗血系，那次大内战的胜利者逐星汗，他请来的援兵…… 　　“就是精灵。” 　　格拉维大师说道：“当年诸汗之战，每一位大可汗后裔都在想方设法拉扯大平原内部亚人支持率的时候，逐星汗却明白过来，这样内耗是不行的，再怎么竞争也无非就是零和游戏，必须要开源节流。当然，我个人认为，这是因为逐星汗的母亲是一位普通鹿人，很多亚人部族都看不起逐星汗的血脉，所以逼的他只能寻求外援。” 　　“总之，逐星汗亲自来到迦南摩尔，在奈安悬谷签订了‘铁树之盟’，精灵十大王血部落中有七部出了援军，其他三部也都支援了物资，十三河流域与骤雨湿地两大世仇都因为这门大生意暂时放下仇恨。” 　　“带着凶神恶煞的迦南摩尔血军（那时的精灵用红衣卓显自己的勇武）悍然北伐，一路横扫草原，逐星汗最终成功即位苍天可汗，而精灵们也得到了极其优厚的报酬，除却允诺好的财宝与传承外，五位精灵将军被封赏了大片牧场，带着部下留在了苍天平原，也就是如今苍天王庭境内精灵区的由来。当然，这些精灵早就和迦南摩尔没关系了，他们杀精灵比亚人杀的都狠。” 　　“即便是现在，王庭铁骑中的禁卫‘血骑卫’，也有一半是精灵——当年正是诸位精灵将军一人凑一点，在怯薛军消散后，帮逐星汗重组了一支禁卫军。” 　　——嚯，什么精灵世侯和精灵武卫军。这下会不会出现‘我苍天王庭当然是精灵世侯与可汗共治天下，和你们亚人有什么关系？’，然后把大批亚人当奴隶卖给精灵这种事吧？ 　　听到这里，伊恩心中满是既视感和槽点，苍天王庭原本在他心中最多就是个亚人聚集地，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乱七八糟一群妖魔鬼怪汇聚的混沌场所了……神特么树牧人，树人还能放牧的吗？还有妖精骑飞蛾放羊，我的天啊，这群小家伙真的无处不在！ 　　就更别说精灵世侯了，原本还以为这两国间只是普通的地域摩擦，没想到摩擦到是有，居然是这么深入对方骨髓的摩擦啊？ 　　虽然泰拉和地球两界的历史的确不相同，但只要是智慧生命就的确有些许共性——带着外族蛮子援兵把本国势力打的哭爹喊娘实在是太经典了，几乎什么版本都有，简直是读历史不得不品尝的一道美味。 　　“然后呢然后呢？”少年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我大概明白苍天王庭和迦南摩尔关系的起源了……但这和迦南摩尔的政治制度没什么关系吧？” 　　“有直接关系。” 　　格拉维大师挥挥手：“因为接下来，便是精灵五部请可汗天兵，一路南下打进世界树之都，将精灵王逼退位的事了。” 　　伊恩：“？” 　　这其实还真的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在诸汗之战结束，逐星汗即位苍天可汗后，迦南摩尔的精灵各部也消停了一段时间，毕竟东征西讨打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人不想歇，人口也得歇，精灵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长的很慢。 　　但是几十年后，在大量财富资源的培养下，以十大王血部落为首的精灵诸部再一次展开了内战。 　　而这一次，因为分配的不同，在有着充足资源供给的情况下，十王血之间的实力有了明显的差距。 　　沃土部以那时压倒性的优势实力，与烬灯、银门、藤廊、青叶等四部结成联盟，构成了迦南摩尔国的雏形，他们击退了蔓枝、骨根、血柱、动核、国域五部，占据了当时十王血共治的世界树之都，而米纳尔·沃土将会加冕为第一任精灵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苍天大可汗诞生的轨迹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大可汗诞生的时候，迦南摩尔还没有统一，而精灵王诞生的时候，苍天王庭已经统一。 　　被驱逐离开世界树之都的五部花费巨大代价，请王庭中的精灵世侯说动了那时的大可汗。一支精锐的王庭禁卫便在支柱五部联合军的带领下，一路将精灵王的军队打的丢盔弃甲，甚至逼的那时的精灵王只能退位，只当了短短一百零三天的王。 　　当然，维系五部也没有给对方便宜，支柱五部同样被打残，大家最后只能在世界树之都和谈，共商精灵国事。 　　自那之后，精灵就再也没有任何一次可以统一的机会了，十大王血部落扭曲的竞争直至如今还在延续，只是从过去命名上的血腥厮杀，变成了沃土、烬灯、银门、藤廊、青叶五部结成的‘维系党’与蔓枝、骨根、血柱、动核、国域五部组成的‘支柱党’间的党派斗争和政治暗杀。 　　而迦南摩尔和苍天王庭复杂无比的仇怨，也正是从那时定下。 　　——明明是亚人的汗，却带着迦南摩尔血军在大平原狂杀乱屠，杀的苍翠草原一片猩红，简直就是王庭奸！该死的精灵佬也是一群屠夫！ 　　——哈？这群自相残杀的精灵刽子手还敢憎恨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帮这群精灵逼退了那个满手血腥的精灵王，他们精灵早就把自己玩死了好不好？ 　　——明明是迦南摩尔的精灵，却请可汗的援兵逼退我们精灵人自己的王，简直就是精灵奸！该死的王庭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那群亚人杂种还敢说我们的不是？如果不是我们精灵义军当年帮助逐星汗击退各路反贼，你们王庭指不定现在还分裂成十几块呢！ 　　互相都觉得对方可憎，又互相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历史大恩人，双方在后来又爆发了好几次战争，其中就有一次是某一任苍天大可汗彻底一统三大平原，挥兵南下入侵迦南摩尔，要彻底将骤雨湿地变成自家的后花园，结果被精灵杀的人头滚滚，甚至半空都垂落血雨。 　　当然，有王庭的丑事，自然也有迦南摩尔联邦建国之初为了巩固国本，北伐疲乏的王庭，结果被一群精灵世侯带着亚人骑兵打的丢盔弃甲只能退守悬谷要塞这样的闹剧…… 　　而在这过程中，精灵内部也逐渐出现了‘亲苍天王庭’，致力于和苍天王庭恢复正常邦交关系的友好派，以及同样支持恢复正常外交关系，但只是普通外交的‘自强派’。 　　“这就是迦南摩尔这边政治制度为什么会是现在这般复杂模样的原因。” 　　格拉维大师说完，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啊。” 　　“确实复杂。”伊恩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太复杂了。” 　　——可不是吗，这都要从一千年前开始讲了，真的是漫长啊。 　　泰拉这地方的历史真的离奇，但因为是泰拉，所以倒也不奇怪。 　　精灵内部的政党问题，本质上还是十大王血部落之间的仇恨，‘维系党’一方当年明明有统一精灵的机会，却被‘支柱党’一方破坏，即便是后来稍有和解，也还在互相争斗。 　　格拉维大师是绯叶家的人，而无论是绯叶，还是紫枫骑士背后的灰叶，乃至于自己认识的那位精灵海盗安多尔·林叶所在的林叶，都是王血部‘青叶’的分支旁系。实际上，精灵所有的部落都是由十大王血分离出去的，这也是为什么王血诸部间的仇恨就可以等同整个精灵内部的仇恨。 　　“所以暗杀大师你的人，就是支柱党派来的吗？” 　　想了想，伊恩将手搭在船舷上，侧头问向精灵老者：“支柱党不愿意你带着研究成果回家族，所以要把你拦在迦南摩尔之外。” 　　“……不。” 　　而格拉维大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地摇头：“我认为，应该是维系党。” 　　“咦？” 　　伊恩不禁有些吃紧，他有些费解地抬起头：“但你不就是……” 　　“我背后的部族的确是维系党。但我的研究……可能并不是党派所需要的领域。” 　　格拉维大师忧愁地看向北方，那里只有一片黑暗的阴云，但他仿佛能看见一座高耸巍峨的巨城：“也不用瞒你，伊恩，你知道，如今的苍天王庭，内部正在进行一项什么改革吗？” 　　“不知道。” 　　伊恩缓缓说道，他心中突然一动，隐约有些明白接下来自己要听见的，恐怕就是只有各国顶端研究者才能知道的真正秘闻：“大师，请告诉我吧。” 　　“血脉大融合。” 　　老者言简意赅道，但是他感觉这个词汇可能有点歧义，故而选择了一个更加学术性的词汇：“跨物种杂交。” 　　和帝国以及迦南摩尔这种内部有着极其复杂但是也相对平衡的体制的政体不同，苍天王庭内部一切以实力和方便为尊，只要团结在大可汗的旗下，管你是什么种族都能上位，成为大将军上柱国。 　　但即便我大苍天王庭如此兼容并蓄种族平等，也没办法真的种族平等，别的不说，羊亚人和鹿亚人就算能出几位英杰，又怎么比得过狮虎象熊这几支亚人优势的离谱的身体素质？就更别说那些龙亚人了，一个个看上去身体纤细，实际上全都钢筋铁骨比魔兽还猛，简直就是天生的升华者。 　　再加上大大小小上百支完全不同的亚人群族，管理起来岂是一个费劲可以形容的？故而从好几任大可汗时代开始，苍天王庭方面就在研究血脉大融合方面的技术。 　　“他们要把整个苍天王庭中所有的亚人，四大人类族裔，精灵矮人乃至于树人妖精魔兽和龙的力量，全部都融汇在一起，制造出一种全新的‘天人’。” 　　格拉维大师低声对伊恩说道：“这是灵知院从镜海卫那边得到的消息，而镜海卫则是从苍天王庭的间谍那边得到的消息，来源虽然过了几手，但还是非常可靠。这便是苍天王庭那边一直都在推进的血脉融合计划。” 　　“当然，最终目标很美好，可实际实践问题却很大……尤其是苍天王庭的血脉融合的第一步，就是建立起一个牢不可破的血之王庭，将所有亚人和其他种族管辖，并对其内部进行极其严苛的基因优选……劣质基因和优质基因的待遇相差极大，前者会被用各种手段消耗掉，而后者将会被驱赶去繁殖后代。” 　　“而在迦南摩尔，据我所知，维系党和支柱党也有两个计划。其中，支柱党的计划与苍天王庭类似，他们要通过先进的生物优生学和炼金术，对精灵进行一次全面的血脉改良，让精灵更加接近传说中的精灵形态……也即是永生不死，灵巧聪颖，完美无缺的精灵。” 　　“至于维系党……目的类似，但是手段我不太清楚，因为维系党的计划是在我前往帝国后才定下，但肯定和我的研究没有多少共性。” 　　说到这里，格拉维大师长叹一口气：“我的导师曾经就是精灵血脉改良计划的一员，得到了支柱党的支持，而我继承了他的遗志。你所说的眷族化，就是我心目中，为‘未来精灵’契定的基底。” 　　“只要有天梯生命树的力量作为基底，那么无论将精灵进行怎样的改造，都能完全地承载吧。” 　　“难怪维系党要解决掉你。” 　　伊恩微微点头，精灵内部的阵营和目的交错相当复杂，格拉维大师被卷入的，本质上是迦南摩尔未来国策级的路线斗争，难怪仅仅是一点余波就能让塞壬号这种重量级的外交舰都遭遇意外。 　　“听了这么多，感觉如何啊。” 　　侧过头，伊恩拍了拍正美滋滋吃冰淇淋的希欧肩，龙女困惑地抬起头，看了眼伊恩，然后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格拉维大师：“嗯？” 　　“没事了。”伊恩叹了口气，看来希欧的政治素养也不能被指望：“吃你的吧。” 　　“好！”希欧继续舔的兴致勃勃。 　　“真龙怎么可能在意这种事。”格拉维大师叹了口气：“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贴近真龙的力量……假如大家能变成龙，谁还需要什么永恒精灵，什么天人，什么人造灵能者……能成为龙，就是生命最高的成就。” 　　“倒也不能说错。” 　　伊恩想了想，假如自己是龙的话，恐怕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会简单很多吧，别的不说，不需要任何魔药材料，随着自然成长，自己努力锻炼学习就必然第五能级，还能活五百年……哇，他还这么着急干什么，直接闭关在老家出门一波平推了。 　　不过想到格拉维大师最后的话，他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那么帝国的计划呢？苍天王庭和迦南摩尔都有这样的大计划，帝国就是人造灵能者吗？” 　　“只是一部分。” 　　格拉维大师点了点头，确定了伊恩的的猜想。 　　他的确是当世前沿的研究者，但却并不能得到帝国完全的信任，故而只能说自己知道的消息：“帝国从未追求过极致的‘肉体血脉’，灵知院和真理院分别在进行灵魂与肉体的协调以及最适宜源质的思维模式与肉体形态研究……” 　　“那是其他的研究组的活，我只是负责其中一个课题。”老人耸肩：“帝国所有炼金大师都有课题参与了这个研究，或多或少而已。” 　　“嗯。” 　　伊恩微微点头，他想到了歌塞大师……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自己那位朋友的血脉，以及与回声有关的灵魂问题……那或许就是歌塞大师手中的‘课题’，并且与帝国这方面的计划有所关联。 　　这么看来，帝国在这方面也从未落后过啊。 　　“依森嘉德现在也在迦南摩尔吧……等到了岸上可以联系一下。”他抬起头，和格拉维大师一同看向北方：“现在看来，迦南摩尔中，正在发生的事情，远远不止一个‘异种研究院’。” 　　“有意思的事情越来越多。”伊恩露出微笑：“看来这次迦南摩尔之行，会很有趣” 　　泰拉774年，5月30日下午，迦南摩尔外交舰塞壬号以及其附属舰队遭遇永寂洋魔兽群族袭击，经由乘客伊恩·银峰与乘客格拉维·绯叶的帮助，塞壬号成功摆脱魔兽族群的围攻，并得到永寂洋第一舰队的支援。 　　但即便如此，塞壬号仍有多处破损，推进器五损其三，仓储区块16～19号全数被破坏，船长艾尔登将自己的以太武装与塞壬号驳接，作为额外动力源，让舰船可以再次快速航行。 　　此事惊动迦南摩尔联邦与瑟塔尔帝国两国，双方共同牵扯了可能造成这次袭击的恐怖组织，并调动各自的特殊部队进行追踪，目前暂无结果。 　　泰拉774年，6月2日，塞壬号靠近迦南摩尔近海，即将抵达迦南摩尔南方重港‘黑流港’。 　　同日，精灵大议院议长雅弗达·银门也来到了黑流港。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议长的关注 　　黑流港得名于黑流石，它是一种泰拉的造岩矿物，外形类似黑云母，是纹铁与轻光铝等源质金属的硅酸盐混合物，因为绝缘且耐高温，耐源质浸透，故而用途广泛，是诸多炼金器械的重要涂剂材料。 　　除此之外，黑流石还伴生有炼金火药最重要的原材料‘泛晶砂’，甚至其他更加珍稀的升华金属。 　　黑流港经历过两次兴盛与一次衰败，第一次兴盛自然就是采矿时期，那个时候，迦南摩尔联邦矿业总局带着大大小小的矿业公司挖空了整座黑锋山，将那座沿海山峰直接挖空，甚至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梯形坑洞，宛如直通地底的深渊。不可计量的财富与资源从这里运送至迦南摩尔各处，又通过水路贩卖至全世界。 　　那时，黑流港周边有着诸多城镇，大量矿业工作人员在这里构成了城市的基石，吸引来了无数商贩与服务人员，构成了那时迦南摩尔南方最大的沿海城市群——但好景不长，随着黑流港周边的矿脉逐渐被采空，城市也随之衰败，人员散尽，紧接而来的便是荒芜，许多城镇变为鬼城。 　　衰败持续了数十年，直到迦南摩尔汲取帝国改造阿特兰巨城迷宫的经验，将此地残留的矿坑灌入海水，进行彻底改造，制造出了一片人造的海洋魔兽养殖地为止。 　　塞壬号正缓缓停靠在这片再次兴盛起来的港口中，明媚的阳光照耀，淡蓝色的海水拍打在岸堤上。 　　而就在不远处，三角形的黑流城养殖地的人工湖泛着灰青色的光芒，大量密集的海生芦苇丛覆盖了湖面的三分之一，诸多鸟类魔兽在旁边飞舞盘旋。 　　湖面的周边和顶端，有着一个呈现半圆形的超巨型笼网，它高达七百米，覆盖面积超过一千五百平方公里，从天空俯瞰来看隐约有点像是一朵白菊。 　　它是黑流港的标志性建筑‘花之穹顶’，由一种人工魔植构成，它裸露出地表的部分可以约束养殖地中的魔兽逃出，而地底的根系稳定了黑流港矿洞的地质结构，也可以约束所有在其之内的魔兽保持平静。 　　据说，这被称之为‘始祖花笼’的人造魔植是迦南摩尔精灵根据世界树之都仿造而来的魔植，但结果并不成功。不过在黑流港处，它还是发挥了应有的功效。 　　黑流港港口的停靠架就是由始祖花笼的枝条圈起，塞壬号缓缓驶入其中，稳当地停泊在原地。 　　紧接着，结束了这次惊魂海上旅途的乘客们便陆陆续续下船。 　　但还未等这些遭遇了魔兽袭击的乘客站在大地上长吁一口气，不远处，一艘空艇正在缓缓下降，最终悬停在到塞壬号的一侧。 　　这艘空艇通体米白，上面有着类似云层一般的纹路，浅白色的水晶条纹在其侧面微微发光，浮石动力组让这艘庞然大物以一种轻盈的姿态停止了一切运动。 　　然后，两组身披银衣，腰间悬挂着一盏浅蓝色提灯的卫士便从空艇中降下，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丝毫重量。 　　持烛者。迦南摩尔的特殊部队之一，用以处理迦南摩尔内部的升华者犯罪以及针对议员议院的各种窥探，他们也负责一部分机密的间谍情报工作，每一位持烛者都是精锐，他们腰间的蓝色烛火乃是一种可以驱散几乎所有精神干扰和灵能的虚境之火，当然，这并非是惟一一种，在蓝烛之上，还有银烛，金烛和净烛，但那就更加罕见了。 　　令熟悉迦南摩尔的乘客有些窒息的正是这点——在两组蓝烛卫士之后，两位金烛卫士拱卫一位银发的精灵从空艇中走出。 　　“雅弗达议长？！” 　　一位围观群众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迦南摩尔大议院议长居然亲抵此地，这是要做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 　　他是来解决魔兽袭击事件造成的影响的。 　　“诸位迦南摩尔的贵客，很遗憾让你们遭遇了如此不安的事件，这次旅途定然辛苦了吧。但是不用担心，你们现在彻底安全了！” 　　随着空艇而来的，还有众多采访的记者与报社人员，他们驾驶着炼金车亦或是骑着马来到港口处，娴熟地开始拍摄。 　　“虽然知道迦南摩尔会弄出点阵仗摆平这次魔兽袭击，但没想到居然是议长直接出面。” 　　塞壬号的诸多乘客后排，伊恩与希欧站在格拉维大师的身后，就像是一对兄妹跟着爷爷那般和谐。 　　少年颇为感慨道：“还有这些采访团体，阵仗也太大了。” 　　“当然。” 　　格拉维大师冷哼一声：“迦南摩尔又不是帝国，议长距离一手遮天可差得远，假如出现什么错误，政敌会毫不犹豫借此攻击执政党……塞壬号上的重要人员可不少，别的不谈，你我假如出现什么意外，就都算是重大外交事件。” 　　“雅弗达不过来表现出大议院重视的姿态，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 　　议长的声音还在继续：“……根据两国联合调查，我们认为，针对塞壬号作出袭击的恐怖分子，很可能来自于迦南摩尔东南方的极端组织‘安兰武装队’……” 　　“那是什么组织？从没听说过。” 　　伊恩小声问道，而格拉维大师小声回答：“支柱党的一个黑手套，打击维系党在骤雨湿地的统治，也有一些海盗团伙和它有关系。维系党真的是不遗余力且不留情面地打压异己啊……” 　　“帝国其实也乐见其成吧。”伊恩微微点头，毕竟出手的人里面，除却维系党自己外，还有帝国灵知院与苍天王庭，三大国都不愿意真相被调查出来，那当然只能甩锅了。 　　就像是在帝国南岭甩锅飞焰地准没错那样，迦南摩尔也有的是各方的极端组织和黑手套可以甩锅，实在是方便的很。 　　伊恩本以为这次议长过来的演讲和宣告和自己等人没什么关系，毕竟这种大人物表现一番后还有的是事情要忙。 　　但谁知道，就在他在想着等会怎么找个时间联系依森嘉德与安法时，雅弗达议长的声音就指定了目标：“……而塞壬号的乘客们能转危为安，实际上仰赖于两位学者的出手——他们有一位大家很熟悉，正是我们从帝国荣归故里的大炼金术师个格拉维大师，而另一位年轻的学者，则是炼金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帝国的伊恩学士！” 　　伊恩抬起头，他眉头微皱，看向不远处的空艇。 　　雅弗达议长此刻也微笑着将目光扫来，这位容貌威严的银发中年人有着一双同样浅银色的双眸，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减缓：“现在并非是详细叙说过程的时候，但迦南摩尔联邦感谢这两位饱学之士作出的贡献，他们拯救了整个船队于危难之中，我们一定会在稍后作出让所有人满意的嘉奖！”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伊恩的朋友们 　　伊恩与雅弗达议长对视了一瞬，这位议长有着第四能级巅峰的实力，迦南摩尔的第五能级据说是掌管世界树之都的两位强者，具体政务交由议长处理，本质上和帝国的政务由几位皇子皇女与大臣处理，而没有人能管皇帝究竟在做什么一样。 　　很快，雅弗达议长的目光没有停滞，他将目光扫至另一侧的格拉维大师和希欧身上，然后回归原位。 　　如果不是伊恩，谁都无法注意到对方这微不可查的关注。 　　不太对劲。 　　伊恩如此想到。他明明已经将一部分功劳转移到了格拉维大师身上，而且艾尔登船长绝对也将希欧的存在上报了过去……如此一来，他的存在就相当稀薄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太过在意他才对。 　　但雅弗达议长的目标却明显是自己——这家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无论是格拉维大师还是希欧都被他忽视。 　　“看来是安法那边的关系吗？” 　　雅弗达议长的侃侃而谈接近结束，他很会说话，表现出的态度也相当诚恳，许多原本心中有怨气的乘客在看见一国领导居然如此诚恳地向自己等人表达歉意，心中的那些不满和愤怒也就烟消云散了……归根结柢，他们也没受到损失不是吗？ 　　在诸位持烛者的引导下，塞壬号的乘客依次下船，并且被接送至黑流港的花笼大酒店中。迦南摩尔官方包下了整个酒店免费供应给塞壬号事件的乘客。 　　迦南摩尔的城市构造和帝国不太相同，或者说，作为一座国际化大都市，黑流港和伊恩这位乡下贵族过去见过的诸多城市并不一样。 　　此地道路宽敞，人行道上没有垃圾，还有相当美观的花丛点缀在路旁，时不时就能看见精灵行人坐在路边椅上观赏街景，还有不少喷泉景观。 　　天空之上满是洁白的浮云，明媚的阳光投射在大海之上，而后又倒映回碧空——清新的海风让一旁的希欧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虽然这头龙经常去南海晃荡一圈，但显然，海的味道也是不同的。 　　城市建筑规划合理，街头的建筑大多方正美观，相比起南岭那些显然是从要塞和聚集地改造而来的城市，黑流港显然是从一开始就设计的宜居的‘现代化都市’。 　　伊恩看见它，想到的其实是帝都的下城区……是，虽然是帝国人，但伊恩只在帝都周边看见过类似的城市格局。 　　这当然不是说帝国比迦南摩尔落后，而是说伊恩并没有去过帝国的其他大城市，至于南岭那地方，毕竟是新开发地区，对比起来简直差了一整个时代。 　　伊恩等人乘坐炼金车来到大酒店，所有的一切都无需他们自己去安排，自有迦南摩尔官方处理。 　　绝大部分乘客来到酒店后，便去通讯仪那边与家人报平安，海上风浪太大，信号也不好，断断续续的通讯更让人担心，现在到了岸上自然要快点确定自己的安全。 　　“大师你不用吗？” 　　伊恩本想要谦让一下，但格拉维大师沉沉地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也没什么亲属了。就算有，我也不想见他们。” 　　话毕，老人就颇为萧瑟地转头回自己房间——自从见到雅弗达议长后，格拉维大师就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他是不是认识雅弗达议长？” 　　伊恩眯起眼睛，注视着老人的背影。实际上，他隐约有点猜出来，大师当年前往帝国恐怕并非是单纯的‘移民’这么简单……对方明明是一位全泰拉知名的生物学家，在两国友好结盟时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归来，这点本来就非常可疑。 　　加上大师本人的态度，伊恩想……格拉维大师该不会是当时迦南摩尔趁着黯月动乱安插进帝国的间谍，而雅弗达议长当时就是负责这一块的对接人员？ 　　一开始都还好，但是随着格拉维大师成就越做越大，迦南摩尔内部政治斗争越来越严重，导致和格拉维大师对接的人没剩下几个，还有帝国与迦南摩尔的关系逐渐友善，随着分享的资料越来越多，间谍任务也逐渐开展不下去……大师在帝国那边被挑明了间谍身份过不下去，在迦南摩尔这边也没多少人能作证他是间谍，而不是早年在帝国享福，晚年回迦南摩尔抢资源的无良研究者…… 　　“那还真的挺狗血的。” 　　伊恩心中低语，他有些搞明白格拉维大师为什么处境如此尴尬，又为什么对自己态度这么好。 　　这就是几十年的超长期间谍必然的结果，两边都不是人，两边都得不到信任，一腔热血冰凉，人也老了，所以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自己最后的研究上——恰好他伊恩作为划时代的天才，居然能看出格拉维大师真正的目的，还能帮上忙。 　　既然如此，那就帮一把。 　　“这就是卷入大国政治的个体啊……” 　　伊恩微微摇头，他倒是有不少人要联系，依森嘉德算是一个，安法也得联络一下。 　　但奇怪的是，伊恩拨通通讯后，却发现两人都联系不上。 　　依森嘉德留下了一则录音，说他知道塞壬号出意外后就立刻出发前往黑流港，等到伊恩有时间联络他时，他估计已经到了。 　　而安法就是完全联系不上——这事情颇为罕见，就连希欧都表示不太正常，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安法闲得很，每天除了做研究外就是吃吃喝喝，怎么可能有通讯仪联系不上的情况？ 　　“怪事。” 　　伊恩关上通讯仪，将其留给下一位要联络家属的乘客，怀着疑惑沉思离开：“假如依森嘉德就在黑流港，那要联系上我应该很简单——安法更是本地地头蛇，烬灯家还是十大王血部族之一。” 　　“他们这是跑哪里去了？” 　　如此想到，就在伊恩打算过段时间去问问歌塞大师时，一位金烛持烛者迈步走进大厅，让整个酒店都沉默下来。 　　金银二烛的持烛者都是第三能级，但是负责的职位不同，金烛偏向于保护要人，而银烛偏向于净化邪祟，但都非常受人尊敬，职介等同于大骑士长。 　　就算是格拉维大师，地位也不会比一位金烛持烛者高太多。 　　“啊，您在这里。” 　　金烛卫第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伊恩，他礼貌地走上前：“雅弗达议长请您前往空艇一叙。” 　　他微笑着说道，解开了伊恩的疑惑：“您的朋友正在那里等你。” 　　“……原来是被请走了啊。” 　　伊恩微微点头，他现在算是明白依森嘉德和安法去哪里了：“我明白，那么请您带路吧。” 　　…… 　　银门家的空艇。 　　依森嘉德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手中翻阅着一本炼金书，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自他从世界树之都出发，准备前往黑流城，却被持烛卫找上来要求同行后，他就一直都在银门家的空艇内等待。 　　之前雅弗达议长演讲时，他就已经看见了塞壬号，并且很清楚地知道，伊恩就在塞壬号上。 　　——为什么刚才不让我下空艇和伊恩见面？ 　　这个问题虽然想要问出，但依森嘉德毕竟也是大贵族子弟，他当然清楚，这一切肯定与雅弗达议长的计划有关。对方特意找上自己，拜托自己这位小辈，那位于人家的地盘，就最好配合一下。 　　反正空艇上的服务应有尽有，要什么书也都有什么书，等待并不难熬。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 　　金发的少年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对面，坐在贵宾室另一侧的绿发少女。 　　这位绿发金眸的精灵少女……或者说，有着一定龙血的精灵‘公主’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裙子，纤细的锁骨上挂着一根浅银色代表烬灯家的微灯吊饰，印证她尊贵的身份。 　　而一头满溢着生命力的翠绿长发被轻柔地挽起，露出如雪般的修长脖颈。 　　隐约能看见，上面有些许龙鳞的痕迹。 　　龙血的精灵公主正面无表情地端着一本古遗迹研究典籍翻阅，显然也是在等某人的到来。 　　依森嘉德并不觉得自己偷偷看对方有什么失礼的，因为对方起码偷偷看了自己三次，他才忍不住回看回去。 　　而这一次，两人的目光甚至直接对上。 　　翠绿的眼眸与金色的眸子对视，两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疑惑。 　　——果然这家伙，也是在这里等伊恩的吧？ 　　无论是依森嘉德还是安法，心中除却疑惑外，还都涌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她是谁啊？伊恩什么时候认识他/她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死神药，重活二世！ 　　“咳……” 　　因为实在是感觉到气氛略显尴尬，依森嘉德便正色将手中书本合上。 　　他认真地对眼前的绿发少女道：“你好。我是依森嘉德。依森嘉德·埃伦。埃伦家族的三子，帝国炼金协会探索分队的一员，也是伊恩·银峰在炼金以及各种方面的合作者。” 　　“我想，你也是伊恩的朋友？” 　　金发少年的话坦率真诚，安法也抬起头，这位面容秀美的精灵少女眉头微皱，思考了一会，便用颇为悦耳的声音回答：“嗯……我是安法·烬灯。我的确是伊恩的朋友……既是他领地的支持者，也是他的合作者。” 　　“居然这样吗？”依森嘉德颇为好奇地问道：“你也是伊恩的合作者？我以前都没听过你的名字……真没想到，他居然认识一位烬灯家的女士，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没有吗？倒也不奇怪。”安法面不改色道：“应该是合作的时间比较短，所以伊恩来不及介绍我吧——不过现在也不迟。” 　　“话说回来，依森嘉德先生，你这次来到迦南摩尔，也是为了异种研究院相关的探索吗？” 　　“是的。” 　　微微点头，依森嘉德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你就是伊恩这次过来……拜龙教那边的队友？” 　　依森嘉德之前的确没有听过有关于安法的名字，但是拜龙教那边的友人这种说法倒是听过不少次——不过因为主要谈论的是希欧，所以依森嘉德只是知道伊恩这边有以真龙为主的一群人，从山民到精灵，有这么一帮人。 　　而安法……从对方身体上的些许龙鳞痕迹来看，她应该也是具备一定真龙血脉的精灵了。 　　——看来这位依森嘉德，就是伊恩常说的那位支持者了。 　　安法也若有所思。作为霞辉领粮灾期间的粮食提供者，她也知道伊恩在奎诺尔平原也有粮食供应渠道，除此之外，他在帝都也有一位非常坚定的支持者，只是没想到这位支持者居然如此年轻，也没比伊恩大几个月的样子。 　　看来除却自己外，还有其他人也相当看好伊恩……不，看好才正常，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看好伊恩呢？ 　　在短暂的自我介绍后，贵宾室再一次陷入沉默。但很快，这沉默就被外来的声音打破。 　　“安——法——” 　　一个欢呼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贵宾室的门便被人推开。 　　红发的龙女元气满满的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绿发的精灵小姐，双眼一亮登时欢呼着飞奔而来：“你果然在这里！” 　　“安静点啊，希欧。” 　　出现在龙女背后的，自然便是表情略带无奈的伊恩，不过这次贵宾室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在他的身上。 　　因为依森嘉德还有安法在看见希欧的瞬间，两人便都齐齐一惊。 　　——你谁啊？怎么长着伊恩的脸？！ 　　——而且伊恩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一只妹妹的？！ 　　但很快，随着希欧一把扑进安法怀中，把对方狠狠地压在沙发里面，精灵就反应过来了：“希欧？你……倒是换了幅新模样。” 　　“还行，至少不是用我的了。” 　　作为上一位受害者，安法也露出了一幅无奈的表情：“好了，起来吧，我这具身体力气不大……” 　　依森嘉德看向伊恩，眼神示意‘这是你妹妹？’，而伊恩比了一个眼色‘我妹妹咋可能是红发？’。 　　“你这是怎么登上雅弗达议长的空艇的？” 　　伊恩坐到依森嘉德的旁边，他并不奇怪安法能登上议长飞艇，毕竟烬灯家也是十王血，而银门和烬灯家上一代有好几家联姻，指不定雅弗达议长便与安法有什么亲属关系，这些消息在迦南摩尔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我从世界树之都出发的时候就被议长邀请了。” 　　依森嘉德微笑着回答，他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况：“那个时候，世界树之都到黑流城之间的路上出现了极端组织袭击，不少道路都中断，议长说可以顺路带我一程，那我自然不会拒绝。” 　　“迦南摩尔比想象的要乱一点。”伊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哪里不乱呢？” 　　“是啊。”依森嘉德深有同感：“伊恩你是不知道，白寂总督那边最近这段时间也出现了不少魔兽冲击村镇的事件，我和老师还去实地调研一番，发现是源质环境变动……整个泰拉的源质环境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出现微动，人类感觉还好，但一部分敏感的魔兽就会出现类似我们耳鸣神经痛一样的症状，会变得非常焦躁。” 　　“这样吗？” 　　这点是伊恩不知道的情报，他认真倾听，点头道：“那之后看来需要你详细为我说一下观察到的情报了……南岭这边因为生物战，绝大部分魔兽本来就很焦躁，所以反而观察不出来什么。” 　　“嗯。”依森嘉德认真道：“本来就是打算等汇合后和你分享。” 　　此刻，希欧也和安法寒暄完毕，龙女主要是兴致勃勃地向安法描述她一路吃到的精灵糕点和菜肴味道，高度评价了精灵的烹饪技术，并表示下次还想吃。 　　“塞壬号上的厨子其实也就一般，真那么喜欢，等去世界树之都，那里才有最好的精灵菜肴。” 　　安法照顾希欧，在过去像是哥哥照顾弟弟，现在就像是姐姐照顾妹妹，那低垂的眼眸中甚至带着点慈爱——说实话，在知道双方年龄后，伊恩觉得，对于希欧来说，安法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幼女妈妈。 　　而在解决希欧后，安法便来到伊恩身前，她颇为认真地弯腰致歉：“对不起，伊恩……这次塞壬号之行之所以会出现意外，都是因为我姑父的计划……幸亏你没有事。” 　　“问题不大。就算没有我，格拉维大师自己也能搞定的。” 　　伊恩摆摆手，并不在意：“而且，刚才我已经与雅弗达议长聊过这件事。” 　　“说起这个，安法，这是你的本体吗？” 　　早就从认识安法的最开始，伊恩就有些奇怪——迦南摩尔拜龙教特意护送锖钢石过来的人只有第一能级？不谈实力够不够护送，第一能级就能触及这个等级的情报，这不就是说明对方是大家族成员吗？ 　　既然是大家族成员，又证明自己和希欧非常熟悉，那外表二十多岁才只有第一能级这点又十分不合理了。 　　而在知晓义体的存在后，伊恩便隐约明白，安法的真实身份，可能也是与真龙有关，至少具备一定真龙能力的精灵……他亦或是祂是可以自由更换义体行动的存在。 　　甚至，本体可能也像是希欧那样，因为某种原因难以行动，亦或是无法出现在大众面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和有着相同情况的希欧成为好笔友。 　　“嗯……”听见伊恩的问题，绿发的精灵小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灵巧的纤细手指，不禁叹了口气：“不是。我的本体可没这么漂亮……当然，比希欧当初最严重的时候还是好不少的。” 　　安法耸了耸肩：“不过问题不大，至少我能动。而且义体的自由度比希欧多太多了。” 　　“比起这个，你居然已经和姑父聊过了吗？” 　　“是的。” 　　伊恩端起桌上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壶茶，看见安法还站在，他便牵着对方的手一起坐下：“别这么紧张，都是小事，没必要一直道歉。” 　　“诶？那我呢？”希欧坐在对面的沙发，看见伊恩两侧一左一右坐着依森嘉德与安法，不禁感觉到自己被孤立，登时发起抗议——少年叹了口气，站起身：“那你过来坐吧，我站着行了吧。” 　　站在自己的三位朋友面前，伊恩回忆道：“雅弗达议长，还是个挺有趣的人。” 　　“当然，也很麻烦。” 　　当伊恩跟着金烛持烛卫来到银门空艇时，雅弗达议长就在入口处等待。 　　雅弗达议长是一位有着威严面容和锐利眸子的中年精灵，他的双眸映射着幽银色的光，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但面对伊恩，他却显得非常和蔼，并且直接。 　　“伊恩小友，格拉维大师手中的‘那个东西’，已经到了你的手里吧。” 　　他开口，便直接点出‘天梯生命树’的碎片，这着实令伊恩心中微微一惊，但少年很快就笑着道：“毕竟我也是巡监骑士，帮忙回收一下流失在外的帝国珍贵物资实属份内之事。” 　　“这件事我其实不知道细节，也不是很关心，迦南摩尔不干涉他国内政。”雅弗达议长平静道：“相比起这个，你的炼金技艺才是真正重要的关键……看来格拉维大师非常看重你啊，他年纪大了，要好好尊敬老人。” 　　“谬赞了。感谢议长的宽容。”伊恩道谢道：“倒是议长您说的奖励，我受之有愧，这次塞壬号能脱险，完全仰赖于艾尔登船长与我的旅伴希欧小姐，我本人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太过自谦了，伊恩小友。”雅弗达议长笑道：“没有你的帮助，单单就是你旅伴，那三头兽王也绝对不会轻易离开。迦南摩尔感谢你的所作所为，未来你的所作所为还将会继续宣传，小友不如思考一下自己想要点什么奖励。” 　　“我需要做些什么呢？配合宣传没有问题，主要是幅度。” 　　伊恩沉吟道：“而且我还要参加接下来的异种研究院探索行动，会妨碍吗？” 　　“当然不会。” 　　议长笑了起来：“与之相反，还有很大的好处。话说回来，据我所知，伊恩小友你是龙神使者，也就是说，你得到了真龙真正的传承吧？” 　　“是的。”伊恩回答，而议长点头道：“是这样的，虽然感觉有些麻烦小辈，但我希望你能在进入遗迹第三层的时候，通过这个发讯器告诉我这点。只要完成这点，那么什么都好说。” 　　“我怎会拒绝呢？” 　　雅弗达议长递来的发讯器是一个奇特的白色笔筒。看上去有点像是调羹，下半部分是白色的握杆，上半部分是凹进去的金属半圆，里面镶嵌有一颗淡蓝色的宝石作为源质讯号聚焦器，是比较常见的报警发讯设备样式。 　　伊恩将其接下，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芒闪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迦南摩尔探索遗迹已经探索到第几层了？还需要各国探索队联合探索吗？” 　　“说来有些羞耻，实际上正止步于第二层。” 　　雅弗达议长道：“从第二层开始，整个遗迹就需要通过特定条件才能更进一步了，年龄，实力和血脉纯度都要求的非常严格，甚至还对龙血有要求……像是我们这种不符合要求的强者虽然不是不能靠蛮力直接进入，但这就可能对遗迹造成损伤。” 　　“也正是因为如此，各国才严格遴选探索队的成员，拜龙教才有机会进行合作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伊恩了然道，他将发讯器收起：“看来议长已经筹备了很久，我会尽力完成的。” 　　“真是麻烦你了。”雅弗达议长此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麻烦的老头子。 　　这是伊恩心中对雅弗达议长真实的想法。 　　这位迦南摩尔议长从一开始，就直接点出格拉维大师手持‘天梯生命树碎片’一事，并标明自己已经知晓，如今是伊恩手中持有这关键的奇物碎片。 　　而在伊恩抛出‘我是巡监骑士团成员’这一借口，表示自己是为了帝国回收后，他便顺水推舟，暗示自己不会管格拉维大师的事情，也不会将天梯生命树碎片相关的事宜告知给帝国——算是卖了个人情给伊恩，让伊恩可以没有后患的拿着生命树碎片。 　　与此同时，雅弗达议长并没有掩饰自己就是安排袭击格拉维大师的人，不过既然伊恩将对方救了下来，那他也就不会出手。与之相反，他仍然愿意给伊恩所谓的‘奖励’。 　　所以伊恩才会问自己需要做什么，因为对方显然是要与他做一个交易，而伊恩觉得自己能与对方进行交易的唯一原因，恐怕只有异种研究院中行动了。 　　事实也证明伊恩猜测的正确，雅弗达议长需要伊恩在抵达遗迹第三层的时候，使用发讯器发讯通知他……对方显然也需要一个隐秘的渠道做些什么事，伊恩这位表面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帝国拜龙教人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也不排除雅弗达议长看出了伊恩的特殊……但总的来说，双方是进行了一场交易。 　　除此之外，雅弗达议长也透露了一些异种研究院遗迹的相关情报。 　　研究院本身具备多层，而且从第二层开始，就对探索者限定了‘条件’……这条件从血脉，年龄和实力等方面都会进行甄别，而且和真龙血脉相关。 　　听上去，似乎没有龙血，年龄超过一定程度，就无法继续深入探索——故而即便有强者带队，到时候指不定还是只有一部分探索队员可以进入深处。 　　这并不奇怪，有不少迷宫都有相关的探索限制，强者固然能忽视规则，但倘若造成迷宫被破坏，珍贵的资料损毁，那反而得不偿失。 　　至于为何会有这些限制，可能是研究院AI对遗迹管理员的条件，也可能是前纪元时期遗民在死前，对研究院继承者的要求。总的来说，各有各的理由。 　　而伊恩的年龄实力还有龙血肯定全部都达标，实在不行，他还有权限呢，谁的权限都不可能有他高，越过第二层轻而易举。 　　之所以伊恩会觉得雅弗达议长麻烦，是因为伊恩察觉到，对方给自己的发讯器，那白色的金属主材，其实是秘银，而内在的零件是寂银与炽光钻……这材料价值就超过数万塔勒。 　　那一个小小的发讯器，就如此珍稀，使用它进行的发讯讯号究竟能干什么？伊恩很难想象，但却明白绝对是一件大事。 　　可惜，这件大事从他接受安法的邀请来到迦南摩尔时就已经被卷入，是无法被拒绝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多拿点好处吧。 　　“我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而在与雅弗达议长告别之前，伊恩最后问出了这句话，而银发的精灵议长沉默了一会，认真地点头：“那是当然。我很庆幸安法能遇到你，那是她的幸运。” 　　结束了与雅弗达议长的交流，伊恩走向一旁，与希欧会和。 　　而精灵议长凝视着伊恩的背影，额头中央，有银白色的圆环隐隐浮现。 　　随着这银白色的圆环浮现，雅弗达视界中的伊恩形象，开始缓缓地变幻。 　　少年的左手处，浮现出肉眼可见的青色结晶龙光影；少年的胸口处，有着巨龙的心脏正在脉动……而伊恩的双眼，周身，都隐约浮现出类似妖精一般的光雾。 　　辉光之环的力量转动着，所有的一切都返本归元，在超越时空的角度上呈现出了它们原本的模样。 　　龙血——绝对不可思议纯度的龙血。但这并非是真正重要的。 　　在雅弗达议长的眸光中，他所看见的伊恩，根本就不是龙亦或是妖精那样肤浅的东西。 　　那是一团……极端扭曲，不断变化，在光芒中不断扭曲生长的……机械。 　　无法被回溯出原本形象，反而不断展现出‘未来’的‘不定之械’。 　　这机械凸显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绝无人可以比拟的神力在其体内凝聚。 　　——那不是龙。 　　依照常理，不会有人将那些强大，散发着光芒的机械结构视作为龙吧。 　　但是，知晓真龙之真相，知晓第三代真龙之前，更加久远古老真龙形象的雅弗达议长，却发自内心的明白……那才是真正的‘龙’。 　　“巅峰之力，未来之械……需要真正的龙才能打开的实验室核心层……原本还在想这种条件根本不可能有人符合，没想到泰拉上居然还真的存在这么久远的真龙之血……” 　　议长在心中自语，他的表情反而有些落寞：“这下反而和计划有点不太符合。但无所谓，都是好事。” 　　一步跨出，伴随着层层波动的圆环，雅弗达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花笼大酒店中，格拉维大师的房间。 　　“学长。” 　　他颇为亲昵地说道：“好久不见。” 　　“雅弗达……” 　　听见这个声音，正在翻阅自己研究资料的老者身躯微动，没有回头地沉声道：“你这个时候来什么？不忙吗？”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哼。现在我不想知道了。” 　　“你想。”雅弗达点头道：“现在我也不想杀你了，回世界树之都看看吧，你不在的这些年，迦南摩尔也有不少新的研究成果。” 　　“你也该看看，我们找到的全新的，有关于精灵未来的道路。” 　　注意到格拉维大师还在沉默，雅弗达议长摇头道：“即便是为了未来的研究不出现重叠，徒然浪费精力，你也该去看看的。” 　　“……好吧。”重重地叹了口气，格拉维大师放下笔：“我也的确离开迦南摩尔太久太久了。” 　　…… 　　“差不多就是这样。” 　　伊恩结束回忆，他基本上将自己和雅弗达议长的对话全都复述给了自己的朋友：“安法，迦南摩尔是不是早就单独进行过对异种研究院的探索？只是因为遗迹内部限定的条件无法继续，所以才邀请全泰拉各地的拜龙教和各大势力，遴选符合条件的人选继续探索，是吧？” 　　“嗯。” 　　这本来是机密信息，但安法显然没有保密的打算，绿发的精灵轻轻点头：“实际上，针对异种研究院的探索早就展开了……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早，只是之前探索的时候没有想到那是一个前纪元文明遗迹。” 　　“究竟是为什么？” 　　伊恩眉头微皱，他不了解的就是这点：“迦南摩尔大张旗鼓地邀请各国探索队，本质上只是遴选符合条件的开门者，而各国居然也都同意——单单是一个大型前纪元文明遗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至少不会一同陪迦南摩尔玩遗迹探索游戏……哪怕是加上真龙，应该也没这么大魅力。” 　　“遗迹里面，绝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珍宝存在。”伊恩如此判断。 　　“这正是我原本打算等你到了世界树之都就和你说的。” 　　安法叹了口气，这位精灵女士神色复杂地撩了撩头发：“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很简单——根据迦南摩尔联邦炼金院的分析，异种研究院内除却有着具备生命活力的‘真龙’外，还有着另一个极其强大的生命源反应。” 　　“这个反应最后被确定为‘龙血之源’……一种只会出现在第五能级陨落真龙充满活性生命力尸体中的最珍贵奇物……一种几乎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奇物。” 　　“简单来说，就是第五能级的延寿之物。” 　　“能让一位第五能级强者重活第二世的至宝。” ###第一百五十六章 依森嘉德的进阶路线 　　重活二世。虽然听上去很像是伊恩前世看过的许多网络小说中，那些就连科幻小说都不敢轻易使用的玄幻设定，但因为泰拉这地方真的有剑与魔法还有以太，所以也不是特别夸张。 　　尤其是延寿魔植和延寿奇物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伊恩当年第一次遇到依森嘉德他们一行人，就是因为一株延寿魔植。 　　这种魔植延寿一般依靠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增添大量生命源质，等同于给人血条加上限，寿命自然延长，但无法治疗各种暗伤和损耗，所以越老效果越不好。 　　第二种就是修补各种创伤和遗漏，这样的话，对于那些受过伤减寿的人有奇效，但是一些保养很好的贵人吃了就没什么效果。 　　这两种延寿魔植大多都有阈值，吃的多了就没有效果，因为无论是暗伤还是血条上限都是有极限的。 　　但是，高等级的延寿奇物不一样。尤其是安法说的第五能级奇物‘龙血之源’。 　　作为最高等级，历史上也的确为数位第五能级延寿过的奇物，龙血之源源自于真龙死后遗留的庞大生命力。 　　听上去似乎有些奇怪——真龙死都死了，怎么还能剩下来生命力呢？ 　　但这就牵扯到了真龙生命的特殊性。 　　正如伊恩所知，真龙其实是有着创造者和使用期限的人造种族，祂本身具备不可思议的生命活力，假如没有使用限制的话，别说五百年了，就算是永恒的生命也不稀奇。 　　但是一旦到了使用期限的极限，也即是五百年，即便是真龙本身肉体还健康的不得了，但祂仍然会‘死去’。 　　而这样，因为使用期限而死亡的真龙，祂们遗留的身体中，就会淤积大量精纯无比，可以被任何生命再利用的生命源质……而这种源质会依托于‘龙血’，凝聚成第五能级强者也可以使用的‘龙血之源’。 　　泰拉世界的升华者体系，其实是不增加寿命的。 　　魔药的确会提供给升华者非凡的神力和额外的生命源质，升华者的进阶也能一定程度上提升自己的生命本质——假如是普通人，仅仅是第二能级升华者具备的生命力，就足够他们活两三百年了，更别说第三能级，活个一两千年都轻轻松松。 　　但升华者除却提升了生命本质外，也提升了对生命本质的损耗。 　　全新的升华器官，各种生命灵能的损耗，让升华者就像是超大号的高消耗电器那样，即便自带了更加利害的电池和充电器，但因为耗能提升的原因，待机时间仍然还是和普通人差不多。 　　即便是第五能级，也没有走出这个困境。 　　第三能级，其实就是‘自由出手’的极限了，从第四能级升华者开始，任何升华者只要开始全力战斗，就会导致自我寿命的损耗。 　　由原始以太构筑而成的以太真身，每一次出动都代表高能级升华者要减寿至少十年。 　　当然，第四能级升华者的理论寿命可以抵达几千年，但在泰拉这种世界，怎么可能不战斗？升华者甚至不能减少自己的升华器官消耗，需要时刻保持备战状态，这就让他们的生命宛如烈火那般燃烧，迅捷地抵达尽头。 　　而第五能级就更加恐怖，他们即便不战斗，也会疯狂消耗自己的寿命……就像是火炬一样，每一位第五能级升华者都是人造的太阳，释放出足以照耀世界的光明同时，也在不断地焚烧自我与灵魂。 　　“毕竟，第五能级强者最起码也是宇宙战舰级的出力，但生命本质却仍然是由‘人类’升华而出的存在……力量高过了本质，就像是用锻炼过的人体去催动动力铠甲甚至是坦克战舰那样，肯定会减寿。” 　　“可是真龙不一样——真龙从一开始就是按照宇宙超级生命这个级别设计的，祂们的理论寿命是无限，体内蕴含的生命源质纯粹又磅礴，即便是第五能级这种极端的设计，也能进行一次再充能，让他们重活第二次。” 　　“但就像是损耗过的电池，即便是再次充满电也不可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劣化的电池无法支持第二次乃至于第三次的充能……这也是为什么第五能级升华者也没有出现多次凭借延寿奇物活出多世的原因。”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已经明白，为何各国都愿意陪迦南摩尔玩遗迹探索游戏了。 　　龙血之源，这个等级的宝物，的确能让所有势力都压下其他心思，安安静静地去把它拿出来后再讨论分配问题。 　　泰拉大陆中，第三能级就是能经常出场的高等级战力，第四能级就很少出手，第五能级更是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镇压局势’，留待全力去应对那些‘天启灾祸’——所以第五能级强者基本不会对大陆政治格局发表什么看法，也不会在意什么遗迹与迷宫，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多少意义。 　　只有龙血之源能让这些人间之神稍微侧目……但也没到非要出手抢夺的地步，因为这归根结底也就是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再充电’一次而已。 　　假如为了充电的计划，损耗了现在就有的生命力，最后又没抢到，那么对于自己的国家来说就是莫大的灾难。 　　“难怪啊。” 　　伊恩低声道：“如此一来就能解释通了。” 　　此时，他伸出手，注视自己手中的‘发讯器’。 　　这小小一个就价值数万塔勒的超稀有材料发讯器，并不仅仅是给伊恩的‘贿赂’，它本身也是一个极其精妙，无论什么环境都能起效果的以太信号装置。 　　伊恩刚才就通过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扫描了它，发现这个发讯器应该是某种‘遥控器’，它在特定时间特定区域启动，会释放出一道极其隐蔽的以太波，这波动将会启动一些具备特定接收结构的仪器，不会有任何延迟和损耗。 　　假如是一般人，肯定没办法将发讯器和接收的仪器对应，但伊恩并不是一般人，只要让他看见，他就能知道自己手中的发讯器能启动哪些仪器，进而分析出雅弗达议长的计划。 　　伊恩并不认为雅弗达议长会给自己多么关键且危险的任务，甚至自己很可能并不是唯一一个持有发讯器的人，但他还是想要搞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 　　少年的本能告诉他，雅弗达议长绝对有一个大计划。在第五能级强者不会随意出手的现在，作为迦南摩尔第四能级巅峰升华者的他，绝对打算利用龙血之源的存在做些什么事。 　　而这件事，肯定与维系党和支柱党的内部斗争有关。 　　——无论去哪里，都避不开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啊。伊恩如此想到，倒也不觉得意外。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得等到进入遗迹后再说。 　　很快，随着格拉维大师也来到空艇中，银门家的空艇便缓缓起飞出发。 　　“说起来。” 　　感受到空艇起飞的微微震荡，依森嘉德似乎想到了什么：“伊恩你好像每次乘坐什么载具出去，都会遭遇意外。” 　　“当初探索南海的探索舰被我叔叔袭击，去帝都的火车遭遇飞焰地间谍，去阿瓦克领的浮石飞行器被天洪王余波击坠，还有这次的塞壬号……” 　　“仔细想想，真的每次都会遭遇意外！虽然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但这是不是代表你不太适合出远门？” 　　“真的假的？” 　　这一话题登时引起了安法与希欧的注意力，前者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增减数字，而后者探出一个头，兴致勃勃地问道：“那咱们这次乘坐空艇会不会也出意外啊？” 　　“你不要这么兴奋，我现在只想快点到世界树之都。”伊恩伸手，将希欧兴奋的小脑袋按了回去，他摇头道：“都是错觉，我自己一个人骑行出门……” 　　才刚刚开口，伊恩便回忆起莱安领事件，过来袭击自己的磁光骑士，以及千里迢迢跑来暗杀自己的三国拜龙教…… 　　嘶…… 　　“总之都是小事，称不上是意外。”伊恩立刻改口道：“而且这个统计样本太少了，至少要等几十年，我出门几百次后再来统计才比较科学。” 　　“说实话我还蛮难理解人类的。” 　　希欧虽然脑袋缩了回去，但还是没有停止发言：“我总是有些不太了解人类为什么要互相袭击战斗——在真龙的社会中，只会为了地盘和宝藏而战，而且打完之后大家都不记仇，结束了就井水不犯河水，没有龙会特意在其他龙出门的时候袭击对方。” 　　“相信我，这只是因为龙的数量比较少。”伊恩摇头：“等真龙的数量超过一千，挤满整个泰拉的时候，我们很快就能看见龙与龙之间的谋杀与战争了。” 　　“我特别佩服的就是伊恩你这一点。” 　　希欧钦佩道：“无论说什么，你都是一副非常自信，简直就和亲眼看见过的模样。” 　　——那当然是因为我真的看见过。 　　伊恩如此想到，他可是真的在锖钢龙的记忆中看见过众龙之间的碎星战争，那时候龙的数量还没超过一千呢，真要超过一千还了得？ 　　希欧并不知道碎星战争，甚至山之王都可能不知道，这显然是隐藏在真龙过去背后的秘密。 　　她只是有些感慨：“真希望我也能像是伊恩你这样自信，能够更加理解人类一点……有些时候总是害怕自己不太懂人类的社会，故而畏手畏脚，导致出丑……” 　　“听着，希欧。” 　　虽然感觉希欧只是没有零食吃所以有些闲着了，但伊恩还是正色道：“你用不着去用言语去取悦，刻意讨好其他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展现自己真诚的一面，那就是你最具备魅力吸引人的时刻。” 　　“嘿嘿……这样吗？”希欧傻笑了起来。 　　一旁，安法眨了眨眼，看向依森嘉德。 　　——伊恩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而依森嘉德点了点头。 　　——是的。一直。我觉得很有魅力。 　　依照原定计划，伊恩准备搭乘列车前往世界树之都，假如不出意外的话，这段旅途肯定会出意外，因为列车航线上起码有五支极端组织队伍正在进行沿途袭击。 　　不过这一次，有着银门家的空艇，一行人很顺畅，没有任何波澜地直飞目的地。 　　依森嘉德最近这段时间勤学苦修，再加上之前在南海大迷宫中的磨砺，让他抵达了第二能级边缘，他的魔药已经就位，随时都可以进阶。 　　“我打算在前往异种研究院前进阶。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得到‘炼光蚀龙’的第一个血脉能力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究竟应该选择哪个能力。” 　　这就是依森嘉德为什么没有进阶的原因，炼光蚀龙第二能级有好几种不同的血脉能力可供选择，强化自己的‘燃血爆发’，可以通过血液操控并强化多种小型魔兽的‘血之掌控’，直接强制侵蚀大型魔兽思维，激发它们身体素质的‘蚀脑’…… 　　作为有着丰富技巧的古老传承，蚀光炼龙的血脉中甚至还有特化铠装和以太武装驾驶的‘神经延伸’，可以让他们像是操控自己身体一样操控任何机器。 　　帕特里克当初选择的血脉能力，就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用的‘燃血爆发’，但依森嘉德却并没有这个打算，他更倾向于‘蚀脑’与‘神经延伸’。 　　“毕竟我很少自己单独战斗。”依森嘉德解释道：“蚀脑与神经延伸都可以用于我们家家传的以太殖装，前者可以将殖装视作大型魔兽来操控并强化，而后者更加泛用一点，但对于殖装来说效果会逊色一筹。” 　　“我在想，虽然我们埃伦家是殖装专精，但却未必要将所有能力都堆积在殖装上，伊恩你有研发铠装的能力，那样的话，我选择‘神经延伸’应该更好。” 　　“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所以就没有立刻进阶。” 　　“这样吗？你倒是信任我。” 　　伊恩眉头微皱，他当然不会辜负依森嘉德的信任，所以认真地思索：“的确。你们家的情况很复杂，要我说，依森你未来未必能拿得到你们家的殖装，更不可能在家族内斗中使用殖装了。” 　　“如此一来，反倒是‘神经延伸’更加有用……我的领地正在研发我们银峰家新时代的以太武装，到时候假如思路正确，或许可以给你也来一套！” 　　“那倒是不用啦。” 　　依森嘉德哈哈一笑，他只是想要一个建议：“霞辉领还在发展阶段，你还是先准备你自己的以太武装吧。”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家族内斗，我不太可能指望殖装有用……这样的话，我还是选择神经延伸比较好。” 　　——看来帝国那边，内部斗争也相当严重啊。 　　被希欧靠在肩膀上，一只手轻轻揉搓龙女的脑袋，安法沉默地聆听伊恩与依森嘉德的交流，心中不禁想到了自己家族，以及迦南摩尔两大党派之间的内斗。 　　无论是帝国还是精灵，总是会出现同一个家族，同一个血脉，仍然要同室操戈的情况。 　　历代迦南摩尔的智者，都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窗口期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前的迦南摩尔没有统一，自那之后，就再难有机会统一了。 　　就算是她，也不过是为了尝试解决这个问题而诞生的‘实验品’。 　　轻叹一口气，精灵少女微微摇头。她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时间流逝。 　　空艇一路经由黑流港，灰兰堡，艾诺摩尔河流域，跨过半月湖的东岸，然后便一路朝着东北方向，顺着永寂洋的海风直行。 　　越向内陆前进，呈现在伊恩眼前的景色就越是与帝国截然不同，迦南摩尔的森林显然与南岭行省根本不是同一个风格，这里的森林更加庞大，茂盛，而且有不少看上去就显得非常原始古老的裸子植物与卷叶高草。林地中除却灌木外，还分布有大片大片种类不同的真菌簇，有些是蘑菇，有些是各类木耳，而有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特别巨大的竹笋。 　　而生物就更是奇特——南岭的生物大多都是具备地属性的金属基生命，迦南摩尔中的却是各种带有风属性的巨型昆虫以及中小型蜥蜴。或者说直接一点，恐龙类生物。 　　正如同泰拉各地对某些区域的固有偏见那样，每一位苍天王庭亚人都会骑马，而迦南摩尔人真的会骑大虫子和大蜥蜴作为代步工具，这当然是因为本地存在有不少翼龙与骑乘蜂，这些被驯化的灵巧生物非常温顺，只是耐力不足，只能作为短期移动工具，长期还是得坐空艇。 　　依照伊恩的判断，这显然是因为某种火种扩散而产生的‘异星生态’，只是因为泰拉千百年来的演化与协同，让这原本异常的异星生态也被融入了泰拉生态中，变得适宜如今的精灵生存——少年从高空俯瞰，看见了不少搭建在巨型树木上的城镇，这些城镇以大片大片的巨木林为核心，由各种藤蔓吊桥和滑索链接，精灵们就依靠这些道具和各骑乘生物来往穿梭，体现他们敏锐灵巧的种族特性。 　　世界树之都就位于这片古老迦南摩尔丛林的最中央。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世界树之都 　　从最开始，伊恩就一直很期待迦南摩尔的首都世界树之都的模样。 　　说来也不怕被笑话，伊恩当年因为对泰拉这个癫狂的世界没什么概念，误以为帝都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世纪小城市，等到真的见到帝都时，自然而然地被终世纪的超科技行星护盾巨城给予了亿点啸震撼。 　　自那之后，他便对泰拉所有知名的大城市都充满敬畏，而世界树之都这样与帝都齐名的大城，更是让伊恩心驰神往。 　　——那座城市究竟会有多离谱呢？真期待啊。 　　怀着这样的期待，伊恩在空艇上与几位友人度过了颇为充实的两天。 　　在第一天，雅弗达议长便有事离开了自己家族的空艇，而伊恩使用灵能与依森嘉德交流有关于‘奥法道途’的消息。 　　实际上，依森嘉德早就知晓冥想法与源质炉心的存在，但这种全新修行法在草创之初很难通过单纯的语言来教授，伊恩必须亲自示范一遍，其他人才能明白究竟应该怎么做。 　　简单点来说，就是没人带着，单靠规则书，没几个人能‘迅速’上手一些复杂的桌游。实际上，就算有人带着，资质愚钝的人也很难学会。 　　但依森嘉德的确是天才，他原本就是被视作未来炼金大师的优秀炼金术师，在升华血脉这方面自然也不会太差，更不用说南海大迷宫一行磨砺了他的意志，灵魂和思维模式都成型，进入第二能级不过是水到渠成。 　　源质炉心可能需要点时间，但冥想法，依森嘉德当天学当天会，比青潮的速度都快。 　　“其实是我血脉的优势。” 　　在伊恩的灵能频道中，依森嘉德颇为谦虚道：“蚀光炼龙的血脉对微操有要求，冥想法的灵魂铭刻……说实话和操控自己的血脉构成源质回路并不算多难。” 　　“不过……” 　　明明是在灵能频道中，依森嘉德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打算把这个教给安法和希欧吗？” 　　“希欧的龙魂结构太特殊了，我觉得是我们应该学习希欧的灵魂结构，而不是反过来。当然，我也教了，毕竟冥想法的计算结构也相当先进，让希欧学会总没坏处。” 　　伊恩道：“至于安法，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虽然知道她背后可能是某个大家族，但却没想到她是烬灯家的公主。” 　　这点是真的有些出乎预料，伊恩原本以为安法的身份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重点培养子弟，但却没想到对方是十王血之一，烬灯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当然，也可能是族内麒麟儿，这主要看安法自己想要用什么性别。 　　这下伊恩就得小心一点了……拉一个大家族子弟入伙，和拉一个大家族第一继承人入伙，这可不是一个档次的难度和危险度。 　　就算对方和希欧的关系很好，也投资了霞辉领，但奥法道途还是得谨慎一点的。 　　“所以你没教吗？” 　　依森嘉德敏锐地注意到这点，而伊恩点点头：“就连你也是今天才教，更何况安法。你在意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虽然能看出来依森嘉德心情不错，但伊恩完全搞不清楚依森嘉德为什么会高兴。 　　越是接近迦南摩尔中部，城镇数量就越多，气候也更加温润潮湿，位于十三河流域与骤雨湿地之间的广袤平原土地中没有‘炎热’的概念，只有四季如春的温凉与潮湿。 　　即便是位于空艇之上，偶尔出去探风的伊恩仍然能感受到半空中的湿意，那是几乎可以从空气中拧出水份的湿度，假如是普通人在这里生活，甚至可能会感觉到胸口发闷，而周边的天空中也都满是雨云，浅灰色的云朵在森林的上空汇聚，搅拌着名为南境细雨的天气。 　　伊恩本以为这样的气候将会持续下去，而世界树之都就是这样一个位于潮湿和南方雨林中的城市，这很酷，很符合伊恩对精灵以及世界树之都的想象。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空艇越过诺尔格拉峡口，也即是环绕世界树之都的人造山岳区后，景色突变。 　　原本被无尽翠绿和氤氲云气覆盖的大地与天空骤然一变，潮湿的雨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度适宜，草木茂盛，但并不潮湿也没有被雨林彻底占据的有林平原——恰到好处的气温，恰到好处的生态群，恰到好处的树林与草原，在伊恩面前构筑出了一片堪称完美的生态区。 　　什么叫做完美？便是什么都有，什么都适宜，不多也不少，一个生态区足够让生命繁衍，也不会妨碍到其他生态区的生命生存。 　　溪流，湖泊，人造山岭……山岭中的雪地，山岭下的丘陵区，平原和一部分丛林，以及边缘处的雨林……在诺尔格拉峡口后，一切都完美的超乎人类想象，这是一片任何生命都能从中找到适宜它们生存的土地。 　　什么叫做盖亚园地？这就是毫无疑问的盖亚园地。即便是整个宇宙中的所有种族来到此处，也会有95％以上的种族能够满意地找到栖居地！ 　　但是，最令人震惊的，还是位于这片盖亚园地中央的存在。 　　伊恩看见了世界树之都。 　　他看见那颗庞大，巍峨，比山岳更加像是山岳的巨树。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棵巨树啊…… 　　在广袤的盖亚园地中央，一棵支地撑天的巨树伫立在万物的中央，它有着巨大的，覆盖千里之地的金色树冠，周身萦绕着以青绿色为主的光芒，宛如太阳一般照耀着整个园地。 　　这株巨树与万物融为一体，它的树冠轻轻抖动，宛如呼吸，连带着整个园地中的所有生命也随之而微颤，那数万米高的树冠直抵大气层的深处，肉眼可见的星球灵能场域环绕着它，被黄金色的树冠所吸收利用。 　　“黄金树……” 　　伊恩低声自语，他睁大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巨树：“不对，那不是叶子……那是……” 　　“戴森云？！” 　　世界树的树冠并非像是一般意义上的植物，是一种叶片结构。在伊恩的观察下，他察觉到，那看上去像是树冠的金色结构，本质上是一团悬浮在半空中的超巨型太阳能转换晶体雾团，而这团雾气的中央，则是一个被超巨型磁约束场约束的……小太阳。 　　一颗人造恒星。 　　是的，世界树的树冠中央，是一颗运转非常稳定的‘人造太阳’，而环绕这颗太阳的，是大量被灵能场域悬浮在半空中的戴森晶体云。 　　戴森云是戴森球的一个变体，那是一位名为弗里曼·戴森的地球科学家在六十年代提出的一种理论，一种将恒星包裹，并借此利用恒星能源的人造天体，一种利用恒星这个天然核聚变炉心的核聚变反应堆。 　　当然，所谓的理论绝大部分时间就只能是理论，即便是以伊恩前世地球的技术，也造不出戴森球这种不可思议的物理怪物，但是那个时候的地球已经将水星解体，制造出了一片轨道戴森云，遮蔽了一部分的太阳面积，并利用那匪夷所思的能量帮助地球人类开拓宇宙。 　　而世界树的树冠，与伊恩前世见过的戴森云结构非常类似，都是以微小晶体雾为载体制作而出的超巨型太阳能转换电池区，它能很好地利用人造恒星的能量，以至于远远地看上去，人们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团发着金光的树冠。 　　至于绿色的光，当然不是什么生命的颜色是绿色，所以世界树就会发绿光——那仅仅是因为树冠最外围的空气密度恰好到了让红橙二色波长难以折射至远方的地步，故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圈金绿色的光。 　　伊恩揉了揉眼睛，他再次认真看去，然后便又发现了匪夷所思的地方。 　　‘世界树’根本就不是生物——它的树冠是一颗人造恒星与小型戴森云，而它的树干则是一个超巨型的金属支架，而在这支架中，有着一层一层类似帝都结构的生态系统……换而言之，那是一座座庇护所城市。 　　这些城市以一种对称的结构均匀地分布在世界树的内部，一直到‘树根’的部分才结束，一共有十层之多……整个世界树内部的城市完全利用世界树树冠顶端的人造恒星能源运转，它无比繁华，仅仅是远观就足以令人惊叹，很难想象其内部究竟有多么富丽堂皇。 　　至于树根结构…… 　　“看不见。” 　　伊恩低声自语，他的双目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芒，但仍然看不见尽头：“这玩意的树根直入地壳深处……至少在地幔里面汲取能源——这是什么玩意？！” 　　此时此刻，伊恩的心中除却震惊外，还带有一丝荒谬。 　　作为‘行星护盾发生器’的帝都，本质上其内核是一种超级植物系生物结构。 　　而大概率作为‘盖亚园地中枢’的世界树之都，却从头到尾都是纯粹的机械结构……甚至，有点像是永久太空殖民地的味道。 　　这并非是伊恩胡乱猜测，而是作为一位星际时代的来客作出的评价。 　　世界树之都……假如说，眼前这颗黄金树就是世界树之都的话，那么它最适宜存在的地区，绝对不是地表，而是外太空地区。 　　在银色芯片与预知视界的观察下，伊恩察觉到，世界树之都的能源区，也就是树冠，是依靠某位强者操控星球灵能场域才能维持存在的，这显然需要某种强大的力量和精湛的升华技艺，最少也得是第四能级巅峰才能办得到。 　　同样，地底的树根区，另一个能源区，显然也需要强者维持。迦南摩尔的两位第五能级强者绝大部分时间都镇守在‘冠’与‘根’之地，原因显然不言自明。他们需要对抗泰拉星球的引力与灵能场域才能维持其存在。 　　但是，这样的维持，假如在太空中就非常简单了——只需要一定的计算力，一个人工智能就能轻松维持人造恒星和周边汲能装置的运转稳定，而位于中央的树干城市区，也能通过太空自转得到一定的人造重力，并得到人造恒星的廉价能源。 　　甚至…… 　　“有点像是‘世代飞船’？” 　　伊恩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所谓的世代飞船，就是内部具备永久性生态圈的超巨型飞船，它具备可以持续航行成千上万年漫长时光的动力源和坚固结构，内部可以承载一个文明，一整个种族繁衍数十上百个世代。 　　世代飞船是无法进行光速和超光速航行的文明，进行星际移民的必要工具，当它抵达目的地时，整个飞船中的乘客和驾驶员都会更替好几代，而一个世代飞船本身就可以视作一个小世界。 　　显然，世界树之都……符合这个条件。 　　一颗人造恒星作为能源，那最少也能持续数十万年，而且只要经过合适的气态巨星就可以得到燃料补充，被包裹在灵能场域中的居住区也十分安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分散各自逃难……伊恩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很可能是某个飞船一头撞在了泰拉上，只是插的角度非常正，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棵树罢了！ 　　“伊恩？” 　　依森嘉德也来到空艇外侧，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远方的世界树之都，登时了然地笑起来：“怎么样，很壮观吧？简直不逊色于帝都呢……但要说起宏伟坚固，帝都是不会逊色于任何一座坚城的。” 　　依森嘉德的话带着一股这个世界颇为常见的家国主义情怀，咱们国家的东西不会逊色于其他国家——他的确没说错，论起离谱，行星护盾发射器和盖亚园地中枢亦或是陨落的外星飞船确实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但见过一个离谱的玩意并不代表就能对另一个离谱玩意适应。 　　“我只是感慨。” 　　所以伊恩朴实无华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泰拉这鬼地方总是能带给人惊喜，甚至是惊吓——世界树之都居然是这种超巨型造物，不来看一次是真的无法想象。” 　　“是这样吗？” 　　安法和希欧也走了过来，这位原住民精灵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眼前的家乡，不禁有些纳闷：“这不是很正常吗？世界树之都就应该是这样啊。” 　　“可能是伊恩你诞生在南岭吧，泰拉有不少这样的大城市呢，没必要太惊讶的。” 　　伊恩侧过头，他看见依森嘉德和希欧也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位南岭乡下来的小镇少年不禁叹了口气：“你们这群人……算了。本地人没概念是这样的。” 　　在伊恩沉默的注视下，银门家的空艇正在逐渐靠近世界树之都。 　　这座精灵的树上之城有着数百上千的出入口，其中绝大部分都位于半空，故而人们都是使用空艇亦或是其他空中代步工具进入。 　　此刻已是傍晚，太阳逐渐落下。 　　在世界树之都本身的光芒照耀中，一切都显得有些昏暗。 　　还未靠近，伊恩等人就看见数十艘空艇打着灯光，宛如空中巨鲸般在半空摇曳，环绕着世界树之都周边起起伏伏。 　　这些空艇上都有着闪亮的灯光，舰体上绘有各色各样的广告标识，其中有几艘明显更加先进的空艇，甚至可以投射出巨大的3D投影广告，如同实物的投影造物正在树干的外侧旋转，而璀璨的霓虹灯光从树干内部的城市区中流淌而出。 　　搭建在世界树外侧的天桥支架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来回穿梭，行走在不同的分层间，他们沐浴在这些广告的灯光中，早就习以为常。 　　银门家的空艇正在逐渐靠近位于世界树之都‘树干区’的顶层，迦南摩尔的绝大部分政府区划都建设在那里。 　　伊恩原本已经打算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与依森嘉德与安法他们一起下空艇，但随着银门空艇逐渐靠近，顶层区和周边天桥中，那些正在行走的迦南摩尔精灵却发出了欢呼。 　　“哇！是银门家的空艇！” 　　“运气真好，这么晚了居然都能碰到！” 　　“好诶，这下未来半个月的用度就有啦！” 　　一时间，不少精灵都从身上掏出了一面小晶板，然后对准银门空艇进行扫描。 　　【——感谢您对银门家族的支持，雅弗达·银门热诚为您服务——】 　　【——1500欧纳，已到款——】 　　“……什么？” 　　虽然没有晶板，但是伊恩有着银色芯片，他直接捕捉到了空气中的流动电子讯号，然后微微睁大眼睛：“这是……” 　　“这是十王血家的宣传策略罢了。” 　　绿发的精灵少女悄无声息地来到伊恩的身边，她站立在空艇的边缘，漠然地注视着那些正在发出欢呼的精灵：“只要看见并且拍摄有着十王血家标识的空艇，然后在个人晶板中点赞表示支持，那么每一位目击者都将会得到数额不菲的奖励金。” 　　“我记得，一次好像是一千五欧纳吧？大概就是十二到十五塔勒的地步，一般工人几个月的酬劳。所以每一次十王血的空艇出现，都会激发人们的欢呼和赞美。非常简单获取民众支持的策略。” 　　“……撒钱啊。”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能注意到，那些拍摄银门空艇的精灵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这种喜悦能有多少转换到十王血家上呢？或许并不多，但肯定有吧，毕竟只要是出现就能带来财富的象征，只要十王血家族不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在这个有着升华者的世界，就不会有精灵会去尝试挑战他们的统治。 　　简单。粗暴。有效果。对于升华者来说，只要有效果，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哦哦！是烬灯家的大小姐！” 　　不远处，有靠的比较近的精灵看见了伊恩，以及伊恩身侧的安法，他认出了安法的容貌，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天啊，今天这么好运？！居然能遇到这样尊贵的大人物！” 　　“太幸运了，是万灵在保佑我们吗？” 　　“怀光在上……” 　　伴随着赞美声，许多精灵开始拍摄起安法，而暴露在大众目光中的精灵少女也没有半点恼意，而是带起营业性质的微笑，举起手，向所有正在拍摄自己，向自己点赞的精灵群众挥手。 　　“哇——大小姐在对我挥手呀！” 　　“安法女士，我们敬爱你呀！” 　　精灵们的欢呼声甚至在半空中形成了浪潮。 　　【——感谢您对烬灯家族的支持，安法芮安德·烬灯热诚为您服务——】 　　【——1000欧纳，已到款——】 　　显而易见——除却代表着家族的空艇以及其他设施，直接看见本人，自然也会有奖励款金。 　　远超人们生活所需的财富，被十王血掌控，他们对这些普通人才会关注的资产并无任何需求，故而干脆调拨一部分，转换为民众对他们，对他们家族个体的崇拜与支持。 　　想一想吧……假如有一个家族的人，仅仅是出现就会给所有目击者带来财富，那么他还能脱离大众的视野吗？他还能不被大众认知吗？ 　　而这样的人，假如成为统治者，人们第一时间看见他，想到的是喜悦与收获，还是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老爷’呢？ 　　——需要被人畏惧的点，只需要‘升华者’就够了。 　　——十王血不需要精灵的敬畏，只需要他们的拥戴，向往与尊敬。 　　“欢迎来到迦南摩尔。” 　　在空艇逐渐进入专门的空艇入口，消失在诸多精灵的欢呼中时，安法垂下眸子，低声对沉默的伊恩道：“欢迎来到世界树之都。” 　　“这里是全泰拉最繁华，也是最热情的城市。” 　　“没有之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很忙，没时间吵架，快动手吧 　　在很多小说中，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出身于世界最边缘偏僻小城的主角，一路殴打本地老弱病残来到更加繁华昌盛的外地，然后在外地的大城市遇到更多的反派和不长眼的小瘪三，通过打爆他们获取前往更大城市更大地图的资源。 　　伊恩一直都认为，自己完美符合这一类小说剧情的标准。 　　首先，他是从帝国甚至整个泰拉世界最边缘的哈里森港中走出，那时的伊恩以为哈里森港那样的情况就是泰拉的常态，认为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有着升华技艺和灵能的后启示录低等文明世界。 　　但直到瑙曼城，伊恩才发现，泰拉的水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深……有着如此多铠装和大型炼金设备的城市，足以证明其背后的文明至少有着源质工业化的水准。 　　可是，这也不是正确答案——当伊恩抵达帝都之时，他才终于明白，整个泰拉世界都被谜团充斥，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文明世界，有太多超越时代的科技潜伏在各种原始的外貌之下。 　　哈里森港那种乡下地方，和帝都比起来，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了，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欺诈。 　　——边疆小城和首都的差距，居然可以这么大吗？！ 　　——哦，还真的可以这么大。没事了，是他伊恩太过大惊小怪。 　　不同于帝都，世界树之都给伊恩的感想，其实更加离奇一点。 　　无论外表再怎么先进，帝都内部的秩序仍然是皇帝和贵族，骑士和平民这一套，不说腐朽，最起码可以说在伊恩的预料之中。 　　更何况，帝都真正高科技的地方，其实是上城区……可伊恩那里敢去上城区了？以他的身份，被皇帝发现后铁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伊恩其实并没有见到帝都最为先进的部分。 　　但是迦南摩尔这边，技术先不谈……这群像是活在赛博朋克世界的精灵，以及完全机械化的世界树之都内部，就实在是给伊恩太多惊讶。 　　银门空艇进入的通道宽敞且有着指示灯，整个空艇都被沐浴在浅金色的光晕中，有一条绿色的光束从停靠位处射出，指引空艇缓缓前行。 　　伊恩作为地球那边的移民火箭工程师，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条通道根本就是给小型宇宙飞船用的进出通道，甚至还有指引光束……说真的，实在是太熟悉了。 　　噔—咔！ 　　伴随着空艇缓缓进入停泊位，降落在自己的专属区域时，伊恩便算是正式抵达世界树之都。 　　银灰色的通道尽头看上去很类似地铁站终点站，不远处有工作人员正开着小型叉车过来搬运空艇上的货物，也有一些工程师拿着工具准备对空艇进行检修，而他们这些乘客被单独隔离在用透明玻璃笼罩的通道中，避免被空艇引擎停止运转时释放的废气沾染。 　　直到此时，少年还有点沉浸在之前看见的景色中——那些手中拿着晶板，扫描空艇并点赞的精灵，以及给所有目击者发送现款的十王血精灵……说真的，这也太赛博朋克了，和帝国那边的剑与魔法画风稍微有点不太搭调。 　　“我就知道伊恩你会喜欢这种景色。” 　　依森嘉德注意到伊恩‘魂不守舍’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当初他带着伊恩在帝都到处跑的时候，经常会看见自己友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拍了拍伊恩肩膀：“但现在就别愣着了，稍后让安法带我们一起参观一下不就好了吗？” 　　“……其实相较于世界树之都本身，我更是为迦南摩尔的政治制度惊叹。” 　　双目中闪动的银青色光晕黯淡，结束观察的伊恩微微摇头，吐槽道：“说起来，依森，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帝国和迦南摩尔的差别这么大，那些精灵甚至都已经用上晶板和数字货币了啊！而咱们那边支票用的都少！” 　　“嗯……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伊恩的问题算是问到依森了，这位金发少年挠了挠头，有些苦恼道：“是不一样，但是……每个国家本来就有不一样的地方啊？泰拉各国各有特异特殊之处，假如大家真的很相似，那为什么不合并呢？” 　　“至于晶板终端，的确是非常先进的技术。帝国前段时间不是和迦南摩尔结盟了吗？晶板终端的技术引进就在合作项目中，我记得好像已经商谈成功了，年末可能就会正式引进。”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靠过来有些神秘地说道：“伊恩你要试点资格吗？我这里有一个资格，但是没有领地，你感兴趣就可以让给你！” 　　“当然。”伊恩其实听得出来，依森嘉德是特意给自己要了一份晶板终端的试点地区运行资格，只是不希望自己太在意所以才这么说的。 　　他垂下头，也压低声音，假装神秘道：“但是没必要伪装，咱们间的关系实话实说就行——谢谢你，依森。” 　　“啊……没什么谢不谢的……” 　　依森嘉德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其实也知道，以伊恩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这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挑明：“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咦，这地方我没来过？” 　　依森嘉德虽然算是迦南摩尔的贵宾，但也没到可以进入十王血部专用通道的地步，他环视四周，只能看见一片银白色的车站空间，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出口。 　　“出口在上面。” 　　此刻，安法带着希欧与格拉维大师出现，这位烬灯家的大小姐之前正在和格拉维大师交流一些有关于迦南摩尔现况的事情——格拉维大师有五十年没有回来，自然有不少资料需要更新。 　　精灵小姐熟门熟路，示意众人跟着她走，他们来到一处自动激活的磁悬浮托盘处，出口大门就在通道的正上方：“世界树之都有不少设计比较反人类，有不少通道得飞着过去，只能额外建造电梯通行。” 　　——那当然，这显然是个太空低重力区域的设计，本来就是让宇航员飘着跳着过去的地方。放在地表没办法飘，只能走，肯定反人类啊！ 　　伊恩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反人类’的门和通道为何会建造在那些地方，心中不禁吐槽：“感情世界树之都真的是插在地面上的一艘宇宙飞船？那么环绕世界树之都的盖亚园地，岂不是飞船殒落的时候撞出来的？” 　　如此想来，世界树之都的‘根系’究竟是什么，如今已经不言自明了——那显然就是储备了火种，用来进行行星改造的盖亚园地播种器啊！ 　　站在磁悬浮托盘上，一行人被缓缓送上出口通道。 　　“迦南摩尔的十王血……从事的是什么产业？” 　　在离开的路上，伊恩颇为好奇地询问安法：“每次十王血核心成员还有飞艇出行，估计都要扔出几万甚至十几万欧纳（几千到一万塔勒），这对于迦南摩尔的统治家族来说的确不算多，但也可以造就一两位升华者了。” 　　“全部。” 　　对于伊恩的疑惑，安法给出的答复很简单：“十王血就是迦南摩尔的全部。” 　　“医疗卫生，战略发展，组织人事，武器设备，工业生产，炼金灵能，娱乐传媒，政治外交，饮食农业，矿林生态……所有你能想到，不能想到的方方面面，足以构成一个国家一个文明所有的事物，都是十王血的产业。” 　　如此说着，安法的语气没有自豪，也没有厌恶，只是一种理所当然地叙述：“迦南摩尔没有私人企业……或者说，只有十王血名下的十个超巨型寡头集团，以及从属于这些集团的附庸小企业。” 　　“每一位精灵都是十王血的员工，亦或是间接为十王血服务……我知道伊恩你想要问什么，实际上，十王血甚至可以给整个迦南摩尔所有国民发送额外的消费券，用来促进经济，只是那手段只有到了经济陷入迟滞时才会动用。” 　　安法耸耸肩：“说实话，我们这种核心成员也很少在大众面前出行，但就算是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出去又如何呢？送出去的钱都只是数字货币，他们也无非就是用来吃穿住行，买点奢侈品……想要积攒魔药，那得连续看见我们最起码一百次呢。” 　　——感情你们还真的全民发钱过啊？ 　　伊恩差点就倒吸一口凉气，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迦南摩尔这地方的政治制度，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一点……十个超巨型血脉巨企掌控了整个国家，所有国民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 　　因为泰拉这地方某些方面的技术极端先进，以至于这些巨企完全不需要剥削普通人就可以得到足够充分的财富——而为了保证整个社会的稳定，避免民众暴动造成更大的损失，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洒钱，洒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多到离谱的‘数字货币’，让民众去消费，去赞叹，去崇拜他们设定的秩序。 　　就像是人们从来都不是憎恨加班，而是强制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倘若一个公司不仅仅不强迫你加班，加班了也有加班费，甚至还会抽奖随机给每一位员工发送额外奖金，那么试问还会有多少人会憎恨这家公司，不想为这家公司工作呢？ 　　难怪，十王血之间的内斗如此激烈，迦南摩尔却仍然平静非常……因为十王血的战争只牵扯彼此，是一种贵族高层间的秘密战争，而普通人被这铁一般的秩序豢养，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恶感。 　　这就是在帝国之外，正在泰拉上施行的一种秩序。 　　“帝国为什么不这么做？” 　　伊恩如此想到，然后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嗨，我真是傻了——十王血说白了也就十个山头，在管理方面肯定是通过气的，而且还有晶板终端这种尖端科技，这才能满足条件。” 　　“而帝国那边，单单是情报组织就有七八个山头，内部本来就是一团乱麻，这还是经历过伊奈迦二世和守土者两代人清剿得到的结果。除此之外，帝国也没有数字化货币和晶板终端，想要搞这种信息化管理还早得很，更别说全民发钱了。” 　　而且，迦南摩尔这边的制度肯定也不全都是优点，不然的话，泰拉诸国可不会有什么羞耻心，他们铁定会抄。 　　不过，这方面就得再认真观察一下才能得出结果。 　　“十王血不是仇敌吗？”伊恩转而询问另一个方面：“为什么他们可以分出一个个不同的领域进行合作，而不是互相内斗争夺？” 　　“是仇敌。”烬灯家的大小姐轻叹一声，她看向前方出口的尽头：“但迦南摩尔必须要成为国家，才能面对苍天王庭和泰拉中无处不在的天灾威胁……我们首先是迦南摩尔的精灵，世界树之都的掌控者，然后才是十王血——说白了就是迦南摩尔的俗语，斗而不破，这是所有斗争背后的潜规则，在大方向决策的会议结束后，十王血便不会继续斗争，而是合力推进。” 　　“当然，这仅仅是理想状态，实际上，就算是会议结束，内部也会有仇敌使绊子……而平时，更是会经常互相挑衅。” 　　如此说道，安法停下脚步。 　　她皱着眉头，看向道路尽头，另一群刚刚从其他空艇通道中走出来的精灵：“就像是现在这样。遇到世仇了。” 　　那群精灵显然也发现了安法的存在，他们愣了一下，眉头紧皱。但很快，在察觉到安法现在的这个身体实力似乎不是很强后，他们的眉头便舒缓，然后靠近了过来。 　　“怎么，安法？” 　　为首的一位苍蓝长发的精灵青年走上前，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为什么不坐你们烬灯家和霓虹灯一样的空艇，转而坐银门家的银气球了？” 　　“怎么，想要和你姑姑那样，嫁到银门家当小妾吗？” 　　话毕，这位精灵青年背后的精灵发出了非常合时宜的哄笑声。 　　伊恩眨了眨眼，他与依森嘉德对视一眼，对方微微摇头，表示帝国那边贵族从来不搞文斗——帝都贵族一般都是和凤凰伯爵和灵知院那样，摆明车马街头决斗，而北地贵族更是会直接拿起弓对射，不和你多废话，武德非常充沛。 　　——迦南摩尔的精灵还是文雅呀。这是依森嘉德的感慨。 　　——我觉得这和文雅扯不上关系，除非这又是一种泰拉特色。这是伊恩的评价。 　　然后伊恩与安法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表情平静到想要打哈欠，属于是司空见惯，登时有些了然：“感情这就是维系党和支柱党之间的交流日常。” 　　“捷歌纳，我知道你一直暗恋我姑父，没必要用我做代餐来抒发你的真心幻想。” 　　优雅地挑眉，安法懒洋洋地回答道：“我一向支持自由恋爱，也支持跨越性别与家门的背德禁忌之爱，别担心，我明天就在报纸上帮你展露真心，标题就叫‘蔓枝部次子为真爱勇敢发声’，肯定能拉拉报纸销量。” 　　“哈。”被称之为捷歌纳，蔓枝部的苍蓝长发精灵冷笑一声：“你也就嘴巴厉害一点了，杂种，我的绯闻那么多，还差你随便瞎编的一个？真的要抛头露面搞新闻攻击，还是你这个只能用义体出行的家伙更怕一点吧？” 　　“嚯。”安法挑起眉头：“我还以为大家都挺羡慕我的龙血，没想到你还挺不诚实——坦诚点吧，说一声我很羡慕并不丢人。” 　　“羡慕？怜悯！”捷歌纳不屑地摇头，“随时都可能血脉崩溃的假货，有什么可羡慕……” 　　“对不起，停一下。” 　　此时，就在捷歌纳和安法进行非常流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的互相嘲讽时，伊恩突然开口。 　　他抬起右手，示意双方暂停：“你们真的不动手吗？” 　　在对面精灵有些发愣的目光注视下，白发少年叹了口气：“不动手的话，能不能让个道？” 　　“我很忙，着急进行世界树之都的实地考察，没时间听垃圾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要不干死，就朝死里干 　　拦住伊恩等人去路的精灵穿着颇为宽松的流畅长袍，长袍的领口和袖口处有着发光水晶装饰的LED灯，额头处也有着金属环状的头环，雕有各种精美的镂空纹路。 　　这是如今迦南摩尔相当流行的打扮，那些金属头环实际上是一种灵能饰品，可以增强思维能力，在学者和企业高管中非常受欢迎。 　　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企业，刚刚结束了一次会议亦或是聚会结伴归来，为首的那位蔓枝部成员，捷歌纳，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岁，他虽然嘲讽安法时言语非常轻浮，但实力却不弱，有第二能级中高阶，最起码也是灵魂稳固，可以调动周边自然源质的精英升华者。 　　听他的话，安法是龙血这件事在十王血中似乎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从他们的举动来看，安法本体的实力可能完全碾压他们，但却不能经常出动，甚至有着血脉崩溃的风险，故而需要使用义体出行……而安法这具身体的实力也就第一能级巅峰，并不是常用的战斗义体，所以他们一点也不害怕，有的是余裕嘲讽放狠话。 　　假如是平时，伊恩肯定不会开口帮腔，因为他能感觉到安法颇为享受和对方的文斗环节——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法。 　　或许在不久之后，文斗结束后的安法会和捷歌纳动起手来，但这两人并没有杀掉对方的打算，最多就是想着给对方一个教训，落落面子……迦南摩尔的精灵高层或许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日子，故而双方根本波澜不惊。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伊恩的预知视界告诉他，捷歌纳身后的精灵中，有着一位精灵释放的是鲜红色的‘杀意’。 　　而他的怀中，甚至有着一个释放着浅青色光辉的灵能饰品！ 　　那锋锐的危险感，令已经有第三能级灵魂的伊恩都感觉到刺痛，即便是安法的龙魂，也肯定会在那灵能饰品的力量下被重创！ 　　——有意思，这群人不是偶遇，是专门过来袭击安法的。 　　伊恩如此想到，他当然不可能让安法被袭击。 　　所以，就该轮到他出手了。 　　“你是？” 　　听见伊恩的话，捷歌纳眉头紧皱，他打量着眼前的白发少年，有些捉摸不清眼前之人的底细——这么年轻的第二能级，即便是在十王血年青一代里面也算是最强的那一批。 　　长的这么好看又不是精灵，坐着银门家的空艇却又和安法很熟的模样……这人什么来历？什么背景？ 　　但很快，他便想到了些什么，眉头缓缓解开：“哦，塞壬号的那位炼金术师，伊恩·银峰……帝国那边的客人啊。” 　　“让道是不可能让道的。” 　　这位蔓枝部的次子挥了挥手，显然不是很看得起伊恩：“而且，如果我说要动手，你又能怎么样？” 　　这倒也不奇怪，伊恩本人的确是天才，但背后并没有什么大势力，对于他这位十王血子嗣来说完全不必思虑太多背景问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是。 　　捷歌纳说的很轻快，很惬意，非常地放松，也非常地无所谓——伊恩的确是天才，他自认同年龄绝对比不上，但现在比的又不是天赋，最多就是看在帝国和迦南摩尔如今交好的份上，等会不打脸。 　　说实话，这么好看的脸，他其实也不太愿意下手打。 　　然后，捷歌纳便看见伊恩抬起手，对准了他们一行人。 　　“不让道的话。” 　　白发少年说：“我就会这样。” 　　在声音响起之前，首先出现的是极致的冰冷。 　　伊恩向前踏出一步，来到安法的前方，绿发的精灵少女微微张开口，她原本想要劝伊恩不要出手，她的另一个战斗用的义体已经在龙魂的操控下带着家族的人赶来，只要再文斗一段时间，捷歌纳那群人就会知道什么叫做龙血精灵的厉害。 　　但是，在感受到伊恩的源质波动的瞬间，安法的面色就微微一变，然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通道处，原本用来交互世界树之都内外的风禁止下来，冰冷且干燥的寒意席卷，空气中所有的热量和水份都被夺取，汇聚在伊恩的掌心，变成一个极端高热的水蒸气风暴核心。 　　整个世界都仿佛暂停了瞬间，然后狂风大作。 　　宛如海上台风一般的可怖劲风随着足以烧灼人皮肉的高热在伊恩周身形成了一个个漩涡，紧接着，相较于炼金炮弹都毫不逊色的超高热水蒸气风束朝啸叫着面色突变的捷歌纳一行人扑打而来。 　　捷歌纳为首的精灵队伍十五个人，只有三个人能正面挡住这样的冲击，其他人还没来及反应过来伊恩的攻击，就被攻击的前奏，那些高热的熏风吹飞。 　　他们整个人就像是台风中的塑料袋那般被卷走，消失在通道的尽头处。 　　而为首的捷歌纳虽然周身亮起了一圈水蓝色的源质，化作漩涡护住身体，但他还是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位蔓枝家的次子心理满是茫然，他想到过伊恩会直接动手，但却没想到伊恩一个情报中的冰水妖精，居然会用出如此精湛的风系技艺。 　　这其实就是他学艺不精了，水冰汽三态转换本就会造成剧烈的温度变化，而温差变化形成狂风更是正常，伊恩的攻击主体是高温水气束，狂风不过是附带的特效……只是其他杂兵就连环境特效都承受不住而已。 　　——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强？ 　　念头刚起，捷歌纳便看见伊恩握拳。而就在这瞬间，一道狂暴无比的高压水汽束便化作炮弹，朝着他轰击而来。 　　这水汽炮弹刚刚发射的时候就像是水滴，被压缩至极小，但在飞行的过程中，它不断解压扩大，来到捷歌纳身前时已经化作充塞视野，不断旋转轰鸣，撕裂出真空的风暴束。 　　轰！ 　　一阵如同山岳般坚固，又如大河奔腾般沛不可当的力量撞击在捷歌纳身上，无论是捷歌纳体表旋转的漩涡护盾，还是他身上接下来爆发出的各种灵能饰品光辉，全部都被吹的倒飞而去，而他整个人更是宛如风中的落叶，朝后抛飞。 　　——我被……秒杀了？！ 　　直到这时，睁大双眼的捷歌纳已经理解这个事实，所以才感觉到无法接受——伊恩的攻击并没有突破他身上起效的灵能饰品，但这些灵能饰品之所以没有将他保护在原地一动不动，而是顺着那风暴被吹飞，就证明这些饰品中设定的程序认为，他假如继续硬接伊恩的攻击而不是逃跑，结果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死。 　　换而言之，要不是有钱，刚才捷歌纳已经没命了。至少也是重创。 　　但是，就在他和队伍中的另一位第二能级被吹飞的时候，捷歌纳却发现，自己队伍中居然还有一个精灵仍在坚持——那个精灵他并不熟悉，是自己叔叔安插进来的人手，所以就没怎么关注。 　　可现在看来，他的实力极强，已经抵达了第二能级高阶，居然可以硬接伊恩的攻击而面不改色。 　　甚至……他还在发动反击！ 　　“三态转换，性质变化……你居然已经掌握了源质的高阶运用。” 　　留下的那位精灵长相平平无奇，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和其他迦南摩尔路边的精灵一般无二，甚至带有疲惫的黑眼圈，简直就像是不知道哪里路过的社畜。 　　但这位社畜精灵却竖起两根手指，对伊恩向他迸发而来的狂风束轻巧地向前一划。 　　轰！伴随一声巨响，通道内出现了因为巨大冲击而不断回荡炸裂的雷音，而外溢的冲击波更是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动，即便是有一台满载货物的卡车停在这里，恐怕也会被这狂风给吹的翻腾起来。 　　但社畜精灵却平稳地站在原地，他刚才竖起手指向前的一划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锋锐的风束，就像是利剑般切开了伊恩的攻击，让他毫发无伤。 　　高手。两边都是高手。捷歌纳此时刚刚从地上站起身，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对于那些强大的升华者来说，第二能级是一个打基础的阶段，只要完成了灵魂的凝聚和结构完善，拥有梦想和坚定的信念，便可直接准备进入第三能级，至于战斗技巧和源质的操控手法，都可以等到第三能级拥有心光体后，用那庞大的计算力和智慧补上。 　　实际上，那些战斗技巧和源质操控手法本来也就不是一般的第二能级能学会的，它们需求的计算力即便是在前纪元文明也绝对不是个体灵魂可以负担的，那需要额外的辅助计算器官，电子脑亦或是生物附脑来进行协助。 　　但是总是会有一些天才，亦或是一些没有办法向前更进一步，成为心光的升华者可以能在第三能级前，就掌握一部分高端的源质运用技巧。 　　而他们的战斗力相较于其他第二能级，简直就像是掌握了格斗术的格斗家面对有着肚腩的平凡普通人。 　　伊恩是，而自己叔叔安插进来的那位名叫西莫科的社畜精灵也是。这两个人随便一招一式都能对他这位不弱的第二能级造成致命威胁，他们是第二能级，仅仅是因为还没有心光体罢了。 　　但，伊恩有这潜力也就罢了，西莫科凭什么这么强？而这家伙之所以呆在自己的队伍里肯定别有目的，他的目标…… 　　——是安法？ 　　果不其然，西莫科在斩开伊恩的攻击后，便伸手探入怀中。在那一瞬间，无论是伊恩还是依森嘉德，安法还是格拉维大师，甚至就连捷歌纳都感应到了一阵源自于灵魂上的刺痛，仿佛有什么极端尖锐的锋芒即将出现。 　　而安法更是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她感应到了自己的灵魂在微微震颤，那不知名的气息显然是针对她，针对龙魂而铸，虽然无法真正杀死有着龙魂的她，但假如真的让西莫科出手成功命中，那她也肯定会丢掉半条命。 　　即便是伊恩，也未必能挡下那攻击…… 　　“停手！” 　　但就在此时，西莫科即将从怀中启动那不知名的灵能饰品之时，一个冷厉的女声响起。 　　嗡——一道金色闪光在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站立在伊恩一行人与捷歌纳一行人的中间。 　　那是一位手持金色灯烛，并且已经完全点燃金色烛火的持烛卫，她此刻手中的提灯正在旺盛燃烧，在那金色的烛光照耀下，周边所有的源质和灵能波动都在迅速地消退，平复，归于原始的状态。 　　金烛持烛者负责的是保护关键地区和关键人物的安全，他们持有的‘宁漠夕炎’正是一种可以遏制绝大部分源质灵能反应的虚境之火，只要全力催动，那么第三能级之下的任何攻击，无论有什么特效有什么技巧，都会被粗暴的平复。 　　这位持烛者在出场的瞬间就控制住局势，而在看见她出现的瞬间，西莫科便将手中怀中取出，长长地叹了口气，显然没打算继续出手。 　　金烛卫出现，他的任务已经失败。 　　而伊恩也收手，双眸中亮起银银色的光辉，颇为好奇地看向那位持烛者。 　　这位持烛者的实力相当强，即便是在第三能级中也能称得上是好手，而之所以少年会投注注意力，是因为这位持烛者的血脉真形是土系，她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强磁场，有一些金属粉尘在她周身的源质自然循环作用下环绕她漂浮，释放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是一种相当优秀的半自主磁场护盾，值得白嫖。 　　伊恩看了一眼，这技巧就是他的了。 　　“安法小姐，还有捷歌纳先生，世界树之都第一层不允许私下争斗，如需决斗请向我亦或是其他执法人员申请。稍后请缴纳罚单。” 　　这位持烛者并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秘传技艺已经被伊恩白嫖走了，只是开口，一板一眼地秉公执法：“西莫科先生，你刚才意图动用限制级的第三能级攻击性灵能道具，和我走一趟。” 　　她当然能看出西莫科之前打算动用极其危险的灵能道具攻击一位十王血，但她半点也不想扯进十王血间的恩怨情仇，故而只是警告一下两位贵血子嗣，然后拘留西莫科走人了事。 　　毫无疑问，待会肯定会有人将西莫科保释走，但那至少也能给烬灯家一个交代，表现出不偏帮的态度，接下来也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也是伊恩的目的。早就从一开始，伊恩就发现周围有一位第三能级持烛者正在巡逻，西莫科假如想要潜伏在队伍中突然出手偷袭安法，那伊恩不暴露自己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拦下的，持烛者也绝对不可能阻止。 　　但只要他先出手，引起持烛者的注意，对方肯定会过来探查情况——失去先机的西莫科无论是偷袭还是强袭，都不可能成功了。 　　面对这位金烛卫的裁决，安法还是捷歌纳都表示服从，他们虽然是十王血子嗣，但金烛卫还是第三能级，直属于大议院的执法者呢。 　　他们要是被抓到了把柄，也会成为其他十王血的攻击把柄，到时候在大议院上一阵扯皮，肯定会给家族带来麻烦。 　　安法和捷歌纳都在金烛卫那里缴纳了罚金，他们都有晶板，扫描了金烛卫晶板上的纹路后便结束。 　　办完这件事后，这位金烛卫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伊恩一眼，点头道：“年轻人，很厉害的一手，刚才你还特意分散了一点力量制造震动，提醒我过来对吧？你的感知和源质操控能力都强的不像话，谢谢你支持我们持烛者的安保工作。” 　　听见这话，捷歌纳一张白脸都有点发绿了——刚才伊恩居然还分散了一点力量去提醒持烛者？这说明对方早就察觉到了持烛者的存在，单单感知力就把他彻底碾压了，而自己居然就连对方的放水攻击都接不下来！ 　　而被铐上灵能手铐，跟在持烛者身后的西莫科也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他倒不是为伊恩的源质操控能力惊讶，而是为伊恩的感知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看见伊恩双眸中闪动的灵能光辉后，他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虽然这次袭击，阻止安法参加之后异种研究院探索行动的计划没有成功，但却并非没有收获……伊恩的观察系灵能显然被所有人忽略了，那显然也是一个值得被关注的重点。 　　“捷歌纳，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持烛者带着西莫科离开后，安法便抬起眉，颇为俏皮地学着世仇家族精灵的腔调：“假如要动手，你又能怎样？” 　　“怎么，捷歌纳，哑巴了，不说话了？” 　　——你就吃这个帝国小白脸的软饭吧！ 　　拍了拍自己长袍上的灰，一脸晦气的捷歌纳本想这么说，但却发现这种话好像没有半点攻击力……吃伊恩的软饭？天啊，假如可以，他也想吃啊。 　　这种话说出来显然只会让安法笑场，所以他就算是面色变幻不定，十分有九分狼狈，也咬牙闭口不言，直接转身就走。 　　不过，虽然被伊恩吊起来打了一顿，甚至可以说是秒杀，但捷歌纳对伊恩却并没有任何恶感。他在走前甚至还对伊恩挥手，表示自己并不会报复——和这种等级的俊才结仇，傻子才这么做，伊恩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已经足够让十王血看重。 　　“真像一条狗诶。” 　　安法看着捷歌纳狼狈离开的背影摇着头笑了一会，然后便转过头，认真打量着伊恩，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位朋友。 　　“你这实力……”她轻叹一声，用几近于咏叹的语调道：“比我这个龙血精灵都要夸张一点呀。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强，还会被人偷袭打伤呢。” 　　安法说的显然是伊恩与拜龙教初次见面，被磁光骑士暗中‘偷袭打伤’的那次，她原本就怀疑，现在算是彻底发现那次偶遇的不对劲了。 　　伊恩还会被打伤？这太搞笑了，简直就像是一辆坦克会因为路上的玻璃片破胎那样。 　　“那肯定是伊恩想要认识你们的计划。他还会被人偷袭打伤？这绝对是刻意的。” 　　而依森嘉德反倒是半点也不惊讶——在他看来伊恩有这个表现是理所当然的，对方第一能级就能和自己叔叔，穿着殖装子株的帕特里克打的有来有回，第二能级碾压一下其他第二能级同级算什么大事？难度恐怕不会超过呼吸。 　　至于被偷袭，这话更是让依森嘉德嗤之以鼻，伊恩闭着眼睛都能在南海大迷宫的陷阱堆中走出唯一一条正确道路，他甚至可以用本能直觉做炼金实验，这种人会被偷袭？哪来的三流冷笑话。 　　安法就是认识伊恩时间太短，不了解伊恩的本性，所以才会这么大惊小怪。 　　至于格拉维大师，除却针对龙魂的灵能道具，他从头到尾都没抬半下眼皮——他可是知道伊恩有第三能级实力的，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老人家看来和书翻页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多思考一下自己课题接下来的研究规划。 　　“龙神使者，真龙传承。” 　　伊恩抬起手，示意安法不要多问：“比起这个，我现在倒是明白你们十王血间的斗而不破是什么意思了——只要不干死，就朝死里干啊？” 　　他颇为感慨：“和你们迦南摩尔人相比，我们帝国人的斗争都和清风拂面没什么区别了。” 　　“只要不涉及第四第五能级。甚至可以说，只要不涉及到第五能级。” 　　而安法摇着头，告诉伊恩‘斗而不破’真正的意义：“那么在迦南摩尔，谁死也不奇怪。反正，除却第五能级外，也没有其他人是真正重要的。” 　　“即便是在帝国，在飞焰地，在延疆与学识之都，这个道理依旧通行。” 　　明明是被袭击的一方，安法却半点也不后怕，甚至没有哪怕是一点惊讶。 　　精灵小姐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疲惫，她微微摇头道：“其实我之所以用这个实力不高的义体出来见你们，就是为了防备我常用的那个战斗义体在探索前就损坏……本体更是呆在大宅那边，不会随意出行。” 　　“但显然，这个办法用处不大，其他家族开始使用针对龙魂的攻击来袭击我了。” ###第一百六十章 迦南摩尔人的待客之道 　　西莫科没有拿出来的灵能武器是针对龙魂而铸，它未必能杀死安法，但绝对能重创她，让安法修养个半年，缺席接下来马上就要开始的异种研究院探索行动。 　　当然，假如是普通升华者的话，面对这武器肯定死翘翘，休养的机会都不会有……这还是因为安法的龙魂并不彻底，像是希欧，就算是被阿瓦克实验室捕获，也没真的受到什么本质性不可逆转的损伤。 　　这从刚才一行人中，只有希欧的反应最平淡就能看得出来——即便是通过冥想法凝实过灵魂，有第三能级实力的伊恩都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态，感知到生命威胁，可龙女仅仅只是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可能并不单纯。 　　“看来迦南摩尔并不太平，本来还想要请你带我多看看世界树之都的。” 　　伊恩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看来不成了。最近这段时间，咱们或许都要小心谨慎点。” 　　“倒也不至于。” 　　相较于伊恩的谨慎，安法反倒是颇为放松：“既然蔓枝部这次袭击失败，那么这两天就不会有其他新袭击，除非支柱党那边想要直接开战……伊恩，这下你又帮我一个大忙，又要加一大笔分了。” 　　说这话时，安法正经地弯腰对伊恩道谢，然后便掏出自己的小本记录。 　　“什么加分？” 　　依森嘉德有些好奇，而伊恩便将安法的好感度笔记本告诉对方，令金发少年颇为惊叹：“居然还有这种明确的记载方法！” 　　他显然也想学习一下安法的好感之书，但在思考了一会后，因为好感度数字化这一工程太过复杂而放弃。 　　在捷歌纳狼狈逃离后，伊恩一行人并没有立刻离开。 　　很快，都不用安法自己呼唤，烬灯家的人就来了。 　　伴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整队精灵护卫骑士大队封锁了这个通道。 　　他们身着一身流畅的烤漆蓝甲胄，样式和帝国那边类似缩小化铠装的铠甲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坚固的防化服，头盔处的防毒面具设计非常精巧，几条管道通向背后的一个钢铁背包，可以按照需求供给各种气态药剂，而背包本身似乎自带飞行能力。 　　为首的那位队长直接单膝跪在安法面前向这位精灵公主请罪——他们是效忠于烬灯部，甚至可以说是直接从属于安法个人的骑士武装，理论上来说安法一抵达世界树之都，他们这些骑士就得立刻过来迎接。 　　但因为安法自己不打算太大张旗鼓，这次接伊恩等人过来也没有使用比较重要的义体，所以便要求这些骑士护卫在她的另一具重要义体旁边防备支柱党的暗杀……谁知道蔓枝部居然冒着越界的风险，动用灵能武器袭击安法的灵魂。 　　这件事一旦没有没有处理好，就是当年银门部与动核部持续十年的暗杀大战。那时，如今银门家家主雅弗达·银门的兄长在进阶第四能级的过程中被人搅乱暗杀，中毒身亡，为了报复直接下毒的动核部，银门家主持了对动核部麾下集团十七家大型企业管理者的暗杀，而这勾起了维系党和支柱党的大规模斗争，结果便是雅弗达·银门在十年后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带领维系党成为了这一代的大议院议长。 　　只是，那样的争斗不会有赢家，迦南摩尔如今的诸多乱象都是源自于十王血间惨烈的内耗，尤其是现在迦南摩尔正在主持异种研究院探索这一牵动全泰拉视线的行动，蔓枝部的暗杀将会导致迦南摩尔错失得到最大收获的机会。 　　当然，对于十王血来说，让世仇成功，真的比他们自己输了都难受。 　　理论上来说，这些骑士没有犯错，是安法自己决策不周全，但效忠对象出现了危险，难道还要在事实面前讲道理谈逻辑吗？ 　　“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自己没有考虑好支柱党的决心。” 　　安法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惩罚自己的骑士，她轻轻摆手，示意骑士们起身：“通知母亲，我有事情要向她汇报。” 　　很快，伊恩等人便看见了安法母亲，希雅莱塔·烬灯的全息投影。 　　希雅莱塔女士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安法继承了她的美貌，但因为可以随意转换男女性别的原因，安法个人的气质其实更加偏向于英气飒爽的美少女亦或是沉稳优雅的美男子，差了一点女人的味道。 　　但希雅莱塔女士却并非如此，她身材窈窕丰满，额头上有着一颗菱形的水晶，一头顺滑的绿色长发在尖耳后如瀑布般垂落而下，脸型宛如古典女神雕像那般完美无瑕；一双浅蓝色的眸子宛如深森中的湖泊，边缘带着淡色的眼影，给予人一种妩媚的感觉。 　　【宝贝儿】 　　当然，一开口，希雅莱塔女士便让安法有点绷不住了：【你还是太不谨慎了，如果不是我安排柏娜在附近巡逻，而你的同伴也机警到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柏娜的存在，你恐怕就真的得缺席探索行动了】 　　【虽然你没有使用你的一号义体，证明你的确考虑到了会有危险发生，但没有准备灵魂方面的防护，就说明这谨慎还是不够。我的宝贝，这样让我该如何对你放心，让你独自行动呀】 　　柏娜正是之前那位金烛卫的名字，她的工作牌上有写——现在看来，那位持烛者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希雅莱塔女士安排在周边巡逻的保险措施，不然的话，一位第三能级的金烛卫就算要巡逻，也不太可能恰好遇到伊恩一行人。 　　至于宝贝……只能说，在某些父母眼中，无论孩子长大到了什么地步，都是自己的心肝小宝贝吧。 　　“母亲大人，这次的确是我疏忽了。” 　　在伊恩，依森嘉德，希欧乃至于格拉维大师微妙的目光注视下，安法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地向自己母亲汇报情况：“但我在离开世界树之都的时候，情况还没有劣化到现在这个地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支柱党那边突然开始着急动手了？” 　　【当然是各国的探索团队逐渐到齐，符合条件的年轻升华者云集，其中不乏堪比你与乌列斯那样的顶级天才……十王血内部有些着急，而有一部分老家伙并没有打算用实力去战胜强敌，而是打算先把自家的竞争对手拉下水。那句老话怎么说来者？对抗外敌前，需将家门清扫干净……宝贝，你就是咱们的家门呀】 　　希雅莱塔女士挥了挥手，这动作与安法的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但她的神态更加轻松：【其实也不仅仅是你，我们同样针对乌列斯规划了几次暗杀袭击，不过对方比你更加沉稳，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离开大宅，行动还没来得及展开】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够分量让乌列斯行动的外援，从这点来看，宝贝你做的非常好】 　　【你好呀，帝国的天才】话至此处，希雅莱塔女士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伊恩等人：【感谢你们照顾我的宝贝女儿，虽然我相信西莫科的手段并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但你们也的的确确帮助了烬灯家一个大忙——就更不用说你们在南岭对安法的照顾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本人比较忙，无法亲自接待你们，但安法肯定会倾情招待。请不要客气，你们是烬灯家最尊贵的客人，放下顾虑，尽情享受迦南摩尔人的待客之道吧】 　　【欢迎来到迦南摩尔】 　　——假如迦南摩尔人的待客之道，指的就是从出发到抵达世界树之都的这段时间，我就被卷入了好几场暗杀的话，那还真的挺有地方民俗气息的。 　　伊恩心中如此吐槽道，但他并不会真的说出来，而是彬彬有礼地感谢对方。 　　希雅莱塔女士又交代了安法几句，便结束通讯。伊恩能看出，对方应该正在开会，算得上是忙里偷闲抽时间和自己孩子交流了，而安法也看出这点，也一直都在催促自己母亲快点回去工作。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希雅莱塔女士话语中的‘宝贝’含量太高了。 　　“你父亲呢？” 　　看见安法结束和母亲的汇报后，伊恩本以为对方会继续和自己父亲对话，但安法只是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眼伊恩，然后叹息道：“伊恩，你不会觉得，我的龙血是和你这样，天生继承而来的吧？” 　　说到这里，精灵少女眸光垂下，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哪来的父亲……真的要有，那也得是一头真龙啊——怎么可能会有精灵夫妻生出龙血精灵的道理，我明显是母亲大人生物实验的结果，只是她用自己的子宫作为培养仓，最后生出了我而已。” 　　——又是一个原生家庭问题啊。希欧好像也是单亲母亲，母女交流不畅。怎么真龙这边都是这方面的问题？ 　　“这样啊。” 　　心中嘀咕，伊恩挑起眉头，他想了想，然后安慰道：“其实也是好事，我觉得按照你们十王血的家庭氛围来看，单亲家庭最起码没有家庭矛盾，也不会因为联姻导致家族权力斗争，更不会有什么赘婿外戚的苦恼，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我要给你扣分了，这都什么安慰话呀。” 　　安法颇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假如是她母亲希雅莱塔女士来做可能还会带点风情，但安法的少女姿态来做就只有可爱：“依森嘉德，他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如此。”同样被伊恩这样安慰过的依森嘉德摇摇头：“不过这也算是伊恩的一种特色吧，我觉得挺有魅力。最起码真的能驱散抑郁情绪，很有效果。” 　　“嗯……的确。” 　　想了想，之前的低沉情绪确实被伊恩的话语驱散，安法不禁扶额叹息：“但你说的对，没有父亲其实真的是好事，十王血内部的联姻除却生孩子，实在是很难有好结果，就像是我那位嫁给雅弗达姑父的姑姑……她宁肯去延疆那边当驻外大使都不肯姑父一起生活，真难想象芙拉表姐平时在家究竟是什么气氛，也难怪她成年后就离开迦南摩尔，这种家庭氛围真不健康。” 　　“我倒觉得可能是雅弗达议长保护家人，不让自己被限制的一种方法。” 　　伊恩反倒是若有所思，虽然他和雅弗达议长只短暂地交流过一次，但聪明人间的共鸣让他看出了对方真正的思路：“归根结底，十王血的力量离开迦南摩尔就会大大削弱，最起码暗杀就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家人离开迦南摩尔，他才能动用权力去做点什么大事。雅弗达议长，是个能看得清局势的人。” 　　对于这群年轻人针对大议院议长的家庭情况肆无忌惮地讨论，一旁的精灵骑士队长汗都要流出来了，他甚至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能听到的东西，而其他精灵骑士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聋子。 　　“他都有女儿？” 　　另一侧，格拉维大师有点心里不平衡了：“我为国奋斗五十年，如今还是孤身一人，雅弗达那家伙居然都有女儿了？！” 　　他下定决心，无论下次雅弗达过来找他合作什么事，都一定要晾着他几天。 　　这次针对安法的暗杀事件算是就此结束，一行人启航出发，准备前往烬灯家位于世界树之都第四层的大宅。 　　世界树之都十层，分别由十王血管理，据说十王血就是当年最早发现，并与世界树之都签订契约的十家精灵，只是那时的世界树之都还未完全修缮好，所以十王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入驻世界树之都，而是拿着关键的要物回到各自的老家发展。 　　针对这点，安法也不甚了解，这些机密的消息只有家主才能知晓，甚至很可能是某种需要转移的精神传承。 　　“我得去找老师先报告一下，告诉他你已经到迦南摩尔了。” 　　在中途，依森嘉德便暂时告退离开，他需要去和歌塞大师以及帝国那边的探索队代表，也即是卡洛斯大皇子汇报一声自己最近这几天的行踪。 　　伊恩对此也相当了解：“过几天我也得去见卡洛斯殿下一次，依森你就先帮我预约一下吧。” 　　“没问题。”金发少年笑着告别：“实际上，他和我说过好几次想要见你了，我去接你能这么简单得到许可，也正是卡洛斯殿下的意志。” 　　“原来如此。” 　　依森嘉德离开后，安法却有些恍然地注视着对方离开的方向，不禁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为什么我会被袭击了。” 　　伊恩侧过头，精灵少女轻声道：“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的名额是维系党和支柱党各占一半，到时候实际探索遗迹时，肯定会爆发种种矛盾……而我却并非是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的名额，而是拜龙教的名额，还有伊恩你这样的臂助，到时候探索起来，恐怕会比官方探索队进度更快。” 　　“支柱党可以允许自己不是最后的胜利者，但绝对不能允许作为维系党一员的我是胜利者，所以他们肯定要先解决掉我再去思考其他问题。” 　　如此说道，她带着歉意看向伊恩：“而伊恩你出手后，恐怕也会上支柱党的名单。到时候，恐怕就是咱们两个人一齐被暗杀了。” 　　“意料之中。但也没什么可怕的。” 　　伊恩微微挑眉，哂笑道：“暗杀也得能‘暗’才行……来，安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示意安法靠近，烬灯家的公主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伊恩的手势把耳朵靠了过来：“什么事，这么神秘……” 　　然后，她便睁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不会信。实际上，基本上就没几个人相信。” 　　先知耸耸肩，他对着一旁的龙女招手：“希欧，你来告诉安法吧，你们龙魂之间的交流肯定比我的言语来的真诚可靠。” 　　“啊？” 　　希欧还在兴致勃勃地环视着周围迦南摩尔的街道，听见伊恩的话后还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哦，好的！” 　　话毕，她便蹦蹦跳跳地来到安法面前，与仍然一脸不敢置信的安法对视。 　　两人的眸子中都亮起一阵微微的荧光，凭借龙魂之间的共鸣，希欧直接将自己与伊恩交流的过程，以及之后数次伊恩证明自己是先知行动的记忆全部都灌输给了安法。 　　真龙之间如若想要交流，是可以忽视一切交流方法，直接进行灵魂共鸣的——也是某种基于以太流上的超信息交换，不可能撒谎也不会出现谬误失真，所以安法一点怀疑都没有，直接相信了希欧的记忆。 　　“这……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你能如此顺利……难怪你当初一眼就看出了锖钢石的来源……一切都说得通了！” 　　安法一开始看向伊恩的目光仍然是带着匪夷所思，但很快，她就兴奋起来：“好——好！太好了！这下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精灵少女当然不可能将‘先知’直接说出来，就算周边的都是忠诚的精灵骑士，她也不可能这样随便，安法兴奋地差点就要在原地转圈走几步，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先回大宅。” 　　“伊恩，正好，我们烬灯家有一个源自于异种研究院遗迹，至关重要的奇物无法解析……它的谜题，恐怕只有你才能解开！” 　　“哦？” 　　伊恩本来只是想要给自己的同伴透个底，也算是铺垫一下自己未来自证先知身份，多制造几个支持者，却没想到安法那里真的有关键道具需要鉴定。 　　虽然预知视界不是用来鉴定的先知灵能，但银色芯片是啊——白发少年笑了起来：“那可真是……专业对口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蜂巢都市与星神之礼 　　世界树之都显然不是为了人类而设计，但却被人类改造成了适合他们生活的模样。 　　越是随着安法和她的骑士队伍一路走向世界树之都的第四层，见到不少沿途风景的伊恩就越是如此笃定。 　　倘若伊恩猜想正确的话，世界树之都本质上是一座长达数万米的巨型空舰——超巨型不止几万米——它的内部空间对于战舰来说自然非常宽敞，但对于城市来说却并不能说大，尤其是城市区的横截面，就和帝都一样，其实只有一座普通小城镇的面积。 　　但是，它的城市区非常高——每一层城市区足足有近三千米高。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这座超级巨型空舰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人类设计，而是为某种类似于蔓藤亦或是真菌那样，有着极其细长结构，甚至会飞的生物所设……当然，可能也是某种苔藓亦或是藻类生物，甚至就连水生生物也有可能，原本的世界树之都内部可能充满了大量水…… 　　总之不是给人住的。 　　但，人类总是能发挥他们的创造力。 　　经历千年以来的改造，事到如今，这三千米高的广阔空间并非是空无一物，在历代精灵的修补与建设下，城市区的四壁上有不少悬台和壁楼悬挂，它们交错，与城市间巨大的金属骨架互相支撑，构成了一座复杂无比的立体城市。 　　非要形象比喻的话，那就是类似蜂巢。 　　世界树之都内部的城市区，每一个都像是巨大的蜂巢，无数隔间，小楼，公共大厅和住宿公寓密集地立体分布，站在城市的底层向上仰望，根本看不见什么穹顶，只有一层又一层交错的天桥，来往的行人和金属的城市支撑骨架。 　　以及各式各样的灯光与风流。 　　城市拥挤，人自然也多，世界树之都内部的精灵数量密度甚至超过了帝都……不，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帝都的人口相较于其面积并不大，每一位居民都精挑细选，甚至需要有居住证才能入驻，所以城市内部还有相当空旷的街区。 　　但世界树之都除却结构像是蜂巢，人口也像是蜂巢那样挤得满满当当，在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广告招牌下，拥挤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在街道中行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他们中有衣着鲜亮的富商，也有裤子都洗脱色的手艺人，但即便是再怎么有钱，在世界树之都内部也没办法随便行走，只能无奈地排一个又一个队，走过一个又一个狭隘的天桥通道。 　　那么，真正的权力者，他们走的是什么路呢？ 　　答案是飞。 　　在城市区那诸多悬空楼宇和支撑骨架间，有着相较于城市内部通道而言颇为宽敞的区域，这便是精灵贵人们平日行走的通道。 　　安法的骑士卫队背后的背包正是一种喷气飞行背包，能利用风源质制造出一片稳定的浮空区，伊恩一行人就被骑士们包围，稳定地在半空中飞行，穿过人山人海的城市区。 　　热闹。繁华。 　　即便是来自地球的伊恩，也不得不承认，迦南摩尔的世界树之都的繁华。 　　在世界树之都内部的城市区，满是各式各样高耸的楼宇建筑，如同蜂巢一般的结构让城市一层一层地占据了三千米的高度，让一个小城的面积叠加了数百层，让每一个城市区内都容纳了数百万的人口。 　　而如此之多的人口，生产的垃圾，需要的物资能源，内外通风的渠道，乃至于治安的维持，全部都井井有条。 　　伊恩看见，在城市的边缘角落中有着巨大的金字塔形虫巢，大量圆盘状的甲壳虫从中蜂拥而出，在人们的足下穿梭，清理每一个垃圾和污迹，而它们坚固的外壳可以容忍一切人群的踩踏，甚至有一部分小孩子还喜欢站在它们的身上，欢笑着任由这些清洁虫带着自己行动。 　　源自于戴森云和人造太阳的庞大能量流动带起了风，这风源自于风源质的自然运转，而这运转被迦南摩尔人利用，构成了一个复杂无比，贯穿了所有城市区的风流通道。 　　这些风流通道，正是伊恩等人所行走的空中通道，除却作为方便飞行的道路外，它也会保证世界树之都内部的空气清新，与外界的安全交互。 　　同样，庞大的能量流动也让整个世界树之都内部灯火通明——在这里，有着近乎于霞辉领农业大楼的种植区存在，璀璨的太阳灯释放源质，层层叠叠地种植着密集的农作物。 　　难怪，在不少人表示新奇的时候，迦南摩尔的精灵却对农业大楼这一技术仅仅是表达赞赏和感兴趣，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类似的设计，只是他们并没有那个需求专门设计一个建筑去进行种植…… 　　伊恩在看见种植区的时候，心中就有些恍然。世界树之都当然是不缺资源的，以其为中心的巨大盖亚园地中物质丰饶的不可思议，恐怕仅次于帝都周边，有着天气控制器的奎诺尔平原。 　　所以精灵并没有发展密集种植的欲望，只是凭借世界树之都得天独厚的环境容纳了一部分种植区而已。 　　假如精灵们有需求的话，根本轮不到他去向山民和南岭行省的诸多领主推销农业大楼。但他们没有。 　　除此之外，佩戴有飞行背包的治安官与巡逻骑士们在半空中穿梭，他们立体巡视着世界树之都内部的每一个角落，一旦某地出现骚乱亦或是纷争，他们便会在半空中划着灵巧的弧度，直接抵达相应的隔间，立刻处理所有纠纷。 　　但这种情况其实非常少见，倒也不是因为精灵们品德优良，而是所有人都知道，此地是世界树之都，是十王血的总部，他们可以允诺人们在这里幸福的生活，但绝不容许任何人（除了他们自己）在这里制造骚乱。 　　谁敢违背，谁就会死。谁愿意遵守，谁就能活的开心自在。 　　“这里不是有不少小商贩吗？” 　　伊恩侧过头，他们刚刚掠过一个大概是美食街的悬空区，那里有着十几家各有风味的迦南摩尔餐厅，糕点，烤肉与巨大的虫肉宴应有尽有，让少年颇为感慨：“以后有时间，肯定要来这里逛一下。” 　　“说是小摊贩，但能在世界树之都里面开店的商家，背后都绝对有背景。要不就是大公司领导的亲戚，要不就是总公司自己开设的连锁品牌。” 　　安法很清楚伊恩的意思，她微微摇头：“人口如此密集的情况下，世界树之都还能维持良好治安，没有任何黑道亦或是小偷收保护费和盗窃，仅仅是因为一个最简单的原因——这里所有人都与十王血息息相关，即便是看上去不起眼的水果商，说不定都有联系总公司的渠道。” 　　“大家都是公司集团的雇员，一旦犯错就会留下记录，被驱赶离开世界树之都……离开这个繁华又充满无数机会的城市。谁愿意呢？” 　　“毕竟是有晶板终端的城市。” 　　伊恩微微点头，他能理解。精灵的信息化技术很强，他们真的可以实时锁定每一位精灵，这就是安稳最大的底气……绝对的信息掌握。 　　在地球，即便是联邦政府也必须要在统御AI的监管辅助下才能调用平民的信息资料，个人隐私得到了保证，也让一部分危险分子可以通过种种手段隐藏自己的恶意。但是在迦南摩尔，虽然信息技术水平不如地球，但十王血可以随意调取任何人的资料，绝对掌控一个人的过去。 　　统治强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难怪每一位迦南摩尔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欢迎来到世界树之都，泰拉最热情，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它的确对得起这个称呼，半点也不夸张。 　　烬灯家的大宅，位于世界树之都第四层最高处中间偏下的位置。 　　在寸土寸金都显得有点便宜的蜂巢城市中，十王血极其奢华地建设了一座极其庞大的立体大宅，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六边棱柱，表层由发光的铭文板制造出烬灯家的家徽投影来回循环播放，除此之外，还有烬灯家家主，安法之母希雅莱塔女士的投影。 　　投影的她柔和地笑着，俯瞰着整个蜂巢城区，宛如女王一般威仪天下。 　　不……实际上，作为十王血的家主，第四能级巅峰的强者，她毫无疑问就是女王。只是在迦南摩尔的社会制度让她显得更加平易近人，被人称之为迦南摩尔常务委员而已。 　　通向烬灯部大宅的道路两旁，栽满了一排夕灯树，这种升华植物的叶子会释放出宛如夕阳一般昏暗的光芒，只需要一片就能维持一晚上的明亮，被它照射的人会感觉到心安与宁静，容易修复一天劳作带来的疲惫，更加容易入眠。 　　它的树干如同水晶一般坚固闪亮，非常漂亮，所以也是极其优质的观赏树。 　　“这里就是我家。” 　　安法引领伊恩等人进入大宅，内部的迎宾厅宽敞而明亮，甚至有点宽大的过分，足以容纳铠装行动。伊恩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他用预知视界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一般人家中鞋柜的位置其实是一个格纳库，里面有一整排状态完好的铠装屹立。 　　——这是大宅？这不就是一个作战基地？还迎宾厅，你家是不是会用铠装摆一排对尊贵的客人致敬啊？ 　　伊恩有点想要吐槽，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霞辉领的领主府旁边就是磁暴铠甲部队营地，顶层甚至还有独眼巨人炮台，好不到哪里去。 　　只能说，这就是泰拉大地上的领主吧.jpg 　　“感觉也不是很大嘛。感觉……不如我的巢穴！” 　　这是希欧发表的评论，无论是安法还是伊恩都没有回复——你和真龙比巢穴？人家真龙朝着山里面一坐就可以宣布整个山脉都是自己的巢穴了，去八百里开外飞一圈都能说是在自家阳台散步，有什么比的必要嘛？ 　　尤其是希欧最近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正是最兴奋最喜欢自己秘密基地的时间段，没必要多话。 　　而就在此时，大宅内又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一位明艳的少女，翠绿的头发在脑后盘起，一双浅金色的眸子似骄阳般璀璨，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光芒，紫黑色的露肩礼服衬托纤细的脖颈与圆润的肩头更加白皙，而她脖颈上带着一条银色的烬灯吊坠，上面的装饰相较于安法脖颈上的更加华贵。 　　此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格拉维大师目光凝重，就连希欧都微微侧目，显得有些惊讶。 　　而她是谁呢？ 　　当然是另一个安法啦！ 　　即便是伊恩也花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这位看上去更有气质，实力又更强，长的却和安法一模一样的少女是谁——那当然就是安法的另一个义体啦，只是这个义体实力赫然有第二能级巅峰，接近第三能级的实力，这就与自己身侧第一能级的安法拉出了明显差距。 　　在生命本质的影响下，即便是一样的容貌，高能级也会比低能级显得更加璀璨动人。 　　与此同时，伊恩敏锐地察觉到，实力更强的安法义体身上龙血的特征更多，第一能级安法只有脖颈和耳后有些鳞片，而第二能级巅峰的安法不仅仅有这些，她的双瞳也是竖瞳，盘起的长发间隐约能看见微微凸起的龙角，纤细修长的手指相较于正常的少女也显得更加尖锐，有些接近映光修女那样的龙亚人。 　　在礼服安法出现后，原本站在伊恩等人身侧的长裙安法动作便僵硬起来，她沉默地走向大宅后方的一个房间，而礼服安法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原本的位置，站到白发少年身侧：“伊恩，来，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奇物。” 　　“……这感觉还挺微妙的。龙魂，真奇妙啊。” 　　伊恩神色有点古怪地看了眼长裙安法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自己身侧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流畅接过引导地位的礼服安法——甚至微妙的有种牛头人的感觉？礼服安法牛头人了长裙安法……不对，这都什么玩意啊。 　　这倒不是伊恩矫情，希欧虽然也有义体，但她的义体大部分都没了，只剩下用自己容貌捏的少女义体，没有给伊恩这种同时存在多个同一个友人躯体的感觉。 　　每一个都是安法，每一个都不是完全的安法。在这些真龙血裔的力量下，自我，肉体与灵魂的界限是如此模糊，人类的道德与常识根本无法定义祂们的逻辑与行动。 　　这就是……超凡的生物啊。 　　在安法的引导下，伊恩快步越过烬灯家大宅的一个个走廊和房间，来到深处的一个隐秘库房。 　　安法自己拎着裙子，小跑进库房，然后便端出一个由净水晶封闭的匣子，匣子周边还环绕有明亮的铭文纹路封印，实际上，它根本不是被安法举着，而是漂浮在少女手心。 　　“就是它，伊恩，这就是我们从异种研究院中找到的一个关键奇物……” 　　安法原本还想要多介绍几句，譬如说为什么她能在探索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得到它，以及发现它的地点究竟在何处。 　　但精灵少女很快就发现，伊恩的表情愣住了。 　　银青色的光芒在少年眸子中漩涡般转动，这是灵能者释放灵能抵达极限的现象，虽然安法知道，自己还没有打开匣子，但对于伊恩来说，这一切都根本不重要，在自己打开匣子前，他就已经看见了匣子中的奇物，看见了那非凡的本质。 　　——这就是先知吗？能够隔断第四能级甚至第五能级窥探的多重封印居然都无法隔断他们的目光…… 　　安法如此想到。难怪所有人都说，先知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奇迹啊…… 　　而对于伊恩来说，一切就都很简单了。 　　金色的光辉旋转着，环绕那小小的匣子，宛如世界树之都的树冠那样，萦绕着恒星的戴森云。 　　【模拟源质计算芯片的碎片】 　　【第五能级·残缺·权柄·可食用】 　　【由泰拉前纪元文明汇聚全文明之力，尝试复刻星神之礼的结果。虽然碍于文明水准完全无法复刻星神之礼的本质，但在先行者的开发下，超越当前文明水准的源质计算芯片赫然出世，为泰拉前纪元文明提供了技术飞跃的基础】 　　【该源质计算芯片已经破损，只剩下些许碎片。因失去供能模块，该源质计算芯片失去高能级本质。因脱离核心本体，该源质计算芯片失去数据库支持】 　　【蕴含源质：3.0012权柄单位】 　　【……】 　　“……源质，计算芯片……星神之礼……先行者……” 　　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默念关键词：“还有第五能级……怀光在上。” 　　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白发少年的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难道，这是先行者当年模仿银色芯片制造而出的仿制品？而银色芯片的本质……就是那所谓的……” 　　“星神之礼？” ###第一百六十二章 泰拉人的先驱，坟茔与回音 　　源质计算芯片的残片已经破碎不堪，虽然它是第五能级的造物，至少也是一个完整第五能级造物的一部分，但经历漫长时光的摧残，它只遗留下了区区3点权柄级的源质。 　　3点。说实话，这个数字的确已经到了颇为好笑的地步。 　　它向下吧，多少还有点源质，不能说是凡物，向上吧，残留的这点源质又没有任何可以激活自己特异之处的力量，和凡物没什么区别。就是非常尴尬。 　　也难怪烬灯家搞不清楚这个源质计算单元的用处，它的确至关重要，但只剩下三点源质，谁来都没办法让它重启啊——就算真的有人掌握了方法，那也需要有第五能级的强者为它灌输权柄级的源质才能复原些许，搞明白它的一部分功用。 　　但伊恩不一样——他太熟悉这玩意了。 　　先不谈他的灵魂本身就铭刻有一部分类似的灵质计算单元模块，银色芯片已经为伊恩阐述了它的由来。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 　　阐述的信息越多，问题也就越多了。 　　源质计算芯片可以说是最好理解的东西，无非就是用源质制作的计算单元，和伊恩脑海中的灵质计算单元没什么区别，只是使用源质作为材料。 　　问题在于，之后的星神之礼与先行者…… 　　“先行者作为异种研究院院长，以及已知最初的银色芯片持有者，汇聚泰拉前纪元文明的力量，尝试复刻‘星神之礼’，进而诞生了‘源质计算芯片’这一超越泰拉文明技术极限的超级计算机，成为了那时泰拉文明飞跃的基础。” 　　心中复述银色芯片中的信息，伊恩咀嚼其中的涵义：“不出意外的话，银色芯片就是那所谓的‘星神之礼’。至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源质计算芯片，显然是先行者和泰拉文明能迅速解析诸多火种，并且奠基泰拉升华之道的缘由——它应该就是泰拉宇宙这个有着源质和灵能，拥有以太的异宇宙的量子计算机，亦或是更高级的道具。” 　　“甚至，可以说，作为已知最初的第五能级造物，后世所有的人类第五能级，恐怕都与源质计算芯片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伊恩还记得，自己老师希利亚德曾经说过，不动坚城一系第五能级所需的诸多材料中，便有古龙的心核，脊髓胶质以及灵态神经网络。 　　其中，灵态神经网络其实在第三能级便已经开始建设，伊恩如今的神经网络就是由秘银混合一部分摩瑞恩钢构筑而成的系统，但古龙级的灵态神经网络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那应该是在虚境中也有所映射，横跨了虚境与现实两界的超时空器官。 　　而这样的器官，其实与‘灵质计算单元’就有一定类似的地方……伊恩认为，那说不定就是糅合了灵质计算单元与源质计算单元，构筑而出的‘真以太计算单元’……而一个神经网络肯定需要不仅仅一个真以太计算单元，这就是第五能级诸多能力的基础。 　　而心核，伊恩已经具备，这点无需多谈。至于脊髓胶质……伊恩认为，那或许也是某种离谱的东西，毕竟脊髓负责大脑讯号与肉体之间的信息传导，加上以太超越时空的本质，伊恩怀疑，第五能级强者或许可以人均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未卜先知，他们的肉体本能就是一种预知接口，可以在敌人发动进攻，甚至出现进攻的想法时就直接进行反制。 　　这也不是瞎猜，因为希利亚德和他怀念当年之勇时，就说过类似的能力——他可以凭借本能直接知晓他人的暗杀计划，针对他的阴谋伏击，在战斗时本能地就知晓敌人的进攻路线，老骑士认为这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境界，但伊恩觉得精神境界假如到了这么离谱的地步，绝对就已经是一种灵能了。 　　而脊髓胶质，就是他们这一灵能的载体。 　　思绪收回。 　　伊恩眼前的这块源质计算芯片已经破损，也没有功能模块，并且脱离了核心本体……但这反而证明，异种研究院内有着一个至少大部分是完整的芯片本体存在。 　　而它，或许就是泰拉升华之道的源头，诸多超级技术的开发起点！ 　　“安法，你们是从异种研究院的哪里发现它的？” 　　伊恩目光灼灼地看向精灵少女，穿着礼服的安法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甚至还没有把这个盒子打开，也没有对你介绍，你却似乎已经知道了匣内之物的诸多情报……看来先知不仅仅是真的，伊恩你的先知灵能还异常强大。” 　　定了定神，安法收拢思绪，她缓缓道：“这一未知奇物源自于我们烬灯部对异种研究院的一次‘私下探索’。” 　　“在迦南摩尔和帝国的联合探索队发现半月湖旁的地底遗迹群就是异种研究院前，针对这个遗迹群的探索并没有受限，我们烬灯部趁着这个时间点进行了多次私人探索行动，这也是迦南摩尔的惯例，毕竟这个遗迹群是我们家族发现的，雅弗达议长更是我们的姻亲，故而迦南摩尔大议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那时也参与了几次探索，并凭借身上的龙血成功突破了遗迹第三层，进入了异种研究院的深处……但也仅仅只是第三层的最外侧。想要完全开启异种研究院深层的通道，需要多个高纯度龙血，甚至是真龙才能开启。”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家族团队的辅助下，开启了位于第三层的一个大厅——但那个大厅却已经被一次极其古老的爆炸彻底摧毁了，它整个地变成了一个通向地底极深处的深渊，深渊的深度超过七千米，温度极高，内部还有极其强大的灵能反应和亚空间实体屏障，超越了那时我们的探测极限。” 　　“而我就是在深渊的边缘处发现了这一奇物。” 　　如此说着，安法将手中的匣子打开。 　　说是打开，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少女手中的匣子其实是分解了——它原本是由数百个不同的金属模块组合而成的密封匣，由灵能场域嵌合密封，而在安法的操控下，它所有的零件都膨胀脱离了自己的位置，在维持足以屏蔽高能级强者灵能感应的屏障的同时，将内部保存的事物展现给了伊恩。 　　而出现在伊恩眼前的，便是一团红色的螺旋星河。 　　是陀螺吗？亦或是DNA的结构？都很难形象的描述它的具体形状……源质计算芯片的碎片乍一看上去，其实像是一个畸形的微缩银河，只是它的多个悬臂全部都呈现上下螺旋形交错，缓缓地在灵能场域中悬浮。 　　很像。这是伊恩的第一个想法。无论源质计算芯片的外形多么奇葩，但是在其表层流转的点点星光与纹路，都与当年他从希利亚德老师手中接过的银色芯片如出一辙——虽然自银色芯片融入自己体内后，伊恩再也没有见过银色芯片原本的形态，但那记忆太过深刻，他根本忘不掉。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猜测，那么现在就可以确定：先行者的确是以银色芯片为模板，仿造出了计算芯片。 　　银色芯片，就是星神之礼。 　　而星神之礼……那星神…… 　　“是创造者吗？” 　　伊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计算芯片，思绪却飘飞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星神，就是真龙的创造者……单单以名头来说，倒也并不奇怪，真龙的创造者足以自称为神，而祂们可以横跨诸多星河收集火种的力量，乃至于与以太深深的关联，都让祂们可以自称为群星之神。” 　　“而星神之礼，或许就是创造者为了鼓励先行者成为先行者这一功绩，所以赠送给他的礼物？” 　　通过目前已知的这些信息，伊恩能推断出不少东西。 　　“先行者凭借诸多火种的技术，为泰拉文明开创了升华之道，得到了星神送出的礼物银色芯片，而后在银色芯片的帮助下，也是通过仿制银色芯片，泰拉人第一次创造出了第五能级的造物。” 　　“但问题来了。” 　　“星神也即是创造者，祂们在一次袭击中失事，飞船撞击在了眺望之月上，并在贯穿眺望之月后坠落在泰拉——这造成了天坠之灾，摧毁了前纪元文明。” 　　“这能说明，为何银色芯片比天坠之灾更早来到泰拉，也能解释前纪元文明似乎与创造者和真龙早就有联系这点。” 　　“同理，这甚至也能解释为什么真龙与前纪元文明缔结了契约——因为前纪元文明显然是得到了星神看好，甚至馈赠有礼物的有潜力文明，而作为星神的造物，真龙自然对泰拉文明另眼相看。” 　　“以其为衍生，真龙与前纪元文明的泰拉人一同抗争了天坠之灾，以及之后失落纪元中的诸多战争。真龙甚至还帮助一部分人类得到了祂们的力量，这也就是血脉真形中，那些真龙血脉最初的起源……也是如今泰拉人体内可能存在龙血的原因。” 　　总结到这里，伊恩算是对如今泰拉前纪元文明，真龙以及星神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明确的提纲。 　　而且，异种研究院遴选龙血作为进出凭证的原因就好理解许多了。 　　为了研究属于泰拉文明的第五能级造物，先行者当年绝对不可能放弃真龙这种天生就可以抵达第五能级的超级生命，甚至可能就有真龙与先行者联手研究，祂们的血就是异种研究院的一种权限，所以能在前纪元文明覆灭后，仍然可以开启这个古老的遗迹。 　　当然，这未必是正确的，但能说得通，伊恩就不会多想。 　　“……安法，你希望我能看出什么来？” 　　抬起头，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精灵少女道：“有些事情，作为先知我很难和你说清楚……但假如你提出明确的需求，我就轻松许多，可以在诸多混乱的图景中遴选出所需要的可能。” 　　这话说的其实非常没道理，简单来说就是‘我知道很多东西但是有些事不能和你说，你自己说个问题，我就单独为你解答它’，一般人听见这种回答肯定会发火，简直就是把人当白痴糊弄。 　　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先知，而伊恩所能回答的问题更是通过一般渠道根本无法得到答案的东西，所以安法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地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看出什么——我想想……” 　　绿发金眸的少女眯起眼，她细细思索一番，然后道：“我们想要知道这一奇物在异种研究院中的重要程度。如果可以，还想要知道它的具体功效，以及它为何会破损的原因。” 　　本质。起源。与变化的原因。这就是安法问题的核心，她想要知道这奇物有多珍贵，又为何珍贵，而异种研究院中又发生了什么事，这珍贵的事物才会破损成如今模样。 　　“最高等级。它是一个极其强大的计算核心，某种计算芯片，是前纪元文明最重要的计算工具，有着晶板终端的精灵应该很容易理解它的概念，我认为如今泰拉文明中基本没有可以超越它的存在，当然，是完整版。至于为什么……” 　　伊恩眯起眼，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何源质计算芯片会被破坏，所以他沉吟了一会，直接道：“我得亲手触碰它看看。” 　　伊恩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用银色芯片白嫖源质计算芯片的结构——好吧，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但究其本质，伊恩是打算使用自己‘回溯视界’的能力，看看计算芯片中蕴含最深的情绪源头，看看它上面寄宿的回忆。 　　作为第五能级造物的碎片，计算芯片上肯定有无数人的期待和感情寄托，就算看不见它被毁灭的场景，伊恩至少还能获取更多有关于异种研究院乃至于‘先行者’和‘星神’的信息。 　　“亲手触碰吗……” 　　安法犹豫了一会，作为烬灯家的公主，如今家主唯一的孩子，龙血精灵，她当然是有权限让伊恩去触碰计算芯片的。 　　但冒着风险，让外人接触…… 　　——不。 　　——伊恩可算不上是外人。 　　想到这里，安法突然豁然开朗——伊恩是拜龙教成员，是被她投资的领主，跑得了祭祀跑不了神殿，伊恩就算是真的把计算芯片搞坏了又如何？那不是更好？ 　　能用一个明显破损，大体用处都被看出的古老奇物，换一个未来前途无量显然能成第四能级的强者的愧疚与人情……哦，如今还要加一个先知——这不赚吗？这简直太赚了，很符合安法对投资的想象。 　　这么一想，安法甚至有些期待伊恩把计算芯片搞坏了。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大大方方地伸手，在伊恩的掌心一点。 　　然后，一点紫金色的光芒闪烁。 　　在升华者对肉体的操控下，安法的一滴鲜血滴落在伊恩掌心，紫金色的血珠宛如名贵的宝石那样璀璨，精灵少女示意伊恩将那滴血涂抹在掌心：“如此一来，你的手就将被视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可以暂时越过灵能屏障，触碰奇物了。” 　　“好。” 　　假如是平时的伊恩，肯定能在一瞬间想明白安法的犹豫和后来的洒脱间闪过的想法，调侃安法一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搞坏这奇物？’——但因为对计算芯片实在是太过好奇，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操控源质让安法的血蒸发，覆盖在自己的右手表层。 　　他探出手，毫无犹豫地越过灵能屏障，触碰被安法托举在另一只手掌心的赤色星河。 　　而就在伊恩接触到计算芯片的瞬间。 　　无尽的光影，淹没了少年的视界。 　　这是一处闪烁着诸多色彩光芒的实验室，庞大而辽阔，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先进仪器，一头真龙骨架和器官功能的示意图被悬挂在实验室的中央，旁边还有诸多强大而特异的超级生命解剖示意图，如若是后世者看见就必然知晓，那些生物就是如今泰拉诸国称之为‘古龙’的强大魔兽，可以与真龙并称的超级生命。 　　实验室充斥着强大的灵能场域，闪烁的铭文纹路制造着这个世界最为纯净无暇的空间，这是任何一位科研者都梦寐以求的环境，而一位白发苍苍，衰老的都近乎失去人形的老者坐在实验室的中央，他沉默地凝视着自己眼前的晶板，晶板中急速流淌的数据瀑布在他的双眸中倒映而出，却无法让他的神色有半点动容。 　　“不行。” 　　许久之后，这位皱纹堆叠到看不清楚容貌，唯独双眸仍然明亮的老人轻声自语：“我会死。无论如何我都会死。失去了完整的生命维持工程和最专业的医师辅助进行延寿手术，升华之道就一定会燃烧生命，让我们从长生不朽的凡人变成强大却终有一死的超凡。” 　　“哈哈，多么可笑，我为了人类的升华而开发的道路，最终却成为了催命符……但我们却不得不饮下毒药，因为星神的战败，诸多火种失控，我们需要这力量去应对千星降临的劫难。” 　　“毒死和灭绝，自己走向末日和被其他文明的火种抹杀，变成其他文明的养分……我宁肯泰拉人是自己将自己埋葬。” 　　直到这时，老人的神态仍然自信而傲慢。他谈论起其他文明的火种时，是一种俯瞰的态度，他认为自己所在的文明高于其他文明，他认为自己的种族远比那些天外的外星人要强大，他将所有火种视作自己文明的养分和工具，一切都是让泰拉文明熊熊燃烧的薪柴。 　　就是如此傲慢，如此自大，如此璀璨夺目，就像是先行者那般，高举着火把，引领所有迷茫者前行，行走在绝无前路的黑暗旷野上。 　　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唯有宛如太阳那般，天穹中绝无第二个的璀璨存在，才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成为被众人向往的‘先驱’。 　　至少，是泰拉人的先驱。 　　但是下一瞬，老人却抱住头，宛如精神分裂般喃喃自语：“但我不能死……我可以死，但是我的智慧……星神的馈赠……太阳之子们的礼物，那些灵感，那些关键，那些无法用言语和文字记录的微妙感悟，那些疯狂到我根本不敢留下文字的计划，升华之路后续的可能性……” 　　“它们不能被我微渺的生命拖累，它们必须传承下去……我们的文明必须要接过我和联盟所有的遗产……但是……” 　　他痛苦地用自己的头撞击实验台，但破损的却并非是老人的头颅，而是那坚固无比的钢铁实验台：“但是他们办不到——该死！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学不会！” 　　老人的声音充满惶恐与畏惧，他不仅仅不是为了自己的死而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怖。 　　就像是再也无法吃到一种失传的美食。 　　就像是再也无法看见一个马上要被毁灭的风景。 　　就像是再也无法与一位最为亲密的友人爱人相遇。 　　就像是先知，已经知道注定毁灭的结局，却绝望地发现永远不可能将这宿命改变。 　　就是如此害怕，就是如此绝望。 　　而对于老者而言，他最为恐惧的，并非这些。 　　他最为恐惧的，只有一件事。 　　——他掌握的知识，没人能学得会。 　　这就是学者最大的悲哀。 　　假如是完整的泰拉文明，肯定是能将这位老人心中所想所思继承下来的吧。一个天才不够，还有十个天才。一百个天才不够，整个世界能培养出一万名人才。 　　一个超越了时代的天才可以引领一整个项目，乃至于一整个文明的飞跃，但只有在一个文明百万千万甚至数以亿计的从业者和相关技术人员的支持下，超越时代的天才才能将自己的天赋完美地实现。 　　而他也能相信，自己开发出的一切将会被完美地继承下去，成为未来时代，所有人手中日常随处可见的‘文明的造物’。 　　甚至，在其他超级天才，人才和从业人员的改造下，他原始的想法将会焕发出远超他想象的活力。 　　那些昔日复杂而昂贵的电脑是如此，那些厚重而庞大的通讯终端也是如此——它们都在时间的推移下，无数人的完善下变得愈发精妙小巧，变得愈发强大高效。 　　老人绝对相信，昔日的文明就有那个能力办到。 　　但是…… 　　天坠降临了。 　　天坠摧毁了整个前纪元文明最重要的资产和底气——那超过百亿的高等受教育人口，遍布全球的技术设备和工业生产链。那不可思议的以太冲击甚至贯穿了虚境与现实，将所有第六天梯以下的储存设备完全摧毁。 　　不可能了。整个研究院中的幸存者只有那么点，其他都是智能机械仆从，其中能理解他想法的寥寥无几，他们也不能被留在此地，而是将在不久之后通过以太装甲送出研究院，送去其他保有大量人口的避难所，传授他们最新的升华之道知识，用来对抗那些在黑暗中苏醒的外星怪物。 　　人类需要他们这些尖端研究员的头脑去点燃黑暗中的灯火，在这个文明被毁灭的后启示录时代，他们已经不能继续去探索更远方的道路，只能停靠在村庄的旁边点燃火炬，在无知的黑暗中保存些许过去的火种。 　　但是…… 　　“我就连这点都做不到……” 　　老人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他绝望地低吟，双目中大滴大滴地滴落泪水，染湿了衣服和胡须：“我就要死了……我怎么能死……人类需要我啊，我甚至没有找到能转移星神之礼的方法！” 　　“这最珍贵的财富都没办法留下来，那明明是星神留给全泰拉人通向最终擢升的钥匙，是文明飞升的基础……我怎么能带着它去死？！” 　　“我究竟该怎么办？” 　　伊恩沉默地站在这位老人身后，因为回溯视界，白发少年对这位老者的恐惧，绝望和茫然感同身受。 　　尤其是那深深的孤独。 　　作为前纪元文明最高等级的研究者，作为超越了时代和文明的天才，得到了足以被称之为神的超级文明的认可，并且得到了祂们的礼物——就是被上天如此钟爱的智者，和其他人仿佛隔着一个世界的先驱，‘先行者’当然孤独。 　　他的弟子，学生和看好的继承人全部都死于天坠之灾，全心奉献的文明和种族也都接近毁灭，先行者自己也将要面临死亡。 　　他的哭泣和眼泪并非独独是为了自己……而是自己所代表的‘泰拉文明’。 　　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死后，泰拉文明，就将会成为‘泰拉前纪元文明’。对于后世的泰拉文明来说，前纪元固然发达先进，创造了璀璨辉煌的文明，但他们终究没有扛过天坠之灾，那些骸骨是自己的先祖，但却并非是他们。 　　不过是……一群徘徊在废墟与遗迹间，在空寂与历史中回荡的‘回音’。 　　“回音！” 　　而就在此时，老人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他的皱纹间流淌，但他却已经不再悲伤。 　　一种烈火在老人的双眸中燃起，那已经变成金属铁灰的眸子中亮起了宛如太阳般的火焰：“是了——还有回音！” 　　“即便我终将逝去，泰拉文明也注定要被埋入坟茔，但在最后的最后……” 　　“我们至少也可以留下回音！” 　　——即便不能永生，即便不能留下灵魂，即便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复刻在文字与数据之中……但我至少还可以留下回音，留下那与我相似，但终究不同的伪物！ 　　——固然虚假，固然不同，固然有着缺憾……但却比遗忘要好，比失落要好，比被埋入坟墓要好！ 　　而就在此刻，伊恩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震惊地注视着眼前古老历史中的幻象，重复着对方道出的词汇。 　　“回音？！”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允许你用伊恩的脸抱我 　　回音。 　　千百年来所有不同的回音都在耳畔震荡。 　　最开始的是雷鸣。以及不可思议的巨大震荡。那是大陆在摇晃，海洋沸腾的声音。风暴席卷天地，即便是整个研究院都沉入地底，也无法阻止海啸拍打山岳而激发的雷鸣，绝大部分人都在茫然与绝望中迎来死亡，这或许是一种怜悯，因为这样迅捷的死亡毫无痛苦，也无需面对末日后窒息一般的现实。 　　紧接着便是抽泣。幸存者们在突兀而来的灾难面前侥幸保存了生命，但他们还有太多东西没有保存下来，亲人朋友，长辈后辈，上司下属，街道边行人的谈话声，路边景观树摇曳的枝干，还有与友人约好在街边的相会。那些构成生活的所有平凡都已远去，剩下的只有毁灭后在狂风中零落的呜咽与抽泣。 　　然后就是质问。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灾难会降临？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为什么死的是那些最优秀的人？为什么我这样无能的人能活下来？ 　　存活下来的人除却自己幸存的侥幸外，偶尔也会从心底深处涌现出这样茫然亦或是愤怒的质问，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活着，因为他们明白，仅仅是他们绝对无法迎来故事中绝处逢生后的美好结局，文明一定会在他们的手中失落，他们将率先迈入悲剧，故而宁肯让其他人代替自己幸存。 　　但最后，便是沉默。 　　无论再怎么愤怒与痛苦，绝望与茫然，现实不会因为哭泣而更改。 　　泰拉文明已经毁灭了，它最后的一丝气息被一个人，一个将行就木的老者强行用智慧维持。 　　只要他还活着，文明便还有复苏的可能性——因为他脑中有着一个能够记录所有资料的礼物，一枚闪耀着银色光辉，宛如群星璀璨的芯片。 　　有着这样不可思议的馈赠，以及那超越时代的智慧，即便是一个人也能承载文明。 　　于灾后，他没有放弃努力，老者仍然在残存的研究院中，与一些幸存的研究员进行实验，开拓升华之道的诸多可能性，并一个一个将那些继承了他一部分知识的传承者送走，送去泰拉各地的诸多避难所。 　　他敏锐地察觉到毁灭之后泰拉即将迎来的苦难与折磨——星神的飞船陨落，真龙的计划失效，但千星的火种仍然会如约而至，而这一次，能够迎接他们的便不再是完整的泰拉文明，而是一颗动荡但却仍然能孕育生命的星球。 　　一个可以让‘祂们’扎根，重新复苏的土地。 　　祂们将不会被泰拉收纳，而是自由地成长，在所有适宜的地方成长为自己的完全体，在人类的故乡肆虐。 　　——必须要击溃祂们。 　　这是老者为自己定下的唯一目标。 　　最少最少，人类至少要为自己留下一片属于他们的坟地。 　　——至于究竟要怎么做…… 　　空旷的实验室中唯有脚步的回音回荡，在最后一位研究员都被送走后，整个研究院内就一片寂静，只剩下智能仆从在走廊中移动。 　　先行者就是在这样的寂静中停止了呼吸。 　　生命究竟是什么时候，从那肉体中离去的？ 　　得到了荣耀，有受人崇敬的地位，被所有人信任乃至于崇拜，开创了一个崭新时代，他毫无疑问是位于星球顶点的个体……这样的人，即便是死去也应该是惊天动地，震撼整个文明世界的大事吧。 　　但可惜的是，文明先他一步而逝了。 　　所以留给无尽回声的，只有沉默。 　　光影消逝，所有影像崩毁。 　　伊恩仿佛醒悟一般，将手从计算芯片的碎片上挪走。 　　“伊恩？” 　　一旁，安法注意到伊恩的不对劲，她开头询问，而少年回过神来：“嗯？嗯……没事。” 　　他对友人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只是……看到了一些不一般的东西。” 　　的确是不一般，甚至可以说是非同凡响的过去。 　　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伊恩可以笃定，自己看见的，正是银色芯片最初的主人，‘先行者’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 　　但是，这段时光并不完整。只有他茫然自己的知识无法传承下去的那段记忆比较清晰，其他时间段的记忆都只是片段，一闪而逝，一掠而过，根本无法看清。 　　而在这段记忆中，伊恩感受最深的，其实并非是绝望，恐惧与茫然。 　　而是一种深深的孤独。 　　作为地球的穿越者，另一个文明的来客，伊恩和先行者一样孤独。 　　他们都同样位于一个落后于自己生活时代的世界，周围的人都无法理解他们的智慧，而他们极难改变自己所处的时代……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如若死去，那么改变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将消逝。 　　唯一不同点在于，先行者垂垂老矣，而伊恩才刚刚十七。先行者已经没有时间去扭转未来，而伊恩不仅有，甚至还是先知，可以从未来的预测中得到更多的时光。 　　但实际上，先行者所处的环境，其实是优越于伊恩的。他那个时代的避难所人类都是泰拉前纪元文明的遗民，他们记忆中还有那个辉煌的黄金年代，每个人都有大同时代的道德与见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们都知道星辰——并且向往星辰。 　　只要再给先行者十年的时间，如今的泰拉文明或许就远不是今天这样吧。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伊恩心中想到。无论如何，先行者最后都没有成功挽救前纪元文明，他死了，前纪元文明消逝，诸多避难所成为了如今泰拉诸国的原形。 　　当然，他并没有完全失败。最少，星神之礼，也就是银色芯片的确被他成功转移出去，而银色芯片甚至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转移，培养出包括伊奈迦二世在内的诸多人杰，一点一点去改变这个世界。 　　现在，这份权柄就落在了伊恩手中。 　　而他就正准备前往异种研究院……回到银色芯片最初主人的埋骨之地。 　　“我觉得。” 　　定了定神，伊恩转过头，对一旁的安法道：“源质计算芯片之所以如此重要……或许就是因为它的完整本体中，蕴含了异种研究院中所有的资料。” 　　“换而言之，源质计算芯片就是异种研究院的核心，而我们手中已经有了一块碎片，这在探索的过程中有着优势。” 　　伊恩并没有对安法说完全的实话，源质计算芯片的功能或许的确有上述内容在内，但它真正的功能……伊恩猜测，很可能与先行者的回声有关。 　　回声。切哈洛尔沃家族受贬于南岭的原因，是永生之法，也是如今守土者阿克塞尔正在研究的技术。 　　它真正的本质，是使用某种方法，记载下一个人的人格与记忆，在原主死去的时候，这复刻下来的人格与记忆可以代替他存活下去，继续他的工作。 　　就像是山谷中的回声。 　　但也正因为是回声，所以它会不断劣化，因为经历不同，也没有相同的灵魂，回声终究会变得与原主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也说不定……这便与理论上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之法‘镜面’差的太远了。 　　前纪元文明时期的技术还没有到可以完美复刻灵魂的地步，所以只能退而求次，使用回声。 　　换而言之…… 　　（异种研究院中，说不定还有先行者残存的‘回声’存在？） 　　伊恩没有将这个可能说出，告诉安法，只是心中提高了警惕：（甚至，那头暗金巨龙……那头一出现就直飞囚星天狱之外的暗金巨龙，就是先行者的回声？） 　　这不是没可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回声会变成巨龙，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巨龙会一门心思前往天外虚空，天狱之外……但伊恩却很清楚，先行者的回声绝对知晓无数最为珍贵的知识！ 　　星神相关的资料，真龙相关的资料，升华之道最核心的提纲，升华者的寿命本质与相关的延寿手术，生命维持系统……太多太多了，仅仅是短短几十秒的回忆，就蕴含了至少七八种伊恩很感兴趣的事物。 　　必须。绝对要得到它。得到异种研究院和先行者回声拥有的资料库。 　　伊恩已经下定决心。 　　所以，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他对烬灯家的公主道：“但是，我从这芯片的背后看见了极度的危险……安法，我认为异种研究院的地下，有着第四能级，甚至可能第四能级巅峰的存在。” 　　“我之所以不说是第五能级，是因为我也无法确定，毕竟我还没有抵达遗迹周边，倘若抵达，我或许能给出答案。但第四能级巅峰已经非常危险了，各国探索队有应对那样敌人的准备吗？” 　　“当然啦。” 　　安法认真地聆听伊恩的言语，但在听见这句话后却笑了起来，仿佛是对伊恩的担忧感到无谓：“各国探索队都有第四能级的强者压阵，更不用说我们迦南摩尔这边，我姑父雅弗达议长会亲自坐镇……银门家的传承‘银之守门人’在第四能级会具备短距离跨越空间的能力，有他在，探索队中的所有人就都不会有危险。” 　　“而你们帝国那边，更是有大皇子卡洛斯带队……你肯定也知道的吧？帝国皇室的血脉‘太阳神鸟’的速度超越了其他所有血脉真形的反应速度，没有一定的预测能力，根本无法针对他们的攻击进行反击，而他们想要保护其他人也简单至极，就算是第五能级都未必能拦得住他。” 　　“至于苍天王庭的强者，是大可汗的三子，肃月大草原的掌控者贡塔·熙莫尔，他就是单纯的很强，可能在保护人方面没什么优势，但就算是真的有第五能级的真龙，以他的力量也能挡住几秒，撑到我们迦南摩尔的强者出手。” 　　安法的语气很自信，显然，迦南摩尔，帝国和苍天王庭三方主持者为了保证探索的顺利，早就做好了所有的预案，就算是真的有第五能级（基本不太可能）出现，他们也能应对，救下绝大部分探索队的成员。 　　假如是第四能级，各国强者联手，也只会被按死在原地。即便是异种研究院这种前纪元文明最顶尖的大型实验室，也不太可能出现让他们应对不了的情况。 　　“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 　　伊恩表面上微笑着点头，实际上心中却有些微妙。 　　因为他想起了雅弗达议长给他的发讯器……显然，迦南摩尔一方的这位议长别有谋划，他对异种研究院的了解可能比其他所有人想象的都深，而异种研究院中的情况也比其他所有人想象的要复杂，在有回声和暗金巨龙存在的情况下，这次探索绝对会出大事。 　　但也正是因为肯定会出大事，才能有伊恩浑水摸鱼，得到更多收获的机会……所以伊恩也不会去阻止雅弗达议长的计划，还会帮助他。 　　毕竟，不仅仅是为了收获，单单是为了让雅弗达议长默许他能带走‘天梯生命树的碎片’，伊恩就会与对方合作，这也是议长会相信伊恩的原因，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的野心与欲望有多大，那是格拉维大师这种淳朴的研究人员看不出来的东西，所以他们才能在寥寥几语中就达成共识。 　　“大概就是这样。” 　　伊恩微微后退半步，远离安法手中的匣子：“我建议探索的时候带上它，这或许是我们找到计算芯片本体时，可以控制它的关键。” 　　这不是伊恩无的放矢，而是事实。就在刚才，伊恩已经通过银色芯片复刻了这一部分计算芯片的结构，稍后他就可以研究其细节，反推其本体结构，然后尝试制作出针对源质计算芯片的侵入程序乃至于源质病毒。 　　说到底，无非就是和塑造人造灵魂差不多的编程罢了，前纪元文明在这方面同样只是刚刚起步，未必就能比如今泰拉文明的技术更加精妙。 　　到那时，他只需要将病毒程序埋藏在这碎片中，再将这碎片送回本体，就可以用最简单的手段朝着芯片本体镶嵌病毒了。 　　当然，其实伊恩也想过源质芯片本体在见到银色芯片的时候直接就给予他最高权限这种可能……但什么事情都要做两手准备嘛，作为先知，伊恩一向谨慎，不留任何破绽。 　　“好的。非常感谢，伊恩，这又是帮了一个大忙！” 　　对于伊恩的建议，安法也认真地点头，然后露出明媚的微笑。有这样的关键信息，烬灯家毫无疑问会在这次探索中占据先机。 　　更不用说，她的队友是伊恩，作为先知，伊恩只是观察到了芯片碎片，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那对方抵达遗迹内部的时候，又能获得多少信息？ 　　再加上先知不可能中陷阱埋伏，被各种奇怪的东西拦住，这对于遗迹探索来说是多么大的优势，探索过的人都懂。 　　和这样的队友组队，怎么着都是舒心。 　　在又为伊恩记下几笔大分后，开心的安法便为伊恩与希欧安排了他们在大宅中的住处，并于母亲不在的情况下，作为烬灯家主宅的主人，为尊贵的客人们准备了一次极其丰盛的晚宴。 　　少女甚至邀请了歌塞大师与依森嘉德过来，安法很清楚这两人是伊恩的朋友与前辈，也是他们未来在异种研究院中的联手对象，所以便干脆一起叫过来欢庆。 　　“全迦南摩尔最棒的美食？龙王呀……” 　　希欧对此非常期待，她甚至想到可能存在的那些好吃菜肴与点心就开始流口水——对于一位许多年都没出过南岭的没见识龙来说，安法实在是最好的朋友，让她忍不住直接扑上去狠狠地把茫然的精灵少女抱住，甚至举起来不停地转圈。 　　“不是——诶——希欧！” 　　对于安法来说，这显然也是一种全新的全新体验，被希欧欢快地抱住腰转圈的她一开始还有点脸红恼羞成怒的感觉，但很快通过龙魂体会到对方真挚喜悦的少女就只能无奈地摇头：“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开心，我就特许你可以抱我转圈吧……但记住！只能在我用女性义体的时候抱我，男性不行！” 　　“诶？” 　　红发龙女听到这里，便不解地停下旋转的动作：“为什么啊？” 　　“因为我的男性义体还需要一点威严。”安法严肃地叮嘱道：“你也不许用男性义体来抱我，除非用的是伊恩的脸。你原本的男性义体用的是我的脸，看上去感觉太怪了。” 　　“好吧，听你的。” 　　希欧感觉有点被束缚了，但她还是尊重自己朋友的想法，只是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迦南摩尔人好古板哦，我们真龙从来不在乎这个的！” 　　“为什么用我的脸就可以，你们不要用其他人的脸玩这么开啊……算了，这大概也是一种真龙表达热情的方式吧。” 　　苦笑的伊恩对于希欧和安法这两位龙血少女（至少外表是）互动的评价是‘太尖端太先锋了，这真的是如今泰拉能允许的吗？’，但仔细想想，毕竟是泰拉啊，出现什么情况也不奇怪，这才哪到哪，根本不值得惊讶。 　　其实伊恩原本还打算和安法聊一聊有关于她‘血脉崩溃’的事情。捷歌纳这个人别的可能都只是个普通的路人垫脚石，但他说的消息却不能被忽视，安法之所以关注锖钢龙的复生秘法，肯定就与她血脉的问题相关。 　　伊恩如今对微光摇篮系统和真龙的本质不能说所知甚详吧，至少也可说是异常精通，安法作为自己的友人与深度合作者，她的生命安全肯定非常重要，假如一不小心这样一位朋友和大金主因为血脉崩溃去世了，伊恩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是看希欧与安法快乐的打闹嬉戏，以及安法自己似乎也不是特别着急的模样，伊恩觉得也可以等到稍后晚宴结束后再问——沉重的事就不要在大家开心的时候聊，等到玩完之后再谈现实话题，他的情商可一点也不低。 　　至于安法邀请歌塞大师和依森嘉德过来，伊恩非常开心——他的确有事情要与歌塞大师商议，而且他也打算告诉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自己先知的身份。 　　事到如今，在伊恩已经逐渐在帝国的体系中站稳根脚，有着后台和自己的领地的时候，一些秘密就无需是秘密了。 　　暴露出来，反而是一种对友方的信心固化，以及对敌人的威慑。 　　除此之外……在晚宴之前，伊恩还想要搞明白一个问题。 　　在先行者的回忆中，银色芯片，也即是星神之礼，被形容为‘最终擢升的钥匙’与‘文明飞升的基础’……这两者其实伊恩都能理解些许，毕竟无论是他自己创造的冥想法还是先行者创造的源质计算芯片，都能让一个普通人类成为拥有超凡计算力和灵能韧性的超人。 　　只要有银色芯片，个人的升华与文明的飞升都将有着成功的可能。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伊恩想要搞明白一件事。 　　“银色芯片，最开始居然是无法从寄宿者身上剥离的吗？先行者的痛苦就是来源于此，他甚至没办法将星神之礼转赠给其他人。” 　　坐在自己的单人房间中，伊恩特意要求安法与希欧，以及格拉维大师别来打扰自己。 　　关上门后，少年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凝视着眼前的熔岩灯起起伏伏，水色的眼瞳中倒映着赤金色的光芒：“而先行者在最后却解决了这个问题——在我得到银色芯片后，我成功融合了它，并且可以将其直接‘卸载’。” 　　“他是怎么做到这点的？后世的银色芯片持有者是否也对银色芯片作出了其他改进？伊奈迦二世也这么做过吗？” 　　“我并不知道银色芯片最初的形态，自然也无法确定如今的银色芯片是星神之礼的全部还是一部分……假如并非是全部，那么异种研究院中，是否有着银色芯片完整版的‘其他组件’？” 　　心中闪过这一系列的想法，伊恩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邃起来：“当然，更重要的事情还有一件。” 　　“或许……我该试一试了。” 　　“试一试我是否真的能卸载……银色芯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泰拉人都给伊奈迦二世磕一个吧 　　先行者显然是那种会被宇宙中的超级文明和堕落帝国要走的顶级科学家，星神对先行者的赏识和奖励其实是非常无私的，换成一些其他自私点的文明，恐怕就不是给予礼物，而是直接抢回去为祂们服务了。 　　从这点来看，星神和伊恩之前推测的那样，的确是一个对诸多文明具备善意的高等文明。 　　那么，伊恩能与先行者相提并论吗？一个前世普普通通的火箭工程师，在经历了诸多事件，学习了诸多知识后，在不依靠银色芯片的情况下，能与先行者这样引领时代的学者相提并论吗？ 　　答案是当然可以的。 　　虽然在前世的地球，伊恩只是殖民火箭的随舰工程师，他自己自嘲重要性不如饮水机——但只有外行人才会真的认为这样的职位很普通。 　　实际上，但凡是真的走过行政，做过研究的人都知道，一个二十多岁刚刚读完研究生开始读博的工程师，能直接进殖民火箭参与大工程，未来还能加入超光速飞船研发团队培养，代表的究竟是怎样的看重与天天赋。 　　说是饮水机，但那只是一种调侃，伊恩的天赋即便是在地球也算是顶尖。而在泰拉，吸收了如此多的知识，见识了另一个世界诸多技术和文化，他已经完全成熟。 　　再加上，伊恩也有着银色芯片。 　　所以，他比谁都了解先行者剥离银色芯片的难度。 　　少年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即便是在他肢体的末端，毛细血管和神经处，仍然有着银色芯片衍生而出的亚实体以太网络。 　　银色芯片以一种超乎物质性的形态依附在伊恩的灵魂与肉体上，它与伊恩融合的如此紧密，甚至不能说是身体的一部分，而是身体，灵魂与意志的一部分——如今的伊恩甚至是依靠银色芯片来维持自己的一部分思考，伊恩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位于肉体和灵魂之上，至少有六分之一的部分是依托于银色芯片。 　　不，也可以反过来说。 　　如今的银色芯片，有六分之一必须要仰赖伊恩的意志才能存在，只要脱离就会毁灭。 　　那么，倘若银色芯片百分之百与伊恩融合，会有什么结果？这也可以通过卸载来窥探些许可能。 　　只是……即便是‘卸载’这个按钮一直都存在。 　　但伊恩真的能将银色芯片从自己身上剥离吗？ 　　——总得试试。 　　伊恩下定决心。他很清楚，自己的妖精血脉建立在银色芯片之上，随意剥离，可能会对他现在刚刚构筑好的‘钢之先驱’传承造成破坏……但他自然也不会随便实验。 　　咔嚓。 　　伊恩扭动自己的腕骨，他直接将自己的右手从腕部上扭下。 　　和一般人想象的血腥场景并不一样，被取下的右手就像是被拧下来的螺丝帽一样，没有任何体液流出亦或是其他被破坏的血肉掉落，只有‘伤口’处的一点电磁闪光。 　　它甚至还能活动，纤细白皙的手指灵巧地运动，将自己平铺在伊恩身前。 　　因为钢之先驱的传承，伊恩的骨骼早就金属化，而作为实际上已经抵达第三能级的存在，他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经到了可以任意控制自己血肉的地步。 　　甚至，凭借电磁讯号，就算是一部分身体部件被其他人砍掉，伊恩仍然能够控制这一部分身体进行活动，甚至就像是铁屑遇到电磁铁那样，重新从地上飞回身体，再一次镶嵌回去。 　　只是现在，伊恩是打算单独卸载自己手部的银色芯片。 　　【卸载】 　　伊恩思绪一动，选择卸载自己单独分离出来的右手中的银色芯片。 　　然后他思绪二动，选择了‘你真的要卸载吗？是。’，思绪三动‘请阅读以下卸载可能造成的后遗症并确定您的选择。是。’，思绪四动‘警告！选择卸载可能导致您的一部分肢体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 　　“怎么和流氓软件一样？”选到第八次的时候，就算是伊恩也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还得给我发一个流泪猫猫头，求我不要卸载，另一个选项是‘狠心离开’？” 　　当然，银色芯片并没有这么流氓，它只是为了持有者的安全起见详细询问罢了。 　　所以在最后的第十次，当伊恩结束最后一个选项确认时，他就看见，自己的右手周边，亮起了一阵虹色的以太光辉。 　　和有着各式各样颜色的源质不同，以太只有两种颜色，或者说，只有‘无色’与‘虹色’两种主要形态。即便是分化衍生的次级以太，以某种颜色为主，其边缘处一定会有虹色的光晕环绕，亦或是无色的烈焰灼烧。 　　而就在这虹色的光辉中，伊恩右手的上方，逐渐浮现出一团银色的手部建模，星光在其中流转，每一个源质结构与相关的神经网络，就连肌肉纹理，血管分布，细胞排列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一瞬间甚至给了伊恩一种错觉，他似乎是在以四维视角，直接看见了自己手臂的‘内部’。 　　但下一瞬，这手臂建模就立刻坍缩，凝聚，最后在伊恩的右手上凝结成了一片小小的银色芯片。 　　薄到极致，却仿佛有一整个星河在其中流淌的银色芯片。 　　与伊恩当年看见的，拿到的银色芯片一模一样！ 　　“嚯。” 　　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伊恩将自己的右手拿起，重新镶嵌回手腕上——即便是没有银色芯片，钢铁先驱的传承仍然能做到这一点。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伊恩可以感觉到，自己手臂运动起来有些迟缓和不灵敏，触觉敏锐度下降了许多，而且在源质感知度这块更是下降了至少百分之七十。 　　但即便如此，以伊恩如今右手的数据，也能完全碾压一部分普通的第二能级天才，像是之前遇到过的捷歌纳，伊恩仍有信心就用这剥离了银色芯片的右手将他一招秒杀。 　　但也足以看出，银色芯片对一个人的强化幅度，并不在于单纯的记载资料和增强感知上。 　　与此同时，伊恩也感受到，自己右手部分的‘妖精血脉’被剥离了百分之九十。 　　并非是被剥离了百分之百——就算是妖精血脉所有的源质结构都位于银色芯片上，但长年累月的运转，仍然让一部分源质结构蔓延，开始改造伊恩的躯体，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妖精还是其他第四能级强者都没有看出伊恩妖精血脉异常的原因，只会觉得他将自己的源质控制的很好没有外露。 　　凭借这百分之十的妖精源质结构，伊恩有信心在不依靠银色芯片的情况下，通过自己修行过冥想法的灵魂，在十天内重新刻录妖精血脉。 　　当然，他并不会蠢到真的去不靠银色芯片搞刻录……有工具不用工具，多少沾点非人了。 　　就像是现在，伊恩就能感应到，自己手臂处的银色芯片衍生网络，此刻正在朝着卸载了银色芯片的手掌部分蔓延而去——卸载了肯定也能再安装呀，无非就是多消耗一点源质，而伊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源质。 　　“原来如此。” 　　伊恩微微点头，此刻他紧握自己刚刚卸载下来的银色芯片，若有所思道：“银色芯片如今已经完全成为我的感知乃至于思维系统的一部分，剥离银色芯片，就等于剥离了我的一部分思想，撕碎了一部分灵魂，切除了一部分大脑——我的右手手掌如今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人的手，给我一种极端陌生的感觉，这其实并非是单纯的形容词，而是因为我的思想基于银色芯片存在的灵魂与肉体之上，所以没有银色芯片结构的肉体和我的思维就有极大的差异。” 　　“这种差异，反而可以说明一种共性。倘若我的思维和灵魂百分之百与银色芯片融合，那么我的灵魂，就将具备我完备的思想……这是一种类似龙魂的结构，可以随意降临在任何义体上，并顺畅操控这具肉体，而不会导致任何源质方面的排异反应。” 　　“同理，通过剥离银色芯片，也能看出它对肉体本身的改变其实极小，绝大部分带来的增强都是完全基于银色芯片本身，以及我灵魂方面的强化，对肉体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改造。” 　　“假如是之前的我，可能会觉得理所应当，但倘若有了‘银色芯片只是星神之礼一部分’这样的猜测，那么我认为，先行者很可能并没有完整剥离下完整的星神之礼，他只是将主要基于‘神经系统和灵魂’的‘银色芯片部分’，从‘完整的星神之礼’中剥离，而能改造肉体的另外一部分，还留存在他的体内。” 　　“完整的星神之礼应该是可以改造一个人的肉体灵魂，将其逐渐转换，最终彻底擢升为一种超级生命的！” 　　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是伊恩却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一结论就是真相。 　　因为，银色芯片的卸载……在他这位亲身体验者的感受中，几乎可以等同于‘撕裂’。 　　就像是有人直接将大脑挖出来那样，撕裂一般的空虚。 　　但是，挖出大脑，并不代表脑袋就被人砍掉了，头骨和血肉都还在。 　　这种脱离和卸载，本质上是剥离了银色芯片最灵活的一部分，就像是从主板上拆下来了内存条和显卡，但主板本身并没有被拿走。 　　伊恩认为，先行者在生命的最后，并没有找到完美剥离银色芯片的方法，所以他便狠下心，直接撕碎了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灵魂方面的星神之礼单独剥出，凝聚成银色芯片。 　　这需要怎样的决心和痛苦？伊恩扪心自问，就算是他这样习惯了战斗和自我剖析的人，也绝难做到这点。 　　但先行者的绝望，根据之前看见的记忆也能了解些许。他确实是有理由与决心的。 　　“真是……令人钦佩。”他叹了口气。 　　除此之外，伊恩还有一个想法。 　　——他可以将自己剥离下来的银色芯片，馈赠给其他人，将这星神之礼分享给其他人吗？ 　　在过去无数次独处的时候，伊恩都想过，假如希利亚德老师一开始就拥有银色芯片，那么即便是冰狱劫灰，恐怕也没办法对他造成任何危害吧？如此一来，伊奈迦二世也就不会死，他们两个人的组合可以无敌于泰拉，完全可以用纯粹的暴力碾压整个帝国，将世界改造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当然，以伊恩的角度来看，伊奈迦二世在社会学方面稍微有点幼稚，显然是泰拉土著知道了前纪元文明的制度后，照猫画虎没有搞明白本质就进行的改革，但他倘若不死，就能在错误中学习，逐渐改良。 　　那样的话，现在的泰拉，绝对是另一个更加有希望的模样。 　　但伊奈迦二世却没有这么做……说实话，伊恩认为，假如真的是希利亚德老师脑海中的伊奈迦二世，他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会将银色芯片分享给老师的。 　　“嗯……” 　　伊恩凝视着自己手中的微型银色芯片，他隐约和这银色芯片有一种微妙的共鸣感，那是一种极度的亲近，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 　　“等等？！回声？不对，比回声更强……” 　　伊恩突然睁大眼睛，少年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搞明白了为什么伊奈迦二世没有将银色芯片赠予其他自己信任的人了：“这，这不就是镜面吗？！” 　　银色芯片作为伊恩思想和灵魂的一部分，只要融合度够高，甚至可以完全成为伊恩的灵魂本质，让少年的灵魂堪比龙魂那般难以被毁灭——这也是伊恩在红杉林推演中，会具备类似‘巫妖命匣’那般能力的原因。 　　那么，被剥离下来的银色芯片，其实就是伊恩的一部分灵魂碎片，思想碎片啊！ 　　如此一来，只要伊恩不死，这银色芯片被其他人吸收，且对方无法抗拒伊恩的灵魂的话，那么他的思想，灵魂，就逐渐会被有着伊恩思维的银色芯片吞噬，转换……然后，变成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伊恩！ 　　甚至，是独立于如今伊恩之外，操控着另一个身体的‘第二伊恩’！ 　　这就是镜面！完全的复制，从灵魂，思维到意志信念，全部都一模一样的永生之法！ 　　但…… 　　伊恩并没有办法操控这个碎片。 　　换而言之，这多出来的第二伊恩，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可能因为肉体原因，实力比最初伊恩要弱，但他同样具备自己的智慧思维。 　　倘若最初伊恩要收回自己的银色芯片，那么第二伊恩假如不愿意的话，就会反抗最初伊恩。 　　换而言之，以伊奈迦二世当时泰拉最强灵能者的身份，他假如把银色芯片分享给希利亚德，那么即便是希利亚德，也没办法反抗自己主君的灵魂，会被洗脑，彻底转换成第二个伊奈迦二世。 　　黑王不可能这么做。无论是从感情还是利益的角度都是如此。 　　因为黑王实际上是打不过希利亚德的，就算他穷凶恶极是个超级大贱人，但是把信赖自己的大陆第一武力洗脑成只是一流高手战斗意识的翻版自己（甚至有极大可能反叛），怎么想都有点脑瘫了。 　　但伊恩毛骨悚然的原因，却并非是单单这点。 　　而是，以他的智慧，立刻就想到了一种银色芯片的养殖方法。 　　——只要他不断地分裂银色芯片给普通人，亦或是低等级的升华者，用普通人们的肉体逐渐培养出灵魂，强化银色芯片然后收割……他就能迅速地提升自己的银色芯片融合度，将自己转换成几近于龙魂的巫妖形态。 　　是，银色芯片分裂出的自己可能会反抗自己，但他们怎么能对抗的了实力最强，有先发优势的自己呢？ 　　而被吸收了银色芯片的肉体，反而会成为伊恩操控的傀儡，成为伊恩的力量。 　　奴役傀儡，操控无魂的肉躯，极度强大，不灭的巫妖之魂盘踞在自己的领地中，发展着技术，积蓄力量……直到可以征服全世界。 　　这简直就是一场泰拉的亡灵天灾……甚至是一次以伊恩为主核心的人类归一补完…… 　　这样的灾难到了最后，全人类就都是伊恩，伊恩就是全人类。 　　他就是唯一的存在，吞噬了泰拉文明的神！ 　　而伊奈迦二世作为皇帝，他倘若没有发现这一可能，或许可以说是帝国人的幸运，但倘若他发现了这一可能……却没有去实施。 　　“帝国人都给伊奈迦二世磕几个吧，不，所有泰拉人都得把他老人家供起来，感谢伊奈迦二世是个意志坚定三观奇正的超级大善人！” 　　伊恩嘟囔了几句中文，他刚才都动摇了一瞬，之所以能完全压制这个想法仅仅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么做风险太大，而且对于已经研究出冥想法和奥法道途的他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他已经找到了可以强化自我灵魂，并且融合银色芯片的方法，何必为了所谓的不灭巫妖之魂屠戮自己的领地呢？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还是人多力量大，把自己变得很强的确没错，但只要没有抵达第六能级，被人围殴也肯定会扑街。最起码伊恩就觉得，假如是怀光教会带着一群圣职者，外加七八个第五能级强者过来围剿巫妖王化的自己，那他最好的结局，估计也是逃离泰拉，飞到其他泰拉行星上去苟延残喘。 　　但皇帝可就不一样了，以皇帝的权柄，他可以轻松隐藏自己真实的养殖想法，通过种种手段将整个帝国人都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银色芯片……当真是可以彻底改变整个世界的力量啊。 　　但问题同样也就来了。 　　——先行者这么做了吗？ 　　伊恩对于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目前来看，先行者并没有这么做，毕竟他转移出银色芯片的时候人恐怕只剩下一口气了，转移出全部的银色芯片后，这位老人就直接死去，只留下智能机器人，亦或是他的回声用来将银色芯片送出。 　　而先行者的回声并不是先行者自己，不能像是伊恩这样，自己卸载，自己亲自体悟，想到亡灵天灾这种可能性——说实话，也就伊恩的道德水准不太高才能第一时间想到这种恶劣的可能，换个三观正一点的，像是伊奈迦二世，指不定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呢。 　　只是可惜，泰拉道德低下的人太多了，反衬的伊恩挺伟光正的。 　　“哎，幸亏我这么尝试了一下，不然的话，对异种研究院遗迹的想象可能会失真。” 　　站立起身，伊恩心中反而轻松了不少。 　　这一次来到迦南摩尔，伊恩并没有带上霜蝶亦或是其他实力比较低的同伴，在他看来，无论是依森嘉德还是希欧，亦或是安法都足以作为他观察安全的锚点，毕竟这次遗迹中的危险肯定很大，假如就连这些同伴都遭遇了风险，那他肯定也讨不了好——反过来说，这些人能解决的问题，他也肯定能解决。 　　但，假如是只针对伊恩自己，自己这位银色芯片持有者的危险呢？ 　　那该怎么预测？ 　　答案是无法预测，除非将人绑在自己的战场上。伊恩到时候可能也会抓一个遗迹周边的野生生物作为观察锚点，但最好的应对措施还是先将一切危险的可能想明白再说。 　　所以之前的伊恩心中都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直都在认真思索诸多可能性——而现在，危险的礁石逐渐从可能性的大海中退潮而出，这反而令看清楚它们模样的伊恩松了口气。 　　能看见，就能改变，他可不会被这种已经被察觉的危险击败。 　　“银色芯片的确有一部分就在异种研究院，而先行者的回声可能还存在，甚至就是暗金巨龙的原型——虽然如今的异种研究院还很安全，经历过不少探查，但只要我用出银色芯片的权限，先行者的回声或许就会发现。” 　　如此想到，伊恩笑了起来：“不错，有趣起来了——对于其他探索队，我有银色芯片作为权限底牌，而对于先行者的回声，我却可以伪装成真正的龙血。虽然需要自我限制一下，但总的来说，双方的问题我都有解决的方法。” 　　“但最重要的事情是……” 　　“星神怎么没给我送礼物啊！我的银色芯片，不，完整版的星神之礼呢？同样是先驱者，怎么就给先行者送不给我送啊？” 　　这是先后歧视——伊恩心中颇为不爽地想到：“虽然我要第二份银色芯片也没什么用，但最起码把肉体方面也给我补齐吧？” 　　显而易见，先行者就是因为得到了星神的看重，所以才得到了完整版的银色芯片作为礼物，而他同样作为先驱者，怎么就没有第二份银色芯片了？ 　　但这其实也是想想，因为从先行者的记忆中也能知晓。 　　“星神战败了。哎，这样强大的种族也会战败……这个宇宙究竟有多危险？” 　　少年微微摇头，他心中叹息：“虽然搞不清楚祂们的敌人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击败祂们的……但天坠之灾，乃至于囚星天狱，整个银河宇宙中星辰的黯淡，或许都与那场浩大的诸神天堂之战有关吧。” 　　“而先行者，乃至于前纪元文明，似乎都知晓一部分星神背后的战争的情况。” 　　“希望这一次……我能从异种研究院中得到真相。” 　　噔噔噔。 　　“伊恩。” 　　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安法亲自过来提醒自己的朋友：“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来了，晚宴要开始了。” 　　“好。” 　　回过神来，伊恩将自己掌心的银色芯片再一次安置入右手中——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酸麻和痛楚，高热与迟缓，短短几秒内，伊恩的右手就执行了银色芯片的再安装。 　　握了握拳，确定没有任何损伤后，伊恩便带着笑容，走向房门。 　　“快来吧。” 　　在那里，一位绿发金眸的精灵少女正微笑着等待他，然后牵着少年的手走向大厅：“以烬灯家的名义，即便是真龙，也绝对会对这次晚宴赞不绝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先知伊恩的开诚布公 　　“让真龙赞不绝口？” 　　被拉向餐厅，伊恩心中的想法其实颇为失礼：“假如安法说的是希欧的话，那还不简单？这龙从来没尝过点心，吃个巧克力坚果球都能美一个下午，不过对烤肉和鱼类烹饪倒是挺考究的，可最多也就是一般美食家的水准。” 　　“满足她，让她赞不绝口的话，我都行。” 　　当然，伊恩也知道，安法说的绝对是针对其他真龙的标准——泰拉的真龙经常会有义体化身行走在大地之上，很可能在漫长的龙生中品尝过各地的诸多美食，想要让他们满足绝对是最顶级的厨艺。 　　带伊恩来到餐厅的安法是之前的长裙义体，她将少年带到目的地后便悄然退去，而正在此地招待其他客人的礼服安法顺畅地向伊恩招手，而已经落座的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都侧过头，笑着向伊恩点头示意。 　　——想要适应这些龙血和真龙还真的有点麻烦。 　　伊恩一开始看见迎接自己的是长裙安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真的看见还是另一个感觉——同时有好几个身体，好几个身体全都是自己，自己和结晶龙分身之间的关系倘若再加强一点的话，或许也就是这样的吧？ 　　说起这个，结晶龙之所以能邀请其他人操控自己的身体，或许也是因为觉醒了一点模拟的龙血吧。 　　烬灯家的餐厅光线颇为昏暗，正如家名一般宛如黄昏一般的夕阳，而地面是黑色如墨的坚岩，不反射半点光芒，犹如漆黑的暗夜。 　　在餐厅的一侧有着悠扬的琴声，几位穿着薄纱，身材窈窕的精灵少女正在演奏乐曲，她们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演奏。 　　骑士们站在大厅入口梁柱的两侧，但是内部却没有护卫，这倒是也正常——餐厅内有好几位第二能级的高手，还有真龙龙魂操控的义体，他们这些侍卫也就队长是第二能级，平时对付些小流氓亦或是其他精灵王血的护卫也就罢了，遇到真的能打进烬灯家主宅的高手，在不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 　　“伊恩，你可算来了！” 　　看见伊恩抵达，希欧就不禁发出一声欢呼：“你不来，安法就不开饭！我说你不在意，他们还不信！” 　　“我的确不在意。” 　　伊恩摇摇头，他抽出椅子，坐在依森嘉德旁边，也是坐在位于主座的安法对面：“但这是人类的礼数，就算我不在意，大家也依照要按礼行事——真龙应该也是有规矩的吧？” 　　“真龙的规矩就是‘没有阻止就是不在意’，而不在意就是允许。” 　　希欧竖起白嫩纤细的手指，颇不在意地摇了摇道：“不过我很理解人类和精灵的规矩，我会认真遵守的！” 　　“看得出来，你其实根本就不理解。真的理解就不会说出来的！” 　　伊恩有点忍俊不禁，和希欧相处的确会非常愉快，这位真龙无论男女形态都有种欢脱自在，又有点天然纯真的感觉，也难怪安法会和祂成为朋友，又有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朋友呢？ 　　“这是一次私人的招待晚宴，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也不需要顾忌什么规矩。” 　　安法柔和地揉了揉一脸气鼓鼓想要反驳伊恩的希欧头发，让对方满足地摇头晃脑，然后便微笑着按下主座旁的按钮：“希望你们能希望喜欢，开心地品尝我们迦南摩尔的珍馐。” 　　“希望比伊恩做的还好吃！” 　　希欧显然也非常期待，元气满满地自语道，但是她的话令安法和依森嘉德都微微一愣，然后齐齐看向白发少年。 　　“你还给希欧做过饭？” 　　依森嘉德小声问道：“还能让真龙称赞你的手艺？” 　　——当初在帝都的时候，你的手艺虽然很棒，可似乎没有那么好呀！ 　　安法虽然没问，但她略带惊讶的目光显然也是想要问同样的问题。 　　“当然。我说过我的实力进步了吧？厨艺也没落下，和当初已经有天壤之别了哦。” 　　伊恩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精灵的餐具——结果颇有意思，这些精灵居然也有类似筷子的餐具，但刀叉也齐备，甚至还多出了一种类似碎骨钳子和金属吸管的餐具，样式繁多。 　　他侧过头，对依森嘉德轻声道：“等这次探索遗迹结束，我来给你和安法露一手——当然也别太期待味道，虽然说有进步，但还是比不上专业厨师，主要是希欧比较好对付。” 　　“什么叫我比较好对付！” 　　希欧听见这话，登时就不满了——这是蔑视真龙不知道多少年的历史，伊恩必须立刻道歉！ 　　少女愤而拍桌斥责：“对于吃，我可是精益求精的！不是真正好吃的美味珍馐，我绝对不会说出夸奖！” 　　“嗯！好味！好吃呀！” 　　三十秒后，希欧品尝侍从端上来的紫桃奶昔时，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前面的宣言，发出了由衷地感慨：“真香甜呀——无论是紫桃清新甜美的香味，还是坚角羊的纯奶香醇，都是上品中的上品……开胃小食就这么好喝吗！” 　　其实也能听得出来，希欧其实对美食还是有点研究的，侍从其实根本没有进行介绍，但她一口就能喝出奶昔的原材料和重点，足以证明她的理论知识非常丰富。 　　但没办法——她的胃口太好了，所以吃什么都感觉非常好吃！ 　　伊恩，依森嘉德和安法都有点忍俊不禁，而歌塞大师和格拉维大师两位老者面不改色地注视着这一幕。 　　“早就和你说了，别回迦南摩尔。” 　　歌塞大师端起手旁金黄色的蜜酒，与格拉维大师轻轻碰杯：“这下好吧？两边不是人，你这情况还怎么搞研究？” 　　“哼，你以为我想？暴露的又不是我。” 　　格拉维大师显然与歌塞大师相熟，至少不是一般的点头之交。对于歌塞大师的问题，他嗤笑一声：“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雅弗达想要杀我，回迦南摩尔这么几天整理了一下情况，发现最起码三个王血家族想要我的命。” 　　“因为我的方案太过完全，同样加入了新研究的他们沾不到边，没办法投资亦或是据为己有，故而即便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启用我的方案，他们也绝对不允许——雅弗达只是顺水推舟，他这个老狐狸想要看看我有什么底牌，假如不能应对王血们的窥探，不如死在塞壬号上，省得我回迦南摩尔死的太惨，麻烦他收拾。” 　　“结果呢？” 　　此时，侍从们已经送上第一道小菜，迦南摩尔骤雨湿地的特产‘血粒橙’，一瓣瓣如同血玉雕刻板颗粒分明的血橙果肉被摆放在冰源质凝固的盘子中放在每一个人身前。 　　歌塞大师拿起一瓣，送入口中，感受那甜蜜如生命般滋润的果粒在舌齿间一粒粒爆开的感觉，那充满活力的感觉，他口齿不清地问道：“接下来怎么了？” 　　“愚蠢的问题。”格拉维大师也吃了一瓣，他不满道：“我被伊恩救了一命，没暴露底牌，雅弗达亲自来找我商谈合作事宜——你和那小子那么熟，究竟是想要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要知道你对那小子了解多深罢了，看看咱们日后是不是还能继续合作。” 　　歌塞大师将目光转移到伊恩身上，略有些驼背的老者呵呵笑道：“看来你也觉得伊恩是个天才，足以帮助你的研究，这代表咱们日后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还有，我的灵感告诉我，你知道的可能比我现在知道的要多一点——不过等会，他大概就会亲自告诉我们吧。” 　　伊恩和在场的其他人自然都能听见两位大师的聊天，升华者就这点不好，有些不需要听的东西也能听见。 　　但问题不大，如今的伊恩正在专心致志品尝迦南摩尔美食。 　　血粒橙的口感，其实非要评价的话相当猎奇，有点类似于跳跳糖，但真的要说，简直就像是有活物在口中跃动那般，给人一种异常感。但在异常感很快就会随着果粒自己破碎，变成极其香醇的汁液而结束，而跃动越是激烈的果肉就越是香甜。 　　接下来的美食也都是如此，颇有迦南摩尔本地的风味。 　　首先上的主菜，是一只巨大的碳烤陆蟹，这陆蟹是一种魔兽，名为破椰蟹，它最大能长到三米长，摆在伊恩等人身前的也有一米多大。这种魔兽以永寂洋沿岸，果壳堪比铁壳的益心椰为食，自己的肉也充满了椰果的香气，而且能保养心脏，补充心肌能量，对于一些强化心脏的血脉真形来说有相当好的补益作用。 　　它的肉初入口时口感滑嫩，但却具备相当的弹性，咀嚼片刻后又极其明显的甘甜，简直不像是吃肉而是咀嚼某种奇特的果肉，但经过碳烤后，这破椰蟹肉又多出一股浓郁的蛋白质香味。 　　蟹肉可以沾着酱汁吃，这酱汁在迦南摩尔本地叫做‘pouyatine’，用多种水果捣碎搅拌后发酵而成，酸甜中微微带着一点酒味的辛辣，吃起来令人胃口大开。 　　然后上的是一种饮品，一种奶酒，据说是苍天王庭那边传过来，而后被精灵本地化——但这本地化根本就是面目全非。 　　迦南摩尔雨林中并没有多少放牧地，所谓的马羊奶当然稀少，但在十三河流域，有一种奇特的果树，名为‘清乳树’，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危险的食肉魔植，它会通过剧毒和藤蔓杀死其他动物变成自己的养分，而它的树液是一种香味与牛奶极其类似的清醇汁液。 　　精灵会割取清乳树的汁液，加入特质的酵糖进行发酵处理，得到的酒液就会呈现乳白色，并且有着浓郁的乳香，这酒口感顺滑，甘爽味美，风味极其独特。 　　在场的所有人都成年了，伊恩品尝了这迦南摩尔人放牧魔植得到的‘树奶酒’，不禁眼睛一亮。 　　首先喝下一口，口腔和鼻腔中充斥着浓稠的奶香。而后，一股甘爽微辣的热烈感便从舌尖一路抵达舌根——而最后在咽下的时候，却有有一种爽快的感觉，并不像是醇酒那样火热，反而有种牛奶般的润滑感。 　　“伊恩！” 　　一旁的依森嘉德惊讶地端着酒杯，他睁大眼睛，一脸惊讶地对伊恩小声道：“这比我喝过的最好喝的体力药剂都好喝呀！比术酒都好喝！” 　　“……你和希欧真的是一个级别的舌头。” 　　听见这种‘哇，伊恩，这炸鸡腿比KXC还好吃呀！’等级的评价，伊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仔细想想这真的不能怪依森嘉德，金发少年结束以体力药剂为主食的生活才一年呢，他这段时间又跑到东部平原那边出差，好吃的肯定没吃多少，自然觉得什么都新奇。 　　“等下次你来霞辉领，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丰富多彩不重样的美食。”想到这里，伊恩反而来了点干劲：“绝对和迦南摩尔不一样的风味，让你别开生面！” 　　“嘿！” 　　主座上的安法有点不高兴了：“是我准备的菜肴不好吃吗？怎么开始聊回帝国的事了？” 　　“没，只是让依森多长点见识，免得理解不了安法你精心准备的美食，被用来和路边酒馆相提并论。” 　　伊恩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他顺便把依森嘉德之前以体力药剂为主食的事说了出来，反而让安法看向依森的目光充满同情：“居然到十六岁才结束……就算是我们王血，到十二岁就不会再以体力药剂为主食了！” 　　“不同的血脉真形，果然都有不同的严苛修行条件呀。” 　　甚至就连希欧都对依森嘉德露出自负的表情：“是呀，下次我带你去南岭逛一圈，大吃特吃，甚至可以自己体会烤肉的感觉！” 　　“要我说，自己烤肉，才是最美味的！” 　　依森虽然一开始有点脸红，但接下来也大大方方地接受邀请，答应希欧以后一起去拜森山脉野营。 　　菜肴还在一直上，从口感极具嚼劲的翼龙骨肉相连，到永寂洋三鲜‘提灯鲍鱼’‘射电鱿鱼’与‘灰枪长虾’做的炒物。伊恩才知道精灵的口味居然不清淡，他们很热衷吃一些油炸和烧烤熏制食物……仔细想来也是，在森林里面不吃烤肉熏肉，不把食物油炸，难不成等肉腐败不成？想要吃清爽的有的是水果野菜，何必非要在肉方面下功夫？ 　　至于沿海精灵就更加了，有些喜欢海鲜的纯粹鲜味，但为了提炼出最极致的香，加入一定的辣和油去炒制也是美食的一环，他们甚至有专门的香辣做法。 　　尤其是精灵与苍天王庭那过于深入的联系，伊恩甚至看见，一位精灵大厨亲自推出一辆推车，上面摆放的正是一头烤全羊！ 　　球球绵羊的羊羔伊恩早就在帝都埃伦家族的招待宴上吃过，但碍于那时表面实力不强没有吃的尽兴，但这次都是熟人，甚至有不少是知道自己真实实力的熟人，伊恩就没有客气。 　　羊羔肉色泽金黄，切开后亮晶晶的油脂滴落，上面更是撒上了不少香料椒盐，饱满滑嫩的肉质令人食欲大开。 　　这一餐，毫无疑问是宾主尽欢，一道道菜肴不断上来，却被升华者们全部解决。所有人都很满意，安法吃的最少，但她看见大家都如此开心，也觉得十分高兴。 　　但是吃着吃着，她就发现有些不对。 　　伊恩吃的太多了。 　　实际上，不仅仅是安法，依森嘉德也注意到了这点，甚至希欧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少年的方向。 　　十人份？二十人份？不不不……不是这么肤浅的多。 　　人体能从食物中汲取的源质，其实每天都是有限的，即便是升华者也是如此，不是特别强化过消化系统，升华者的肠胃也没办法一直都高负荷运转，解决食物中蕴含的大量源质——除非动用肌胃。 　　但肌胃是生命源泉，是源质之基，随便让食物进入，未来服用魔药亦或是其他的特殊升华之物被影响了怎么办？这就是一种无形的限制，只有实力越强，吃的才能越多……亦或是说，只有吃的多的人才能变强也说不定？ 　　但无论怎么说，伊恩此时吃下喝下的食物，假如是一般的第二能级的话，早就到了极限了。 　　专门强化过消化系统的升华者或许还可以继续食用吧，但绝对不可能像是伊恩一样，就连腹部都没有撑起，仍然轻松地一口接着一口，以极其迅捷的速度解决掉所有眼前的美食。 　　“嗯……真的很不错，安法，你们家的厨师好厉害。” 　　施施然地解决掉最后一块蟹肉，伊恩优雅地放下一旁的蟹钳。 　　他微笑着环视将目光投注而来的众人，然后轻轻抚摸右手上的寂声戒指，将整个餐桌笼罩，后侧精灵少女乐团的音乐声也消失不见：“不过，也正如你们所见，我吃的似乎是有点多了。” 　　目光从惊讶的安法移动到茫然的希欧，看向挑起眉头的歌塞大师又掠过一脸平淡的格拉维大师，最后落在有些恍然的依森嘉德身上，伊恩平静地道出真相：“是的，我的实力已经抵达堪比第三能级的地步。倒不如说，我现在就是第三能级。” 　　这不是谎言，只是一种言语上的误导——伊恩的确有第三能级的实力，也不是正规的第三能级，这话仿佛在说伊恩通过某种手段突破了第二能级的极限…… 　　但实际上，伊恩突破的是第三能级的极限。远比一般第三能级血脉真形要强大的‘钢之先驱’。 　　等到所有人都理解自己话语的涵义后，伊恩又轻笑着道出另一个大消息：“还有，有一个秘密，我想要趁现在这愉快的气氛，与大家分享，增添一点喜庆。” 　　顿了顿，白发少年抬起头，认真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观测系的灵能者。” 　　“我是先知。” 　　寂静。 　　寂静在餐桌上蔓延。 　　即便是已经知晓这消息的希欧与安法，在再一次听见伊恩重申自己先知身份的时候，身躯也不禁微微一震，那是一种惊讶与不可思议混杂的情绪反应……即便是已经知道，但仍然本能地不敢置信。 　　这并非是夸张，而是先知在泰拉就是如此稀少——虽然民间有传言说，只有有先知才能算是一个大国，但就算是大国，想要有一位活着的先知，而并非是什么先知奇物，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整个泰拉，其实也就只有四大正教有稳定的先知传承，这就是四大正教铁一般的底气，也是泰拉诸国尊重正教的原因，但那稳定却又并不代表强大，并非每一代正教先知都能看见许多最关键的场景，最衰弱的一些时代，教派的先知甚至就连抵达第三能级都很艰难。 　　而现在，伊恩却说……他是先知…… 　　“果然。” 　　与众人想象的不一样，本应对着消息最为敏感，之前也没被伊恩告诉过这一消息的依森嘉德却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平静的那位。 　　他简直就像是知道‘太阳明天会继续升起’那样，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角度鼓掌，称赞自己的友人：“我就说你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先知，对你来说也是理所应当！” 　　“伊恩，你终于愿意对我说出这一消息了，我真的……很开心！” 　　显然，依森嘉德显然是将伊恩看的无比之高，即便是先知，于他而言，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堪堪与伊恩相称！’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消息。 　　——哼！伊恩就是有这么强！ 　　这种想法与信任或许比先知的存在都还要稀有，这就让众人惊愕的目光转移到了一脸平静的依森嘉德脸上。 　　“伊恩！” 　　歌塞大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直接从座椅上站立起身，来到少年身边，开启了他自己的寂声戒指，笼罩在自己与伊恩身边。 　　老者并不对伊恩先知的身份感到多么震惊——希利亚德的继承者，黑王的继承者，是先知有什么可奇怪的？ 　　倒不如说，帝国迄今为止都没有找上来，或许正是因为先知自带的命运干扰力吧！ 　　但他想要询问的，并非是这些简单的小事。 　　“你这小子！” 　　驼背的老人将腰板挺直，他抓住已经长高一截的少年肩膀，沉声道：“现在告诉我们这个消息，难道说……你打算在接下来的探索中，让‘另一个’身份出现吗？！” 　　“你打算，让‘幽谷骑士’这个身份再次出场吗？！” 　　“自然。” 　　伊恩平静地回答：“果然，帝国已经知晓‘幽谷骑士马赫迪’的身份——索林大公还是没有拦住所有眼睛，也无愧我小心谨慎隐藏身份。” 　　“但这次事关重大，歌塞大师，我知道你想劝我收手，有太多势力的眼线注视……但这一次，我一定会出手。” 　　“无论是伊恩·银峰，还是幽谷的马赫迪。我一定要得到，异种研究院中，最珍贵的‘宝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光体！还是完成度极高的水准！ 　　歌塞大师站的笔直，他听见伊恩的话后，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强自忍住。 　　这位老者其实意外的高大，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魁梧的，歌塞大师通过改造手术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极其强韧，即便是在第二能级中也算是强大，这也是他能在南海大迷宫中遭遇诸多重创后仍能迅速恢复的原因——如果不是他没有找到自己的研究与自己梦想相重合的点，没找到改造世界的方法，他恐怕早就可以进阶第三能级。 　　是的。炼金大师中很少有能成为第三能级的存在，因为他们太过聪明且傲慢，每一位炼金大师都有着远超常人的学识，对世界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但就像是最了解社会的人反而越清楚改造世界的困难那样，大师们的学识让大师们的梦想变得太过高远，与他们具备的力量难以重合。 　　就像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学者，自以为可以改造一个国家，但实际上真的动手时，就连管理一个小镇都举步维艰那样；就像是发明出了一个划时代的造物，却因为市场，性价比和种种原因无法取代原有的落后造物，不得不被雪藏等待适合的时代那样。 　　大师们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智慧，故而难以让自己的灵魂与信念合一，梦想与力量重合。 　　只有等他们真的去亲身体会了世界的停滞与缓慢，并在这样的世界中缔造了巨大的改变后，他们的梦想和信念才能凝聚出心光。 　　歌塞·阿比德很清楚，伊恩就是这样的研究者。他很清楚，伊恩的实力，已实际抵达第三能级。 　　这代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年轻的学者就已经进行了能够改变世界的研究，甚至已经将那改变世界的成果化作现实，开始践行。 　　所以…… 　　他才不想让伊恩去冒险。 　　“你是真正的希望。” 　　深呼吸了两次后，歌塞大师才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冲动，他缓缓道：“这次来探索异种研究院的队伍很多，诸多强大的第四能级都会在旁边守卫。” 　　“伊恩，你一旦使用幽谷的身份，其他国家的探索队一时半会可能还反应不过来，但卡洛斯殿下却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明白你的价值——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你绝对无法反抗的速度将你压制，并捕获回帝国。” 　　“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想要瞒过他们是不可能的，每一个队伍都会实时汇报信息，方便那些强者救援……亦或是出击！” 　　“我知道这一点。” 　　伊恩却平静地点点头，他笑着仰视歌塞大师严肃的面容，轻松道：“但实际上，异种研究院内部的情况绝对超乎你们想象，甚至根本就无法实时联络也说不定？” 　　如此说道，伊恩将雅弗达议长交给自己的发讯器取出，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少年平静道：“大师，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个发讯器究竟能发出多么强烈的贯穿讯号吧？这就是异种研究院的发讯能级基础，而且只能进行极其单一甚至‘微弱’的提示……有需要特意用工具进行的发讯，就代表有肯定需要暴力突破的阻碍。” 　　“我觉得，并不用太过担心这方面，地底的遗迹是一片与世隔绝的遗迹，不然的话，迦南摩尔也不可能在最近这段时间才发觉半月湖下的遗址。” 　　——甚至，半月湖就是遗迹沉入地底造成的‘人造遗址’也说不定？亦或是遭遇了其他的什么袭击，比如古老的古生魔兽，异星火种之类的。 　　这个猜想伊恩没有说出来，但如此大的内陆淡水湖，非要说是自然形成的，伊恩一万个不相信。 　　定了定神，伊恩继续对歌塞大师解释：“而且，归根结底，异种研究院中有我势在必得之物。” 　　——银色芯片的另一部分，星神之礼的另一半。 　　除此之外，还有先行者的回声，前纪元文明的资料库，先行者乃至于前纪元文明与始祖真龙遗迹星神文明交流的秘密通讯记录…… 　　这些东西，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这样吗。” 　　歌塞大师沉默了一会。他能理解伊恩的想法，对方是先知，既然作出危险的抉择，必然是因为这个抉择之外的选择更加危险……伊恩的判断，肯定是他能达成目标的前提下，最为安全的选择。 　　除非，他要阻止伊恩达成目标。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有人都看着伊恩与歌塞大师交流，他们注视两人的嘴巴张合，却沉默不语，没有随意加入。 　　是。以在场众人之力，用唇语分析伊恩和大师究竟说了什么简直轻而易举，但他们却并没有刻意地去解析两人交流的信息，因为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好，歌塞大师之所以使用寂声戒指，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更不用说，假如伊恩觉得需要，他肯定会说——就连先知都说了，何况其他事情？ 　　而且……还有一个更深的原因。 　　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安法与希欧，他们本就并非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他们只是因为伊恩而汇聚在一起，因为这次宴会而互相熟悉——让他们互相合作的，仅仅是因为他们都信任，看好伊恩而已。 　　“你必须要去争夺，而且有极大可能要与其他人竞争——如此一来，以伊恩的身份是绝对的失策，马赫迪反而能转移注意力，保证伊恩身份的安全。” 　　此刻，老人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你的。” 　　伊恩也深深地行礼：“感谢您的理解，大师。” 　　“但是伊恩。” 　　歌塞大师手按在寂声戒指上，在取消之前，他还是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就算你是先知，能看见所有的征兆，也一定要牢记，好好保护好自己。” 　　“你已经踏上了改变世界的路，踏上我迄今为止还没有完成的梦想之道，千万不要在中途止步。” 　　“我会的。” 　　伊恩轻声道：“我将铭记于心——路之所以是路，道之所以是道，就是因为不止可以走一个人，也绝非为自己一人而建。我的前进并非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所有支持我，相信我的人。” 　　“我乃指引前路者，开辟新道之人。” 　　此时此刻，伊恩头顶，隐约有苍蓝色的星辰王冠浮现。 　　心光体【指引之星】微微呈现，它一闪而逝，但那独一无二，极其明显的存在感却像是阴云间骤然穿透云隙的太阳那般，被所有人都敏锐地感知到。 　　然后，惊愕无比！ 　　“心光体！” 　　依森嘉德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奇特的存在感，他猛地站立起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伊恩的额头，那里仍有些许苍蓝色的灵能星辰闪耀：“还是完成度极高的水准！” 　　——比我的心光体都强？！ 　　安法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固然没有直接站立起身，但却两手撑在桌布上，身体前倾，差点没把身前的酒杯掀翻。 　　精灵少女心中的震撼难以对其他人言说，她的本体已经抵达第三能级，那是龙魂龙血与烬灯家的传承互相搭配而成的奇迹，虽然信念坚定，但因为心中的梦想仍然模糊，所以她的心光体仍然有些虚浮，需要做足心理准备，屏息静声后过好一段时间才能使用，没办法像是伊恩刚才那样，随心而发，随心而隐。 　　至于希欧，她早就知道这点了，但她还是有点吃惊：“哇，这才几个月，伊恩进步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不过除此之外，她没有想什么多余的事儿，而是继续低头吃饭。 　　格拉维大师？ 　　格拉维大师才看伊恩一手秒杀三国间谍还没一个星期，他只是对伊恩的心光体能力感到好奇。 　　“你……” 　　歌塞大师也是如此，在最初短暂的震撼惊愕后，他很快就察觉，伊恩的心光体似乎并不是某种直接攻击的战斗用心光体——但他却并不对此感到失望，倒不如说，他心中满是期待：“居然如此流畅……果然，伊恩，你不愧是那两位大人的传人！” 　　深深吐出一口气，歌塞大师取消了自己的寂声戒指。 　　他侧过身，对伊恩，也是对在场所有人道：“再过两天，异种研究院探索队就要进行第一次集合，前往半月湖。” 　　“我和依森嘉德一开始会随同瑟塔尔帝国的队伍行动，但后面就会分离出来与你们一同行动。卡洛斯殿下同意了这一点，但前提是他想要与伊恩见一面——伊恩，明天我带你去面见殿下。安法小姐，卡洛斯殿下委托我送来帝国的问候，我们相信，南岭拜龙教和迦南摩尔拜龙教的联手，是帝国与迦南摩尔友好大环境的一个缩影。” 　　“自然。” 　　这下说的就是场面官话了，安法也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失态，认真地回答道：“两国友谊天长地久，而烬灯家的友谊更是牢不可破。” 　　晚宴结束了。 　　具体的合作事宜和后续的合作计划，都要等到明天伊恩见完卡洛斯大皇子后才能决策出，歌塞大师将依森嘉德留在了烬灯家大宅，自己回位于世界树之都一层的帝国大使馆。 　　长裙安法带依森嘉德去他的房间，而伊恩向对方比了一个眼神，示意自己稍后会去找他聊。 　　至于现在，伊恩与礼服安法来到了烬灯宅大厅。 　　“血脉崩溃，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恩毫无委婉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在这种问题上弯弯绕绕毫无意义：“希欧的问题肯定比你的严重，不然的话，你肯定不会拖拖拉拉的还不真身去圣山解决问题——但你的问题肯定也不轻，不然的话，其他十王血不会用这个问题攻击你。” 　　“你是龙血和精灵血脉无法融合，将要导致畸变吗？” 　　——就像是人类最初畸变的理由那样？ 　　伊恩的问题清晰简单，安法沉默地撩起头发，整理了一下发型后，便淡淡开口道：“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我得在五年内决定，我是当一个有着龙血传承的精灵，还是当一个曾经是精灵的真龙。” 　　“前者毫无意义，有真龙血脉的精灵不知道有多少，根本满足不了母亲大人的期待……而后者也没什么难的，我如若要成为真龙，就可以成为真龙。” 　　“但是，伊恩。” 　　安法抬起头，与少年对视。 　　精灵金色的双眸明亮而清晰，像是发着光的宝石，她柔和地询问：“一个个体，与一个世界，究竟谁才是主导呢？” 　　“这就是我面对的最大问题。” 　　“至于血脉崩溃，无非就是我如今介于中间的情况需要经常用药剂压制血脉，药毒性渗入内脏，算不得大事，和希欧的虚空之毒根本无法比，五年内等有时间我用真身去一次圣山估计就能根绝。” 　　“当然，药毒可能也是母亲的一种手段，温柔地催促我作出发自内心的选择……解除药毒，我就有更多的时间进行选择，亦或是等待。” 　　“这样吗。” 　　伊恩眉头微皱，假如不熟悉真龙，亦或是表面上了解真龙的人，绝对无法搞明白安法说的是什么。 　　但少年一瞬间就明白，安法真正的问题，是她选择成为真龙后，是否会被真龙火种中蕴含的，等同于一整个世界的庞大信息吞没。 　　理论上，有着龙魂的安法并不需要担忧这个问题——她完全能承受火种中庞大信息的冲刷，就算只是半个龙魂也是如此，倒不如说，伊恩这个普通人类都办得到，安法没道理不行。 　　但其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绝大部分从火种中诞生的真龙，其思维模式完全符合那个火种文明，这也是为何真龙之间总是会闹矛盾，无法理解的原因，因为那是两个自洽文明逻辑的冲突，甚至可能还有文化风俗间的冲突。 　　但安法并非是从一诞生就由火种塑造……祂仍然是一个精灵。 　　她的精灵思维模式，如今被称之为‘精灵安法’的个体，能应对她龙血中的文明信息冲刷，坚持住自我，不变成另一个模样吗？ 　　假如她接受了，这是否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死亡’呢？ 　　毕竟，思维逻辑都变了，思考模式也变了，就算还有过去的记忆，也肯定无法有相同的感触吧？ 　　这就是……安法面临的真正问题。 　　并非是血脉崩溃，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崩溃’。 　　“假如你有第三能级高阶，有着完整的心光体。” 　　伊恩喃喃道：“那即便是经历一个世界的冲刷，你也不会被改变。” 　　“但问题就在于，你就是龙血，你就是未来的真龙——那个世界的信息就是你的一部分，你不经历它的冲刷，你就无法抵达完美的第三能级，无法拥有完整的心光体。” 　　“这是一个矛盾。” 　　“是啊。” 　　安法自己非常平静，她没有半点惊慌，只是和伊恩散步的时候微微盯着自己的鞋尖：“而且，就算真的被冲刷了，对于其他人来说，恐怕也没什么吧？” 　　“那时的我，肯定也无所谓了。母亲想要的仅仅是我是否能变成真龙，如果能成功，我的思维变化本就在预料之中。” 　　“烬灯家的其他人更是无所谓，反而会为我贺喜——哪怕是希欧，恐怕也会觉得我更好相处，是她的同类吧？” 　　“就算是你，伊恩。” 　　她侧过头，看向少年，目光明亮道：“你和龙打过这么多交道，肯定也不会在意我究竟是精灵安法，还是真龙安法，不是吗？” 　　——归根结底，烦恼的也只是我自己。 　　“哪来的自暴自弃……那倒不至于。”嘟囔了一声，伊恩摇头道：“真龙的精神都有点问题的，祂们都有点太极端了，我还是很在意你的精神状态。” 　　“而且。” 　　顿了顿，伊恩思考了一下道：“我认为，我可能有解决你这问题的方法。” 　　——冥想法。 　　安法如今担忧的本质，并不是血脉，也不是灵魂，而是自己的思维模式是否会改变——她甚至可能就是害怕自己变化成真龙后无法理解过去与朋友的交流，搞不清楚精灵安法之前与他人相处的意义，所以采用最简单的，几乎可以说是宇宙通用的好恶评分来记载自己与其他人的交流与好感度。 　　因为龙魂与思维信念的互相成就，在成为真龙亦或是恢复成龙血精灵前，安法都没办法成为真正圆满第三能级，故而无法有足够的强度保持自我，就像是不蜕壳就没办法长得更大那样，卡在那里了。 　　但，也不是说，只有达成信念才能增强灵魂强度啊！ 　　冥想法一点一点雕琢灵魂，也可以啊！ 　　虽然龙魂的强度和普通人远不一样，能对龙魂起效的绝对是更高强度的冥想法，但最起码是一个出路。 　　“我会想办法的。” 　　伊恩没有贸然承诺什么，他只是拍了拍安法的肩：“相信我，我最近正好就在研究这方面……不过‘冥想法’这种东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结束异种研究院的探索后再说吧！” 　　“嗯。哈哈，伊恩，没必要这么认真，你愿意听我说就很好了。” 　　安法有些忍俊不禁，她本来只是普通地倾诉一下烦恼，却没想到伊恩居然这么认真地承诺——她倒不是不相信伊恩的认真，只是以泰拉升华者的设计思路，她根本找不到对方帮助自己的可能。 　　“这是我的承诺，倒不如说，能解决你的问题，才能证明我研究的成功。” 　　伊恩却没有笑，他认真地回答：“相信我，朋友，你既然愿意对我倾诉，那我们就可以一齐努力解决你的烦恼——这就是朋友，不是吗？” 　　安法愣住了一瞬。 　　“其实不用的。”精灵少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最后，她还是微微对少年地弯腰：“但是，谢谢你，朋友。” 　　安法还需要向自己的母亲汇报，格拉维大师之前也回自己房间自己继续整理资料。 　　而伊恩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响了依森嘉德的房门。 　　“来了！” 　　很快，金发少年打开了门，他将伊恩拉进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等到伊恩有点疑惑的时候，依森嘉德却从怀中掏出一份资料，塞给了白发少年。 　　“这是……” 　　伊恩有些茫然，他来依森嘉德这里本来是打算教导一下对方冥想法接下来的结构，讨论一下这方面的细节，却没想到对方似乎也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歌塞大师告诉自己。 　　而依森嘉德说的话，也让伊恩神色一怔：“这是我母亲收集到的，外祖父（守土者阿克塞尔）最近进行的各种大规模研究清单。” 　　“伊恩。我其实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水色的眸子与湖绿色的眸子互相对视，依森嘉德微微笑道：“我毕竟也不傻，也是会自己调查一些东西的——所以，假如你真的是外曾祖父（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 　　“那么，你就肯定能看出外祖父的研究清单中，究竟有多少是外曾祖父当年的研究！”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有止步的人类 　　是这样吗？依森嘉德果然也能看出来不少。 　　伊恩认真端详着眼前的金发少年，心中猜测着对方究竟是靠什么猜出来的……是歌塞大师的言行举止吗？还是说二皇子隐约透露出的些许端倪？毕竟米卡埃尔并没有特别掩饰自己就是伊奈迦二世炼金术继承者的想法，假如依森嘉德因此误会，反而得到了正确答案也不奇怪。 　　还是说，依森嘉德凭借自己母亲的渠道，甚至是凭借自己的渠道，从自己过去那强大的战斗力和在帝都一起生活的一举一动中，发现了自己的破绽？毕竟自己在南海大迷宫其实也没隐藏什么，谁都会为自己这样强大的第一能级感觉到疑惑吧。 　　虽然说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只是一瞬，伊恩其实半点也不在意自己在友人面前掉马甲，他之所以没有主动揭开，主要是认为最适宜的时机还没到。 　　但倘若依森嘉德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得出结论，那么这就毫无疑问是最适宜的时机。 　　“真不错。” 　　所以，他反而笑着点头，回应依森嘉德小小的试探：“但是其实还不止。” 　　如此说着，伊恩从有些惊讶的依森嘉德手中取过资料，他坐在床上，而依森嘉德也下意识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着少年继续说着有些匪夷所思的话语：“我不仅仅是伊奈迦二世炼金术的继承者——我甚至是伊奈迦二世的直接继承者。” 　　“但是！除此之外。” 　　“依森。我还是第一骑士……我是希利亚德·勒西的继承者。” 　　依森嘉德睁大眼睛。 　　他一时间屏住呼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应对伊恩说出的话语。 　　而有着纤细秀美面部轮廓的白发少年神态好像转换了，他挺直脊梁，优雅冷静的学者领主瞬间就变成了一位稳重却又带着凶猛气势的骑士——不，那真的能用凶猛来形容吗？就像是山岳倾倒，天岩陨落，那固然令人震撼地难以挪动脚步，就像是遇到了凶猛的猛兽，但却和寻常的恐惧截然不同。 　　那是敬畏。对超越人认知，不可思议之力，坚固的难以想象之巨物的敬畏。 　　——高塔。 　　在这瞬间，依森嘉德心中浮现出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形象，非要说的话，就是高塔吧——巨大，巍峨，贯穿苍穹，撕裂了遮蔽天空的暗云，直抵虚空的高塔。 　　虽然匪夷所思，超越了许多人的想象……但即便是凡人也能借此攀登，逐渐逼近高天之上的高塔。 　　纵然需要花费他们一生甚至不止的时光，但塔仍在那里。 　　指引的星辰就在塔的顶端。 　　伊恩抬起头，与依森嘉德对视。他平静地笑着：“怎么，依森，害怕了？” 　　“……不。当然不。” 　　用力的摇头，依森嘉德深深呼吸，他平静下来，握紧的手指也舒缓地展开，放在膝盖上：“我只是很惊讶……伊恩你今天突然告诉我这些。” 　　“老师之前就知道了吧？所以他才会那样帮助你……我知道老师一直都很崇拜外曾祖父，从那时起就有点怀疑，因为伊恩你的战斗力实在是有点强的太过分了，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天才能解释的，你绝对具备某种，就算是帝都大贵族也没有的‘特殊传承’亦或是‘奇物’。” 　　“除此之外，伊恩你的炼金手法，也根本不像是我们……怎么说呢？稍微自大一点吧，就算是我这样的天才，都知道自己无论多么熟练，都有一定可能会失败，所以会做不少额外的动作进行规避，留下余地，留下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可以迅速中止实验亦或是药剂炼制的余力。” 　　“但是，伊恩你从来不会。你知道自己必然会成功，你知道自己一定是最优选项……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先知，也隐约怀疑过你的灵能特殊，但就算是先知也不会每一次都预言药剂炼制不是吗？所以我怀疑，你身上具备某个极其强大的辅助奇物，而根据二叔隐约透露出的情报……我就有些明白，伊恩你有极大可能就是外曾祖父的继承者。” 　　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猜测的过程，依森嘉德其实还有不少零星的细节和猜想没有说出——比如说伊恩在帝都谨慎小心的行动显然异常，进阶第二能级的过程也实际不正常，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更是展现出了非同凡响的学习天赋，几乎是在一天内就将繁琐的帝都规矩和礼仪习惯学的纯熟，甚至还顺便学会了他开玩笑时说的北地口音…… 　　这是天才吗？这根本就不是人吧！ 　　虽然有很多地方显然是伊恩没打算瞒着他，所以展现出的‘异常点’，但依森嘉德也是非常认真地观察才能发现。 　　——果然……是只有依森这个级别的人才能发现的破绽啊，原来大家炼金还要留有余力应对失败……学会了！ 　　“你的猜想没有错。”心中思绪转动，伊恩点头，他虽然想要对依森说‘我的确是每次炼制药剂都用预知视界预言了’，但最后还是直接赞同了对方的猜想：“实际上，我一直都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的不对劲……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能明白，就证明你什么时候真的成长到了可以知道的地步。” 　　“依森，你那个时候稍微有点幼稚轻率，所以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歌塞大师也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不多说，希望你能理解。” 　　“但是现在。” 　　如此说道，少年清爽地笑道：“你成长了，我的朋友。现在，我便能相信，你可以保守我的秘密！” 　　“……我当然理解。这种秘密，就算是一辈子对我隐瞒，我也完全能明白。” 　　昂起头，依森嘉德用超乎伊恩预料之外的肃穆神态起誓：“我将守护这个秘密，直至我的生命终结！” 　　“呃……”伊恩沉吟了一会，还是挥手无奈道：“没必要的……我现在有第三能级，就可以展示先知灵能，等我第四能级，就算有一部分人知道我是希利亚德的弟子也无所谓。” 　　“等我到了第五能级……” 　　等伊恩到了第五能级，就算他说自己是异世界穿越来的地球穿越者又如何？泰拉人会在乎吗？谁会在乎呢？就更别说伊奈迦的银色芯片了，那虽然是至宝，但在另一位第五能级手中的话，其他第五能级最多使用阴谋诡计去算计，却绝不可能明面上敌对抢夺。 　　但那稍微有点远了。伊恩没有说下去，而依森嘉德也理解这点，所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严肃一点……” 　　“我相信你。” 　　白发少年简单地答复，就已经完全足够。 　　烬灯家的大宅中没有监视的摄像头亦或是窃听器，客人的房间内也没有相关的灵能，毕竟可以，愿意且的确在烬灯家留宿的客人，都是真正的盟友，可以相信且希望被他们相信的同伴，即便是精灵王血这种权势滔天之辈，也不会作出这种失敬之为。 　　更别说伊恩早就用预知视界和银色芯片扫了一圈，所以他才敢于与依森嘉德进行这样的交流。 　　伊恩翻阅自己手中依森嘉德收集而来的资料。 　　守土者阿克塞尔的实验项目集合……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以算是瑟塔尔帝国最核心的机密了，就算是歌塞大师这种级别的人也不可能接触全部，最多就是知晓几个和自己领域重合的计划。 　　而像是格拉维大师这种，虽然有才华但没完全通过政审的，甚至只能负责一个项目，其他项目一概不知。 　　可是，用二皇子和埃伦夫人的渠道，却能轻松得到这些最为机密的资料……皇子皇女真的是好办事，说到底，家贼难防啊！ 　　不过，绝大部分资料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人类灵魂结构与灵能的相关性】 　　【人类思维判定机制的相关研究－思想钢印的可能性】 　　【灵魂－肉体重塑，复活已逝之人的多次实验记录】 　　【源质的合理运用，模拟魔植寿命与人造延寿植物的相关实验记录】 　　【……】 　　这些资料大多都只是一些零散的实验记录和大致概述，并没有完整的资料——这是当然的，有很多资料并不允许复制，甚至不允许带出相关实验室，即便是皇子皇女也不可能知晓这些真正的机密，一切都只对皇帝一个人，还有相关的研究小组反馈。 　　当然，真理院和灵知院的两位院长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也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即便是大皇子卡洛斯面对这两位院长，也是要执晚辈礼，这既是特权，也是对无可替代的领域大师的尊重。 　　伊恩翻阅这些资料，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波动。 　　第一个，虽然是个大课题，但下面的‘人造灵能者实验’显然所有人都很熟悉，并不算是多么让人惊讶。当然，在其之下，还有‘人工定向塑造灵能’‘扩展灵能饰品多样性’和‘全民灵能者化’这样的附属课题，但就算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全民灵能飞升’，说到底也无非就是提出一个虚拟的可能性，然后开始疯狂要经费而已。 　　而第二个思想钢印，其实还有点意思，这证明瑟塔尔帝国的神经和脑科研究已经抵达了相当的高度，他们已经破解了人类大脑的大部分奥秘，只要他们真的能造出思想钢印，那么无需灵魂的纯粹‘思维上传’也就是一步之遥。 　　可归根结底，也就仅此而已，伊恩前世的地球早就走到了这一步，而前纪元文明最多也就是因为有灵魂所以没有特别发展，硬实力早就有了，也不值得惊讶。 　　而第三个的复活实验……伊恩已经见过实际例子，发生在莱安领，让人愤怒的记忆。 　　而第四个，人造延寿魔植和其他的延寿计划，基本上任何国家都会有相关的计划，肯定不是帝国独有。 　　“不过现在看来，帝国这边针对灵能的研究相当深入啊——不愧是当年有着全泰拉最强灵能者的国家，即便是理论上灵能最强的延疆诸国，在灵能领域的研究也不可能超过太多。” 　　伊恩认真地研读每一份文件，他不禁点头叹息道：“嚯，湿件伺服……真野蛮啊，洗脑囚犯，将他们的大脑和脊髓制作成半智能化的生物机器进行服务……比人工智能的价格少许多，性价比极高。” 　　“但这技术继续下去，不就是鼓励升华者把普通人当成工具使用吗？囚犯不够，普通人可多得是……看来帝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这个实验中止的很快，阿克塞尔也不是蠢货。” 　　如此感慨，伊恩又翻过一页文件。 　　他原本以为接下来的文件都是这样虽然重要，但更多类似于技术储备，并非是一个完整大计划的文件。 　　可接下来，他看见的内容，却迅速地让白发少年眉头紧皱。 　　【神人类－神民改造】 　　“……这是？” 　　伊恩喃喃自语，他严肃的表情让早就看过这些文件的依森嘉德露出微笑。 　　他正是被这些资料中的文件震惊，所以忍不住想要分享给伊恩，让他看看……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伊恩没有轻率地发表感言，他认真地阅读文件中的每一个细节。 　　【经多年的血脉遗传实验，魔兽体内天生的源质结构，是可以在经过后天的成长，修改和改造后继续通过‘血脉’来流传下去的。同理，人类倘若具备某种天生的源质结构，也是可以遗传自己血脉的，这也是如今血脉真形中，‘血脉’一族的源头】 　　【但，我们人类体内的源质结构，即便遗传，也不过是源自于魔兽，哪怕是真形，也不过是组装魔兽的源质结构……真形的确是血脉的进化，但却并不具备对血脉的碾压性优势，只是另一种选择】 　　【尤其是某种珍稀的血脉，譬如说东境贝阿家的亚空之牙血脉，具备亚空间时空穿梭和导航的能力，即便是未来一千年内，我们可能都无法通过真形组合出那样完美的血脉，也无法稳定地修行出相关的亚空间时空穿梭能力，这种血脉是绝对不会被真形淘汰的】 　　【同样，还有许多极其珍稀，难以被如今的技术取代，甚至无法被我们如今的技术复现的珍贵血脉能力，绝对不应该因为魔兽群族的衰微而失落，我们需要将这些强大无比的能力铭刻在我们人类的血脉深处，用我们的血来铭刻这些技术】 　　【完全由人塑造的普适源质架构，在搭配上各自最适宜的超珍稀源质异能后，经由人类的血脉一代代遗传优化，就可以用极少的源质材料，制造出极其强大的单一血脉能力持有者】 　　【用第一能级升华者十分之一的材料，就能制造出一位具备‘亚空间穿梭’亦或是‘念动力’，‘引力操控’或者‘电磁操控’能力的‘类升华者’‘异能者’】 　　【他们只具备单一的升华技艺，和强大的精神力，但这升华技艺的强大却让他们足以匹敌一般的升华者，而他们的能力也极其珍稀，对人类体内源质结构承载基底的影响也最小，甚至在这异能之外，他们还能继续修行血脉真形，亦或是以原本具备的异能为核心，继续发展自己独一无二的能力】 　　【就如同真龙那样，每一个人都能得到独一无二的力量】 　　【如此一来，就可以制造出名为‘人类’的古生魔兽级人形魔兽】 　　【或者说，近乎于神裔的人类】 　　【神民】 　　接下来是一连串颇为残忍的实验片段。 　　——通过大型针管将一些神秘的卵鞘形生物组织注射进人类的大脑，刺激异变。 　　——将婴孩以及几岁大的孩童浸泡在培养液中，他们的皮肤和身体上都有着明显的源质光芒亮起。 　　——孕妇惊恐地按着自己的肚子，在那里，有异常的，尖锐的小小手掌正在从内里凸起，似乎想要挣脱而出，源质反应非常强烈。 　　——老朽的农夫惊愕地看着自己一半枯瘦，一半年轻健壮的躯体，这是一次失败的征兆。 　　伊恩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看完了所有或是凄惨，或是还算有点人情味的实验片段和图片。 　　看完后，他将资料夹放在腿上。 　　“人造灵能者……不对，那不是灵能，那是单一的血脉真形的升华技艺……这是‘类灵能’‘类升华技艺’，是‘类法术’。” 　　伊恩低声道：“这是人造‘异能者’，甚至是人造‘超能者’！” 　　通过人工改造，令一部分人类具备种种极其珍稀的魔兽能力，并将这种能力通过一代代加速遗传，变成几近于人类本能的‘人类异能’，将这些不能失传的特殊能力铭刻在人类的血脉中。 　　然后，只要想办法，让这些特殊人类的优势血脉扩散，新一代的人类便能崭新出炉。 　　他们，便能自称为神裔，神人类…… 　　神民。 　　这是最高等的生物技术，而且毫无人道可言，虽然能理解这一计划的目的是让全人类都具备异能潜质，可以不依靠狩猎魔兽就能继承许多超强的升华技艺，用最少的代价培育最强的能力者……但这一过程，需要消耗掉至少三代泰拉人，需要最初神民用最快的速度不断地繁衍。 　　最初的一代，普通人甚至会失去交配权，只有那些具备神民之血的人才被允许留下后裔……这些具备强大力量的实验体将会成为未来所有泰拉人的父母，让所有后世的泰拉人都成为神民。 　　那时，泰拉人将会迎来彻底的升华——全人类都将成为具备超等魔兽潜质的超级种族，虽然还逊色于真龙和诸多古生魔兽……但这些存在加起来能有多少？ 　　就连一个小城市的人口都无法超过吧。 　　而那时的神人类数量，将会超过三十亿，甚至更多——那仅仅是三代之后帝国人口的数量，再加上其他国家，那数量天知道会有多么庞大。 　　“哼……哼哼……” 　　垂眸凝视着眼前的资料，伊恩冷笑一声，然后便遏制不住地抬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伊恩？” 　　依森嘉德有些吃惊，他挺直腰杆，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友人会如此失态：“你为什么会笑……” 　　“哈哈哈……虽然恶毒，但人类没有止步。” 　　而伊恩缓缓止住笑意，他将双手按在眼睛上，然后下压，让神色回归原本的肃然。 　　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仍然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我笑，是因为人类还在努力前进，升华之道还在奋勇向前……虽然用的是最恶劣的手法，但这种思路却并不是错的，甚至与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先行者知道这计划的话，就算表面会斥责，内心深处肯定也会高兴的吧？我也很高兴。并不是为这冷酷的计划本身，而是为这种邪恶背后燃烧的澎湃恶火……虽然漆黑又充斥毒气，但始终在燃烧，没有熄灭。” 　　无论如何，无论散发着怎样的黑烟，在这个被磅礴大雨倾盖，被无尽囚星的黑云笼罩的世界，有火焰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人嘴角翘起，以及叹息。 　　——如果不是这恶劣时代造成的扭曲，由前纪元文明主导的神民计划，该会多么堂皇伟大啊。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吸了口气，伊恩平静道：“说实话，知道除了我外，还有其他人正在奋勇向前，尝试找出突破升华文明困局的方法……知道还有其他人都在远行，我当然想要笑。”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是我的竞争对手，我需要将他们一个个都击垮的事实。” ###第 167章 纯白通天塔与漆黑之钥 　　——人类还在前进。 　　——即便是漆黑的恶火，但也是火焰。 　　火焰没有熄灭，就不会需要火种，就不需要墓碑，就代表文明还活着，即便是以畸形之体，病患之躯，也还在或是错误，或是正确的道路上前行。 　　“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伊恩目光明亮。 　　现在，他已经隐约窥见了各大国背后的计划。 　　瑟塔尔帝国背后的‘神民’，苍天王庭背后的‘天人’与迦南摩尔背后的‘真精灵’与‘眷属精灵’……这些计划他并不知道背后真正的情况，也不知晓具体研究细节。 　　但仅仅是从表面来看，就完全能理解一件事。 　　那就是，泰拉各国，早就知晓了如今泰拉升华文明的局限。 　　他们已经知晓，这样燃烧升华者生命，忽视泰拉诸多普通人类这一重要‘资源’的社会结构，是一种异常的战时结构。 　　以消耗未来的潜力，压迫一个文明暂时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去应对诸多天灾，乃至于‘异星文明战争’的社会结构。 　　太浪费了。无论是本应升华自己生命本质的升华者，变成如今这样与常人无异的短生种。 　　太浪费了。那些本应该全部都成为升华者，使用升华技艺来钻研科学，研究灵能虚境，探究以太奥秘，宇宙真理的人类，全部都变成了庸庸碌碌不知星空为何物的凡俗。 　　凡俗。 　　这是一个落后的文明才会有的概念。 　　‘博识’的‘学者’高高在上地蔑视猴子，手握‘权力’的‘高层’如若俯瞰蝼蚁，‘拳腕’强劲的‘格斗家’一个人就能打趴下几十个……那些掌握了特殊的知识，有非同寻常的力量，具备超乎常人技艺的‘非凡者’，自然可以蔑视凡俗。 　　但只有一个落后的文明，才会有这样的浪费的概念。 　　人类是具备主观能动性，是天生就具备改造世界能力的，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种族——居然让这样强大的人类荒废自己的大脑，放弃自己的肉体，得不到应当的教育和培训，掌握不了他们本应掌握的技艺，不让他们得到该有的力量和知识…… 　　太浪费了。简直就和把上好的牛奶倒进河里面一样。 　　落后文明对人类的浪费，正如这种作为一样。 　　只有率先利用起更多人类，让更多人类不是凡俗的社会，才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万幸又不幸…… 　　泰拉诸国……都能理解这个道理。 　　想要恢复一个文明应当有的动力与结构，就必须作出重大的改变。 　　是的。他们可能仅仅是将人类视作关键的可再生资源，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和种族变得更强，可能是想要弯道超车，超越古老的文明成为新兴……乃至于最普通的，就是想要多活一会，想要增强力量，对抗那些天知道有多少的天灾。 　　理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都在尝试向前。 　　这才是伊恩真正在笑的原因——并非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尝试奥法道途……有许多人都在尝试走出他们自己的奥法道途。 　　只是…… 　　“他们做的不够好。” 　　伊恩闭上眼睛，他心中自语：“如果这样下去的，故事传说中，那些天生就蕴含着无尽力量的种族将会被创造出来。” 　　“天生就具备堪比天选者力量的神民，一降生就完美无缺，拥有所有种族优点的天人，长生不朽，聪慧过人的真精灵……倘若再加上我可能会缔造出的灵神与奥法，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有趣？” 　　“剑与魔法，异族神明，神裔天人……不需要狩猎魔兽，只需要冥想，自我修持，就可以得到力量，文明将会从偏向于野蛮的狩猎和游牧思维模式，逐渐转换成偏向于冥思自我挖掘，解析技术的思维模式。” 　　“当然，也有坏处，强者更强，即便是全部的人类都成为了昔日的超凡者，但因为更加强大的人类已经成为了‘神’，那么仍然还是‘诸神之下，终为蝼蚁’。” 　　“可我又没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将泰拉改造成大同社会，只要比现在这样好就行，未来等未来再说。” 　　“只是……” 　　泰拉没有未来。 　　伊恩睁开眼睛。 　　他的眸子中，代表着欣喜的火光正在逐渐熄灭，变成如冰山般冷漠的青色水光。 　　——这样的改造，这样的计划，全部都是小打小闹，根本不能改变五光年外逐渐合拢的囚笼。 　　他们做的，无非就是将这个监狱改造的更加丰富多彩，添加了图书馆和电影院，甚至加上了浴场与自助餐厅。 　　就算再怎么舒适有趣，也仍然是囚犯。 　　“如若我死去，世界将会变成谁也不知道的样子吧。” 　　在依森颇为惊悚的目光下，伊恩坦然自若地凝视着自己的左手，说着会让友人担心的话语：“倒不如说，如果我死了，那才是正常的世界。” 　　一个故事中，总是有一位改造世界的贤者。 　　他可能并不是人类，可能并不是生物，只是一个突然的起点，一个故事的开端——不可思议，超乎常理的改变缔造了世界全新的模样，故而一个故事得以展开。 　　在那故事中，所有的事物，无论是魔王，神器乃至于勇者本身，都是昔日巨大改变的衍生。 　　但是……除却这贤者外，还有许多智者。 　　他们一样会改造世界，一样会创造自己的故事传说——如若没有那位最大的贤者，世界一样会被改变，它将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发生另一个故事。 　　甚至有可能，那才是最应该发生的，‘正常的结局’。贤者这样以一己之力改造世界的天才才是不应该存在的。 　　但是。 　　——既然我降临于泰拉，奇迹发生。 　　——我就要去找到另一个结局。 　　“谢谢你，依森。” 　　平复心情，伊恩诚恳地与一旁的金发少年道谢：“这相当重要，我认为，它应该就是从伊奈迦二世……甚至是更早的帝国皇帝时代就开始进行的实验。” 　　“当然，前面也有不少我认为是伊奈迦二世展开的实验，我等会会为你标记。” 　　“好的，你觉得有收获就好。”依森嘉德仍然有些担心，伊恩突然说什么‘自己死掉才是正常的世界’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让他感觉自己自己的友人可能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但仔细想想，哪个先知不发癫呢？伊恩这样偶尔喃喃自语一下，和其他先知比起来完全就是普通人嘛。 　　所以最后，金发少年只是摆摆手，提醒伊恩道：“但是你还没有读完呢——后面还有几个只有名字，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计划的计划。” 　　“哦？” 　　伊恩挑起眉头，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手中的文件，翻道最后，轻声读出那两个奇特的名字：“纯白通天塔……” 　　“与纯黑之钥？” 　　【纯白通天塔】与【纯黑之钥】。 　　这下，即便是伊恩也抬起眉头，搞不太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了：“这是什么意思？” 　　“伊恩你也不知道吗？” 　　依森嘉德倒也不失望，他食指轻轻挠着脸颊，轻声道：“这是舅舅和母亲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计划，他们从未听说过，之前半点风声都没露……是帝国这次与迦南摩尔合作，许多隐秘的实验组中出了人去参与与迦南摩尔合作的各种大项目，才露出些许端倪。” 　　“但即便是以舅舅三位储君预备役之一的权力，也没办法得到这些计划的一丝一毫，所以我就想，假如是伊恩你，外曾祖父的继承者，或许能知道一些什么？” 　　依森嘉德对伊恩怀有信心，但伊恩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就连二皇子和最受宠爱的帝女都不知晓，还有谁能知道呢？ 　　只有名字，只有代号，即便知道内容，也没办法和这样的名号对应起来吧？ 　　“嗯……” 　　伊恩眉头微皱，他将这两个名字收纳在银色芯片的备忘录中，然后有些迟疑地推测：“纯白通天塔，那个纯白……” 　　不知为何，伊恩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南海大迷宫中，看见的‘虚境机神直奔苍穹’的那一幕。 　　在他回到哈里森港，回到南海大迷宫，与鲨鲨青瞳还有妖精们见面的那次，他有幸看见了虚境机神繁衍的那一幕，然后又在离开哈里森港前，看见了诸多虚境机神奔涌向虚境天空的那一幕。 　　那时，无尽的光点汇聚成河，在虚境中链接了天与地…… 　　“不，那又不纯白。”微微摇头，伊恩将这个本能的预示压下——且不谈虚境机神什么颜色都有，河流五颜六色宛如彩虹，即便所有机神都是纯白，也是纯白天河而非高塔。 　　那么，说的是轨道太空电梯亦或是加速器？就在哈里森港南部远海的那些遗迹？ 　　嗨，假如仅此而已，这有什么绝密的，现在的泰拉材料学工程学肯定也够了，就是没那么多人力物力，社会结构不允许造这种奇观而已。 　　通天塔肯定另有他物，只是在不在现实物质世界……可就未必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皇子卡洛斯 　　纯白通天塔至少有点端倪，但漆黑之钥…… 　　伊恩可就真的半点头绪都没有了。 　　听名字，它显然是与纯白通天塔相对应的事物，但那究竟是什么也完全搞不清楚。 　　“我先记下来。我觉得应该不是阿克塞尔自己从零开始发起的研究，但随着时代的进步，肯定添加了不少新东西，改名也不奇怪。” 　　收回精神，伊恩将手中的资料夹合起，然后归还给依森嘉德，他认真道：“这肯定是相当重要的计划。我会注意这方面的情报，到时候与你共享。” 　　“看看谁先能找到吧。” 　　依森嘉德接过资料夹，微笑着晃动道：“我可是歌塞老师的直系弟子，第一顺位继承者——我要进机密项目研究一点也不难。” 　　“和不敢深入帝都秘密的你不同，那些所谓机密的地方，与我而言和家中的实验室并无不同！” 　　“噗……”听见友人的自吹自擂，伊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轻松地顺势躺在床上，仰视着天花板轻轻道：“那就拜托你啦，有正规出身的年轻大学者。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就算我已经能确定，阿克塞尔或许并没有把你们当永生的备用躯壳……但他在你们身上，绝对有一个莫大的计划。” 　　“可别自投罗网啊。” 　　“我会注意的——但就像是伊恩你会来迦南摩尔，并且准备用‘马赫迪’这个身份去异种研究院遗迹中抢夺奇物那样。” 　　依森嘉德两只手摆在椅背上，头埋在胳膊中，沉闷地说道：“不置身于险境，如何得到大收获呢？大不了你到时候为我预言一下，看看结果是好是坏。” 　　“那肯定会为你预言的。你们的预言全部都免费——我可不是传说故事里面那种，预言一下就要人家最珍贵东西的诈骗犯。” 　　伊恩抬起手，竖起食指，认真地承诺道：“不过比起这些，我这次过来是打算赶紧教会你‘第二阶段冥想法’的细节。第一阶段冥想法只是让你学会如何雕琢灵魂，而第二阶段则是要依照你的灵魂形状质量进行塑造。” 　　“毕竟，明天我要去见卡洛斯殿下，可能没时间教你了。” 　　“好。”依森嘉德微微点头，他坐正，认真道：“我会努力学的。” 　　…… 　　“我的外甥有不少，但依森嘉德是我最为看好的一个。” 　　次日，世界树之都，第一层，瑟塔尔帝国大使馆。 　　会客大厅中，一位以颇为舒服姿势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喝了口酒，用相当自在的态度对伊恩道：“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努力学习，又有非凡的天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两者皆具可是相当罕见的事。” 　　“可即便是这样的依森嘉德，也比不了你，能成为你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这个男人有着白金色，直抵腰间的长发，以及一双宛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他的容貌端庄且极具威严，一看就知是手握极大权力，而且手腕远超常人的‘强者’。 　　但是这样一位好似任何时候都会以毫无破绽的姿态应对他人的‘强者’，此刻却像是在自己家中应对熟人亲戚那样，用一种随意的态度坐卧着，与眼前的白发少年交谈。 　　但这是失礼吗？ 　　当然不是！ 　　作为帝国掌控者，瑟塔尔皇室的长子，卡洛斯·瑟塔尔在被视作‘瑟塔尔帝国领土’的帝国大使馆，岂不就是和在自己家一样吗？ 　　而伊恩·银峰，作为被二皇子看好的天才炼金术师，自己外甥的生死之交，也是自己在教派实验方面的合作者……论起关系，难道不是比一些看上去血脉比较亲近，实际上关系不知道有多远的皇亲国戚更加像是友人和亲戚吗？ 　　所以，大皇子卡洛斯以这样的礼节接待伊恩，或许便可以称得上是最高程度的‘信任’吧。 　　“来点不？” 　　此刻，当大皇子卡洛斯抬起单单是酒瓶恐怕就价值千金，上面满是精美雕刻的美酒，示意伊恩拿起酒杯，要给伊恩倒上一杯共饮时，伊恩不得不叹了口气，抬起酒杯：“真是承蒙厚爱……不过我是比较少喝酒。” 　　“不喜欢喝那就不喝，我还不舍得呢。” 　　一听这话，有着白金色长发的男人却缩回了倒酒的手，颇为无所谓道：“你们这些炼金学者一个个都不喝酒，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好喝的酒都是你们整出来的……真古怪啊，明明自己不喝，却能倒腾出这么多佳酿。” 　　嗡。一瞬间，伊恩的身前就多出了一杯迦南摩尔的紫桃果汁，卡洛斯大皇子也不知何时坐正了身体，对少年耸肩道：“果汁总可以吧？我亲自端过来的果汁，这可别拒绝了。” 　　“……怎么会。” 　　伊恩瞳孔微缩，他刚才居然完全没有看见对方的一举一动，可酒杯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没有风，没有余波，甚至感受不到源质波动……这究竟是什么速度？ 　　他没有压制自己的疑虑，而是如实地反应了自己的困惑，而卡洛斯笑了笑，又喝了一杯后才道：“这是欺诈。” 　　“伊恩，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瑟塔尔皇室的血脉传承，是‘太阳神鸟’吧？” 　　——可别你们，我又不是你们瑟塔尔皇室的人。 　　伊恩心中提起警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大皇子针对自己伊奈迦二世传承的试探，还是单纯习惯性的套近乎……但必须要谨慎应对。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眼前的这位大皇子，根本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种人。 　　他的确严肃庄重，但也可以平易近人。他能轻佻示众，也能清心寡欲。 　　所有的情绪，举动，外貌和气质，都是他的手段，而非真实的展现……他正在使用这种手法窥探自己，窥探自己内心背后真正的心理活动，进而摸索出一些更加本质的东西。 　　“是。” 　　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伊恩微微点头：“所以说，刚才……” 　　“伊恩啊。” 　　卡洛斯大皇子轻柔地说道，他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所有人都说，太阳神鸟是最快的血脉传承，瑟塔尔帝国的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防备的强者——他们只需要念头一动，就能抵达泰拉诸国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只需要出手，就可以摧毁泰拉上任何一个知名地标，覆灭任何一个坚固的要塞乃至于小国。” 　　“要塞和国家都是如此，那么人岂不是更加脆弱？” 　　“毕竟，那可是‘光’——这世间最快，最强，最不容阻挡的事物，正是我们瑟塔尔皇室的武器！” 　　他深蓝色的双眸凝视着少年，宛如日月般明亮的眸子中闪动着灵能的光辉，与伊恩同样闪动着水色光辉的双眸相对：“但，为什么父皇，祖父，曾祖父……那些强大，天赋奇才，甚至野心勃勃的皇帝们，没有征服整个泰拉呢？” 　　“因为这其实是错的。” 　　这位第四能级中也算是强大的升华者，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再怎么快的攻击，哪怕是光，也无法命中已经有了准备的升华者！” 　　“他们能知道。即便是在视距之外，只要瞄准了他们，只要想要对他们发动攻击，只要战斗这个事实将要发生——他们就会有一种‘要来了！’的感觉。” 　　“在这种本能的作用下，没有攻击能命中他们，简直就像是有先知在预言那样，早早地预知到了危险的到来。” 　　卡洛斯大皇子应该是不知道伊恩的灵能就是先知的吧，他侃侃而谈，似乎的确不知道这点，但伊恩却在心中暗自警惕，聆听对方的话语：“所以，才需要欺诈。” 　　“假动作、佯攻、幻术、自我迷惑、气势压制、心光体掩盖、精神偏移、源质扭曲以及超现实的媒介……” 　　“正是因为升华者的意志和灵魂如此强大，就连光都无法逃脱他们的本能预知，所以才有这些专门用来欺诈的技艺被开发……这种超凡之上的互相算计，正是高能级升华者战斗间最重要的博弈。” 　　“就连先知，也会被这欺诈所欺骗。” 　　卡洛斯大皇子平静地笑道，对一脸肃然的少年展开双臂道：“好了，我们的小先知。没必要这么严肃，你本来就想要让我知道，我假如现在都对这点一无所知的话，你肯定会在心中暗暗看不起我，觉得我和那些蠢蛋一样吧？” 　　竖起食指，这位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摇晃手指道：“不可能的。咱们开诚布公地聊聊，毕竟稍后大家要一起去远古的危险遗迹探索，互相交底，才好制定计划。” 　　“被发现了啊。” 　　听见这句话后，伊恩原本肃穆的神态瞬间就变得轻松起来，他颇为不好意思，用带着些许年轻人羞涩的笑容道：“请原谅我这小小的试探吧，殿下。” 　　“我原谅你了。” 　　卡洛斯大皇子无所谓地摆手道：“咱们这种聪明人交流就是会浪费时间，但也会节约时间，很正常。” 　　“不过，伊恩。” 　　话至此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现在的话，你能看出来吗？” 　　“现在的话，你能看出，我刚才是怎么欺骗你的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欺瞒的技法与试探的两人 　　伊恩眯起眼睛，他极其认真地观察眼前的大皇子。 　　卡洛斯仍然表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他对伊恩微微低头，展开自己的双臂，袒露自己胸肌发达的胸膛，仿佛是在说欢迎伊恩随便看，随便他怎么观察。 　　说起来，这位帝国大皇子也的确是一位与外表不符，行事颇为自在随意的人。 　　当伊恩从世界树之都第四层的烬灯大宅来到大使馆门口时，卡洛斯就已经在门口等待，他哈哈大笑着出门迎接少年，那热情的拥抱毫无疑问地令先知都有些小小的惊愕——对方又不是依森嘉德和安法这种朋友，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非奸即盗啊！ 　　而在那之后，卡洛斯也的确展现了他非同寻常的速度。仅仅是一瞬间，原本在大门口的大皇子就来到了伊恩的面前，符合他自述的，如同光一般的速度……但这种速度并不是没有征兆的。 　　卡洛斯的高速移动，会带来相当大的源质波动，距离越长，源质波动越大。 　　的确。卡洛斯能用自己的源质压制周边空气的变化，亦或是说，如同真正的光那般移动——但这种移动绝对只局限于自己的身体周边，周边的衣物就已经非常勉强。 　　从柜台处拿一杯果汁，然后毫无波动的放在桌子上……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不。 　　当然不可能。 　　伊恩看向桌子，这是一张相当常见的迦南摩尔风格茶桌，四根桌柱被雕刻成四个刚刚开始破茧而出的蝴蝶，而桌面更是一张晶莹剔透的复杂蝴蝶蝶翼，光芒在这些蝶翼中来回穿梭闪动，在人的眼中，便是一片璀璨夺目的鳞光河流，就像是真正的蝴蝶鳞粉那样耀眼。 　　而紫桃果汁摆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光……一动不动，半点波澜未起的果汁…… 　　少年有些恍然，他看穿了卡洛斯的手法：“是障眼法。” 　　抬起头，伊恩轻声，但却笃定道：“果汁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卡洛斯殿下，您从一开始就没有动，您一直都坐在沙发上，只是稍微直起了身而已——果汁从一开始就在桌子上，你用最为精湛的光线障眼法欺骗了我的视觉，并用可能早就准备好的升华技艺封住了果汁的味道。” 　　“你刚才一直都在占据话题的主导权，让我的思维顺着你的话题而行，这让我没有时间完善地观察桌子上的酒瓶和隐藏在光芒中的果汁，而使用高速移动外出迎接我的行动，也让我下意识地默认你会采取同样的方法去拿果汁。” 　　如此说道，他笑了起来：“你用光遮蔽视觉，用少量源质压制味道的扩散。殿下，你从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开始误导，欺骗，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让我的本能和直觉欺骗了我自己，以为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但实际上，你从未行动过。” 　　啪。啪。啪。 　　卡洛斯大皇子用一种惊喜的目光注视着伊恩，他用力地拍打手掌，好似在庆贺某种最为令人兴奋的喜事：“对！就是这样！” 　　“伊恩，不愧是你……你居然真的看穿了这点。要知道，我这手小小的欺瞒之技，第一次展现时，可是就连一般的第四能级都能骗过的，但你却作为第二能级却能发现！” 　　“谬赞了。” 　　伊恩不动声色，他谦虚道：“殿下您肯定没用全力来对付我……而且还特意选取有大量光折射的蝶翼桌，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正确答案。” 　　“实际上，只要我不动用灵能，的确就无法发现那完美无缺的光线欺瞒之术。” 　　“哈哈，别谦虚，虽然战斗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与分神，但倘若是战斗，你一眼就能看穿。” 　　卡洛斯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瓶，然后喝了一口，爽快道：“而且，你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就是说只要开启先知灵能，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骗你？倒也的确没错，先知想要看穿这点小伎俩绰绰有余。” 　　“但是。小先知，你仍然犯了一个错误。” 　　“伊恩，你看出来了吗？” 　　如此说着，大皇子的左手凌空虚握，原本摆放在桌子上的紫桃果汁就腾空而起，来到了伊恩的身前：“好好看看。” 　　伊恩微微皱眉，他接过这紫桃果汁，然后身躯微微一僵。 　　“这不是紫桃……” 　　在伊恩接过果汁的瞬间，原本满杯的紫色就在瞬间消退，变成了一种鲜嫩的粉红！ 　　少年颇为惊愕地凝视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蜜桃汁？” 　　抬起头，伊恩几乎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果汁的价格就变成原本的九十分之一啊！” 　　“你在乎价格干什么？我觉得蜜桃汁比紫桃好喝，而且舌头不会变紫。” 　　卡洛斯摇摇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你能看穿第一点，就足以让我惊讶了，而第二点，虽然看上去是我撤销了源质，所以才让紫桃变回蜜桃，但实际上，我感受到了你的源质在触碰到杯子的瞬间就接触到了我的源质——那可不是巧合啊。” 　　“虽然下一瞬间，你就缩了回去，就像是一条滑不丢手的鲶鱼，伪装成自己没有发现的模样……但我可是清晰地感应到了，所以我主动撤销了源质，结束了这次试探，并认定你的胜利。” 　　面对还是一脸懵懂的伊恩，卡洛斯没好气踹了踹桌子：“别摆着一张天真的脸，很好看，很容易蒙混过关，但是对我没用。” 　　他此刻正起身姿，但还是躺在沙发上：“不要装。米卡埃尔应该告诉过你了吧？装的太过，就和展现自己的实力无疑，你都有展现高等源质操控技巧，与十王血的专用暗杀者对拼乃至于占据上风的战斗力，你怎么可能缩回去？你绝对能发现的！” 　　“只要发现，那么瓶内之物的伪装就毫无意义。” 　　“但我其实还是没有料到，你居然真的能在拿起瓶子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果汁的不对劲。” 　　“也算是警惕吧。” 　　看见没办法瞒过卡洛斯，伊恩也改变神情，轻松地说道：“一个早就被欺诈高手摆弄过的瓶子，要我相信里面装的东西就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这未免也太难了点。” 　　“更何况，您不是也能看出我是先知吗？” 　　“伊恩啊，这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的事情。” 　　卡洛斯听见这话，便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道：“你那教派，崇灵教还是星魂教，总之就是南岭的那个新兴教派，里面先知的名号都响亮的通天彻地了。” 　　“而且，一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因为你南岭的出身而缺少了一点不算是隐秘的高层贵族常识。” 　　此刻，有着白金色长发的男人抬起眉头，神色认真：“那就是，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位骗子和赌徒，敢于自称先知来欺骗人。” 　　“就算是灵能者，就算是有近乎先知预言之力的灵能者，也不敢贸然自称先知之名。” 　　“因为……” 　　“四大正教，会在第一时间去探查这位‘先知’的真实情况，并互相共享情报！” 　　话毕，卡洛斯继续露出他那标准的，充满亲和力的笑容，他带着玩味的神色看向一脸恍然的伊恩：“怎么样，你现在明白了吧？” 　　“怀光没有对你提出质疑。灵械教团也没有。” 　　“万灵殿对此毫无反应，溯冥教团刚刚派过一支队伍去南岭——他们既没有把你绑起来，也没有把那个自称有先知的教派打上‘邪教’的标签……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伊恩沉默不语，而大皇子继续侃侃而谈：“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四大正教都沉默了，理论上最先就能知晓的怀光教会是你的朋友。听着，伊恩。一个人不可能在经历过四大正教的检查后，既不是普通人，又不是先知。你必须是两者之一，再无其他可能。” 　　“这么多情报。” 　　他用手指比了一个剑指，朝着自己的脖子上虚抹：“怀光在上，我要这都没有看出来，我还当什么镜海卫的最高指挥官？我还掌控什么情报部门？我不如一头撞死在小弟的剑上，免得为瑟塔尔家族蒙羞。” 　　“也有可能……” 　　虽然早就默认，但伊恩喝了口蜜桃汁，仍然饶有兴趣地回应道：“那也有可能是先知奇物，不是吗？” 　　“的确不少。” 　　大皇子没有否定这一可能：“可先知奇物如果能被正确的人启用，那么他就是先知——你以为能正常使用先知奇物的人很多吗？那也是要有相应天赋的，尤其是特定先知奇物的完美操控者，多少年才能找到一个，他们除了不是先知外，也不比先知常见多少！” 　　“哦？” 　　伊恩脑袋轻轻靠在沙发上，他让自己的后脑勺陷在柔软的翼龙翼膜中，陷入了沉思。 　　——莱安领的那位小女孩，男爵的孩子之一……名为琳达的小女孩。 　　她就可以操控先知遗物‘须臾之颅’。 　　而她是一位人造灵能者。 　　显然，那正是灵知院特意制造的，适配于须臾之颅的人造灵能者……他们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 　　先知难以人造，抑或说无法人造，那么就尝试基于先知遗物，来制造可以利用它的灵能者吧！ 　　只要放开思路，道路宽敞的很，而且也不要畏惧失败，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不是吗？一样可以验证人造灵能者的实验呀。 　　在这一瞬间，伊恩就理解了灵知院那些学者的思路……卑劣又恶毒的思路。 　　——帝国究竟还有什么研究？ 　　如此想到，他又喝了一口蜜桃汁。 　　“这就是障眼法。” 　　此刻，卡洛斯大皇子指着伊恩手中的果汁杯，笑且认真地说道：“第二次谁都不会被骗，但只要是第一次谁也没办法保证能看穿的，能骗过升华者预感的技法。” 　　“只要让他们将原本就具备危险的东西视作理所当然，他们就无法对其升起明显的预知，最多就是有种模模糊糊的不安。” 　　“可是，哪一位高等升华者不生活在隐隐约约的不安中？谁能安心活在这世间？只要能办到这点，就可以对强者进行欺骗。” 　　“就像是现在这样——伊恩。” 　　“你难道就没察觉到，蜜桃汁里面其实有毒吗？” 　　如此说道，这位帝国皇子颇为恶劣，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男孩那样露出了欢快的笑容，他指着伊恩手中的蜜桃汁杯坏笑道：“那是月光蛇的毒，无色无味，口感与蜜桃汁也相近，虽然对你来说可能不会致死，但却能让你浑身瘫软，和我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 　　“哦？是～这样～吗？” 　　而伊恩右手端着果汁杯，他也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小男孩般的坏笑——水妖精血脉的持有者抬起左手：“殿下，也别看不起人啦！” 　　出现在伊恩左手中的，正是一团小小的冰晶……那正是被少年用自己的身体从蜜桃汁中提纯而出，并且结晶在掌心的月光蛇之毒！ 　　在卡洛斯大皇子实打实的惊讶目光注视下，伊恩将这毒素结晶抛起，重新落回口中，少年嘎吱嘎吱地咀嚼，笑着道：“我可是接近炼金大师，甚至就是最年轻的炼金大师——正如您所说，假如不知道还好，我都提起警惕了，紫桃蜜桃都已经发现，怎么可能还发现不了毒呢？” 　　“更何况，月光蛇的毒……” 　　伊恩咽下口中带着甜味的毒结晶，耸肩道：“口感很不错，也被蜜桃果汁入味了。” 　　他没有半点中毒的状况……正如卡洛斯大皇子之前所说，只要做好准备，升华者可以应对一切攻击。 　　无论是光还是毒……都是如此。 　　“精彩！” 　　卡洛斯大皇子惊叹道，他甚至放下了酒瓶，给伊恩比了一个赞叹的手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几倍——究竟要带来多少惊喜？你可真是一个宝藏啊。” 　　“你可要知道，这看似简单的连环欺骗，可是瞒过了曾经的世界最强者！”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有些感伤：“当年的第一骑士就是如此……如此简单的技法，只要是在他那样的强者放心舒缓下来时使用，一样可以起到作用。” ###第一百七十章 混沌恶魔 　　卡洛斯大皇子沉默了下来。 　　显然，第一骑士在他的记忆中分量很大，而伊恩虽然表面上也在默哀，但心中却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这卡洛斯几个意思？是真的在感伤历史还是在试探我？ 　　伊恩并不知道希利亚德老师当年是怎么中毒的……他只知道，对方是因为在朋友邀请的聚会中被友人背叛所以才中了那足以消融第五能级升华者源质结构的‘冰狱劫灰’……这源质疫毒其实很好防范，以他的预感，理论上能轻易躲过。 　　但因为放心，因为大意，因为第一次遇到使用这种技法的友人背叛……所以失策，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即便狂怒的希利亚德当场就杀死了在场的所有背叛者，又一路赶回帝都，但还是迟了。 　　无论如何，他的实力受到影响，无法爆发出那理论上可以与不动坚城——帝都整体相提并论的雄伟神力，不仅仅速度变慢，更是在抵达宫殿时就几乎耗尽体力，最终只能带着银色芯片这一遗产离开帝都，离开奎诺尔平原，四处流浪。 　　是。 　　伊恩单单是从大皇子那真情实意的默哀表情中，就能看出对方心中肯定对第一骑士颇为支持……这样的人在帝国绝对不在少数，所以希利亚德老师当年才能隐藏的如此之深，前来追捕的人也没有几个。 　　但是…… 　　这也是试探。 　　伊恩心中笃定，暗骂道：“说到底，除了我外，根本没人知道希利亚德老师已经死了——我对所有人都是棱模两可的态度，哪怕是歌塞大师一不小心泄露了些许情报，对方也不能确定这点！” 　　“什么默哀啊，对可能还活着的人默哀有必要吗？就算有，也不应该在我面前特意这么做吧？” 　　当然，也可能是卡洛斯发自真心的默哀……但这种事不能大意，一定要认真严肃地应对。 　　这才是对老师的尊重。 　　所以伊恩只是在跟着默哀了一会后，便抬起头，好奇地问道：“第一骑士去世了吗？我听说，他大闹帝都后，消失在平原之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见过他了。” 　　“嗯……我觉得应该是去世了。” 　　卡洛斯抬起头，他有些不太确定地摸着下巴道：“冰狱劫灰那种东西相当恐怖，直到如今，泰拉诸国都没有找到复制它的方法——而它对所有生命，乃至于真龙的无差别杀伤力真的是不可思议，就算是第一骑士，即便能撑得了一时，也撑不到现在吧。” 　　“冰狱劫灰是什么？” 　　心中鄙夷卡洛斯又一个试探，伊恩抬起眉头，困惑道：“听上去……相当恐怖。” 　　“一种史无前例的剧毒，据说源自于地狱。” 　　大皇子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耸肩道：“我对其也了解不深，只知道它是全泰拉最可怕的剧毒，九头蛇的毒素相较于它不值一提，最多只能算是气泡水。哎，真可惜啊，明明那是我们帝国拥有稳定的第四位第五能级强者的最好机会，却被那时短视的人们放弃了……就算要围杀祖父，也不能对第一骑士出手啊。” 　　这话说出来，堪称大逆不道，甚至可以说是孝死人了，但卡洛斯大皇子说这话的视角的确是以整个帝国的冷酷视角来看。 　　——一位雄主和未来帝国永远雄霸天下的可能，果然还是后者更重要。 　　真相大白。这其实不是试探，卡洛斯只是单纯地说了一个常人不知晓的奇闻，并且锐评暴论了一番，对于伊恩来说，算是交浅言深了。 　　“当然，也有人说，冰狱劫灰源自于恶魔……嗯……” 　　卡洛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伊恩，他突然道：“伊恩，你现在看出了什么吗？” 　　“哦？” 　　伊恩抬起眉头，他想了想，诚恳道：“其实我还没有看——但现在我可以看看。” 　　如此说道，伊恩眯起眼睛，水色的光晕亮起，从细密纤长的睫毛缝隙中交错流出。 　　他看向卡洛斯。 　　然后，便明白了大皇子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恶魔？” 　　伊恩颇为惊讶地说道：“虚空恶魔的痕迹——殿下，您之前和相当强大的虚空恶魔战斗过吗？居然还残留有伤势？！” 　　“哈哈，我就说，你肯定看得出来。” 　　卡洛斯笑了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腰，爽朗道：“是，还有点伤没好，所以刚才一直躺在沙发上，不过就算是没伤，我也喜欢躺着，的确舒服。” 　　“您之前去过龙岛。” 　　伊恩又看了一会，然后爆出言论：“不少真龙的气息，四位完全不同的真龙，还有一位……极其强大……” 　　伊恩闭上眼睛，深紫色的血液缓缓流出，他擦了擦眼睛，再次睁开时便恢复正常：“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了。” 　　“嗯。” 　　卡洛斯赞赏地点头：“你真的能看出来——是的，我去过龙岛，见过龙王，还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的那位真龙同伴，我记得是叫希欧的，以前身上就有虚空恶魔之毒……就是和祂相处久了，所以才能敏锐地察觉到我身上的恶魔气息吧？” 　　“山之王也肯定会想到带你去龙岛去感谢你，所以你才知道这些。” 　　“真没想到，殿下你居然去过龙岛。” 　　伊恩吐出一口气，他倒不是从卡洛斯想的那个渠道看出来的，而是从昨晚刚刚回忆起的，虚境机神前往龙岛相关的情报想到的：“恶魔啊……虽然传说很多，但具体究竟是什么怪物亦或是魔兽，我还真的不知道。” 　　“恶魔是怨憎。” 　　而卡洛斯淡淡地回答道。 　　此刻，伊恩突然脊梁处传来一阵又酸又痛的冰冷感，他下意识地躺在沙发上，双手却摆出防御姿态。 　　——那是遇到强敌……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强敌的感觉！ 　　这是肉体的示警，一种难以遏制的……恐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皇子卡洛斯的双眸中亮起了宛如大海般深沉的深蓝色光辉……白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此时此刻，这位帝国皇子的神态无比肃穆，即便手握酒瓶，也宛如酒神般庄严。 　　——第四能级，同时也有着第四能级的灵能吗？伊恩如此想到，看来每一位有储君资格的皇子皇女，都有着自己独到的力量。 　　二皇子米卡埃尔有着最接近第五能级的水平，而能与他同台竞技的大皇子与大皇女……肯定也有与之相匹敌的潜力与实力！ 　　“怨憎，令人恶心的词汇……这片大地已经经历过千百年的怨憎与战火，它需要安稳与和平。” 　　抬起头，卡洛斯双眸中的灵能光辉消退不少，但还有些许残留，他与眉头紧皱，神态同样肃然的伊恩对视，缓缓道：“而想要达成它，需要很多渴望的梦想。” 　　“想要食物，想要温暖，想要安稳，想要住房，想要家人，想要亲友，想要爱。这些都是最初级的梦想。” 　　“想要成就，想要高升，想要突破，想要升华，想要成为伟大的人，想要成为英雄。这些才是进一步的梦想。” 　　“想要改变苦难，想要拯救世人，想要拥抱众生，想要战胜所有灾祸，想要给予万事万物安心感……这些是最顶层的梦想。” 　　“然后，改变这个世界，让整个世界都按照‘我’心中‘正确’的方法运转……” 　　如此说道，这位看似爽朗随意，平易近人的大皇子，露出了一个颇为狰狞，宛如狮子张开獠牙般的笑容：“这是狂人的呓语，这是疯子的梦话。” 　　如此说道，他没有停，而是一字一顿，用更加沉重的语调继续：“这是先知的预想，是强者的任性，它是皇帝的野望，也是顶座们的权柄！” 　　“伊恩——这是所有死者凋零于暗夜与风的梦，是所有生者寄托于太阳与光的想。” 　　“谁都有梦想，无论生者、死者、强者、弱者、聪颖者、愚笨者、茫然者、坚定者、求索者、抵达者……皇帝与乞丐在这方面是一样的，正因为万物众生都有欲望，都有梦想，都愿意为了自己最核心的目标而放弃次要的欲望，所以才会有妥协与秩序。” 　　“但是……” 　　卡洛斯喝了一口酒，他那表情淡了下来，但双目中的光却再次炽烈：“这片大地却不允许这么多梦。” 　　“憎恨，烦恼，毁灭一切，同样是梦想，也可以将它们称之为诅咒怨憎——这样的力量足以影响虚境，制造出亚空间……乃至于破灭一切秩序的混沌。” 　　“恶魔就是那种东西。至少是其中之一。”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只要做好准备，死亡就不会追上你 　　“恶魔就是那种东西的一部分。但却是相当特殊的一部分。” 　　说完这句话后，卡洛斯的气势收敛，他眼眸中的光芒彻底消退，变回之前那般自在又轻松的模样。 　　大皇子对伊恩微笑着举起酒瓶：“对不起，刚才应该吓到你了——其实普通人是不会被我吓到的，但因为你在同龄人中太强，又是先知这种敏锐的灵能，所以才会额外的感知到一些本不应该感知到的东西……这是我的错，自罚半瓶。” 　　话毕，他还真的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伊恩严重怀疑他就是找个借口喝酒罢了。 　　“哎。看见你我就想起我那弟弟，他就和你一样谨慎，小心，在应该放开的时候放不开。” 　　将酒瓶放下，卡洛斯看了眼伊恩，啧啧道：“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开口锐评我就是想要喝酒吗？你虽然什么神态破绽都没露，一点表情感情都不外泄，但你这种人会想什么，我难道猜不出吗？” 　　“哥哥弟弟间就是要这样互相交流，才能增进感情……咱们间也是。”他颇为不爽地摇摇头：“可千万不要学米卡埃尔，他这种人未来就算能成功，也不过是第二个祖父。” 　　“这话可有点大逆不道。”伊恩忍不住吐槽道：“难怪米卡埃尔殿下和我聊天时，一点都不想讨论您啊。” 　　“我说不要让弟弟重蹈覆辙，走爷爷的老路，这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卡洛斯颇为奇怪看了眼伊恩，他摇头道：“你们这些外人总是把爷爷说成什么黑王与开拓者大帝，但对我们来说，他只是一位很强又很慈祥的祖父……米卡埃尔就是没把爷爷当爷爷，而是把爷爷当成一个……嗯，神话传说？传奇先祖？” 　　“谁比较古怪？”他仰头看向天花板：“爷爷失败了，我们得学会他用生命得来的教训。” 　　“首先，将更多的人变成我们的人，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话到这里，卡洛斯眯起眼睛，他垂下头，认真地盯着伊恩，直到伊恩都感觉有点发毛的时候，这位皇子才开口：“当然，这的确是我用来收集情报的手段……以前在各地行走的时候，我经常用这豪放不羁的模样招揽人手，引导那些谨慎小心，甚至是自闭独往的人暴露出自己的本性，进而窥破他们的内心。” 　　“我会与他们交流，发自内心地交朋友，然后我就能知道，他们的愿望，他们的渴望，他们的野望与欲望。” 　　“久而久之，当我觉醒出灵能后，我就能看穿他们心中真正的‘梦’与‘想’了。” 　　卡洛斯大大方方地道出了自己灵能的真相，而伊恩其实早就知晓。 　　梦想。这就是卡洛斯灵能的真相，具体能力暂且不明，但大概，可以引导出一个人在梦想方面力量的极限，并用特殊的情感羁绊亦或是思维关系，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将自己的灵能投注在需要他灵能来强化的人身上。 　　这甚至是一种半自动的灵能，不需要卡洛斯自己去主动操控，就可以自发地引导并传输。 　　换而言之……不出意外的话，卡洛斯在灵能方面的技术一点也不简单——他能干涉自己灵能的使用机制，给自己的灵能编程！ 　　眼前之人，可是能研究出‘神力传导’这一技术的强者！非要说的话，在神明灵神这一方面的技术，如今的卡洛斯积累要远比伊恩深厚！ 　　甚至，对方那神力传导的技术，正是灵灾道途中，灵灾伊恩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将灵神一系扩大化，普及全泰拉最重要的因素。 　　——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我肯定与他合作过。而且是非常深入的合作，卡洛斯也的确是非常容易吸引其他人投向他的人。 　　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伊恩在真的见过卡洛斯后，便明白为何磁光骑士为何会背弃巴敦侯爵为他效忠，为什么灵知院中都有他的暗手……这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力行动，就应该有这么多人环绕他，成为他的‘朋友’。 　　只是，和泰拉世界的绝大部分高层那样，卡洛斯是站在山巅的人物。 　　不够高，也不够低。 　　所以，纯度不够。 　　“所以说，伊恩。” 　　此刻，就在伊恩沉默地剖析卡洛斯时，这位大皇子微笑着对白发少年举起酒瓶：“非要说的话，普通人的梦想，就是聚会开心时喝的酒。在懵懂时，迷迷糊糊想的东西，从本能中衍生而出的渴望，随着成长缓缓成型的想法，逐渐在现实的敲打下变形，变成真实的模样。” 　　“想要财富和地位，想要变得受人尊重，甚至单纯的就是想要这辈子多有几个女人男人——这种源自于本能欲望的也可以算梦想。” 　　“而怨憎的梦，就是借酒消愁，乃至于解酒熄恨，麻痹自我时，从心灵深处涌现而出的，破灭一切的愿望。” 　　“酒，就是虚境。” 　　大皇子敲了敲酒瓶，酒瓶中剩下来的一点点酒液从瓶口喷涌而出，漂浮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团金色的雾气，宛如海洋般的雾气。 　　“世人常说，虚境是一面镜子。人的善恶都会在镜子中倒映并被升华，善的成为天使，恶的成为恶魔——这是传说，我们都知道，虚境中没有天使，只有机神。但机神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天使别无二致，只是它们并不是由人类的善构成，而是人们对秩序的渴望，故而主动用技术，智慧与公理塑造而出的灵质机械。” 　　“恶魔，其实也是同理。” 　　卡洛斯对两人面前的酒雾之海打了个响指，登时酒液中那些比较透明的泡沫便浮起，凝聚成了一个个机神的模样。 　　这些机神每一个都大不相同，可却都有一种独有的美感，这显然不是卡洛斯随意塑造，而是他昔日曾经见过的诸多机神的倒映。 　　然后很快，酒雾中比较浑浊的那些泡沫便开始下坠，逐渐凝聚成一群群不可名状，不知道说是狰狞可怖，还是说难以被人类的几何学辨识的混沌之物。 　　“恶魔其实原本并不存在。”大皇子凝视着那些混沌之物道：“在远古之时，前纪元文明时期，这些东西就是纯粹的想象。它们只是零星在亚空间中存在的恶念，一些人死后的怨灵，一些诅咒的梦想构成的黑雾……它们会污染潜入虚境的灵能者，让这些灵能者扭曲，性情大变，染上心魔，所以才有恶魔魔鬼的传说出现。虚境机神就是扫除这些污染的‘清洁工’，它们会从千百个角度来扫灭这些污染，就像是清理家中的垃圾。” 　　“但有着具体形象的恶魔，原本是不存在的。” 　　“可天坠之灾后，恶魔就真的出现了。就像是人类创造出机神那样，有什么存在在虚境中创造出了恶魔。” 　　如此说道，卡洛斯神情肃然：“虚境不是镜子。虚境是大海。无论是机神还是恶魔，是天使还是魔鬼，都是人梦想的水泡从心之底升起，漂浮在海面上汇聚而成的大泡沫的一部分。” 　　“但就像是人类塑造出机神那样，恶魔背后的塑造者才是最重要的。” 　　“伊恩，你探求恶魔知识时，一定要注意这一点……和我们人类与龙岛为敌的存在，并非是那些阴影，而是隐藏在阴影之后的，真正的黑暗本身。” 　　“……我明白。” 　　伊恩也同样一脸肃穆，这并不是伪装，而是发自真心。 　　而他也明白了，恶魔这种存在的真正本质。 　　——这不就是某种天外灵能文明的个体本身，亦或是祂们制造的火种造物吗？！ 　　在第一时间，伊恩就想到了卡琳之花。 　　扎根于梦境虚境，人类灵魂之海中，汲取众生灵魂化作自己，并且将万物相连的神木，卡琳之花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恶魔——它是最邪恶的恶魔母树，是吞噬人灵魂制造出虚伪之物的极恶存在。 　　同样，祂也是一个灵能文明制造的火种。 　　而其他的恶魔，不管种类，其背后恐怕也都是类似的起源？甚至，就像是虚境机神都已经开始在虚境中衍生出自己的生态，变成可以自发产生，自发进化的一种现象与种族…… 　　当恶魔出现在泰拉的虚境中时，它们也就彻底改变了这片虚境的规则，成为了虚境中的一种现象与种族…… 　　一种，远比实体火种要更容易‘延续’的虚境火种。 　　就像是伊恩所持有的‘血河武装’那样，它可以在使用者死去并复活的过程中，逐渐将使用者转变成血魔——这就是一种近乎于现象的转换，将其他生物的怨念与憎恨变成自己这边的‘虚境恶魔’。 　　而血河武装，这次就被伊恩带在身旁，准备给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幽谷骑士马赫迪’使用。 　　“看来你能很好的理解。” 　　卡洛斯也很满意。 　　他之所以告诉伊恩这么多机密的消息，正是因为他已经与伊恩展开合作，他支持伊恩的教派是他的投资，那么伊恩的教派自然也要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虚境与恶魔相关的信息，是必要的一环，伊恩终究要接触这些信息，与其让怀光亦或是溯冥过来，不如他来卖这个人情。 　　而且，看样子，伊恩似乎对虚境并非是一无所知…… 　　“是妖精吧？” 　　大皇子张开口，将半空中的酒雾全部吞入，他将酒瓶放下：“妖精告诉了你虚境的真理对吗？这对发展教派很有用处，即便是那些小国的地方教派，乃至于邪教，都可以凭借人心的梦想和教义培育出自己的虚境机神……在黑暗山脉那边，似乎是叫做图腾祖灵什么的？反正那种人工塑造出来的原始机神虽然不如前纪元文明遗留繁衍下来的强大，但却别有自己的灵性。” 　　“也正是凭借这些虚境机神的力量，他们才有教派独有的特殊传承与灵能。虽然代价很大，但那也的确是一条路，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改良自己的升华之道。” 　　“殿下说的是。” 　　这又是一个提点。伊恩认真地低头感谢，他虽然之前就有推断，但却没想到，教派凭借教义和引导人心，在虚境中塑造出对应的虚境机神。 　　这种过程……不就是原始人利用开源的虚境AI制造程序，硬生生地敲打出了一个为他们服务的灵能R人工智能吗！ 　　——太离谱了，泰拉。 　　伊恩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酒喝完了，私人会晤的时间已经过去，接下来聊的就是正事。 　　“歌赛大师与我那外甥会和你们一同行动，这点没问题，你们为帝国争取了更多的探索人数，这是你们应得的特权——而且有依森在，也方便我们互相联系，有意外也好出手救你们。” 　　卡洛斯大皇子手中拿着人员卷宗沉吟道：“亚摩克诺斯迪尔（山之王）是你们的庇护者，强是强，但未必胜得过我，而且祂速度在迷宫中肯定会变慢，到时候可别见外，也别给祂面子，叫我就好。” 　　“当然不会。” 　　伊恩道，此刻他是真的有点好奇：“您与山之王关系似乎不错，我记得真龙不会随便告诉其他人真名……” 　　“毕竟并肩战斗过一段时间，多少有点情分。” 　　卡洛斯笑了笑：“说起来，你有第二能级，到时候亚摩带你去龙岛也方便，可别在真龙们面前丢我们帝国人的脸。” 　　“不需要手续吗？”伊恩抬起眉头，他还以为自己得向帝国报备：“我一直在想到时候找谁备案呢。” 　　“不用。”卡洛斯挥了挥手，无所谓道：“龙岛那种地方，对全人类，全智慧生物开放……只是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罢了。” 　　“归根结底，那可是位于天上，比山巅都还要高的地方啊。” 　　“原来如此……” 　　伊恩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的确想要旁敲侧击，从大皇子口中得到帝国方面对真龙阵营的视角，但目前看来，似乎非常友善？ 　　嗯。的确，假如说，真龙真的是文明看守者，而且是星神的造物……那祂们就的确是万物众生，所有文明生物之友了。 　　“说起这个。” 　　又和伊恩交流了一下接下来的合作手续与相关事宜，一切都快结束的时候，卡洛斯在告别前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笑着对伊恩道：“你的先知预言能力，究竟是怎么个预言法？原谅我的好奇，就算是我也没遇到过几个先知，实在是想要知道。” 　　——看来你还是遇到过其他先知的是吧？ 　　伊恩默不作声地将这个情报收下，然后缓缓道：“我能看见某人针对某事时，可能出现的‘未来征兆’。” 　　“嗯？很具体又很宽松的先知灵能……难怪结果只是征兆这么模糊，很强啊！” 　　卡洛斯显然知道一些先知灵能相关的标准，推断来看，应该是越具体的条件，结果越宽松模糊——的确符合预知视界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是一团雾气朦胧的情况。 　　而且，针对于极端特殊的情感寄宿而发动，条件不明确又极端苛刻的回溯视界，却又清晰地像是看过去的录像带。 　　“能预言一下我吗？就针对这次的异种研究院探索，我知道可能会有反噬，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好奇，不想你真的受伤。” 　　这大概算是每一个遇到先知的人，无论皇子皇帝，学者战士，都想要做的一件事吧——大皇子卡洛斯一脸好奇地看着伊恩，他笑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他想要让先知为自己预言。 　　“没有问题，殿下。” 　　伊恩垂下眸光，他轻笑着道：“反噬无非就是眼睛比较疼，预言第四第五能级会出血，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还比较严重，对于我这样第二能级升华者……也无非就是十几分钟不太舒服。” 　　“更何况，您是我们安全的后盾，今天又指点了我这么多。为公为私，我都得帮忙看看。” 　　话毕，伊恩抬起双眸，淡薄的水色灵光环绕着少年的瞳孔闪动，释放出清亮如溪河的光。 　　然后，他就看见了。 　　漆黑的雾气，如同浓密的雨云，环绕在卡洛斯大皇子的周边！ 　　“这……” 　　此刻，伊恩是真的震惊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卡洛斯。 　　黑色的雾气，代表的是必死之局——可这么怎么可能？究竟有什么东西，什么怪物，什么敌人，可以让太阳神鸟传承的卡洛斯大皇子陷入必死之局？！ 　　而卡洛斯也注意到了伊恩表情的涵义，神情也从轻松变得慎重起来。 　　“哦？” 　　他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看来……居然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就连我，都会死？” 　　他沉默了一会，反而露出笑容：“不。我已经知道了。” 　　“只要做好准备，死亡就不会找上我……欺瞒之术，就连我也会中招吗？” 　　“伊恩。” 　　卡洛斯抬起头，他看向伊恩，目光炯炯：“还有力量再看一次吗？” 　　“当然。” 　　伊恩揉了揉眼睛，他也凝重地再次启动预知视界，看向大皇子。 　　但，令人惊愕是。 　　漆黑的雾气，正在迅速地变淡。 　　黑色消退，就如同暗夜被光芒照亮；血色退却，就如同阴影在正午的太阳面前不断地退缩。 　　当卡洛斯正座在伊恩身前，宛如庄严雕像时，他的身上就没有任何黑色的雾气缠绕……只剩下一点淡红色的血光萦绕。 　　“还是有危险。” 　　伊恩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但就像是奇迹一样——死亡退却了！” 　　“伤痕，破坏，可能流血亦或是战败……最多最多就是如此，仅仅是一瞬间，殿下您就从必死之地来到了生之场所！” 　　卡洛斯没有回话，他只是站立起身，来到伊恩身前，重重地拥抱了白发少年。 　　“你救了我一条命，小先知。” 　　他真挚地说道，半点也不怀疑伊恩之前是在夸大其词，故意装出一副危险的模样来欺骗：“假如我是阿莱格里娅老妹，肯定要好好多拥抱你，狠狠地亲你一口——但我就算了。” 　　放开手，他哈哈大笑，拍了拍伊恩的肩膀，然后走向会客厅的门口，颇为出神道：“真有趣啊，果然，不能一直待在帝都，人会生锈的。就连我也会因为种种意外身死，泰拉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呀！” 　　——你这意思是阿莱格里娅大皇女会占我便宜？而且又试探！ 　　伊恩被拍的有点肩骨疼，好在他主动撤掉了自己肩膀上的大部分防御源质，不然的话，钢之先驱的力量可就要被发现了！ 　　和这些高能级交流，真的是半点都不能大意！ 　　“伊恩，记住！” 　　打开门前，卡洛斯留下最后一段话：“只要做好准备，死亡就不会找上你……作为先知，你一定得牢记这点！” 　　“而且，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么我们后天就出发。” 　　“依森嘉德明天大概就会准备进阶第二能级，他会追上你的，也好好指导对方——我能看中的外甥可没几个。” 　　话毕，大皇子卡洛斯就离开了。他走的并不匆忙，但显然，知晓探索之行危险的他，需要立刻去做一些准备。 　　他没有询问伊恩的梦想，或许是他已经看清楚，或许所有先知都会有那样无需道出，但所有人都能理解的野望。 　　伊恩坐在原地，他躺在沙发上，没有马上离开。 　　“有意思……大皇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全场说的所有的话都又真又假，虚实不定……巴敦侯爵和他聊不到一块的原因我也明白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同类相斥！真想看看他们坐一桌聊天的情景，一定很有趣。” 　　少年喃喃自语，仿佛是刻意要说给其他人听，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欺瞒之术……恶魔，还有龙。潜伏在历史背后的迷雾数不胜数，这次学会了不少东西，真是令人心痒难耐。” 　　“就算是先知，也看不透这迷雾。” 　　“但这也是好事——如果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那就没有探索的乐趣了。” 　　此时此刻，伊恩发自内心地感到感慨。 　　不愧是前纪元文明的异种研究院，升华之道的诞生之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里汇聚起来了。 　　危险，死亡，就算是第四能级也差点无法回避的大危机。 　　就算是最愚蠢的愚者，也会知道，那个地方有着谁都难以找到真相的谜团，有着能让所有人都陷入迷宫的陷阱。 　　但也正因为如此。 　　才令人心痒难耐。 　　站立起身，伊恩伸了个懒腰，摇头道：“该回去，多做一点准备了。” 　　他离开了帝国大使馆，在一众工作人员和探索队成员敬畏好奇的目光中回到了第四层的烬灯家大宅。 　　正如大皇子卡洛斯所说，自己的挚友依森嘉德，就要在今天进阶为第二能级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顶座之血 　　一场暴雨让通向雾纱港官道被积水充满，整个山间峡道都变成一条临时的河流，奔腾的污浊河水中甚至能看见周边山林中的野兽尸体和漂浮的树木，就算是水生魔兽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渡过。 　　驾驶的司机嘟囔着早就该买最近这些年出现的‘两栖车’甚至是‘炼金飞车’，免得一遇到意外情况就走不通路，但他也乐得休息几天。 　　雾纱港官道原本不是这样的，是前些年的一次地震让一旁的普修河改道，官道所在的峡谷又塌陷了些许，所以才会在下雨天变成如今这幅奔流不息的模样，让许多旅客和冒险者被拦在此地。 　　隐藏身份，进行隐秘调查的维尔德·埃伦，也即是埃伦侯爵也是被堵住道路者的其中之一。 　　看着车窗外翻腾的阴云与雨雾，耳畔回荡轰鸣不断的雷声，最近诸事不顺的埃伦家族家主不禁有些出神，在想自己这一生是不是做错了许多事情，所以才总是会这么倒霉。 　　这位面容俊朗，完全能想象年轻时俊美容貌的中年贵族想起了自己年少轻狂时的一幕幕。 　　被欲望冲昏头脑，与表妹在家中的背德之行；明明知道自己的家族内部麻烦一大堆，仍然不思考后果地娶爱丽丝为妻；明明爱着妻子，却因为对表妹的愧疚和欲望仍然出轨，之后又没有道歉，反而是出于一种自暴自弃，坐视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弟弟私通…… 　　然后，便是妻子的逝去，与第二任妻子阿芙丽娜的婚姻，自己的小儿子……那个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可自己却一味地将心中的抑郁转移到他身上，忽视漠视，甚至敌视的孩子。 　　依森嘉德…… 　　或许的确是他活该吧。对不起表妹，对不起爱丽丝，对不起帕特里克，对不起依森…… 　　但其实这些都还好。 　　对于帝都贵族来说，这些事情就算再严重三四倍，最多就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埃伦家族里面的八卦假如就这么点分量，甚至不会出现在贵妇们私下的聊侃中，因为这实在是太无聊常见了，不值得半点说道。 　　糜烂？混乱？其实并不是如此……贵族的生活其实非常讲究自律，不自律的人根本无法修行升华技艺，也无法成为强者。不是强者，就不能是贵族，倒不如说，第二能级需要的‘思维模式’就彻底将浑水摸鱼和得过且过的混子给筛选掉。 　　帝都贵族不在乎，是因为真的无所谓。 　　族内结合，本就常见。追求所爱，也不算错。感情问题，私人道德。 　　至于最后的漠视子女…… 　　说实话，泰拉大陆能当好爹妈的人没几个，贵族里面更是难找，这都要谴责的话，很难想象这诘问要波及多少人。 　　外人其实根本无所谓埃伦家族这点‘司空见惯’的小波澜，但维尔德侯爵本人反而心思复杂。 　　这次前往阿特兰养殖地，也算是他特意申请而来的‘审核任务’，除却表面上的‘审核阿特兰养殖地的圆环情况’外，他还将暗中调查瑟塔尔皇室内部的计划。但与此同时，他也打算趁这个机会，离开北地一段时间，享受享受清静。 　　尤其是，他已经查明白……发生在自己家族身上，以‘依森嘉德’为载体的那个实验计划，居然并不是阿克塞尔时代发起的实验。 　　那是发生在七十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没多大。那一代的埃伦家族家主……是叫安泊？还是叫艾默？反正大概是自己的曾祖父吧。维尔德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爷爷向上的先祖的名字，他在那时就与那位黑暴君合作，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自己这位后辈就连猜都无从猜测。 　　不过现在，他却找到了些许端倪……皇室之血与蚀光炼龙之血融合，并达成完美的平衡，太阳神鸟的烈炎之血埋藏在蚀光炼龙的黑暗中，积蓄着自己的力量，也让原本只能借助其他生物的力量进行升华的寄生之兽首次展开了不需要寄生的自我升华…… 　　瑟塔尔皇室与埃伦家族的合作，可以提升埃伦家族血脉传承的本质强度，而太阳神鸟血脉的深度结合，更是缔造了一个可能。 　　依森嘉德如若有机会成为第四能级巅峰的强者，他甚至拥有权利…… 　　成为，皇帝的权利。 　　【顶座】的权利。 　　世人常言，第五能级的强者是这片天地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掌握了宛如神明一般的力量，可以肆意改造世界，端坐于大地的顶座之上，俯瞰人间国度的兴衰起落。 　　但，所有血脉真形传承曾经有抵达过第四能级巅峰，亦或是曾经出过第五能级强者的大贵族家族……就都知晓一件事。 　　第五能级，并非是真正的顶座。 　　第五能级，和【顶座】并不能画等号。 　　第四能级，其实就是魔药所能抵达的极限了，它只是一把升华之道的钥匙，非得是源质灵能融汇一体，以太之躯锻铸完毕的强者，才能从魔药的钥匙中发掘出自己的道路，进而一步一步完善以太真形之躯，也就是所谓的‘以太真身’。 　　而以太真身完全铸就，完美无缺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能摸到第五能级的边缘。 　　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被称之为‘半个第五能级’。这些半个第五能级，便能通过武器，道具，科技，埋伏以及各种手段，尝试去获得那些第五能级魔兽，那些古老而强大的古龙们的素材，汲取祂们不可思议的力量，将自我也彻底转换成超越极限的非凡存在。 　　但是，无论成不成功，这些半个第五能级，都没办法成为真正的‘顶座’。 　　因为，这些力量，终究都是夺来的战利品……即便都吞咽下腹，即便全部都化作自己的力量，但却未必能契合自己的‘心’与‘灵能’。 　　真正的顶座，需要一种本质的蜕变。 　　源自于自己的，让自己成为此世独一无二的超级生命的，蜕变的种子。 　　飞焰地将其称之为‘至高传承’，甘特瑞格姆将其称之为‘寻天之愿’，学识之都认为它是‘超越之种’，延疆认定那是‘神火’，远岸岛在最古的典籍中留下了‘心渊’的记录。 　　瑟塔尔帝国将其称之为‘山巅’，迦南摩尔认为那是‘万物契约’，苍天王庭没有为它取名，但是他们国家的名字就已经将‘苍天’两字概括其中。 　　天启……始源……长歌…… 　　它有许多许多名字，但不变就是，泰拉大地之上，有十一个大势力始终没有断绝过第五能级强者的传承，他们最衰弱时都一定会有一位第五能级的传承者存在，而且那位强者一定是强大到一个人就足以断绝其他国家全面战争的心思，可以威慑全泰拉的至强者。 　　名为【顶座】的存在。 　　【顶座】是可以传承的，也是最强大的第五能级。 　　但成为顶座，需要的并非是学识和努力，而是最简单也是最稳定的‘血与灵魂的资格’。 　　类似的血。类似的灵魂结构。因为前者更加简单，所以便形成了以血为核心的庞大势力。 　　皇室和王血的血不会轻易外流，尤其是蕴含着那璀璨光之钥匙的血，更是不会被轻易送出，因为那可能就会缔造出可以争取顶座之位的存在。 　　可是…… 　　“阿芙丽娜……” 　　心中长叹一声，维尔德心中坚定下来。 　　借着大陆各国的目光都汇聚在迦南摩尔的异种研究院大遗迹，他将要前往家族密录中记载的阿特兰养殖地，前往那据说保存的最为完好，已经完全开发完毕的‘前纪元遗迹’中，寻找可能的真相。 　　那里，曾祖父曾与黑暴君进行了第一次联手实验……与此同时，那里隐藏有最初的‘顶座’之秘。 　　那里或许有着些许真相。 　　至于自己的孩子，依森嘉德……他就在这个世界风云的最中心。 　　迦南摩尔半月湖的前纪元文明遗迹——他在走自己的路。 　　这样也好。 　　他将会成为十八岁之前的第二能级，他将会成长的很快，比自己还快许多倍，他有着皇室的血，他……有成为皇帝的资格。 　　虽然这一代轮不到他，三位皇子皇女都是英杰，之后也有其他备选，但依森嘉德的确握着那把钥匙，所以才会被瑟塔尔皇室的那些怪物，那些有着人躯的皇子皇女看重，视作真正的‘亲人’。 　　“而我，却算不得一位父亲。” 　　维尔德侯爵看向窗外，凝视着天边翻滚的阴云。 　　雨势渐歇。 　　伊恩坐在烬灯家大宅实验室外的大厅中，四面墙壁上的全息投影让他仿佛置身于世界树之都外侧的高空，此刻正是一场大雨席卷原野，漫天雨云翻滚，更有雷霆电弧在云层间穿梭。 　　这都是真实的——在世界树之都的第十层，也是最低的那一层，是可以看见这样的雨云的。但更高的其他层根本看不见最常见的那些积雨云，至多也就看看位于大气层中层区的夜光云。 　　为了满足王血和富人们体会自然的奢侈欲望，便有了全息投影墙这种东西……和帝都中层区的那些草原投影雨林投影没什么区别。 　　甚至就连地球也差不多，伊恩也还记得，自己在轨道殖民城进修的时候，外面的隔离墙也都在投影地球上的景色，两个星期一轮换，他那时候还会兴致勃勃地将这些投影出来的景色做记录比较，准备日后回地球时去真实的拍摄现场看看。 　　但现在，在泰拉，迦南摩尔，他却没有这个心思。 　　比起这些普通的好奇，伊恩更加在乎自己友人的进阶顺利。 　　“你肯定能成功，我看见的是一片坦途。” 　　这是依森嘉德准备去服用魔药前，伊恩用预知视界预言后的道出的结论——但即便是没有预言能力，他也相信自己的朋友肯定可以轻松迈过这一关卡。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成功’需要多长时间？ 　　“我都忘记了。” 　　在大厅中等候着，伊恩心中叹了口气：“不是谁都是我，有银色芯片辅助，服用魔药后半小时内就能调节好全部源质，将自己体内的源质结构收拾的井井有条……这显然不太现实。” 　　即便是天才，想要完全掌握自己服用魔药后的全新能力，且让自己的身体适应升华后的躯体，也需要一两天左右的时间，但这也是最快速度，平均时间是四五天左右。 　　而后天便是一行人出发前往半月湖的日子，当然，针对遗迹的探索还没有这么快，但如果能早点掌握好能力，也就有更多的时间针对探索行动进行规划。 　　“你们当初进阶第二能级，掌控自己的能力，花了多久？” 　　想到这里，伊恩询问在场的其他几位朋友。 　　“大概两个星期左右。”歌赛大师坦然说出了一个比较长的时间，他在升华技艺方面虽然有天赋，但并不像是炼金术这方面卓越。 　　“大概……四五天？”精灵少女用手指点着嘴唇，皱眉回忆，说出一个时间。安法有着龙血与龙魂，却并非是完全的真龙，她的进阶和一般的人类与真龙不一样，无论是难度还是力量强度都大不相同，四五天已经是非常极限的数据。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希欧非常有气势的回答，这的确非常希欧。 　　说实话，纯血真龙进阶第二能级可能就是睡一觉的事情，至于这一觉有多长时间……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尤其是希欧年幼时肯定经历了许多折磨，她不知道反而正常。 　　“伊恩，你花了多长时间呀？”此刻，希欧也反问过来，她双眸闪闪发光，一脸好奇，而无论是安法还是歌赛大师都好奇地转过头。 　　希欧和安法知道伊恩是临阵突破，在生死危机下，掌握自己源质的速度下会加快，所以好奇伊恩究竟有多迅速，而歌赛大师知道伊恩早就进阶了第二能级，他想要听听伊恩说出的是不是真实的数据。 　　“两天。似乎不到，一天多吧。毕竟我是先知，我早就做好了最完善的准备。” 　　伊恩不想对朋友撒谎，但他也知道说‘半小时’这种话反而不会被相信——问别人花了几天时间才写完毕业论文，结果来一句‘半小时’，那真的是会被人翻白眼的。 　　“了不起啊。” 　　安法赞叹道，虽然伊恩说的时间完全是极限数据，但先知不就应该这样吗？而希欧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已经很不错了，真厉害呢，伊恩！” 　　白发少年斜眼看向红发龙女……希欧这家伙，显然是根本就不懂这方面的常识吧！ 　　如今依森嘉德已经进入实验室五小时，这比预料的时间要长，就连准备的庆贺午宴都已经推迟成了下午茶甚至是晚宴，但伊恩能确定，对方的气息非常稳定。 　　甚至……有一些古怪的‘强盛’！ 　　——蚀光炼龙的传承有这么强大吗？这源质波动，也就比我进阶不动坚城第二能级时差一点点吧。 　　眯起眼睛，伊恩双眸中的水色光芒一闪而逝。他若有所思地想到：“看来，依森的血的确非同凡响……当初在第一能级时就有不少异能，如今进阶第二能级……肯定又解开了一部分全新的能力。” 　　伊恩回忆起了，依森嘉德在南海大迷宫中，用血展现的种种异常……虽然绝大部分都能用蚀光炼龙的能力来解释，但是那异常，远超一般第一能级杀伤力的血火之鞭，以及可以妨碍以太武装子株运转的‘强权限’，都难以用埃伦家族不受看重的次子这一身份来解释。 　　异常点……显然在瑟塔尔皇室，也就是埃伦夫人，阿芙丽娜·埃伦身上！ 　　“有时间，等依森去霞辉领时，该让他配合一下实验了。” 　　如此想到，伊恩甚至有些心疼当初自己用来作为充能水枪弹药的依森嘉德之血——现在看来，那些血可是价值千金啊，居然就被他随随便便的消耗掉了！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血没了，人还在。 　　而就在此时，随着伊恩与安法同时抬起头，实验室的门微微打开。 　　一脸虚弱，但浑身气势却陡然一变的金发少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已经成为第二能级，双眸都更加深邃的依森嘉德微笑着对众人抬起手：“因为出现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意外……所以迟了一点完成。” 　　“还有，伊恩。” 　　打完招呼后的第一时间，金发少年便立刻小声地呼唤自己的友人：“有时间吗？我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问题……” 　　“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光灵神经网络 　　“你需要我……帮忙看看？” 　　伊恩微微一愣，即便是先知也不可能知晓全部，他并没有看出依森嘉德身上有什么问题，预知视界中他的源质流动非常稳定，虽然还有一些偶然出现的爆发，但这也只能证明他的进阶非常成功。 　　但既然朋友说了，没问题也得过去帮忙——有些人重感冒后就是觉得胸闷气短，无论是不是肺炎，总得去照个CT才能安心，也算是一种安慰剂效应。 　　“是长出了畸变组织吗？” 　　虽然完全知道不可能，但伊恩还是在第一时间起身，走向实验室，他打趣道：“假如是真的是这样，那叫我可能有点专业不对口，得找歌赛大师看看，亦或是让安法和卡洛斯殿下去找生物炼金术师去。” 　　“老师……” 　　听见这话，依森嘉德看向另一侧的歌赛大师，湖绿色的眸子与对方对视，他轻轻点头。 　　老人眯起眼睛，这位老者似乎有些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故而颔首道：“我明白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起来跟着伊恩一起过去，反倒是叫住了白发少年：“伊恩，稍后你发现的问题，绝对不要告诉我，不要和我说。” 　　驼背的老者将自己的身体放在软椅中，他仰头看向天花板上闪烁的灯光：“我不能知道这些事。我看了，我就会知晓真相……知道了真相的人就无法表现的和不知道的人一样，会出现破绽。” 　　“就像是你一样，伊恩。你就是因为先知之能，知晓太多，所以反而不知道普通人的行动是什么模式，所以明明这么聪明，反而会露出不应该的破绽。” 　　“……我理解了。” 　　伊恩顿了顿，他点头，继续迈步，走进实验室。 　　安法与希欧坐在另一边，精灵少女的长发宛如绿色的瀑布一般垂落在一侧，而红发的龙女兴致勃勃地将头靠在安法的肩膀上，手指玩着对方的头发，仿佛其中蕴含着天大的秘密。 　　“看来……埃伦家族的问题也不小呀。” 　　精灵少女任由自己的朋友玩着自己的头发，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实验室的方向。 　　谁都能明白，伊恩，依森嘉德和歌赛大师的背后，肯定有一个有关于帝国和埃伦家族的莫大秘密……她可以去知道，可以主动去帮助他们，这也算是在伊恩为主的团队中作出一点贡献，也能成为更加亲密的朋友。 　　但不是现在。安法有一种预感，自己现在过去，不仅没办法帮上忙，反而会带来麻烦。 　　有些东西，只需要知道表面就好……在特定的时间前，不能深入。 　　【希欧】 　　用龙魂轻声交流，安法拍了拍希欧的脑袋：【你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嗯？】 　　希欧抬起头，她看向实验室的方向，门和墙壁根本无法阻拦她的视线，所以龙女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实验室中的两人身上：【没。没什么问题呀？】 　　如此说道，她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嘟囔道：【好吧，依森那边有点事发生，但比我可好多了——他身上产生的变化甚至不是畸变，是完全良性，早就经过特殊设计的额外升华模组！】 　　【虽然搞不太清楚，但根本就是纯粹的好事嘛。搞的这么紧张兮兮的……】 　　话毕，她便直接顺势一躺，枕在安法的大腿上，继续兴致勃勃地玩安法的头发，就像是玩毛线球的猫咪。 　　【……这样啊。】 　　安法伸出手挠了挠希欧的下巴，她轻声自语：【你能看得出来。但记得不要说出去哦。】 　　【那当然！】希欧舒服地摇了摇头：【我就算是被灵知院那群人抓过去都没开口，我嘴巴可严了！】 　　【这可不是能炫耀的事情，下次千万别蠢呼呼地被抓了】 　　【没办法啊，我那时候原本要对付的是飞焰地，谁知道还有灵知院在埋伏……】 　　歌赛大师也侧过头，看向两位龙魂的持有者。 　　他能看出，安法和希欧已经窥见了些许表象，但因为礼貌，所以没有继续深入。 　　安法不必多提……希欧虽然看上去傻乎乎的，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傻。 　　她只是放松，无所谓……很多人类需要警惕，忧虑的问题，对于真龙来说根本不存在。就算是能伤害安法这种半龙魂存在的灵能武器，也无法真正意义上伤害到希欧，所以她无需认真，无需思考，简直就像是脑袋空空，光滑无比。 　　可在需要的时候，她能表现出远超人想象的敏锐。 　　毕竟……假如人类也能具备这种力量，那么人类甚至都不会去制造工具，甚至不需要合作，组建出家庭与社会吧。 　　除此之外，真龙又极其聪慧……希欧表面上看上去憨憨的，仅仅是因为她一眼就窥破了事情的真相，无需思虑太多其他的可能性。 　　十王血的矛盾？世界树之都的秩序？大国之间的纠纷和矛盾？ 　　不都是一眼都能看出本质的东西吗？还没有安法没有任何分岔的完美长发有意思，这个结构可以多学学，下次她也想捏这样一个长发！ 　　——真龙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甚至就连智慧都是如此。 　　垂下眸光，老人的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真龙以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生命？不需要其他同伴，独居看守宝藏的巨龙，虽然看上去原始，但实际上却掌握有最高的力量与知识……” 　　“罢了。那是很遥远很遥远未来的事情了。” 　　不谈伊恩小团体内部的插曲。 　　当伊恩接受依森嘉德的邀请，进入实验室后，他就只能看见自己友人的背影。 　　金发少年背对着伊恩，他的左手按在额头上，右手正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将最内侧的白衬衫脱下，向伊恩展现他的背部。 　　“你的血脉发生什么事了？” 　　对这一幕，伊恩见怪不怪，他之前为了确定钢之先驱传承发展的时候，也经常委托亚德伯特对自己进行全方面的检测：“你的背部外表没有畸变组织凸起，也没有看见异常的源质衍生物，目前也没看见源质勃发造成的皮肤，肌肉组织异常，这是一次很成功，甚至不怎么痛苦的进阶。” 　　“是骨头吗？也不像，虽然我看不见血肉内侧，但并没有看见不谐错位。” 　　血脉的魔药和真形不同，尤其是贵族的血脉更是如此。 　　第一代血脉升华者和真形升华者本质上并无不同，无非就是完全按照魔兽的升华器官进行构筑，他们一样需要服用完全的魔药，忍受痛苦，忍受源质结构对肉体的改变。 　　但是贵族血脉，却不需要组合，不需要强行接驳，他们甚至不需要在体内重塑一个又一个源质器官，而是根据身体体内的血脉种子进行‘发育’。 　　打个比方，第一代血脉和真形需要的是一点一滴的打灰砌墙，挖地基固化，而第二代的贵族血脉，需要的就是浇水施肥，调整体态以适应血脉，控制温度湿度等等，保证种子能发芽茁壮成长。 　　假如种子长出来的树不正亦或是有分岔，那么还需要调整魔药，进行修建与矫正——这才是血脉魔药真正的意义。 　　施肥与矫正。 　　当然，这个过程也会痛苦，但更多是一种成长的感觉，类似于肋骨成长的胸闷感亦或是肠胃蠕动一般的内脏运动，偶尔可能会有类似于把脱臼的骨头送回原本位置的痛苦，但和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超过全身三叉神经痛的真形魔药相比，真的是非常温柔了。 　　使用促进魔药让内脏加速发育后，就可以开始着手稳定源质。依森嘉德之前五个小时就是在小心翼翼地保证他的升华器官没有长歪，直到彻底成型后才能自如行动。 　　伊恩也能确定，这方面毫无问题。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别的什么异常。 　　“……是神经。” 　　沉默了一会后，背对着伊恩的依森轻轻说道：“我的血脉，在我选择了进阶方向后……出现了太过‘好’的异常。” 　　在说出这句话后，伊恩便看见了。 　　依森嘉德的背部，亮起了大片大片金色的纹路！ 　　不，与其说是纹路，倒不如说是火焰……在依森嘉德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金发少年白皙的皮肤遮挡不住这源质的光辉，璀璨的金色光纹透过血管与肌肉，将一个又一个奇异的纹路在其背部凸显地纤毫毕现。 　　即便是伊恩，在看见这光后也不由得一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出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是，你的神经系统？！” 　　“是的。” 　　依森嘉德的声音平静，他背对着伊恩，似乎早有预料，但语气却低沉：“我原本想要选择的，就是第二能级的专有能力‘神经延伸’……这力量可以让我自如地操控所有被我血浸染过的事物，无论是武器，载具还是铠装这种战斗装备，我都能如同操控自己的躯体一般操控，甚至强化它们。” 　　“但是当我催化我的血脉种子成长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神经系统升华的速度……太快了。” 　　对于普通贵族来说，血脉种子如果无法在魔药的刺激下进行定向发育，茁壮成长的话，那么就必须一直花钱制造魔药不断地刺激——这也是为什么不是贵族的话很难走血脉之道的原因，真形不行就不行，行了就结束，而血脉虽然保证了稳定，但这份稳定需要靠大量财富来堆积。 　　快？快就对了！成长的越慢，就代表血脉的融合度越低，需要耗费的资源就越多！哪怕是大贵族，最初的第一第二能级还好，到了第三能级，也受不住大量魔药的消耗，那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但显然，依森嘉德却因为这‘异常的快’而感到了惊愕……乃至于恐惧！ 　　“那不是我的力量！” 　　似乎是能感应到伊恩的思虑，依森嘉德微微提高了声音，这声音中带着一丝强压下恐惧的慎重：“伊恩，你能理解的吧？我的天赋虽好，但不可能比得上你，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就让全身神经系统升华——实际上，我这次的目标只是让我的灵化神经在我的大脑内部和脊髓中蔓延而已，我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修持，几年才能缓缓完工。” 　　“但是……就在过去这么几小时中……我却全部都完成了！” 　　此时此刻，金色的源质光芒已经扫过依森嘉德全身，这源质光辉甚至让实验室中的灯都变得有些暗淡，而在少年的背部，一条又一条亮金色的光纹神经网络正在蔓延，逐渐扩散，直至贯穿他全身！ 　　密密麻麻……假如要让伊恩来形容的话，简直就是在夜晚的飞机上，俯瞰超级大都市的灯光那样！ 　　贵族血脉对自己后代的改造，其实会让他们和一般的人类变得完全不同，甚至干脆就是两种生物。 　　越是强大的血脉，就越是会改造天生的躯体……无论是体内的神经分布，还是骨头的形状，亦或是内脏的排列，肌肉的关联，都完全不同。 　　就像是依森嘉德，他的血液如此粘稠又灵巧，可以自如操控，这代表他体内的血管和心脏都强壮到无以复加，而埃伦家族也的确有抽出体内血管化作长剑与人战斗的例子，他们的骨头也和一般人类不一样，非常柔韧坚固，几近于软骨但却强度极高，可以让他们轻松进行各种变形模拟……乃至于侵蚀寄生。 　　至于神经网络，也肯定是改造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但第二能级的神经改造绝无可能如此夸张！ 　　“我能理解。” 　　缓缓走上前，伊恩从一旁的实验桌上拿起了观测目镜，他靠近依森嘉德，认真地使用目镜观察对方背部的神经网络：“这显然是阿克塞尔，你那外祖父的计划一部分。” 　　“随着你的成长，你体内的血脉开始变化了，这绝对不是正常蚀光炼龙的血脉进阶。” 　　他的双眸中亮起银色的光辉。 　　【光灵神经网络】 　　【第二能级·定向强化·基石】 　　【由蚀光炼龙血脉的灵态神经网络，辅以太阳神鸟血脉定向强化而来，具备光子信息交互能力的灵态神经网络，可以依靠纯粹的光讯号进行信息交流，持有者将得到非凡的光学观测能力，也是许多光灵系定向强化的基础】 　　【发育状况：完美】 　　【……】 　　抬起头，伊恩神色不变，他语气平静道：“能详细说明一下情况吗？” 　　“简单来说。” 　　依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压住本能的慌乱，顺畅地说了出来：“这是太阳神鸟一系的升华器官，但却基于我的蚀光炼龙血脉出现了——两者甚至互相联合，互相辅助，变得更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阳之印 　　“我的神经反应加快，思维速度也在加速，我眼中的世界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只要认真去看，一束光光谱最细微的变化都能看明白……” 　　“但是为什么？”此刻，依森嘉德的语气变得困惑，他低声自语：“妈妈明明没有继承太阳神鸟的血啊——所以才会联姻埃伦家族……能继承太阳神鸟的皇女，根本不可能外嫁，而是让其他贵族入赘！” 　　“嗯。” 　　伊恩微微点头，依森嘉德说的就是他观察到的。无论是灵态神经网络还是光灵，都是要在从灵魂出现的时候开始塑造，但在第三能级才能完全成型的东西。 　　依森嘉德会感到害怕是当然的，因为就是这么一个多小时，他就拥有了一般第二能级巅峰也没有的，没有任何延迟，并且宛如光纤般可以传输大量信息的神经网络系统。 　　当然，伊恩早就在第一能级就因为银色芯片具备这样的能力了，所以他一点也不吃惊，只是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道：“我有一个猜测，依森。” 　　他顿了顿，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你可能并不是第一代‘被研究者’。” 　　“阿芙丽娜·埃伦。或者说，阿芙丽娜·瑟塔尔，这位最受守土者阿克塞尔宠爱的皇女，才是第一代‘被研究者’。” 　　这个猜测，显然也让金发少年愣住了一下。 　　“妈妈？” 　　他握紧了拳头，然后缓缓松开：“有可能……但是，外祖父……” 　　“对。” 　　伊恩垂下眸子，他有些恍然道：“阿克塞尔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开始这个计划……换而言之，准备这计划的，应该是伊奈迦二世统治时代的末期……而阿克塞尔在成为皇帝后，捡起了这个计划。” 　　“你就是那个计划第二代的结果。甚至……可能得到了优化！” 　　说这话时，伊恩的语气还带着一点开心，这让依森嘉德不禁苦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就算我有太阳神鸟血脉，但和蚀光炼龙结合在一起，我该怎么进阶？” 　　“问题不大。” 　　此时此刻，伊恩却彻底感兴趣起来了。 　　非要说为什么……答案很简单。 　　因为伊恩从依森嘉德身上看见了自己。 　　不需要那么多的废话，就说一个最简单的对比。 　　伊恩因为持有银色芯片，所以具备‘妖精’和‘不动坚城’两种传承。即便是卸载银色芯片，妖精一系的源质结构仍有10％左右留存，并且可以和不动坚城完美融合，甚至在后来构筑成‘钢之先驱’。 　　而依森嘉德呢？蚀光炼龙本来就是寄生其他魔兽，激发它们潜力的可怖魔兽。它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既拥有自己的源质结构，也拥有其他魔兽的源质结构。 　　换而言之，这就是两种传承。 　　非要说的话，蚀光炼龙的血脉，就像是一个白板的，只具备拓印能力的银色芯片！ 　　而伊奈迦二世，不就是上一代的银色芯片持有者吗？ 　　——伊奈迦二世，在得到银色芯片的时候，估计已经有心光体了。他的灵能得到强化，所以失去了和我一样同时具备两种传承的能力。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满是恍然的喜悦：“但是在第五能级时，伊奈迦二世找到了两全其美的路——他恐怕已经在研究，如何使用银色芯片，让自己具备第二传承，甚至已经成功了！” 　　“而蚀光炼龙一系，就是他选中的，复刻自己这‘双传承’的实验对象！他想要像是‘先行者’那样，复刻银色芯片的能力，成为升华之道的一部分！” 　　“无论是阿芙丽娜，还是依森嘉德，当初恐怕都是伊奈迦二世与那时埃伦家族家主合作诞生的‘实验体’！” 　　当然，这一切都是伊恩猜的。伊恩也认为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依森嘉德体内血脉显然不仅仅是双传承那么简单，无论是阿克塞尔还是伊奈迦二世，都对这一计划有相当大的期待。 　　怀着这种期待，他们当然不可能让依森嘉德的进阶出现问题。 　　“你体内的神经结构非常稳定，除了变强外，并没有任何会影响接下来进阶的衍生。” 　　双眸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伊恩笃定道：“放心好了，依森，你现在健康的就像是一头拜森野牛，血气充盈，源质勃发，甚至可能有点健康过头了！” 　　“我就是担忧这一点。” 　　依森嘉德缓缓转过身，少年此刻一脸愁容，他放下了遮在自己额头处的左手，而伊恩立刻就注意到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在金发少年的额头处，一个奇特的‘U’形印记正在发光。 　　这印记璀璨如明星，又如鸟儿奋力展开双翅的模样。 　　不讲道理的金色辉光从这印记中放射出来，渗入周围每一寸它可以穿透的墙壁，炼金器具与实验台，无论什么缝隙都被照耀，就连烬灯家实验室准备的防辐射墙板都差点被穿透。 　　依森嘉德的身体微微漂浮起来，他的身体重量变轻了，仿佛有一部分物质转换成了其他形态，这令少年感到惶恐：“伊恩，我……我的额头出现了瑟塔尔皇室的印记——我一时半会没办法压制它，而它具备的力量让我甚至可以逆反重力，轻松飞行……” 　　“这绝对不正常！” 　　“……确实。”伊恩看见这一幕时，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谈太阳神鸟刚刚进阶第二能级就能轻松反重力飞行实在是让不动坚城羡慕的咬碎牙齿，单单就是依森额头处，那代表着皇室直系血脉，甚至可以说，代表‘皇位继承人’的太阳鸟印记…… 　　“这可不能让卡洛斯大皇子看见。虽然我觉得，他们可能早就知道这一可能，所以才对你这么好，但你不能在迦南摩尔这么显眼。” 　　伊恩沉声道：“我可以帮你压制——但你自己能控制吗？” 　　“能，但需要时间。”依森嘉德听见伊恩的话就不禁吐出一口气，安心些许。 　　少年走上前，让伊恩观察自己额头处的印记，抱怨道：“幸好我选择在安法这里进阶，假如是在大使馆……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最多就是把你的姓改成瑟塔尔，名正言顺成皇子——你的血可是相当贵的。” 　　伊恩伸出手，他认真地帮助依森嘉德控制额头处的源质，让这太阳鸟印记缓缓黯淡下去：“你觉得你父亲会反对吗？他指不定会长吁一口气，埃伦家族扑朔迷离的内斗图景终于清晰了一点，少了你这个大麻烦，把你还回去和皇室斩断关系，他肯定心中暗爽。” 　　“……或许吧。父亲……他或许真的会这么做。”依森嘉德叹了口气，然后便沉默，专心致志地在伊恩的帮助下平复自己的源质波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伊恩心中思绪也在翻腾。 　　而第一个问题，便是最简单的。 　　——蚀光炼龙，究竟是什么？ 　　伊恩心中对此感到无比好奇。 　　发生在依森嘉德身上的实验，绝对是因为蚀光炼龙的血脉特殊性……但真的仅仅是因为特殊吗？要知道，二皇子那边的仿身夜影，也是实验的一环，蚀光炼龙只是方案之一。 　　伊恩认为，自己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仿身夜影究竟是什么奇特的生物了。通过寻找仿身夜影和蚀光炼龙间的共同处，或许能更清晰地理解整个实验的目的。 　　但，无论是蚀光炼龙还是仿身夜影，他们都是一种侵蚀，寄生和强化其他生物的肉体来战斗的‘附属生物’。 　　自然界中，可能会存在这种自己本体不具备多少战斗力，非要依靠其他生物才能获得完全战斗力的生物吗？ 　　也不能说没有，但是在泰拉这个鬼地方的话……伊恩更愿意相信，蚀光炼龙，是一种强大的人造战斗生物，一种退化，生物化的殖装！ 　　是的。伊恩认为蚀光炼龙本质上就是一种殖装——而埃伦家族开发出的殖装，无非就是重新将生物化，自由化的殖装扭转回去了而已。 　　前世伊恩在地球也读过不少小说漫画，玩过一些游戏，什么毒X液，黑X病毒，什么X蚀龙的，他都知道，所以才能想到这种可能。 　　但是，就算真的是如此，这殖装的主人是谁，祂要对抗哪些敌人才发明了蚀光炼龙？ 　　而伊奈迦二世和阿克塞尔看中这一系血脉的原因，又是什么？ 　　翻腾的黑色雾气，吞噬一切血脉的寄生生物……这种生物，的确非常神秘！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 　　如此想到，伊恩不禁叹息，然后又笑了起来：“但是别担心，依森，无论如何，你的实力都在提升，这就是好事。” 　　“但这也是外祖父想要的结果吧。”依森低声道，他的情绪不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察觉到自己‘血’的不同……并非是强大的特殊，而是作为实验体的特殊。 　　“无所谓，见招拆招便是，对方可是第五能级，你不会觉得你第二能级就会被抓去实验吧？”伊恩耸耸肩，他在这方面相当放心：“对于那些顶座来说……你没有第四能级，恐怕根本不配知晓真相，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实验体。” 　　“时间还长的很，谁知道你第四能级的时候，我会不会早就已经第五能级了呢？那时候我肯定会帮你。” 　　“噗。”依森笑了出来，虽然伊恩的安慰日常非常古怪，仿佛在贬低他又自我吹嘘，但他的心情也的确好转不少：“别吹这么大，指不定我第三能级就能追上你呢？” 　　伊恩侧过头，挑起眉道：“那可就得从现在努力了。” 　　在伊恩的帮助下，依森嘉德额头处的光之鸟印记被压制住，亦或是说，被控制住了。 　　只要依森想，他就能令这印记再次亮起，证明他体内存在的太阳神鸟之血已经活性化。 　　“谢谢你。” 　　确定自己的异象已经消失，金发少年不禁长吁一口气：“我实在是不能让老师知道这个，这牵扯到了皇室最根本的力量，会害了老师的。” 　　“他肯定能猜出来大致是什么情况。”而伊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吟道：“歌赛大师是阿克塞尔派来照顾你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打算帮助你我，但你进阶第二能级，肯定要汇报一些情况。” 　　“我认为，无论是太阳鸟印记，还是光灵神经网络，都是出乎预料的大成功，应该是你最近成长的体现，就算是阿克塞尔也料不到……但为了歌赛大师的安全，你还是得暴露出一些小的异常，让他有东西可汇报。” 　　“这也是为什么歌赛大师不愿意过来帮助你的原因，他要是真的知道了，假如哪里露了破绽，倒霉的就是我们所有人，倒不如直接一无所知，然后听你的自述，汇报一些不痛不痒的成果上去。” 　　“嗯。我会这么做的。” 　　依森嘉德穿上外套，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看见伊恩还在思索一些事的时候，他反而轻松了些许：“也别太担心，我的实力意外变强，其实对于这次探索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我知道伊恩你对异种研究院势在必得，那正好这次我就能提供帮助！” 　　如此说道，依森嘉德将手伸出，伊恩愣了一下，他注视着自己朋友伸出的手，然后恍然一笑，伸出手握住。 　　然后，伴随着一阵高热与光，金红色的血液从依森嘉德的身体中涌出，宛如树根一般攀附在伊恩的手上。 　　然后…… 　　一阵金色的纹路，流遍伊恩全身！ 　　【怎么样？】 　　依森嘉德微笑，他没有说话，只是双眸中闪动着微光：【我这个能力如何？】 　　“……很强。” 　　明明没有声音，却能直接从光中理解友人的思想，伊恩缓缓站立起身，他松开手，感受着体内突然开始熊熊燃烧，沸腾起来的活性化源质，不禁露出了笑容：“真的是意外之喜啊，依森。太阳神鸟一系的光传讯能力，我还以为要第三能级才会有，没想到第二能级就具备吗？” 　　【大概也是血脉融合的特殊之处吧】依森嘉德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就算是不使用灵能，我们也能毫无任何征兆的进行隐秘交流与配合了——前提是我们要处于互相的视野范围内，局限性还是很大】 　　“足够了。”伊恩点头，此刻，他的双眸中也亮起银色的光芒。 　　【光灵神经延伸】 　　【增益状态·基石·特殊血脉强化】 　　【由特殊蚀光炼龙血脉持有者燃烧自己的血液赋予的强化。能让被强化者得到‘思维加速’‘源质沸腾’‘光灵传讯’与‘高等兴奋状态’等多种增益状态】 　　【原本蚀光炼龙的神经延伸强化，只能为友军提供单独一种‘源质沸腾’，‘高等兴奋状态’，亦或是‘思维加速’增益，但血脉融合，蜕变后的蚀光炼龙血脉可以为被强化者提供更多的力量，将所有增益状态同时提供】 　　【……】 　　“这就是我们以太殖装的力量。我用我自己的血模拟了一下，虽然不完全，但应该够用了。” 　　依森嘉德没有用很多血，所以强化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这只是测验并不是真的战斗。 　　伊恩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点头赞同道：“完全足够。没想到蚀光炼龙的血等同于高等炼金药剂这点一点也没错，甚至还有点小觑了——一般的炼金药剂要做到这点，可需要好几大瓶呢！” 　　“走吧。” 　　等到依森嘉德恢复了精力后，伊恩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收拾一下行李……刚才卡洛斯和我说，现在人全到齐，各国探索队都汇聚在遗迹周边，就连雅弗达议长都已经抵达。” 　　“你变得更强，我们的底气就更足。” 　　少年颇为意气风发道：“是时候准备出发，前往半月湖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泰拉世界的大舞台 　　庞然的空艇在云海中隐没，宛如实质化的云气扑打在空艇顶层的甲板之上，除却带来湿润的水雾外，也带来了一些意外来客。 　　一只云雁颇为好奇地靠近空艇，这只有着灰白色外羽，翼展超过五米的大鸟以云海中的浮空藻和一些大型昆虫为食，流淌着微光的羽翼让它能操控些许风属性源质，这也是它能跟上空艇速度的原因。 　　突然，环绕大鸟的无形水汽仿佛拥有生命，它们化作虚幻的绳索，将这只云雁柔和地拉扯过来。 　　在鸟儿慌乱想要挣扎时时，一只手伸出，好奇地拍了拍它的头，又对其上下其手，抚摸羽毛，分辨翼骨中的源质结构，然后又喂了点它面包。 　　在这过程中，这只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够得上‘魔兽’边的云雁显得乖巧无比，温顺地配合了那只手所有的举动，甚至就连最后被喂面包的时候，也只是轻轻一啄，不敢像是平日捕食那般用力迅猛，深怕一不小心啄到对方。 　　“感谢配合观察实验。可别说我虐待你，我可是喂了你面包的。” 　　伊恩松开手，他将这只云雁放归云海，微笑着目睹它慌乱地振翅离开。 　　现在，是泰拉874年，6月10日。 　　烬灯家的空艇正在十三河流域上空，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的空中生态圈‘云海’内航行。 　　云海并不是某地特定的奇景，它是普遍位于泰拉各地长期云层中的生态圈，就像是一片水洼堆积久了，没有被太阳蒸发的话，那么水洼中就会多出许多小虫和水草，甚至是鱼苗蝌蚪那样，因为泰拉生物生命力极其强大，淤积久了的云层中就会衍生出大量空中蜉蝣生物与浮空藻。 　　云雁就是以这些生物为食的生物族群，它们自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结构，普通人很难接触。 　　伊恩抬起头来，站在空艇甲板的边缘，他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飞，也不畏惧可能像是之前云雁那样来袭的空中魔兽。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从前天出发的时候开始，第四能级的真龙，山之王亚摩克诺斯迪尔的人形义体便来到了世界树之都，与众人一同前往目的地‘半月湖’。 　　为了避免大皇子怀疑，也是之前早就协商完毕的，依森嘉德与伊恩等人一同行动，而歌塞大师回到帝国探索队汇报情况。 　　作为大师，他的工作其实不少，并不能像是说的那么轻松那样撂摊子走人，依森本来也该回去一次，但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控制自己体内突然出现的‘太阳神鸟’血脉带来的异变，所以只能留在烬灯家。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卡洛斯大皇子现在估计还在想究竟是谁打算暗算谋害他呢，没精力多想其他。 　　而安法这边，除却带上了一整队烬灯家的精锐骑士外，也带上了自己的两具备用义体。 　　迦南摩尔拜龙教这边除却她之外还有其他队伍，但是各方大概率不会联手，而是像安法与伊恩这样，与更加熟悉且能互相信任的人组队。 　　迦南摩尔拜龙教的带队者，是一位伊恩不太熟悉的第四能级强者，称号为‘金笼’的精灵玛法·沃土。 　　是的，这也是一位十王血家族的要员。 　　即便是拜龙教，在迦南摩尔也是十王血的内斗工具。 　　安法这次之所以想要和伊恩希欧他们组队，正是因为烬灯家的强者竞争失败，沃土部固然是烬灯部的盟友，但在探索遗迹这种事情上，与其相信没签订契约的‘盟友’精灵，不如相信真龙的道德。 　　至于山之王，作为这次南岭拜龙教的带队者，祂的真身已经抵达半月湖，这次义体过来只是来接众人的。 　　托这位女士的福，除却云雁这种傻乎乎的鸟儿，方圆五百里内就没有半点空中魔兽敢靠近了。 　　原本自由自在玩的很开心，走路都蹦蹦跳跳的希欧，在遇到自己老妈后，便乖乖地收敛起性子，表面上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大家闺秀。 　　于母亲面前，真龙少女言语交流温雅有礼，行走行动都文静舒缓，笑起来也不是连牙齿都露出来的开怀大笑，而是嘴角微微抿起的微笑——伊恩大开眼界，直呼‘原来你做得到啊！’，并收获希欧恼怒的眼神和安法憋笑的眼神。 　　除此之外，这次行动，格拉维大师并没有掺合。 　　“我需要的是趁着大事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时，已经在世界树之都中找到住处的红发老者直言不讳道：“虽然我也对异种研究院很感兴趣……不，是非常非常感兴趣，但我也很清楚，有命才能继续研究。” 　　“除此之外……” 　　顿了顿，格拉维大师在那时要求伊恩开启寂声戒指，然后才小声道：“小心雅弗达。” 　　“伊恩，我知道雅弗达应该拜托你做了什么事。那肯定不会有危险，雅弗达不会让你这种身份的人陷入险境，那会断绝银门家几十年来的努力——但是我很熟悉他，我知道他绝对要趁着这次遗迹探索干点什么大事。” 　　老人似乎想要抽烟，但他忍住，在中途停下动作，继续嘱咐伊恩：“那家伙以前就是这样，咬人的虫子不会吵，他现在这么平静，等会肯定会天翻地覆。” 　　“不要被他卷入，如果有必要立刻抽身就走……我很熟悉这家伙，他心机深沉且骨子里面有一种疯狂，他究竟会做什么事情，谁都想不出来。” 　　“嗯，我清楚。” 　　那时的伊恩微笑点头，并打趣对方道：“我还以为你希望我早点卷入危机然后死掉呢——这样你就能找机会把天梯生命树的碎片拿回来了不是吗？” 　　“别搞笑了。” 　　格拉维大师嗤笑道：“你死？雅弗达不会出手吗？雅弗达不出手，卡洛斯大皇子不会出手吗？就算他们都没有，难道山之王是摆设吗？别小看你的地位，伊恩，我发现你可能有点没搞清楚你的价值，你以为这么多第四能级强者为什么会汇聚于此？就是为了保护你这种人！” 　　“更何况，我为什么希望你死？我可没傻……你最近这段时间隐隐约约和我透露出的，你正在进行的计划……对泰拉人类的更进一步的升华改造，那正是最吸引我的东西，我一生的梦想。” 　　如此说着，格拉维大师直截了当地递给伊恩一本小册子：“这是利用天梯生命树力量的方法，有些方法不太靠谱，成功率不高，另一些我也只是推断，但比没有好。” 　　“关键时刻，一定要用。别死了，我们日后有的是时间需要合作。” 　　“感激不尽，大师。”伊恩在接触到这小册子的时候，声音微微一顿，显然有些惊讶。 　　但很快，他便笑着将册子收回怀中：“我猜……你现在的资助者就是雅弗达议长吧？” 　　话至此处，伊恩抬起手，示意格拉维大师不要说：“别告诉我你们在哪些方面进行了合作。我相信你愿意与我分享，我甚至能猜出，雅弗达议长也对精灵的未来有所想法，故而希望你能利用眷属化的经验辅助他……但具体内容我不能知道。” 　　“过几天等我到半月湖，说不定还要与议长接触，暴露了可就不美。” 　　“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格拉维大师啧了一声，但很快双臂抱在胸前，笑了起来：“小子，一路顺风。你这样的人物未来一定能大发光彩，可别死在遗迹里面了。” 　　“绝对不会。和你们这些人不同。”伊恩也罕见地没有任何误导，认真地说了句实话：“我回遗迹就和回家一样。” 　　显然，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格拉维大师并不相信伊恩的实话。 　　思绪收回，空艇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 　　随着原本位于平流层的空艇缓缓下降，来到云下区域，伊恩已经能隐约看见远方无比辽阔的迦南摩尔半月湖。 　　入目之景，一片蔚蓝。 　　比一些小国都要宽广，泰拉最大的内陆湖展现在了少年眼前。太阳的光辉洒落在湖面之上，只能看见一片宛如倒映天空的磨砂镜，湖面上隐约可见点点波光，延伸至视野的尽头，宛如海洋翻腾。 　　“这景色还真不错……” 　　伊恩摸着下巴，不禁点头道：“尤其是这湖泊居然都是淡水，简直不可思议……难不成这里有个前纪元文明的淡水净化机吗？” 　　虽然说起来是笑谈，但说不定可能就是真相——这便是泰拉的神奇之处了。 　　“人类的一生短暂，理应多走走。” 　　就在伊恩感慨之时，他的身后传来温润的女声：“我当年与朋友游历大陆，见识过二十八国的风采，然后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算是不枉此生。” 　　“伊恩你年少聪颖，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知晓了自己的梦想与信念，比我这样的真龙都要强，但多见识见识才能更好的理解足下的这片大地。” 　　“陛下……” 　　伊恩转过身，微微点头。美妇人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她身披一件色泽莹润的银色长袍，腰间佩戴着宛如玻璃般透明的水晶腰带，腰带中有着金色的光泽流淌，给予人一种安全的感觉。 　　“感觉迦南摩尔如何？” 　　她站到伊恩身侧，与他一同俯瞰云海下位于群森中的城市，以及辽阔无垠的半月湖：“和帝国完全不同的一个社会，两方哪一个比较好？” 　　这不是试探。虽然伊恩最近一直都在和一群人精老妖怪和谜语人交流，但是山之王的话却非常简单纯粹，这位真龙真的就是想要知道伊恩对两种不同社会形态的看法。 　　毕竟，每一位真龙，至少第四代真龙以及前代真龙的背后，都有着另一个文明带来的思维模式与社会形态。 　　理解多种文明不同的社会形态，可以帮助真龙更好地掌握自己体内火种和血脉的力量。 　　伊恩不是真龙。但是在真龙山之王看来，这位年轻人的潜力，能对世界造成的改变，远比寻常真龙要大得多。 　　所以……即便是代表龙岛。 　　祂也想要知道。 　　“迦南摩尔吗……嗯。我只见过世界树之都。” 　　伊恩俯身，将双臂压在空艇边缘的防护板上，他缓缓说道：“单以世界树之都和帝都的对比来看……我的评价是都不行。这两座城市都有极大缺陷。” 　　“哦？” 　　银发的美妇人也将手放在甲板上，她金红色的眸子顺着伊恩的目光看向地面上的一座精灵小镇，笑盈盈道：“看来我们的天才要求非常严格呢。” 　　“我在帝都和世界树之都都没生活很久。” 　　伊恩并没有回应山之王的话语，他此刻虽然还看着空艇之下的景色，但精神已经回到了那两座泰拉上独一无二的大城中：“但我认真观察过两座城市中人们的生活。” 　　“怎么说呢……那都不是正常的生活。” 　　伊恩虽然只在世界树之都待了不到一个星期，但他却特意抽出了两天，在这座大城市中来回行走，观察精灵平民们的生活。 　　在这座高耸竖立的蜂巢之城中，人们生活着。 　　被水雾遮盖的，宛如一个个集装箱堆叠起来的密集居住公寓窗后，有着精灵妇女安抚孩童的声音，楼上是情侣吵架的声音，隔壁有老人的咳嗽声，就算世界树之都的通风做的再怎么好，公寓内部的空气流通还是有点糟糕。 　　狭隘黑暗的街巷中，有神秘兮兮的黑衣人与面色枯朽的年轻精灵交流某种药品的贩卖，他们发生了短暂的争吵，但最后还是以年轻精灵骂骂咧咧地转账作为结束。 　　而就在一旁，姹紫嫣红，散发着糜烂气息的街道内，一位位身着薄纱，甚至干脆就只有彩绘的男女对过往的行人发出挑逗的声音，贩卖自己的肉体，少年自己路过的时候，甚至都能听见吆喝声明显地变大了不少，不少媚眼和充满欲望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他身上，毫不遮掩。 　　这是生活。 　　道路上，有着黑眼圈，发际线明显靠后的精灵中年正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与终端背后的上级通话；行人中，衣着简朴堪称寒酸的老妇人正顺着街道角落，从清洁虫的清扫中捡拾一些还能用的垃圾；密集的悬挂房屋缝隙里，专门清洁城市支撑结构的悬空工人们身上绑着吊绳，将自己悬挂在千米高空，竭尽全力地清洁锈迹与污垢。 　　一家家店铺的门口，老板与熟客热络的交流，也有因为价格亦或是服务原因产生的激烈争吵甚至是搏斗——而就在警卫呼啸而来的警报声中，也能看见街道边缘，卖热狗的小贩正皱眉凝视着有点空荡荡的零钱匣，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也是生活。 　　十王血生活的街区，都是富人和权利者。那里街道宽敞整洁，空气清新，行人优雅，店铺服务到位，甚至还有不少人造植被景观，甚至有面积不小的空中花园。 　　而在更下层的平民城区，光线暗淡，空气相对浑浊，街道拥挤的就像是沙丁鱼罐头，建筑上满是临时修补的痕迹，即便有清洁虫，但还是有一部分供水系统出现问题的区块满是污水和臭味，那里便是实际意义上的贫民区，衣着简陋的人们在那里汇聚成群，偶尔出去工作几天，买来廉价的食物又在家中蜗居一段时间。 　　他们不是不想工作，而是没有工作的机会。世界树之都庞大而智能，有许多工作岗位并不需要真的精灵去做，而服务业也只需要条件最好的那么一批，其他人就算可以入驻世界树之都，但却未必能找到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只能痛苦地腐烂在黑暗中。 　　虽然说不会有多少犯罪，但人口实在是太多，所以伊恩游荡的这么两天，他也看到过好几次警卫出警的情况。 　　那些在半空中飞行的警卫骑士，在尖锐的警报和灯光中冲入位于城市内侧的住宿区，然后爆发战斗——这些犯罪人士大多是制造非法兴奋药剂的炼金术师，亦或是暗中组建非法组织，控制压榨底层员工的升华者。 　　他们具备力量，但却不敢搬迁到更加明亮却更加严格的上城区，而是隐匿在穷苦的下城区内。漆黑的烟随着战斗被风流吹走，而被波及到的平民不知凡几，即便有补偿，但生命的损失又有什么能挽回？ 　　每一次十王血的出行，每一位核心人物的外出，都会迎来所有精灵的欢呼。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能带来欧纳，就能带来财富，能带来明天的早饭与下个月的房租，他们盼望甚至渴望那些人的出现。 　　他们没有任何迟疑地支持十王血，没有半点不满。 　　这就是世界树之都——全泰拉最繁华，最热情的城市，是整个迦南摩尔精灵的梦想之地。 　　高技术，低生活。 　　明明有着戴森云，有着世界树之都不可思议的技术，可以供应近乎于无限的能源，但生活在其中的精灵们仍然充斥许多烦恼与痛苦。 　　这些痛苦相较于帝都中的居民甚至更加深刻难以解决，感觉更加不幸福。 　　毕竟，帝都绝大部分的能源都供给了行星护盾光束，那里的居民也知道，自己生活的城市除却是帝国的政治中心外，也是一座巨大的要塞。 　　但伊恩并不是要苛责谁。 　　“已经很不错了。” 　　伊恩客观地评价道：“虽然具备极强的技术，但迦南摩尔的社会制度其实是非常原始的，十王血能在这么激烈的内斗中还能维持一个千万人级的超巨型城市运转，并且将其管理的还算是井井有条，这足以证明迦南摩尔高层的手腕其实相当高超。” 　　“底层人民穷苦，但福利制度还在运转，十王血的出行本质上就是一种全民福利，他们巧妙地将社会补助和福利绑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默契地通过内斗，通过源源不断的演讲和宣传，让人们产生一种‘参与感’……好像他们的支持真的能决定十王血中的哪一支更占上风。” 　　“我怀疑，这种内斗，正是刻意营造出来的一种转移社会矛盾的‘文化’。十王血的阵营各不相同，无论厌恶哪一方，都能找到与其敌对的另一方支持，这反而能化解怨恨。” 　　“没有人饿死。甚至没人没有住所——世界树之都居然没有流浪汉，而且似乎并不是帝都那种驱逐流浪汉的做法，这就足以令我震惊。” 　　和一开始‘都不行’的评价并不同，伊恩在沉思过后，反过来给了迦南摩尔一个相当高的评价：“平民的居住区位于城市中心，那里看不到外界的景色。只有富人，升华者才能居住在世界树之都的外侧，那里可以看见整个世界树大平原，那美丽又危险的景色。” 　　“听上去是富人和升华者垄断了‘美丽’，但实际上，如果有魔兽突袭，有敌人入侵，有天灾降临，也是这群人出手抵抗。他们占据了大部分的资源，便有这个义务去对抗。” 　　“这点和帝都如出一辙——最强者居住的上城区，反而位于孤山的外侧，用来第一时间应对种种天灾与外敌，而普通人居住的中城区位于帝都内部地下，被保护的极深。” 　　“义务，享受与代价。作为迦南摩尔的统治者，十王血的责任和傲慢，由此可见一斑。” 　　这是伊恩作出的最后总结。 　　“嗯。” 　　听到这里，即便是山之王也感到有些惊愕，她看了伊恩一眼，金红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你看的很深入，很清楚……在最初的一百年，我看不到那么低的地方。” 　　真龙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傲慢：“时至今日，我也没办法像是人类一样，真正地理解你们口中‘凡人’的痛苦。我们不会因为病痛而死，很难受伤，不需要通常意义上的进食，也不需要喝水穿衣。我们不需要住所，也不需要忧虑天灾和魔兽的袭击。我们很难感同身受……就像是天才很难理解其他人居然搞不懂那些‘简单’的问题。” 　　“能解决人类问题的，只有人类自己。龙王会高兴的。” 　　“这是龙岛的测试？亦或是某位龙王对我的关注？” 　　伊恩侧过头，他与山之王对视，饶有兴趣地问道：“龙岛也会关注人类社会的问题吗？” 　　“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关心。” 　　山之王低声道，她长叹一声，道出实情：“你和卡洛斯见过面，应该也知道恶魔之事。越是恶劣的社会，越是糟糕的生活环境，越是没有希望的民众，就越是容易产生那些虚境恶魔诞生的土壤……那些诅咒和怨恨。” 　　“这是一种迄今为止还在持续的‘天启天灾’……迫于这点，就算是升华者再怎么高高在上，也不会对底层压榨太过。但即便如此，随着整个泰拉的人口越来越多，恶魔的种群也愈发庞大，当然，即便是泰拉人类现在马上就过得幸福舒畅，这情况最多也就是稍微缓解一下……毕竟……” 　　话至此处这里，山之王沉默下来。她摇头，让一头银色的瀑布长发泛起波澜：“这点暂时还不能对你说，等到龙岛，龙王会亲自和你谈。” 　　“总之，作为对抗虚空恶魔最重要的阵营之一，龙岛一直都在观察‘对人类社会进步’有积极意义的人类。伊恩，虽然没有和你说这点很对不起，但我已经将霞辉领最近发生的改变全部报告给了我的老师极风龙王。祂非常看好你，认为你有解决这些问题的潜力。” 　　“……太看得起我了吧？” 　　伊恩张开口，山之王暴露的信息有点太多了，一时半会他也没办法全部都回应。 　　少年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苦笑着摇头：“龙王？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第五能级真龙……祂居然会对我这个小小的人类感兴趣？” 　　“不要看低自己，伊恩。小小的人类？太过的谦虚就是傲慢！” 　　山之王转过身，金红色熔岩一般的眸子与少年对视，她肃然道：“你已经有心光体，换而言之，你成为第三能级或许就是最近这么几年的事情。三十岁之前，甚至二十五岁左右，你就有可能摸到第四能级的壁垒。真龙都没你快。” 　　“第三能级，就已经可以算是人类社会的基石，是引领一方的大员，南岭行省总督，巴敦侯爵也就是第三能级……更不用说第四能级。你觉得，你一个未来潜力远比巴敦侯爵要大的俊杰，足以进入国家决策席的天才，会不被人看好吗？” 　　“龙王关注你是理所当然。” 　　伊恩沉默。 　　他也的确想过，自己在一部分亲密的强者眼前展现自己心光体的行为，会为自己搏来更多的投资与关注……但他或许的确没有理解，第三能级在人类社会中究竟是什么意义。 　　是啊。五个能级，在第五能级基本不出手管理人间之事的现实下，第三能级已经是中上阶层，已经能决定一省之地的政策倾向……而第四能级的强者每一位都是有名有姓王者，自己表现出了接近第三能级的实力和第四能级，甚至更高的潜力，龙王关注自己才是正常之事。 　　“我已经开始进入泰拉世界的大舞台，是吗？” 　　许久之后，伊恩才轻声说道。 　　“你早就进入了，我亲爱的天才小领主。”山之王伸出手，亲昵地从后面将白发少年抱在怀中：“看吧，这里就是泰拉世界大舞台的缩影——而你将会成为其中最为显眼的一员。” 　　此时此刻，已经能看见，位于半月湖一侧的‘异种研究院遗迹探索营地’。 　　在那片被清理出来的湖畔空地周边，有诸多飞行器正在起落，运输物资，在常用的几个空中航道路线上，源自于各国的载具正在高空悬浮翱翔。 　　大片大片风格不同的营地遍布大地，肉眼可见的气势各自摩擦，八位强大的升华者各自坐镇一方，他们的力量碰撞在源质视野中迸发出片片火星，即便是位于数千米高空的空艇也能清晰感受到。 　　光芒，大地，时空，真龙……灵能，杀伐，融合，死亡…… 　　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宛如漩涡，在无形中撕扯着周边天地的灵能场域，将周边的天地撕扯的支离破碎。 　　山之王的本体，银色的巨龙不知何时也从数万米高空中落下，来到烬灯家空艇的旁边，依森嘉德，安法与希欧也都从船舱中走出，他们来到伊恩与山之王的旁边，带着兴奋与谨慎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片营地。 　　“八位第四能级……” 　　伊恩轻声道：“这足够打一场世界大战了。” 　　“你以为这不是吗？” 　　精灵少女紧握双拳，她的语气充满决心：“这可是前纪元文明最大的实验室遗迹——各国探索队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即便是有些国家因为距离遥远以及情况特殊，没有让第四能级带队，但全世界年青一代的菁英，最起码五分之一都在这里了！” 　　“而有第四能级参与的行动，就是如今泰拉大陆上最有分量，绝不逊色于两国全面战争的行动！” 　　“但我相信。”依森嘉德毫不迟疑地说道：“伊恩你绝对是第一流的天才——甚至就是最强的！” 　　“嗯。” 　　垂下眸光，此时此刻，伊恩终于理解，何为‘走进世界舞台的第一步’。 　　少年感应着营地中，除却那些庞然暗流外的那勃勃生机，那些源自于整个泰拉，年轻且具备无穷潜力的生命气息。 　　他不禁露出微笑：“那当然。” 　　“我就是最强的。” 　　…… 　　迦南摩尔，半月湖营地上空。 　　八万米高空，无尽阳光中，帝国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的心光体站立在一片璀璨的金色光云中，俯瞰着已经出现曲线的星球大地。 　　“第五能级，亦或是说，顶座不出手，在场的八位第四能级中，能杀死我的，只有一个人。” 　　有着白金色长发的男人漠然地注视着大地，他的嘴角翘起冰冷的弧度：“雅弗达，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杀的了我。” 　　“但你这老狐狸，想要对付的应该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吧？假如你只是想要针对我，那就算是我有准备，恐怕也会受创颇重，绝不至于让伊恩看见‘我只是受小伤’的结局……你只是顺便针对我一下，却没有太在意。” 　　“是其他人的委托？亦或说不是你，而是其他隐藏的存在针对我？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大皇子哑然一笑：“伊恩……狡猾的小先知。说是看第四第五能级会受到反噬，实际上看我的时候，只是眼睛稍微疼了一下，根本就没有流血，只有之前看见龙王的时候是真的有反噬吧。” 　　“大概是看见我死亡的结局太过惊讶，一时间忘记隐藏……正常，就连我也被吓的有点走神，倒也不能算他做错，这个年龄已经算是完美无缺。” 　　“这家伙的灵能非常强大，甚至已经逼近第三能级——毕竟是从八岁就开始觉醒的灵能，还是先知，这一点也不奇怪。也幸亏是先知，不然我可能就栽在这里了，到那时岂不是白白便宜二弟和老妹？” 　　收敛思维，卡洛斯转过头，看向‘时空’与‘大地’所在的方向，不禁陷入沉思：“迦南摩尔究竟要做什么，居然敢冒着两国敌对的风险对我出手？不，或许其他人都是如此，之后有机会可以让伊恩帮忙看看，假如都有死亡征兆，就可以证明我的猜测……也难怪大家都喜欢先知，这种无中生有获取情报的能力太过恐怖。” 　　但话又说回来了。 　　“雅弗达究竟吃了什么胆子这么大？”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任凭卡洛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情报太少，根本不可能想明白。 　　所以他便不去想，而是看向下方，那台正在缓缓降落，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烬灯家空艇。 　　光芒随着阳光垂落，锁定了空艇甲板上的白发少年：“伊恩……如此远大梦想的先知。聪明狡猾，可爱的小狐狸。” 　　卡洛斯喃喃自语：“假如不能收为我有，就必须立刻铲除——一般人的想法肯定是这样的。面对无法测算，无法控制的天才，那些没有任何能力的统治者，就必然会感到恐惧。” 　　“但我们却不同。” 　　如此说道，他露出了一个狂放的笑容：“我要推动他。” 　　“我要推动他，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能走的多远，能不能打破过去所有的界限！” 　　“伊恩。” 　　“先知。” 　　“祖父的继承者。” 　　“创立‘新教’之人。” 　　“想要……成为‘神’的家伙。” 　　咧开嘴角，卡洛斯·瑟塔尔在光中低语：“让我看看你的实力，是否配得上你的野心吧！” 　　与此同时。 　　伊恩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探索营地。 　　在走下飞艇的第一时间，少年却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咦？” 　　察觉到挚友的动作，依森嘉德有些好奇地问道：“伊恩你最近没休息好吗？” 　　“等等，是无聊？” 　　而希欧看的却更加真切一些，虚境之龙的幼体似乎感觉到了伊恩心中的一些波动，所以反而惊讶：“哇？你这什么人呀，居然这时候，大家都来劲的时候感觉到无聊？你是什么怪物吗！” 　　“不。” 　　对于红发龙女的惊愕，伊恩微微摇头，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高空：“是体内潜伏的困意都被驱散——一直都被压制的无聊与疲乏都被清除。” 　　话毕，白发少年微笑着朝高空点头示意。 　　随后，伊恩低头，目光明亮地环视着眼前的街道：“假如说过去，我可能的确有点提不起劲。” 　　“但今天，我终于打起精神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缺乏常识的伊恩等人 　　曾经有来自延疆的旅行者想要找到‘世界的尽头’，也就是所谓的‘大陆的另一侧’，故而一路向南旅行。 　　在那个诸国度还没有完全发展兴盛，大地之上魔兽横行的年代，这位旅行者披荆斩棘，穿过延疆的群山与冰雪，穿过苍天王庭的茫茫草原与十三河流域的无尽丛林，无论遇到多少困难与危险，都始终没有止步。 　　他一路击杀魔兽，战胜拦路的劫匪，也得到过友善的亚人资助马匹，和善的精灵赠予崭新的行装。 　　最终，他抵达了一片一望无尽的水域前，这位来自遥远大陆彼方的旅行者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他认为这就是世界另一侧的大海，他的旅途也将抵达终点。 　　虽不中，亦不远矣。 　　半月湖就是这样一个会让人错认为大海，几乎不太可能存在的内陆湖，在旅人的故事中，这是他最后的一个‘挫折’，错认大海的他在尴尬地再次出发后，很快就抵达了永寂洋，而当他再一次回到半月湖畔时，本地的精灵为他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庆典，那便是‘远航节’的由来。 　　而这位旅者便是延疆第三王朝的开创者，夕·炎山。走遍了半个大陆的旅者重归故里，最终引领故乡迈出了古老的山之疆域，走向泰拉的大舞台。 　　受此激励，半月湖周边的精灵大多热衷于开拓与远行，那些游荡在大陆的精灵部族究其源头，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半月湖周边，在苍天王庭的精灵聚集地，甚至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精灵血脉就源于此。 　　远航节已经结束了大半个月，但半月湖畔仍然能隐约可见那次盛大庆典留下的痕迹，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烟花的味道，喜庆之余，却也让人下意识地警戒起来。 　　无论是庆贺的道具还是孩童的玩具，火药的味道总是会让人有些警醒。 　　更不用说，半月东侧湖畔，遗迹探索营地中的气氛就略微带着一丝冷意。紧张严肃的气氛夹杂着一丝兵戈肃杀的味道，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在风中，在街道中徘徊不定。 　　一下空艇，伊恩等人便在迦南摩尔这边的工作人员引导下前往为他们建造的营地，少年饶有兴趣地环视整个营地街道，双眸中闪动着水色的光辉。 　　“嗯……大部分人都很安全啊。” 　　他喃喃自语，半点也不遮掩自己正在用先知之能预知危险：“这些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不会深入探索遗迹吧？他们都安全的有点过分了，就几个稍微带点危险预兆，大概率是工作的时候一不小心摔断腿那种小伤。” 　　“摔断腿可算不上小伤。”希欧吐槽道，如今，山之王也知道（其实早就猜到了）伊恩是先知，整个团队交流的声音在真龙的力量下不会外传，故而他们交谈地非常随意：“遗迹有很多层，第一层已经建设好了探索营地，第二层有几个探索基站，绝大部分工作人员和护卫骑士都会在那里行动。” 　　“真正的要点在于第三层之下——那里，一般的护卫跟过去只是拖后腿，亦或是作为送死的诱饵，但在各国都有无人机的情况下，就连诱饵都用不上活人了，所以探索队的人数大多都是精英。” 　　“这样啊。那他们危险不危险，就无法佐证这次探索行动的顺利了。” 　　伊恩微微点头，但说是这么说，凭借这些普通了工作人员的安危，他至少也能推断出，异种研究院中应该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 　　这个所谓太大的变故，自然就是灵灾道途中，那一飞冲天的暗金巨龙——假如提早五年复现这一幕，那么那些工作人员每一个都得是漆黑雾气缠绕，绝对必死无疑……而现在，他们看上去相当安全，这就证明至少这次探索，不会出现暗金巨龙暴乱这样的危险状况。 　　除此之外，伊恩刚才也在观察那八位第四能级的强者…… 　　位于营地的最中央，在场最强的第四能级，也是这一次探索的主持者，迦南摩尔议长，【自由者】雅弗达·银门。 　　银色的光辉笼罩整个营地。 　　瑟塔尔帝国大皇子，【辉光】卡洛斯·瑟塔尔。 　　青金色的阳光自八万米高空垂落。 　　帝国拜龙教，龙岛的使者，【山之王】亚摩克诺斯迪尔。 　　钢铁之风伴随他们前行。 　　迦南摩尔拜龙教，沃土部长老，【金笼】玛法·沃土。 　　厚重的要塞屹立于营地之西。 　　延疆探索队，渊星之徒，【镇钟】铎·铁雨。 　　虚境中隐约有着似乎无处不在的波动。 　　苍天王庭探索队，肃月大将军，【天锤】贡塔熙莫尔。 　　肉眼看得见的血气在东侧直冲云霄。 　　学识之都，清月尖塔塔主，【变幻大师】莎思·清月。 　　一轮淡淡的光影于营地北处衍化月相的变幻。 　　以及最后的…… 　　“呃？” 　　看见最后一个，位于营地南方的第四能级强者，伊恩不禁有些愣住了：“又龙又妖精的……又活着又死去……那是什么？我这边的情报也没有它的名字……” 　　【是亡山之国的使者，我的一个朋友】 　　山之王抬头看了下，银发的美妇人露出有些怀念的笑容：【阿菲波雅在‘死之龙王’手下学了不少东西嘛，也不知道最近如何……】 　　阿菲波雅显然就是那位‘亡山之国’的代表。伊恩回忆了一下，就搞明白了对方的阵营。 　　亡山之国是位于苍天王庭东方，妖精老巢坠星城以南的一个小国，它位于天坠废土之内，由一位第五能级的龙王，【劫死械龙】提摩泰尔统治。 　　这位龙王曾经与妖精和四大正教联手对抗天坠内海中繁衍的虫群，并以自己的肉体为坐标，协助妖精消灭了那位虫母——为了感激祂的付出，妖精们为这位肉体已死的龙王重铸了一幅‘亡械龙躯’。 　　和名号不同，死之龙王提摩泰尔是一位脾气很好的龙王，而且非常喜欢亚人和妖精这种毛茸茸亦或是可爱的生物，祂和妖精的关系很好，有一部分银妖精在祂手下进修相关的升华之道。 　　这一次，亡山之国并不仅仅是代表自己而来，它是代表妖精，灵械教会，怀光教会和溯冥教团而来，而它的使者也非常特殊，除却【骸龙】阿菲波雅外，还有一位银妖精。 　　【我去打个招呼】山之王的本体已经前往营地一侧，但那显然不是可以轻松拜访的姿态，所以银发的美妇人微笑着点点头：【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哦】 　　“知道了母上。”而希欧温和地告别，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山之王的义体离开了，但是问题没有被回答。 　　“是夫妻。” 　　安法注意到了伊恩的困惑，她在少年的身侧轻声道：“阿菲波雅和希欧有类似的遭遇……但祂直接舍弃了龙躯，在死之龙王麾下学习，自己塑造出了自己的械龙之躯。在这过程中，祂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挚爱，一位从坠星城来亡山之国进修的银妖精。” 　　“祂们的感情不太清楚，但总的来说，这两位形影不离，而且有一套非常厉害的合体战斗方法，明明银妖精只有第三能级，但配合阿菲波雅却能发挥出近乎于第四能级巅峰的力量……也难怪会成为各大正教的代表，成为这一次探索行动的‘观测者’。” 　　“长见识了。” 　　伊恩与依森嘉德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少年对泰拉的神奇当真是感到的赞叹不已：“龙和妖精都能成……我现在对人和妖精以及人和龙的婚姻感觉到半点不奇怪了。” 　　这八位第四能级强者，就是整个异种研究院探索队的后盾。 　　至于其他势力，比如说远岸岛，飞焰地，甘特瑞格姆以及峻岭堡……大多因为泰拉局势亦或是处于紧张状态，只是象征性地派遣了一个探索队过来，亦或是强者并没有到场，但给予了一些庇护奇物。 　　就比如说七城联盟的探索队，本质上已经和帝国的探索队合并了，他们正在和帝国在静谧海筹划针对飞焰地的海上军事行动，飞焰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派遣强者过来……现在两国还在全面战争呢，不会真的有人傻到相信协议吧？违背协议最多被制裁，但却真的能杀伤一位敌国的第四能级啊！ 　　至于甘特瑞格姆和峻岭堡，分别要面对苍天王庭和帝国的威胁……远岸岛则是真的太远了，他们那边也有些地质上的麻烦还需要调整，没空派强者过去参与。 　　主要的探索队，就是这么八支，以及零零散散其他各国和势力的‘观光团’。 　　“有意思。” 　　知道如今的情况后，伊恩反倒是更加感兴趣起来，他垂下眸子，思索着：“这样也能大致看出各国国力和阵营了……七城联盟和峻岭堡这两个只有一位第五能级的国家并没有太多力量干涉外界，而远岸岛和飞焰地虽然有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但面对帝国，七城联盟和学识之都的阻隔，也无法将力量投射而来。” 　　“苍天王庭与甘特瑞格姆互相对峙，后者虽然实力不俗，有两位第五能级，但却并没有打算在战争状态派强者越过国境线赌博。 　　至于鲸歌崖，他们一向不参与这种‘外事’，作为人类面对海兽的屏障，他们只需要坚守阵地，就能得到各国支持。” 　　至于其他的，什么九寒寂山，远剑港，北荒人和黑暗山脉堡垒诸国，都是如今没有第五能级，亦或是依附于某位第五能级强者的国家。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没那资格针对前纪元文明的大遗迹做什么，故而干脆观光团都不派了。 　　“看来，帝国的确是中央帝国……常态三位第五能级强者，这在诸国间也算是独一档。” 　　在回到迦南摩尔拜龙教营地的路上，伊恩心中颇为感慨。 　　也难怪卡洛斯那样的皇子都说出那种颇有些大逆不道的发言——假如让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老师继续下去，不动坚城，估计就会成为一个可以依托帝都而稳定传承的，第四个第五能级传承了。 　　如此一来，帝国的力量足以凌驾于诸国之上，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央大帝国，成为泰拉的中心。 　　当年的黯月动乱，绝对不可能只是帝国内部的叛乱……是有外敌干扰的一次大动乱。 　　但知道又如何？这并不是伊恩如今需要思考的问题，帝国已经错过了那次窗口期，现在还想要培养出一位稳定的第五能级传承，最少也需要伊恩去倾力合作……但伊恩也无法相信如今帝国的中央了。 　　是的。没有伊奈迦和希利亚德，人类这个集体中，在未来或许，亦或是说必然还会出现其他天才——但是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对于泰拉大陆至关重要的时刻，如果没有伊奈迦和希利亚德这两位天才，下一个窗口期或许就要到数百年后了。 　　时间和机遇并不是无限的。 　　探索营地规模相当大，在有升华者和国家全力支持的情况下，在短时间内直接建出了一座什么设施和服务机构都有的小城……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在泰拉，经常会有根据遗迹而建造出相关城市的例子，虽然偶尔也会出现曙光城那样被泰坦魔物覆灭的巨大灾难，但为了方便快捷和留下人口带动经济，建城是必须的。 　　这次的营地，在未来或许也会成为一座全新的遗迹城吧。 　　营地的道路上，有不少探索队人员行色匆匆，其中大多数都是各国探索队的后勤，但也有一部分是正式队员的菁英。 　　在回到营地的路上，伊恩等人就看见了一位大概是来自苍天王庭的年轻亚人。 　　他身材高大，兽化比例较高，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狼人，但魁梧的就像是狮子那般壮硕，肉眼可见的生命力在其体内宛如大河那般澎湃流淌。 　　这狼亚人显然与熙莫尔王庭有关，他目光如电，横扫街道，行人触之纷纷避让，第二能级巅峰的实力在他这个年纪算得上是天赋奇才，以伊恩来看，对方的信念相当坚定，几年内恐怕就能抵达第三能级。 　　这样一位强大的升华者自然能注意到伊恩等人，他扫了一眼，最初还没什么反应，就像是看见平平无奇的石头一样一眼掠过。 　　又一批新的探索队？无聊，都是些不值得挑战的老弱妇孺…… 　　但下一瞬，他骤然转头，惊愕地盯着伊恩。 　　“嗯？” 　　伊恩也注意到对方锁定自己的目光，他有些不太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惊愕，不由得皱起眉头，开口道：“这位朋友，你这样紧盯着我干什么？” 　　以泰拉这边的风气，伊恩这话一说出来，对方肯定得接话，要不就是道个歉了事，要不就是‘你瞅啥？’‘瞅你咋的？’这样一套流程，然后大打出手。 　　在探索营地，各国菁英汇聚的区域，有第四能级看着也死不了人，这种冲突肯定不少见吧。各国的精英本就很少互相交流交手，这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平台，各大家族和势力恐怕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伊恩也注意到，这位鲁珀族亚人浑身上下源质流动极其活跃，这不仅仅是他的天赋以及修行成果，更是因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极其剧烈的战斗切磋……从衣物整洁角度来看，他应该是全力出手，然后碾压对手，现在正处于胜利的兴奋状态，所以才像是只螃蟹一样在街上用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路。 　　——该不会又要遇到喜欢挑衅的家伙吧？ 　　少年心中不禁想到。他刚刚到迦南摩尔就遇到了挑衅的十王血，难不成到了营地还要把泰拉诸国的年青一代天才都打趴下一次不成？倒也不是做不到，主要是太引人瞩目……要假装输几次比较好。 　　而就在伊恩还在想‘等会怎么解决掉眼前这只看上去有点雄性激素分泌过剩的大狼崽子？还是说第一次先输一下比较好？’的时候。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对不住。” 　　嘟囔了一句，那位苍天王庭的亚人用颇为僵硬的步伐，面对伊恩等人，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便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他就这样以倒着走的方法，流着冷汗朝着后方倒退，直到营地的另一个路口拐弯后，才转过身，一路小跑离开了伊恩一行人。 　　他绕着伊恩等人的队伍，直接跑了！ 　　伊恩，依森，安法和希欧：“……？” 　　“发生什么事了？” 　　伊恩有点懵：“希欧，你妈不是已经走了吗？还是说祂留下来的气息都能威慑住人了？” 　　“他才第二能级，又没有龙血，怎么可能感应到老妈的气息。”山之王一走，希欧的用词就大胆放松起来：“而且刚才那小子一直都紧紧地盯着伊恩你的脸看呢——就算逃跑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显然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才一直看……咱们两长的一样好看，我还是女性模板，理论上他应该看我才对。”说到这里，龙女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伊恩，然后恍然道：“对，他是害怕你！” 　　“他是因为害怕你，所以才跑的！” 　　“害怕？” 　　伊恩与依森嘉德对视一眼，他茫然地自语：“我会被人害怕？” 　　“不可能啊？”依森嘉德比伊恩都要不解，他眉头紧皱地思索道：“怎么会有人害怕伊恩呢？尤其是第一次见面……” 　　“除非不是第一次。”安法喃喃自语，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众人道：“我想，我们可能因为太过年轻，所以在判断上出现了一点失误。” 　　精灵少女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苦笑道：“但是仔细想想……伊恩，真的会有正式探索队，会不调查其他竞争对手吗？就连我们也都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信息，刚才那位亚人我也知道，名叫索拓伦·肃月，是有大可汗之血的吞天血系，实力……很强，但的确比不上伊恩你。当然，也比不上我和希欧。” 　　金发少年眉头一皱，感觉自己好像被小小地冒犯了一下。不过因为他的确是前几天才进阶第二能级，所以也不好反驳。 　　——等我稳定了融合血脉，刚才那家伙未必打不过呢！ 　　“总而言之。”最后，安法总结到：“既然我们都知道对方，那对方知道我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那也不应该看见我就跑吧？”伊恩有些纳闷：“我最近也没干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帮安法你解决掉了那些暗杀者……” 　　“可能是他们找到了伊恩你在南岭的战斗资料？”希欧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点头道：“虽然因为拜森山脉那边比较原始，所以很少有影像流出，但有心人去问的话，大概还是能知道伊恩你的实力强的过头。” 　　“或许不需要南岭。迦南摩尔发生的事情已经够了。” 　　依森突然开口道，他若有所思：“各位，我们可能因为和伊恩待久了，所以忘记了一件事……” 　　“能够一招就秒杀第二能级十王血成员，攻击余波就卷飞十几位低能级升华者，还能和十王血这样大家族培养的专业暗杀者正面过招的……十七岁年轻人。外带距离炼金大师只有认证这一步之遥的超级天才。” 　　“这样听上去就有点离谱的家伙，应该是很少见的。对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万灵在上……” 　　最后，还是精灵小姐喃喃自语，她伸手，无奈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天啊，我为什么会觉得这很正常？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真龙龙血……” 　　“看来，我们可能真的忽视这一点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名扬天下的伊恩·银峰 　　——哈哈，第一次？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没有半点无奈，反倒是有种‘这种感觉我熟呀！’的振奋。 　　他经常因为和常人的常识不太一样导致出错，周围的朋友也经常拿他这点打趣，比如说依森说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用一只手就完成精锐炼金实验的！’，希欧吐槽的‘不可能有正常人类可以在灵魂敏锐这方面压制真龙的，我是说正常人类！’等等…… 　　现在大家都犯傻了，空气中登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而不远处的街道，名为索拓伦·肃月的狼人小心翼翼的退去。 　　“该死，怎么就遇到重点目标了？” 　　直到现在，他的心跳才快起来，这大狼人的尾巴现在激烈地晃动，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全部都聚在一起？刚刚才来吗？我运气有多差！” 　　“差点……可能会重创，甚至死！” 　　伊恩·银峰，如同天灾一样突然出现的帝国天才。 　　在苍天王庭内部总结的表单中，是被分在‘重点观察’等级的怪物。 　　他被视作和可汗幼子，清月尖塔学员首席，迦南摩尔沃土部继承人以及瑟塔尔皇长孙同级的存在，在整个探索营地，乃至于整个泰拉年青一代都能排名前十。 　　索拓伦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负，认为在年青一代中，绝对算是一流的强者，第三能级也仅仅只是努力和时间就能抵达的境界，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 　　但面对那些被重点观察的‘怪物’，他最多也就过过手，战斗那是半点也不敢的。 　　要说为什么……看看年纪也就知道了啊！ 　　十七岁的第二能级，还掌握了高等源质控制技巧，甚至还有驾驶铠装在一场战斗中就击坠三架敌机的可怖表现（山民内战），被称之为ACE也毫不过分！ 　　那位精灵暗杀者他自己倒也不是不能应付，可也就是应付。 　　索拓伦可是看过好几遍伊恩与精灵暗杀者的战斗录像的，虽然看上去只是打了个平手，但实际上，他完全能看出来，伊恩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只抬起了一只手，这种游刃有余就可以压制对方整个小队，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力！ 　　而随着苍天王庭的情报部门不断汇总消息，挖掘伊恩·银峰的表现，基本上探索队中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孤身一人就平定了山民动乱？ 　　——凭借龙血成为龙神使者，操控山民圣地遗迹，击退了飞焰地的构装骑士？ 　　——与此同时还是个几近于大师级的炼金术师，开发了多种全新武器药剂乃至于战争设备，发展设施？！ 　　“真的假的？” 　　就连那位平时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总是用一种无聊眼神看着所有事的可汗幼子，在看完这些资料后，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质疑：“其他的都还好说，我也能办得到，但是最后那个炼金术……他怎么办到升华技艺，炼金术和铭文学三方全面发展的？” 　　“这情报真的假的？是不是把整个领地人的功劳都算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这也不怪大家如此怀疑……毕竟这种能力，放在失落纪元亦或是泰拉纪元最初的那段时间中，都能独立建国，成为开国主了——山民要是早三百年有这种水平的领头者，根本就不会被帝国征服，而是像峻岭堡亦或是迦南摩尔那样，借助拜森山脉的地利成为一个独立小国！ 　　最少最少，南岭这边也会出一位帝国公爵，而不像是现在这样，没什么政治话语权！ 　　当然，这些都是早就分析过的东西……真的令索拓伦浑身毛发直立的，是因为另一件事。 　　“好重的杀意……不，他根本没把我当活人！” 　　狼人现在都还感觉自己的脊背生寒，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冰冷却又好奇的青色眸子——伊恩·银峰……刚才看着他的目光，根本就是厨师看案板上的肉，炼金术师看自己实验台上的实验体！ 　　那是一眼就将他彻底拆成零碎，并且有机会绝对会这么做的冰冷恶意！ 　　“好可怕，他究竟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次人体试验？！” 　　心一直怦怦跳的索拓伦回到了苍天王庭的营地，作为正式探索队的成员，守卫骑士都与他相熟，没怎么检查就让他进入其中，而有些魂不守舍的狼人要了点肉和茶水，坐在食堂的一旁给自己压惊。 　　嘈杂的声音入耳而来。 　　“正在第二层建设营地的前期探索队又发现了好东西，据说是一种全新的升华魔植，可以逆转一部分畸变，被学识之都的学者买走了。” 　　“今天迦南摩尔拜龙教和延疆那边的队伍也都到了，估计明天就会正式出发。伊恩·银峰……比龙血的安法都要强？我看不见得，只是烬灯家的大小姐不愿意真身出动罢了。” 　　“哪有那么容易，龙岛和精灵合作这么久也没有解决血脉冲突的问题，她估计不用义体已经无法行动了吧？也亏他们还能找出第二位领头者……这位银峰家的年轻家主还真的挺了不得。” 　　“但殿下还是最强的。” 　　“兄弟们，新消息来了，我们被分到了第三批次进入，遗迹东侧入口！可惜不是第一……” 　　“第一第二肯定是精灵和帝国，其他国家也都派了他们的菁英，殿下虽强，但也不可能喧宾夺主。” 　　“其实，这也是一个机会，瑟塔尔皇室的皇长子，辉光的卡洛斯之子也在探索队中……正好是踩踩那群帝国人气焰，让他们知道吞世者之血就比他们的发光鸟要强！” 　　“何止！沃土部的那位年轻继承人据说已经被内定为未来的顶座……老一代正在离去，这一批年轻人就是未来的诸王之一，如果能在这次探索中将他们都击败，可振王庭声威！” 　　对于这些言论，索拓伦其实非常认可，这也是为何他会去在街道上游荡，挑战其他探索队成员的原因。 　　苍天王庭是对血脉和种族非常自豪的国度，为了能证明自己比其他人强，他们会用上一切手段。 　　喝着平复心情的茶水，狼人感觉自己的心逐渐宁静下来，摆脱了伊恩给予他的恐惧。 　　随着心灵的宁静，周边的世界也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嘈杂…… 　　不。不对！ 　　是整个食堂真的没有了声音！ 　　索拓伦震惊地抬起头，他听见了一个平稳且有韵律的脚步声，这声音顺应着他的心跳不断震动，让他的身体也随之震荡……不对！是这个脚步，强制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同调了！ 　　不少实力比较弱的工作人员已经瘫在了椅子上，他们呼吸急促，血氧浓度急速下降，感觉体内的生命正在被夺走，压制…… 　　而入口处，一个年轻的少年正缓缓步入食堂。 　　“我不喜欢在还没有战斗过的时候，拿我和其他强者比较。就和斗兽一样，对我和其他人没有半点尊重。” 　　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兽化很低，体格匀称，一身黑色的武服，他有着狼血亚人都有的狼耳与长尾，纯白色的毛发在肩后与身后披散，仿佛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 　　但与这如雪般的头发与皮肤截然相反，他的眼睛是一片纯黑，只有瞳孔是血红，这异样甚至可以说非人的眸子给予在场所有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危险感，即便他长的相当俊秀，称得上是英气的美少年，但在这种危险感的压制下，所有人也都只能感到眼前存在的是一头极其可怖的噬人巨兽。 　　营地众人在少年平静的环视下纷纷低下头，甚至道歉。 　　“请……请恕罪，伽珥殿下……” 　　“是我们太得意忘形了……” 　　“请原谅我们的逾越……” 　　“我原谅你们了。大家继续吃饭吧。”伽珥熙莫尔相当好说话地收回了气势，让整个食堂的氛围一清。 　　然后，他便微笑着走向食堂一角，有些坐立难安的狼人。 　　“索拓伦表哥。我明明得到了你连战五人全胜的消息，但现在看来，你怎么和丧家之犬那样，是夹着尾巴回来的？” 　　来到索拓伦的身侧，白毛狼少年低下头，用带着笑意，但却给人冰冷感觉的语气道：“是遇到强者了吗？表哥，我说过，以你那不上不下的才能，需要通过长时间的战斗与胜利才能培养出自信。” 　　“但这种自信是脆弱的，只要在成熟前，面对一个真正强大到你连挑战都不敢的强者，你就会坐立难安，信念不稳。” 　　将手轻轻放在索拓伦的肩膀上，白毛的狼人少年亲昵地用脸贴在自己表哥都快要发抖的耳畔磨蹭了一下，就像是狼群互相摩擦毛发。 　　他柔和地问道：“你和他战斗了吗？” 　　索拓伦沉默了一秒，然后才咬牙道：“……没有。”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索拓伦那足以和最坚固的重装铠装骨架相提并论，甚至更胜一筹的钢骨就绽裂了，但满头冷汗的索拓伦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承受。 　　“你的勇气呢？”离开了索拓伦，伽珥坐在自己表哥对面，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你甚至被对方在悄无声息间就下了窃听技艺——我已经为你祛除，顺便给你这傻老哥一点教训，你不会记恨我吧？” 　　“嗨，怎么会，我活该的。” 　　伽珥不耐烦的态度反而让索拓伦松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表弟别扭的脾气，越是平静就代表越是不爽，现在能骂骂咧咧地和自己讲话，反而代表心情好转。 　　此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粉碎骨折的肩胛骨就开始在肌肉的蠕动下，以微米级开始重组粘合，这可怕的身体操控能力和再生力，让这种对泰拉人而言重度残疾的伤势，在狼人的世界观中变成了‘掐一下肉’级别的玩笑。 　　是的。刚才看上去颇为可怕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就是‘表弟看见表哥后背有只蚊子，因为有点心情不好所以用比较大的力量把蚊子拍死’那种级别的玩笑。 　　骨头碎了？这点小事还要在意，都第二能级了，别这么娇气好不好。 　　熙莫尔王庭，可汗的子嗣都是这样的怪物……即便只是有点微薄的血脉，也能轻易将碎骨重新愈合。 　　而直系更加。 　　他们每一个都具备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强大生命力和破坏力，他们孩童时期玩笑般的斗殴就能打碎对方的颅骨，捏碎兄弟的心脏。 　　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养蛊那般的自相残杀，用这种方法决出最强的孩子，黑暗又残酷，令人作呕。 　　但实际上完全不是。 　　常人的思想根本无法理解最顶级血脉贵族间那超脱凡俗的逻辑……打碎了颅骨，就自己沾点口水粘起来呗；捏碎了心脏，那就去旁边吃点东西睡一觉，醒来不就好了吗？ 　　就算是灵魂都被消灭，那大不了多休养个把个月，等肉体把新的灵魂长出来就没事了。 　　对于一般升华者来说，都极其可怖的伤势，对于这些吞世之狼，天罚之刃最直系的子嗣而言，和摔跤磨破了膝盖上的肉，一不小心摔掉了牙一样，都是虽然痛，但绝对不致命的小伤。 　　只要心脏，灵魂和大脑不同时被破坏，再怎么重的伤势，再怎么看上去过分的打闹，大可汗都不会在意，甚至会笑着露出獠牙，赞赏自己的血脉本能中的撕咬与杀意没有淡化。 　　假如这些小狼敢于对他露出獠牙，未来敢于对他举起刀剑，那才是最美好的亲情之体现。 　　无非就是……普通的母女吵架，父子打架罢了。 　　当然，无论生命力再怎么强，痛还是肯定痛的，甚至因为过于发达敏感的神经与感知，熙莫尔王族的人受伤后甚至会更加痛苦。 　　但就连这点痛都忍不了，还不如直接早点自杀，免得给王庭丢丑。 　　“窃听器我是真的不知道，但估计是那个虚境之龙希欧给我下的，你也知道，我这方面不太敏锐。” 　　索拓伦知道自己表弟心中的不爽已经发泄掉，所以叹了口气道，将自己的食物分了一半给对方：“至于那个伊恩·银峰……我也不怕你生气，他的杀意和你差不多可怕，而且截然不同，不是那种狩猎亦或是战场的杀意……而是一种平静的，非人般的俯瞰，就像是，就像是……” 　　大狼人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形容词，过了十几秒，这才找到贴切的事物：“对，就像是天灾！” 　　“他摧毁我，就和天灾摧毁茅屋一样简单！我判断我上去也就是被他一手秒杀，所以才放弃挑战。” 　　“哦……这样呀。” 　　从自家表哥的盘子中拿起肉排，直接用手抓着吃，送入口中，伽珥有些含糊地抬起头自语道：“你倒是有点长进，居然能感应到对方的‘心势’。” 　　“看来那位伊恩·银峰，已经把握住心光体的关键，的的确确是和我一个级别的天才。” 　　“真的吗？” 　　这下，反倒是索拓伦有些难以置信了：“居然能和你比？他虽然并不是真的平民天才，而是重振的寒门，但和你这样的贵血……” 　　“别小看平民天才。” 　　将肉排吞完，伽珥伸出猩红的舌头，他用颇为不雅的动作舔掉嘴角的肉汁，漫不经心地继续挑出一块肉排，咀嚼道：“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平民天才，名字叫做弗里德里希——大宗匠没有任何血脉，就是纯粹的普通人，他的天赋别说大可汗，你把咱们这时代所有第五能级加起来恐怕都要自愧不如，他一根手指就能把我们这些依靠血脉的‘天才’吊起来凌辱。” 　　“我们是厉害，可以自信，这就是血脉给我们的资本，但也别自信过头了，自负者是成不了第三能级的。表哥你得注意一点……谦逊。” 　　注意到索拓伦茫然地点了点头后，狼人少年黑红色的眸子看了眼窗外，他笑道：“当然，我不觉得那位伊恩是第二位大宗匠。真的有多厉害，得等到了遗迹，交了手后再说。” 　　“只是可惜，我还以为他能把你打得半死然后送回来，这样我就能从你的身体上分析出他的战斗手法和源质精纯度……唉，表哥，你怎么就没有战斗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就算是秒杀，多少也能留下点痕迹啊。” 　　“我可不敢……”索拓伦喝了口茶，小声嘟囔道：“我怕他直接把我拆了……” 　　“索拓伦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悄无声息间，一位精灵少女就坐在了这桌的另一个座位上，没有任何征兆。 　　少女长长的耳朵竖着，漆黑的长发顺着肩膀垂落，她的眼角带着一抹绯红，就像是只有黑白二色的画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点颜色，让那冷漠平静的气质多出了一点人味：“我刚才远远地看了一眼，除了我的老对手安法以及那位美少年外，那位传言中的畸龙状态也比我们想象的好。” 　　“根本就不需要伊恩出手，无论是安法还是希欧都能轻松解决掉索拓伦。没必要让我们的战力受重伤，获得早就知道的情报。” 　　“戈蓝，你来了。”伽珥半点也不奇怪，但一旁的索拓伦却差点惊的站起。 　　因为眼前美丽出众，有着纤细腰肢和炽金眼眸的精灵少女，正是戈蓝·国域……那位据说会继承未来第五能级顶座传承的精灵天才！ 　　虽然索拓伦知道，自己一方早就与精灵中‘支柱党’一方结盟，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就这样来了？迦南摩尔那边带队的不是沃土部的金之囚笼玛法吗？被维系党发现的话……” 　　“这里是迦南摩尔。不是维系党一党之地。”黑发金眸的精灵少女虽然气质清冷，但却并不寡言，她摇头道：“玛法长老并不能管辖我们……探索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我族的强者就在不远处。” 　　听到这里，谁都明白了——维系党和支柱党现在还在内斗，维系党凭借自己是执政党的优势，让自己这边的第四能级强者成为了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的领队，但遗迹毕竟位于迦南摩尔，精灵的第四能级只要想，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出现！ 　　所以，如今的迦南摩尔探索队事实上就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与帝国联手，一部分与苍天王庭联手。 　　“柯兰多·沃土打不过我，就他大伯玛法主事让人不爽。”戈蓝毫不客气地从索拓伦手中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她抿着茶道：“但是艾纳·瑟塔尔……比较克制我。龙岛和烬灯部（伊恩一行人）那边也相当麻烦，更不用说学识之都那边的那个呆子，我亲自过去商谈，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回，一直都在冥想以及看书。” 　　“而我甚至攻击不到他，那是一种错开了现实和亚空间的防御技巧，都是群难缠的家伙。” 　　“难缠就找人。人多力量大。狼群如此，人也是。”明明看上去是非常自傲自大的人，但伽珥这位可汗幼子却说得意外接地气：“但现在看来，没办法在人数方面占据优势……只能各凭本事。” 　　说到这里，他双手抱在胸前，露出带着锐齿的笑容：“不过，能和这么多平时根本遇不到的对手交手……” 　　“这样的感觉也不坏。” 　　…… 　　“咱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几个试探的了？” 　　营地道路上，伊恩吐槽道：“之前那个狼人，还有后面偷偷摸摸的精灵，虚境中一直都在远远看着咱们的波动，还有刚才想要和我喝酒的矮人——算上那些光明正大就在街道边的，起码十几个不同来历的家伙吧？” 　　“还算好。”相较于习惯于隐藏身份，躲在马甲后面的伊恩，安法和依森嘉德却是相当习惯这种程度的瞩目，依森拍着自己朋友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是不太习惯站在众人的目光下，这是还好了，也就十几个看情况的，算是很收敛。” 　　“主要是真没想到。” 　　伊恩叹了口气：“我的确有很多隐藏的秘密，不太擅长站在这些挖空心思想要搞明白真相的窥探者面前……但我不适应的是他们不动手——一个个怀着或明或暗的敌意，但却不出手攻击，只是隐藏起来……” 　　“哈，难怪卡洛斯殿下特意找我聊有关于‘欺瞒之术’的事儿，他早就猜到我是先知，又知道如今营地的情况，所以提点我让我不要为了这种‘宽泛的威胁’而失去冷静，无法判断未来。” 　　即便是伊恩，也不可能窥探出每一个人的想法和行动，他只能见招拆招，而泰拉大陆的强者一个个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精，他们可能会癫狂，会疯狂，会为一件事痴迷，忽视所有其他外事——但是在重要的事情，有关于梦想和信念的事情上，他们绝对不会犯太过离谱的错。 　　就像是伊恩等人登下空艇后就一直遭遇的窥探和招呼那样……随着第一位，苍天王庭的那位狼人后，伊恩等人就遇到了陆陆续续的窥探和过来攀谈的人。 　　绝大部分都是远远观察，被发现了就退走，但也有甘特瑞格姆那边的矮人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还分享一大瓶酒的情况，伊恩虽然不喝酒，但也没有拒绝，此刻正将这瓶据说奇劲无比的高纯度生命之水抱在怀中，打算等会放到房间里面摆着。 　　喝？傻子才喝这种溶解剂级别的源质酒精！没必要麻烦自己的胃。 　　“这下我算是彻底出名，没办法扮猪吃老虎了。”伊恩自我安慰道：“但仔细想想也是好事，只要这次咱们探索的过程比较顺利，就相当于一次面对全泰拉高层的广告——领地拉赞助要轻松许多。” 　　“那当然。”“肯定的。”依森嘉德和安法异口同声道。作为霞辉领的金主和赞助者，他们此刻也在心中同时下定决心，要加大投资力度，免得之后被其他不知道哪来的土豪给稀释了股份！ 　　但伊恩其实没想那么多，他不是很懂金融投资心理，只是觉得凯子多了，收钱就更顺畅了。 　　正如同每一个正式探索队背后都有一个大势力，帝国拜龙教探索队这边的背景，其实就是龙岛。山之王本龙就是龙岛全权特使，而大皇子卡洛斯也是和龙岛关系很好的一位皇子，所以虽然南岭拜龙教很穷，但在帝国的支持下，营地却相当豪华，甚至比伊恩在霞辉领的领主府还要豪华。 　　大房间，大浴室，甚至还有私人温泉——当伊恩看见工期不超过一个星期的房间里面居然有用上好的圆石搭建出的人造温泉时，他才真的有点明白……当高等级的升华者真的想要享受的时候，只需要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欲望。 　　所以……他们恐怕已经无所谓这种寻常的欲望……故而陷入常人眼中的癫狂。 　　这已经是两个世界。不仅仅是物质享受，而是精神方面的两个世界。 　　伊恩倒也不是不喜欢享受，主要是他这个人习惯于长时间呆在书房工作和修行，在霞辉领大半年，他其实连床都没上过几次。 　　“今天大家就都好好休息吧。” 　　很快，随着伊恩众人入驻营地后，通知就来了——明天整备一天，后天早晨就直接出发，开始进行异种研究院探索行动。 　　听上去突兀，实际上对于这次探索，迦南摩尔官方早就进行了长时间的铺垫准备。 　　遗迹的第一层和第二层都已经有了最基础的营地，探索队可以在探索深处后疲惫受伤后来到那里休息。 　　这些精锐的探索队，本就是要去更深处，前往普通人无法抵达的危险区域发掘遗迹真正的秘密，最耗费时间的营地建设并不需要他们亲手进行，人到齐了，自然就能直接开始。 　　伊恩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他此刻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深夜。在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准备迎接马上到来的正式探索时，伊恩却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自己的床沿。 　　此时此刻，他正在闭眸冥思，调整自己体内‘源质炉心’与‘古龙心核’的状态，要将钢之先驱调整至最佳状态，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但是，就在此时，少年却眉头微皱。 　　“嗯？”睁开眼，伊恩站起身，快步来到窗前。 　　他的灵能让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伊恩皱眉，看向窗外的探索营地，双眸中青色的光辉闪动。 　　然后，便是令他感到意外的一幕。 　　在预知视界中，整个营地都被漆黑的云雾笼罩，猩红色的闪电宛如海啸一般，在黑色的云海中翻腾不休，爆发出极其可怖的死亡气息。 　　所有人，除却那些第四能级强者外，营地中的所有人身上，最少最少也是鲜红色的‘死亡危机’！ 　　这一幕，其实只是令伊恩心中微动，半点也没有惊讶，只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真正震惊。 　　因为在下一瞬，所有漆黑的雾气和血红色的闪电全部都消失不见——整个营地中的雾气全部都恢复正常，虽然还是有些人身上有着死亡危机乃至于必死无疑的际遇，但却属于正常的幅度，绝大部分人，尤其是街道上正在行走的后勤人员身上，全部都是最普通的白蓝二色雾气。 　　甚至不止如此。 　　在伊恩还在惊讶地环视窗外营地时，又过了几十秒，漆黑的雾气和血色闪电浪潮又来了——之后又全都恢复正常……总之就是如此循环转换，简直就和心跳一般。 　　“这是……” 　　察觉到这种现象后，伊恩神色凝重：“这是有其他先知的干扰？还是说……真的会有难以确定的未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后的准备，以及出发 　　血色的海洋与平稳的白雾，如此极端的情景，如此频繁的转换，的确令伊恩感觉到惊愕。 　　过去九年，自觉醒预知视界以来，他便从未见过如此情景。 　　“有意思。” 　　但于短暂地惊讶后，伊恩的大脑便急速运转，开始思索原因。 　　这种激烈且反常的变幻，显然有好几种可能。 　　第一种，便是强者交手。 　　如今在营地平静的外表之下，八位第四能级强者肯定都在暗中对峙，确定互相的实力与暗手，而这博弈过程产生的最终行动变化，肯定也会影响在场所有人的生死。 　　实际上，后天就出发开始探索这一点，就是博弈的结果——本地人的迦南摩尔有着官方和拜龙教两方探索主队，而帝国也凭借拜龙教让伊恩参与到了其中，因为地缘优势，他们对遗迹施加的影响力肯定是越来越大，可如此一来其他势力便不会允许，宁肯准备不充分，也不能让帝国和迦南摩尔在这方面占据太大优势。 　　这方面最着急的，肯定是苍天王庭。因为他们也具备一定地缘优势，比其他国家强，但比帝国和迦南摩尔弱。凭借前期准备，他们现在还能分庭抗礼，但时间一长，王庭相对优势劣势都会越来越明显。 　　但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伊恩否决。 　　它虽然能解释许多事情，但是强者对抗造成的未来变化并不应该如此规律，而是更加变幻无定一点。 　　——那么，是某个关键性的大人物，譬如说某位第五能级强者正在思考，准备作出抉择吗？ 　　这是第二种可能。 　　因为知晓龙血之源的存在，所以伊恩也明白，这次探索到最后，是有极大可能出现第五能级强者对峙的情况的——命数将近，需要延寿奇物重获第二世的人可不少。 　　别的不谈，延疆和迦南摩尔的第五能级强者年龄都很大了，尤其是迦南摩尔的国域部的那位第五能级，支柱党背后的存在，她便已经非常苍老，以至于未来的继承人戈蓝·国域都主动参与到这次探索。 　　他们这种级别，只要下定决心要在最后过来抢夺龙血之源，之后爆发的第五能级大战，别说是区区营地了，整个半月湖周边的聚集地和城市圈都得被毁灭。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了。第五能级要做决定，就算他再怎么抛骰子决定如何做，但只要真的决定下来，那要不就是必死，要不就是正常……绝不至于说，营地中的普通人，还有‘幸存’的可能。 　　换而言之，第五能级造成的威胁不至于像是伊恩看见的那么不上不下。 　　“那就应该是漆黑一片，而不至于还带着些许红。” 　　伊恩凝视着窗外，青色的双眸倒映着其他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宿命的光辉’，他低声自语：“那么看来，就是第三个可能……先知的干扰吗？” 　　无论是前纪元文明的实验室，还是龙血之源，都可能会迎来大势力背后的先知预言。 　　但是，这里有伊恩存在。 　　所以各大势力都会知晓，此地会有一位他们所不知道的先知存在。 　　伊恩一开始之所以默认大皇子会相信自己是先知，也正是因为他能想到，帝国的先知肯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时候，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轻松锁定他这个明牌目标。 　　可这又不像是先知互相干扰的情况——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伊恩应该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整个预知视界一片空白才对。 　　“无所谓。” 　　虽然一一推测，又一一否决，但这也是一种对现有情报的整理，伊恩将第三种可能否决后，反而露出微笑：“这次舞台倒是一个机会，让我的先知之名在全世界打响——我的先知之力必然暴露，但我要为自己铺设舞台，用这震惊，以及先知身份，遮掩我其他更应该遮掩的身份。” 　　“至于，为何整个营地中所有人都在生死之间徘徊……” 　　闭上眼睛，伊恩挠有兴趣地自语：“难不成，是因为我吗？” 　　否决了三种可能，他也逐渐靠近真相。 　　“我毫无疑问，是异种研究院探索的重要人士。银色芯片与星神之礼，先行者的关系也非常重要，假如是我的话，或许就很容易造成巨大的影响……我的行动能决定整个遗迹中所有人的生死，这一点也不夸张。” 　　“只要我松懈，认为‘遗迹没什么可担忧的，反正我是预知视界持有者’的时候，所有人反而会因此死去。” 　　“但只要我一直警惕，那么反而整个营地都非常安全。” 　　事到如今，整个营地中的泰拉人，对于伊恩而言，都是观测自我未来用的‘辅助道具’。再加上之前和大皇子卡洛斯的对话，以及对方仅仅依靠‘做好准备’就能让命运改变的事迹，让伊恩不得不想到了这种可能。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自认为危险和不危险，分别会做出什么决策？” 　　伊恩自我剖析：“我觉得危险，是会多使用银色芯片，导致被可能的先行者回声发现然后被抓走？这可能会让先行者回声不对其他人出手，制造大破坏，反而让绝大部分人活下来。” 　　“亦或是彻底相反……这下就麻烦了呀。” 　　是的——其他所有人安全与否，和伊恩自己安全与否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等号，甚至可能截然相反。伊恩安全，其他人就都要死，其他人安全，伊恩就都要死，亦或是大家都死都活……先知每天的思绪都是要与这种‘可能性’作斗争。 　　也难怪绝大部分先知都是疯疯癫癫的。 　　“既然如此，我只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银色芯片。” 　　而就在伊恩作出这样的猜测与决定后。 　　街道上轮转不休的黑色雾海与平静白雾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翻腾不定。 　　这是一件好事——但比较坏的地方与在于，绝大部分人身上，仍然有着各不相同的血色缠绕。 　　伊恩的同伴，依森嘉德，安法与希欧，更是血色异常浓郁。虽然没有黑色的必死之兆，但完全能看得出来，他们也将经历异常的危险和战斗。 　　反过来呢？假如自己频繁动用银色芯片？甚至一进入异种研究院就用，尝试接管研究院的权限？ 　　虽然可能会造成‘异种研究院欢迎最高权限拥有者先行者先生回到工作岗位！’这样全局广播事件，但先知就是要做极端的事情。 　　而在这个决定作出的瞬间，伊恩就看见，现在还没睡着，还在房间书桌前冥思的依森嘉德，其身上的黑气在刹那间浓郁到了纯粹的黑。死寂，宛如冥府化身的黑。 　　但是，其他人身上的血色雾气便全部消退。 　　那么彻底不用银色芯片？ 　　哗——这下可好，伊恩一瞬间还以为天黑了，因为黯淡浓郁到仿佛整个无星夜空压下来的黑色雾气，彻底充斥了少年视界的每一个角落啊！ 　　这个异象代表的结果其实很简单。 　　所有人都会死……绝无余地的惨死！ 　　“怀光在上……”白发少年喃喃自语：“这见鬼的异种研究院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在八位第四起码一位第五能级的看守下造成这种破坏？” 　　很明显了。关键点根本不在其他人身上，而在于他自己——在于银色芯片的使用上！ 　　彻底不用，所有人都会死。 　　疯狂使用，就自己和依森嘉德会死。 　　谨慎地使用，虽然大家都会危险，但不是必死。 　　“看来这一次……”伊恩摇摇头，冷静下来：“是我和依森嘉德的命运绑定的比较深。也是，有关于银色芯片的危机，他作为上一代银色芯片持有者伊奈迦二世时代就确定下来的实验体，肯定也会有所关联。” 　　“依森嘉德背后的问题本质，说不定在这次探索中也将揭露部分真相。” 　　“虽然还有其他先知干扰的可能，但危险究竟是从哪里来” 　　这一次预兆和推测，其实就是伊恩的日常。自从抵达第三能级后，他每日都会做上数次这样的大预知，通过揣测各种消息和安危，得到各方的态度与反应。 　　“但越是可怕，就代表收获越大。” 　　站立起身，伊恩摇头：“这反而证明，异种研究院内部……恐怕真的有足以决定未来走向乃至于泰拉最终结局的事物！” 　　做完好几次这样针对整个大营地和第四能级的大预知后，即便是伊恩又开始觉得大脑疲惫，体内的毛细血管破裂了……这次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感觉到眼睛有点痒，擦一擦便是满手紫红色的鲜血。 　　但少年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停止手中的行动。 　　他反而开始整理自己的武备。 　　这一次，伊恩算是全副武装来到迦南摩尔。 　　除却随身的长剑外，由专门的运输商会转运而来的武器铠甲，甚至比伊恩本人还早来到营地。 　　只有重渊铁剑和死河武装，这两个准备给‘幽谷骑士’这一身份使用的武装，他才随身携带，并用寂银做了防窥探处理。 　　至于钢纹剑，缠空铠等伊恩表面身份使用的武器铠甲，也在伊恩的强化后送到了营地。 　　除此之外，伊恩还带上了不少药剂，一把特装的充能步枪和磁暴发生器。 　　在伊恩得到闪流骨架后，即便是平平无奇的磁暴发生器也能在他手中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而充能步枪更是经过特殊改装，可以连续射击八次，冲击力和高温也足以将寻常魔兽彻底贯穿，算是伊恩不想暴露自己全部实力时，用来隐藏攻击手段的最好替代。 　　除此之外，他还携带了亚德伯特送给他的一个小礼物：一个简单的灵魂防护手环。这位亡君研究员在这方面当真是多才多艺，他才学会制造灵能饰品没一个月，就已经可以制造出这种极具实用性的灵能饰品了。 　　至于其他人，伊恩没有多问。依森嘉德和安法肯定是全副武装，希欧的话这次过来其实就算是复建……并且帮助伊恩遮掩身份。 　　这一次，安法额外多带了一个义体。这个义体的实力和希欧义体的实力差不多，长相也是希欧过去模仿的那种少女长相，在穿戴防御铠甲的情况下，足以模拟希欧的存在。 　　而希欧本人将会在关键时刻穿戴缠空铠，模拟伊恩的存在。 　　到那时，伊恩就可以单独行动一段时间，并持有不在场证明了！ 　　针对伊恩的这个打算，团队中不是没有人觉得危险并反对——但伊恩很快就说服了他们。 　　“我有一些真正意义上的秘密。” 　　他平静地说道：“这秘密事关重大，和我的天赋，传承与如今拥有的力量有关……你们应该能理解这是怎样级别的秘密吧？请不要太过探究，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但是，这一次。”说到这里，伊恩垂下眸光：“假如我能活着回来，那就可以告……” 　　“别！”依森听到这话立刻示意打住，他用力摇头道：“别说这种话！会招来厄运的！” 　　谁都有秘密，伊恩的秘密更是所有熟悉人都知道，但也都默契地不去探究的秘密。 　　既然伊恩愿意在回来之后告诉他们真相……那么就等待吧。 　　除此之外，还有源质炉心，冥想灵魂和钢之先驱者……伊恩已经将完成度推进到百分之六十。但因为妖精第三能级的材料还没有指望，而钢之领主的极之域也没有完善，所以也就卡在这里了。 　　不过，即便是不完善的钢之先驱，也完全足够了。 　　整个营地中，只要第四能级不出手，伊恩可以击溃所有人……甚至所有人一起出手，都不可能击败他！ 　　至于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运转的都非常良好。古龙心核甚至还有种隐隐的兴奋感，是感应到了周边龙血，想要补完自己吗？ 　　“接下来，便调整状态，等待出发吧。” 　　整理完自己如今所拥有的武器与底牌后，有些疲惫的伊恩便脱下外衣，躺在床上，久违地盖上被子，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 　　…… 　　泰拉774年，6月12日。 　　探索开始了。 　　“异种研究院位于地下深处，有几十个不同的入口，每个队伍都有不同的出发顺序和进入地点，避免一开始就产生矛盾，也是为了全面全方位地探索。” 　　“我们是第七位出发。” 　　当山之王来到营地中，宣布南岭拜龙教的入场顺位时，伊恩并不感觉到惊讶。 　　第一位肯定是迦南摩尔，然后便是帝国与苍天王庭。紧接着就是延疆与学识之都，再然后就是迦南摩尔拜龙教那边。 　　南岭拜龙教排在第七位，实在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能比他们还靠后的，自然就是那些来自亡械之国的银妖精了。 　　伊恩远远地看见过那些银妖精，和一般散漫自由，甚至可能会喝醉在酒吧里（实际上伊恩根本想不通妖精为什么会喝醉）的妖精不同，银妖精的秉性和其他妖精仿佛根本不是一个起源，他们虽然也热情好客，和其他妖精一般有着脱线亦或是说奇妙的思维模式，但是祂们非常精通合作，也非常精通战斗与破坏，是妖精中最为锋锐的一支长矛。 　　死之龙王提摩泰尔麾下的这些银妖精，更是被教导得精锐无比，仅仅是远远一看，队伍内也充满肃杀之气。 　　但这并不妨碍这十几只妖精坐满一排也就和一大盒鸡蛋差不多。 　　“……银妖精吗。” 　　伊恩远远地看着远方的妖精队伍，他微微点头：“第三能级后，再想要遮掩我真正的力量，一般的掩饰是绝对不够的。” 　　“必须得更换了。我得尝试去获得‘银妖精’血脉……最少最少，这次也得和祂们那边搭上关系。” 　　“有机会的话，在遗迹里帮帮他们吧。” 　　在山之王的带队下，伊恩一行人乘坐迦南摩尔宛如蜻蜓一般的高速飞行器前往不远处的‘异种研究院七号入口’。 　　这入口位于法芙特山脉周边，是常见的荒野地带，草木稀疏，遍地嶙峋怪石，不过因为有着相当丰厚的金矿与各类矿物储备，所以在这片荒野上有着不少矿工小镇。 　　最初发现异种研究院入口，以及锖钢石的，正是这么一群矿工……他们打通了一个通向地底空腔的通道，让掩埋在地底的真相暴露于世。 　　遗迹的入口并不起眼，只有迦南摩尔的工作人员建立的一个简易的入口，旁边有后勤团队准备的各种物资，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矿石中转区，被隐藏的相当好。 　　而在入口区的中中心，有一个数十米宽，仿佛直通地底深处的巨大裂缝，它只有最中央的一段区域由人工开凿，其他都是最近这段时间的自然变化。 　　站立在这幽邃的裂缝前，伊恩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地底深处。 　　“怎么了？” 　　依森注意到自己朋友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便上前询问。 　　“嗯……非同凡响。” 　　伊恩没有转过头，他流转着水青色光辉的眸子中，倒映着一抹璀璨的光辉。 　　金色与银色交杂混合，给予人一种不可思议浩大堂皇感的光辉！ 　　——果然。 　　伊恩如此想到。异种研究院的内部，真的有接近第五能级的生物存在！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我是试验品？！ 　　接近第五能级，亦或是残缺的第五能级。伊恩对此并不奇怪，倒不如说，在有先行者回声和真龙之子的超巨型前纪元文明遗迹中，如果没有这个级别的危险才奇怪。 　　要知道，哪怕是南海大迷宫，如果不是结晶龙与寄霜蛾同归于尽，那也是有两个第四能级魔兽存在的区域啊——而以太结晶龙只要成长起来，很快就会爆发出祂那继承于天外巨兽‘以太巨龙’的可怖力量，第五能级根本就不是问题！ 　　“伊恩你看到了什么？” 　　山之王和其他第四能级强者并不会进入遗迹，他们只会呆在出入口处的营地监听情况，在需要的时候救助探索者。 　　祂当然也知道伊恩的先知身份，故而看见少年驻足不前时，便询问缘由。 　　“就和我之前和大皇子与你们说的那样。” 　　伊恩直截了当道：“这里的确可能有第四能级巅峰，甚至具备第五能级特征的强大龙血，乃至于真龙存在。” 　　“是这样吗？”山之王也没有惊讶，美妇人思索了一会，缓缓点头道：“是锖钢龙之子吗？” 　　“不是。”伊恩摇头：“说来也奇怪，我并没有感应到锖钢龙的气息。明明继承锖钢龙神之力，有银耀之书的我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才对。” 　　“别太担心。”安法安慰道：“遗迹内部信息阻断非常严重，察觉不到才正常……一旦有不对，我们便退。” 　　来到此地探险的人，谁又不知道可能存在的危险？伊恩不过是将这可能挑明，反而让众人不再畏惧。 　　队伍继续前进。 　　伊恩一众被安排的入口，是位于地底空腔区东南处的一条天然裂隙。因为常年采矿，地下水沉降，地质也被破坏，故而荒野岩层中塌陷，巧合地形成了一条直通大地深处的缝隙。 　　迦南摩尔的后勤人员将这缝隙固化，形成了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道路。 　　这种空腔在泰拉并不少。天坠之灾造成的剧烈地质变动将前纪元文明的诸多文明掩埋，但那些城市和大型研究所便都有防御手段，这些文明的力量与天地之力对抗，便在地底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迷宫’。 　　而类似摩瑞恩钢这种半自动纳米自动机械，如今也在持之以恒地开拓迷宫的边界，更不用说一些异星物种，天然就会在岩层中铸巢。 　　噔噔噔。脚步声在众人顺着坚固甬道下降时清晰响起，在这地壳变动形成的裂缝甬道之上，有一排排冷光灯，它们一路朝着深处衍生，形成了一条光之道。 　　顺着这条清晰又坚固的光之道，很快，伊恩等人便来到了地下一千两百米处的‘遗迹边缘’。 　　一千两百米。这里是许多深度矿井所在的位置，当年的金矿矿工就是一路向下挖，挖到了异种研究院所在的地底空腔——那里奇妙的有着大量氧气，空气清新，甚至有着植物，光照和水源，食物富足，有鱼有蔬果，简直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发现这点的矿工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给其他人，而是将那处空腔隐瞒起来，自己在那里搭建了一处小屋作为休息地，甚至还打算将家人接过去，过上几近于隐居的快乐生活。 　　但，在那空腔中存在的，便绝不可能仅仅有果树和鱼。 　　还有着魔兽。 　　“空气的确清新。” 　　当伊恩一行人离开甬道时，眼前登时豁然开朗，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庞大且明亮的地下世界。 　　近百米高的岩顶和四壁处有着荧光苔藓与真菌生长，空腔的边缘处还有一条地下河奔涌，而地面上也零零散散生长着不少紫黑色的地下植物，它们上面结有黑色的浆果，宛如麦穗一般堆叠。 　　伊恩俯身摘下一颗浆果揉碎，葡萄一般的香甜气息涌出，但手感却更硬，类似于苹果那般爽脆。 　　“味道不错。”确定没毒后，伊恩送入口中咀嚼，然后不禁点头：“口感有点粉，不是很好，但假如煮一下变成果浆，然后搭配其他食物，肯定称得上是美味。” 　　难怪矿工想要在这地方定居，只要没有过多的欲望，这里真的是不愁吃穿饮水的太平之地。 　　这里便是‘遗迹边缘’。远方的空腔深处，便是异种研究院这一遗迹的真正入口，现在这地方应该是当年幸存者种植的维生植物，即便是野生化了一千多年，仍然保持有稳定的基因性状。 　　“向前吧。” 　　在这里，伊恩一行人开始穿戴武备。伊恩穿上了缠空铠，而依森嘉德也披上了一身深灰色的轻甲——虽然看上去轻，但那赫然是一种秘银合金，坚固无比且异常轻便。 　　希欧与安法也都各自穿上了她们用自己本体鳞片打造的鳞甲，不仅坚固，而且还可以在他们的力量下变幻模样，发挥出强劲杀伤。 　　相比之下，伊恩的缠空铠就显得很寒酸了——就算伊恩用自己的技术改造过这升华铠甲，但面对秘银合金甲和龙鳞甲这种最顶级的装备，就像是＋10的蓝装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2暗金装备那样呀。 　　“这样是不行的，我下次为你预约一位锻造大师吧。”依森嘉德知道伊恩有血河武装这一底牌，但表面上的装备也必须先进，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出意外与破绽。 　　“我和安法可以提供材料呢！”希欧也兴致勃勃，至于她口中的材料……当然就是她们的鳞片啦。 　　“感谢诸位的好意……”而伊恩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居家宅男被现充朋友拖出去买好衣服提高衣品’的古怪气氛，他苦笑着摆手，将准备上前测量数据的希欧按住道：“但等出去再说吧……不要现在就开始测量我身高肩宽，我还在发育，长的很快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伊恩力量的支持下，即便是普通铁甲也堪比龙鳞，更别说缠空铠也算是蓝色铠甲中的极品，绝大部分情况下足够用了。 　　有一支骑士小队跟在众人身后，为他们运送几个用集装箱准备的后勤装备和物资，伊恩的充能步枪和磁暴发生器都在其中，他们会一路跟着伊恩等人抵达遗迹第二层的‘前进营地’后才会停下。 　　顺着地底空腔中的道路向前，空气异常清新，伊恩注意到此地居然有风，显然在某处有直抵外界的通道口，亦或是巨型空气净化设备。 　　除此之外，伊恩也隐约看见，在空腔处那诸多紫浆草和苔藓真菌的内侧，有着不少野兽魔兽的尸骸……乃至于人类的尸骸存在。 　　这些白骨，甚至可以说化石已经非常古老，它们大多都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但留存下来的那些部分却都有一些特殊的共通点。 　　“是畸变。” 　　依森嘉德也注意到了这些尸骸，专业的生物炼金术师目光凝聚：“有些是骨骼增生，有些是肢体重复，有些是皮肤外骨骼化……这是非常原始的‘生物强化’，用低危害畸变增强力量，只需要几代培养，就能将这些畸变性状变成正常良性性状。” 　　“这些尸骸……很古老啊。” 　　“这就证明遗迹中肯定有更加完善的敌人。”安法淡淡地说道：“我上次探索时，便在第三层遇到了一头正在觅食的骨甲巨蛛，它畸变出了非常强大的酸液吐息器官。” 　　希欧却对此没有什么波动，甚至有种‘就这？’的感觉——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些野兽和人类身上的畸变和祂曾经经历过的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不愧是异种研究院啊。” 　　伊恩感慨一声，然后便继续前行。 　　很快，在地底空腔的中央处，众人看见了他们想要的事物。 　　一个被岩层掩埋，也不减半点宏伟的建筑。 　　被真菌微光照耀的黯淡地底空间中，一面巨大的黑墙静静地屹立着。 　　太庞大了。 　　黑色的巨墙上抵穹顶，下通大地，左右两侧的岩壁也完全被它堵住，整个地底空腔也不过是让众人可以看见这面巨墙的一部分，其整体的一点碎片……漆黑的巨墙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仿佛无休无止，无限高大。 　　巨墙并非是纯黑，在其表面有细密的晶格纹路，闪烁着如水微光。 　　伊恩即便是不使用银色芯片，也敏锐地察觉，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抗辐射材料与铭文结构，这应该是就是异种研究院最外侧的防护壁，让它可以在天坠之灾后续的灵能冲击中幸存的结构。 　　伊恩伸出手抚摸，用自己的灵魂铭刻这结构，而安法左右寻找，找到了入口：“在这里，伊恩。” 　　入口是一个巨大的破损凹陷，显然是陨石撞击的结果，一颗灰黑色的铁核陨石镶嵌在了黑墙的表面，令它凹陷，有裂缝可以通向内部。 　　虽然说是裂缝，但实际上却有三十米高，五米多宽，对于人类而言近乎于大门，而陨石镶嵌的位置位于七十米高的区域，那里也有着巨大的裂缝，只是很难通过。 　　这颗陨石也非常不一般，它呈现凌梭状，内在有很强的源质波动，令灰黑色的外壳上时不时闪动幽蓝色的纹路。 　　——是眺望之月的碎片！ 　　这是天坠之灾，眺望之月的碎片陨落泰拉，在前纪元文明研究所表层砸出的裂缝！ 　　伊恩瞳孔微微一凝，千百年前的灾难在人类最精华的研究所上撞击出一个裂口，而在千百年后，昔日研究所主人留下的芯片持有者回到了此地，将由这裂口进入其中。 　　宿命，抑或说是奇迹？常人总是难以分辨两者，升华者也不能想明白。 　　伊恩也很想将这月球陨石拿走研究，毕竟是眺望之月的碎片，也就是当年接触过天坠飞船真正力量，以及破坏天坠飞船力量的星辰碎片……那绝对极有研究价值。 　　但此刻并不是时候。 　　“这防护层居然有十几米厚？！” 　　从异种研究院破损的一角进入后，希欧不禁感慨，就算是帝都的高墙恐怕也没有这么厚实，它里面是空心的生物质结构。 　　“基础通讯中断了。”依森嘉德也敏锐地感知到，从进入黑墙开始，通向外界的通讯基本就彻底消失，没有任何电磁波讯号乃至于灵能可以轻易越过这可以挺过天坠之灾的高墙。 　　毕竟，这是用来阻隔宇宙射线与灵能的墙壁。 　　但这也并不能阻碍泰拉人探索——从缝隙中进入后，众人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异种研究院内部的情景，而是一座七米高的通讯基站，一座小型通讯塔。电弧在塔上闪动。 　　“这是先遣队建设的通讯基站，能维持一层二层的通讯。” 　　一边在基站这里登陆队伍中众人的通讯设备，安法一边解释道：“这样外面第四能级的强者就能大致把握遗迹中的情况，即便是第三层，也能检测到重要探索人员的生命讯号，如有意外，他们便会立刻出手援救。” 　　“有专业人员辅助就是不一样。” 　　伊恩有些感慨，当年他和依森嘉德一起探索南海大迷宫可没这么简单，既没有先遣队也没有后勤人员，什么事都麻烦的要死，要不是随身带着药剂，恐怕他最后都不会有余力去战胜虫巢主脑。 　　可现在呢？他背后拥有的是按照集装箱计的资源……这便是背后靠着大势力的探索行动呀。 　　穿过裂缝，黑墙的背后，是一片广袤且明亮的河流平原，钢铁穹顶之上，有一排排太阳灯正在闪耀，为内侧的植物提供充足的光照与养分，而人造河流为所有植物提供必需的灌溉，再加上地底一千多米深处已经相当温暖的温度，这里正好就是人类最适宜生活的温带平原地区。 　　这里便是异种研究院的第一层【积水平原】。 　　根据南海大迷宫的经验，伊恩确定，这里是前纪元文明制造的外层养殖区，用来作为缓冲，也是在末日时间提供粮食和资源。平原中有不少无害的养殖动物，和外界泰拉常见的猪牛并无太大不同，只是没有多少力量。 　　假如说外界的野猪和家猪便有野性的区别，而泰拉家猪和前纪元家猪便也有极大的差距，这些前纪元文明的家养禽兽非常温顺，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 　　“咦，这是什么鱼？” 　　希欧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她还特意去看了看这些游荡在草原上的养殖动物具体的肉质情况，确定颇为普通后便失望地摇头回来。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她却在一旁的小河中找到了一种颇为奇特的生物——那是一只浑身被钢毛覆盖的毛绒鱼，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水中游荡的蓬松毛球，因为看上去颇为可爱，所以被龙女好奇地捞起。 　　“伊恩伊恩！这是什么生物啊？为什么它浑身上下只有毛，却没有多少骨肉？” 　　虽然希欧有将伊恩视作有问必答机之嫌，但伊恩但也不介意用自己的知识鉴定一下这种奇特的生物：“让我看看……” 　　伊恩从希欧手中接过毛绒鱼，他凝视了好一会，没有动用灵能，也没有动用银色芯片，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前纪元文明真有趣啊。” 　　“怎么？”这下不仅仅是希欧睁大眼睛，就连依森嘉德与安法也靠过来，好奇地询问：“伊恩你知道这鱼究竟是什么了？” 　　说到这里，安法手捏着下巴，颇为感慨道：“我这边的学者花了几个星期也找不到这种生物的起源，也搞不明白前纪元文明设计它的思路，伊恩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当然。” 　　如此说道，伊恩将毛绒鱼抓起，然后朝着自己的靴子按去：“因为这就是前纪元文明的某种生物毛刷野生化后变成的鱼呀！” 　　咔嚓咔嚓，毛绒鱼的刚毛软硬度正好，而且蕴含一定水分，用来刷鞋正正好，很轻松就能刷的干干净净，而在刷完鞋子后，伊恩便在同伴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将毛绒鱼扔进一旁的河中：“它是一种人造生物工具，经历漫长的时间变成了真正的生命……这种感觉，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受到侮辱。” 　　转过头，伊恩看向希欧与安法，他真心实意道：“但是，你们不觉得，这与真龙很像吗？” 　　“唔……的确。” 　　安法陷入沉思，而希欧沉吟了一会，有些沮丧道：“不能反驳呢……老妈也常说，祂这一代真龙已是完全的生命……是了，真龙说白了，也是从古老创造者的工具中逐渐变成真正生命……我甚至是被妈妈生下来的！” 　　“记得说母上。”伊恩提醒道：“山之王看得见。” 　　“啊这……”希欧傻眼了，她连忙虚空道歉，然后又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依森嘉德：“哈哈，幸亏我妈没来看。” 　　伊恩冷笑：“别搞笑了，埃伦夫人现在估计就在帝都看转播呢。” 　　玩闹过后，伊恩等人继续前进。 　　刚才的小鱼，也算是提醒众人，他们要去探索的遗迹，正是全泰拉最大最全面的‘异种实验室’……在千年之后的今天，此地究竟会有多少变异畸变的怪物存在？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了。 　　一段时间后，可以看见不少零散的村落废墟，这些村落废墟能看出内有住宅区和储存区，有集会所也有简陋的科研区域，显然，即便是在当年的末日庇护所时代，研究院中的人也没有放弃科研，也在传承……在好几个村落的中央，甚至有一个颇为坚固的，用黑墙同样材料铸造的大院……上面有着用通用语写的字。 　　【庇护所学校】 　　“……即便是在末日，庇护所中仍然重视教育，想将知识与希望传承。” 　　注视着这一幕，伊恩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身边的人，无论是依森嘉德还是安法希欧，都注意到了这点。 　　他们看见，在他们眼中看来，一直都怀着一种‘无所谓’和‘反正没我强’心态的少年，罕见地对眼前的废墟生出了一种名为尊重与肃然的情绪……但这情绪很快便一闪而逝，被收入心中。 　　“继续前进吧。” 　　伊恩收回目光，他平静地说道，看向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前进基地’。 　　异种研究院前两层已经被先遣队探索完毕，有价值的东西都已回收取走，如今的前进基地，既是一个维持通信讯号的大基站，也是通向第二层的入口。平坦的金属板在这里搭建起一个基座广场，许多炼金设备在其之上运转。 　　不少工作人员正在忙碌，露天的工作台中有不少屏幕，正在播放遗迹内各地的景象。 　　“啊，安法小姐……您这是要前往第二层吗？我们马上开门。” 　　营地的负责人一看见安法，便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前来觐见。面对烬灯家的未来继承者，龙血的安法，他岂能不尊敬，不畏惧？尤其是她身边更是有那一群人尽皆知的强大朋友，这便更是令他十二万分地恭敬。 　　“无需多礼。” 　　安法抬起手，她示意主管汇报工作：“我们是第七批进入的，已经很迟……前几批探索队应该是从其他前进基地出发，你能知晓他们现在正处于什么进度吗？” 　　“是，小姐，马上为您回答问题。”主管立刻返身，大吼道：“将其他探索队的进度调出来！” 　　登时，伊恩等人便看见，露天工作台中的屏幕景色开始变化，变成了前面六支探索队的第一视角直播。 　　这直播的摄像头安法身上也有，算是所有第四能级强者联合观察众人安危，也是某种意义上互相监视，避免有什么关键要物被某一方隐藏带走的限制。 　　“嗯。”伊恩细细观察，在他们之前的探索队都已经前往还未完全清理完毕，仍有一些奇物和魔兽隐藏的第二层中四处寻觅，既是寻找收获，也是适应在异种研究院中的战斗。 　　其中速度最快的，却并非是卡洛斯皇子之子，皇长孙艾纳·瑟塔尔……而是苍天王庭的队伍。 　　“居然是他最快。” 　　安法也看见屏幕中的景色，可汗幼子，伽珥熙莫尔正在第二层的深处奔驰，在那细密的通道中，狼人少年不断与那些房间和巢穴中窜出的猛兽恶虫战斗，还有众多机关陷阱，被他一一用蛮力碾过。 　　白色的幼狼的力量极强，纯粹的冲击波和狂风就如同一只只无形大手，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怪物全部都拔出，宛如用勺子挖出罐子内的肉泥。而他也会爆发力量，用风将那些弱小无用的怪物碾碎，将那些有着奇特畸变，罕见稀有一点的打晕，扔在原地，让自己的队友和后续的后勤人员将那些异兽回收。 　　他一瞬间可以分化出十二只风之手，除却力量外，技巧也臻至巅峰。 　　他就很享受这种战斗和杀戮，危险的遗迹探索于他而言，便如游玩那般轻松。 　　“实力很强呀……”精灵少女眉头微皱，这也令伊恩抬起眉：“有矛盾？” 　　“不。嗯，但也算。”一开始否认，但后面却又承认，安法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将实情道出：“我与国域部的戈蓝从小就是竞争对手……而她找上的盟友，便是这位伽珥殿下。” 　　将双手抱在胸前，精灵少女有些戒备：“戈蓝还好说，知根知底……但这位伽珥却很强。他只是在玩，未用尽全力，如果在遗迹深处遭遇，戈蓝与他联手，便足以给我们带来麻烦。” 　　“嗯……的确很强。”伊恩也看了一会屏幕。这也是前六支探索队中，唯一一位肆无忌惮展现自己力量，不惧怕其他人观察的年青一代强者了，其他人都尽可能地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去战斗，免得被日后可能的竞争对手分析。就连伊恩，也准备好了充能步枪与磁暴发生器，用以应付那些无需使用真实力量的敌人。 　　情报战，早就在营地时就已经开始了！ 　　即便是伊恩也不得不承认，与自己同龄的伽珥，实力已经抵达第二能级高阶，而真实战斗力恐怕已经抵达巅峰，第五能级，顶座级的传承令他拥有远超寻常第二能级的战斗力，如果是钢之先驱传承缔造出之前，只使用一个血脉真形的伊恩，或许会与他战的难舍难分。 　　但现在……伊恩已经更新了两个大版本。 　　“走吧，去第二层。” 　　微微一笑，伊恩没有多看伽珥的战斗，他转过头，走向通往第二层的入口：“他们都已经开始行动，获取有关于遗迹的资讯，我们也不能落后太多。” 　　遗迹的第二层入口，是位于积水平原的一处‘电梯’。这电梯与世界树之都中的磁悬浮电梯相近，但却因失去动力。 　　遗迹动力仍在，但不少设备已经失去供能，故而迦南摩尔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搭建了一个真的电梯。 　　只是，即便这悬浮电梯已经失去电力，但身份鉴定系统仍还在运转。 　　“从这里开始。” 　　安法道，熟门熟路的她已经站在一处柜台上，将手按在半透明的水晶屏幕上：“就要开始检测‘龙血’亦或是某种‘权限’了……根据当年第一次发现这里的冒险家所说，他们是从一具前纪元文明尸骸上，得到了可以出入通道的‘身份卡’……这些身份卡可以自由出入一二层，但是第三层就无法进入，那需要的是更高等级的‘研究员权限’。后勤人员就是依靠这些身份卡来出入遗迹，建设营地。” 　　“不过，依靠龙血，就算是没有身份卡，我们也能出入三层甚至更深处……这也是为什么迦南摩尔要召集全泰拉具备龙血，亦或是与龙有关的精英，去探索这个迷宫的原因了。” 　　“咦。”听到这里，伊恩不禁有些好奇：“之前那位伽珥……他也有龙血吗？” 　　“当然。”精灵少女耸肩道：“他那强韧的肌肉与骨骼，正是龙血的杰作……虽然只是后天的改造，但对于我们升华者来说，后天的改造和先天又有什么区别？” 　　水晶之上亮起绿灯，通道打开，安法通过了身份权限的测试。 　　“的确。” 　　微微点头，伊恩看向柜台，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明白，相较于自己的龙血，银色芯片才是出入这个遗迹最大的‘权限’。 　　异种研究院院长‘先行者’……他的权限，便是此地最高的意志！ 　　只是，现在是否真的需要使用银色芯片去通过这第一层通道了？ 　　伊恩看向身侧的依森嘉德，金发少年的身上一片青光，没有半点黑红……而倘若他使用银色芯片……反而有红色闪电立刻出现！ 　　看来第一层还不需要使用银色芯片。如此想到，先知做出决定，他跟在安法之后，第二个来到柜台处，将手按在水晶上。 　　然后，伊恩便愣在原地。 　　因为，一个熟悉的讯息，便顺着银色芯片的特殊端口，直接传入他的思维中。 　　【检测身份……没有登记】 　　【检测到龙血……浓度31％，纯度98％】 　　【标记为高等智慧实验体】 　　【给予高等出入权限】 　　“原……原来如此！” 　　除却伊恩外，没有任何人能感应到的讯息，便从银色芯片中传出，令白发少年心中一怔，然后恍然。 　　他终于搞明白，为什么异种研究院会卡住所有人的权限，只让龙血进入了！ 　　他终于搞明白，为什么异种研究院会要求进入者的龙血，要求实力，特定年龄和潜力了！ 　　他也终于搞明白，泰拉大陆上的诸多迷宫，为什么可能会对诸多血脉进行特殊限定的‘进出权限’了！ 　　因为…… 　　这要求，就是针对试验品的权限啊！ ###第一百八十章 大家都可以是龙！ 　　“这不就是和南海大迷宫的‘迷宫之主’本质上就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和背锅管理员一样吗？” 　　第一时间，伊恩想到的就是被自己扔给鲨鲨的迷宫之主位置，然后便是‘笑死，果然就是这样’的感慨。 　　他当时就在怀疑，泰拉之上诸多迷宫中看上去颇为奇妙的限制，很可能就是一些前纪元文明中相当普通的规章条例——有些近乎于怪谈一般的规则系迷宫限制，很可能也就是无尘实验室在房间脏了后会进行一次超高温消毒这种稀疏平常的条例。 　　有传承的泰拉强者和大家族能理解一部分，但是普通的冒险者不可能明白，他们总结了无数经验教训，但却始终比不得掌握有知识传承的贵族。 　　真传一句话……始终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异种研究院，龙血能随意进出，估计就是因为此地当年正在研究龙。甚至可能是真龙配合进行的多种相关研究。 　　如此一来，作为友善的合作方，真龙本身就具备权限，而实验的结果，那些半人半龙的龙血者肯定也需要权限，故而龙血也就成为了身份证明的一部分。 　　不过现在…… 　　收敛有些想笑的情绪，伊恩心道：“这果然是陷阱吧。” 　　说句实话，以伊恩的道德观，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利用这限制制作捕获具备龙血的珍惜人才的陷阱。 　　假如他是先行者回声，就肯定会使用遗迹制作陷阱，用遗迹中的各种防护系统收集那些龙血和升华道路的菁华——毕竟有龙血的存在，在升华之道上肯定走的很快，算的是天才，他们身上的血脉真形传承就是先行者这位创始者都无法想象的‘结果’。 　　以回声的力量，汲取这些结果，最终肯定会有非同凡响的成就。 　　就像是现在这样，泰拉各大势力的年青一代天才都有代表到来，假如先行者回声将他们一网打尽…… 　　“暗金巨龙。” 　　伊恩心中有些明悟：“果然，就是这样。” 　　暗金巨龙，作为异种研究院中潜伏的强大存在，如今已经接近完整的第五能级……但它还缺少一些关键的东西。 　　或许是材料，或许是资讯，或许是推演还没结束，但总而言之，在灵灾道途中，没有自己干扰的情况下，这暗金巨龙已经来到了第五能级中也算是强大的地步，而且还具备‘光化’能力。 　　之前，伊恩还没想太多，毕竟谁知道光化能力有哪些血脉具备呢？但现在看来……这光化之能，很可能就是源自于瑟塔尔帝国皇室！ 　　艾纳·瑟塔尔，大皇子的儿子，帝国皇长孙。这位比伊恩大上一些的年轻皇室成员，就在这次的帝国探索队中。 　　在灵灾道途中，伊恩相信，这位依森嘉德的表哥，肯定会被暗金巨龙抓去分析血脉。 　　甚至不仅仅如此…… 　　“卡洛斯大皇子自己重伤濒死的命运……绝对不是假的。” 　　伊恩眯起眼睛，他感觉已经逐渐将诸多线索串联起来：“假如说，卡洛斯大皇子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来到遗迹内部，然后被埋伏重伤濒死……这更加说的过去。” 　　“毕竟，研究太阳神鸟血脉，肯定是第四能级比第二能级好用。” 　　将有用的信息拼接分析，这是先知的必修课。 　　伊恩也能确信，迦南摩尔议长雅弗达肯定有什么大秘密，他说不定可能就与那暗金巨龙有所合作也说不定……毕竟他有时空系的能力，跨越权限与对方交流并不难，而对方要求自己释放的那个讯号…… 　　“有意思。难怪我使用还是不使用银色芯片都会遇到危险，只有小心谨慎使用银色芯片才能有一线生机。” 　　伊恩嘴角翘起，他笑了起来，这种危险的感觉令他感觉格外地有趣。 　　有些时候，知道危险并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总有些资源，总有些资讯，必须要经历危险才能得到……而那时，恐惧与迟疑都是无用的。 　　伊恩只能，也只会感觉到有趣。这便是他的本性。 　　“这次倒是不需要使用银色芯片。”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通过了检测台。他的龙血合格，并不逊色于安法的这具义体，甚至还高出。 　　毕竟是有正经古龙心核，在这点上，伊恩是实打实的龙血传承者。 　　希欧自然也不必说，她和安法一样，即便是义体体内也有相当高浓度的龙血，只是还没有开发修行，主要依靠龙魂战斗。 　　至于依森嘉德…… 　　绿灯一亮，他也过了。 　　“蚀光炼龙也是龙？” 　　伊恩震惊了，他原本还以为依森嘉德会用其他的什么龙血奇物作为通行证呢，这也是不少探索队成员准备使用的方法，反正有些小国队伍就没打算探索更深处，只是走个过场，而依森嘉德应该也是用这种方法。 　　但谁能知道，蚀光炼龙也是龙？ 　　“啊？” 　　金发少年茫然了，通过权限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伊恩，绿色的大眼睛中满是迷茫：“蚀光炼龙不是龙，那为什么要叫龙呢？” 　　“是啊。” 　　就连希欧也点头：“能被称之为龙的，大多都具备真龙的一部分特征和血脉，名字不是乱起的！” 　　伊恩一开始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缘由，他叹息一声：“前纪元文明……究竟用龙血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生物？” 　　虽然可能是实验体因为天坠之灾流出，再加上龙血的确优越导致的扩散……可当年的前纪元文明绝对眼馋真龙的力量，天知道制作了多少种类龙生物！ 　　既然蚀光炼龙都是龙，那恐怕泰拉人类集体都拥有真龙的一部分血脉，人人都是龙的传人了。这或许还真不是假的，毕竟真龙血脉也是最普世的第五能级传承。 　　如果不是提炼血脉纯度难度太高，就连希利亚德都觉得很难，以及想要成为真龙就得干掉一条真龙这个点外，恐怕是最简单成就第五能级的方法了。 　　总之，大家都可以是龙！ 　　【积水平原】之下，便是第二层【黄昏庇护所】。 　　从电梯中走出，伊恩环视四周，发现此地与其说是迷宫，不如说是一个极其密集的城市群，还算是宽敞的街道构成了一个个井形网格，而网格中的就是各种仓库，功能设备以及住宅，算不得通畅的道路纵横交错，即便是有些建筑已经倒塌成为废墟堵塞，但以升华者的力量也能轻易越过。 　　此地的光源并不如第一层积水平原那般明亮，而是有点类似傍晚那般，整体呈现夕阳黄昏的色调，这大概是因为积水平原是种植放牧区，而这一层才是真正庇护所居民居住的地方，所以会调整光照。 　　但是，这又说不通了……因为依照设计来看，此地虽然有些狭隘压抑，但居住建筑的条件肯定比积水平原中的那些村庄要来的舒适，伊恩眼睛一扫，看着道路两旁那些密密麻麻的房间，心中不禁颇为疑惑。 　　——为什么千年之前的庇护所居民，会离开此地，前往积水平原定居？ 　　答案很简单。 　　因为有‘怪物’。 　　“哇，安法，你不觉得这地方有点像是世界树之都吗？” 　　此时此刻，希欧颇为兴奋地四处晃悠，她从未去过任何一个前纪元遗迹，自然对这些造型奇异的古老建筑感到好奇，尤其是黄昏庇护所中的建筑每一个都非常高大，就像是柱子一般从地板一直支撑到天花板，一眼看去，的确和世界树之都的蜂巢都市有异曲同工之妙，是能以最小体积容纳最多人口的设计。 　　但是，就在希欧准备爬到一处废墟上，顺着那些崩落的混泥土水泥板，前往某个居住住宅内部观察设计机构时，伊恩却骤然转头，抬手爆发出一道蒸汽束。 　　正如当初他一击就将以捷歌纳为首的精灵队伍吹飞那样，这宛如炮弹一般的高温蒸汽束便将房间内突然跃出的一道黑影击飞，而安法也立刻反应过来，她腰间的佩剑登时腾空而起，落入其手，然后精灵少女身形一闪，便已经出现黑影侧方。 　　嗡——金属微鸣，那黑影还未落地，便已经变成一地碎肉，此时，希欧才眨眨眼，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哇哦！” 　　“这是什么怪物？” 　　就算被袭击，她也一点不害怕，红发龙女一脸好奇地从废墟上跳下，和伊恩等人一同来到怪物尸体旁：“我的灵能预警居然没有生效，这怪物有抗灵能涂层吗？” 　　“的确有。” 　　伊恩也没有责怪希欧的不谨慎，因为实际上他不出手，希欧也死不掉，这龙女身上有好几层灵能饰品保护，但能不浪费就不浪费最好。 　　此时此刻，他仔细端详眼前的魔兽，然后抬起头，与同样抬起头的安法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点头：“机械嵌合兽啊。” 　　被伊恩击飞，安法切碎的魔兽，并不是正常的魔兽，它是一个有着钢铁外骨骼和生物内核的‘半机械化魔兽’，这应该是某种蜈蚣类的昆虫魔兽，破损的房间正是它的巢穴，察觉到希欧的肉体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弱后便直接发动袭击。 　　“但事情不对啊。” 　　与已经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开始翻动魔虫血肉的希欧不同，依森嘉德眉头微皱：“疑点太多了——我们可是三位第二能级，并没有隐藏气势实力，即便是魔虫也不可能弱智到这种地步，对我们发动突袭。” 　　“其次，前纪元文明就已经发明了机械嵌合兽吗？不，发明是肯定发明了，但是这个技术不是已经被淘汰，被金属基生命全面取代吗……” 　　“嗯，依森你说的对，但还有一点很可疑。” 　　伊恩摸着下巴道，他的眼神带着疑惑：“这个机械架构……很新。” 　　“前纪元文明制造半机械化魔兽守护自己家园，我是相信的。半机械化魔兽失控，将人类驱逐离开庇护所，不得不在第一层建设村镇……我也是信的。” 　　“但是……”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手，将被切碎的一块魔兽尸体捡起，他认真地观察上面的铭文回路，然后摇头道：“前纪元文明就用上了最近这几年才开发出来的抗灵能涂装和隐匿回路，这我可不相信。” 　　他将虫子血肉扔下，伊恩环视在场所有人，笃定道：“虫子或许是老的，但机械结构肯定是新的。” 　　“的确。这不正常。此地是安全区域，我们的先遣队已经驱逐掉了绝大部分危险生物……魔虫也是如此，这些机械化魔虫不应该存在，它们是最近这一两周才出现的！” 　　安法此刻心中有些不安，虽然这半机械蜈蚣实力根本不强，哪怕是算上了机械结构的防御力也就勉强抵达第一能级，如果不是抗灵能涂装甚至就连偷袭希欧都做不到。 　　但它的存在本身就说明遗迹出现了变化：“我上次没有在第二层久留，也没有在第三层遇到敌人，所以不是很清楚……但假如说，如今的异种研究院内还有着可以制造出这种机械魔兽的能力……” 　　“那么，迷宫内的环境，肯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她神情肃然。 　　“见招拆招吧。” 　　伊恩神色不变，也没有继续推测，他示意众人继续前进：“如无意外，其他探索队估计也都遇到了这样的怪物……有意思，这样隐匿偷袭的半机械魔兽，假如再强一点，明明足以杀伤第二能级，但它却用这样弱的魔虫来偷袭，似乎只是一个测试和提醒。” 　　少年的话语让安法陷入沉思，伊恩悠悠道：“看来这个遗迹要遴选的，不仅仅是龙血……还要有强劲的精神和敏锐的反应力。有意思，它究竟在挑选什么？” 　　——那抗灵能涂装昂贵却效果不大，它在遴选一个即便不需要灵能，也能凭空察觉到各种怪物和陷阱的人……答案不言自明，只能是银色芯片。 　　遴选目标的计划，从最细微之处开始……即便是伊恩也不得不赞叹幕后之人的周密，但幕后之人还估算错一件事。 　　那便是，伊恩还是先知。无需银色芯片，他亦能察觉种种不对。 　　“挑选……什么？” 　　众人跟随伊恩前进，安法还在思索，而依森嘉德也主动开始凭借蚀光炼龙的高生命感知开始尝试寻找周围可能存在的隐匿魔物。 　　至于希欧，她仍然浑不在意，不过这一次，假如是有灵能视觉的人便能看见，在那面容俏丽的少女身后，隐约有龙影浮现，覆盖周边，进行广域探查。 　　没有陷阱和魔兽能偷袭认真起来的伊恩一行人，而这第二层‘黄昏庇护所’也的确遍布杀机，满是陷阱与恶兽。 　　有些是古老的前纪元文明地雷，可能是当年为了应对失控的实验魔兽所铺设，天知道为什么一千多年后还能运作，这保质期本身已经是神话一般的强，而威力更是宛如炼金炮弹一般可怖。 　　但在伊恩面前，这些地雷还未引爆，便全部都被强磁场破坏控制中枢。 　　有些是各种机械化的虫类魔兽，这些魔兽隐藏在一个个房间的阴暗处和废墟中，只要接近就会忽视实力的差距进行猛攻。 　　但这些魔兽别说是越过安法的剑，依森嘉德都能操控火流，将它们全部都炙烤成一块块铁板虫肉。 　　遗迹内部的各种建筑呈现网格分布，极大又极其复杂，各种破损倒塌的建筑更是将此地变成一个人造的迷宫，原本坚固的岩石地面中有着大量缝隙与坑洞，需要小心跨过，谁也不知道那些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建筑中，哪些有着需要去发掘的财富，哪些藏匿着可怖的魔物与陷阱。 　　但在伊恩的指引下，众人简直就像是在公园散步那般在遗迹中闲庭信步，偶尔还能找到一些还算是完好的前纪元文明机械，譬如说小型化的空调，一些大概是废弃储存设备的水晶碟片，以及一些不用银色芯片，伊恩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的神秘玩意。 　　这不是伊恩不行，而是任谁也搞不明白一个个如同手掌大小的‘压缩胶囊’解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他能猜出这些沉重却不起眼的压缩设备应该是某种简易的基础建设设备，可以帮助避难所中的人在外界生存，但具体是什么，还是得解压后再分辨。 　　“这种压缩技术，真的可以学习，可惜那应该是一整套的技术链，即便是日后我用银色芯片解析，也无非就是得到成品，之前的加工压缩程序还得慢慢倒推复原。” 　　将这些一个巴掌大小，便有近吨重的压缩之物收起，加上烬灯家的信标留在原地，伊恩等人继续向前走。而之后，烬灯家的后勤人员便会将这些‘收获’送回一层，再送回半月湖周边的营地。 　　这样的探索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即便大家都知道伊恩是先知，发现这些其他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实乃正常……但真的遇到了，还是感觉到无比惊奇。 　　“真难想象，这些早就被探索过许多次的‘安全区域’居然能有这么多未被发现的前纪元文明奇物……” 　　安法是真的感到不可思议，有些时候，能发现不代表能明白，伊恩显然不仅仅是能预见到这些事物的存在，更是能知晓它们具体的效用：“这简直就是先知与真视合二为一……” 　　“真视？”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也有点好奇：“我也曾经听人说过这灵能的名字，但它却非常神秘，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过，它究竟是什么，几乎能和先知相提并论？” 　　“真视灵能是最强大的观察系灵能。” 　　没等安法开口，依森嘉德便已经解释道：“它具备看穿隐匿，隐形，存在感降低，光学迷彩，虚体化的能力，亦能同时看见源质灵能和虚境波动。除此之外，在有投射物的情况下，真视能力持有者能看见它所有的变幻轨道，而如果遇到陌生的升华者与魔兽，真视能力者亦能看见他的实力，并知晓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不仅仅如此，它也能像是伊恩你现在这样，看见所有的陷阱与宝藏。总的来说，真视能力者，就拥有‘真正的视觉’，凭借一双眼睛，他就能看见这个世界上几乎一切的危险与机缘……除却命运。” 　　说到这里，金发少年对伊恩笑了起来，一脸坚定：“所以还是不如伊恩你的先知的。毕竟，能看穿未来，这才是真正强大的灵能啊。” 　　“居然？” 　　但伊恩反倒是愣住了，因为从依森嘉德的描述中，他反倒是对那所谓的真视，有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因为，预知视界，就的确有一部分真视能力！至于其他的能力，银色芯片也都具备！ 　　两者合一，便正是伊恩一路以来引以为臂助的能力——可以看破未来一切危险与机遇的能力！ 　　这或许……便真的是一种真视？ 　　除此之外，伊恩也敏锐地察觉，这真视，又有点像是一种数据化视觉。 　　尤其是看穿投射物和敌人实力，更是给他一种‘辅助战斗系统’的感觉。 　　前世的地球，在统一战争之前，就已经在军队列装这种系统，搭配战斗AI，可以瞬间让一位普通人变成身经百战的超级军人，看破战场的一切信息……而真视却比这系统更强也更加全面。 　　这种灵能，居然真的存在？比先知还要古怪，毕竟先知说白了只是察觉到了真以太流贯穿时空能力，并可以接受其中蕴含信息的特殊者而已。 　　而真视，就更有一种设计感…… 　　“或许，银色芯片的能力，就是大量极其珍稀灵能的集合？而这种特殊的灵能，或许也可以被某些存在‘设计’甚至是‘创造’……” 　　伊恩表面面色不变，心中却也微震：“以星神的强大，这并非不可能……但祂们既然已经如此强大，却又为何设计这些能力？” 　　伊恩突然的沉默，倒也没有让他的朋友们吃惊，毕竟他们早就习惯了伊恩这样突然陷入思考的情况，反正过段时间，想通了的伊恩就会恢复正常。 　　但这一次，还未等白发少年想通亦或是自己主动结束思考。 　　一次巨大的源质波动，打断了这沉默。 　　“哦？” 　　伊恩抬起头，他感知到了剧烈的源质波动，好奇地看向北方：“有人在战斗？” 　　睁大眼睛，水色的光晕流转，伊恩赫然是起了兴趣：“熟悉的波动——让我看看……其中一位是太阳神鸟血脉，是我们瑟塔尔帝国的皇长孙……” 　　然后，他便声调微微提高，显然感觉到了惊讶与兴奋：“而另一位，居然是苍天王庭？” 　　“哈哈，两大强国的皇室子嗣，居然现在就战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发光鸟大战饭桶狗 　　太阳神鸟大战吞世战狼……虽然以第二能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发挥出这两种顶座血脉的全力，最多也就是发光鸟大战饭桶狗，但其实声势已经颇为惊人。 　　远远看过去，便有灿金色的强光闪耀，以及堪比重炮阵地轰击一般的震动从远方传来。 　　“真了不得，帝国和王庭进入的入口，我记得是一个北一个东？根本就不在一个方向，居然现在就能碰上，然后打起来？” 　　同样被这余波所吸引，希欧看向战斗的方向，不禁啧啧称奇：“他们简直就像是一来到第二层，就立刻出发，全速朝着对方所在的区域而去，然后便出手开打呀！” 　　“他们应该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安法却笃定道：“就像是我之前也来到过此地探查那样，帝国和王庭肯定也在之前于此地得到过一些宝物奇物的情报，但碍于那时候人手不足，亦或是没办法越过我们迦南摩尔的眼线带出遗迹，所以便打算趁着这次正式探索将其收入囊中。” 　　“但却未曾想，除却他们自己外，还有其他势力，且恰好就是大势力同样发现了这宝物的存在。” 　　依森嘉德感慨：“那他们效率还挺高。”言语之间，他对自己的表哥赫然是没有半点关心，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也不知道谁会被狠狠地揍一顿了。” 　　“伊恩，你看的清楚吗？” 　　“看不清，但能看见脉络。好家伙，打的还挺激烈。” 　　伊恩此刻正远远地凝视着远方的源质波动，这么遥远的距离，即便是预知视界也触及不到，但单纯的源质波动却能感应，而以他的感知力，完全能在脑内重塑两者战斗的每一点细节：“发光的那个正在用投枪，一击就贯穿……哦，没有贯穿，那个操风的小子躲开了——好家伙，他趁势突进，一拳砸在了发光人影脸上！” 　　“哈！这发光人影是幻象，十二个分身同时使用各种不同的光化武器围殴了……了不得！王庭的那个小子拳法很高超，居然能将所有攻击都空手格挡下来，这下发光人就衰了，他源质消耗太多，步入下风！” 　　此时此刻，伊恩直接化身战场解说员，用极快的语速讲解远方遗迹中的战斗，细节之多节奏之妙，简直就是专业解说：“现在开始肉搏战了，想不到帝国皇子也使得一手好拳脚，这猛击下颚的子弹拳速度可能连我也只是勉强能躲过，结结实实地命中了王庭小子的下巴！” 　　“倒了！倒了！被重创下巴，下颚骨粉碎，王庭小子的大脑估计已经天旋地转了吧——但我们的帝国皇子也倒下了，天啊，王庭小子刚才一记膝撞直接撞在皇子胸口，这下最起码也要断三根肋骨，心脏更是要停跳几秒！” 　　伊恩讲的兴致极高，这一幕实在是精彩，只是奈何身边没有爆米花和可乐，不然他肯定就要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下来，享受这一场整个泰拉都没几个人能看见的高质量升华者武斗！ 　　“啊？伊恩你能看的这么清楚？” 　　这下希欧彻底惊愕了，她刚才也在用龙魂感知远方的战斗情况，但看见的模模糊糊，远不如伊恩汇报的精确，再加上伊恩解说的非常有趣，她也干脆就省下力气，认真听伊恩解说。 　　“我是先知。” 　　而伊恩便用一句话解释了希欧的疑惑，至于安法和依森嘉德在旁边嘀咕‘先知也不是千里眼啊……’这件事，他也没心思去解释了。 　　说实话，伊恩早就知道，瑟塔尔皇室和苍天王庭的可汗血系必然会有一战，甚至可能会尝试在遗迹中展开生死对决……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探索队中，实力最强大的年青一代就是他们两个，而他们也的确陷入了‘梦想’与‘现实’的瓶颈，想要靠战斗与探索寻找突破第三能级的机会。 　　只要能抵达第三能级，那么他们便可以甩掉身上的年青一代身份，和帝国与王庭重要会议中的诸多大贵族与大将军平起平坐，作为独立自主的‘皇室成员’与‘可汗之子’去争夺属于自己的利益。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两方刚刚进入遗迹还没两小时，便已经大打出手。 　　“下死手了吗？” 　　安法贴近伊恩轻声问道，而伊恩也小声回答：“挺克制的。现在都还在试探。” 　　是的。即便是打碎下颚骨，把人打晕；即便是踢碎肋骨，压迫心脏……这点区区吐口唾沫就好的小伤，对于两位第二能级高阶甚至巅峰，拥有顶座之血的皇族子嗣而言，便是平时玩闹的级别。 　　实际上，哪怕是普通的泰拉人，这种伤势也不能说重……当年伊恩与布林联手与土著战斗，布林的肋骨和肺部都被刺伤，也就是用了点小药止血，内脏受创根本不妨碍他背着土著俘虏走一个多小时回到哈里森港。 　　所以，即便是他们之间的战斗轰碎了周边十几栋近百米高的高楼，将周边的街道都彻底翻了个个，那也仅仅只是切磋。 　　“藏的东西多，但暴露的东西也多。” 　　对此，伊恩并不介意，毕竟在他的双目中，哪怕是双方只是试探，也能被他看出许多信息。 　　不得不说，太阳神鸟与吞世战狼这两个顶级血脉，相较于其他普通传承来说，的确有极其独到之处。 　　首先，便是在‘优势’方面的绝对强大。 　　太阳神鸟的速度，攻击力和各种光学相关的技法，便臻至完美无缺，艾纳·瑟塔尔的攻势迅捷凌厉，可以在其他第二能级展开攻势前就发动七八次猛攻——假如是游戏的话，那就是双方刚刚出场，太阳神鸟这边就直接连续先攻八回合……这等可恶传承，还有什么传承能阻挡了？！ 　　吞世战狼便能！轻易能！ 　　艾纳没有用武器，他出手如刀，劈砍在可汗幼子伽珥身上，直接将那炮弹都无法贯穿的皮肉撕裂……可在那之后，却没有半点血液飞溅。 　　狼人少年被切碎的血肉蠕动着急速复原，甚至在被攻击的时候就已经高速再生甚至增生，想要用自己的血肉纠缠住艾纳的拳脚，约束住这速度极快的神鸟。 　　艾纳当然不会中此埋伏，但也知道自己出手的次数一多，让伽珥看出他的攻击节奏做好准备，那么下次自己出手的瞬间就是被对方锁定的瞬间。 　　而伽珥也不是不会反击——吞世战狼是能操控大地与狂风，掌控苍茫草原与浩瀚苍天的顶级血脉，他每一次被攻击，便有一份力量积蓄在血肉与周身的空气和足下，只要抵达一个阈值，伽珥便会全力爆发这些积蓄的力量，以之前九倍甚至十倍的速度力量狂暴反击！ 　　一个是直接先攻到其他人死，一个是被打了就立刻回血，持续攻击就叠反击层数……这种不讲道理的能力，当真无愧于顶级血脉！ 　　那么，假如是不动坚城面对他们呢？ 　　伊恩想象了一下，就艾纳大皇子目前用的试探攻击威力，加在一起，大概……能打破他九层甲中的第一层吧。 　　至于伽珥的十倍反击，或许能打破个两三层？ 　　到时候就是看不动坚城的甲厚与反震厉害，还是这些人的攻击力高和攻击频率快了。 　　“这些人不掏出绝活，大概率是碰不到我认真状态下真身的。” 　　确定战斗力后，伊恩微微点头，开口评价道：“艾纳和伽珥的战斗不仅仅是互相试探实力，为之后真正的交手做准备……他们也是在制造声势，吸引其他探索队中的盟友过去汇合。” 　　“就连我们都能看见，其他队伍还能看不见？我猜，这两方应该是打算联合起来，集体探索遗迹第三层！而假如哪一方胜利，他们就能凭借这场胜利鼓舞自己的队伍与盟友，在这次遗迹探索中彻底占据上风！” 　　“我们要去吗？” 　　安法侧过头，询问伊恩。 　　虽然这一次队伍的主持者名义上是烬灯家的安法，这位在迦南摩尔和拜龙教内都身份重要的精灵龙女，但……有先知不听先知的，这和不知所谓的蠢货又有什么区别了？ 　　在知晓伊恩先知身份的那一瞬间，安法便已经做出决定：这次遗迹探索，无论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先和伊恩说一声，得到他的许可后再决策！ 　　“我们不去。” 　　而伊恩简单道：“我们加入哪一方，哪一方就绝对远胜于另一方，平衡会被打破，也会迎来更多视线……只有这两方实力均等，我们才能浑水摸鱼，得到更大收获。” 　　“哦？” 　　说到这里，原本已经略微收回目光的伊恩立刻转过头，看向战斗的方向。 　　他有些意外道：“原本还在想，他们这样玩闹的对决持续久了就不好看了，却没想到两边是打的有点真火出来了呀……” 　　“那是，心光体的雏形？” 　　在白发少年的视界中，艾纳与伽珥的身形都开始模糊起来，灵能与源质正在他们的周身流淌混合。 　　艾纳的周身，一轮轮宛如流水般的光波正在汹涌澎湃，横扫周边近百米之地，一道耀眼无比的白光在他的身后凝结，在这位皇长孙的脑后形成了一道天使光环般的光轮，这光轮纯白，荡漾着如水波纹，这些光芒直冲高天，一丝一毫都携裹灼骨高热，一种浩荡崇高的激昂感涌出，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执拗坚定，定要踏足天之上。 　　而伽珥的身下，炽烈的血影正在不断扩散，虽是血影，但蒸腾而起的漫天血气已经化入风中，如刀如剑，一丝便粉碎了周边的大石，宛如最可怖的风暴那般在其周身旋转，却隐约透露出一种昂然生机，勃勃战意，似乎是要以流血来成长，要以战斗来变革，要以刀剑切除腐肉，要以杀戮和死亡完成重生。 　　这是他们的信念，他们的梦想与意志，虽然不完善，但已经具备雏形，甚至足以扭动灵能与源质，达成初步的原始以太，造就现实世界的‘异象’！ 　　“这下就不虚此行了。” 　　伊恩凝视了好一会，然后便笑了起来：“第三能级是骗不了自己的，也很难骗得过其他人……真想不到，我们的卡洛斯大皇子，居然生下了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甚至堂皇正大到有点魔怔的儿子——艾纳皇长孙居然是个不说谜语的好人！” 　　“至于伽珥殿下……哈哈，他看上去是个蛮子，实际上却具备极强的改革精神。或许他相当有文化，只是为了保持大众面前的形象，才表现成那样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伊恩甚至摇头失笑：“怎么了，苍天王庭内部的腐朽就连可汗血裔都看不下去了吗？这种发自内心的杀意和改变一切的欲望，定然是看见了诸多丑恶才能铸就的信念，是不愿意同流合污才能有的决心啊！” 　　伊恩锐评两位交手者，而安法和依森嘉德只能愣愣地听着——他们只能看见两人战斗产生的余波，却不能像是伊恩那样清晰地感知到心光体中蕴含的信念本心……实际上，一般的升华者也看不穿，非得是伊恩这种人凭借不讲道理的灵能才能感触些许。 　　甚至，伊恩想到了灵灾道途中，那位出自苍天王庭的‘战神’……现在想来，那战神，会不会可能就是伽珥？而他渴求战斗的目标，会不会也正是他此刻心光体中的想法？ 　　假如真的是，那伊恩或许还真的误会他了。 　　至于希欧：“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他们没那么多心眼，指不定就是遇到了正好打两下，结果打急眼了，现在估计两边都正后悔呢，肯定在想着找个台阶下。” 　　假如是之前，大家肯定会以为希欧是随口乱说吧……但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就是如此了。艾纳与伽珥或许都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们的心眼和谋划，就绝不可能超过安法，最多就是超过依森嘉德了。 　　不。假如是现在已经进化过的依森嘉德……他们说不定都比不过啊！ 　　希欧是真的大智若愚！ 　　虽然两方各自召出半成体的心光体对峙，但很快，就如同希欧所说，两人反而结束了战斗。他们在心光体的照耀下开始打起嘴炮，开始激烈地互相寻找台阶，而伊恩便没有那个能力去知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不管他们，乐子结束了。” 　　摇摇头，伊恩示意众人跟上自己：“让这些大势力去争斗吧，我们先去找宝物。” 　　“宝物？” 　　依森起了兴趣：“怎么，伊恩你在这个已经被探索了许久的第二层，都发现了值得出手的宝物吗？” 　　“那是当然。” 　　伊恩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就在不远处，我已经看见了。” 　　如果不是帝国和王庭探索队突然爆发冲突，刚才伊恩就要结束沉思，告诉众人，他刚才发现了一道不甚明亮的银色光辉在不远处的遗迹群中闪耀，大概率是前纪元文明遗留下来的重要设备……但相较于不会跑的宝物，果然还是乐子更好看一点。 　　黄昏庇护所之所以如此命名，就是因为此地的照明设备已经出错，令整个庇护所都被昏黄色的光晕笼罩，但除此之外，它的道路清晰整洁，呈现绝对的网格化分布，一般人可能会迷路，但对于记忆力更好方向感不会迷失的升华者来说，很容易就能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伊恩看见的宝物在三十个街道口之外，已经靠近了黄昏庇护所的内层，那里的怪物更多也更强，破损也相当严重，所以先遣队的遗漏并不奇怪。 　　众人一路走过街道，此刻也隐约能看见，越是靠近庇护所内层，有些建筑就不再是建筑，而是一根根巨大无比的金属柱，这些金属柱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晶格网络，现在还在明灭不定地闪耀光芒，显然是在传输能量。这些金属柱比起建筑也更加坚固，千百年的时光只是让它们蒙上一层灰，却并没有停止运转。 　　“就在那里。” 　　在跨过二十六个街道口后，伊恩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所有人的视线跟着他的视线向前，越过一片废墟，看向一座半坍塌的建筑：“我们的目标就在其中……嗯？” 　　而就在伊恩打算起步，前往废墟中，将那虽然闪烁银色光辉，但却只有常人拳头大小的‘宝物’拿走分析时，他突然停下刚刚迈出一半的脚步，面色有些惊疑不定，心中奇道：“等等，那是？” 　　嗡……嗡—— 　　而就在此时，安法面色一怔，她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奇物匣子……用寂银合金密封的碎片。 　　源质芯片的碎片！ 　　——源质芯片在振动！ 　　“我去探索这个方向，大家分头行动。” 　　安法与伊恩对视一眼，伊恩心领神会，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自己一个人飞身向前，独自闯入了那半坍塌的建筑之中。 　　依森嘉德留在原地，希欧倒是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却被安法伸手阻止：“伊恩去那边搜索了，我们去其他方向搜索吧。” 　　“啊？哦……”希欧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并不愚蠢，甚至十分聪明，只是平时懒得思考的龙女就反应过来了。 　　她深深地看了眼安法胸口处的天风石胸针，心中嘟囔一句监控摄像头真烦后，便与安法与依森嘉德一样，就像是正常的分头探索那般，朝着其他人不一样的方向检测而去。 　　与此同时。 　　凭借升华者的力量，直接撞碎门墙，进入建筑深处的伊恩，便看见了令他眼前一亮的一幕。 　　那是一个被摆放在宽阔大厅中央，还在持续运作的沙漏……这沙漏中昏黄色的发光砂砾已经不再跌落，旁边显示的时间被卡在了‘18：23’这个时间点，但位于其基座上的红色宝石，却朝着整个大厅释放着蜘蛛网般的红色的光纹，一明一灭，宛如呼吸般，释放着令人有些焦虑的光芒。 　　被红色光芒笼罩的大厅，停滞的沙漏与昏黄色的流光，令伊恩一瞬间就想到了黄昏避难所之所以一直停留在黄昏的原因……看来，是整个庇护所的计时设备停止运转，或者卡顿了！ 　　而那位于基座上的……毫无疑问就是这次伊恩探索的首要目标之一。 　　又一颗源质芯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钓鱼不成反炸鱼的迷宫之主 　　“……？” 　　即便是伊恩，在看见这源质芯片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好一会。 　　他看了看芯片，又看了看上面的沙漏，紧接着又回头看了看外面那昏黄色的庇护所光芒，不禁陷入沉思。 　　毫无疑问，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整个黄昏庇护所之所以是黄昏庇护所的原因了。 　　只要他现在过去把沙漏恢复重启，将那源质芯片取走，他就能恢复黄昏庇护所的正式运转，并且得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奇物…… 　　骗傻子呢！ 　　“怎么回事，先行者究竟有没有留下回声？还是说他的回声劣化成这个模样，搞个陷阱都这么直白简单了？” 　　伊恩绷住表情，他假装成还在认真凝视眼前的沙漏和芯片，似乎在分析这玩意究竟是什么的模样，心中早就开始吐槽起来：“哪怕我是先知，也不可能要什么有什么，这绝对是有什么人特意送出来试探我的——但是不应该啊。” 　　“我来到遗迹后，并没有暴露什么能力，无论是先知还是银色芯片都一点也没有暴露……当然，这个源质芯片也不像是测试银色芯片的，而是测试先知的。” 　　“假如真的是针对银色芯片的陷阱，那就应该是一次盛大的突袭，而不是这样一次陷阱试探了！” 　　显然，这次试探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异种研究院中的暗手，那条暗金巨龙……有探索队中的盟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灵灾道途中的探索队才会失败，被暗金巨龙得到相关的血脉资料，而这一世的卡洛斯皇子才会有可能遭遇必死危机，而自己的先知灵能的资料才会被暗金巨龙知晓，进而给出这一试探。 　　“有意思。或许并不是暗金巨龙蠢，用这么简单的方法试探我。” 　　伊恩眯起眼睛，他隐约有些明白：“只是，暗金巨龙也没办法控制整个异种研究院的系统——祂只能利用系统中早就有的备案，比如说在设施出现损伤的情况下展示出来，让其他工作人员来维修，但却不能直接单独用源质芯片做诱饵，一定得搭上受损的时间系统，徒增破绽。” 　　“同理，祂可以用针对龙血的权限，限制各国只派遣具备龙血传承的年轻一代进入遗迹，但祂却不能直接检查我有没有银色芯片——要知道，假如祂检测的方法是抽血检验，亦或是神经检验，我就只能将银色芯片再次卸载一条手臂，用那条卸载了的手臂通过测试。虽然也能通过，但就麻烦许多。” 　　“换而言之……暗金巨龙，其实根本没有具体的办法，确定谁有银色芯片……所以祂才会设计这么多小陷阱来试探！” 　　伊恩对这个猜想相当笃定的。 　　毕竟，不用银色芯片全部人都要死，应该就是灵灾道途中那样，暗金巨龙收集诸多新时代强者的资料，最后被泰拉强者发现后掀桌子，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这代表无人能识破祂的阴谋，而且迦南摩尔的第五能级也没来得及出手。 　　而狂用银色芯片，暗金巨龙就算再怎么无法掌控遗迹，也能发现谁才是正主——这就是他和依森嘉德一起死亡的原因了，毕竟一个现任芯片主人，一个前任芯片主人的血裔。 　　至于偶尔用一下银色芯片……就会让暗金巨龙迟疑，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祂虽然能猜到可能是银色芯片，但却不能确定，以至于收集血脉的计划都为此而迟缓些许，导致露出破绽，给了所有人一线生机。 　　“各位，我找到好东西了！” 　　想到这里，伊恩心中已有决定，他立刻开口，呼唤所有人过来。 　　很快，原本就没走远的众人再次汇聚于此，所有人围着这个沙漏，以及位于基座上的源质芯片，不禁面面相觑，感觉事情复杂了起来。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原本安法废了那么大力气，在第三层深渊旁边才得到一点的源质芯片，居然在第二层就有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这东西看上去非常宝贵啊。” 　　依森嘉德和伊恩对了一个眼神，便朗声道：“我看，我们就不要掺合了。直接呼叫营地那边的第四能级过来回收吧。” 　　“是啊是啊。”希欧读懂了空气，她棒读道：“好危险啊。让母上大人来回收吧。” 　　安法：“这显然不是我们这群普通探索者应该碰的东西嘛。” 　　而就在这时候，伊恩用几位朋友作为预知视界的媒介，观察自己各种选择的可能性。 　　一切正如同他推测的那样……现在反倒是使用银色芯片的时候了！ 　　明明依森嘉德他们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但是这个源质芯片和黄昏沙漏都没有撤回去，也没有任何反应——暗金巨龙现在对于整个遗迹系统的操控，恐怕出乎寻常的低！ 　　不趁这个时候使用银色芯片看看对方底细，还等何时？ 　　此时此刻，因为伊恩等人的话语，正在观察他们的第四能级强者也将目光汇聚而来。 　　而几位之前就对异种研究院有研究的第四能级原本还有点不以为意，但在看见黄昏沙漏和源质芯片后便‘噔’的一声坐正，一脸严肃地看向安法这边的镜头。 　　“南岭拜龙教那边发现了重要设施！” 　　第一个开口的，当然是卡洛斯·瑟塔尔，大皇子一拍大腿，根本就不管自己儿子刚刚展现出了心光体雏形，而是直接调动镜头，一脸严肃地指向伊恩等人：“诸位，别废话了，我们中的谁去保护……” 　　第一个开口的，是卡洛斯大皇子，而第一个行动的，自然便是山之王。 　　山之王的义体在瞬间就消失不见，大皇子耸耸肩：“看来不用说了。母爱感人啊。”至于他的父爱，显然就比较传统升华者了。 　　“让我看看你的未来。” 　　而就在第四能级间互相对峙交流时，伊恩已经伸出手，压在了黄昏沙漏之上。 　　银青色的光芒从他双眸中亮起，伊恩屏息，全神贯注地将精力投入到银色芯片中。 　　【模拟源质计算芯片·第二层衍生体】 　　【第四能级·缺乏供能·核心·可食用】 　　【泰拉前纪元文明控制第二层庇护所所有自动设施运转的核心芯片，由核心源质计算芯片衍生而出，权限更低一筹的衍生体】 　　【因为与能源系统隔离，无法全力运转】 　　【蕴含源质：9.2451核心单位】 　　【……】 　　哈哈，就剩下9点源质的芯片，和安法手中只剩下3点源质的芯片碎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话又说回来，安法手中的芯片显然是核心芯片的碎片，而眼前的这个芯片不过是衍生体。 　　伊恩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不是陷阱，一般的探索者得到了源质芯片也没办法让它启动，非得是第四能级强者过来为它灌注源质才行。 　　而这灌注，要灌注多少？会不会降低注意力，降低实力？会不会导致被偷袭的可能增加？或许……自己预知到的卡洛斯的死亡，就是因为卡洛斯在之后的行动中，遭遇了类似的诱惑和意外？为这种重要设施提供能源？ 　　假如不是第四能级，想要知晓芯片的具体功能，并且越过芯片，直接控制黄昏沙漏的运转，将其重启……就必须得拥有银色芯片才行！ 　　毕竟，银色芯片的持有者假如不是先知的话，是不可能知道异种研究院中有着针对他存在的先行者回声，那头恐怖的暗金之龙的……这还得是伊恩的预知视界强大，不然的话，理论上都没有在泰拉大陆上出现过的暗金真龙，想要被预知到也是很难的，毕竟祂就和这个世界没什么因果，一出山就直接离开泰拉，扰动极小。 　　如果一切都正常，伊恩的能力没有这么离谱，他肯定会在察觉芯片无法直接使用的时候，用银色芯片越过权限来操控第二层的情况。 　　而伊恩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这样用银色芯片。 　　与之相对的，他直接跳过了第二层——伊恩操控银色芯片突破了第二层的极限，朝着更下一层，第三层的资料库探查而去！ 　　——暗金巨龙，应该没有异种研究院的高权限。想来也是，毕竟权限都在先行者身上，而先行者的灵魂崩碎，拥有权限的银色芯片在我这里，而即便是星神之礼还剩下一部分，但也就只剩下血脉权限的那一部分了！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如明镜：“所以暗金巨龙才能操控血脉检测的权限，却对芯片这一类的操控系统无能为力——虽然不是先知的话绝大部分人都会中招，但是对我来说，你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并且露出弱点了！” 　　仅仅是瞬息之间，拥有异种研究院最高权限的伊恩，便得到了异种研究院第三层的全部资料！ 　　无论是地图，研究计划，内部物资还有人员名单……全部都被银色芯片复制收纳！ 　　但也正因为如此，原本意气风发的伊恩，神色却微微一怔。 　　“什么？”他眉头紧皱，心中不禁低语：“怎么会！” 　　“模拟源质计算芯片的主核心……就在第三层？！” 　　与此同时。 　　就在山之王具备一定第四能级力量的义体出动，马上就要抵达伊恩等人身侧之时。 　　深邃的大地至深处，一个意识苏醒，睁开宛如熔岩一般的眸子。 　　【是……谁……能抵达第二层中枢……】 　　【是什么……访问了第三层核心数据库？】 　　一开始还有点迟钝，但很快，黑暗中的意识全面苏醒，原本运筹帷幄，平静坐观一切的存在不禁露出错愕神情：【怎么会——难道，是星神之礼的另一部分……】 　　【但是不可能……不，有可能……但无法确定……】 　　哗啦啦，黑暗中的意识微动，似乎想要离开这至深处的约束，回到接近地表的地壳层——但很快，祂便冷静下来：【等等……地面上的新时代升华者数量太多……这或许是他们的一个陷阱？】 　　【我不能保证他们是否已经得到了芯片的碎片，反向破译了秘钥……假如这是他们用来钓我出来的陷阱……】 　　漫长的沉默，然后便是一声低笑：【有意思……这么多年来，这也是最强的一批】 　　【那就试试】 　　就在这一瞬间。 　　整个异种研究院，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 　　轰隆隆——宛如地震一般的震荡开始席卷整个遗迹，无论是地下还是地表的遗迹都开始震颤，引得一众探索队队员面露惊愕之色，而诸多先遣队与后勤人员更是勃然色变，因为他们分布的地区够多，所以看见了更多的异变。 　　轰！轰！轰！ 　　第二层庇护所的街区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又一个紧急电梯，这些电梯大多都隐藏在楼道之内，亦或是街道周边，用于庇护所居民紧急撤离所用——而现在，它的用法便大不相同。 　　所有人都听见了隐隐约约的龙吟……以及凶猛可怖的野兽嘶吼之声！ 　　电梯门打开了，紧接着，无数奇形怪样，或是披挂金属甲胄，或是狰狞可怖的龙兽咆哮着从中冲出，朝着整个第二层中的异常生命气息扑杀而去！ 　　一时间，第二层充斥野兽龙兽的嘶鸣与怒咆哮，骇人至极，宛如滚滚洪涛潮汛，席卷整个庇护所！ 　　危险的气氛与野兽的气息，瞬间就将原本平静的庇护所变成了怪物猎杀的乐园！ 　　“发生什么事了？” 　　“遗迹突变！有谁触发了关键要物，遗迹迷宫的怪物开始倾巢而出了！” 　　原本艾纳与伽珥战斗的区域，除却伊恩一行人外，几乎所有的探索队都已经汇聚，还在互相努力寻找台阶的两位年青一代领头人目光一亮，他们齐齐侧过头，看向最近的一处龙兽兽潮，露出了欣喜又有点解脱的表情。 　　——台阶可算是来了！ 　　“我们暂时停手，对抗兽潮吧。” 　　有着金发马尾的年轻皇长孙如此邀请，而白发的狼少年虽然表情不屑，但还是点头道：“就让我们看看谁杀的龙兽比较多，用这点来决胜负！” 　　他们赫然是半点也不将那些实力强悍，明显经过改造的魔兽放在眼里。 　　而另一侧。 　　“哎哟。”收回手，已经得到自己想要资料的伊恩在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这些怪物的出现，他面色波澜不惊，显然并不觉得此事奇怪，只是心道：“果然，祂没办法确定我是不是用银色芯片操控的权限——但祂会怀疑，以及试探。” 　　“祂没有用陷阱钓到我的破绽……所以直接开始用蛮横的手段炸鱼了。”伊恩转过头，看向神色大多轻松，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众人，他笑着道：“等了老半天，正儿八经的迷宫之主终于出手。” 　　“准备松松筋骨吧，诸位。接下来的探索，恐怕会越来越难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魔兽会武术 　　黄昏庇护所中的各地，有赤红色的火光亮起，带起阵阵黑烟。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兽嚎龙吟，不计其数的机械改造魔兽从第三层电梯中蜂拥而出，它们大小不一，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大脑显而易见地被金属改造过，被遗迹的系统控制。 　　带着翅膀，口中喷吐火星的翼龙；有着厚重甲壳，行动却灵敏无比的巨虫；还有通体带电，行动迅捷的黄色巨鼠…… 　　虽然看上去不是很龙，但毫无疑问，它们全部都具备龙血。也正是因为龙血强大的包容力和强大的生命力，这些原本应该只是普通野兽的动物，才能承受住改造，变成如今这种怪异的改造兽形态。 　　这些怪物此刻双目血红，显然是都进入狂暴状态，它们头顶的钢铁结构可以让这些没有多少智慧的改造异兽分辨敌我，故而一出现，它们就以最迅捷的速度，朝着分布于庇护所内各地的探索队直冲而去。 　　“数量怎么这么多？！” 　　庇护所北面，聚集在帝国和苍天王庭探索队周边的队员们面色难看，他们虽然想到这个遗迹中肯定会有不少龙兽，但一队就数十上百的数量还是超乎想象，而且这些异兽的实力并不差，那些为首的异兽实力强劲，足以对第二能级升华者也造成严重威胁！ 　　“异种研究院是前纪元文明最大的生物实验室，看来应该是内部的改造仪器失控，所以才制造出这么多异兽！”一些博学多识的队员分析道：“这些异兽有些似乎是最近才进行改造，这说明那些古老的改造仪器还在运转……它们都是无价之宝！” 　　“如今泰拉局势紧张，各国都在备战，这种能改造野兽成为战斗工具的技术正是诸国所求之物，如果能成功获得，绝对能得到巨额赏金！” 　　此话一出，原本被异象震撼的诸多探索队队员就振奋起来。如果说，那些年轻俊杰是为了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开拓视野，互相交手提升自我，为基定第三能级的基础做准备，那么他们这些普通人自然就是为了发现奇物，得到奖赏——危险是早有预料之事，只要背后有利益，别说是魔兽，龙也屠给你看！ 　　“列阵！愿意合作的队伍可以一齐共抵敌兽！” 　　艾纳·瑟塔尔，帝国皇长孙，一位有着金色马尾的俊朗少年身先士卒，他带领帝国的队伍依托一栋建筑废墟列阵准备应对异兽冲击，而其他探索队也依托帝国的队伍摆好了有些松垮的阵型，严阵以待。 　　而在他们面前，第一批异兽的兽潮已经到来。 　　数百头大小不一，姿态各异，但却全部带着凶暴血腥杀气的改造异兽咆哮着前进，卷起漫天腥风，即便是庇护所街道上那些倒塌的建筑和完好的楼房都无法阻碍它们的冲击，全部都在异兽的蛮力下被踏成碎末，轰然倒塌。 　　下一瞬，炼金火器齐齐发射，探索队都有配备的泰拉现代火械爆发，便将第一批异兽轰击的支离破碎——但令人惊愕的是也就仅仅只有第一批的二三十头异兽，原本想象的，可以贯穿好几排异兽的情况并未出现。 　　“等等，这些异兽的骨骼……它们连带血肉骨骼都被彻底改造了！”有眼尖的人察觉到了尸体的异常，惊呼道：“兽潮中还有第二能级的异兽——有怪物，快退呀！” 　　但已经迟了，冲击帝国的兽潮中突然蹦出一道迅捷无比的阴影，它飞驰而过，带着可怖的风刃，直接便将外围的几位还未来得及进入阵列的探索队员分尸……不。 　　一道光救下了他们。 　　“怎么回事？第二层就有第二能级的异兽，岂不是说第三层就有第三能级？！” 　　一道光芒暴起，艾纳持剑，虽然心中还在吐槽，但他以最快的速度挡住了这异兽首领的攻击。 　　金发剑士瞬息间跨越百米距离持剑与那阴影连续交手十二次，一连串的金属碰撞而成的铿锵响声连成了一片，化作普通人耳中悠扬的一声轻鸣——这是剑术大师之间交手才会产生的剑鸣，艾纳很是喜欢这声音，因为这是他辛勤习剑的回报。 　　但这一次却不了。一剑刺出，将那阴影逼退，艾纳这才看清对方的真容——那是一只被金属覆盖，银红相间的金属螳螂，它双臂并非是镰刀形，而是宛如人类长刀一般的刀刃，它明黄色的四瞳正锁定着眼前的敌人，摆出了一个极其激进的战斗姿态。 　　第二能级的波动加上那奇似人类的姿态架势，甚至让人不禁会将其误认为手持双刃的人类剑客！ 　　“它居然会剑术？还是非常高的水准！”皇长孙心中满是惊愕，虽然他知晓自己可以轻松战胜对方，但在一头人类大小的异虫螳螂身上感应到了近乎于大师的剑术这点还是让他有些不可思议，故而高声大喊，警告周边：“当心！这些异兽可能有智慧，会使用剑术和其他技艺！” 　　“你该早点说！” 　　不远方，伽珥不满的声音带着弧线响起——狼人少年的身体也带着弧度从兽潮中飞起，朝着后方飞去。 　　就在刚才，伽珥同样要求自己的狼群（他的亲卫探索队）列阵后，自己便以最快的速度扑进兽潮中，掀起一阵腥风血浪——与需要找准时机进攻并援护的艾纳不同，这位可汗幼子的传承让他更擅长军阵杀戮，以一对多。 　　在纷乱的血气狂风面前，最前排的异兽还没来得及享受炼金火器，就被伽珥的力量撕碎切割，变成漫天血雨，伽珥甚至没有使用武器，空手就将一头头坚固无比，炼金火器都无法完全贯穿的异兽给轰的支离破碎。 　　但是，他却被击退了——一头健壮无比，可以靠着两个触须直立行走的巨型陆章以奇快无比的速度从兽潮中涌出，并缠绕住了伽珥的左手。 　　就在这陆章的其他触须要缠绕上来，用自己的巨力禁锢住伽珥全身时，狼人少年便怒吼着爆发全力，要用自己浑身毛孔中喷涌而出的‘血气’撕碎这头异兽。 　　然后，还没来得及发力的他，便被同样察觉到危险的陆章用极其巧妙的摔跤手法扔飞出去！ 　　——章鱼也会柔道摔跤？！ 　　这就是伽珥心中与艾纳一般无二的震惊想法。 　　当然，面对实力强大的探索队，仅仅是兽潮是不可能让他们真的吃瘪的，很快，起了真火的伽珥冷笑着从赶来的表哥手中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一对黑青色的双刃被其紧握。 　　而下一瞬，原本以伽珥周身数十米范围环绕的狂风气劲全部都骤然回缩至其肌肤周边，高度压缩的空气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体墙壁，虽然只是薄薄一层，但却足以阻挡炮弹轰击——而在这狂风之甲的加持下…… 　　轰！ 　　刹那，伴随着刺耳的音爆，伽珥的身影不见了，一道黑色的阴影横掠战场，所过之处，街道破碎，岩屑纷飞，弱小的异兽直接被掀入空中，狂暴的冲击波形成了类似火箭头般的虚影，朝着猝不及防的柔道陆章飞掠而去！ 　　王庭秘术【鬼人化】！ 　　以超高密度超高速度运动的气体为铠甲覆盖周身，极大幅度提升攻击防御与速度，就算是面对海潮风暴，军队炮火猛击也不会让行动有半点停顿凝滞，除却体力消耗极大外没有任何缺点的秘术——这一次，伽珥总算是展露出了一点不是‘试探’的真正技巧。 　　在爆发全力的伽珥面前，即便是在第二能级中也算是有相当实力的柔道陆章也只不过是坚持了数秒，便被狂风中的刀刃切的粉碎，只剩下金属化的改造大脑留存，被一只握着刀刃的手臂夹在腋下。 　　“哼……这前纪元文明的改造异兽还真有点意思，难怪老家伙和我说呆在王庭就算学会了所有知识也没用，不亲眼见到，根本无法了解个中奇妙……” 　　冲乱了敌人阵势，又斩杀了最强的异兽，袭向王庭队伍的异兽已经不堪一击，伽珥冷哼一声后，便转头看向艾纳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便看见，艾纳手中的长剑爆发出超过三十米长的高热光柱，他只是最简简单单的挥剑，便掀起如同海啸台风一般的光浪，以最朴素的‘快’与‘锐’将兽潮连带那剑道螳螂给切的粉碎，变成满地焦炭！ 　　瑟塔尔皇室剑法第三式，【烈阳】。 　　太阳神鸟传承对付这种级别的兽潮别说是以一打百，哪怕是以一打千都轻轻松松，那些挡不住他剑杀伤又跟不上他速度的异兽，除非等他杀累了，不然的话就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就和空天铠甲差了一代，就是差的没边那般，一般的传承和魔兽就连锁定都锁定不了对方，自己的攻击还在半空中飞，神鸟就已经结束了七八次攻击，速度还比你攻击飞行的速度还快，这还有什么打头？ 　　艾纳注意到了伽珥的视线，他微微一笑，显得非常温和真挚，没有带上半点讥讽。 　　“啧……”伽珥有些不爽地将双刀入鞘……接下来的战斗就要交给各自的队员了，作为最强者，他们只需要击溃敌人的首领即可，接下来便要保存体力源质，等待可能更强的危机与战斗。 　　“有意思。” 　　而庇护所的另一处，踏在一只宛如披挂外骨骼装甲的巨型蚂蚁尸体上，黑发金眸的精灵少女收回了自己手中的无影长剑。 　　她眯着眼睛，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似乎直接看见了艾纳与伽珥两方的战斗与细节，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两个家伙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一点……假如以我的实力，硬碰硬似乎不是什么对手，是不是呀？” 　　这话说的稍微有些奇怪，因为这位迦南摩尔国域部的继承者，戈蓝·国域如今并没有和自己的队伍在一起——她的队伍正在不远处的建筑群那边防守，如今正是独自一人行动。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发出这自问了？ 　　【老狗和没毛鸟的子嗣比他们当年都厉害……就是心性差了点】 　　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锐评两位大势力年青一代翘楚的表现：【当年的老狗十八岁就敢率军围杀自己的五叔，凭借这军阵之势契定信念，凝聚心光，刚刚突破，就在一对一的厮杀中割下了长辈的脑袋……这小狗仔虽然比他爹都提早一年多就来到同样的境界，但能不能在这次遗迹中突破却是两谈】 　　【至于那只小鸡仔……呵，瑟塔尔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笼罩大地的永昼家族不是号称最明亮的光下就有最黑暗的影吗？这群心眼要按打算的阴谋家，怎么最近这几代一直出这种光明磊落的圣人？伊奈迦一个就足够稀奇了，米卡埃尔和这只小鸡仔居然也是同样的性格……缺德太久转性了？】 　　【至于实力，也就那样吧。守土者最厉害的不是剑法，而是指挥技术，他是少有的既能自己征战，又能指挥数十万大军的厉害人物，当年在法芙特山脉我吃了几次亏，但他也没讨好。他父亲卡洛斯倒是有点意思，居然把心光体变成羽毛藏在了这小子身上，倒是不惜犯规，也要爱护儿子，这种既会阴谋诡计又护短，才是我认识的瑟塔尔家的人】 　　【这两个人别担心】狠狠地讽刺了熙莫尔王庭与瑟塔尔皇室后，这苍老的声音给出最后答案：【你到时候找机会杀了那小狗仔身边的亲人，嫁祸到随便谁身上，他肯定疯狗一样找人麻烦——亲人只能由自己杀，这扭曲的道德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至于帝国那边，找个机会杀他队员，死了一半，正直的小家伙就会心痛难耐，自己主动带队后撤，没有威胁】 　　“哇。”精灵少女感慨道：“老祖，你的建议可真狠毒又有用呢。我倒不是办不到，但王庭不是我们的盟友吗？你怎么开口就让我杀自己人呀？” 　　“而且，现在好几位第四能级的大人物正看着呢，死一个两个还好，死的太多，他们肯定要出手的！” 　　【谁叫你现在杀了】被称之为老祖的声音也不在意自己后裔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等到第三层——那时，所有的通讯手段都将失效……而且，地表上的那些家伙，马上就没那功夫在乎遗迹里面的人了】 　　【至于现在，你就继续带队汇合吧。不出意外，所有进入异种研究院的探索队，都会团结在帝国和王庭的队伍旁边了】 　　“所有……吗？” 　　虽然老祖说的异常笃定，但戈蓝却有点别的想法。 　　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西南侧，以及南岭拜龙教队伍，也即是她的老对手安法，以及那位帝国天才伊恩·银峰所在的方向：“我觉得……未必呢。” 　　庇护所西南侧。 　　一位面色苍白，一头漆黑瀑布长发垂至脚踝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悬浮在立地一尺左右的半空，他手中端着一本厚重的金属封皮大书，目光扫视着上面用异常复杂铭文撰写的词段。 　　学识之都，清月尖塔首席，变幻大师莎思·清月之徒，沉思者埃尔格。 　　带着金丝边单框眼镜的青年认真地翻阅着书页，无形的灵能让他无需动手就能读书，无需行走就能前进……而在他的身后，大片大片的异兽全部都目光呆滞地匍匐在原地，表情茫然地在学识之都探索队队员的整理下，被分门别类的摆放好，一一用影像仪拍摄记载。 　　原本正在读书，沉思着的埃尔格突然转过头，看向戈蓝所在的方向，然后又看向南边。他双眸中有漆黑的阴影翻腾，在困惑地皱起眉头后，他又将目光移回书中。 　　庇护所南方。 　　“兄弟姐妹们，杀戮固然是必要之举，但我们也不能只杀！” 　　“对！不能只杀！” 　　“兄弟姐妹们，导师们常说，杀完敌人后千万不要浪费，能吃的就吃，不能吃的就埋起来当肥，回馈世界！” 　　“对！回馈世界！” 　　“兄弟姐妹们，我们要时刻铭记，我们是英勇无畏的械龙禁卫，我们是正义庄严的银妖精！” 　　“对！我们英勇无畏！”“不对，这个时候应该说正义庄严！”“哎，你们懂啥呀，应该是两个名号一起说！” 　　“停！打住！总之，铁栏，你去架锅，银果，你去点火！” 　　尸山血海中，一群上下翻飞的银色闪光发出了颇具喜庆味道的声音：“遗迹异兽的味道，我早就想尝尝啦！” 　　一群声音齐齐欢呼：“对！早就想尝尝啦！” 　　最后…… 　　“诶，不能吃吗？” 　　龙女发出遗憾的声音：“我觉得又没毒，而且你瞧，这条陆虾，刚刚被依森烤红，肉质晶莹剔透，多香呀！” 　　“……这些异兽都有真龙之血，天知道里面有什么奇怪的讯息……你”对于自己朋友可怜巴巴的表情，安法就算是再怎么想翻白眼，也只能叹了口气道：“要是不在乎这义体畸变，那就吃呗。” 　　“姆……算了。”希欧思考了一下，然后用力摇头，将心中的好奇与对美食的渴望暂时压下：“等结束探索了再试试这些异兽的味道！” 　　话毕，她抬起头，看向身前。 　　在那里，有着一个白发少年的身影，正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检索可能存在的敌人。 　　而以他为中心，一片呈现放射线状分布，被冰封凝固的异兽尸体正在寒霜中静静匍匐。 　　“找到了，伊恩！” 　　另一旁，一位周身萦绕着隐隐热浪，正在尸体中寻觅的金发少年发现了什么，然后起身对自己朋友招手：“首领在这里！” 　　“啊，谢谢你了，依森。”听到这里，伊恩不禁松了口气：“刚才一不小心杀的太快，都没来得及分辨哪个比较特殊……” 　　【不用先知灵能后，事情就麻烦许多了】 　　凭借两眼对视，伊恩对依森嘉德感慨。 　　因为确定了遗迹中潜伏的暗金巨龙对研究院并没有绝对控制力，伊恩便打算误导对方的情报——实际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伊恩的预知视界是可以随时发动，只要体力充足就能近乎无限使用。 　　所以，他打算将自己的先知之能伪装成‘每隔一段时间’才能使用一次，也算是顺带误导那些正在观察他的第四能级强者。 　　但问题来了——因为想着怎么误导暗金巨龙和其他第四能级，伊恩一不小心有点用力过分，认真催动了一下冰妖精的源质爆发后，便直接将在场的所有异兽秒杀了。 　　虽然后面很快就反应过来，伊恩还随口说了一句什么台词和绝招名，伪装成自己是全力使用绝招才办到这点，但那理论上应该具备一些特异的异兽首领却找不到了。 　　而依森嘉德为他代劳，找到了那个首领。 　　“唔……一头很健硕的海豹？” 　　来到依森嘉德身侧，伊恩注视着这头足足有三米高，五米长，健壮的简直就像是相扑力士一般的超巨型海豹，不禁陷入沉思：“这海豹居然还有非常健壮的‘手臂’，看上去可以使用相当强大的拍击和推击技巧——这可不是一般的改造啊。” 　　如此自语，伊恩目光凝重，他对身侧的同伴们认真道：“这是人造魔兽雏形！泰拉大陆上，那些看上去天生掌握了一些战斗技巧，甚至技艺几近于人类的魔兽……或许就是它们的后裔！” 　　“而且，它们头部的这些金属改造模组……” 　　如此说道，伊恩凌空飞起，他伸手，从这海豹头顶的金属结构中取出一颗金属小球，他挑眉说道：“是‘联网’的。” 　　“这些异兽，相互之间是联网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阳谋的陷阱与前往第三层 　　“这群魔兽是联网的。” 　　伊恩此话一出，便引起众人关注，他们都理解联网的意思，所以才知晓背后意义。 　　“迷宫之主在用这些魔兽观察我们的实力？”依森嘉德对这方面最为熟悉，南海大迷宫之后，他恶补了一番这方面的知识，立刻就猜到了正确答案：“那问题就在于，迷宫之主究竟可以派出多强的下属了——一般来说，就算是异种研究院这种超大型前纪元迷宫，应该也不可能有很多第三能级魔兽。” 　　“我倒觉得……未必。” 　　安法蹲下来，她用细嫩白皙的手指依次触碰那些被冰封的魔兽，但那轻柔的抚摸却带走了一块块血肉，龙女面色凝重道：“这些魔兽的改造……大多是失败的。它们只是被临时制造出来的炮灰，就算是那头第二能级的扑击海豹也是如此。” 　　“虽然说，第三能级就需要心光体，但纯粹的力量以及强大的躯壳，再加上天然能操控原始以太的灵魂，足以制造出‘第三能级的异兽’，最多就是代价极大，却并非不可能。假如迷宫之主真的有非要完成不可的计划，那我们的确有可能会遭遇第三能级的‘异兽之王’！” 　　“的确。” 　　伊恩在把玩了一会手中的‘电子核心’后，便将那颗圆球收入怀中。 　　此刻，白发少年抬起头，环视自己的友人们，他认真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曾在另一处地方，遇到过与这些‘改造异兽’类似的生物。” 　　如此说道，伊恩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阿瓦克领中的一幕幕……很快，记忆就被锁定在他与巡监骑士的队伍初入蔚蓝城时，遭遇的那头双头熊怪。 　　特雷斯与双头青魑熊兽的战斗强度并不大，巡监骑士的小队长稍微认真一点，便将那头熊兽斩杀。 　　但是…… 　　“阿瓦克领中，我的确遇到了‘会武术的熊兽’。” 　　睁开眼睛，伊恩斟酌着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那头熊兽是使用人类的大脑作为湿件，通过嵌合兽的手法制造而出。人类的大脑为熊兽提供武术技艺，让以愚笨出名的熊兽也能够用出一般武者也难以运用的‘叠劲’，甚至是‘暗劲’！” 　　“甚至，它能用出更胜一筹的‘鳞甲之拳’和‘破城掌’，爆发出远胜过一般第二能级魔兽的力量……就算是现在的我……” 　　原本伊恩下意识地还想要再藏拙一下，但注意到周围的冰封尸体后，他叹了口气：“好吧，还是一样秒杀。但你们懂我的意思，它的确麻烦。” 　　“至于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些异兽……” 　　话至此处，不用伊恩说下去，大家其实也都明白了。 　　“你是说。” 　　希欧有些恍然道：“帝国那边也得到了类似于异种研究院内改造异兽技术的技术？” 　　“是的。”伊恩点头：“不过显然，帝国那边的技术更低端，应该只是得到了一些原始数据，远没有异种研究院中的先进成熟——瞧瞧这些异兽，只需要通过金属化改造，就可以具备十足的威胁和战斗力。” 　　“而帝国在阿瓦克领中表现出的技术，和异种研究院中的技术至少差了七代。” 　　说到这里，伊恩其实颇为感慨——显然，帝国得到的技术与异种研究院一脉相承，说不定就是异种研究院中走出的学者留下的遗产……但奈何这是一个后启示录世界。 　　今不如古，研究不如挖坟考古，正经做研究根本就没有开发迷宫挖遗迹来得快。 　　所以，才会经常出现这种远古遗迹里面的技术比这一纪元最先进的尖端技术更加发达的情况。 　　与此同时。 　　原本已经抵达第二层，正准备去保护伊恩希欧等人，顺便回收‘源质芯片’的山之王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 　　不仅仅如此，此时此刻，所有第四能级强者都眉头紧皱，观察着那些‘异兽’。 　　和只是单纯觉得，这就是迷宫考验的小辈不同，这些大人物一个个都神色凝重。 　　“这人工技艺加载模块……明明是帝国最隐秘的技术试验……异种研究院中有，且有更加先进的版本我并不意外，但是为什么……它如此轻易，似乎是‘故意’展示这个技术？” 　　卡洛斯大皇子眉头紧皱。 　　“……半机械化无排异改造，正是我们最近才发展出的技术。” 　　沃土部的第四能级强者，玛法·沃土正与议长雅弗达面谈，他沉声道：“这显然不正常——倒不如说，之前我们探索遗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技术，它是突然出现，似乎就是为了诱惑我们而出现的！” 　　“……有趣。” 　　苍天王庭，贡塔熙莫尔，这位颇具威仪的将军只是露出锋锐的獠牙笑了起来：“特异化肉体变形——亦或是说‘自由变幻’……即便是动物也能使用人类的武道，而人类也能运用魔兽的天赋技艺，天人的最终目标之雏形，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精神网络。这些魔兽内部有精神网络。” 　　延疆的强者，铎·铁雨直接点出了她心中最关键的要点：“很古怪，虽然无论是虫群还是一些灵能生物都具备精神网络，但这种使用机械义体辅助得到的精神网络更加普适也更加稳定……这是真的吗？亦或是一个陷阱？” 　　【全都是死的】 　　而最后，亡械龙阿菲波雅对站在自己头顶的小小银妖精解释道：【这些魔兽全都是死物。它们都是肉块，却因智慧而再次复生行动——它们甚至可以凭借力量慢慢滋生出灵魂，用这机械和血肉混合的已死之躯再次孕育出新生命……这就是死后之生，终末后的存在与延续！】 　　【我的星，你觉得怎么样？】 　　【嗯……】被称之为‘星’的银妖精想了想，便干脆地低头亲了自己身下的大龙龙角一口：【没所谓啦，反正让汞泉祂们小心点便是，我们又不在乎这些技术，就只有人类咋咋呼呼】 　　【嗯】死去又再生的真龙微笑着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屏幕，祂并没有被这些‘展现的恰恰好的技术’所诱惑，而是心中宁静：【这次的迷宫之主，当真是狡猾非常……也不知道祂究竟是何等存在，居然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在场所有队伍背后最深层次的欲望】 　　【真有趣啊，泰拉】 　　当然，除此之外，这些第四能级强者，也注意到了各国年轻一代的表现。 　　艾纳与伽珥的表现，不得不说相当亮眼，他们展现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上一代第五能级强者年轻时的表现。这并不奇怪，因为泰拉的升华技艺是不断更新进化的，无论是血脉还是真形都是如此，一代又一代的优化与强化，都能让他们的后代胜过自己的先祖。 　　除此之外，他们展现出的‘信念’，也令强者们微微点头。无论善恶，只有拥有信念，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在这片大地上，只有踏入第三能级，才能算是真正迈入世界的大舞台。 　　无论是艾纳还是伽珥，在过去的时代只要出现一位，就可以让自己所在的国度成为那个时代的霸主，而如果出现两位，就会出现一次动荡大陆的战争。 　　如若这两位都是同一个阵营…… 　　那么，便是镇压一个时代的太阳皇朝。 　　数十年过去，黑色太阳的余晖已经落幕，但或许更胜过他们的年青一代也在成长。 　　“学识之都和精灵那边的继承者，大概率也有心光体雏形。” 　　山之王的本体如此点评道，这在过去根本无法想象，二十岁不到的第三能级种子，同一时代居然有好几位，更不用说没有来的那些势力中或许也有这样的年轻俊杰……听上去有点夸张，但真龙却并不为此感到激动。 　　因为，祂很清楚……自己的队伍中，那位年轻的领主，才是真正的怪物。 　　“十七岁的正式第三能级……还不是勉强进入，而是踏踏实实的第三能级强者。” 　　祂不知道是笑还是叹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些年青一代的强者生的真不是时候，在过去，他们不说称霸泰拉，至少也能算是一时翘楚，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现在……” 　　祂微微摇头，却展开了翅膀，释放出气势，与其他气势愈发炽盛的第四能级强者对抗。 　　【诸位】 　　山之王发声道：【现在不是争斗的时候——无论你们有多么心动，心中有多震撼，始终铭记一点——如果我们失去控制，迷宫中的小辈就会陷入危险……那或许就是迷宫之主的阳谋！】 　　【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蛊惑，记住我们真正的目的！】 　　山之王说的是最正确的话，但有些时候，正确并没有意义。 　　外界，遗迹探索营地，第四能级强者们的气势越来越可怖……被各自国度计划最核心技术所吸引，震撼的众强者，此时心中除却喜悦与疑惑外，更多的还是愤怒与恐惧。 　　——这些最核心的技术……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得到！ 　　所以，就在地表上，诸多第四能级强者互相对峙，甚至隐约升起战意之时。 　　地下遗迹内，原本因为共同对敌，气氛隐约有些缓和的帝国与苍天王庭队伍中。 　　原本臭着一张脸，正在被自己表哥揉肩的伽珥突然神色一怔，然后眉头紧皱。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这次行动，我才是头狼。伽珥，不要质疑，在成为新的头狼前，你只能服从我的命令】 　　另一侧。 　　正在检查自己手中长剑的单马尾俊朗少年原本嘴角带着微笑，显然与同伴一同战斗，探索遗迹让他心情很是愉快——只是这愉快的心情很快就在一条暗暗的心灵波动后消失无踪。 　　【父亲？可是……这犯规了呀】 　　【你就听我的吧，傻儿子，也不知道你究竟学了谁，知不知道适当的犯规才能更好的维护秩序？】 　　【我学习的是叔叔和曾祖父……】 　　【你学一个死脑筋和一个死人干什么啊？！给我听话！】 　　…… 　　和其他各种犯规，与自己的后辈暗地传音，使用灵魂波动的队伍不同。 　　伊恩等人根本不需要使用这种犯规的手段。 　　因为在此之前，第三能级实力的山之王义体，就已经来到了第二层，并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小队所在之地。 　　——我肉身来的，根本不需要犯规传讯！ 　　“长话短说。” 　　银发的贵妇人抬手，示意希欧不要多话，然后才对伊恩安法与依森嘉德道：“刚才你们杀死的异兽中，每一个都拥有超乎寻常的技术——它们看似普通，实际上很可能是整个异种研究院最精华的技术本身。” 　　“甚至说，它们就是如今泰拉升华之道的初始也不为过……只是如今的泰拉人早就失落了这些最起源的技术，不得不重新发展，从头研究，所以才发展缓慢。” 　　“而现在，在这里，他们就有了补完自己的最初基础，并以此为基，进行‘第二升华革命’的可能。” 　　真龙的话语，即便是希欧与安法这样的真龙之血持有者都不懂，反倒是依森嘉德若有所思，他似乎在那里听过类似的词汇。 　　而伊恩却直接明白，心中恍然：“原来如此……看来当年升华之道的开辟，先行者的所作所为，就是‘泰拉第一升华革命’，是与地球工业革命等同，甚至超越的巨大时代改变。” 　　“而现在，无论是我的奥法道途，还是诸国的各种远大计划，本质上都是‘泰拉第二次升华革命’！只是我的道路已经被钦定为成功，所以我就是这一代的先驱者！”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建立的那一套体系，对于如今的泰拉文明来说意义究竟有多大。 　　而山之王还在急促地讲述：“也正因为如此，各国的第四能级强者已经开始互相对峙——他们不允许这样的技术落入他国手中……接下来，假如你们还要探索的话，将要遇到的战斗和危险将会远胜于之前——因为其他探索队，恐怕真的会下杀手！” 　　“而在此之前，第四能级强者间的明争暗斗也会展开，他们将无法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遗迹中……能明白这危险吗？我的义体就在这里，如今你们想要退出，我可以保护你们安全离开。” 　　话毕，山之王静静地站在原地，熔岩一般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们。 　　而年轻人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沉思着的伊恩。 　　“……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是这样的阳谋啊——但这也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将压底箱的东西拿出来，制造最后的混乱，难怪……难怪你现在会直接不择手段引来这么多优秀的龙血持有者，难怪你六年后会直接跑路离开泰拉。” 　　“假如留在泰拉，反应过来的泰拉诸国，绝对会把你撕成碎片……可与此同时，完成了你的‘第二革命’后，你也不再需要泰拉了！” 　　虽然说的颠三倒四，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先知’口中说的究竟是什么，但伊恩自己却完全明白了‘暗金巨龙’的想法。 　　他眯起眼睛，轻声道：“看来，主动踏入绝境的并不是我，而是你才对。” 　　抬起头，伊恩看向山之王，他指向身后还放置有源质芯片的基座：“这么说来，看来我是不用将这个奇物上交上去了？” 　　“当然不。” 　　山之王的义体摇头：“这种东西放到地表，会给我本体带来麻烦的，不过留在你们手中，也会给你们麻烦。” 　　“只是……”如此说道，银发的美妇人露出了促狭的笑容：“上面都是知根知底的第四能级……可下面……是吧？” 　　——和无法战胜所有第四能级的我不同。伊恩，你有战胜所有探索队成员的自信，不是吗？ 　　“是啊。” 　　完美模板的白发少年抬起头，看向遗迹的天花板，露出微笑：“我有。轻易有。” 　　“那就好。不过……在龙血之源出现前。”山之王的义体也不能久留，这是规则，虽然所有人都在尝试违反规则，但最关键的其实是‘不被发现’。 　　而在离开前，山之王叮嘱道：“第四能级就绝对不会真的出手。假如是伊恩的话，想要发现或许并不难，但真的将其展现出来……那就是你们可以选择的时间。” 　　“还有，第三层内，肯定会有许多危险。”如此说道，美妇人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记住，希欧，如果感觉到真的危险，就呼唤我的名字。龙之真名。” 　　“只要你呼唤，我就会到来。” 　　“啊……嗯。”一开始，希欧还有点感动，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等等，母上，我本体不就是在你旁边吗？我这只是义体呀？” 　　“蠢女儿！” 　　山之王狠狠地给了希欧一栗子，她毫无风范，颇为真龙地低吼道：“你忘记这里是研究什么的实验室了吗？这里是以真龙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前纪元生物实验室！” 　　“就连灵知院都能捉到你的龙魂，你觉得前纪元文明办不到？给我好好地记住，如果觉得打不过，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一定要呼唤我的名字！” 　　“哦……记住了，我会的！” 　　希欧委屈巴巴地抱着头，挥手对母亲告别。 　　而当她转过头看向伊恩等人时，众人才压下笑意，一脸严肃地对她点头。 　　沉默降临在队伍之中，就像是在大学宿舍看见舍友的母亲帮舍友铺了一层粉红兔子的被子那样的沉默。 　　希欧一脸不如死了的表情真的很可爱.jpg 　　“好了好了，你妈关心你，你该高兴才是。” 　　率先打破这沉默的还是伊恩，他强行将话题扯回正题：“无论是不是陷阱，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先把我们的收获源质芯片拿好。” 　　“然后……趁着第二批改造异兽没有出现，我们就该前往第三层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色庭院 　　从第二层‘黄昏庇护所’到第三层‘血色庭院’，原本需要通过位于庇护所中央的‘庭院阶梯’。 　　那是一个大型的中央电梯，可以同时承载近千人和大量物资上下，这也是穿过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近千米厚的‘屏蔽层’的唯一交通工具，如果想要靠蛮力挖洞，那近千米厚的固化岩层即便是第三能级也得花上不少力气和时间。 　　毕竟，异种研究院前面两层，本质上还是民用设施，是为了度过末日期而设计的庇护所，而第三层以及之下，便是真正的‘异种研究院’了。 　　只是，庭院阶梯在千年的时光后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供能低下还是程序出错，它如今运行一次需要停顿好几个小时。 　　理论上来说，最先抵达庭院阶梯的探索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与其他探索队拉开差距——一来一回几个小时，小半天就过去了，后面聚集在一起的队伍说不定还会发生矛盾斗殴，那又会浪费时间。 　　假如做好协商，大家一起下去还好……假如还是一个队一个队分别下去，那么等到最后一个队伍进入第三层时，第一个进入的已经探索了两三天了。 　　总之，率先抵达庭院阶梯的队伍，将毫无疑问地拥有最大的优势。 　　除非…… 　　有队伍作弊。 　　“我们烬灯部早就发现了另外一条不需要等待，就可以直接抵达第三层的路。” 　　在山之王的义体离开后，安法用龙魂与伊恩和希欧交流道——而伊恩通过眼神‘光灵通讯’转述给依森，四人用隐蔽不会被通讯转播发现的方法交流：“就在不远处，有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楼，这楼底层的地下室有一个独立的小电梯，一样直抵第三层血色庭院。” 　　“那里应该是前纪元文明的关键设施，应该不是一般人能进入的，不过现在，却成了我们的捷径！” 　　对于作弊，安法那是毫无半点不安和愧疚，倒不如说，她就非常相信，其他探索队也肯定各自有各自的作弊手法。 　　走正道？开什么玩笑，谁和你玩规则内的东西了，我们大势力的探索队就是要玩规则外的力量！不然的话，他们这些大势力的优势在哪里？ 　　“确实。不作弊开挂，我们这种单独行动的队伍，是比不了已经大致成型的帝国和苍天王庭大队的。” 　　伊恩对此也相当赞同。 　　此时，伊恩已经收回了黄昏庇护所中枢基座上的源质芯片，并且将其交给安法保管。 　　这东西实在是太过敏感，即便伊恩已经确认，暗金巨龙并没有权限通过芯片来定位自己，但为了安全起见，他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触动银色芯片，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机会！ 　　至于黄昏庇护所的时间需不需要调整回来…… 　　不觉得一直保持在黄昏夕阳光照下的庇护所很酷吗？ 　　这就是伊恩的美学，好好的远古遗迹，就得是这种破败衰微，灯光昏黄，几近于消亡的色调——非得搞得那么四季分明阳光明媚干什么，它就得一股颓废落幕的气氛，好似一切都将归入冥冥薄暮才对呀！ 　　对此，其他人就不是很在乎，令伊恩不禁心中感慨，都是群没有自己美学的年轻人啊。 　　前往那有着小电梯的庇护所建筑的路上，也有不少零散的异兽，譬如说由毒液，放射性物质和腐蚀液体构成的异种软泥怪，不断喷吐黑烟的畸变肉球兽，还有尾刃有着剧毒的变异大蛇……这些怪物看似没有龙血，但实际上，它们全部都是龙血改造体。 　　软泥怪是以龙血的生命力才能兼顾如此之多的毒物，并且将其化为己用；喷吐黑烟的畸变肉球本质上是模拟真龙吐息器官的一次失败尝试，但就算如此也让这吐息器官单独有了生命，就像是畸变肉瘤活过来了那样。 　　至于最后的大蛇……它都是蛇了，那不就是龙嘛！ 　　这些零散的异兽，就用不着伊恩出手，依森嘉德一个人就能全部解决了，也算是锻炼一下这位大少爷的实战能力。 　　结果还别说——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帝都的时候伊恩和依森对着练剑的次数太多，原本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小少爷还真的战斗力不俗，居然只靠第二能级的身体素质和一手剑术便解决掉了所有的敌人！ 　　很快，众人便抵达安法所说的普通建筑。 　　“安法……” 　　进入大楼地下室后，伊恩不禁叹了口气：“这是前纪元文明的试验品处理通道——你瞧，旁边那些铁柜子就是用来储存内脏和尸体的低温冷冻柜……这地方是个尸体处理厂，不太吉利。” 　　“居然这样……”心中暗暗给不合时宜说出真相的先知扣了几分，安法表面上面不改色：“那我们换一条路，去庭院阶梯？” 　　“当然不。” 　　伊恩饶有兴趣地环视周围，笃定道：“依照我的经验，假如第三层真的是研究区的话，那么失败试验品处理室距离研究院肯定不远——那就是我们的核心目标！” 　　话毕，伊恩主动走进小电梯——这里也需要龙血检测，毕竟失败的试验品肯定需要龙血，也需要相关的带队人员，所以也算是轻松通过了。 　　异种研究院，第三层。 　　【血色庭院】 　　血色庭院，听上去似乎是被鲜血充满的庭院，似乎就有一种凄美之恐怖感，仿若魔王城堡中用鲜血人骨铸就的花园那般，有种不可思议的猎奇之美。 　　但实际上，它之所以被如此取名的原因非常简单。 　　“这不全都是红色警告灯吗？” 　　一离开电梯，来到第三层街道上的伊恩吐槽道：“第一层阳光明媚，第二层黄昏，第三层就是血色——本来还以为有多奇妙，没想到就是单纯的红色警戒啊？” 　　正如伊恩所说，第三层血色庭院之所以全都是血色，就是因为此地还在持续不断地报错警戒，隐约还能在远方听见已经音调变化的极其劣质的警告声……而之所以是庭院，就是因为这一层有非常多的研究院，一个个自带实验空地研究院星罗棋布，简直就像是一个个庭院那般。 　　“通讯断绝了。”“联络断了！” 　　和只在乎第三层画风的伊恩不同，依森嘉德和希欧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真正重要的变化——两人一个联系不上歌塞大师和卡洛斯大皇子，一个联系不上自己母上了。 　　“嗯。从第三层血色庭院开始，外界的通讯基本就不可能联系上了。” 　　安法微微点头，她抬起手指，指向头顶被铁网穹顶支撑起的岩顶：“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隔着近乎一千米厚的‘屏蔽层’，这原本应该是前纪元文明为了防止失控实验体轻松抵达外界所设下的天然屏障，却也恰好应对天坠之灾的灵能辐射。” 　　“也正因为如此，血色庭院中，有着不少还具备前纪元文明研究资料的‘晶片’……前两层的晶片都被强大的灵能冲刷过，再也不能用了，而第三层中却还有不少这些内蕴珍贵信息的储存装置！” 　　毫无疑问，这才是各大势力召集龙血，把人送进第三层的真正目的！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储备，这是足以影响一国国力，让己方升华者得到巨大强化的关键之物，这种级别的研究院和收获，绝对不能放弃！ 　　“只剩下最基础的链接，确定我们身上的设备还存在，没有坏了。” 　　安法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转播摄像头，发现的确没办法传递任何信息后，便笑着看向伊恩：“这下你就能用出全力啦。” 　　“希望吧。”伊恩反倒是咂了咂嘴，不是很期待的模样：“假如我真的用出全力……很难说是好事坏事。” 　　听见这句话，希欧还有点懵懂，安法和依森在愣了一会后不禁失笑：“你这吹嘘的方法……还真是清新脱俗！也是，能让你都竭尽全力出手的敌人让我们遇到，可真的有点危险了。” 　　何止是有点危险……实际上，当众人下降到第三层时，在伊恩的视界中，所有人的颜色都变成了明晃晃的鲜红色。 　　这当然不是被警戒灯染色了，而是真的就有血光之灾。 　　——在我的保护下都能有血光之灾，异种研究院的危险当真名不虚传。 　　如此想到，伊恩也对卡洛斯大皇子的那句‘欺瞒’有了更深的领悟……是啊，先知也不是万能全知的，只要到了足够危险的地方，每走一步都是对自己先知之能的欺瞒，这就绝对不是一般的先知能够解决的麻烦。 　　卡洛斯殿下虽然嘴巴里面没几句不是试探的实话，但现在看来，却是真的好意，提醒自己这位年轻的先知困难何在。 　　微微摇头，伊恩从怀中掏出了秘银发讯器。 　　“等等，伊恩，你真的要发吗？” 　　正在辨路，准备带众人前往自己昔日发现源质芯片之地的安法察觉到了少年的动作，她不禁神情一愣，然后急忙抬手在伊恩眼前挥舞道：“你不会真的打算顺着雅弗达姑父的意思激发通讯吧？你真的要和他合作？” 　　“怎么？” 　　将目光从发讯器上抬起，伊恩抬起眉头：“你就这么讨厌你姑父？烬灯和银门家是很多年的盟友，相互之间应该是毫无隐瞒的才对。” 　　“银门家值得信任，但是雅弗达不行。” 　　安法认真地说道，她神色严肃：“我这姑父薄情又无信，只要你没有和他签订契约，他就可以毫无愧疚地欺骗你……而听你话说，伊恩，你没有和我姑父签订契约吧？这样的话，你们的交易其实根本就不算数！” 　　“听我的，伊恩，我姑父是真的疯子，他可能从几十年前开始就疯了……我甚至知道，就是他泄露了我前往南岭的情报，引得持烛者追击！” 　　此刻安法说出这机密消息，也正是因为第三层的通讯彻底断绝，她才有这个胆子猜度……毕竟，这位雅弗达姑父可是大议院的院长，更是银门家如今的家主，就算真的是他在暗中做手脚又如何？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搞错了，安法。” 　　对此，伊恩只是轻轻笑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雅弗达的目的——我唯一的想法其实是想要知道他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我不介意帮他。” 　　“什……什么？” 　　此时此刻，安法一脸茫然。 　　她便有些能理解为什么和先知说话会让人很拉血压的原因……因为这个世界的先知能看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而且谁都不知道能抵达什么程度——没人会喜欢一个无缘无故就能看穿自己全部的家伙，更不用说他还是个谜语人。 　　“你的姑父，真正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伊恩环视在场的其他三人，他平静地说道：“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进行一次‘狩猎’。” 　　“安法，迦南摩尔最鼎盛时，也就只有三位第五能级，是否？” 　　“是。”安法微微点头，精灵少女沉思了好一会后才有些明白：“迦南摩尔最鼎盛时也就只有两位顶座之血……而第三位其实是一个意外，他是其他真形的继承者，而那真形由他补完后才进阶第五能级……等等，这就是你说的狩猎？！” 　　“是了，第五能级。顶座之血。这不是一回事。” 　　伊恩喃喃自语了一段时间，然后便抬起头，对各位解释道：“显然，国域部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继承人，而青叶部的第五能级也还年轻——这两个大族，已经霸占了顶座之血足够多的时间，不是吗？” 　　安法沉默着。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令少年的表情更加开怀：“所以说，我太懂雅弗达议长要做什么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对这遗迹究竟了解多少……他绝对不仅仅是‘曾经探索过’这个级别。” 　　“我甚至猜测……”伊恩轻声道：“他与‘迷宫之主’有关！” 　　推测这些，根本就不需要用脑子。雅弗达显然来过第三层，所以才会给伊恩这种特殊的通讯仪，而实际上，官方记载中，雅弗达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这就证明他有自己的渠道，可以来异种研究院深处。 　　而能让一个第四能级巅峰的存在，频频来到一个与外界通讯完全断绝的遗迹深处，认真地准备些什么，甚至还与迷宫之主一同合作……他的目标，显然不是其他第四能级。 　　“国域部……” 　　安法此刻轻声自语：“肯定是国域部的那位老祖……姑父的目标难道是他？！但这也太疯狂了，他究竟要怎么才能办到？！” 　　“谁知道。我不是很懂你们精灵的内部斗争” 　　伊恩不置可否，他此刻已经思索完毕，检查完通讯器，就按下启动键发射——这甚至让众人身上的血色都退去不少。 　　也正是因为看见这未来，伊恩才敢于在同伴都在身边的情况下，如此果决地行动。 　　在这刹那，一道无形的讯号勃发而出，即便是第四能级巅峰也未必能察觉，只有一早就做好准备，等待信号发出的雅弗达才能在第一时间理解。 　　“唔……是伊恩和安法他们？这速度，也太快了！” 　　正在与其他第四能级对峙的议长侧过头，他若有所思：“看来，他的实力果然不简单，即便是有安法辅助，能在这个时间点就抵达第三层，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 　　“不过，还早，他太快了，这反而可能会有隐患。还有其他几个讯号，还需要等待时机依次激活……” 　　想到此地，这位银门家的家主便微笑着，继续与其他强者对峙。 　　第三层。 　　“好了，任务结束。” 　　将秘银发讯器收回怀中，伊恩结束了神游状态，然后便笑着对诸位友人道：“大家还有什么发现？没有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原本，伊恩根本没想过大家会有什么补充的信息，但希欧疑惑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啊，伊恩。” 　　环视周围，红发的龙女神情有点恶寒，她眉头紧皱，有些失态地张望四周：“你有没有感觉到……整个血色庭院，似乎被一个奇妙的现象所覆盖？” 　　“哦？”伊恩顿了顿，他立刻认真感应整个血色庭院的现象。 　　然后，少年便目光凝重道：“对，希欧说的没错。这地方确实有古怪！虚境居然在震荡，甚至有形成亚空间迷宫，与现实世界重叠的趋势！” 　　“诸位，小心……整个第三层，恐怕和当初帝国西境阿瓦克领的危险程度差不多——甚至更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伊恩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血色庭院’的危险，毕竟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听上去有‘你搁这搁这呢’的感觉，但实际上，他的确将更多的精力分心在了现实世界可能存在的威胁中。 　　就在刚才，伊恩还在寻找，自己预知视界范围内有没有什么潜伏的异兽，亦或是可能存在的第三能级兽王。 　　要知道，第三能级的魔兽，可是拥有不逊色人类智慧的，而异兽的第三能级是否也会如此？ 　　倘若会，祂们又会设下怎样的陷阱？ 　　可结果就是，伊恩什么都没有找到……别说是异兽了，就连尸体都没有。 　　整个血色庭院除却红光外十分整洁，甚至可以说，简直就像是有清洁工千年如一日地打扫那样。 　　被这情况所吸引，以至于伊恩忽视了虚境一侧的变化。 　　好在有希欧。 　　“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难怪这血色庭院一直都是红色警戒，亚空间碎片都已经和物质世界95％重叠了，不警戒才怪呢！” 　　有着虚境之龙潜力的红发龙女此刻眉头紧皱，这表情却是和伊恩刚才的表情非常像，神态气质都符合，完全就是兄妹：“伊恩，这……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才会变成这模样啊？！” 　　说到后面，希欧声调微微抬高，赫然是被灵知院抓走，沉入亚空间迷宫不得不观看一大堆亡魂乱战的PTSD开始发作了。 　　“阿瓦克领是一夜之间死去了百万人，还是具备灵魂的百万人……外加实验室内有许多凄惨死者的灵魂，两者互相混合，外带索林大公的刻意引导，所以才会造成虚境重叠，亚空间迷宫增生。” 　　伊恩伸出手拍了拍希欧的肩膀，而安法也抱了抱希欧，让龙女稍微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伊恩环视四周，他继续分析：“至于这里……唔……也死了很多人？而且不知为何，此地的灵质非常充沛……嗯，庭院基本已经与虚境重叠了。” 　　此刻，少年笃定道：“在这第三层中，绝对有一个‘亚空间迷宫’的入口！” 　　“但问题不在这里——安法，你们迦南摩尔最近派过一支军队来这里探索送死过吗？” 　　沉声询问，伊恩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当然没有！”古怪的问题，安法却肃然回答：“除却小规模进行探索外，迦南摩尔没有任何一部派出过超过十人的团队进入第三层！就算是我，上次来到第三层，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明白了。” 　　对此，伊恩吐出一口气，他平静道：“那么，奇妙的事发生了。” 　　“根据我的观察，整个血色庭院中，最近这一年的死亡数，亦或是说，消散于此的‘灵魂’数……” 　　“超过了五百万！” 　　众人愣在原地。 　　五……五百万？ 　　开什么玩笑！ 　　假如说五十万人……不不不，五十万一样太夸张……假如说五万五千人，安法或许还能怀疑，是不是迦南摩尔十王血曾经派遣小规模军队在这里打了一场局域战争。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为了争夺有价值的遗迹和地区，十王血就绝不会犹豫流血。 　　当年的‘临海自治区动乱’，背后的推手就是十王血，而最后便以代理人战争收场。那次小规模内战，死亡人数高达十二万人，比过去一百年来和苍天王庭对峙的死亡人数都多！ 　　但……五百万？ 　　这已经超过安法想象力极限一个数量级了！ 　　“哇，伊恩，你不是开玩笑吧？” 　　依森不是会怀疑伊恩的那种人，说五百万那就是五百万。而安法神情肃穆，显然是在想一些事情。 　　所以最后只有希欧咋呼咋呼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真要死五百万人，那倒也的确对的上此地的虚境异常——可是尸体在哪里？五百万人份的尸体，足够把整个血色庭院铺上大半了！” 　　“就算是天坠之灾时，此地有五百万人居住并且全部死亡，那我们现在也应该能看见不少尸体啊！” 　　希欧说的不错。哪怕是真的有五百万人死了，尸体也能堆成一座小山，血色庭院不可能如此整洁。 　　但伊恩却没有正面回答希欧的问题，而是继续语出惊人：“这五百万只是一个基础。实际上，以我观测的结果来看，倘若是天坠之灾时此地死了五百万人，那他们灵魂造成的虚境扭曲早就结束了，就如同阿瓦克领最后也恢复正常，亚空间迷宫破碎那样。” 　　“实际上，我说的是最近一年——这里一直都有灵魂消散，数量还不少，最起码每个月都有数十万灵魂消逝，才能支撑得起这个强度的虚境畸变。” 　　这下，伊恩算是把其他三人给彻底说糊涂了。 　　“可……” 　　最相信伊恩的依森嘉德，也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死的人在哪里呢？” 　　白发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朋友，坦然自若道：“我又没说死了人。我只是说，此地有五百万普通人份量的‘灵魂’消逝，并且每个月都有几十万人份的灵魂而已。” 　　“延疆那边的诅咒之地，也没有每个月都死几十万人，但那片亚空间重叠的邪地仍然存在，不是吗？” 　　“吁……” 　　伊恩此话一说，众人便都松了口气，安法也用手按在胸口，有些无奈地环视周边道：“伊恩你下次别吓人了……看来，这血色庭院中居然是有一个自然灵能场域？将自然源质转换为灵质，紧接着不断地供给本地的亚空间迷宫……难怪可以维持这么长的时间。” 　　“首先。” 　　伊恩双眸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辉，他继续观察整个血色庭院中的情况，淡淡道：“这个灵能场域是人造的，应该就是前纪元文明需要大量的‘灵质’进行虚境实验所塑。如果没有意外，这里应该还有一个虚境机神研究所。” 　　“其次，我并没说消散于此地的灵魂，全部都是灵能场域转换而出的无智无识之灵质……你们也能感觉到不对劲，那种阴凉恐怖的感觉不是吗？这就证明，实际上的确有相当多拥有智慧的灵魂，消散在这片时空中，进而被亚空间所吸收，扭曲了周边的虚境！” 　　“结果还是死了人啊，几十万人的尸体也不少啊？” 　　希欧努力令自己的大脑复苏运转，这对真龙来说并不难……所以很快，这位真龙小姐就一脸震惊的抬起头，看向伊恩：“等等……是啊，只是智慧灵魂，并不一定需要尸体……” 　　“是的，希欧你终于明白，你在虚境灵魂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 　　听到这里，伊恩颇为欣慰。希欧的确不傻，只要需要，她的脑筋就动的非常快。 　　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也是看向第二层黄昏庇护所所在的方向：“你们的困惑，我其实一开始就想过——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观察到了几十万灵魂就在最近这段时间死亡，而整个虚境扭曲的量级更是需要数百万智慧灵魂，那尸体和献祭场在哪里？” 　　“只要能解释现实的情况，那么最不可思议的答案就是答案……” 　　“诸位，那些智慧灵魂，从一开始就没有身体。” 　　低下头，伊恩与依森嘉德对视。 　　他只说了一个词，便令金发少年恍然大悟。 　　【回声】 　　“还记得吗？”伊恩指了指头顶，他神情平静：“那些具备特异能力，有着武技的异兽……虽然我杀的很快，但毫无疑问，它们便的确有不属于它们智慧的技巧。” 　　“这显然是前纪元文明通过机械改造，为它们加持的能力……凭借被改造过的大脑和芯片，它们便可以下载知识进入那躯体，用速成的异兽之躯，与进行了艰苦修行的人类升华者对抗——不管结果如何，一般的人类的确难以与生物兵器般的异兽对抗。” 　　“但是。” 　　如此说道，伊恩升起一根手指，他严肃道：“倘若，有这么一个前纪元文明系统……它并没有以异兽的身体为载体去下载信息，而是以纯粹的灵质作为材料铭刻。” 　　“它铭刻的，也不是什么武道技巧，而是一些记忆和思维算法，一些人类的思维模式……还有一些痛苦的记忆……” 　　“那么，这些灵质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不谈依森嘉德和希欧两个直接就明白过来的相关人员，就算是对这方面颇不敏感，但也同样有着被火种记忆消磨自我存在危机的安法，也立刻明白了伊恩的意思。 　　翠色长发的精灵少女轻轻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人造灵魂……批量制造大量有着智慧，有着痛苦回忆的，优质献祭灵魂？！” 　　越说越是悚然，安法愕然地看向血色庭院的中心：“此地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大的虚境畸变，就是因为有前纪元文明的仪器一直都在借助可以制造大量灵质的灵能场域，人工制造具备大量痛苦回忆的灵魂，所以才能一直维系亚空间迷宫的存在？！” 　　对于安法的猜测，伊恩微微摇头：“准确的说，我认为那不算是灵魂，而是一种‘虚境机神’，一种灵魂程序。只是非常弱小，只有普通人的灵魂强度。” 　　“但其他的，我认为你说的都对。” 　　“无论是前纪元文明所作，还是后来的异种研究院控制者所为，他都有一个天才般的构想——使用制造虚境机神的手法，利用回声，记忆下载，还有一整个灵质转换场域，批量地制造灵魂以扭曲虚境，进而制造亚空间迷宫来储存，遮掩一些事物。” 　　“当然，祂也可能在做一些实验，但总的来说，祂利用了自己能利用的所有东西。” 　　话至此处，伊恩揶揄地询问：“安法，你觉得，那个亚空间迷宫的入口会在哪里？” 　　而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 　　因为安法在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地方。 　　“深渊！” 　　精灵少女握紧拳头：“我获得源质芯片的那个深渊——我就说那地方不对劲，为什么仪器数据那么不正常……可我也能看见虚境，我有龙魂，为何没有看见亚空间迷宫的大门？” 　　伊恩摇头：“那显然是一个需要检测‘资格’的亚空间入口。安法你没有亲身进去，让你的龙魂与锚点接触，肯定就无法触发，令亚空间迷宫的大门打开。” 　　“我想，具备一定龙魂，且跃入深渊，就是进入那亚空间迷宫的条件之一。” 　　既然已经确定目标，那么就无需多言。 　　众人朝着‘深渊’前进。 　　无论伊恩的猜想正确不正确，总之先行动起来。 　　血色庭院其实并不大，整个异种研究院其实是呈现一种倒金字塔结构，最初的两层庇护所最为宽广，容纳数百万人也轻而易举，是真正的末日庇护所。 　　而第三层的研究区只相当于一个大城区，相对于前纪元文明的生产力，实在是有点狭隘。 　　弯弯绕绕的街道在早就确定过路线的安法面前就是一片坦途，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众人前进。 　　沿途，他们看见许多保存的非常完好的研究所，分别是‘龙机兵研究所’‘龙血嵌合兽研究院’‘异种研究院第三生物兵器研究中心’……显然，这些地方都是前纪元文明依托龙血进行的生物战研究所。 　　这些研究所周边也的确有不少异兽，其中有很像是战斗暴龙兽的半机械化暴龙，也有有着金属双翼的巨大龙鸟，甚至具备一部分人形的‘龙机兵’也存在。 　　它看上去与其说是龙，不如说是由昆虫甲壳覆盖的骑士，只有关键的地方有着龙鳞龙爪，显得十分强大。 　　但，即便是越古越强的泰拉世界，这些运用着前纪元文明的生物兵器，也绝无可能胜过发展了一千多年的‘升华者’……因为升华者，便是泰拉世界最完善最强大，凝聚了前纪元文明和诸多火种菁华的，最强生物兵器。 　　甚至都不需要伊恩出手，安法和依森嘉德便用十秒钟彻底解决掉了这群异兽，过程之简单，可以描述为‘拔剑了，秒了’。 　　“看来，之前催动大量异兽袭击探索队，耗费了第三层储备的防御异兽，乃至于老巢都没有兵力防守。” 　　伊恩分析道，这其实也正常，毕竟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游戏刷怪，一瞬间就一大堆怪物源源不断地涌出——在击溃了最初的异兽大军后，短时间内便不会有之前那规模的异兽袭击发生。 　　击溃这些异兽后，众人也进入研究所内部搜查了一番，有些失望但并不出乎预料的是，研究所内部并没有晶片这样的储存设备。 　　想来也是，无论是暗金巨龙还是前纪元文明的研究员，在天坠之灾没办法继续展开后续研究后，就肯定不会把研究资料继续存放在研究所内，而是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区域。 　　“我倒是觉得有些恐怖……” 　　希欧不安地伸手，抚摸实验室内部那些空荡荡的培养仓，真龙少女喃喃自语：“前纪元文明，和真龙的合作究竟到了哪一步？为什么我们真龙的先祖，那些第二第三代的真龙，会与人类联手合作，签订这样提供龙血作为实验材料的契约？” 　　“对不起，伊恩，还有依森，我不是责怪你们……但我毕竟是真龙，我看见我族之血被人类这样滥用，甚至是制造各种生物兵器，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 　　相较于挥手表示并不在意，甚至还想要安慰希欧的依森嘉德，伊恩却陷入沉思。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希欧，也注视着旁边的培养舱。 　　——第一代真龙，始祖真龙，是纯粹的宇宙战舰，祂们是创造者，也就是星神用来改造宇宙，观察诸星河文明的工具与伙伴。 　　——第二代真龙，是有些许生命特征，但总的来说比起龙，比起生物，更像是某种生物工具一般的超级存在。 　　——第三代真龙，锖钢龙那一代，便有了生命特征。从火种中孕育出来的第三代真龙本质上就是祂们所属火种的诸多生物信息最优化的结果，那外形各不相同却同样无比强大的姿态，契定了泰拉人民眼中‘真龙’的形象。 　　然后，第四代真龙，山之王这一代……真龙甚至恢复，抑或说，拥有了自然生育的能力。 　　第五代真龙希欧，便是祂们父母生育的结果。 　　看上去，真龙一代比一代弱……但真龙也是一代一代地解开祂们身上的枷锁……前三代真龙寿只有五百，第四代真龙看上去似乎也有这个枷锁…… 　　但是，希欧呢？ 　　伊恩可从没听过希欧抱怨自己在巢穴里面睡了一百年，消耗了生命的五分之一这种说法啊……要不就是希欧真的不在意这五分之一的寿命，要不就是…… 　　“真龙逐渐生物化的过程，真的是前几代真龙自己一手研究的吗？” 　　突然开口，伊恩的话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希欧与安法的关注：“假如说，这些在你们眼中看来残忍又毫无意义的研究……或许就是当年泰拉人类和真龙契约的基础，也是你我这般，具备龙血的人类，和逐渐变得更像是自然生物的真龙的基础呢？” 　　“这……难道说，当年的人类和真龙就是这样互利互惠，互相融合……” 　　听到这里，希欧也想到了这一可能，她不禁睁大眼睛：“人类帮助我们真龙逐渐生物化，摆脱枷锁——而真龙帮助人类开发升华之力，融合魔兽的血脉力量？！” 　　“原来如此！” 　　而同样具备一定‘龙血’，或许也是某种人造工具生物化血脉的依森嘉德同样想通了这点，不禁开口感慨道：“是啊……升华者的基础，或许就建立在龙血之上……也只有真龙的血，才能让诸多完全不同的魔兽器官，那些强大无比的升华结构汇聚一体，而不产生致命的冲突！” 　　“伊恩之前说的，泰拉人都是龙血的后裔……而人类自然而然地就能修行真龙血脉这点，就更是能证明这一点了！” 　　“只是一个猜测，但我认为可能性很大。”伊恩沉声道，在快要抵达深渊所在之地时，他侧头看向右侧，然后抬起右手：“不过现在，我们要先把竞争者解决。” 　　“不知哪个探索队的仁兄，偷听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伊恩话毕，登时一道凄厉的黑光从一旁的研究所中冲出，势如闪电，朝着白发少年的头颅猛扑而去。 　　但越是靠近伊恩，这黑光速度就越是缓慢，而等到这黑光靠近伊恩周身三米内时，它已经停滞下来。 　　那是一条漆黑，表面挂满白霜，类似章鱼触须般的黑色触手，但这触手之上并没有任何吸盘，只有类似石油一般五彩斑斓的黑色流体流翻滚流淌。 　　伊恩甚至都没拔剑，他只是用两指化剑，虚空朝着这触手切了几下，这能以超音速奔袭的黑色触须就粉碎成一片片黑色果冻一般的物质，紧接着迸裂成冰尘碎末。 　　下一瞬，面色不愉的依森嘉德便催动烈焰血柱，贯穿了黑色触手来袭的方位，黑红色的炽炎烧灼金属岩石，将那片区域所有物质都融化蒸发。 　　但这显然不够，希欧冷哼一声，她的义体虽弱，却能作为载体释放真龙龙魂之力——随着龙女翠绿色的眸子转为金色的熔岩，一团虚境之火便浮现在依森嘉德之前命中的区域中心。 　　也就是在这物质虚境双重烈焰的夹击下，一个身影便在虚境壁垒破碎的灵能碎屑中呈现身形。 　　“沉思者埃尔格？！” 　　而安法惊呼：“学识之都，清月尖塔的首席？” 　　“你怎么会过来袭击我们？” 　　来者正是学识之都探索队的领袖，有着沉思者之名的天才灵能学者，埃尔格·清月。 　　但是和原本大家眼中沉默而博学的黑发学者印象不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埃尔格有着一种极其妖异非人的气势。 　　从虚境中显形，有着一头漆黑瀑布长发的消瘦青年面无表情地漂浮在半空。 　　他身穿学者长袍，容貌非常中性化。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性别，或许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位长发美人。 　　但此刻，美人身后的黑色长发却在无风狂舞，原本如绸缎般细密绵长的长发拧在一起，就构成了之前袭击伊恩的‘黑色触手’，而埃尔格黑色的双眸中流动着一种极其异常的紫色光辉，一种摄人心魄，不禁想要沉沦其中的精神控制波动从中散发而出。 　　当然，在场众人一个是先知，两个有龙魂，而最后一位依森嘉德刚刚觉醒了太阳神鸟血脉，体内的灵态神经网络已经塑造完毕，四个人全都不吃一般的精神攻击。 　　但即便如此，眼前的埃尔格仍然给所有人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不对。” 　　在短暂的惊讶后，安法却眉头紧皱，她握紧自己胸前，原本用来传输影像，如今却用来确定自己生命安全与否的‘晶片摄像头’，她沉声道：“你的身上没有晶片摄像头，你不是埃尔格！” 　　“你是什么怪物，为何装成他的模样？！” 　　带着金丝边单框眼镜的青年没有回答安法的问题。不，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埃尔格的眼中就没有其他人。 　　此刻，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伊恩的身上，那异常无比，却又灼热无比的目光让习惯被万千群众目光注视，与第四能级强者都能谈笑风生的白发少年也有点不太舒服。 　　因为，这是注视‘猎物’的眼神。 　　【你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此时，几乎从未在人前说过话的‘埃尔格’开口，他用一种有些嘶哑，但相当温和平静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东西……非人的躯体，非人的灵魂……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虚境中没有你的踪影，为什么你的波动与此世之人截然不同？】 　　【你是先知？但先知不可能是这样的……你的背后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子……】 　　【你究竟是什么？】 　　“问题还挺多？”伊恩抬起眉头，他这下是真的对这位半路上就偷偷开始追踪自己等人的奇怪家伙感兴趣了。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埃尔格’，他的实力不容置疑，伊恩也得出手，而不是靠念头操控源质停下他的试探攻击。 　　依森嘉德和有着第三能级龙魂的希欧联手，也不过是将他从虚境中逼出……这份实力，就并不逊色于艾纳亦或是伽珥了。 　　而他所问的这些问题，也非常耐人寻味。 　　非人的躯体自然不必多说，钢之先驱化的身体不是人类也不是升华者，而是超越了升华者的新一代超级生物基础模板，伊恩就连心脏都给自己摘了，这样的奇特生物构造，的确不能被称之为人，亦或是一般的升华者。 　　而非人的灵魂更加简单——伊恩可是能自己给自己雕刻灵魂的冥想法开创者，他的灵魂构造和银色芯片中的计算结构几乎完全一致，非要说的话，他的灵魂和真龙亦或是星神还更加接近一点，那的确不是什么人类的灵魂了。 　　至于虚境和波动……伊恩一开始还以为对方看出自己的穿越者身份，但是仔细想了想，嗨，他都第三能级这么久了，心光体完善，一个实力比他低的人怎么才能看清他的心光体啊？而后面，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子，说的恐怕就是心光体‘指引之星’中的虫群道途和灵灾道途链接了。 　　理解了对方询问的东西，伊恩反而对对方感兴趣——因为能看出这些，就足以证明眼前‘埃尔格’的不凡。对方在虚境和灵魂方面的造诣，恐怕就连希欧这样的虚境之龙都有所不如了。 　　所以，伊恩在认真地使用预知视界测算后，便决定，使用银色芯片。 　　——你看我，我也就看你。 　　你说我不是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银色光芒闪动。 　　伊恩就看见了差点就超越他的想象，令他震惊的资料。 　　【千星之兽衍变体（埃尔格·清月）】 　　【堕落帝国·始源蜂巢火种衍生物（半独立领袖个体）】 　　【第二能级·幼虫·核心·半独立智慧生物·吞星者·灵能觉醒】 　　【该生物是一个发达却停滞的蜂巢文明在遭遇毁灭前，发送的最后火种其衍生而出的半独立智慧生命，其原体文明已接近‘教诲阶段’的最后步骤，却因无法接受宇宙的真实而选择堕落，并迎来最终毁灭】 　　【该文明的火种极其危险，具备极强的吞噬同化能力，‘教诲阶段’以下的文明都无法抵挡其吞噬同化之能，但其也是火种，不应否定其求生求存之行，故而施加‘停滞封禁’】 　　【身体材质……半虚境生物……虚境化中】 　　【强度等级：核心】 　　【蕴含源质：59527.4692卓越单位】 　　【提示：该生物乃是半独立智慧个体，如需监管，需封禁其本体核心】 　　【提示：该生物是始源蜂巢的一员，可以在虚境与物质世界行动，但也正因为如此，其物质身躯等于灵魂本身】 　　【警告：该生物有一定危险，如需处理，请申请相关工具】 　　【……】 　　千星之兽？！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用最屌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千星之兽？怎么突然就遇到这么夸张的东西？” 　　虽然心中震撼不已，但伊恩还是凭借丰富的经验压下自己的表情的变化，仿佛只是普通的戒备。 　　他虽然不知‘千星之兽’本质上是怎样强大的火种生物，但是看银色芯片这一长串比虫群和恶魔都要多的‘警告’和‘提示’，便能知道，这所谓始源蜂巢的火种衍生物，究竟危险到了什么程度！ 　　要知道，就算是以太结晶龙的原型之一，那超级宇宙生物‘以太巨龙’，在星神的眼中也不过是区区需要保护的‘珍稀野生动物’，而‘虚空孳孽’说白了也就是蟑螂亦或是带病飞蚊…… 　　可这千星之兽，却足以被称之为‘有一定危险性’呀！ 　　（堕落帝国，火种生物，半独立衍生体……有趣，我眼前的这个埃尔格·清月，究竟是被千星之兽吞噬同化掉的倒霉蛋，还是说，学识之都的疯子研究者在尝试培养属于自己的‘千星之兽’了？） 　　（那个半独立衍生体，应该就是关键！） 　　此时此刻，伊恩看向眼前黑发学者的目光就变得玩味起来。 　　如若说在地球的话，伊恩绝对会默认是前一种可能。 　　埃尔格·清月显而易见地是被外星怪物吞掉取代的倒霉蛋，就和每一个科幻亦或是恐怖电影那样，这怪物将会潜伏在人类的研究所中，制造出更大更恐怖的灾祸。 　　但……这里可是泰拉啊！ 　　比起外星来的怪物，还是泰拉本地人更加恐怖一点！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 　　伊恩抬起手，示意依森嘉德和希欧退下，他向前迈出一步，与悬浮在半空的埃尔格对峙。 　　白发的少年自然地笑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埃尔格，你究竟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说，你只是还没学会如何模仿人类？” 　　其实，伊恩的这个问话，其实是非常突兀的。 　　埃尔格如今的形态，正是他对外公布的血脉传承‘蔽霞幻蛸’，一种有着极美名字，但却极其危险可怖的空海魔兽，这种巨蛸夜晚在近海浅水区休憩，白日便幻化成云霞在天空中寻觅猎物，它可以自由幻化成任意一种天象，趁着雨水，霞光，雾气潜入城市，吞食人畜。 　　这是低能级，而到了高能级，蔽霞幻蛸将会逐渐转换为一种亚虚境生命，或者说，它原本就是一种虚境生命，只是因为天坠之灾造成的虚境异变，让这魔兽不得不来到物质世界生存。而那时，它吞食的便不仅仅是肉体，更是人心中的幻梦。 　　曾经有过数个沿海渔村，以及一个中型港口，被贪婪的幻蛸兽王扯入虚境，城内数万人都在梦境中悄然离去，遗留在世间的不过是一张人皮和脆骨。 　　而刚才埃尔格暴露出来的能力，无论是触手突袭，还是精神干扰，都是蔽霞幻蛸的天赋能力之一……理论上来说，伊恩是不能发现埃尔格的真正身份，进而询问出那句在其他人看来不明不白的话的。 　　即便是安法的质疑，也仅仅是出自埃尔格异常的举动和没有作为队伍领头者的证明而已——她就算是怀疑，也绝不可能像是伊恩这样，怀疑对方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但是‘埃尔格’却能明白。 　　这位已经被标注为‘千星之兽’的学识之都学者眯起眼睛，面对伊恩等同于直接挑明自己身份的质疑，他反倒是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有意思，这才是我要询问你的问题……】 　　【伊恩·银峰，我原本对你很好奇。倘若将所有有关于你的传言与夸张的叙述都视作现实，那么你的进步速度和技术研发速度已经有了大宗匠弗里德里希89％的效率，而弗里德里希当年有一整个学识之都支持，甚至四大正教也在暗中提供协助，你却只有一位埃伦家族的末子的支持，以及一部分皇室小规模投资……即便加上龙岛的看好与烬灯部少主的友谊，你的产出效率也超越了理论上同资源水平的大宗匠】 　　如此说道，‘埃尔格’凝视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他道出冰冷的判断：【换而言之，假如以最夸张的角度去估算的话，你的智能水准是理论人类极限的295％，是弗里德里希大宗匠的3.51～3.79倍，即便是加上传言中，你可能是位先知的权重，你的智能水准也是人类极限的180％】 　　【虽然是夸张的估算法，但出现在你身上的奇迹和意外就是如此之多。而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你在十一岁之前表现的仅仅是一个聪颖的孩童，虽然超过了98％的人类，但距离人类智能理论极限值仍有相当大的差距……可在十一岁之后，你的表现就愈发夸张】 　　【直到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使用了至多70标准单位的源质，就击溃了我使用了300源质左右的攻击……你虽然表现的很正常，但你似乎根本没想过，能在一瞬间压制住我攻击中超过九百种源质变化的能力，根本就不应该是一个十七岁白之民青少年应该具备的水准。即便是先知也不行】 　　黑发的青年双眸中的紫色精神干扰灵能消散，他眯起眼睛，平静地将伊恩之前询问自己的问题抛了回去：【所以，这就是问题】 　　【伊恩，你究竟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说，你只是还没学会如何模仿人类？】 　　“……你们对我的关注已经到令人害怕的地步了。” 　　埃尔格一开始讲述时，伊恩还在尝试寻找对方的源质运转破绽，但随着对方的发言愈发恐怖，以及暂时寻找不到破绽，他也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对方对自己的分析上。 　　一听，便让白之民少年皱起眉头。 　　显然，学识之都对他的情报收集已经到了一个极其恐怖和深入的程度，伊恩敢说即便是帝都对自己恐怕都没那么上心……那么问题在哪里？学识之都为什么如此重视自己？ 　　他们是否认为自己可能是第二位大宗匠，可以将原本原始的泰拉文明硬生生拔高，加速到如今这个在某些领域能与前纪元文明一较高下那样，引领第二次升华革命？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找对人了！ 　　伊恩算是明白过来，‘埃尔格’与自己等人根本不是偶遇——他就是因为收集到了大量有关于伊恩的情报，困惑不解，所以才追踪而来。 　　而且，无论眼前的这个‘千星之兽’究竟是不是埃尔格，他都与学识之都有极大关系。 　　——这群泰拉疯子真的养千星之兽啊？！简直和阿瓦克实验室养虚空孳孽，南海大迷宫养以太结晶龙差不多了！ 　　这群泰拉人差不多得了！ 　　就算是伊恩也有点难绷，他以最大的恶意猜想这群泰拉人的癫狂程度，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完美契合这一现象，甚至略有超出。 　　至于最后的战斗…… 　　（九百多种变化就很多吗？） 　　伊恩心中有些嘀咕：（我和亚德伯特修行冥想法后，平时的精神攻防切磋就是这个水准，假如是实战肯定会更高……我只是按照亚德伯特倘若是个实战派的标准来表现啊？） 　　“伊恩有这么厉害吗？” 　　此刻，不等伊恩有所反应，一旁的三人组先惊讶起来了。 　　希欧看了看互相对视，却一言不发的伊恩埃尔格两人，不禁小声道：“话说回来，人类理论极限是什么？才超过极限不到三倍，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把超越极限想成什么了啊？那是极限，不是你觉得累了就是抵达极限，而是竭尽一切力量手段抵达的‘上限’才是极限！” 　　安法忍不住吐槽自己想得过于简单的好友，但她的目光聚焦在对峙的两人身上时，心中却感觉颇为赞同：“而且，不管这个埃尔格是不是真的埃尔格……他说的还真没错，伊恩的确就是那种超乎了极限的存在，就算是先知也太夸张了点的天才。” 　　“我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才在南岭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投资他。” 　　至于依森嘉德…… 　　“伊恩这么厉害？一瞬九百个变化？我最多一百个左右，而这已经是一般评价标准中的最优了啊……”金发少年注视着自己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那他平时和我对练的时候放水了多少……不，根本就不是水，他对我放大海了吧？！” 　　一时间，自以为自己也算是天才的依森嘉德受到严重打击了。 　　——其实只是你没修行冥想法而已……等修行了冥想法翻个五六倍变化都很正常。 　　伊恩也注意到了自己朋友的失落，所以连忙用光灵传讯发讯安慰。 　　【你是怪物，毋庸置疑】 　　埃尔格此刻反而不想与伊恩打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要试探伊恩，而以他对伊恩的了解，便知道，如果不怀有要杀他的想法和决心，那么就绝对不可能试探出伊恩的半点真实能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没有认清楚你自己的本质】 　　【但你终究会明白的。你会明白，你和我们，才是同伴，才有同样的目标】 　　“别谜语了。”伊恩眉头微皱，他现在是真的感觉有点一头雾水——一个火种怪物说自己和祂是同类？ 　　那自己也是火种？地球火种吗？ 　　开什么玩笑，要他是地球火种，他早就开启脑内资料库开始直接碾压泰拉世界了，哪里还需要又用先知又用银色芯片搞的这么麻烦！ 　　对于这种不知所谓的谜语，伊恩只能严肃警告道：“我的确不歧视你是怪物，但假如你真的想要合作，和我成同伴，就得先为袭击我这件事向我道歉。” 　　“还有，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要拔剑了。” 　　【忘记了自己本质的你，还不需要我去道歉】 　　对于伊恩‘勿谓言之不预也’的警告，埃尔格冷笑道：【更何况，我之所以偷袭，仅仅是因为你太强了。甚至可以说，为了弥补你我之间强弱的差距，我偷袭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只是勉强让现在的我与你有交手的能力】 　　用最屌的态度，说最怂的话，在伊恩一行人还在懵然，不知埃尔格是在认怂亦或是威胁的时候，黑发学者瀑布一般的长发骤然暴起，然后化作巨鸟羽翼一般的形态将其全身包裹。 　　紧接着，埃尔格的身形虚化，整个人变得半透明，显然是要遁入虚境。 　　“谜语人是吧？谜语完就跑？” 　　被人用最屌的态度，最谜语的话吹了一顿，怒极反笑，反应过来的伊恩对措也很简单。 　　不知何时，一柄漆黑的长剑已经被他紧握在手。 　　而后，瞬息间，伊恩便完成了踏前，调息，挥臂与劈斩等动作，闪电般挥出了一道如潮剑气。 　　不，不是形容词。是真的‘闪电’化作了‘潮水’，浑厚无比的水系源质交错摩擦成为了闪电风暴，化作沛不可挡的浪潮，朝着埃尔格奔涌而去！ 　　【哦？】 　　倘若是普通的升华剑技，再怎么声势浩大也无法命中已经转换成虚境形态的埃尔格，但伊恩这一剑中除却澎湃的源质，还有着一部分隐藏在最核心处的‘原始以太’！ 　　这同时具备影响虚境和物质世界双重相位能力的力量，便在埃尔格略显惊讶的神情中斩中了他的身体。 　　轻薄的长袍被切开，给予人异样感的半透明血肉被搅碎，灰黑色的血喷涌而出，伊恩把握了最精准的时机，展现百分之八十实力的一剑，便瞬间重创了因为正在转换形态，恰好就难以闪避的埃尔格！ 　　这一剑，便直接将这位黑发学者从右肩至左盆骨，斩出了一道搅碎肺腑，切断脊椎的伤口！ 　　——假如埃尔格真的有这些东西的话。 　　【我都忘记……你在成为知名研究者之前……是可以几近于无伤打通南海大迷宫的天才剑士……】 　　硬生生吃了这一击，埃尔格面色一点也不变——但他的下半身却变成了一团漆黑，蠕动，不定形的血肉……而这些血肉并没有被浪费。 　　原本正打算追击，将埃尔格留下的伊恩突然感应到了一阵恶寒。 　　不是预知视界，也不是银色芯片，仅仅是因为他修持多年的肉体本能，感应到的恶寒！ 　　嗡！黑色的血肉在刹那间分解，它化作了漫天漆黑的烈焰锁链，这些焰流锁链由虚境的灵火构成，灼烧智慧与记忆，它们宛如数千条最为灵巧迅捷的蛇那样，朝着伊恩噬咬而来！ 　　——这就是千星之兽捕食他人思维记忆，同化其他生命的方法？！ 　　——不能让这些东西扩散开来！ 　　在第一时间，伊恩便知晓眼前这些焰蛇的可怕，他流露凝重之色，硬生生停下追击埃尔格的脚步，而是凌空于霎时斩出上百剑！ 　　这是他与青潮对练几十次后，掌握的‘剑网’之技，依照那位除了剑术外基本啥都不会的下属来说，他甚至可以用这剑术在海潮中挡住一群沙丁鱼的去路！ 　　登时，剑刃风暴掀起，漫天褪去色彩的灵能火焰骤然爆开，然后消散——伊恩赫然是以纯粹的剑术斩碎了所有朝着他，以及依森嘉德等人涌去的焰流锁链！ 　　毫无疑问，伊恩再一次无伤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但果决抛弃自己一半身体的埃尔格也彻底遁入虚境。 　　【伊恩，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想要追求最优，这是先知的缺陷，你想要无伤保护住所有同伴的想法，反而让我能逃脱】 　　他最后的声音在血色庭院中幽幽响起：【至于现在，我们就互相为对方的身份保密吧】 　　【我的……同类】 　　话毕，埃尔格的虚境波动骤然消失，赫然是离开了这片区域。 　　“谁和你是同类？” 　　伊恩面色凝重地收剑回鞘，他吐槽道：“我是好为人师，可不是谜语人！” 　　但埃尔格显然听不见，也不会再回来了。 　　“伊恩，那家伙应该不是真的埃尔格。” 　　短暂的对峙和战斗结束后，有些羞愧的安法走上前来道歉道：“刚才我应该帮助你的……但你们战斗和动手的时机都太快，我虽然能跟得上，但害怕妨碍你的行动……”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那家伙本来就是冲着我来。”伊恩摆手，就算是真的真龙，在面对千星之兽衍生体时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毕竟，对方可是独树一帜的，在银色芯片中有着‘堕落帝国’前缀的火种生物！ 　　安法等人找不到机会支援才正常，实际上，如果不是埃尔格自己要突然离开，伊恩甚至都没办法找到斩他的破绽。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其实是被百般疑惑充斥的——他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埃尔格要冒着自己千星之兽自曝的风险过来和自己交流，并且说自己和他是同类……虽然在此之前伊恩一点都不知道千星之兽是什么东西，但那显然是不能被其他势力，乃至于四大正教发现的秘密！ 　　就连自己的银色芯片，指不定都比这个消息要安全一点……话又说回来了，难不成埃尔格是因为银色芯片而误认为自己是什么‘怪物’？ 　　但那也不可能啊。伊恩能感应到，埃尔格并不能感应到自己肉体的具体情况，他口中的怪物，其实是自己的灵魂，亦或是说人格什么的东西。 　　“我刚才在虚境中追踪。” 　　此刻，希欧也结束了半梦游的状态，她回过神来，严肃地对伊恩和其他人说出自己的观测结果：“大家，埃尔格逃向的方向……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深渊！” 　　“他或许就是想要率先进入亚空间迷宫！” 　　“那我们追过去？”依森嘉德开口，他注意到了伊恩此刻眉头紧皱的表情，便靠近安慰道：“问题一时间想不明白也不必去想，只要一起去深渊把他抓住，以咱们的手段，还怕问题问不出来吗？” 　　“是这个道理。”摇了摇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伊恩叹了口气，将心思从谜团重重的埃尔格身上放下。 　　然后，他便做出一个相当重要决定：“诸位，我想是时候了。” 　　伊恩抬起手，示意众人看向自己，他平静道：“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用假身份单独行动一段时间！” 　　“安法，希欧，还有依森嘉德。就按照我们原本商量的那样来。” 　　“幽谷骑士马赫迪，该出场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血河武装，变身！ 　　“现在吗？” 　　听见伊恩终于要使用替身，早就被拜托的希欧一脸兴奋，她握紧拳头认真道：“我会努力的！” 　　“你可别努力了，降低存在感吧。”伊恩有些无语，但因为对象是希欧，所以也正常：“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我伪装成马赫迪是为了做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有关于这异种研究院最深的秘密……所以之后假如遇到我，你们千万不要靠过来，就算是先知也未必能保护好你们。” 　　“说实话，就连自己，我也未必能保护的了。” 　　这是伊恩发自内心的大实话，他很清楚，别看自己准备了那么多伪装的措施，但马赫迪这层马甲也仅仅是‘比较难被看穿’……更不用说，真正的危险根本就不是什么马甲被揭穿，而是因为‘不动坚城’以及‘银色芯片’而来的巨大危机。 　　这两个身份本身的危险，根本就不管载体是伊恩还是马赫迪，一旦暴露，最起码也是第三能级巅峰来袭，乃至于第四第五能级都会亲至。 　　“但这个身份真的有用吗？” 　　一旁的安法说的话不是很好听，但她的确忧虑地提出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刚才那个埃尔格……我就当他是埃尔格吧，他似乎不用任何手段，就能看穿伊恩你的特殊。” 　　“不搞清楚他看穿的究竟是什么，你马赫迪的身份一眼就会被揭穿！” 　　“是这个道理。但问题其实不大。” 　　伊恩点点头，他若有所思道：“那个‘埃尔格’的真实身份，比起我有之过而无不及，他只是因为我而展现自己真正的本质……其实也只有我才能看得出来，所以他才如此大胆。” 　　“但我已经大概搞明白了——他应该是能直接看见我的灵魂本质，而我的灵魂本质在冥想法的改造下，的确不太像是一般人。” 　　伊恩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假如说，埃尔格真的非常关注自己，甚至就连霞辉领都已经展开调查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会发现，霞辉领的领导层大部分都是修行过冥想法，灵魂极其特殊的人物。 　　而因为他们模仿的对象都是银色芯片的计算单元，所以一眼看过去，都是一团极具一致性的超复杂灵魂结构。 　　——这肯定是同出一源，甚至就是同一个人吧！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而千星之兽作为一个会寄生，吞噬同化的存在……他看霞辉领，肯定是默认伊恩也是一个有着同样本质的怪物，寄生同化了一群人来管理领地吧？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能解释为什么埃尔格一脸笃定地坚信自己和他是同类，并且能互相理解了……的确，真的差不多！ 　　只是千星之兽用的是比较粗暴的物理方法，而伊恩同化的方法是使用梦想与信念，传承与技术。 　　“你该不会真的是有什么特殊身份的……” 　　希欧嘟嘟囔囔地说着，但是说到一半就顿住，因为伊恩的确是有很多特殊身份的人，一时间她也无法确定埃尔格究竟是为什么如此看重伊恩，所以放弃了思考：“算啦，反正你的判断我们肯定要相信，不相信先知的人肯定脑袋有问题！” 　　“作为朋友，我还是建议你们多怀疑一下，我有些时候可能不是出乎本心，而是本能地就会骗人。” 　　一边坦诚地说道，伊恩一边解开自己一直穿着的‘缠空铠’。 　　而安法也从自己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大盒子。里面摆放的正是她的一个低能级义体，一个穿着和现在希欧衣服类似的红发精灵少女。 　　这是用来给希欧稍后施展灵能用的‘载体’，也算是替代希欧的身份的义体。 　　虽然看上去有些贩卖精灵之嫌，但因为是龙血所以倒也正常，而希欧也在揉脸，很快就将自己的义体身高拔高了一点，又将自己变成了白发青眸，一眼看上去和伊恩有九分九的相似，只是神态还差了点疏离感，有点太过亲近人的热情感。 　　伊恩指点了几句，发现实在是改不过来后也放弃了，希欧就没办法装的那么冷，他叹气道：“总之减少存在感即可，我在外人看来本来话就少，遇到战斗就规避。” 　　话毕，伊恩发现大家都对他的叮嘱毫不在意，大家都一脸好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我还没见过伊恩你的马赫迪形态呢！” 　　依森嘉德开口，为伊恩解惑，金发少年一脸迫不及待又想要保持矜持的模样，而同样没见过的安法也是连连点头，赫然是矜持都不要了——希欧虽然见过几次，但她喜欢凑热闹，更何况她也没什么矜持。 　　“……有什么好看的？” 　　伊恩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拂过脸，向后撩起头发。 　　而就在这一瞬，伊恩的体型和气质都在剧烈变化，而就在撩完头发后，一个与之前完全不一样，就连灵魂波动都改变的人出现了。 　　那是一个站得笔直的黑发青年，垂落至腰际的厚重长发鸦羽般披挂在身后，两条鬓发垂落在肩头，而黑色的眸子中流露出的并不是原本的淡漠与疏离，而是一种更加尖锐的，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有些排斥的冷漠与厌恶。 　　这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一位一直独来独往，绝无可能有同伴的孤独者。 　　黑发黑眸的骑士抿着嘴，用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同伴。 　　一种截然不同的陌生感和危机感开始蔓延。 　　“哇。”希欧的赞叹打破了这气氛：“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帅——尤其是伊恩你那一撩头发就变了一个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按开关一样，瞬间就变身了，超帅的！” 　　“哈哈，我也觉得这样挺帅的！”马赫迪形态的伊恩也笑了起来，他对这一套动作和形态设计颇为自豪，认为绝对和之前的自己截然相反，不可能被认出来。 　　可惜，因为观众绝大部分只有自己所以只能孤芳自赏，而希欧却能理解其中的设计思路，不愧是真龙！ 　　而依森嘉德和安法却有些沉默……他们当然不是被马赫迪形态的伊恩神情吓到了，而是比希欧更加敏锐的他们，察觉到了一个有点不可思议的事实。 　　——这个‘马赫迪’……也是真的！ 　　这只是一种朦朦胧间的感觉，安法是因为自己有很多义体，所以很清楚，一个人如果从一个身体换成另外一种形态，绝对会有一些习惯需要调整，偶尔也会展现出原本身体才有的一些微动作……譬如说从长发转变成短发，转身的时候还是会缓一下，免得甩的太快。再比如说从男人变成女人，偶尔也会感觉到有些不适…… 　　可伊恩却没有！他无缝切换马赫迪形态，却有另一套仿佛从出生开始直到现在的运动习惯……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先知也没办法凭空想象出一个人的所有微动作啊！ 　　而依森嘉德更是简单……蚀光炼龙本来就是寄生生物，他虽然没有真的寄生过谁，但血脉中的记忆让他很清楚，每一个生物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律，蚀光炼龙就是要把握住那个韵律，真正的生命韵律，才能与自己寄生的生物达成90％以上的共鸣率，进而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实际上，埃伦家族的以太武装也是这个原理，它与驾驶员的躯体是有共鸣率的，只有超过95％，才能发挥出黯华真正的力量……同理，一个人改变成一个不常用的陌生形态，其实是降低自己灵魂与肉体的共鸣率，无论再怎么强大，肯定也会降低一点战斗力，除非经过后天的训练适应。 　　可伊恩呢？明明马赫迪形态并不常用，却直接展现出了100％的完美共鸣率……这根本不可能啊！ 　　难道说…… 　　依森嘉德与安法对视一眼，两人惊愕的眼神互相让对方坚信：“果然，就是这样吧！” 　　“伊恩，你是双重人格吧？” 　　伊恩：“说啥呢你们两个。” 　　对于依森和安法的猜测，还有他们后续的解释，伊恩只能说他们想象力真不是盖的——居然能猜成伊恩接受希利亚德传承后，常年自我压迫隐瞒，造成心理压力极大，迫发出了第二个代表着第一骑士弟子的‘马赫迪第二人格’。 　　这个人格平时不出现，但是只要伊恩转换成马赫迪的姿态，就会立刻上涌，代替原本的伊恩行动！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不是还得在伊恩形态被重创，耗尽生命后，让第二人格与第一人格融合，彻底蜕变成终极形态？亦或是第二人格寄托在心光体上，变成可以独立战斗的战斗英灵，和我一同战斗对敌？” 　　他没好气地吐槽道：“别看太多骑士小说，尤其是‘冥府骑士传’，那本骑士小说我也看过，冥府骑士的大哥死后，冥府骑士悲痛无比，心中出现了和大哥一模一样的第二人格，而冥府骑士抵达第三能级后，心光体便因为第二人格变成了大哥的形态，可以与冥府骑士交流，并肩战斗，几乎可以说是复活过来——想象力很好，但实际上……” 　　“咦……” 　　说到这里，伊恩沉思起来。 　　他用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道：“感觉不是不行啊……” 　　“虽然倒不是第二人格的问题，但希欧，安法，你们有没有尝试过分裂自己的龙魂后，让两个龙魂使用不同的方法和思想同时战斗？” 　　“的确可行，但是想要维持龙魂的特殊战斗力，计算力需求很高，分裂了并不能提升战斗力，反倒是下降。” 　　安法显然是之前尝试过类似的举动，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想到双重人格上，但这条路显然走不通：“我尝试过不少次同时操控两个义体战斗，配合的确好，但就是会有种凝滞感，精细的操作会降低效率，对付实力低的情况还好，一旦敌人与自己实力接近，还不如自己全力以赴上。”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希欧的回答一如既往。 　　“看来是计算力的问题。”伊恩微微点头，他很清楚，有很多听上去很好的技法都受限于‘基础素质’，计算力就是其中之一。 　　能让自己分裂成两个的意识都具备原本的战斗力，就代表至少要有原本两倍的计算力，可假如真的有两倍的计算力，那么聚集在一体上，在微操和入微操作上都将会质的改变——别的不谈，伊恩能用70单位的源质击破阿尔戈300单位源质的攻击，就代表他的计算力比埃尔格高出大概两成。 　　两成在这方面就是碾压，两倍就更不用说了，等同于两米高的巨人打一米高的侏儒，一对一的话，来多少个都是送。 　　简单来说，计算力翻倍能提升的战斗力，远不止战斗力翻倍。 　　可是…… 　　伊恩恰好就有不少额外，也很难利用到自己本体身上的计算力！ 　　“我灵魂中的那些‘灵质计算单元’！” 　　马赫迪形态的伊恩微微点头，冷峻的神色嘴角微微挑起，他这个身体笑起来天然就带点冷意：“这些额外的计算力想要接驳进我的战斗模式，至多只能起到战时辅助优化战斗技巧，但假如危急关头，没时间辅助优化战斗技巧，却可以辅助我的心光体去战斗！” 　　“不过，我的心光体并没有战斗力，只有虫群道途送过来的一个‘猎血者’召唤物……说起来，我也的确可以去研究一下召唤物这一块的技艺了，假如真的能用额外计算力召唤出第二个我，那战斗力不说倍增，最起码也要增幅五成！” 　　“做得好啊，依森，安法！” 　　想到这里，伊恩哈哈一笑，伸手拥抱了一下两位友人——因为一旁的希欧愤愤不平地说‘那我呢？’，所以伊恩也抱了抱希欧。 　　不过这时候希欧的模样又和伊恩自己原本的容貌很像，说实话拥抱感觉无论是伊恩自己还是其他旁观者，都感觉挺微妙的。 　　“……” 　　安法还好，完全没搞明白伊恩为啥会突然高兴地一个个抱过去的依森嘉德却有点发愣，金发少年看了看马赫迪形态的伊恩，又看了看自己，最后又看了看伊恩形态的希欧。 　　他的大脑有点混乱到宕机了。 　　“习惯吧。” 　　而安法表情有些沧桑地拍了拍依森嘉德的肩膀：“和我们这些真龙在一起……你会慢慢习惯的。” 　　依森嘉德喃喃道：“真龙……还有伊恩，真的很奇妙啊。” 　　其实奇妙的不仅仅只有伊恩。 　　“着铠。” 　　手轻抚过腰间的腰带，‘嗡嗡’的轻微虚境偏移之声响起，只见无数散发赤银交杂光芒的铠甲零件从腰带中解压而出，它们环绕着伊恩不断旋转，并在环绕的过程中进行高速拼接，构成一套铠甲雏形。 　　看上去繁复，实际上只在一瞬，瞬息后，一套银灰色未来风的铠甲便装备在伊恩身上，其表层有着一道道宛如电路板的血色晶格纹路，随着呼吸而闪烁运转。 　　而整体呈现锐角风格的头盔之上，两道宛如恶魔的犄角朝着斜后方衍生，仿佛通讯天线，眼睛部位是三排密密麻麻的圆形观测口，闪动着猩红色的血光。 　　但这还不是结束。 　　【——血河武装接驳中，灵魂共鸣展开，源质结构对接，全功能限制解除——】 　　铠甲心口处，血色的结晶正在闪耀，而在铠甲内侧，无数树根触须般的灵质数据线衍生，在形成了一道缓冲层后，蔓延到了伊恩脖颈处的‘讯骨’，从肉体和灵魂方面完全链接。 　　在众人惊叹中，装备上血河武装的伊恩悄无声息地漂浮在半空中，血河武装的肩胛骨，脊椎中段，肘部关节，腿后与脚底处亮起了橙红色的光点，将他身躯托浮而起。 　　“这下，真的是彻底认不出来了。” 　　此刻，即便是依森嘉德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套经由亚德伯特与伊恩联手改造过的死河武装遮掩下，马赫迪化的伊恩气质又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下是真的谁也看不出来他与之前那位颇为爱笑的年轻白之民领主有什么关系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死河武装随心而动，褪下头盔，这消耗颇重的以太武装也就伊恩这种自带生物以太炉心的怪物能承受，黑发青年轻笑道：“那么我就出发了——诸位，一定要小心谨慎，实在不行，立刻撤走也是正确选择。” 　　“还有，依森嘉德。” 　　说到这里，伊恩看向自己的朋友，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认真地嘱咐道：“如果我死了。依森，帮我照顾霞辉领。” 　　“我的领主府里有上锁的笔记，密码是766718，里面有我的施政理念，社会构想，所需要的技术和一些关键的信息……普德长老和埃兰撑不起霞辉领，其他人也需要成长，在此之前，需要你帮忙支撑一下，至少不要让一切都消失的那么快。” 　　“你说什么呢！” 　　依森嘉德一开始还有点茫然，但很快就被惊到，下意识地大声道：“你这是托孤？！开什么玩笑，假如真的有那么危险就别去啊！” 　　“更何况，你不可能死的，你是先知，你不可能看见有死亡的危险还过去啊！” 　　伊恩只是微笑。 　　咬紧牙关，依森嘉德本来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实际上，从这次探索开始，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伊恩心中复杂的想法……从一开始，伊恩就是‘明知危险却偏要做’，而这点就连大皇子卡洛斯都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会刻意提点吧。 　　而且……阻止是没用的。显然，异种研究院中有着伊恩值得冒生命危险也要去争取的东西，而那东西就连说出来都会诱发斗争和危机。 　　自己的实力，还不够知晓真相。 　　“我答应你。” 　　依森嘉德垂下头，他握紧拳头，缓缓道：“但是伊恩，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霞辉领如今得到的大量投资和看好，乃至于政策偏移都不再会有……就和当年曾祖父的改革那样，一旦你死了，他们就都会消失。” 　　“所以，我说的是如果。先知嘛，这种生物总是想着最坏的结果，最悲观的可能。” 　　——尤其是我现在算是自寻死路。 　　看见依森嘉德答应后，伊恩才微微点头，然后他又自信地笑了起来：“但不用担心。” 　　“在我严阵以待时，死亡是不会找上我的，依森。” 　　但伊恩却不知道，依森嘉德心中真正复杂的想法其实并非是这点。 　　——居然认为我需要你说，承诺后才会在你死后照顾你的领地和亲人…… 　　——伊恩果然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信任我吗？ 　　心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他便听见伊恩的声音：“等到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便会将我真正的秘密告诉你……假如我死了，却让你们知道这种级别的秘密，其实是害人。” 　　“但如果我活着，我便有信心与你们一同对抗未来的危险。” 　　话毕，死河武装上的光点闪动，强劲的推力便带着伊恩离开，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中央区的‘深渊’而去。 　　而三人呆愣在原地。 　　“……其实伊恩还挺会说这种帅气台词的。”沉默了一会后，希欧如此点评道：“看来他还真没撒谎，他肯定看了很多骑士小说！” 　　“他哪来的时间啊？”安法则是陷入沉思：“又读炼金又学铭文，还对机械工程有极深造诣，甚至还看过很多骑士小说……伊恩读书不需要时间的吗？” 　　“何止。”摇了摇头，恢复过来的依森嘉德叹息道：“他还看了很多历史书……不过我确实知道，伊恩看书是不需要时间的，他甚至只需要把书翻页……” 　　等到伊恩走后，三人才能更加放开地聊有关于他的话题。 　　而另一边。 　　血色庭院，西侧边缘。 　　学识之都探索队。 　　只剩下半个身躯的‘埃尔格’从虚境中浮现，他神态虚弱，但却面无表情。 　　而迎接他的，便是另一个‘埃尔格’。 　　真正的埃尔格。 　　“怎么了，黯，那个银峰男爵这么厉害？” 　　原本正手捧着厚重典籍，认真阅读的黑发青年关切地走上前，而‘半个埃尔格’形态的魔物浑身如同漩涡一般转动，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位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 　　直至脚踝的长发飘散，漆黑的长裙笼罩身体，少女一双黑底金瞳的大眼睛给予人危险的‘异类感’的同时，也给予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而那小巧玲珑的五官使得她就像是一尊精美无比的瓷娃娃，有一种非人的美感。 　　虽说如此，但这少女的长相却与埃尔格有九分相似，只是偏向于女性化的可爱。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伊恩与希欧最新义体间的关系。 　　【他比我强】 　　被称之为‘黯’的少女漂浮而起，坐在埃尔格的肩膀上，而其他学识之都探索队的成员都视若无睹，似乎少女根本就不存在。 　　【不，不应该这么说】 　　少女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他的性能和持有的技术超过我一个世代。伊恩应该也是某个古老文明的火种……甚至更加奇特一点】 　　【他的灵魂起源极其特殊，明明并非源自于那肉体，却又与那肉体百分之百融合，我无法想象那是哪一种融合模式】 　　“居然如此？还真是难以想象，明明看上去很安全，令人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实际上却是这样的怪物？” 　　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开口说话的灵能学者抬起眉头，他居然是一个颇为健谈的人，只是平日不和不熟悉的人交流：“比我们的融合模式更加奇妙吗？” 　　【奇妙的多】 　　黯淡淡道：【我只是通过与你分享生命，将自己变成你生命的一部分，规避母亲对我的召回，以及‘神’对母亲的‘封禁’……但他却仿佛同时拥有两个，甚至更多个生命起源……】 　　【伊恩·银峰。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不止一个足以令我感到好奇的秘密……他甚至能看出我的不对劲，一眼就识别出我是非人……他似乎能看出，我是源自于‘母亲’的半独立衍生体，所以对我额外戒备】 　　【这显然是母亲那个时代的古老文明才能拥有的见识，源自于大崩塌前星海古文明，甚至源自于真龙之主，‘神’的技术】 　　【他肯定也是某种火种生命，却将自己从火种生命这被悲愿束缚的形态中摘出，得到了独立自主的人格与肉体——这正是我所渴求的……】 　　如此叙述，黯笃定道：【他是我的同类，比我走的更远的同类】 　　“那看来以后要去赔礼道歉。黯你根本没学会人类的交流方式，唉，是因为我平时不怎么和人类说话的缘故吗……嗯，要告诉老师吗？” 　　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埃尔格却微微摇头，与黯同时道：“不，不能告诉她。黯你（我）自作主张去接触银峰男爵，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老师是狂热的求道者，她肯定会要求我们尝试捕获银峰男爵，而我们却只是想要活下去，也不想继续弄坏伊恩的关系” 　　说到这里，正在与黯共享记忆和感知的埃尔格·清月不禁错愕，他看见了伊恩出手击退黯的一幕，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腰腹：“他这么强？一剑就差点把我们杀了？” 　　“你那时候带走了我百分之五十的力量，几乎可以等同于我单独时的全盛实力！” 　　【就是这么强，而且不是全力】黯平静道：【所以在下次见面道歉前，绕着他们走吧，离开遗迹后找机会再接触】 　　“嗯。”埃尔格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但黯，你损失了一半的质量，等会我怎么和怀光教会那边报备？” 　　“你无缘无故丢失这些质量，即便你因为脱离母亲，失去了肉体同化的能力，但不好好解释，我们根本没办法过关……那群执行者肯定会审问咱们的。” 　　【实话实说即可】黯在这方面似乎比埃尔格更加熟悉怀光教会，她微微摇头：【怀光那群真正的怪物……他们肯定早就看出了伊恩·银峰的特殊，并且在暗中关注】 　　【你觉得那群怀光教会的执行者是为了监督我们来的？我倒是觉得……他们可能并非是为了我们才来到这个遗迹】 　　【他们是为了见证】 　　【见证‘奇迹’的发生】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正的异种研究院 　　“奇迹。” 　　埃尔格微微摇头，这位面容姣好的学者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手中的典籍，他长叹一声：“我们泰拉文明能存在至今，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奇迹。” 　　“瞧啊，黯。” 　　他手中的典籍无风自动，埃尔格将自己手指指向典籍中的一页。 　　用原始铭文刻录的文字，一个字蕴含的信息就堪比如今通用语的一整页，这一页便是一整个史诗故事，埃尔格缓缓叙述：“你的‘母亲’，乃是数万年前，前纪元文明人类还在石器时代时降临，壁画表明，祂的降临伴随着一次遍布整个天空的宏伟流星雨。” 　　“那次流星雨持续了数十年，其中有不少‘星辰陨落’……我们文明中的‘天坠’一词就是源于这次仿佛天穹中所有星辰都坠落的奇景。” 　　“终结了前纪元文明的那场灾难，不过是将这个词重新用上而已。” 　　如此说道，学者神色有些黯然：“太遗憾了，即便我们学识之都坐落于前纪元文明的资讯保管库上，是保留最为完整的万象图书馆，但还是遗失了许多信息……时至如今，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母亲为何会抵达泰拉，又为何会呈现出如今的状态。” 　　【我说过】 　　黯顺着埃尔格的手指阅读典籍，她淡淡道：【母亲是被‘神’所封禁。‘神’就是你们口中‘真龙’的创造主……母亲是古老的超级文明火种，祂的强大程度远超泰拉上99％的火种，但因为过于强大和排他性，被‘神’所不喜】 　　【这部分记忆，我也不清楚，不知道为何‘神’只是将母亲囚禁在泰拉，而不是彻底消灭……难不成‘神’就连母亲那样的存在都关怀？还是说，母亲背后的文明，对‘神’来说也是特殊的，所以有特别的关照？】 　　摇了摇头，黑发少女神色也有些复杂：【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天坠之灾时，母亲的封禁动摇，开始活性化，我的许多兄弟姐妹涌出，制造了一场场灾难……而怀光，真龙，人类的顶座和几个其他的强大异星火种联手镇压了我们与母亲】 　　【母亲逐步沉睡，我们这些孩子才能有自我意志，反过来协助你们封印母亲……多么可笑，我们源自于母亲，却是最不希望母亲苏醒的那一个】 　　“是啊。” 　　埃尔格与黯一体同心，他们两人心意相通，虽然双方都很有礼貌地不去翻阅对方的思想，但得到许可后，便可以直接通过灵魂互相理解。 　　故而此时的学者也能清晰地体会黯的所有微妙心思，那种愧疚夹杂着庆幸，茫然混杂着孤单的感觉。 　　他轻声说道：“所以我们才要来这里。” 　　“异种研究院……前纪元文明最大最全面的生物研究中心。在这里，有着前纪元文明研究‘千星之兽’的原始资料，可能也有着失落纪元时，千星之兽短暂复苏时的数据！” 　　而黯毫无中断地接口道：【以及……可能存在的……前纪元文明，从‘神’手中得到的，再一次彻底囚禁母亲的方法】 　　“只有这样，母亲（千星之兽）的力量才能被我们利用……让所有人都如我们这般心意相通，同心协力，进而引领泰拉文明走向一个全新纪元！” 　　“这就是，我们选择的道路！” 　　【走吧】 　　再一次通过‘言语’与‘心意’确定双方的同步率，黑发的少女微笑着消散，化作黑色的雾气融入埃尔格的身体内：【我的分身已经先那伊恩·银峰和烬灯家的探索队进入亚空间迷宫内部】 　　【如若我们的猜测不错，亚空间迷宫内部，才是失落纪元之后，真正被保存下来的‘异种研究院’！】 　　与此同时。 　　血色庭院，中央深渊。 　　伊恩站立在这深邃到仿佛直入地心的深渊大坑之前，向下俯视。 　　“这也太深了，根本看不见尽头……或者说，从中间开始，就是亚空间迷宫的门扉，这深渊本质就是一个直入虚境和亚空间碎片中的‘无尽深海’，是冥想心灵之海的物质具象化，难怪这么深。” 　　一眼便窥破此地深渊真正的本质，他笑了笑：“之前那个千星之兽，只是分了一个分身进入此地，本体朝着其他方向跑了……也不知道是迷惑我的行动，还是说它背后有组织……也罢，虽然我不争‘率先进入异种研究院者’这种虚名，但也不能太慢。” 　　该出发了。 　　血河武装微微催动推力，这借鉴了一部分缠空铠的动力结构被证明非常好用，让伊恩以均衡的速度进入深渊中，以站姿不断下降。 　　自伊恩维修了格兰特子爵的以太武装归来后，他便一直抽时间与亚德伯特对血河武装进行改装。 　　作为灵态以太武装，血河武装的骨架极其优良，铠甲和功能组接口极多，无论是改装动力喷口，提供一定的加速飞行能力，还是利用伊恩的土系源质制作半实体的强力护盾，都可以轻松支持。 　　只是能源需要大量灵魂这点不太友好，但好在伊恩自己自带以太结晶，可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在于，血河武装无论怎么改造，功能再怎么齐全，它本质上都是用‘恶魔’制作的灵态生物殖装……它除却能源外，还需要‘灵质’来维修损耗。 　　换而言之，假如伊恩不用其他人的生命和灵魂供养它的话，它就会不断汲取伊恩的源质与灵魂。 　　好就好在，在异种研究院，伊恩估计自己不会缺敌人和灵魂。至于源质，他是真的多的有卖。 　　很快，伊恩就来到了‘亚空间入口’处。 　　这是一个虚幻的洞窟洞口，洞口的背后是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最深处有些许暗红色的光芒闪动。 　　和阿瓦克实验室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人前来吧，这里并没有什么灵魂要与伊恩对话，只有深沉的寂静……宛如那已经消逝于悠久岁月中的前纪元文明。 　　注视着洞口，伊恩笑了起来。 　　他迈步，走去亚空间中。 　　刹那间，世界消散，化作无数纷飞的碎片。 　　而后，无穷碎片重组，虚境与现实于此交叠重合。 　　一步踏出，伊恩便从漆黑的深邃洞窟中，来到了一处宽广光明的庭院殿堂。 　　绵延无尽的实验园区蔓延至视野的尽头，一头高耸入云的巨龙骸骨匍匐于实验园区的正中央，而环绕着这骸骨，十几座高塔规律地排列，神秘的波动从中涌出。 　　与阿瓦克实验室完全相反，它一点也不黑暗，寂静，宛若放逐不祥之物的迷宫——它赫然是一个明亮的文明世界，一个建设在亚空间中的实验园区！ 　　古老，巍峨，辉煌又充满魄力，没有半点幽魂和怪物。 　　这里，便是前纪元文明的虚境碎片，亚空间迷宫。 　　他们昔日造物的一角。 　　“……真壮观啊。” 　　一步跨越两界，伊恩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如此壮阔的一幕，不禁发出感慨：“真难想象，当年的前纪元文明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看来，相较于他们的生物科技，这些能发明出虚境机神的家伙，在灵能方面更加精通啊。” 　　此时此刻，伊恩的灵魂隐约散发着青色的光辉，这是源自于‘伊恩’的光辉。 　　察觉到这一点，‘马赫迪’微微摇头，他闭眼冥思。 　　然后，纯粹而冰冷的暗银色光辉，便从血河武装的缝隙中绽放而出。 　　解决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破绽。 　　希利亚德之弟子，最后的不动坚城，幽谷骑士马赫迪便继续向前迈步。 　　但是，就在伊恩打算靠近眼前巍峨壮观的庭院殿堂时，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什么？” 　　眉头微皱，伊恩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幻听，因为那声音极其规律，仿佛在呼唤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认真聆听。 　　然后，伊恩便听见了。 　　【前方区域禁止游客权限进入】 　　【来访者，请出示‘工作证’，‘龙魂’亦或是‘龙血认证’】 ###第一百九十章 欢迎您，尊敬的院长！ 　　“……登录限制啊？” 　　伊恩愣了一下，然后忍俊不禁：“糟糕，转世太久，都忘记前世地球也有这么一回事了——重要工作地区怎么可能让游客随便进去，肯定是要权限的。” 　　“至于我的权限……” 　　抬起头，伊恩仰视眼前看似近在眼前，实际上远在天边的巨大龙骨。 　　亚空间迷宫中的‘异种研究院’庞大到难以想象，单单是那最起码就有千米之高的超巨型龙骨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叹，而环绕龙骨的十二座千米高塔更是巍峨的如同山岳，它们环绕龙骨，形成了一个十二棱柱空间。 　　假如是其他泰拉人来到此地，肯定会觉得这是前纪元文明正在准备制造属于自己的真龙吧？亦或是他们分解了一头真龙的尸骸，只留下骨骼继续研究。 　　但实际上，都不对。 　　这是在‘改造’。 　　伊恩能看得出来，那只剩下白骨的真龙，就绝对没有‘死’，祂只是陷入了沉寂，亦或是说，它这只余下白骨的‘肉身’还没有死去，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活力就如同心脏振动一般，不断地震撼整个亚空间迷宫，让他体内的‘古龙心核’也与之共鸣，让明明已经没有心的伊恩都感觉到一阵凶猛和‘心悸’！ 　　幻心痛。这种感觉其实颇为奇妙，令他笑了起来：“看来，第五能级强者们的目标，最高等级的延寿奇物‘龙血之源’就在此地……如此浑厚，沛然无比的生命之息，难怪能延续第五能级强者的寿命了。” 　　“而且目标如此之大，无论从何方抵达这亚空间迷宫，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看见它吧。” 　　至于，前纪元文明究竟在对着蕴含有‘龙血之源’的龙骨改造什么…… 　　伊恩隐约能看出一点。 　　那似乎是一艘……飞船？ 　　在那真龙尸骸的身体上，隐约能看见一些金属闪光，那是后天添加上去的事物，它远没有完工，倒不如说刚刚开始。显然，前纪元文明要对这龙骨进行金属化改造，那或许就是后世‘械龙’的原型？ 　　但不管怎么说，那种包裹式的改造法，伊恩只能想到飞船。 　　用真龙之骨作为龙骨，建造一艘活着的金属宇宙飞船！ 　　看来，前纪元文明并非是完全没有研究宇宙飞船技术，即便与‘星神’可能有契约，但他们还是在这方面倾注了资源。 　　但时间来不及了，这些资源都遗落在此地。 　　“看上去，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来了。” 　　将目光从远方的龙骨上移开，伊恩环视周边的厂房，他微微点头：“我也明白，为何暗金巨龙会诱导这些有着龙血的泰拉年青一代过来了。” 　　暗金巨龙的实力，在六年后是实打实的第五能级，泰拉诸多第五能级强者都无法拦截……但真的无法拦截吗？ 　　不谈帝国的太阳神鸟传承，毕竟帝国可能不想管这麻烦事，单单就是迦南摩尔的银门家传承，雅弗达议长的空间传送能力，难道就不能将他们维系党的第五能级强者，青叶家的恒远之风传送到还没开始加速的暗金巨龙旁边吗？ 　　这一点，在伊恩知晓雅弗达的能力后，便在心中留了一个心眼，而在后面，通过种种迹象判断，伊恩便猜出，暗金巨龙在精灵中有盟友，而那盟友便正是雅弗达议长。 　　在灵灾道途中，自己这个先知预言之所以能那么快被迦南摩尔听取，估计也是顺着安法－烬灯家－银门家－雅弗达议长顺水推舟这一条线——反正暗金巨龙的离开已经不可阻挡，那么干脆就顺势撤离一部分人，合理地减少损失吧。 　　暗金巨龙的目的很明确，显然是要获得力量，离开泰拉，前往囚星天狱之外。 　　那么，雅弗达议长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也很简单。 　　在世界树之都的那段时间，伊恩通过安法的渠道，知晓了最近这些年十王血间的斗争与银门家的情况……他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想。 　　那便是，雅弗达议长与暗金巨龙设套，意图捕杀可能进入异种研究院中的第五能级，那位国域部的第五能级强者。 　　既是杀兄之仇，也是党派之争……雅弗达议长的背后，甚至可能是整个维系党。 　　作为执政党，维系党五部已经厌烦了在这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与支柱党五部扯皮，他们要设立一个无法回绝的阳谋，在这罕见的时机，抢夺被支柱部把握在手的‘顶座之血’。 　　那位衰老到已经选好继承人，六年后估计就要寿终正寝的第五能级强者，绝对不会放过龙血之源——可他倘若真身出动抢夺，能不能抢到不好说，打完之后命肯定要没了，未必能留下可以培养继承人的寿命。 　　所以，这国域部的顶座绝对会耍小手段。 　　雅弗达给伊恩的那个发讯号，估计就是针对这顶座小手段设立的后手……他可能是看穿了伊恩的先知身份，以及一部分真正实力，相信伊恩能在安法的协助下以前几名的速度抵达第三层，所以就让伊恩帮他一个忙，启动一个可能就隐藏在遗迹中的仪器。 　　那仪器具体什么功效不好说，反正肯定是针对国域部老祖的。 　　这是迦南摩尔的内部斗争，第五能级间的阳谋，无论是伊恩还是其他人，都只是这谋划的棋子。 　　但问题来了。 　　——暗金巨龙为什么不自己进来这‘真正的异种研究院’，而是让雅弗达召集各国年青一代呢？ 　　“因为祂没有权限啊。” 　　伊恩心中低笑道：“假如，暗金巨龙真的是先行者的回声——管他是谁的回声——反正，祂肯定是‘人造之物’，根本不具备研究员亦或是配合实验的龙血持有者权限。” 　　“祂甚至可能还没有完工，所以具备力量与龙血，却没办法进入亚空间迷宫……祂也绝对不想破坏这亚空间迷宫，也不会允许高能级强者进入其中，所以只能与雅弗达合作，让我们这种年轻小辈进入，而祂使用某种手段，借助我们的力量开启亚空间迷宫。” 　　“而暗金巨龙一旦完工，得到‘龙血之源’亦或是这个研究院中的其他资源，祂或许就能成为六年后的完整第五能级——如此一来，问题就大条了。” 　　“当然，应该不止是龙血之源……龙血之源难以被毁灭，即便亚空间迷宫破损，至多也就是丢失在虚境，找一找肯定能找到的……祂真正想要的，应该是研究院中的一些资料？信息不足，无法继续推测。” 　　凭借一路上的见闻和信息，伊恩已经完全搞明白了发生在异种研究院中的弯弯绕绕。 　　谋定后动，庙算无遗，作为先知，他就应该在行动前搞明白所有前因后果，如此才能借势而行。 　　当然，除却了迦南摩尔内战，暗金巨龙破解异种研究院权限这两个主干外，还有帝国与苍天王庭各自的谋划，学识之都带着他们养的千星之兽过来，显然也有他们的目的……甚至就连安法，在进入遗迹后就总是有点魂不守舍，她的背后肯定也有烬灯部的目的。 　　更不用说，拜龙教和龙岛…… 　　虽然南岭和迦南摩尔的拜龙教如今几乎被各国势力侵蚀，但肯定也有一部分单纯的拜龙教成员混在队伍中，他们也绝对有目的。而龙岛面对龙血之源，以及与祂们签订契约的前纪元文明的遗迹，心中绝对不像是表现的那么平静。 　　——指不定最后，这里会变成第五能级大战啊！ 　　想到这个可能，伊恩觉得，自己大概是搞明白那些莫名其妙的全灭可能是怎么回事了……假如最后的事态真的到了‘各国第五能级齐聚半月湖展开大战’这个地步，那恐怕就是泰拉世界大战的开幕。 　　到那时…… 　　全得死！ 　　而伊恩要做的，便是寻觅‘星神之礼’的另一部分的同时，寻找前纪元文明与星神的资讯，且在这过程中，避免一切最坏的结局。 　　那么，要达成这结局的话，第一步应该做的。 　　“银色芯片。” 　　嘴角翘起，‘马赫迪’面对悬浮在眼前的权限确认窗口露出微笑：“展现权限。” 　　——既然暗金巨龙根本没办法操控一切和灵能有关的前纪元文明设备权限，那现在不用银色芯片更待何时？ 　　——异种研究院，你们院长（的芯片）回来啦！ 　　银色的光辉闪动，伊恩抬起手，接触窗口。 　　而权限确认窗口在一阵激烈地闪烁后，开始刷新出大片大片的数据。 　　紧接着，便是光芒！ 　　【进行身份检测……错误……确定安全等级……最高……常规权限检测失效，进行人工确认……】 　　【警告！联邦异种研究院以及虚境亚空间园区处于长时间无人操控自动维护状态，已检测到82％的区块出现损坏/缺失/变化/毁灭等状况】 　　【第一层‘生态园地’出现灵能污染，第二层‘庇护地’百分之七十五建筑失联，时间系统异常，第三层‘实验园’主控系统百分之九十九失联，第四层‘生化试验场’彻底断联，第五层……错误！】 　　【联邦异种研究院主控系统已确认，研究院内部已无智慧生命存在】 　　【根据智能系统代管流程，现在由主控系统代理进行权限确认】 　　【……确认完毕……】 　　【权限等级：联邦异种研究院院长，代号‘先行者’】 　　【欢迎您，尊敬的院长。联邦异种研究院主控系统向您致敬，您已经持有异种研究院最高权限】 　　【院长专属通道已向您开放】 　　与此同时。 　　整个异种研究院突然地停转了。 　　“嗯？” 　　外界，地表。 　　探索园地中，原本的工作人员和后勤人员都四散奔逃，因为已经开始全面对峙的第四能级威压已经让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生物都感觉到不安，心悸与恐惧。 　　但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第四能级都侧过目光，看向地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刚才，整个大地都发生了一瞬的微动！ 　　异种研究院内。 　　原本被太阳灯照耀的第一层积水平原，在突然间陷入黑暗，令所有在这一层闲逛的小势力探索队和后勤人员陷入惊慌，但很快，灯火重燃，而且之前不少已经熄灭的太阳灯开始闪烁着重新亮起，有微型修复机器人开始启动，修补破损的灯火，清理泛滥的河道。 　　第二层，黄昏庇护所，也发生了同样的‘关机重启’事件——随着整个庇护所重新启动，许多隐藏在地底的圆盘形清扫机器和维修机器人从诸多仓库与物资大楼中涌出，一个又一个压缩胶囊自动解压，释放出那些被保存了超过千年的维修模组。 　　第三层，血色庭院，血色消失了。 　　所有的警告和危急标识全部在一瞬间祛除，再一次出现的，是橙绿交错的‘正在维修’与‘此处暂时封闭’标签！ 　　“发生什么事了？！” 　　诸多探索队队员被这异象所惊愕，他们根本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便停在原地，不敢继续行动。 　　“居然？！”而艾纳与伽珥这样的大势力继承者，却在惊愕之余心生不可思议：“遗迹活性化？！” 　　“这个前纪元文明的遗迹，居然被人重新启动——它居然完好到可以被人重新启动？！” 　　“快！”没有任何犹豫，伽珥带队，加速朝着‘中央深渊’而去，怒喝催促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亦或是突发情况，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进入亚空间中！” 　　“快走！”同时，皇长孙艾纳也急迫地催促队伍行动起来：“遗迹重新启动，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里很快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这个遗迹中，那些还未启动便沉寂的前纪元防卫设施，马上就要真正激活了！” 　　血色庭院中央。 　　正隐藏在一旁，等待其他探索队来到这里，而他们‘后去一步’的依森嘉德，安法与希欧三人也察觉到了这异常。 　　但是，相比起其他人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三人组反而有一种明悟。 　　“伊恩才刚刚进去没几分钟，整个异种研究院就发生这种异变……” 　　希欧倒吸一口凉气，她惊叹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啊？死而复生的前纪元人？” 　　“我倒觉得，可能是他的龙血，就是当年异种研究院中的某个核心权限龙血……”安法注视着已经不再鲜红的血色庭院，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难怪，我就说他的龙血纯的太过分了……” 　　而依森嘉德却沉默着，他眉头紧皱。 　　并不是因为这种异常的情况被吓到，此时此刻，金发少年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无论伊恩持有怎样的权限，能造成怎样的异变，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倒不如说，伊恩的权限越强，改变越多，事情就越是恐怖。 　　因为，事情很简单。 　　“明明有这样的权限……” 　　他神色凝重道：“但却仍然有‘自己会死’的预感。” 　　“伊恩，你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亚空间研究院中的伊恩向前迈出一步。 　　他一步，便从亚空间中的‘院长专属通道’，来到了联邦异种研究院主控室。 　　光芒明亮的全景屏幕房中，只有一个朴素的座位。 　　座位上，一具古老且残缺的尸骸就摆放在那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星神之礼的第二部分！ 　　虚境不需要力学，只需要美学。 　　出现在伊恩面前的‘异种研究院中央主控室’便是这一思路设计下的产物。 　　它是一个半径超过五百米的超巨型圆球，圆球的内壁由百万张大大小小的监控屏构成，而圆球的圆心处，便是孤悬的控制座。 　　一具破损的尸骸安静地端坐在那里。 　　之所以说是破损，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骸骨的头颅已经被取下，被抱在尸体的怀中。 　　而这头颅，也不仅仅只有一个脑袋，而是连带下面的脊椎也被一同拔出。 　　但即便是如此残忍可怕的伤势，这幅骸骨却表现的非常平静。 　　假如不是怀中抱着自己的头，伊恩甚至会认为，这是一个安详的老头躺在自己的摇椅上。 　　“……是你吗？” 　　在短暂地怔然后，伊恩摇摇头，他认真地端详眼前的尸体，然后叹息着确定：“的确是。头盖骨被精准地掀开，这是最初自我剥离银色芯片的手术证明。” 　　“果然是你啊，前辈。” 　　“先行者。” 　　过去的历史就在眼前，黑发的骑士一步一步地靠近。 　　而越是靠近控制座，他就越是感觉回溯视界在剧烈地震荡。 　　眼前之人的尸体上，蕴含着不可思议的情感与记忆。 　　或许是因为虚境的原因？或许是银色芯片终于遇到了原本的主人……亦或是先行者本人也有灵能遗留的缘故。 　　此时此刻，伊恩感觉到回溯视界额外的活跃……和强大。 　　——所以，我肯定能看见我想要看见的那一幕。 　　——先行者，我的前辈。你在生命的最后究竟做了什么，以及星神之礼的真相……请全部都告诉我吧！ 　　如此想到，来自地球，以原本样貌行走的‘先驱’伸出手。 　　他轻轻按在泰拉‘先驱’的肩膀上。 　　紧接着。 　　无尽的光从他们的接触点飞射而出，充盈了整个世界。 　　光影交错间，青年仿佛堕入梦境。 　　但是，这里就是虚境，这里就是全泰拉所有生命梦境中的梦境—— 　　所以，这一次，并非是过去的影像变成交织的梦境，进入伊恩的脑海…… 　　而是伊恩本人踏入了梦境。 　　踏入了一千六百年前的那一刻。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步入过去的刹那，伊恩便听见了这句话。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唯有双眸明亮的老人躺在主控椅上，老人仰视着头顶的监控光幕，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自己，亦或是对不存在的旁观者陈述：【但是我并不后悔】 　　【后来者，无论如何，请聆听我最后的遗言，聆听我的困惑与歉意】 　　这里是一千六百年前的异种研究院主控室，一切都一模一样，时光仿佛没有任何改变。 　　唯一不同的就是主控室椅上的老者，他还活着，奄奄一息，但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伊恩行走在透明的通道上，静静地站立在先行者的身侧，仿佛真的在聆听他叙说最后的遗言。 　　【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在想，没有人类教导的文明，真的能算是人类文明吗？】 　　老人轻声说着：【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些火种……星神与真龙送到我们星球的，委托我们保管的火种……它们的确是一个文明的墓碑，但是，从这些火种中复苏的文明，真的能算是原本的那个文明吗？】 　　【说来有些惭愧，这其实是很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些文明就连火种都制造，并运送出来了，这就说明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未来’……只要火种能够复苏，能够重燃文明之火，成长为参天大树，那么是由星神催化而出，还是由我们这些人类重新孵化，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算这些外星文明最后都融入了我们人类，也不能说他们的文明消逝了，他们只是融入了我们之中，自此之后，我们的延续就是他们的延续】 　　【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等事情真的发生在我们人类身上，我却反而感到十分惶恐——我想要让人类存在下去，作为人类而存在下去】 　　说到这里，先行者闭上眼睛，他苦笑着低头，仿佛在嘲笑自己到老了居然变得如此幼稚。 　　但很快，他再次睁开眼睛，神情变得平静：【星神告诉我们，等到‘摇篮世界·静谧之环’建造完成，所有的火种都会在祂们的精心呵护下复苏——那千千百百的文明，他们的个体，思想，文化，历史乃至于记忆都会被重塑而出，在各自被划分好的应许之地再次复活】 　　【这就和睡觉一样。星神告诉我。整个文明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们在毁灭中沉眠，然后在静谧中苏醒，千星万族，无数文明都将在摇篮的呵护下重焕生机】 　　【星神告诉我，祂们一定会做到。因为那些火种背后的文明，要不就是已经被摧毁了，要不就是举全文明之力，随星神一同前往‘终焉的天渊’，与终焉之魔进行天堂之战】 　　【星神告诉我，我们人类是幸运的。我们不必成为火种，不必作出选择】 　　【因为，在我们古老的先祖还在使用石器与魔兽搏杀时，遭遇第一次‘天坠’的我们，幸运地遇到了星神与真龙，祂们帮助我们制止了足以摧毁整个星球的灾祸，然后一步一步注视着我们发展到如今境地】 　　【后来者，你知道吗？】 　　【我们的文明，就是奇迹本身】 　　先行者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谁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因为整个圆球主控室开始剧烈的变幻。 　　伊恩沉默地注视着无穷幻影在自己眼前交错，很快，周围的虚境就变幻成了一片宽广的旷野，如今正是傍晚，一群石器时代的原始人正在火堆旁取暖。 　　半人高的长草随着风摇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又带着些许寒意的气息，无云的夜空上满是群星，千万星光随着双月之辉闪烁。 　　这是一个再也平凡不过的傍晚。 　　但，就是在此时。 　　第一次天坠，发生了。 　　抬起头，与身侧的先行者一同观看这一幕，即便是伊恩此刻也不禁感到怔然。 　　整个夜空中，都被密密麻麻的流星雨所充斥，这些流星雨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它们在黑暗中燃烧，坠落，紧接着熄灭……但它们却并非是真正的流星，而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预兆。 　　灾难的预兆。 　　原始人们也被这一幕所震撼，他们惊愕地抬起头，仰望星空……紧接着，他们就看见，随着无数流星飞逝逃离，天空的正中央，许多星辰的光芒突然变得炽盛无比，但在炽盛之后又变得通红，暗红，最后便是继续黯淡……衰退为黑。 　　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在骤然爆发出光芒后变得通红，变成黑色，直至彻底融入夜空，不复存在。 　　伊恩咽了口口水。 　　只有将要熄灭，温度极低的恒星才会是红色和暗红色……也只有彻底熄灭，不再发光发热的星辰，才会变成漆黑。 　　那甚至不是白矮星，而是黑矮星，乃至于……黑洞。 　　注视着这一幕，伊恩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这一切是同时发生的？就算是无数星辰同时熄灭，它们的光抵达泰拉的时间也不应该是同时才对啊？’这一点……因为他看见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随着万千星辰黯淡化作漆黑，无尽辽阔的星海中悄然出现了一条不可忽视的漆黑裂缝。 　　这裂缝撕裂了璀璨的星辰之网，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朝着无限宇宙的彼端蔓延而去。 　　而就在裂缝蔓延的同时，一颗真正的流星朝着泰拉大地飞驰而来。 　　那是一颗火种。 　　它撞击在星球之上，掀起了覆盖整颗星球的暴雨。 　　【这就是‘终焉天渊’，超越光速，熄灭群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宇宙灾害，星神与所有文明的敌人】 　　先行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用一种看破了一切的淡薄语调道：【这便是第一次‘天坠’……以及‘千星之兽’坠落在我们星球上，并将其改造的一幕】 　　【后来者，我们被保护的很好。千星之兽背后的文明一直与星神并肩战斗，直至毁灭的最后一瞬才抛出火种，幸与不幸地降落在我们的星球上——泰拉因此而特殊，被星神所关注】 　　【自那之后，所有的灾祸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的星域被选定为‘摇篮世界’的铸造场，千千万万颗星球的火种，成百上千文明的希望汇聚于这片大地——它们都是毁灭后的残骸，文明最后的墓碑】 　　【而现在，轮到我们了】 　　说到这里，先行者苍凉地笑着：【终于。轮到我们】 　　【但可悲的是，我们甚至来不及去战斗，荣耀地走向终末，亦或是留下真正的火种，等待摇篮梦醒……我们在出发之前就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迎来了第二次的天坠】 　　【我们的文明已经毁灭，想要再制作火种已经来不及】 　　【所以，我制造了回声】 　　“你倒是说一下星神和‘终焉天渊’啊！” 　　此刻，即便是地球伊恩那淡漠的脾气也不禁开口，有些气急道：“我早就知道你有回声了，你不要搞的好像谁都知道星神和终焉天渊一样——啧，这部分传承估计大势力的核心传承者才能知道，我的地位还是差了一点！” 　　虽然先行者似乎一直都在和人叙述，但他归根结底还是过去的影像，所以无论伊恩再怎么着急，老人还是静静讲述他认为重要的事情。 　　【后来者，最开始我认为，文明最重要的是人。没有人的文明，就根本不是文明】 　　【相较于保存基因库和技术，不如保存人类的思想和记忆……虽然这些思想和记忆只是回声，并不是真正的我们的灵魂，但有着我们记忆和思维模式的回声肯定比失去了文明和知识的人类更像是人类】 　　【他们可以在我死后，在我们死后继续我们的计划，维持文明的存在，直到我们的文明再一次于人类的教导下生根发芽】 　　【但是，我错了。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知道回声会失真，但却没想到它异化的如此之快】 　　先行者此刻的话语，并没有任何悔恨，只是平静地讲述，正如他开场的那样，他并不后悔犯下这次错：【我原本的目的，只是想要制造出我和我众多弟子的回声，保证天坠之灾后，有关于我们文明的知识不会被误解……】 　　【他们的思维模式可以正确地理解典籍与各种资料的意思，保证我未来的子孙后裔可以成为人类，而不是一个似是而非，继承了我们人类的肉体与技术，但却失落了文明，将庆贺的礼节视作决斗的仪式，将我们的节日曲解为诅咒的异种】 　　【我的回声将会存在地比我更加漫长，他将会教导那些从庇护所中走出的新纪元人类，让我们的智慧和技术不至于失落，让未来的天才能得到最良好的教育，让我的心血不至于失传】 　　【他们将会成为新的‘泰拉人类’——而我的回声将会成为泰拉文明守望者。我是这样希望的】 　　【但是，当我创造出回声后，我却发现，我的回声远比我要极端】 　　【是啊。失去了大脑和这早已衰弱的肉体限制，不被激素影响，也不会因为状态不好而心生冲动，没有任何欲望可以干涉我和我弟子的回声】 　　【这群最极端的技术学者，一诞生，就达成了共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出‘人类火种’，离开这注定被毁灭的泰拉，前往外界寻找新的家园】 　　【至于泰拉上的那些幸存者，那些还在挣扎的庇护所遗民，他们不想浪费半点资源去救助——只要火种完成，那么现在的这些泰拉人死不死都无所谓了，反正等到未来，在火种复苏之后，新的人类文明将会诞生】 　　【而过去，就会被遗忘】 　　【这是错误。我不应该制造他们的。星神明明告诉过我，火种只需要，也只能装载文明的血脉与信息。火种不应该承载灵魂，即便是回声也不行】 　　【他们注定会异化，会变得极端，疯狂……他们会很快蜕变为另一种全新的生命，乃至于‘文明’……变得彻底不再像是人类】 　　【所以我封锁了他们。我封禁了回声们的权限，我封锁了他们进入虚境的权限，封禁了他们进入虚境资讯库的权限，封禁了他们进入人类集体电子记忆库的权限】 　　【我封禁了他们继续制造火种的权限——因为回声制造出的火种，就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的火种，而是人类的回声，一种和人类截然不同，有着人类的技术和记忆，但却绝对不是人类的‘生命’】 　　说到这里，先行者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伊恩所在的方向：【但是，后来者】 　　老人并不是注视伊恩，而是看向主控室入口的方向，他平静地微笑道：【我并不后悔】 　　【因为我刚才想明白了——人类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重要】 　　【我们只是宇宙的灰尘，我们只是虚无的过客……后来者，你或许并不明白，或许想要反驳我，但事实就是如此】 　　【‘泰拉人类’和‘回声人类’的区别？那根本无关紧要，升华者本来就扭曲了自己的生命形态，我作为升华之道的开创者，为什么要强求未来的人类就得是人类？】 　　【我们这些星间灰尘凝聚而成的生命，为何要纠结灰尘飘散的形状？这未免有点太过可笑】 　　【归根结底，谁能说回声人类，就不能是人类？】 　　【所以我在最后，留给了我的回声们一个机会】 　　【只要在我死后，我的回声能与其他智慧生命合作，打开亚空间入口，抵达我的尸体所在之地，那么就让他们成为代表人类的火种离开又如何？】 　　【这证明他们既有手段，又有力量，还有真正的智慧】 　　【那就足够了】 　　此时此刻，先行者闭上眼睛。他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头颅两侧。 　　老人淡淡道：【后来者。无论你是我的回声，其他人的回声，亦或是我们泰拉人类在天坠之后建立起的全新文明，亦或是其他外星文明的来客】 　　【甚至……星神？倘若是你们回来了，那么也是一个好结局】 　　【只要你们能触动我设置的这个灵能幻影，有拥有智慧的生命抵达此地，就足以说明一件事】 　　【我们人类的存在……的确有意义】 　　伊恩张开口，他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先行者接下来的动作所震撼。 　　就在他的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双臂发力，拔出了自己的头颅和脊椎！ 　　没有鲜血，没有任何残忍的景象，只有肌肉和骨骼在蠕动。 　　作为前纪元文明的升华者，先行者或许并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但他的确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磨砺至最高峰。 　　使用灵魂控制肉体，先行者取下了自己的头颅，老人轻柔地切开自己头颅周边的血肉和颅骨，然后从自己的头颅中取出了自己的大脑。 　　【我将星神赠与我的礼物一分为三】 　　朦胧的灵能之声响起，带着和原本老人一模一样的口吻：【代表我信念，赠予未来人类的‘星之辉’】 　　此刻，银色的星辰光辉从老人的大脑和脊髓中提炼而出……然后凝聚成了一张极薄，却又极其繁复，繁复蕴含了整个星空的‘芯片’！ 　　【代表我肉体，将留在此地，交付于后来者的‘光之躯’】 　　先行者无头的躯体将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炽白色的光辉亮起，于锁骨以下，胸膛正中的位置凝聚出了一颗‘宝石’。 　　【还有最后的，代表灵魂，将赠予我与我弟子回声们的‘源之魂’】 　　一个有些步履蹒跚的白金色幻影从老人的尸体中走出，那是一个纯粹至极的灵魂，伊恩从未见过如此璀璨又纯净的灵魂，即便是第四能级也绝对没有如此闪耀。 　　朦胧的灵能之声笑着，又叹息道：【我创造了回声。我擅自创造，又因创造的结果不如我意而擅自地失望——我甚至擅自宣判我的造物是失败的错误】 　　【但这其实是我错了，所以我要赔罪。既然回声没有灵魂，那么我就将我的灵魂赠予他们——无论如何，他们也的确是人类，是人类的一种可能】 　　【真遗憾啊。明明得到了可以活用于下一次的教训，但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先行者抱着自己的头颅，躺在主控座上。 　　【后来者……能告诉我吗？】 　　他轻声询问：【我为了人类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一切都烟消云散。 　　无数幻影破碎，伊恩站立在原地，世界不断变幻，闪过千千万万不同的场景与人物，但最终，它还是凝聚为千年之后的‘现在’。 　　异种研究院，中央主控室。 　　控制座上，破损不堪的尸体安然地坐在原地。 　　或许是因为伊恩之前的触碰，尸体原本抱着的头颅微微低下头，故而能看见，尸体的胸膛处，有着一颗炽白色的宝石。 　　在这瞬间，银色芯片……亦或是说，‘星之辉’，它正在用微微的震颤告诉伊恩，那正是‘星神之礼’的另一部分。 　　它就在那里，等待了千年的时光。 　　黑发的青年沉默了许久，然后露出微笑。 　　“……这不是很有意义吗？” 　　他伸出手，将尸骸胸膛中的炽白色宝石抓住——在这一瞬，先行者的尸体破碎了，化作无尽虚境灵能碎片消逝，只剩下带着炽烈温度的宝石还在掌心。 　　体会着这悠悠时光后仍然满溢的炙热温度，伊恩垂下眸光，他隔着岁月，回答先行者的问题：“您的教训，我已看见。您的遗产，我已继承。” 　　“人类还存在着，仰赖您的升华之道，虽然有些错误，但相当兴盛地存在着。并且，因您留下的星之辉，这个世界还存有一丝希望。” 　　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椅子欠身鞠躬，伊恩认真地回答：“这就是传承。最大的意义。” 　　“然后……” 　　他说着，黑发青年迈步向前。 　　代替先行者已经消逝的躯体，伊恩坐在了主控座上。 　　泰拉的第二位先驱，微笑着凝视着眼前的繁杂光幕：“接下来的一切。” 　　“就看我的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论证完毕，伊恩≠马赫迪 　　【检测到核心部件：光之躯】 　　【状态：完好/分裂】 　　【——接驳，修复，完善……吾等重振旗鼓！】 　　伊恩回收‘光之躯’的过程非常简单，甚至迅速到了让他感觉到有些茫然的地步。 　　他仅仅是调动银色芯片，尝试去触碰手中那颗炽白色的宝石，那宝石就立刻化作一团耀眼的光辉，直入伊恩身躯。 　　然后，他便听见了银色芯片的重新连接声——紧接着，伊恩得到了光之躯，并知晓了它的能力。 　　就是这么简单。 　　或许是是因为银色芯片吧，亦或是先行者早就想到未来或许会有人来到此地，而他想要将自己留下的最后传承委托给对方……所以这一切才如此顺畅。 　　而光之躯的能力非常简单。 　　那就是，赋予持有者‘以太化躯体’的能力。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强大到异乎寻常的能力。 　　“以太化躯体……以太相转移……亚空间折叠技术……虚境跳跃……” 　　闭上眼睛，伊恩轻声自语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光之躯’主要功能，他倒吸一口凉气：“恐怖如斯！” 　　这还真不是伊恩刻意开玩笑缓解自己的紧张，而是光之躯的能力就是如此恐怖！ 　　星之辉，亦或是用熟悉的名字来说，银色芯片。 　　它是辅助类的鉴定系统，外加一个链接全人类潜意识，甚至以太流资讯库的搜索引擎，也能帮助伊恩增加各种技能的熟练度，储存各种典籍知识，刻录源质结构。 　　还有最重要的，拓印第二传承，以及在推演未来中的‘强化心光体’能力。 　　这些能力，加起来全部都是辅助。 　　虽然很强，但持有者必须要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将银色芯片最大化利用，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银色芯片或许有许多任主人，但目前来看，只有先行者，伊奈迦二世与伊恩算是做了些大事，而之前名声不显的那些持有者，恐怕只是将银色芯片视作一种赚钱工具，鉴定手册。 　　至于大宗匠……他是真的凡人，和银色芯片无关。伊恩觉得大宗匠就是泰拉世界的牛顿加达芬奇合体，可能还得额外加点高斯，颇有种裸装就和其他人有挂差不多的感觉。 　　也难怪那千星之兽的分身认定自己肯定是怪物了，仔细想想也是，自己比一个人形外挂都厉害，那肯定就是真的有问题。 　　相较于星之辉，‘光之躯’，亦或是说‘以太躯体’的能力就非常简单，粗暴和强大。 　　以太化躯体，顾名思义，它能让伊恩消耗自身最大以太上限一定百分比的以太后，将自身的身躯转换为可以直接穿越物质和虚境的‘以太之躯’。简单来说，就是和千星之兽的衍生体，那个‘埃尔格’可以自由出入虚境的物质躯体一个模板，但更加完善，而且有一些额外功能。 　　但这不过是光之躯的基础。接下来的‘以太相转移’就更是夸张。 　　它本质上，就是一种基于以太的‘相位转移装甲’，可以通过以太转换，将聚焦于某一点的攻击，转移到‘灵魂’‘肉体’和‘心光体’三相上并平摊。简单来说，就是有一颗超强力的狙击子弹命中了伊恩，那么原本应该贯穿伊恩身体的冲击力就会变成让他后退几步，灵魂和心光体微微震动的‘小冲击’。 　　这个能力对于普通人，乃至于普通升华者来说，其实并不那么强。即便是平摊，足够强大的攻击也能杀死，耗死持有该能力的升华者。 　　而且，高能级的升华者很可能一个拳头就比人的躯体都大，这样根本没办法平摊的攻击也无法通过以太相转移免疫太多伤害，反而可能会造成灵魂和心光体震荡。 　　这个能力，是给已经很强大的升华者使用的，属于锦上添花。 　　至于亚空间折叠技术……伊恩看了一下，发现这可能是搭配第四能级‘以太真身’的能力，而且泰拉其他升华者也有……当年先行者的思路估计被他的弟子继承了下去。 　　这个能力，就是用来将第四能级及以上的升华者，那强大到仅仅是存在，就足以影响现实的力量收敛在随身的亚空间碎片中，需要时就解压释放。 　　这个能力如果能完美达成，那么以太真身力量对升华者寿命的压迫将会得到缓解……但即便是光之躯，也需要极其强大的信念作为基础，才能开辟出随身的亚空间碎片。 　　而虚境跳跃…… 　　“可以让我在‘以太化’后，让肉体可以像是灵魂那样，通过虚境中的‘思想转移’，将肉体传送到虚境彼端，再回归现实，进而达成肉体空间转移？” 　　这个时候，伊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雅弗达议长的空间转移能力。 　　银门家的空间能力……或许就是这样一种通过虚境进行的‘空间转移能力？’ 　　这就是光之躯的能力。 　　作为基础的‘以太之躯’，作为防御能力，可以视作‘数据化身躯’消灭自己肉体要害均衡伤害的‘以太相转移’，作为辅助能力的‘亚空间折叠’和机动能力的‘虚境跳跃’……每一个能力都相当强大。 　　虽然说，有些能力似乎其他血脉也有，但光之躯自带的能力，就相当于其他血脉真形修行至近乎最终形态的核心能力，这点就已经强大到有点过分了。 　　不过，伊恩也明白。 　　这些强大，建立在如今泰拉文明以升华之道为核心的情况下。 　　在前纪元文明，人类还没有掌握高能级和对以太的利用方法，人们就连生命灵能都很少，更别说掌握原始以太了——即便是先行者，他的心光体恐怕也不是很强大，并没有如今升华者这样强悍复杂的各种异能。 　　所以，对于那时的先行者来说，光之躯虽然能让他变得极其神异，但并不能抵抗席卷全泰拉的天灾——一道超强灵能脉冲飞过来，无论先行者开什么防御都得死。 　　反倒是银色芯片更加厉害一点，无论什么时代什么情况都能起效，甚至还能筛选合适的继承者。 　　至于现在。 　　“先行者啊。” 　　伊恩感应着自己体内的‘炽白宝石’，黑发骑士的胸口浮现出一圈白色的光环纹路，青年不禁感慨道：“你或许根本想不到，千百年之后的泰拉，人类会将自己改造成如此模样……具备如此力量。” 　　话毕，伊恩运转以太。 　　霎时间，他的头顶浮现出一圈星辰冠冕，心光体【指引之星】闪耀光辉。 　　然后，青年的身躯就化作朦胧的虚影。 　　“这就是以太化。” 　　短时间的虚影后，伊恩便恢复实体，他握了握手，心中若有所思：“以太化后的我，也可以进行攻击，只是那样的攻击就没有物理破坏，而是类似纯粹的源质冲击。” 　　以太相转移没有攻击无法测试，虚境跳跃有点难，伊恩暂时还没学会，不敢随意使用，免得迷失在虚境中，而亚空间碎片也是如此，伊恩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直接就给自己开一个亚空间碎片啊。 　　所以也就只能试试以太之躯了……但不得不说，以太之躯不愧是基础能力，仅仅就是这么一测试，伊恩就察觉到它的潜力十足。 　　“我能感觉到，以太化后的我，其实可以变大——只要我的源质足够充足，我就可以变得极其庞大……这或许，也就是第四能级‘以太真身’的基础？但非要我说的话，这不就是变身吗！还有这个光之躯……” 　　“开什么玩笑，星神其实是奥X曼吗？” 　　他吐槽道。 　　除此之外，伊恩还察觉到以太之躯还有另一种用法。 　　“银色芯片，妖精结构！” 　　心念一动，黑发青年催动自己体内的银色芯片，配合光之躯催动以银色芯片为主的妖精升华结构进行‘以太化’——而他仍然维持自己的身体物质化。 　　于是，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伊恩如今这个黑发青年的躯体背后，浮现出了一个与他肉体完全重合，但却呈现出白发青眸模样的‘妖精伊恩’！ 　　这妖精头戴冠冕，心光体与他重合，显然这以太化是以心光体为主。 　　“居然还真能……” 　　伊恩此刻坐在主控椅上，他就如同控制第二个身体那般，让白之民形态的自己站在自己椅子旁边，他与自己对视，察觉到自己的肉体中，属于妖精的力量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而自己的心光体之躯具备了所有的妖精血脉能力。 　　“这下糟了。” 　　使用前世容貌的伊恩与白发青眸的自己对视，双声道般喃喃道：“这下彻底坐实依森和安法猜测的双重人格了。” 　　“而且，开玩笑一般的分身战斗……好像真的有搞头了！” 　　以太之躯的意外收获不仅仅如此。 　　在确定妖精血脉真的能随心光体一同以太化，进而成为独立于伊恩躯体之外的‘背后灵’后，他便有了另一个很自然的想法。 　　——假如以太化的是不动坚城，亦或是说‘钢之先驱’的结构呢？能否和妖精结构一般分离？ 　　哈哈，答案是分不了！ 　　很遗憾，这个作弊一般的想法不成立。 　　在第三能级后，升华者的肉体会在以太的沐浴下，产生一次独特的升华，这将会赋予升华者传承自己血脉的能力，因为以太同时存在于灵魂和物质界，所以他们的后代也能继承自己父辈的一部分灵魂传承和源质结构。 　　不动坚城的源质结构已经随同灵魂和心光体的觉醒，与伊恩的本质精神完全镶嵌，根本无法单独分割——伊恩的背后灵只能是白之民伊恩。 　　黑发骑士毕竟只是模拟出来的假象，他这一世就是白之民。 　　“但也足够了——假如我之前就有这样的能力，我根本就不需要委托希欧伪装成我！” 　　伊恩心中电转，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好几种利用方法：“而且，等以后我学会‘虚境跳跃’后，我甚至能让我的心光体和我的肉体同时位于世界的两端，只要需要，我就能呼唤我的心光体亦或是我的肉体抵达另一方的所在地！” 　　“我可以同时存在于两地……白之民天才，银峰领主伊恩，和不动坚城的继承者，幽谷骑士马赫迪可以同框出现！谁都不能论证伊恩和马赫迪是一个人！” 　　这个能力，需要强大的计算力，也需要银色芯片辅助，单独的光之躯和银色芯片是没有这样能力的。 　　事到如今，伊恩对剩下来，‘先行者回声’手中的‘源之魂’也非常好奇了。 　　“或许，源之魂，就能提供极其可怕的计算力，辅助银色芯片和光之躯发挥全力？” 　　如此想到，伊恩思考着‘星神之礼’的完全形态：“通晓一切，肉体变幻无形，拥有强大的计算力……这根本就是将先行者变成了另一种强大的生命形态，他已不再是凡人！” 　　“但……时间太短了。先行者还没有修行到特别高深的地步，而且那个时候的人类，对源质和生命源质的修持还很弱，更主要的是精神方面的升华，所以这些能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太遗憾了。但这也是时代的发展，如今的泰拉文明在其他技术方面可能还逊色于前纪元文明，但是单纯的升华者方面，单纯的个体实力方面，却远远超过前纪元文明，甚至相当多的外星文明！” 　　伊恩坐在主控座上，他握着拳头又松开，体会自己如今体内的力量。 　　“没有经历战斗，就得到了如此强大的传承……” 　　这听上去似乎是好事，但对于伊恩这样的先知来说，这反而是一种情况险恶的征兆。 　　——因为，伊恩越是轻松得到光之躯，就越是证明，他接下来要遭遇的危险，是得到了光之躯后也仍旧如此危险的大危机！ 　　而且，如今伊恩心中还有许多沉甸甸的词汇。 　　终焉天渊……还有终焉之魔。 　　星神，千星之兽原体，以及诸多星际文明的敌人，那成百上千颗火种背后的真相，或许就是源自于那宇宙级的可怖灾害，以及那场天堂之战。 　　甚至，就连囚星天狱也…… 　　微微摇头，伊恩压下自己无心的悸动。 　　暂时不管那场超越光速，震荡整个星河，以整个宇宙为战场，导致千万星辰陨落的战争。 　　泰拉人需要的是拥有飞出去的能力，至于具体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 　　“主控室内的资讯库全解锁，需要另一个权限……” 　　收了收心，伊恩将精力集中在虚境异种研究院的权限上。 　　一时间，虚境内外，现实世界一到三层的全部监控摄像头，亦或是说，一种虚境观测设备在主控室内部的一个个光幕中呈现，并且随着伊恩的心意放大。 　　此时此刻，伊恩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依森嘉德和安法交流的情况，金发少年如今正在和精灵少女交流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而‘伊恩’一只手搭在‘希欧’的肩膀上，一只手好奇地抓着‘希欧’的头发玩，甚至开始打结…… 　　“这都在干什么啊这条龙，这么喜欢玩别人头发？用的还是别人的脸！” 　　伊恩脸色抽动。光幕中的‘伊恩’是伪装成伊恩的希欧，而她正控制着外表是伊恩的身体，去玩安法伪装成‘希欧’的义体…… 　　虽然听上去非常乱，实际上看上去也非常乱，但不得不说还挺真龙的？ 　　在外人看来，希欧会跟着伊恩一起跑到异种研究院来，肯定就是亲密关系了，至于是什么亲密关系……假如让其他人看见这一幕的话，就根本不言而喻了。 　　“算了，就这样吧。” 　　伊恩压下自己风评被害的吐槽欲望，他继续观察异种研究院。 　　然后，青年便发现，异种研究院的‘第四层’与‘第五层’自己无法观察。 　　有另一个权限……回绝了主控室的请求。 　　“有意思。”伊恩若有所思，他继续操控主控室，却发现，的确有一部分资料自己无法解锁，其中有一部分是先行者设定的锁，估计只有100％星神之礼才能解锁，而另一部分……却是只有另一个权限才能知晓。 　　“源之魂……回声们吗？” 　　轻轻点头，伊恩倒也不恼：“的确，只有胜者才有资格知道一切的真相。我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刚刚得到的能力。” 　　“至于现在。” 　　他身体后仰，黑发青年坐在主控座上，他伸出手，隔空虚点光幕：“让我看看，其他势力的探索队，如今走到什么进度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哈哈，你在第二层，我在第五层！ 　　异种研究院，第三层。 　　血色庭院已经不再血色，但危险却更甚往昔。 　　于整个遗迹的‘再启动’后，原本还算是平静的遗迹登时变幻莫测起来。 　　诸多古老的防卫机器伴随着钢铁的摩擦与刺耳的红色警灯再次启动，它们沉寂已久，但却并不老朽，因为千年来自动维修系统一直都在帮助它们更换零件，补充弹药。 　　而有一些强大的防卫机器，更是由特殊的储存设备保护，千年时光无法在其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各大势力的探索队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决意向前——倒也不是说探索心这么重，主要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外面的第四能级已经开始战前对峙。 　　现在出去……恐怕不是什么好选择。 　　两害取其轻，比起被第四能级战斗的余波扫成灰，还是探索一下遗迹吧。 　　一时间，各国的精锐与古老的防卫机器战成一团。 　　其中绝大部分防卫机器都是固定的哨戒机炮，偶尔有些移动的两足移动镇压机兵，火力虽猛，但对核心战力是第二能级的探索队不算什么，很快就被突破。 　　“轰！”“轰！”“轰！” 　　一时间，遗迹内部，剧烈的爆炸和炮火交鸣声交错响起，而就在防卫机器行动时，那些被机械化改造的异兽也开始趁乱偷袭。 　　它们居然被防卫机器识别为‘友军’，给了一些大意的探索队一个教训，制造了探索队中的第一批伤亡。 　　但还来不及感伤和恐惧，各大势力探索队真正意义上的强敌出现了。 　　那是一具具钢铁铸就的魔像……名为‘泰坦’的战争兵器！ 　　——嗡嗡——嗡嗡！ 　　“这是什么玩意？！” 　　在剧烈的电磁嗡鸣间，在众多探索队员震惊的呼喊声中，一个正在不断喷薄冷凝液蒸汽，超过五米高的金属巨人踩踏着道路上的一切碎岩与尸体，从黑暗与雾气中踏步走出。 　　它的体型魁梧而流畅，表面由哑银色的抗光束涂层装甲覆盖，呈现出一种半晶体的结构，而闪亮的，类似蜘蛛一般的多重复眼观测器同时观察三百六十度所有的方向。 　　它一手持盾，一手持光束步枪，伴随着宛如飞鸟鸣叫一般的尖锐嘶鸣，它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检测到实验体暴动——对实验室内危险魔兽进行镇压】 　　嗡嗡——光束步枪上的晶格开始层层充能，这只是一瞬，一瞬后，一道粉色的光束迸射而出，直接命中了为首来不及闪避的几位探索队成员。 　　他们被气化了。 　　“这是前纪元文明的智能战争单元！” 　　毕竟是专门探索高等遗迹的探索队成员，在看见这钢铁泰坦的第一时间，便有人惊呼出声，然后便是急迫的提醒：“当心！它们手中的光束步枪威力可以直接融穿一般的铠装！水系和土系的升华者制造水雾尘雾，衰减威力！” 　　但是提醒也是需要时间反应的。 　　就在短短的数秒中，被唤醒的钢铁战争单元已经展开无情的杀戮——即便高威力光束步枪无法连续发射，甚至被雾气阻碍，但它仍然可以使用位于身体各处的机枪和备用的金属刃斧对抗。 　　一时间，以为贴近就能处理掉它的队伍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面对这种情况，绝大部分探索队在遭遇这些正在执行镇压任务的钢铁泰坦时，都会选择暂时撤退。即便是第二能级的升华者想要对付这些战争机器也会感觉到棘手。 　　但是，面对真正的强者，这些战争单元也并不够看。 　　“居然有这么多战争单元——该死，我早就该想到，一个制作各种龙血异兽的生物实验室，怎么可能没有足够多的武力去镇压可能的魔兽暴动？” 　　可汗之子伽珥面色颇不好看，他的队伍已经出现死伤，这令他感觉到极端的愤怒……就像是自己的食物被其他猛兽抢走的感觉。 　　虽然他并不会真的吃了这些同伴，但是那种血脉中传来的极端占有欲和暴虐欲望正在让他下意识地克制，让自己保持一种‘冷静’。 　　但这冷静不过是风暴前的宁静，只要伽珥一旦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冷静’，他血脉中的饿狼将会被释放而出……到那时，杀死这些同伴的，恐怕就不是这些前纪元机器了。 　　所以，在迫不得已下，他只能再用出一点真本事。 　　抬起握刀之手，伽珥四周的空气如同流水一般扭曲，然后泛起阵阵涟漪——剧烈震荡的空气催动特制的长刀，令其锋刃出现高频震荡。 　　高周波刃。 　　苍天王庭的可汗之血，乃是【吞世战狼】，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风地双系血脉。 　　据传，王庭初代大可汗得到的吞世之狼血脉是纯粹的地属性传承，但惊艳绝才的大可汗因为某种原因，硬生生插入了他所擅长的风属之血，是已知历史中，最早将改造血脉传承留下的第五能级强者。 　　但这一举动也让王庭内部出现了‘左’‘右’之分，除却每一代大可汗外，所有王庭的第四第五能级强者，都只能专注于一系。 　　伽珥进行高频振荡的方法，自然就是风。他是精善于风的‘天狼之血’，而他的刀也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战刃，可以承受高震荡波。 　　下一瞬，伽珥消失。紧接着，巨大的钢铁泰坦停下了动作。 　　啪嗒。 　　随着第一声什么东西跌落的声音响起，战争单元碎裂成了几十块残骸，它被锐利到不可思议的刀光撕碎，然后在崩坏间爆炸！ 　　“别愣着！” 　　轻松解决掉战争单元，伽珥发泄了血脉中的杀意，他的态度反而粗鲁了起来，极不耐烦地催促着自己身后的探索队：“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前往中央区的深渊！” 　　“那里的入口后，才是真正的异种研究院，我们的目标！也只有那里，不会有什么防卫机器和异兽！” 　　苍天王庭的队伍紧跟伽珥的步伐，而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的一部分紧随其后。 　　戈蓝·国域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头顶，感应着第四能级强者们的威压。 　　【老祖】她轻声道：【情况不对啊】 　　【没什么不对】苍老的声音平静道：【这次探索，本来就是为了给各方一个讲数的借口……而怎么才能讲数……自然就是先打一次】 　　【放心好了，阿薇丽雯和古格卡耶夫都在，他们就在法芙特山上看着，而我的‘国域’也已经蔓延至此处，随时都能带你离开】 　　【不愧是老祖呀】戈蓝嘴角弯弯，浅笑着，她然后跟在伽珥的身后，朝着中央深渊前进。 　　遗迹的另一端，伴随着一道淡金色的光束贯穿了拦在他们面前的钢铁泰坦，甚至一并横扫斩开了一众防御机器与异兽，让焦灼的烤肉香味充斥遗迹，皇长孙艾纳反而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他有些疑虑地环视周围：“为什么钢铁泰坦会跑到我们这边来？我明明选的是最安全的区域……依照之前的侦测结果来看，我已经绕开了这些战争单元的所在区域才对！” 　　“好像……有人操控它们，故意拦着我，要让我使用真正实力？” 　　一时间也想不出结果，艾纳也只能带着一众其他托庇于帝国的探索队朝着亚空间入口而去。 　　而就在这两群人后。 　　“这些大块头应该是把我们都当成实验魔兽了——在前纪元文明眼中，我们这些血脉真形的升华者，或许就是一个个不同的改造魔兽。” 　　依森嘉德路过一具战争单元的残骸，他眉头微皱，评价道：“毕竟失落纪元那时候，我们人类的血脉已经彻底混乱了……每个人本质上都是一个个不同的血脉体，也就同一家人能有相似性。” 　　【我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打起来……】 　　而伊恩相貌的希欧在精神频道中絮絮叨叨：【我妈说了，这次打起来的概率特别大，每一方都各有目的……帝国和苍天王庭隔空对手，迦南摩尔内部有大问题，学识之都和延疆那边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联络，也就我们龙岛和妖精那边是过来看情况，做个见证，不让事情闹大的……】 　　【伊恩和我说，这是为了避免战争立刻发生的‘发泄’，但是真的打一架，岂不是更会燃起怒火？】 　　【打肯定要打，但能晚一会就晚一会。倒不如说，拖的时间越久，各方的准备就越充分，这也算是一种自信的手段】 　　安法叹了口气，她有些忧心重重，心事颇重：【我的母亲却没有和我说什么……我明明知道他们背后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做，但却对此近乎一无所知】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众人呆在世界树之都的那段时间，安法的母亲，烬灯家家主始终没有出现过，甚至出发都没有送过自己女儿。 　　这显然不正常。 　　【或许，母亲真的只是将我视作工具吧】想到这里，安法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一丝隐藏极深的失落：【和希欧你的母亲不同，我的母亲虽然表面上对我好，但实际上，只是将我视作她的研究成果而已】 　　【不。安法。你为什么要骗自己？】 　　但这时，希欧却侧过头，她认真地对安法道：【你明明知道——你猜出来了不是吗？】 　　【所以你才忧心重重。也正是因为你妈看出你看出来了，所以她才任由你行动……这是信任啊！】 　　【与之相对的，我的母亲却并不相信我的能力……所以祂才特意跟过来，一直照顾我，将我置于她的羽翼下，不是吗？】 　　——家家都有各自的问题啊。 　　虽然母亲对自己很好，但父亲却厌恶自己的依森嘉德听着两只真龙在那里抱怨原生家庭问题，不禁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说起来，按照伊恩所说，他当年是将自己舅舅干掉后，才让第一骑士成为了他的老师……这么说来，伊恩的原生家庭也不算好。” 　　“唉，怎么家家都有各自的问题？看来这个世界上，百分之百的问题都和原生家庭有关！” 　　怀着这样的想法，众人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防卫机器，偶尔有几只异兽突袭，也被安法和依森嘉德轻松击溃。 　　说是一路绿灯，可能有点勉强，但至少道路平坦笔直，走起来相当不需要脑子。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前面的怪物都被帝国和苍天王庭探索队消灭掉了，但很快，他们便有了一种感觉。 　　【是伊恩在帮我们？】 　　来到深渊旁，依森嘉德摸了摸下巴，他有些回味过来：【这么顺畅就抵达目的地，怎么想都不正常——而且刚才那些战争单元……好像也没怎么为难那些小探索队，全部都聚在伽珥和艾纳周边，逼他们出招了】 　　显然，希欧和安法也有同样的猜测——这一切都发生在伊恩进入亚空间迷宫，整个遗迹系统重启后，说不是伊恩搞的那才奇怪！ 　　而希欧也点头，认可了依森的猜测：【原本还在想，特意等到那两队人马进入后再进去会不会晚，但现在看来，有伊恩帮助的话，这么点时间根本就无所谓】 　　【感觉……】 　　但安法却微微皱眉，她注视着深渊，有些奇怪道：【亚空间入口的味道不一样了。进去的人越多，原本深渊那边的‘封禁感’就越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逐渐破除……】 　　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位见过两次不同状态深渊入口的人，安法的确能看出这点，所以才奇怪：【难道说，是伊恩吗？】 　　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不同代表的意义，众人也没多想，便也跃入深渊。 　　……一段时间流逝。 　　探索队所有人都进入亚空间迷宫内后。 　　悉悉索索…… 　　大群大群的异兽汇聚到深渊周边。 　　这些明显有智慧的异兽，明明早就应该知道‘深渊’的异常和重要，但却没有哪怕是一头隐藏在深渊周边进行突袭……与之相反，它们甚至可以说是一路用自己的尸体引导那些并非大势力，并不知道深渊和亚空间入口存在的小探索队来到此地，进而进入‘亚空间迷宫’内。 　　而它们的目的…… 　　嗖—— 　　第一头异兽跃出，坠入深渊。 　　原本，依照过去数十上百年来的每一次那样，没有灵魂的异兽根本就无法进入亚空间迷宫内，无法进入那真正的虚境异种研究院，只会顺着物理的深渊一路坠落，直抵异种研究院第四层的‘地狱’。 　　但是，这次不一样。 　　随着太多龙血持有者的进入，随着太多隐藏在‘异兽’上的碎片被击杀了‘异兽’的升华者带入亚空间…… 　　这些特殊的，同样携带有‘碎片’的异兽也于坠落的同时，进入了亚空间迷宫中！ 　　暗金色的光芒流淌，宛如百川飞逝，汇入大渊。 　　可与此同时。 　　一台看上去损坏在一旁的防卫机器人，悄然启动了自己的摄像头。 　　它清晰地看见了所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安法的父亲 　　虚境，亚空间迷宫。 　　真·异种研究院。 　　古老的前纪元文明遗迹宽阔恢弘，巍峨的高塔宛如连绵的山岳，构成了一片极其奇妙的地势，无论进入的方位在哪，都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位于中央处的高塔与如山龙骨。 　　拜龙教小队来到了内部后，第一时间的感想其实很简单。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这龙这么大？” 　　希欧如此感慨，也就幸亏这里是亚空间迷宫内部，不然的话，她顶着一张伊恩的脸发表这种感慨，恐怕没三分钟就能被人把马甲揭咯。 　　“要说大不大……确实大。” 　　而依森则是有点迟疑，他双手抱着肩膀，感觉自己的身体隐约在发抖：“但是那龙骨的威压……不，不是威压。那龙骨的生命力也太浑厚了？！” 　　“我的血脉虽然是汲取生命力燃烧提炼的‘蚀光炼龙’……但这真龙龙骨的‘生命之光’根本无法侵蚀，反而像是太阳一样，要把我照彻了！” 　　“那当然……” 　　而在看见亚空间龙骨的那一瞬间，安法就愣在了原地，精灵少女远远地眺望着那巨大的龙骨，一时间神色迷离，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 　　瞬间的失态很快就被压下，但安法还是有些想要遮掩的摇头，开口叹息道：“那就是我们这一次探索真正的目的……龙血之源的所在地！” 　　“果然？” 　　依森对此并不奇怪，能让他的血脉出现这种反应的强大生命奇物，也只能是这种第五能级的延寿奇物了：“好厉害啊，这里最起码有一千多年没有人来过，居然还有如此充盈的生命力……那条龙原本该有多么强大？” 　　“应该是第二代的导师真龙吧。” 　　希欧快龙快语地回答道：“第一代的始祖，第二代的导师，第三代的诸王……龙王我也见过，要说强也的确有这么强，但却没有这么大——只可能是第二代的导师真龙了！” 　　“而且看上去，这位导师真龙是自愿配合的。祂在自己还有一定寿命的时候自我选择终结，所以才能留下这么旺盛的生命之源！” 　　“真龙还有代？” 　　即便是依森嘉德，对这方面的知识也相当匮乏，听见希欧的话语后不仅有些惊讶：“始祖，导师，诸王……难道说……” 　　“对。” 　　希欧知道，依森嘉德是伊恩最好的朋友，未来肯定有合作交朋友的机会，所以也相当痛快地告诉了他这个‘龙族机密’：“初代的始祖和第二代的导师，都是在你们人类前纪元文明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真龙，而第三代真龙是在天坠之后诞生的，其中最早一批第三代真龙都已经消逝，但最后还有一些因为种种原因仍然存在。” 　　“如今仅存的不到十位第三代真龙中，便有龙岛的四位龙王和亡山之国的死之龙王。” 　　说到这里，希欧反而来劲了：“而接下来的第四第五代真龙，就是我妈和我这两代——目前这一代真龙中并没有第五能级的存在，最高也就是我母亲那样的第四能级，但是我们真龙的力量相当强大，人类的第五能级也不能稳定压制……哼哼，厉害吧！” 　　“是啊，很厉害。” 　　——真龙很厉害不是都已经写在书里了吗？根本不需要强调啊。 　　依森嘉德相当给面子地认真点头赞同，心里却有些嘀咕：“感觉真龙的性格会随着肉体而变化……是不是身体年龄越小，心理年龄就越小？” 　　“但她现在用着伊恩的脸说这种话，感觉真的好怪……” 　　“其他探索队现在都在朝龙骨方向前进。” 　　安法感应了一下周边的气息和源质反应，她提示道：“我们也得快点出发，不然的话可能占不到好位置。” 　　确实如此。于是众人便启程出发，朝着巨大龙骨而去。 　　一路上，他们经常能听见远方传来爆炸和战斗声，以及各种源质反应……显然，遗迹群中也并非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它实际上隐藏有非常多的危险。 　　原因很简单，虚境没有钢铁泰坦，但虚境有虚境机神啊！ 　　当拜龙教小队一路飞驰时，他们甚至还路过了一支学识之都小队，他们正在和几头猎豹和锐爪虎形态的虚境机神战斗，这些虚境机神并非是简单的拟态，各自都具备特殊的灵能能力，制造幻觉和灵魂冲击，它们动作迅捷如电，仅仅几只就让一整支小队陷入苦战。 　　【又没有怪物袭击我们……】 　　希欧在精神频道中嘟囔道：【这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伊恩在帮我们了。他现在是不是有整个亚空间异种研究院的权限啊？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龙血之源拿到手然后躲起来？】 　　【没那么简单】 　　安法冷静地分析道：【假如权限有那么好用，伊恩根本不需要躲躲藏藏用另一个身份了……我猜，伊恩只能让这些虚境机神‘优先察觉’到除了我们之外的探索队，并为我们开出一条简单轻松的路】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直接控制这些虚境机神的权限】 　　【是的】依森也在观察了一会后，点头赞同道：【你瞧，这些虚境机神发现我们了】 　　精神传讯才刚刚发出，另一侧，正在袭击学识之都分队的虚境机神就察觉到了拜龙教一行人，登时便有一只猎豹机神飞驰而来，凶狠地对着最前方的安法扑下。 　　而安法握拳。看似柔弱的精灵少女一拳打出，猎豹机神就在被命中的瞬间崩碎成漫天灵质碎片——而余力透空而出，赫然是命中了远方还在合击学识之都探索队的机神，又贯穿了一头锐爪虎机神。 　　【哇】【好强……】 　　看见这一幕，无论是希欧还是依森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安法……真正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她身上的龙血……究竟源自于何处，又有怎样的天赋奇能？ 　　虽然聪明的两人都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丝答案，但他们也都很清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一行人继续前进。 　　沿着可能是伊恩为他们清理出的一条宽敞通道前进了近十里地，众人看见了不少沿途留下的痕迹。 　　希欧看见，沿途的研究院废墟中，有一头足足三十多米高的巨型机神尸骸，它的身体被一种极其锋锐的利刃切成了厚厚的薄片，如今正在缓缓崩碎化作灵质碎片，但也完全能看得出击杀者的技艺之精湛。 　　不久后，依森嘉德也看见，道路两旁有很多造型奇异，比起生物更像是几何图形的虚境机神残骸，它们的核心有被高热融化贯穿的痕迹，这很像是太阳神鸟的力量。 　　除此之外，还有被揉碎的，被精神干扰粉碎了核心的，还活着但是被幻境困住，如今正在天空打转的…… 　　机神的数量之多，力量之强，能力之奇，都算是极其危险。但这种危险却在探索队众人的想象中，比预料之外的钢铁泰坦好对付多了。 　　众人暗暗心惊，泰拉各大势力的年青一代力量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其中的佼佼者大概很快就能抵达第三能级，到那时，恐怕也是泰拉全面战争展开之日，老一辈将会在浩大的战火中厮杀陨落，而年青一代也将在加剧的冲突中成长为新一代的顶座。 　　这是已经发生过数次的轮回，只是从未有人认真地想过，他们其实已经置身于这浩荡的时代浪潮中。 　　很快，众人来到巨大龙骨周边，十二座山岳高塔下。 　　此时此刻，一切都大变模样。 　　高塔外侧的那些楼房和研究院，置身于其中时感觉和一般的人类城市也差不多，虽然有很多看上去新奇的设计，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前纪元文明的设计风格。 　　但是在环绕真龙之骨的高塔旁的一切建筑和地貌，就完全变成另一种前所未见的风格。 　　甚至可以说，画风都变得不一样。 　　光。一切都被光笼罩。 　　青金色的光将周边照耀的无比明亮，甚至就连地面都变成了一种类似金属质感的半透明晶体，里面流淌着金，赤，橙，绿等十二种不同颜色的繁复铭文回路，每一座高塔的表层都有对应的光辉闪耀，都在输送完全不同的奇特源质，维持着中央大龙骨的稳定。 　　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灵能封禁技术，为龙骨提供了肉眼可见的强大防御力，就连时光都被拒于门外。 　　而就在这光辉高塔和龙骨的周边，肉眼可见的灵质和源质甚至在半空中形成了浅金色的云雾，其中有着许多结晶正在随风卷动，它们晶莹通透，似宝石又似金属，但却并非是物质，而是一种非常珍稀昂贵的材料。 　　“灵能精粹？！” 　　看见这一情景，依森不禁睁大眼睛：“只会诞生在亚空间迷宫内最核心处的罕见材料，可以与摩瑞恩钢比拟的多变万能灵能纯质……居然有一整片云那么多？！” 　　“但却没有人拿。”安法也被这浩浩荡荡漂浮在半空的灵能精粹吓到了，她定了定神，然后才看向前方：“这证明高塔内侧肯定有更加珍贵的事物——别的不说，龙血之源就足够珍贵。” 　　小队众人进入的方向，是七点钟方向的‘赤之高塔’。 　　顺着这方向继续前进，打斗声也越发喧嚣，显然，在内侧，已经有人为‘宝藏’而大打出手。 　　龙骨之下，被十二色高塔环绕而成的‘圈’内侧，各大核心大势力的探索队已经和他们在地表上的长辈那样，展开了对峙甚至是战斗。 　　而他们对峙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那看上去暂时没办法得手的‘龙骨’以及龙骨中蕴含的‘龙血之源’。 　　他们之所以突然就抛弃表面上的‘合作共赢’，真正战斗的原因，其实是悬浮在核心内圈的另一个宝藏。 　　那是好几箱储存晶片。 　　被保存在水晶柜中密封的半透明晶片，在青金色灵能光辉的照耀下，隐隐有种彩虹一般的色泽。 　　这便是前纪元文明在记录重要信息时，所采用的最高端的储存设备。 　　——储存在这里的储存晶片，里面记载的资料究竟是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是前纪元文明针对第二代导师真龙身体的研究分析，还是针对龙骨的改装资料？这里面蕴含的技术，无论是哪些，扔出去都足以引发战争，更何况是如今探索队之间的内斗！ 　　它甚至……可能足以缔造出一位顶座的传承！ 　　即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天之骄子，都是各大势力的继承者，但顶座之血这种传承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储存晶片的柜子已经被人打开过，其中甚至少了一些晶片……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很清楚这些晶片的价值。 　　“哎呀……” 　　希欧此刻感慨道：“就连我都想要出手了……虽然我们真龙已经很强大，但假如能更强岂不是更好？” 　　她居然也知道这些晶片的存在！ 　　有些迷糊的依森侧过头，看向安法……他倒要看看，是不是就自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在依森嘉德转过头观察时，他却察觉到，注视着那些储存晶片的安法于此刻握紧了手，捏紧拳头。 　　她凝视着那些晶片，原本秀美的面容甚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原来如此……果然。难怪安法和希欧知道这些晶片的内容。假如有人外传的话，那么其他人知道也不奇怪。 　　所有谜题都被解开，依森嘉德心中已经笃定：“安法的龙血……还有制造出安法的技术……烬灯部和银门部的关系，以及伊恩猜测的雅弗达议长可能的嫌疑……” 　　“原来如此，原来安法的父亲……就在这里！” 　　“就在眼前！”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不是伊恩，你究竟是谁！ 　　依森嘉德虽然与安法和希欧不甚熟稔，但他经常与伊恩联络，所以很清楚这两位盟友的背景。 　　希欧的背景很简单。真龙。一个词就够了，能解释一切，包括力量，阵营，背景，潜力与性格，别的不用多说，懂得都懂。 　　而安法就比较复杂了。 　　她是烬灯家家主，希雅莱塔·烬灯的女儿。这位正值全盛的女家主为了不分薄自己的权力，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并没有联姻亦或是招赘——她用强大的生物技术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孩子，而孩子的父亲…… 　　是一位真龙。 　　那么问题来了——这真龙究竟是谁呢？ 　　泰拉大陆上其实有不少真龙，迦南摩尔就有四五头常驻，而更多的龙满世界乱飞，有些在海底睡觉，有些在地幔随波逐流，有些在新大陆当总督，有些在大势力内部和人类玩权力游戏……但无论怎么说，真龙的数量就那么多，对于大势力来说，就连希欧这种第三能级的龙资料都一清二楚，更何况一位可以被希雅莱塔看重，作为自己孩子父亲的强大真龙。 　　但可惜的是，直至如今，都没有人知道安法芮安德的父亲究竟是谁。 　　真龙对自己的子嗣是极其看重的，就算是签订了契约，不能相认，但那些真龙肯定会明里暗里过来观察自己的孩子……可快二十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样的真龙踪迹。 　　以十王血之间互相渗透的力度，这种事瞒得过几年，但再长就不可能了。 　　思路陷入死局。 　　但现在却出现了线索。 　　依森嘉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安法，又看向眼前的巨大龙骨……是，一般人绝对无法联想，但他却从伊恩那里，学会了一种‘逆转’思维法。 　　——将因果逆转过来思考。 　　仔细想想吧。安法如今位于异种研究院中，从头到尾，她的母亲希雅莱塔·烬灯都没有出面，一直都在准备‘某件大事’……这可是有可能会造成伤亡的大冒险，可对方却一动不动。 　　逆转。逆转思路。假如这一举动，并不代表不在乎，甚至会是一种‘信任’…… 　　假如希雅莱塔·烬灯相信，自己的孩子根本不需要任何帮助，就可以在遗迹中得到足够的收获……她不需要战斗，不需要竞争，也不会遭遇任何危险。 　　只要抵达，她就已经收获了成功。 　　就像是现在这样。 　　绿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金眸的精灵少女站在晶石广场之上，仰视着自己眼前的巨大龙骨，一种战栗出现在了真龙与精灵之子嗣的身上。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激动。也不是因为愤怒亦或是感慨。 　　她在颤抖，仅仅是因为遇到了血脉最亲近的存在，她的细胞，她的灵魂都在欢呼雀跃。 　　“安法的龙血，就源自于这第二代真龙！” 　　依森嘉德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烬灯家与银门家早就在近百年前就开始深入结盟，最近这几十年联姻都层出不穷，双方肯定有更加深层次的合作，但目前来说，双方的合作项目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 　　——雅弗达议长是异种研究院探索的主持人，伊恩也不止一次表示过，雅弗达议长对异种研究院的熟悉异乎寻常，而精灵对异种研究院的了解也并不像是最近这几年发现的‘新遗迹’。 　　——雅弗达议长在遗迹深处已经埋下暗手，并且需要伊恩等人通过传讯器发送讯号激活……这代表雅弗达议长对异种研究院的了解也极深，甚至可能有‘帮手’。 　　——雅弗达议长的空间能力可以深入许多普通人无法深入的区域，知道许多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事。 　　而且，最后…… 　　“迦南摩尔拜龙教，之所以能发现异种研究院，以及内部的‘锖钢石’，真的是他们自己发现的吗？” 　　依森嘉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已经逐渐猜出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还有，明明锖钢石才是最初的线索，那传言中的‘小锖钢龙’呢？” 　　“雅弗达议长显然是在引诱各国的龙血持有者进入遗迹内部探索，解开某些区域的权限封印——但真正引诱的诱饵，难道不是我们眼前的龙血之源吗？” 　　所以…… 　　一种可能的真相，在金发少年心中浮现。 　　——二三十年前，雅弗达·银门发现了异种研究院，他在那时就唤醒了异种研究院中的某个存在，也就是所谓的‘迷宫之主’达成联盟。 　　他发现了异种研究院的价值和龙血之源，但却压抑住了贪婪，而且决定将其作为一个陷阱……雅弗达没有龙血，他的权限并不高，即便是凭借空间能力强行进入遗迹深处，进入亚空间迷宫，他也没有办法全力行动，所以最后只带出了一点‘储存晶片’。 　　然后，雅弗达与迷宫之主合作，一方解开封印，一方要协助雅弗达进行计划。 　　一个用龙血之源，吸引寿命将尽的第五能级……那位精灵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之一，【弥尘之国】坎帕尼·国域！ 　　而安法……安法芮安德，这位有着真龙之名，第二代半机械化真龙与血肉精灵融合的存在，她就是银门家与烬灯家合作的‘成果’！是雅弗达带出的那些晶片中的技术的造物！ 　　她的身上承载的东西，肯定比她自己和其他人想象的多。 　　——假如是伊恩的话——你肯定知道，也能明白吧？！ 　　“我们被卷入了一个大事件啊。” 　　依森嘉德喃喃自语，引得安法与希欧回头，有些不解地看向金发少年。 　　——现在这情况，事还不够大吗？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 　　十二色高塔，赤，橙，绿，青，蓝，紫，白，黑，灰，金，银与透明，分别代表着源质的运动，蔓延，生长，升腾，波动，跨越，净化，融合，平衡，纯度，精粹，与可塑性。 　　一如被这十二色源质包裹，几乎被静滞在时光中的巨大龙骨，漂浮在龙骨下方，被灵能精粹包裹的水晶箱悬浮在晶石广场的半空。 　　虽然它已经被打开过，内部有几块水晶被取走，但还有更多储存晶片存在。 　　被封禁在十二色灵能光芒中的水晶柜无法被人抢走，也无法被人轻易打开破坏。 　　也正因为如此，帝国、王庭、迦南摩尔、延疆、妖精……五个大势力探索队都在此地，各自的领头人物都在广场的四方对峙。 　　艾纳，伽珥，戈蓝三位领头，而延疆与妖精队伍中的领头者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年龄也大了一些（妖精恐怕不止一些），但实力也并不逊色于前三者。 　　至于其他小势力，亦或是没有派遣足够力量去竞争的探索队，譬如说依附于帝国的七城联盟与鲸歌崖探索队，跟随苍天王庭的峻岭堡与远剑港探索队……其他的什么九寒寂山，就都各自独立站在外围。 　　【等等，学识之都那边呢？】 　　依森嘉德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疑点，此地居然没有之前偷袭他们的学识之都探索队，那位埃尔格·清月并不在此地。 　　【在那里！】 　　希欧眼尖，她此刻伪装成伊恩的模样，和伊恩一样只用眼神和依森嘉德交流：【那边的高塔——学识之都的队伍没有参与争夺储存晶片的对抗，他们在研究那十二座高塔！】 　　依森侧过头，果然，他看见学识之都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手搓了一个浮空飞行平台，正在埃尔格的带领下环绕五点钟方向的银之高塔旋转观察，一幅不和地面上那群人一般见识的清高模样。 　　不过，即便是埃尔格这位强力竞争者没有出手，但水晶柜周边的队伍气氛还是很紧张……甚至没有人敢于率先靠近它，那会引来所有人的打击。 　　“那里面储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堆普通的储存晶片吗？” 　　一时间，依森嘉德心中感觉颇为古怪，他虽然能理解前纪元文明的资料很重要，但也不至于可以让一群未来的泰拉领袖之位继承者互相警戒成这样吧？ 　　【那才不是普通的东西】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仿佛在脑海中回荡，令依森睁大眼睛。 　　【伊恩？！】他虽然心中激动，但却仍然压制住情绪，表面面不改色，内心与伊恩对话：【终于联络我们了？那些储存晶片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 　　【晶片？晶片很重要，但其实没那么重要，你不要被那些没看懂真货的家伙误导了】 　　此时此刻，金发少年听见了伊恩罕见的，相当凝重的声音：【真正珍贵的是那个水晶柜——那不是柜子，那是核心，读取储存晶片的真龙器官……】 　　【依森！那是龙的脑髓结晶——真龙的龙晶，是真龙物质化的灵魂，一个读取结构】 　　【而柜子里面的那些晶片，就是那头第二代真龙的‘实体灵魂记忆’！】 　　依森嘉德浑身一怔。 　　物质化的灵魂……读取结构……那不就是真龙的思维器官吗？ 　　第二代真龙的思维器官，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靠近观察，我才发现，这龙骨里面的力量绝对不仅仅是龙血之源……是，这条第二代真龙的确已经死了，但这却并不能代表祂不能复活】 　　此刻，伊恩的声音在依森嘉德的脑海中回荡，显然，远方的白之民少年正在思考一种令人惊异的可能：【以死亡绕过星神的限制……死后方生，溯冥教团？】 　　【对，这一次溯冥教团也来人了——那些银妖精，还有银妖精背后的‘亡龙之国’！】 　　【骸龙阿菲波雅与溯冥教团的队伍，或许就是为了这头第二代的导师真龙而来！】 　　——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所有人都早有准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这下，依森嘉德是真的懵逼了：【大家什么都知道，难不成就我不清楚吗这异种研究院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难不成所有人都十分重要，就我是凑数的】 　　【别担心，依森】 　　而伊恩安慰道：【我有种预感，你也非常重要，不然歌塞大师是得不到帝国的许可，带你过来的——更不用说我的真实身份了，咱们加起来的秘密重要性，爆杀他们其他所有人加起来！】 　　【我和第一骑士并称泰拉第一是吧？】 　　听见希利亚德继承人的伊恩这样说，依森嘉德有些忍俊不禁，想起了几十年前的老笑话：【我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既然各大势力都很清楚这背后的种种事件和真相，那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年轻人抛到这里来？都是各国未来的继承人，死掉不会出大乱子吗？】 　　【为什么会出乱子？】 　　而伊恩的话就很平静，也很冷酷：【皇长孙死了，不还有其他孙子吗？就算是大皇子死了，不也还有你二舅和大姨吗？】 　　【伽珥本来就是大可汗最小的儿子，前面的儿子和儿子的儿子数量也不少……他的确天才，但死了的话就造成国家动荡，倒也远远不至于】 　　【当然，这也不是说各国没有给予保护……只是倘若有人在有保护，有后手，有力量的情况下还是在历练中途死了……那泰拉也不是没有别的天才不是吗？无论遭遇了什么，只能说明他运气不好，资质不行，应变差劲，作为升华者没有克服这些，就是不合格】 　　【依森，我们的命只能把握在自己手里，你不能期望一个势力可以保你周全，绝对不出意外】 　　【嗯……你说的对】叹了口气，依森原本想要与安法和希欧说一下，自己已经与伊恩重新联系上。 　　但就在这时，对峙已久的探索队中，异变陡生。 　　伴随着一道光芒绽放，帝国一方，艾纳在蓄势已久后整个人消失不见，而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水晶柜的前方。 　　通常情况下，以艾纳第二能级太阳神鸟的力量，是远远不能光化的，因为太阳神鸟的光化本质就是将肉体与心光体融合，达成一种介于物质界与虚境间的‘无质量无物质状态’，如此便可以以光速行动，并穿行任何物质。 　　但显然，艾纳如今的状态并不正常，他动用了某种特殊的奇物，亦或是身上寄宿有更强者的力量，所以即便是第二能级，他亦能在蓄力一段时间后，展开光化突袭。 　　对峙，对峙能对峙多久？难不成还要开会分配晶片归属？ 　　与其在这里磨磨蹭蹭，不如直接开抢！ 　　“卑鄙！” 　　看见这一幕，在场除却帝国方外的所有人都愤怒了——这群该死的发光鸟，总是靠这种抓都抓不到的速度抢好处！ 　　被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众人含着怒气出手，登时漫天雷火四溢，箭矢剑气横飞，众多升华者的攻击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着艾纳压去。 　　“也不能怪我，是各位太慢了。” 　　面对这足以将他杀死好几遍的全体合击，艾纳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浑不在意。 　　他伸手，按在水晶柜上，躯体再一次化成光消失。 　　但是，这一次，消失的仍然只是他本人。 　　水晶柜仍然在原地。 　　轰！诸多源质攻击轰击在水晶柜上，这一幕让所有人心惊，但结果却十分意外——水晶柜表层闪过一连串的荧光，微弱但存在，硬生生地挡住了所有人的攻击。 　　“这光幕抵消一切源质运动？” 　　空手而归的艾纳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确信自己的确按在了水晶柜上，也的确输入了自己的源质，赋予了这水晶柜随同他短暂光化的能力。 　　但就在他准备带着这‘目标’直接先跑为上时，艾纳却愕然发现水晶柜上亮起一阵阵光纹，精准地抵消了他输入的所有源质和变化，让其维持原本的‘形态’。 　　‘静滞’。亦或是说，‘不变’。这就是维持在那水晶柜上的‘铭文回路’效果。 　　艾纳的偷袭失败，但不得不说，他最起码打破了平静。 　　“杀！”“拦住他们！”“整备队列，不要各自为战！” 　　原本还算是平衡的僵持形式已经被打破，所有队伍都已战至一团，而领头的强者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水晶柜飞去。 　　——挡我者死！虽然伽珥很想说这句他从小就觉得很酷的话，但这次他根本就没有精力发声，同时操控两把高频震荡刀的他才刚刚向前踏出一步，准备化作死亡旋风时，就被延疆探索队的那位领头者，代号为‘唤亡者’的队长挡住。 　　所谓的死亡，便是静谧，这位约莫快三十岁的福克斯亚人传承是罕见的虚境血脉‘无光之影’，而他的灵能则是‘停滞物理现象’。 　　伴随着漆黑的阴影从他足下翻腾蔓延，被覆盖的伽珥速度就和蚂蚁爬差不多，甚至就连手中刀剑的高频震荡都被还原成了普通的高速震荡，在广场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艾纳正准备再次行动，即便他无法将水晶柜光化带走，但也得阻止其他人的行动。 　　通过之前的接触，他看出，漫长的时光消磨，外加亚空间迷宫本来就在天坠之灾时承受了不少破坏，‘静滞立场’已经无法像是理论那样，百分之百地抵消任何外在的力量。 　　如此一来，就算带不走整个柜子，带走单独的储存晶片应该没有问题……依照帝国的情报，当年迦南摩尔一方就是单独带走了几枚关键储存晶片，这需要对抗的‘静滞立场’就小得多！ 　　“不能让其他人抢先。” 　　而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当艾纳再一次以急速抵达水晶柜周边时，伴随着轻微的虚境扭曲，黑发的精灵少女也骤然出现。 　　戈蓝·国域，和银门一样，同样具备‘空间’方面能力血脉传承的精灵天才。她对艾纳眨了眨眼，似乎是在问好，但手中却毫无杀意地浮现出一把短剑，极其狠辣地直抵心脏刺去。 　　但，又有什么能比光更快？艾纳手左手食指无名指竖起，一柄手指宽的光束暴涨而起，后发先至，贯穿了戈蓝的咽喉。 　　但这只是幻影。 　　幻影消散后，戈蓝出现在了百米开外的另一侧。源质分身与移形换位，这正是国域部的血脉绝技。 　　逼退敌人，艾纳正准备动手从水晶柜中取出几枚储存晶片，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漆黑的阴影覆盖了他。 　　——召亡者？但为什么，他不是和伽珥交战吗？ 　　心思如电转，艾纳浑身绽放光芒，化作一道金光飞走，破开了召亡者的灵能拘束，但水晶柜也因此而远离。 　　也就是在这时，半空中的艾纳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或许是因为之前对峙耗费了太长的时间，也或许是察觉自己的守护之物已正在被人染指，守卫的虚境机神已经重新集结，开始朝着众人的身后逼近。 　　伽珥和召亡者在过了几招后，便分开各自调度队伍，意图对抗虚境机神与其他探索队的突袭，而就在调度完毕后，他们就分别找上了新的对手。 　　召亡者找上了他艾纳，而伽珥…… 　　他却朝着拜龙教小队的方向而去。 　　“想以逸待劳？想都别想，要不不打，要不全都得打！” 　　轰！伽珥蛮不讲理地以数倍音速朝着依森，‘伊恩’，安法和‘希欧’的方向撞来，他气势如虹，显然与实力和自己相近的强者交手这件事令他极其兴奋。 　　凌厉的刀光伴随着几近于实质化的暴风之刃在伽珥的手中爆发，化作金属暴风，将他的身形都遮盖不见，一时间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风暴刃球，朝着众人直接‘砸落’！ 　　而随着伽珥冲锋的过程，这风暴刃球愈发庞大，无数旋转的刀光就如同暴风中的雨水，不可阻挡地要落在四人身上。 　　但不知为何，依森嘉德和安法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他们虽然出手抵挡还击，但斩击在他们这个方向的刀光却全部都是虚影，甚至就连伪装成希欧的那个第一能级安法义体，都安然退出了伽珥的刀光范围。 　　有虚必有实，既然他们这三个方向的刀光全部都是虚的，那么就代表…… 　　“干什么啊，搞针对？” 　　伪装成伊恩的希欧面色微变，她倒不是挡不住这一刀，但如何才能以符合伊恩人设和能力的手法挡住，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所以，她此刻只能退！ 　　用强大的精神力看穿每一道刀光的走向，用真龙强横的龙魂硬生生地分析出伽珥所有攻击的破绽，然后不停地退！ 　　一瞬间，希欧便退下了近千米，而伽珥的攻击却连绵如高空中足以卷过整个大陆的狂风，连绵不绝又强劲无比，即便是千米也才稍稍一顿。 　　但就在希欧心中一紧，以为伽珥是打算变招，施展更强力量时，这位可汗幼子却眉头紧皱地向后跳了一步，狐疑地环着希欧绕圈走：“伊恩·银峰……帝国年青一代最厉害的天才之一，剑法超群，升华技艺也极其强大，一击便将十王血继承人级击溃的实战派……我看过你的战斗影像，惊艳无比，是我这次前来必须要挑战的三个目标之一。” 　　“但现在，我很失望。”如此说道，微微抬起下巴，伽珥声音低沉：“你怎么只会闪躲？为什么不拔剑？” 　　“是看不起我，还是说觉得这种情况不值得你战斗？” 　　话至此处，这位可汗幼子颇为倨傲地说道：“假如真是如此，那么给我看看你的剑法的真本事，随便你开价。” 　　“遗迹里面我们是敌人，遗迹外面我信守承诺，王庭血裔从不撒谎。” 　　“……” 　　希欧很希望自己能学伊恩说点什么，但作为有自知之明的真龙，她很清楚，自己如果不想要暴露，那就最好一个字也别说，更是要保持住这种高冷神秘的风范…… 　　“不对。” 　　可就在希欧还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模仿伊恩时，伽珥却突然厉声道：“你不是伊恩——你这家伙是谁？” 　　“真正的伊恩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居然是不动坚城？！ 　　“你绝对不是伊恩！” 　　双刀朝着身后的刀鞘一插，可伽珥气势却不减锐利。 　　白发的狼耳少年眯起眼睛，极其警戒地环绕着希欧行走：“你的气息不对，没有妖精的味道……就算你能遮掩，在我的攻击下也应该会暴露些许。” 　　“而作为剑士，你的手脚协调能力根本不正常，这具身体并不擅长刀刃之争，只是凭借精准的控制力才能避开我的刀——这绝对不是学过剑，并且应该有大骑士水准的剑士的动作。” 　　他终于笃定，微微点头：“是了，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你不是伊恩。” 　　——这么敏锐干什么啊？ 　　此刻，听着伽珥的分析，希欧心中满是茫然。 　　妖精的味道？这勉强能理解一点，毕竟妖精血脉的升华者的确有特殊的精神波动，而且大多性格比较不着调，亦或是异于常人。 　　哪怕是单纯将妖精血脉视作操控各系源质力量进行破坏的升华者，因为妖精对源质的高纯度适应性，给人的感觉就会十分‘清新’算上之前的性格，便是‘清新脱俗’。 　　这点好理解……可接下来有关于习武者的观察，希欧就根本搞不懂了……她又没练过剑，又怎能知道什么是剑士的步伐，什么是剑士的协调能力了？ 　　——伊恩要我伪装成他，可没打算让我出手战斗啊…… 　　“但无所谓。” 　　不过就在此时，伽珥又再次拔出了刀，他露出了相当纯粹又爽朗的笑容：“你大概就是那条那叫做希欧的真龙？即便只来了龙魂，也是第三能级的龙魂。” 　　“你的实力很强，不在我之下！” 　　“打一场吧！”摆好架势，这位天狼血脉的年轻天才便再一次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希欧：“啊？”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懵了——对方发现了伊恩不见，自己的伪装，却浑不在意，反而要与自己战斗？ 　　他们就不好奇伊恩究竟去哪里了吗？ 　　但实际上道理很简单……隐瞒身份伪装他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事先没有疑心，就算发现了希欧伪装成伊恩，也不会有人太在意，最多是觉得伊恩有什么机密任务需要处理，暂时没来。 　　——而事到如今，出现在这亚空间迷宫中的，哪个身上没有秘密？伊恩虽然天才，却也不是第一序列的关注目标。 　　“开始吧！”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爆鸣——伴随着巨响，伽珥的身形消失不见。 　　可希欧却露出了笑容，半点也不惊慌。 　　是啊。战斗。她如此想到，甚至有些期待。 　　难得有合适的对手，强大的敌人可以战斗……也是难得能发挥自己真正力量的机会。 　　在霞辉领，没有人会与希欧战斗。伊恩偶尔会陪她玩一下，但也就是玩玩，伊恩不出全力肯定无法击败有着龙躯与龙魂的第三能级真龙，但真的出了全力又容易暴露。 　　所以，在取回了完好的身体，让灵魂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后，她从未真正的全力出手过。 　　可现在不同了。 　　——既然对方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那么就认真战斗吧。 　　此时此刻，希欧站在原地，她一动不动，而之前消失的伽珥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道迅捷无比的狂风之刃毫无迟疑地对准希欧的脖颈与右肩劈砍而下，仿佛要将眼前之人一刀两断！ 　　然后，它便斩歪了。 　　轰！巨大的冲击波轰击在坚固的晶石地板上，居然将这理论上坚不可摧的前纪元文明遗迹给辟出了一道裂纹。 　　强劲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掀起‘伊恩’的衣角，吹拂地猎猎作响。 　　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 　　伽珥双目睁大，匪夷所思地注视着自己斩在地面上，却距离目标足足有五米远的刀刃，然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目标，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而‘伊恩’而带着微笑转过头。 　　“啊呀。” 　　用伊恩的声线，伊恩的面庞，‘他’颇为惊讶地说道：“怎么没斩中呢？” 　　“……虚招而已，没想到你闪都没闪。” 　　伽珥拔起刀，他面色已经冷静下来，但心中想法却惊疑不定。 　　虚招？怎么可能，他们这种天才之间想要依靠互相的切磋进步，就必须招招都是死手——不这样攻击，反而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但是，他明明完全看准时机斩下的一刀，却莫名其妙地斩空了？ 　　无论如何，至少也得抵挡闪避吧？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偏五米？ 　　想是没有用。 　　伽珥再次出手。 　　银光划破大气，金属光芒闪烁的刀刃横斩而去，对准了‘伊恩’那颗正在微笑的头颅！ 　　而‘伊恩’仍然闪也不闪，还是微笑着呆在原地，半点也不惊慌。 　　所以……这一刀不知为何，居然又空斩了！ 　　肉眼可见的圆弧刀刃在距离‘伊恩’数米外的区域飞过，在空气中留下肉眼可见的空气轨迹，远方看见这轨迹，正在与其他探索队战斗的队员们登时惊慌地闪避，而这轨迹命中大地，便暴起一阵足以将人吹飞的狂风。 　　如此凝练的力量，压缩在平平无奇的一刀中，伽珥的基本功足以自傲。 　　“斩不中？！” 　　但此刻，他却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伊恩’：“这是什么技法？” 　　“哈哈。”‘伊恩’笑了起来，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也就是在这瞬间，伽珥闭上了眼睛。 　　他怒喝一声，双腿发力，整个人宛如爆破推进般以急速向前飞驰，同时，两柄缠绕着风暴的刀锋朝着‘伊恩’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斩去！ 　　于刹那间，乱舞的刀锋几乎笼罩了‘伊恩’的全身！ 　　——如果说一刀斩不中，那么一千刀一万刀呢？！ 　　但答案是一样的。 　　这些攻击，全都斩不中！ 　　“没用的，伽珥。虽然你很强，但你是不可能命中我的。” 　　置身于无数锋锐无比，一瞬便可将自己分尸的乱舞刀光中，‘伊恩’微笑着站在原地。 　　他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于倨傲的态度，对仍在坚持发动进攻的伽珥道：“因为你的身体和灵魂在畏惧我，害怕伤害到我。” 　　“胡说八道！”闭眼的伽珥怒喝一声，他一记斜斩，刀影幻化为三叠，直接划过身前一百八十度范围内的所有空间：“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塞壬亦或是梦魔吗！” 　　但却没有用。明明刀锋已经覆盖了身前的所有区域，闭眼后通过纯粹源质感应战斗的伽珥理论上根本不会被视觉错误亦或是幻术欺骗。 　　可他在挥刀后，立刻就心中一沉——因为和以往一样，他出刀后并没有任何命中的触感。 　　显而易见，他的攻击又没有命中眼前的‘假伊恩’，而对方平静的话语仍在响起。 　　“这一切的原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伽珥，你认真聆听你细胞和血脉的声音吧，你这么多年来是否真的理解过你身体的感受？” 　　幽幽的声音不仅仅在大气中震荡，更是顺着亚空间迷宫的波动，直入精神与灵魂：“那在苦练下疲惫哭嚎的细胞，那不正常锻炼而出的肌肉，那通过艰苦磨砺而变得顺畅的源质回路……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迫害自己的身体的结果！” 　　“为了变得更强，所以折磨自己的身体，为了战胜敌人，所以先将自己的身体击溃再重建——这一切真的是你的肉体想要的吗？” 　　“看看那些疲惫的细胞，几乎要崩溃的血脉，还有压榨身体而得到的速度，力量与刀法，这真的是你那正在喘息发抖的身体想要的吗？” 　　站立在原地，‘伊恩’抬起双手，一动不动，仿佛要拥抱伽珥发出的所有攻击，可‘他’却没有哪怕一次被命中过。 　　“不！”面对已经停下刀沉默不语的伽珥，‘他’毫无迟疑地宣布道：“你的身体和灵魂都在反抗你，都在拒绝你——它们已经知道，你是一个糟糕的主人，只有背离你，服从于我，才能迈向正确的方向！” 　　“所以你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命中我，因为你自己都在拒绝这样的结果！” 　　此时此刻，伽珥也的确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不知为何正在微微颤抖，甚至想要‘反抗’自己的运用，在拒绝他的意志，想要抗争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攻击…… 　　好像，‘伊恩’说的就是事实，他的肉体和细胞仿佛产生了自己意识，正在反抗他这个‘主人’——如果不是他实力足够强可以镇压，刚才就会被细胞意识的冲击给反噬晕过去！ 　　“放屁！” 　　可是，伽珥却勃然大怒，纯青色的源质开始在他体表不断升腾：“灵能攻击就灵能攻击，说的这么玄乎骗谁呢！” 　　“能在蒙蔽我意识的情况下影响我的灵魂和细胞，你的确厉害，但假如仅此而已，你就该小心点。” 　　“下一刀，别死！” 　　纯青色夹杂着血光，青红色的风从伽珥浑身上下的毛孔中涌出，疯狂奔腾着，此时此刻，他已经搞明白了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希欧的灵能并没有针对他的灵魂和神经作出干扰，而是直接影响了他细胞运转的分子讯号，让他的发力偏移，视觉距离错误。 　　这是极其精湛，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灵能！希欧的灵能，居然可以唤醒一个人的‘细胞意识’，并让‘细胞意识’去对抗‘大脑’与‘灵魂’，造成近乎于第三能级最大的难关，‘心魔之声’的效果。 　　（不愧是虚境之龙，第三能级的龙魂……假如搭配真龙的躯体，我还真打不过） 　　（但这样才有意思，是我来到此地的理由！） 　　此时此刻，虽然无法完全驱逐希欧的灵能，但伽珥已经理解她的攻击模式，并找出破解方法。 　　那就是用纯粹的大范围破坏攻击，超越灵能能偏移的极限，让对方停止这种干扰！ 　　（好，就是这个时机——伊恩教我的挑衅词的确有用，他果然要用大范围攻击技了！） 　　而此刻，希欧的眸子也亮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技艺的优缺点，优点便是她的灵能优先度极高，只要是在第四能级之下，肉体没有完全转换为心光体特质的升华者就肯定会中招，而缺点便是这能力要搭配真龙龙躯那强横实力才有最大效果，不然的话，以脆弱的身躯应对敌人的大范围攻击，便会被迫中断失效。 　　不过，前段时间，霞辉领针对‘迈尔斯’的防御灵能研究有了些许成果，希欧正好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模拟‘迈尔斯’灵能的效果，测试一下自己纯粹依靠灵能的防御力！ 　　此刻，伽珥已经蓄势完毕，他此刻深呼吸，以心脏为中心，浑身上下亮起了无数青色的脉络辐射至身体的四肢五骸，澎湃的心跳输送着可怕的能量。 　　天狼之心引动周边的大气涌动，骤起的暴风甚至引动其他地区正在交手的诸多年轻强者和升华者侧目，他们没料到，这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就有人动用真正力量。 　　而就在此刻，伽珥动了。 　　轰！ 　　他的身躯停留在原地未动，但手中的双刀却持续不断地爆发出相反方向的暴风，青红色的烈风交错旋转，伽珥的周身暴起一团宛如烈焰般的源质龙卷风。 　　方圆数百米内，所有的自然源质都开始以伽珥为中心汇聚，而狼少年的躯体与龙卷融为一体，暴风缠绕在他的皮肤之上，极致的空气摩擦迸发出雷霆烈焰，宛如雷霆风暴铸就的铠甲。 　　苍天之铠，场域操控——本应该是第三能级才能拥有的力量，却凭借纯粹的升华技艺复现了！ 　　伽珥身躯微动，但就是这微微的举动，却让他足下猛地炸起一个大坑，坚固的晶石地板都被崩碎，整个人宛如超高速列车炮般冲锋！ 　　而一道迅捷如白色闪电般，夺走了所有光芒的刃光朝着她横斩而来！ 　　“糟糕！” 　　希欧眼睛睁大，瞳孔微缩：“这一刀我好像接不住诶？” 　　她虽然已经在周身遍布防御灵能，而且伽珥并没有祛除她的灵能影响……但伽珥这一刀的威力太大了，她用龙躯肯定挡得住，但一个第一能级的义体，即便加上她的灵能……挡住也被余波震死了！ 　　在希欧的双目中，伽珥已经彻底无法捕获，视网膜上都没有任何踪迹，只有一团朝着她呼啸而来的暴风，心中长叹：“这下义体报废，要提前退场了——” 　　但也就是在这一刹，一只手从希欧的背后伸出，带着冰寒的意味，精密操控的源质宛如最坚固的钢铁机械，构筑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 　　“谁？！” 　　希欧震惊地转过头，可她看见的，却是‘自己’的脸……安法用她的义体，伪装成希欧模样的那个义体！ 　　但更简单来说，就是伊恩的面容！ 　　可却又不仅仅是如此，因为隐约之间，希欧看见，安法的那具义体正在以急速变化，细节变得更加男性化，眉眼之间也在源质的催动下被塑造为她更加熟悉的细节…… 　　“轰！！！” 　　一声巨响，寒冰之掌与横斩而来的暴流之刃对撞，登时巨大的冲击力朝着四面八方扑去，许多没来得及避开的探索队成员便被吹飞。 　　“那是……”安法与依森嘉德各自挡住了余波，而就在安法惊讶地注视着那个出现在希欧身边的身影时，她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依森嘉德一脸长吁一口气的表情，却没半点惊讶，这令她了然：（原来如此，他一直有后手……） 　　（伊恩一直都在！） 　　“居然能挡住？” 　　此刻，伽珥也察觉到自己的刀锋似乎凝滞住了，那不仅仅是斩中极硬冰壁的感觉，更是一种所有热量和运动力都被吸取吞噬的空虚感，但他却不怒反笑，更催狂风：“这就是我想要的！” 　　刀光再次暴涨，出现在希欧背后的伊恩也感觉自己右手上有一股恐怖大力正在压下，这具身体的手臂瞬间就被震的粉碎性骨折，但他却面不改色，以源质维持结构，顶住了伽珥的一刀。 　　要知道，他现在可不像是希欧那样，只带个龙魂过来……他的妖精以太分身，可是携带了90％的源质结构的！ 　　水系源质的精髓在于‘转移’，既然某一处是极寒，那么另一处就是极热，伊恩抬起左手，可怖的高热风暴束汇聚，然后如闪电爆发！ 　　赤红色的火光从眼前抹过，轰的一声爆鸣，伊恩的手与伽珥的刀便分开，白狼少年在空中旋转了几十次才稳稳落地，而伊恩的双脚已经踩踏进了晶板之中，四周数十米范围内的大地都是粉碎性的龟裂纹路。 　　但他却纹丝不动。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即便是正在交手的艾纳，戈蓝与召亡者三人都停下了攻击，而远方高塔处的学识之都队伍似乎也停止了行动，远远地眺望这一幕。 　　“……王车易位？让真龙驾驶义体走在最前面，即便是遭遇偷袭攻击也不会有真正的损伤，而作为人类的强者却伪装成弱女子躲在后面……” 　　伽珥紧握双刀，他注视着两个伊恩站在一起，登时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不愧是学者，就是没有我们这武人无聊的荣誉感，这种埋伏真有意思！” 　　伊恩：“……你要不听听你究竟在说什么？” 　　之前就觉得‘埃尔格’那光明正大的偷袭宣告就已经足够奇葩古怪的了，没想到苍天王庭的伽珥也是这种疯癫的逻辑……伊恩开始怀疑在场的所有年青一代升华者恐怕全部都在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普通的战术决策而已。” 　　他缓缓开口，伊恩微微摇头，将自己的双腿从晶石地板中拔出，甩了甩正在重新粘合的右臂，让碎骨回到原本的位置：“而且这一刀真的很厉害……我的手骨都碎了。” 　　“哈哈。”伽珥却干巴巴地笑了起来，重复起了伊恩的话：“以肉体脆弱闻名的妖精血脉居然能硬接我这暴流一刀，结果只是手骨碎？你要不要听听你究竟在说什么？你真的是疯的，居然敢这样接招，还真的给你接下来了。” 　　显然，在伽珥看来，伊恩的行为比他自己的言语要疯癫多了。 　　伽珥并没有继续进攻，显然，伊恩刚才的出手与希欧的能力让他感觉受益匪浅，此刻虽然还在与伊恩交流，实际上绝大部分心神都在回味刚才战斗的细节。 　　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痴，但能和有意思的强者战斗，岂不是比什么无聊的饮食男女享受要来的刺激的多？对于这些一诞生就持有无尽潜力与财富的王庭血裔来说，能让他们感觉到有意思的事情可真的不多。 　　“虽然预见到了，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说实话，伊恩的确想到了会有人强行挑战自己，希欧不得不出手应付的情况，但那应该是第一批年轻强者战斗后的混乱骚动期，希欧只需要用龙魂扭曲来袭者的精神意志，然后安法与依森嘉德击退敌人。 　　但谁知道，最开始就有看上他的年轻强者主动挑战，这就让伊恩稍后的计划来不及用出了。 　　不过问题不大。即便没有以太分身，伊恩原本也打算让安法用伪装成希欧的那具义体使用一点炼金药剂，伪装成是伊恩出手……只是效果和力度都没有像是现在这么强。 　　“以太分身的力量……和我自己用肉体全力出手一模一样。不，因为不用和不动坚城互相分享肉体，减少了干扰，我对水系源质的操控更加精细了！” 　　此刻，伊恩也感受到‘光之躯’的力量……它居然真的能让自己跨越遥远距离降下分身，施展和本体一般无二的力量！ 　　这和所谓的‘神灵化身’又有什么区别？ 　　伊恩心中已经多出了十几个实验计划和好几个大规模项目表，但可惜他现在不在霞辉领，不然直接扭头就往实验室跑。 　　【老祖，你觉得这伊恩正常吗？】 　　不远处，黑发的精灵少女远远地眺望伊恩与伽珥，她眯起眼睛：【伽珥还没有完全展现自己的实力以及‘底牌’……但伊恩，一个过去有些名气但也没那么多底蕴的年轻人，真的可以与伽珥势均力敌吗？】 　　【……以脆弱的妖精之躯硬顶小狼狗的斩风刀，这种天资，让我有些想起几个让我不太舒服的家伙】 　　而老祖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悠悠道：【莫森·天途，缪卡尔，还有希利亚德……这些名字，都是你口中‘没多少底蕴’，最后却站在我们那个时代巅峰的人】 　　【嘿……正常？的确不奇怪，但这种人，和正常又有什么关系了？】 　　【关注他。他背后绝对有秘密】 　　“这一手，和我的‘影之泽’很像，通过源质构筑一个汲能端口，进行防御和攻击，而危机时刻又能通过释能端口进行反击。” 　　延疆队伍中，将自己的容貌隐藏在兜帽下的召亡者喝了口药剂，心中思绪翻腾：“但我是有相关灵能辅助——他却完全依靠源质。” 　　想到这里，这位已经临近三十的‘年青一代’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师父，师祖……你们为什么不让小师叔过来？这地方的怪物天才也太多了，我对付不了这群人啊……） 　　“不愧是父亲说的重点观测目标，真的好强！”而艾纳的心中就很简单，甚至带着欣喜：“难怪父亲告诉我，伊恩的身体素质比他想象的要高……的确，以妖精之血硬接天狼之血的刀锋，居然只是骨折，我是办不到的。” 　　“有伊恩帮忙，我们帝国的任务就好完成多了！” 　　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暂时集中在伊恩与伽珥身上时。 　　突然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出现了改变。 　　——嗡嗡！ 　　有声音在回荡。 　　无数昆虫振翅，又宛如纷纷雨落于湖那般的嘈杂声音响起。 　　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太在意这声音，只是以为有谁在收刀带起了铿锵。 　　可很快，他们就察觉，这声音并非来自身旁，那嗡鸣细碎的震荡声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 　　来自天上！ 　　“等等，塔？！塔！” 　　有人奇怪地抬头看向头顶，然后他便睁大眼睛，指着头顶，发出震惊的呼喝：“塔断了！” 　　塔没有断。 　　但是塔与巨大龙骨之间的‘源质光带’断了！ 　　学识之都队伍所在的高塔，代表‘精粹’的‘银之高塔’正在震荡，有漆黑的光从高塔的各处爆发，污浊了这‘精粹的源质’，让高塔陷入了通体闪耀红色警告的‘重启状态’。 　　【警告！识别高危异种源质！精粹之塔已暂停运转，进行系统重启净化！】 　　陷入重启的高塔断绝了支持巨大龙骨的源质光带……而缺少了十二分之一的支持，巍峨宏伟的龙骨微微震动。 　　在这一瞬间，有炽热的金红色光芒在整个龙骨上闪耀了一瞬。 　　然后，整个龙躯微微运动，那有着六只巨角，和四颗空洞眼眶的真龙之首缓缓垂下，仿佛活转过来，怀着好奇的想法，俯瞰着这么一群正在祂足下战斗的‘小人’。 　　“发生什么事了？！” 　　“学识之都那群人居然真的能破除十二高塔的封印？” 　　“这真龙不会真的要活过来吧？！” 　　即便全都是精锐的探索队，此刻也不禁出现慌乱，他们当然会慌乱，眼前这头真龙虽然只剩下龙骨，但祂如此巍峨强大，即便是一丝一毫的异变，恐怕也不是他们能阻挡的了的。 　　但，绝大部分大势力核心成员却都目光一亮，他们不再注视伊恩与伽珥，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似乎活转过一瞬的龙骨。 　　而就在此时，巨龙的头骨处，泌出一滴金红色的晶莹光血，这血在从巨龙的额头正中泌出后，便悬浮在半空，释放出炽烈至极的光华，在周边构筑出一道又一道宛如彩虹的光纹，形成了一个极其庞大，甚至比巨龙头骨都还要庞大的铭文阵路。 　　它复杂无比，超过数千层齿轮一般交错咬合，在一股莫名的力量下缓缓旋转，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真理韵律，仅仅是看一眼，就会让人感觉头昏目眩。 　　而就在此刻，一丝丝金红色的雾气如同雨云般弥漫下来，让所有人都沐浴在其中。 　　“这个感觉？！” 　　登时，所有拥有龙血的人，亦或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源质开始不断地升腾，精粹，开始朝着一种极其强大的方向升华改变……那是龙血！纯粹的龙血结构！ 　　“呃啊！” 　　一位身材高大，有着强韧肉体的苍天王庭龙亚人突然痛苦地蜷缩蹲下，痛苦地按住自己额头上的两根龙角。 　　但很快，他的两根细小，只能证明龙亚人身份的龙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不仅仅如此，青黑色的雷霆开始在龙角之间萦绕，而这龙亚人身后的长尾末端，那原本有许多细密如绒毛般长鳞的部分，有肉眼可见的电磁火花亮起，最后构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雷火！ 　　这样的异变正在不断发生。有些人突然无风悬浮而起，因为她的肋下出现了一种晶格结构，让她可以对抗引力浮起；有些人突然喷吐出了炽白色的龙息光柱，他惊愕地看着自己吐息制造出的烧灼痕迹，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力量。 　　这是进化……亦或是返祖！ 　　即便是体内只具一部分龙血，不纯又不洁的龙血，在沐浴了金红色的光雾后，就全部都得到了本质上的淬炼与升华！ 　　“咦，我也有吗？” 　　就连依森嘉德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源质突然沸腾了起来，这种感觉其实相当痛苦，金发少年面色微沉，他察觉到，自己内脏压力正在逐渐增大，有一股力量正在一点一点朝着自己的身体各处蔓延，正在缓缓地干涉，催化并升华自己的肉体。 　　一时间，原本被‘太阳神鸟’血脉带来的力量压制住的蚀光炼龙之血，开始再一次活跃起来——金发少年的额头处浮现出飞鸟般的印记，但紧接着便立刻隐没，黑色的血丝浮现在依森嘉德眼眶周边，过了好一会才退回。 　　仅仅是瞬间，蚀光炼龙的血脉征兆就完全压制住了‘太阳神鸟’的血脉，那汹涌澎湃的血液甚至释放出了黑红色的光，从依森嘉德的浑身上下亮起，构筑出了一个复杂无比的血脉阵路。 　　那些血管，毛细血管，血管的结构，还有血液的流向，全部都构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铭文阵路！ 　　一个黑红色的，血之铭文阵路！ 　　——我的身体中……居然蕴含有这样的力量？！ 　　直到此刻，依森嘉德才终于窥见自己身体中秘密的一角——但就在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其他人是否发现这点时，他却发现，绿发的精灵少女一脸痛苦地跪在地上，安法用两只手压住自己的耳朵，但却无济于事，她用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声音道：“不要过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选好……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是！我知道我早就该作出选择——但滚开！我必须要自己想明白！” 　　“……伊恩，你感觉到了吗？” 　　另一次，就连希欧都愣住了，虽然这只是义体，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也在金红色雾气的浸润下得到了些许蜕变，纯粹的真龙轻声道：“这，这感觉也太奇妙了，这老先祖好厉害啊，祂的龙血居然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升华现象……” 　　是的。这就是储存在龙骨内，那庞大龙血之源外溢的些许余波。 　　第五能级真龙体内储存的，无比强大的龙血生命精粹，仅仅是外溢的一点雾气，就足以在本质上提升在场各国持有龙血的精英的潜力，提升他们的血脉纯度与力量——这也就是为何大家明明知道迦南摩尔情况不太对劲，风险也不小，但仍然愿意派出自己国内诸多有着龙血的精英的缘故！ 　　因为龙血之源，就是能让他们得到如此多的好处！死了的确是损失，但只要有人能活下来，他们的成就就将得到质的提升！ 　　但寄宿有以太分身的伊恩义体，却怔然地凝视着高空中的晶莹光之血。 　　他的这以太分身也浸润了些许龙血之源的力量，原本就纯粹的妖精源质登时变得更加凝聚，甚至就连以太分身中的灵魂结构也在庞大力量的滋润下被修复了不少因为开发冥想法而出现的细微破损……强大的生命力甚至贯穿了灵魂与源质的界限，让伊恩的灵魂中也充斥有大量雾气。 　　但真正让他凝聚精力的，却不是这些小事。 　　【炽光悬星龙的神髓】 　　【第五能级·神髓·权柄·顶座·可食用】 　　【炽光悬星龙是作为龙群引路者的先遣官，它能制造出最大规模的以太空泡，为所有跟随的龙群提供驱动力，能更好地进入曲率航行状态，加速至更高光速，也是具备最快的速度的真龙之一】 　　【炽光悬星龙从诸多守望了三个完整文明周期（一千五百年）的‘菁英星守之龙’中选拔而出，每千年轮换一次，不可连任超过四届，执行了两次工作周期（两千年）的炽光悬星龙将可以参与‘净光龙’的选拔】 　　【炽光悬星的神髓蕴含有炽光悬星龙的所有传承知识以及超时空感知力，也是控制真龙之躯的中枢】 　　【该升华器官可通过传承流程，交付于下一位符合条件的‘炽光悬星龙’】 　　【蕴含源质：711330.8358权柄单位】 　　【……】 　　“顶座……” 　　伊恩喃喃自语：“顶座之血……” 　　“原来如此，这就是……顶座之血！” 　　【安法！】侧过头，伊恩对已经站立起身，但神色还是有些痛苦的精灵少女沉声道：【假如这龙真的是你血脉上的父亲的话……它承载的火种，应该就在你的身上才对！】 　　【我的确承载了一部分火种，但是……‘父亲’的火种太过庞大，我也只承载了一部分！】 　　安法本来就没想过要瞒伊恩等人，她只是自己也是在抵达后才确定这一点，精灵少女咬着牙说道：【但是那个不是——伊恩，那不是龙血之源亦或是真龙火种……那是顶座之血！】 　　——果然。伊恩得到确认，看来泰拉高层的确完全知晓这点！ 　　而就在此时。 　　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此刻，在沐浴了龙血之源的力量，并且目睹真龙神髓出世后，在场的所有人间萦绕的，就不再是什么‘敌意’…… 　　而是赤裸裸的‘杀意’！ 　　纯粹的贪婪，恶意，杀念与一丝丝疯狂，在各大探索队间徘徊，虽然有些人并不知道这就是顶座之血，但任谁也知道，这看上去似乎比龙血之源还要更加珍贵的事物，便是他们存在于此的最大理由！ 　　就连在场之人中，一直以来最为温和的艾纳都是如此。 　　“伊恩！依森表弟！还有希欧，安法两位小姐！” 　　他毫不避讳地高呼，呼唤伊恩等人：“快过来，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我们是盟友，联手对敌，绝对不能让苍天王庭那群恶犬拿到这宝物！” 　　他说的确实没错——伊恩这一支小队本质上就是从属于瑟塔尔帝国的分支小队。 　　而在场的形势也变得明朗起来。 　　迦南摩尔维系党一派靠近瑟塔尔帝国，支柱党靠近苍天王庭，延疆与学识之都的队伍不知何时也汇聚在一齐，而四大正教与妖精亡龙的队伍聚在另一处。 　　远岸岛，飞焰地和峻岭堡的队伍站在了苍天王庭一侧，而甘特瑞格姆与七城联盟早就来到了艾纳的身边。 　　从这就可以大致看出泰拉大陆的联盟格局……不知从何开始，整个大陆的势力就分为了三方阵营，与诸多保持中立，却各有偏向的正教与小势力。 　　能规避目光，拜龙教小队自然从善如流，汇入帝国队伍中，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实打实的厮杀，只有一方能得到胜利，达成这一次异种研究院探索的目标。 　　但是。 　　真的……只有三方阵营吗？ 　　突然地，原本剑拔弩张的三方势力中，最为强大，感知也最为敏锐的那么一批人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寂静。 　　太寂静了。 　　不是声音的寂静，而是源质与灵能的寂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不断侵犯广场外围的虚境机神突然消失不见了，而原本不断波动，横扫整个广场的灵能场域波动也逐渐趋于平静。 　　“等等，有情况！” 　　延疆探索队的召亡者突然开口警告，而就在他发出警告后的数秒，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亦或是一种被某种庞然巨物笼罩的窒息感。 　　那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一个强过在场所有人的存在，正在释放自己的气势，正在一步步用不可阻挡的步伐靠近的感觉！ 　　就像是足以吹飞舰队，破坏城市的超级风暴降临前的平静，整个广场的空气宛如冻结，陷入寂静！ 　　咚！咚！咚！ 　　一开始还只是震荡，但很快，随着那存在的靠近，四周的源质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阵阵波纹震颤，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被金红色雾气笼罩的广场边缘。 　　然后，一个披挂着深银色坚固甲胄的人影，沉稳地踏步而来。 　　这甲胄有一种奇妙的美感，流畅而狰狞，就像是被精心设计的杀戮机器，但那厚重的气势又宛如山岳，每走一步，仿若有一座山峰正在横移，以不可阻挡不可抵御的可怖压迫力缓缓而来，要摧毁所有意欲抵抗者的心理防线！ 　　——好强？！ 　　看见这人影的瞬间，原本正坐在补给匣上喝药剂的伽珥猛地站立起身，他黑色的眸子睁大，紧紧地凝视着那个人影。 　　一种莫名，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而出现的颤抖让他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震荡：“这是谁？怎么会这么强？！就算是第三能级巅峰的真龙也不能给我这种感觉……” 　　“你不在名单里面！” 　　而艾纳也手握剑柄，感觉到一种莫名熟悉感，但却无法把握住的皇长孙沉声道：“陌生的来客，你是谁？报上你的身份！” 　　这实际上只是场面话，因为实际上，艾纳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则只有第五能级，皇室核心成员，以及少部分第四能级巅峰帝国核心强者才能知道的消息。 　　一则让他下意识地需要咽口水，不知道是该感到激动还是不可置信的消息！ 　　那个人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来到广场中央，停下脚步，银灰色的甲胄人影环视在场所有人，铠甲上浮起了猩红色的血光纹路。 　　“嗯，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沉稳而冰冷的声音响起，银色甲胄中：“既然如此，我就报上名号。” 　　“我是马赫迪。幽谷的马赫迪，也是将取走此地宝物之人。” 　　【老祖，他是谁？】 　　此时此刻，原本一直一脸轻松的黑发精灵少女也神色凝重起来，戈蓝有些紧张地询问道：【他……他的实力怎么这么强？！遗迹不是限制了年龄吗】 　　【这就证明他就是二十岁以下的第二能级，三十岁以下的第三能级……睁大点眼睛】 　　老祖的声音也陷入沉思，他似乎正在借助戈蓝的视线观察那银色的骑士：【这源质波动，升华结构，有点眼熟……等等？不对，这个结构？！】 　　声音逐渐提起，最后直到不可思议，戈蓝听见了自家老祖惊愕无比的声音：【那是……不可能……但居然是真的？！】 　　脑海中的声音，震荡灵魂，满溢着不敢相信的情绪，以及一丝茫然：【这是不动坚城？！】 　　【希利亚德那家伙之外的，新一代不动坚城？！】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给他们看看你的厉害，马赫迪！ 　　——不动坚城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披挂着银灰为底，流淌猩红纹路的铠甲，骑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 　　最外围的探索队队员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他们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那是绝对不能抵挡，绝对不可以与之为敌的死亡危机。 　　没有人责怪他们的退缩与软弱，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窒息一般的压迫与宛如置身于极地冰水中的冰寒。 　　而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在意这些如同被礁石分开的海水般的人，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由龙血之源弥散力量形成的金红色雾气卷动着，如今却如鲸吞大海般被骑士吞下，而随着这纯正的龙之力被肉体逐渐吸收，一种美妙的舒畅感油然而生。 　　原本就已经被淬炼至极致的肉体中，那比钢铁还要更加坚韧的肌肉与血管，骨骼与内脏，在汲取了龙血之源的力量后，开始浮现出一道又一道晶格般的纹路。 　　在那白皙到有些透明，看上去就像是易碎瓷器般的皮肤下，是坚韧又沉重的超高密度肌体，此刻它就像是通电的金属晶体般，从内至外地闪耀着光芒。 　　纹路。近乎于金属纹般的银白色结构正在血肉之中增殖，宛如脉络血丝那样密密麻麻地增生，它均匀地覆盖了骑士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躯体内外，就好像是在皮肤之下又生长出了另一层更加坚固的皮肤。 　　那是龙鳞。细密的银白色结构构成了鳞甲一般的纹理，希利亚德曾经也有过的‘龙鳞坚铠’，这原本应该从‘银鳞坚铠’成长蜕变而来的升华器官因为缺乏完善的真龙源质而暂时中断发育，但如今，只在一次吸气中便彻底臻于完美。 　　古龙心核正在震动，曾经经受重创的它在最近几年得到了休养，但感知到能完全治好自己的力量就在身前，它也不禁雀跃了起来。 　　骑士也很雀跃，身体从未这么有力，从未如此舒畅过。原来这就是百分之百展现自己所有实力的感觉？太舒畅了，真嫉妒那些不用伪装的人，那些可以自由发挥自己全力的人…… 　　“等等……你不能再向前了！” 　　此时，各大势力的探索队中有人从沉默中惊醒，他们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龙血正在震动，他们感知到自己体内的源质正在震荡。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一看就给人危险感觉的骑士，也是具备龙血，且要与他们争夺宝物的人！ 　　唦——两个人从人群中大步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面容紧绷，右手紧握剑柄；而另一位身材匀称，结实的肌肉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一双拳头晶莹剔透，仿佛钢锤一般蕴含着极其恐怖的杀伤力。 　　他们一个来自鲸歌崖，一个来自七城联盟。他们挡在了骑士的身前。 　　“止步吧！” 　　高大的剑士沉声道，他作出了要拔剑的姿态，身体微微前倾，警告道：“你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这是我们泰拉各大国度官方代表队内部的争夺，你一个没有背景，无名无姓的冒险者，是不可能成功的！” 　　他赫然是将伊恩当成了意外亦或是故意进入异种研究院中找机会的冒险者，而另一位拳法家也凝视着骑士的身姿，点头道：“你的实力很强，但也不可能成功。退下吧，这样还能保住一条命。” 　　骑士没有说话。 　　他继续向前缓缓行走。 　　剑士与拳法家对视一眼，目光交错间，他们便知道，依靠言语是绝对行不通的了。 　　他们必须要出手，挡住眼前的这个不听人话的乱入者。 　　于是。下一瞬。 　　攻击开始了。 　　——不动坚城就是帝都。而帝都是什么？是一座很高很大，很先进又很坚固的城市。 　　——没有人可以摧毁它，天灾不能，战争也不能。 　　赤红色的红芒划破空气，由纯粹光焰凝结而成的‘炎剑’释放着刺目的光芒，让空中燃起熊熊火光。 　　高大的剑士率先出手，悄无声息间，一点炽热的光从所有注视着这一幕者的视网膜中划过，一道红线自虚空中延伸开来，紧接着便是足以烧融金属的热浪席卷，朝着眼前的骑士右手斩去。 　　这是鲸歌崖的秘剑‘炽极剑’，代代由熔山岛传承的斩魔之剑，它原本的敌人是海中的巨魔海虫，专门破开对方那湿滑的甲壳，是连大海都能劈开点燃的剑法。 　　而另一侧，紫色的雷光在拳法家的肉体上蔓延，深紫色的雷纹于皮肤之下延伸，令他的整个身躯都被雷霆覆盖，宛如披挂着一身雷光铸就的铠甲。 　　但这只是表象——下一瞬，这浑身的雷霆化作一正一负两极，灌注进双拳之中。 　　拳法家紧握双手，千锤百炼过的钢拳此刻正是雷霆的寄宿。 　　正拳，轰雷！反拳，阴雷！ 　　轰！两股截然不同，同时蕴含雷霆霹雳一般不可阻挡之势，以及悄无声息便可夺人性命之电光狠毒的拳意，闪电般地对着眼前的骑士胸膛刺出！ 　　会死。无论是谁肯定都会死！秘剑‘炽极剑’与‘紫电拳’都是传承已久的升华武技，是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升华者力量的技艺，而出场的高大剑士与拳法家都是此中好手，他们哪怕是一人的攻击都不是能随便硬接的，只要硬接，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身上得少一大块肉，甚至是多出一个洞！ 　　可骑士没有做任何阻挡的动作。 　　轰！剑士的剑与拳法家的拳一前一后命中了各自的目标，但他们心中却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反而心中升腾起了极大的恐惧。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斩中铠甲和人体，打中人类的感觉……而更像是斩中了一座铁铸的山，打中了一面钢铸的墙！ 　　赤色的炽极剑砸在头盔上，一点点白痕都留不下，而紫电拳轰在胸膛中线上，也是没有半点痕迹。 　　他们根本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就在此时，骑士展开了还击。 　　他举起了双拳，然后，覆盖有一层浅金色纹路的拳头如闪电般挥出。 　　就在骑士挥动拳头的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感觉到，有一道贯穿天际的可怖雷霆炸响，垂下落雷，轰击在他们眼前。 　　霎时，无论是下意识想要提剑格挡的剑士，还是本能双臂交叉在前的拳法家，都感觉到了一股摧枯拉朽沛不可挡的力量轰击在他们的身上。 　　铁刃，破碎。 　　钢臂，折断。 　　骑士的双拳还在以一股狂暴的势头前进，他直接打穿了眼前两个人的防御，然后各自一拳，砸在他们的脸上。 　　于面骨破碎的震荡中，骑士的拳头将两人的脸打凹进去了——甚至因为过于狂猛的力量与速度，他们的身躯甚至来不及向后倒飞卸力，劲力便已经透体而出，在他们的身后制造出了巨大的空爆。 　　紧接着，才是几声脆鸣。 　　超越了声音的拳缓缓收回，剑士与拳法家绵软休克过去的躯体缓缓地倒在地板上。骑士没有继续下杀手，因为这两个拦路者还算是礼貌，不仅仅没有想过对自己下杀手，那没说出来的话也能猜出是好言相劝。 　　但，接下来的人就不一样了。 　　四个气势明显凶恶不少，神情也与之前两人完全不同的铠甲武士站了出来，拦在了骑士的身前。 　　骑士继续向前迈步。 　　——不动坚城。的确是很厉害的城市。但归根结底，那是城市……就算是被称之为孤山，被叫做行星护盾发生器……那也是城市的名字。 　　——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个名字为自己的传承起名呢？ 　　“看来你是仗着有实力，就打算乱来干坏事的暴徒啊。” 　　这四个人来自苍天王庭，他们穿戴着和骑士类似，但是更加狰狞厚重的升华动力铠，四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堵钢铁之墙，澎湃的动力在铠甲以及他们体内流淌，汇聚成了更加具备破坏力的力量。 　　为首的队长发出了残忍的笑声：“但我们会让你知道，你这种仗着有点力量就打算做大事的家伙，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 　　他们当然也看得出来骑士身上的铠甲相当高级，说是以太武装都有可能，所以虽然嘴上说的傲慢又不屑一顾，但四人仍然以最为谨慎的方式分开贴近骑士，寻觅着最好的攻击角度。 　　而骑士仍然毫无停顿地前进，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人说话。 　　嘭。在找到合适的角度后，四人中的两人暴起，如同炮弹般冲出，一左一右宛如钳子，狠狠地撞击在了骑士的两侧，将其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为首者双手摆在胸前，两掌虚对，而在双掌之间，有肉眼可见的黑红色光球正在膨胀，紧接着，第四人将双手按在为首者的肩膀上，澎湃的源质灌注，汇聚力量供能，催动黑红色光球的成长。 　　“这是苍天王庭军阵中的合击技，黯炎！” 　　延疆的召亡者认出这一招，他的神色凝重：“最高可以十二位火系升华者合力，催化出的黯炎奔流的力量可以烧毁移动战舰的外装甲，直接灌入舰内，将中小型的战舰变成烤肉罐头……虽然只有两人合力，但这两人都不是俗手，杀伤力很惊人！” 　　而下一瞬，江河奔流一般的黑红焰光暴起，笔直地在空气中划过一条黑线，朝着骑士的头颅而去。与此同时，原本夹着骑士不让他移动的两位苍天王庭军人也如弹跳般从骑士身边逃脱，显然是不想被友军的攻击命中。 　　焰流命中了骑士，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爆音，放射性的光芒朝着四面八方闪耀，毁灭性的冲击波掀起狂风，足以在瞬间就将装甲车也融化的热风夹杂着雷霆扩散。 　　假如是在城市中的话，这一击就足以摧毁一整个街区，所有的建筑都会化作齑粉，就连碎片都不存在，直接在风中便燃烧殆尽变成尘埃。 　　冲击波和烟尘逐渐散去，一个巨大的扇形凹陷出现，即便是坚固的晶石地板也被焰流烧灼，变得凄惨无比。 　　但是，在这扇形之中，还有一片锐角的空白。 　　这锐角的空白没有被焰流烧灼破坏，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屹立在原地，挡住了所有的攻击那样。 　　咚。咚。咚。 　　沉稳的脚步声一刻都没有停，银铠的骑士仍在向前。 　　他从烟雾中迈步而出，浑身上下没有哪怕是一点伤，而两个原本想要封锁骑士行动的动力铠军人如今只剩下了两具尸体，他们的脑袋连带头盔都被人扭断，软绵绵的尸体被骑士拖拽在地上，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撞过又碾过，最后挂在车后面那样，悲惨地死去了。 　　“不……你……不可能……” 　　而还活着的两个军人匪夷所思地注视着这一幕，他们缓缓地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这一切：“你怎么可能毫发无损……这可就是移动战舰都没办法硬接的合击之技，除非是十几米厚的城墙……” 　　骑士仍然没有回话。 　　他只是看向了这些动了杀手的人，抬起双臂。 　　紧接着，用全力，将手中的尸体朝着他们扔去！ 　　轰！！！！！！ 　　隐隐约约，似乎能听见有骨骼血肉什么的东西，在狂暴的冲击下粉碎扭曲，紧接着彻底爆裂的声音。 　　陨石一般飞驰的尸体与铠甲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人肉炮弹，划过漫天血迹飞出，然后命中。 　　领头者和供能者被两具金属残骸撞击中，在不可思议的力量冲击下，他们就像是被保龄球砸中的球瓶那样在地面上旋转，翻滚着，然后飞溅出血液，肌肉与腥臭的内脏。 　　有其他苍天王庭的人想要出手接住他们，但伴随着庞大的冲击力，这些想要救人的人也被这恐怖的力量带着倒飞而出数百米，自己口吐鲜血，身受重创。 　　精锐的军人也在一瞬间被击溃，探索队的众人还没能回过神来，都只是呆愣愣地注视着那些尸体，然后抬起头，看向骑士。 　　骑士没有言语。 　　他仍向前迈步。步伐沉稳，缓慢，似乎就像是一个人正在思考着什么，所以缓缓地在街道上散步那样。 　　——很古怪啊。人类为什么要自称为不动坚城呢。 　　“我想起来了！” 　　帝国阵营，皇长孙艾纳的身侧，一位大贵族之子突然发出惊呼：“我好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这是阿德莱德伯爵的继承人，他的父亲是帝国的重臣，自然知道许多密辛，这位有着灰蓝色头发的少年轻声对帝国探索队核心圈的人说道：“你们还记得阿瓦克领吗？虽然官方说那里全灭，实验室也因为种种原因损毁，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根据机密情报，阿瓦克领实验室中，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骑士，他击败了实验室中的所有亡魂头领，最后带着实验室最珍贵的实验结果离开了实验室，最终消失不见……” 　　帝国阵营中，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目光满是好奇，而这位伯爵之子看了眼艾纳的表情后，便继续神秘地说道：“那个骑士带走的实验结果之一，便是‘血河铠甲’！” 　　“你们看，那骑士的铠甲，上面的红色纹路，是不是很像是血河？” 　　此刻，被骑士杀死的四位苍天王庭军人升华者，他们的灵魂已经被铠甲所吞噬。那猩红色的纹路开始流动起来，仿佛是为这许久未曾享受过的美食而激动战栗。 　　而所有帝国探索队的人都转过头，看向那骑士。 　　他就是那个人？从那诱发了帝国与飞焰地全面战争的阿瓦克事件中全身而退，满载而归的真正胜利者？ 　　居然就是他吗？ 　　骑士没有在意这些议论与目光，他只是缓缓向前走着，踩踏过尸体和血，而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于继续攻击他。 　　但是突然有人发出尖叫。 　　“啊！！！！！” 　　延疆的队伍中，一位粉色头发的女性灵能者毫无预兆地跪倒在地，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几位有医疗水平的队员连忙输送药剂治疗，而在短暂地恢复清醒后，这灵能者用惊恐无比的目光看向骑士所在的方向：“不是人，他不是人呀！” 　　“所有的灵能都被干扰了，我根本渗透不进去……就像是烧红了的铁，就像是已经烧灼得通红，却无比坚韧坚固的钨钢！呜呜呜……我不要再窥探他了……” 　　这一幕实在是有点滑稽又可怜，毕竟谁都不知道这灵能者究竟做了什么，又遭遇了多少风险。 　　甚至就连骑士都微微一愣，看向灵能者的方向，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真的承受了攻击。 　　真的假的，他有被攻击吗？这人是不是碰瓷啊？ 　　但也就是在这一霎。 　　在刚刚炸鸣的巨响还没来得及传递至众人耳畔之前，在骑士微微转头看向那延疆灵能者的方向时，远方，学识之都探索队处，一位队员刚刚扣下扳机。 　　那是特制，专门用来对付升华者和特质装甲的穿甲弹，又有专门定做的炼金火械，两两结合，便是足以摧毁铠装，伤害到第三能级强者的威力！ 　　但是。 　　似乎早就预知到了这一点，骑士不闪不避，他转过头看向学识之都的方向，而超音速穿甲弹朝着他头颅飞驰而来。 　　为此，骑士作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疯了！’的行为。 　　骑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那一张年轻的面容，以及一头黑色长发。 　　那是一张非常俊美，但却有些阴郁的青年面容。他很年轻，年轻到了让人不解的地步。 　　穿甲弹命中了这张脸……可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感觉到匪夷所思，他究竟为什么要把头盔放下来？！ 　　——答案其实很简单。 　　——就像是智慧生命构思了不动坚城，并将其建造而出那样。智慧生命同样可以通过种种技术与修行，将自己也变成巍峨不动，永恒不灭的……坚城！ 　　炮弹撞击在头颅上，钢芯的冲击力却根本无法破开骑士体表的那一阵心光与源质护盾——骑士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闭上，而爆炸产生的刺目火光撩过骑士的眼睫毛，这甚至没有办法让这长长的睫毛稍微弯曲。 　　骑士侧过头，将已经融化的钢芯液体甩开，而与此同时，众多势力中传来开火的声音，还有各式各样由升华技艺凝结而出的雷霆闪电，火球风刃，宛如暴雨一般朝着他袭来。 　　但他却但挡也不挡，宛如山岳一般承载一切。 　　骑士继续向前迈步。 　　——呼。 　　此刻，他才终于吐气。 　　自进入众人视野以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龙血之源的金红雾气后，骑士第一次吐气，构成了一次完整的呼吸。 　　而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吐气，居然令空气爆裂，构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激波。 　　它化作澎湃的飓风，将所有来袭的子弹，雷电，冰霜，火球乃至于同样由风构成的气刃皆数冲走。 　　可怖的狂风余波跨过数十米的距离，将几位最边缘处的探索队队员吹的踉跄后退，甚至跌倒在地。 　　一切都只是因为一次呼吸。 　　而骑士之所以取下头盔，似乎也只是为了这样一次畅快的呼吸。当然，也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的头盔被装甲弹撞出凹痕，但总的来说，这件事就和人踩死蚂蚁一样，是一件漫不经心就可以做出的事情。 　　怪物。 　　疯子。 　　怎么会这么强？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对！就是这样！） 　　而帝国的队伍中，希欧却睁大眼睛，亲眼见过伊恩不断改造，不断优化自己传承的龙女比相信自己还相信对方的力量：（这是你应得的！你早就可以这么做，把他们全部都碾压！） 　　（上啊！给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毕竟，你可是那个传承…… 　　——不动坚城。 　　——岿然不动即永恒。亘古不磨为坚城。 　　已经无人发动攻击，已经无人拦在身前。 　　只有探索队中，最强大的几个人仍然敢于直视骑士的存在。 　　他们的眸光中闪动着，和其他已经目露恐惧和胆怯者不一样的光芒。 　　那是渴望，期待与熊熊燃烧的挑战欲。 　　“放弃这种试探吧。” 　　也就是在此刻，黑发的骑士向在场所有人摊开手：“正如你们所见，正如你们所想。” 　　他平静地说道：“我乃不动坚城的传承者，幽谷的马赫迪。” 　　“正因为如此，弱小的家伙来一万个也没意义，即便是你们这些天才与菁英，一对一甚至二对一也绝对无法战胜我。” 　　“所以，诸位，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战胜我，阻止我得到那宝物的话。” 　　左臂腋下夹着头盔，而右手已经按在剑柄，黑发的青年骑士环视在场的所有人，他露出了淡漠的笑容：“你们便一起上吧。” 　　“但接下来，就是地狱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凭一人之力，打倒整个泰拉！ 　　“你们一起上吧。” 　　黑发的骑士话毕，一股凝重的气息随之而来。 　　这是自然源质与灵能被他所牵引过去，自然形成的‘第三能级’压迫。 　　自称为马赫迪的幽谷骑士向前迈步，在场的绝大部分探索队成员都只能后退，狼狈且慌乱地后退。 　　原因很简单。 　　普通人类依托氧气而存活，只要空气中的氧气含量降低至低于6％，那么只需要一次呼吸便会昏迷休克。 　　而对于升华者来说，源质也是如此。自然源质虽然无法被升华者轻松吸收为自己的力量，但却能作为升华者体内各种循环的润滑剂和中介，其重要程度相较于氧气于普通人而言也毫不逊色。 　　但，此刻，幽谷骑士强制性地将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五百米内的所有自然源质与灵能场域都扭曲，朝着自己拉扯，这便形成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全新场域。 　　而就在这场域中，自然源质的浓度将会下降至原本的百分之十五，普通的升华者会直接失去大半的战斗力，而第二能级也会感觉到不适和痛苦。 　　“是压制场域，大家快退！” 　　“他是真正的第三能级，该死，自我场域操控不应该是第三能级中高阶才能掌握的技巧吗？！他这么年轻怎么就会？” 　　“这场战斗不是我们能掺合的！” 　　原本包围幽谷骑士的人们在恐惧中如潮水般退却了。 　　在他们的感应中，幽谷骑士踏步而来，就像是整个空气都凝结成了铁块，无论是呼吸还是行动都要耗费无数力气，无时无刻都在被排斥挤压。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战斗，仅仅是活着都已经变得艰难。 　　对此，黑发的青年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阻拦。 　　他们本就不影响任何事。 　　这便是第三能级，会被称之为‘英雄’与‘基石’的原因。 　　也只有第三能级的大魔兽，才能被称之为兽王，视军队为无物，肆虐一地行省。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弱小的普通人和升华者都毫无意义，就算是来一百万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被抽离了氧气，铠装的炼金引擎运转不畅的情况下，也只会被他们轻松碾压。 　　当然，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譬如说人人带氧气瓶，给炼金引擎和各种炼金造物制作低源质情况下的改造。但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只是为了应对第三能级最基本的‘源质’掌控力……就实在是太过没意义。 　　他们的确是真正的‘英雄单位’……是只有‘英雄’才能应付的存在。 　　而现在，有几位英雄，能面对来袭的不动坚城？ 　　数量并不多。 　　“看来，只剩下你们还打算与我为敌。” 　　黑发的骑士停下了脚步。他已来到巨大龙骨的正前方，也是正下方，也是所有探索队成员包围的正中央。 　　那巨龙头颅的阴影投下，让骑士置身于阴影中，只能看见血色的光辉在铠甲上缓缓流转。 　　可是，原本应该将他团团包围的探索队成员大多都退却了，真正站在场域范围内的寥寥无几，只有八个人。 　　“马赫迪！” 　　八人之中，艾纳率先开口。 　　这位帝国皇室的皇长孙手中紧握佩剑，却没有将其拔出的意思，他只是紧紧盯着伊恩，用无比复杂的语气道：“你真是不动坚城？” 　　注视着只是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的黑发青年，他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刚才那些人出场，近乎于自杀般去对抗这位幽谷骑士，不就是为了观察数据吗？ 　　明明都已经得到了答案，又何必再废话。 　　所以，艾纳摇了摇头，他按捺住有些跃动的心，平静下来后，才缓缓道：“我们不是敌人，马赫迪。你的老师……第一骑士他老人家，还好吗？” 　　“祖父他很怀念老师。他已经放逐，诛杀了所有有关于黯月动乱的家族与官员，你知道的，祖父他一直都在等待第一骑士回来……” 　　“我们可以联手的，假如是我们帝国得到了龙血之源，它就是第一骑士，也只能是第一骑士的！” 　　如此说着，笃定无比，艾纳的语气就像是自己能做主，分配龙血之源这样第五能级的延寿奇物。 　　但却没有任何人讽刺嘲弄，甚至就连黑发的青年自己也完全能感受到，这或许就是帝国真正的态度。 　　——假如只是不动坚城，假如只是第一骑士的话，那么守土者阿克塞尔从未对不起过自己的老师。 　　与之相反，他或许一直真的都在期待，期待那位创造过传说，与自己父亲缔造了无数传奇的骑士，能以自己的意志重归帝国。 　　如果有朝一日，第一骑士和他的弟子，第二代不动坚城重归帝国……那么昔日未尽的梦想就可以划上勉强可以接受的句号，而全新的史诗传说也将拉开帷幕。 　　那是，任何帝国人都不会拒绝的，中央帝国霸业的开端！ 　　但…… 　　这样的走向，只会发生在第一骑士仅仅只是第一骑士，而并非伊奈迦二世遗产继承者这一情况衍生而出的未来中。 　　事到如今，已经知晓银色芯片与星神之礼究竟是何物的伊恩，就更加不可能让出这最大的财富。 　　可话又说回来了。 　　守土者真的知道银色芯片的存在吗？ 　　他又真的会强迫伊恩，回收银色芯片吗？ 　　当年发起黯月动乱的储君安庇德·瑟塔尔是知道银色芯片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作出相应的应对去对付自己的父亲。 　　但守土者，他当时还在东部平原驻守，他对帝都的情况不甚了解，既没有被贵族集团腐化，对伊奈迦二世也心怀尊敬。 　　他不应该知道银色芯片才对。 　　可守土者阿克塞尔却下令追捕希利亚德。 　　虽然并没有下死令实施，但这的确是一种‘敌意’行为。只是这敌意很半吊子，追捕了却又没完全实施，几乎可以说是放任。 　　为什么？ 　　守土者这种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的行为；对第一骑士，这位黯月动乱的受害者怀着敌意却又放纵的行动；以及不阻止他国对伊奈迦二世‘黑暴君’的污蔑，却又明里暗里维持着伊奈迦二世一直以来在人们心中存在感的行为…… 　　这些行为，都给人一种扑朔迷离，无法相信的感觉。再加上依森身上的计划，一切都被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 　　伊恩无法理解，自然也无法相信。 　　在搞明白守土者究竟在想什么之前，他不会用自己命，老师与伊奈迦二世托付给自己的希望冒险。 　　所以，幽谷骑士没有再与皇长孙艾纳热切的眼神对视，他没有回答金发青年的问题，而是环视在场所有人，缓缓道出八个名字。 　　“艾纳·瑟塔尔；伽珥·熙莫尔；戈蓝·国域；卡塔尔·加沃密斯；伊恩·银峰；安法芮安德·烬灯，埃尔格·清月，以及最后的银盐·铁……锅。” 　　到这里时，幽谷骑士很明显地卡壳了一下，才把那位银妖精队长的名字说完。 　　大家其实都知道，马赫迪这个时候报名字只是为了证明他有情报能力知晓在场所有人的来历，自然也知道他们的能力与一部分底牌，属于是下马威的一部分。 　　但谁叫这话题牵扯到了妖精呢？祂们的名字真的会让严肃的气氛变得有点平缓下来。 　　所以说完后，黑发的青年叹了口气：“不要再尝试招安招揽我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走最上面的‘龙之神髓’——不仅仅如此，那边的水晶柜与里面的晶片我也要带走。” 　　“至于龙血之源，我也会带走我能带走的份量，但显然带不走全部。所以你们想好，假如只是为了龙血之源而来，就不必与我为敌。” 　　“假如不听这劝告，就做好死的觉悟。这是你们最后可以放弃的机会。” 　　黑发青年的声音很好听，甚至可以说悦耳，但在源质的加持下，这声音平等地响彻在所有人的耳中，实力比较低的，甚至会感觉到心神不宁，头晕昏眩。 　　“阻止他？说的好轻松啊这混蛋！” 　　白发的狼少年嘴角抽动：“他就是想要正面把我们都打趴下，免得到时候有人偷袭他搞出意外！” 　　伽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马赫迪，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燃烧，不由自主地露出尖牙：“第三能级中高阶，甚至可以说稳定高阶。看面相，最多二十出头……这太恐怖了！” 　　对于他而言，第一骑士是上上代的传说，虽然强大，但实感很低。 　　伽珥过去也知道不动坚城的存在，但这一次却头一次明白，长辈口中告诫的‘极度危险传承’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一点破绽，该死，这传承叠了多少层护盾，我怎么看不穿？” 　　“你这是要与所有人为敌吗？” 　　而戈蓝，这位国域部的黑发精灵少女手中紧握一柄银白色的短刀，在她的周身，有着成百上千柄虚幻的锐利刀影沉浮。 　　这些刀都是源质凝聚而成，承载着一种莫测杀力，神秘的铭文回路在其之上闪耀，似乎专门用来克制某些坚固的护盾与源质结构。 　　“幽谷骑士，不管你怎么想，帝国不会排斥你们的回归。但现在，你要战斗，我们就会战斗。” 　　艾纳向前走出一步，赫然不受任何第三能级压制影响，有一股力量笼罩在他与一旁的安法与‘伊恩’身上：【两位，强敌当前，这次必须要联手，马赫迪是不动坚城，那是帝国与数十年前倾尽全帝国之力缔造的最高传承，他的老师希利亚德也是泰拉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顶座之一】 　　【此人实力之强，凌驾于我们在场所有人，但不动坚城在第四能级之前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缺乏对空手段和机动性，而且太过相信自己的防御力，我需要你们协助我……】 　　他此刻已经用上了太阳神鸟传承的‘光灵通讯’与安法和‘伊恩’交流接下来围攻伊恩的战术布置。 　　听上去，看样子，艾纳的确对不动坚城非常了解，希利亚德当年传承给伊恩的不动坚城的确有一些弱点和缺陷会被他所说的技法克制。 　　这位艾纳皇长孙还真是实诚人，有队友他真敢信。 　　这就是此刻伊恩本体的想法，而就在一个呼吸后，安法与‘艾纳’便与艾纳一同向前，三人呈现倒三角位置，将艾纳保护在后方，一股锐利的气息升腾。 　　另一侧，召亡者与埃尔格沉默不语，却已经隐隐站在伊恩身后可能的‘死角’处。延疆与学识之都本就以手段万变而出名，他们现在的观察，反而能给幽谷骑士更大的压力。 　　至于最后的银妖精，这位披挂裙甲，带着独角头盔，手持比自己身躯还巨大长枪的妖精队长则是在水晶翅膀的推动下上下浮动，没有任何行动。 　　无需多言，战斗已经开始。 　　轰隆！ 　　第一个出手的，自然还是伽珥——他来到遗迹就是为了与更强的存在交手，自然不会放弃挑战不动坚城的机会，澎湃的青色烈风在大气中呼啸，然后凝聚在他手中双刀上，朝着黑发骑士直扑而去。 　　此刻，和之前他与希欧伊恩战斗时不同，伽珥的脸上攀爬有宛如爪痕一般的赤色战纹，这是吞世战狼血脉催动至极限时自然而然浮现而出的‘战纹’。 　　仿佛要斩破万物的锋芒在半空中闪过，随着伽珥的冲刺一瞬间就跨过数百米距离，他手中双刀的锋刃已经拉出一连串的长啸，浩荡的青红色刀光朝着幽谷骑士的脖颈斩去。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戈蓝，这位精灵天才悄无声息间便将自己转移到了伊恩的身后，在伽珥于正面斩下自己最强的一刀，吸引骑士注意力时，她也携带刺骨杀机展开攻势。 　　一道道银光环绕戈蓝的身体不断闪烁，而每一次闪烁，就代表有一把源质小刀被她加速至最极限，且被收纳进她的‘国域’中。 　　短短数秒后，超过七百把源质短刃便全部都被加速完毕，紧接着，随着戈蓝抬手，她的身前浮现出一片漆黑的空洞阴影，而所有的源质短刃便在这一瞬间，以戈蓝极限的速度和极限的力量爆发，从这空洞内呼啸而出，宛如剑刃的风暴！ 　　与此同时，艾纳手中的光之长剑在璀璨的光辉中变形成了一把长弓，他弯弓，无形的光汇聚在弓弦上化作了最为锐利的光之矢，而‘伊恩’与安法也踏步而出，各自手握长剑，紧随伽珥在后，从不同的方向围攻幽谷骑士。 　　伊恩的剑法浩荡如洪涛，宛如大海潮气般在大气中拉出数十米长的巨型剑气，释放着无可匹敌的破坏力。 　　而安法手中的长剑却宛如天穹之上的龙影，迅捷，直接，锐利，一次闪烁便是一次致命的杀机。 　　五位泰拉年青一代的最强者齐齐杀来，霎时阴影破碎，浓厚的杀意充斥天地。 　　刀未至，风已来。 　　黑发的骑士长发朝后飘扬，宛如烈焰奔腾燃烧，漆黑的双眸中亮起了刺目的银光。 　　——老师，今日我便在此地预演一番，日后我征服全泰拉之时必然会发生的战斗！ 　　长啸一声，他亦拔剑！ 　　锵—— 　　一声铿锵剑鸣，撕裂了所有杀机。 　　为首的伽珥只感觉到一道漆黑的雷光撕裂时空，将原本幽谷骑士的身影完全覆盖吞没，且朝着自己狂涌而来。 　　那是剑芒——一柄漆黑，锋刃处有精金光芒的重剑化作不可抵挡的雷霆，空气在可怖的力量压迫下不断爆炸，而剑刃点燃了空气散发出地狱一般的焦味……这是地狱之剑，只会带来毁灭与惩戒的绝罚之剑！ 　　伽珥眼角跳动，但他却没有退缩，而是狂吼一声将双刀交叉，要与伊恩这一剑来个硬碰硬的较量。 　　咚！！！ 　　霎时一声巨响，就像是巨锤砸落轰击铁砧，原本以迅疾之势攻来的伽珥在瞬间就被打的单膝跪地，身下的晶石地板都在咔嚓声中尽数龟裂，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裂缝出现在他的脚下。 　　勉强接住这一剑的伽珥吐出一口血，那是舌头被咬碎了，他感觉自己握刀的双臂都已经骨折，也就是源质支持才勉强没有爆开。 　　而下一瞬，黑色的重渊铁剑被抬起，这最朴实无华的下劈斩给人的观感简直就是天罚，而接下来，它要再进行一次攻击，而目标，便是那颗白毛狼首。 　　——挡不住，就会死！死亡的危机降临，伽珥瞳孔紧缩。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戈蓝发出的数百柄源质飞刀已至——这些仿佛由银色黯影构筑而成的源质之刃锋锐无比，且天然克制近乎所有源质护盾，就连心光护盾也无法阻挡这种高能级的造物。 　　数百道刀光闪动，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朝着伊恩身后诸多源质运转点刺去，寻觅着骑士的弱点，逼迫骑士转身回头。 　　“有趣，是针对不动坚城的？” 　　周身源质鼓荡，伊恩自爆了自己最外层的源质护盾，将来袭的刀光暂且逼退，他感应到了这些小刀看似没什么杀伤力，但实际上内部却蕴含‘封禁’‘阻碍’‘污染’‘侵蚀’与‘扰乱’等多重诅咒和源质毒素，只要被稍微刮擦到一下，以原本不动坚城的自我净化能力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摆脱。 　　即便如今已是钢之先驱，但伊恩也不想被对方命中，但也就是这么一瞬，伽珥已经双腿发力，整个人倒飞至百米开外，而安法与‘伊恩’也联手袭来。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一种可能性在心中蔓延，伊恩此时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可能……一个有关于黯月动乱时，究竟有谁参与了针对希利亚德与伊奈迦二世袭击的‘可能’。 　　一个令他心生绝对杀意的可能！ 　　于是，黑发骑士左腿踏地，地面陡然升起一面土石巨墙，挡住了所有源质刀刃——一秒后，巨墙爆炸，强劲的冲击波将瞬间移动至自己身侧的戈蓝震飞。 　　与此同时，他反手一剑斩出，劈在精灵龙女的剑上，可怖的力量便将安法劈飞至近千米开外。 　　然后，骑士又转身一剑刺出，这一剑迅捷无比，就如闪电般直入‘伊恩’洪涛剑势的最中央核心点，将整个海潮剑气轰然粉碎，而原本就手骨骨折的‘伊恩’便发出一声闷哼，被迫退开，而他整个持剑的右手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血肉爆碎，只剩下残破不堪的白骨。 　　可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点遥遥射来，直抵骑士额头。 　　轰！ 　　下一瞬，刺目的光芒绽放，一道金色的光流贯穿大气，破开烟尘，将黑发青年打的身形微微晃动，头也彻底后仰，一时间甚至给人一种头颅被轰飞的错觉。 　　但很快，被艾纳蓄势一箭轰中的骑士缓缓抬起头，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直抵颅骨，拇指粗细的血洞，烧灼的痕迹在伤口周边。 　　但是，却能看见，骑士的颅骨呈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光泽……那是抗光束涂层，亦或是说，‘镜面反射晶体’的光泽！这一幕令艾纳睁大眼睛，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出现在心中：“他早就知道要与我们太阳神鸟交手？这准备也太充分了！” 　　“好强的威力，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恐怕真的要受伤。”他听见‘马赫迪’赞赏道：“看来得先对付你才行。” 　　黑发骑士的额头上，那被洞穿的伤口正在急速再生，一层更加坚固的银色龙鳞浮现在血肉之上，然后便被一层白皙的皮肤包裹。 　　“当心！” 　　看见这一幕，艾纳毫不迟疑地大声警告：“他的龙鳞坚铠和净岩晶骨都已经大成，恒久体魄也修行至极限，你们不要把他当成了人类，把他看成一头人形的土属真龙！” 　　而伊恩已经展开反击。 　　骑士双手持剑，看似不急不慌地向前踏步，然后双臂一振，消失不见，而手中的重渊铁剑也消失不见。 　　但就在骑士的双臂与手中长剑消失不见的瞬间，一道银白色的剑气激波冲天而起，它如雾如光，以超音速朝着艾纳直劈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暂无比，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 　　艾纳虽然看见了这一道剑光，却没有办法躲避，他体表的灵能饰品已经被激活，在他身前浮现出一面晶格网络，但他很怀疑这能抵挡一般第三能级攻击数十秒的灵能饰品是否能撑得住哪怕是一击。 　　但就在这一瞬，一切都停止了变化。 　　超音速飞驰而来的剑气云雾被禁锢在了半空，艾纳只是怔住了一瞬，然后便立刻脱离这剑气的攻击范围，然后看向另一侧的埃尔格与召亡者。 　　不远处，两位估计之前就认识的学者找到了最恰当的时机出手干涉，召亡者此刻身下的阴影已经蔓延至黑发骑士的足下，而无形的阴影也笼罩了他发出的剑气。 　　‘影之泽’这一超规格的灵能，在召亡者的全力催动下，甚至能造成近乎于‘时间停止’的效果。 　　但下一瞬，召亡者的面色便突变，他面色通红，七窍流血，狂吼道：“不行！这是什么力量，我停滞不住——就和地震山崩那样，我撑不住了！” 　　轰！ 　　无法被继续禁锢的剑气划破长空，就连亚空间迷宫那虚假的‘天空’都被这攻击搅动的泛起阵阵波纹，而另一侧，双眸中紫色光辉闪动的埃尔格也露出惊愕的神色：“不是，这是什么级别的灵魂强度？我居然就连外层意识都无法读取？” 　　“马赫迪也是灵能者！而且他的灵能极强，心光体也……” 　　在一瞬间，意图强行窥探伊恩灵魂的埃尔格遭遇了他从未遭遇过的反击——他的意志被一股庞大的灵魂力量携裹着近十倍于一般第三能级的计算力轰飞，让他的视野在瞬间就变得一片黑暗，只能看见深沉的瞢闇中，有两个庞然巍峨的存在正在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那是两个不可思议的心光体虚影。 　　一个由无数尸骸与扭曲的血肉构筑，残忍如死亡；一个由万万千千的赞颂与祈祷所环绕，巍峨如神明。 　　“怎么可能……有两个心光体？他精神分裂吗？！” 　　学者双目流血，咬着牙忍耐着灵能反噬造成的晕眩站立着在原地。 　　“嗯？这个埃尔格……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埃尔格’不一样？” 　　运转心光体隔绝埃尔格的精神窥探，伊恩却察觉到有些奇怪——对方居然不是千星之兽的衍生体，而是人类……但无所谓，肯定都是一伙的，敢偷袭他的家伙必须吃点教训。 　　也就是在这时，伽珥再一次突进袭来！ 　　就在刚才伊恩对付埃尔格与召亡者，重创这两位灵能者之时，通过艾纳的光灵网络，其他人已经进行了一次光速交流。 　　【真的就打不穿他的防御吗？】伽珥怒吼道：【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就只有大到离谱的力气和硬的根本打不穿的防御——这根本就没有弱点可言，风源质对土的克制在他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有纯粹的物理力量！】 　　【总会有办法的】艾纳回答道：【不动坚城就是追求纯粹的强大而设计的传承，正面对抗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我们也并非没有底牌……原本应该用在我们互相之间身上，各自长辈和势力给予的最终底牌，现在必须要拿出来了！】 　　【交给我吧】而戈蓝说道，不知为何，她的语气变得沉稳：【我来试试，你们配合我】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 　　下一瞬，已经修整完毕的伽珥体表再一次浮现出雷霆风暴凝聚而成的战铠，而他额头处也浮现出宛如利爪般的战纹，服用了王庭秘药，将力量催至十五成的年轻狼亚人手中的长刀爆发出道道电弧，刀尖上的光芒抖动旋转着，形成宛如眼眸般的漩涡，仿佛意图吞食天地的恶狼眸光。 　　他踏步，爆发，在一声长啸声中，伽珥的佩刀破碎，而无比刺目的雷光与狂风爆发，将这锋锐的刀锋碎片席卷催动，化作千百的刀刃，混同雷霆暴流一同朝着幽谷骑士·马赫迪的胸膛斩去！ 　　在这一瞬间，伽珥挥动的就并非是刀，而是一片由毁灭、破坏与死亡构筑的浪潮！ 　　而骑士只是朝着冲自己而来的暴流刃潮踏步。 　　他抬起右腿，重重地踩踏在大地之上，然后将手中的重渊铁剑插入地面！ 　　于是，大地就回应他的呼唤。 　　轰！轰！轰！轰！轰！ 　　一层又一层宛如利剑般的岩崖便如同墙壁般在骑士的身前升起，并朝着伽珥所在的方向延伸而去，暴流刃潮在剧烈的轰鸣声中撕碎了四层岩崖之壁，但至此便无力为续。 　　可这断崖之刃仍在轰鸣声中不断凸出地面，它毫无慈悲地命中了回气不及的伽珥，直接将其轰飞至一千五百米以上的高空，并产生了一次延迟的爆炸。 　　这是伊恩第一次使用出不动坚城一系的‘战技’……这已是极大尊重，在他的设想中，这群隐藏着自己真正力量的大势力天才一日不用出自己真正底牌，他就一日不使用技巧。 　　别的不说，他可是很清楚，艾纳皇长孙的体内，藏有大皇子卡洛斯的一道心光体之力……那足以爆发出近乎于第四能级的力量！ 　　“宁肯身受重伤也不愿意使用长辈的力量对敌……伽珥，有意思，你便值得我用技巧。” 　　伊恩从岩石中拔出了长剑，他没有在意已经开始缓缓坠落的伽珥，转过头，看向了一脸悚然的艾纳等人。 　　他迈步。 　　而另一侧。 　　银妖精一方。 　　“队长队长！你为什么不加入战斗啊！” 　　听见自己队员天真又蕴含本能拱火技巧的声音，银盐·铁锅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们傻啊？我们是这次探索行动的见证者，又不参与宝物的争夺——你瞧隔壁那条真龙不也没出手吗？她甚至还在给那个不动坚城加油呢！” 　　说到这里，银盐微微点头，她感慨道：“龙岛当初的确和第一骑士关系好，毕竟能斩杀那些疯龙的人真的少……” 　　“队长你肯定是怕了吧！”但其他银妖精却丝毫不在意银盐的感慨，没等自家队长说完，便继续笃定地欢呼道：“怕了怕了！你怕了！队长你的眼神我们看的懂的！” 　　“啰嗦啰嗦啰嗦！”银盐恼羞成怒地转头训斥道：“我怕了又怎么样？那家伙根本不正常好吧？他绝对不是单纯的不动坚城，我们银妖精当年也是受过伊奈迦那小子的委托帮忙过的，真正的不动坚城才没有那么硬那么强！” 　　“我觉得，这个马赫迪……” 　　啪。 　　又一次，还没等妖精说完，伴随着啪嗒一声，伽珥那被重创，浑身是血的身体就摔落在祂们身前。 　　“喂喂？”几个银妖精小心翼翼地飞到伽珥旁边，祂们拍了拍狼少年的狼耳：“还活着吗？还要战斗吗？放弃的话我们把你送到旁边正教那边治疗哦。” 　　因为狼耳软乎乎的手感很好，这些银妖精又揉了一下。 　　“……谁啊？！别摸我耳朵！” 　　这动作将还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伽珥激醒了，他恼怒地呲牙转头道：“我还能打——对吞世战狼来说这只是几分钟就能好的小伤！” 　　这话的确没错，以吞世战狼的生命力来说，就算把他们的全部血肉都烧焦，只剩下骨头，最多也就算是‘需要静养一个月’的中重伤，伽珥不过是被打的内脏破裂大脑震荡，牙齿掉了七八颗，几分钟也就恢复过来了。 　　但真的有几分钟的时间吗？ 　　轰隆—— 　　一声轰鸣巨响，引得伽珥不禁抬头看向前方……然后，他便睁大眼睛。 　　他看见，安法与伊恩和他一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看见，埃尔格不知何时呼唤出了四五个自己的灵能幻象，同时使用强大的灵能干扰，却无功而返。 　　他看见，召亡者的阴影已经牢牢缠绕在那黑发的骑士身上，可动弹不得的却是他自己。 　　他看见……自己的宿敌，帝国的艾纳·瑟塔尔将双眸中射出赤金色的光线，那是足以气化钢铁，将一栋大楼拦腰融断的热射线。 　　但那热射线却被一只白皙，有力，泛着金属色泽的手掌挡住，肉眼可见的火星与血雾蒸腾，显然即便是不动坚城，也不能无伤面对太阳神鸟的攻击。 　　但即便如此，即便赤色的血雾已经将两人笼罩，但黑发的骑士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迈步，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将热射线按了回去。 　　咔嚓。 　　钢钳一般的手压在了艾纳的脸上，马赫迪面无表情地增加手中的力量，似乎想要直接将自己手中年轻皇孙的头颅捏碎。 　　“好强……” 　　伽珥注视着这一幕，他喃喃自语：“不使用叔父给的底牌，我就绝无可能战胜他……可使用了那东西，胜利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使用了，真的就能战胜他吗？” 　　此时此刻，压制了各大势力探索队核心成员的幽谷骑士，完全可以说，他以一人之力，就轰下了整个泰拉的年青一代！ 　　战场的中央。 　　“不。马赫迪。” 　　即便是半个脸都被紧握，被人单手抓着脑袋提在半空，可艾纳还是喘息着，挣扎着说出几个词汇：“你不想杀我……你知道的……我们不是敌人。” 　　“我没有使用‘它’……这既是我的诚意。” 　　黑发的骑士没有回话，却也的确没有下杀手。 　　他眉头紧皱，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也就是在此时，他微微松开手掌的指间缝隙，与艾纳的眸子对视。 　　【戈蓝要偷袭你】 　　眸光交错间，他提示道。 　　但很快，艾纳就看见了令他惊愕的回复。 　　【我知道】骑士平静且蕴含酷烈杀意的神念回答道：【我还知道，她已动用底牌】 　　就在这一瞬间。 　　没有任何预兆与前置波动，浑身萦绕着漆黑雾气的戈蓝·国域便出现在了黑发骑士的身后，她手中握着一把被黑银色光芒笼罩的短剑，毫不迟疑地朝着骑士的后心刺去。 　　这剑锋锐无比，它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极其奇特的原始以太凝聚，它仿佛完全针对不动坚城的所有防御构造，一瞬间就破开了伊恩的源质防御层，龙鳞坚铠虚影，心光护盾与血河铠甲四层护盾，直接朝着青年的心脏要害而去。 　　但——先不说伊恩其实已经没有心了。 　　这一剑刺到了一个极其坚韧，根本就不是任何第三第四能级能轻易破坏的事物上。 　　【什么？】 　　此时此刻，‘戈蓝’发出一声惊呼，强大的精神波动直入伊恩脑海：【希利亚德那家伙，居然把他最喜欢的龙皮披风拆了给你做背心？！】 　　“早就该死的老东西，你连台词都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而就在这一刻，双目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伊恩转过头，黑发的青年此刻嘴角翘起，露出了略带狂意的笑容：“我的老师对我好吧？可你对你的弟子不太好呢！” 　　话音未落，在‘戈蓝’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闪烁着青金色以太光辉的拳头已如闪电般轰出。 　　与青色的水系源质不同，与金色的土系源质不同，这独属于伊恩，淬炼过无数次，已由生命与灵能融合为一的以太之拳，其威力与之前骑士进行过的所有攻击都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他的全力一击。 　　足以轰碎山峰，制造出山崩的巨力汇聚在这一拳中，只在刹那就轰击在了‘戈蓝’的脸上。 　　在这瞬间，‘戈蓝’便感应到一股摧枯拉朽，沛不可挡的力量轰来，而她根本无法格挡，亦无法消力——因为她刚才耗费全力，要一击必杀，命中‘不动坚城’的要害，那一颗‘澈晰源心’。 　　但这反而成为了致命的破绽！ 　　嗵！！！ 　　肉眼可见的内脏碎片混杂着血雾气流从戈蓝的口中吐出，炸散开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辆全速疾驰的超重型移动战舰正面撞在身上，浑身上下的骨骼在一瞬间全都脱臼错位，而身体亦砸落在地面，宛如破烂一般不断地朝着后方翻滚。 　　嘭嘭嘭……翻滚了数千米后，躯体都已经损坏三分之二，浑身都是血肉泥浆，原本美丽的精灵少女此刻已经变成了破烂的布娃娃。 　　“呃……” 　　吐了一口内脏碎屑，‘戈蓝’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她有些不满地含糊道：“什么怪物，不动坚城才没有这么强……希利亚德那家伙没死吗？他把最后的缺陷补上了？” 　　噔。 　　就在精灵少女再一次站立起身时，骑士的身影来到了她的身前。 　　“果然。”面对躯体已经深受重创，但却面无惧意的‘戈蓝’，他寒声道：“你就是当年参加黯月动乱，偷袭老师的第五能级之一吧？” 　　他抬起拳头，青金色的光辉再凝，骑士用几近于咬牙切齿的语气道：“弥尘之国，坎帕尼·国域！”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今天就给我死在这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暗金巨龙：演我？ 　　有人贴近地听过雷鸣吗？ 　　很多人都听过雷声，远远地看见浩荡雷霆劈落，撕裂天空。但近距离，就在眼前落下的雷霆，炸响的雷声，又有几人见过听过？ 　　如今，亚空间迷宫，高塔龙骨广场中的探索队众人，就近距离听见，且看见了雷鸣。 　　一个拳头轰雷般洞穿大气，在滚滚音爆震鸣中，朝着已被重创的精灵少女轰去。 　　倘若是普通升华者，看见这一拳便已经亡魂俱冒，还未等劲风与拳力触及就去了半条命。但对于实力更强的‘戈蓝’来说，能清晰看见这一拳朝着自己的头颅袭来，更是令人感到绝望，因为以她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一击。 　　快！太快了！重！太重了！无论是闪避，防御还是迎击，都已来不及。 　　嘭！ 　　下一瞬间，‘戈蓝’的头颅就消失不见，这简直就像是被一发超高音速的电磁炮直接命中，霎时间只剩下弥散在周边的漫天血雾。 　　而直到此时，隆隆接连炸响的音爆才接连响起，宛如就在耳畔炸响的雷鸣！ 　　但是，即便轰出了这足以轰碎一座小山山头的重拳，黑发骑士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因为‘戈蓝’的无头身躯居然就这样顺着他的拳力向后飘荡，飞到了数百米之外。 　　而‘戈蓝’却还未死——漆黑的缝隙在她周身绽裂，将无数血雾汇聚而来，凝结成了一个血色的头颅，且摆脱了骑士之前的钳制，得到了些许喘息之机。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受创更严重。 　　仔细一看，在满身血污之下，白色的碎骨凸出血肉，血管神经都被扯断，血肉内脏更是破破烂烂，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被破坏的相当严重的尸体，距离支离破碎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但是，她的心脏仍然完好。 　　所以，只见血肉蠕动，神经重接，只是几个呼吸，除却那已经被骑士一拳粉碎的头颅外，戈蓝的身躯就大致有了一个基础的人形，而黑色的雾气萦绕，令这躯体仍然具备战斗力。 　　“……这种再生力……是龙血吗？” 　　凝视着这一幕，伊恩没有贸然继续动手，而是不断松开握紧刚才轰碎对方头颅的右手，将一团团漆黑的毒素诅咒逼迫而出：“头颅被打碎都没用，倒也不奇怪，毕竟有灵魂后，肉体思维器官被破坏，也无非就是降低了思考与战斗的效率。” 　　“但居然在战斗之前，就在自己体内充满了毒？她是预料到了自己会被我击败，还是说……” 　　伊恩冷笑起来：“原来如此，是想要测试我的不动坚城完成度？只是没想到我的出力远超他想象，所以才吃了闷亏。” 　　“果然，当年黯月动乱就有其他第五能级作祟……而这老东西大概率就是起到了关键作用的那一个！” 　　【老祖】 　　另一侧，戈蓝的灵魂空间中，精灵少女的灵魂抱怨道：【你把我的身体搞的破破烂烂了——我可是认真锻炼了十几年，没有一刻懈怠过，结果交给你十几秒就变成这样了！】 　　【别急，我们的血脉哪有这么简单死】 　　苍老的意志凝视着正在为自己祛毒的骑士，他心中沉吟道：【反倒是这个马赫迪……他的力量居然强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匪夷所思】 　　【不动坚城都这么强吗？】戈蓝也一同观察伊恩：【在有了您力量加持后，我的身体也能发挥出心光高阶的实力，更是有您亲自操控，这样都挨不住他两拳？】 　　【不。不动坚城没有这么强】 　　老祖，也就是国域部的第五能级强者，坎帕尼·国域的一缕魂魄道：【这是人强】 　　【不动坚城本质上，只是帝国开发的一个顶座传承，和你我的血脉同级，即便是希利亚德当年有什么想法，做了革新，那也是在完善后高个半级】 　　【现在，完不完善我看不出来，但这新一代的不动坚城之所以能把你们都碾压，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超规格的强】 　　如此说道，坎帕尼肃然道：【马赫迪……他恐怕比希利亚德还要天才！】 　　“诸位，还等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的目的就是将在场所有人都消灭吗！” 　　脑海中的讯息只是一瞬，现实，‘戈蓝’的源质震荡大气：“拿出你们的力量……” 　　还未说完，她便看见马赫迪又是一剑凌空挥出，而接连不断暴起的岩崖宛如波涛般朝着自己涌来，只能中断话语，用最快的速度加速躲过。 　　【岩崖之剑——当年希利亚德所创，攻防一体的绝技，一击便可制造出地震和半永久性的山峦……】 　　闪避着黑发骑士的攻击，坎帕尼不禁叹息道：【那家伙，当年拿着伊奈迦的遗产离开，无人知晓那遗产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何阿克塞尔不去追查，或许这样自由的流浪才是最安全的？也的确，我们也不可能侵入帝国的领域，大肆搜捕一个明面上寻觅不到半点行踪的人】 　　【但既然他的弟子出现在我们眼前，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他估计是要为希利亚德拿龙血之源续命，亦或是为自己准备全新的顶座之血。我倒也要看看，希利亚德是死了还是活着，有没有将伊奈迦的遗产传承给他】 　　【如果有的话，那便是除却龙血之源外，我们最大的收获！】 　　因为‘戈蓝’以自己为饵，引动马赫迪的注意力，在场的其他年轻俊杰都暂时缓过气来。 　　伽珥此刻正在给自己狂灌药剂，在吞世者血脉的作用下，这些药剂让他迅速恢复伤势，而在这过程中，一团团炽烈的血影在风中成型，要凝聚出一头战意不灭的赤红战狼。 　　‘伊恩’用冰晶重塑了自己的右手，而随着冰晶逐渐融化，这右手的血肉也在不断再生，等到冰晶全部融化之时，也是他右手重归全盛之时，而在他的身后，一个更加轻盈，宛如妖精一般的虚影开始浮现（实际上就是光之躯暂时解除附体）。 　　安法与希欧对视一眼，然后又与‘伊恩’对视一眼，确定了什么后，她也深呼吸一次，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匣子。 　　召亡者苦笑着取下了自己胸腔的宝石胸针，他将这胸针刺入自己眉心，无形的影之泽中，泡沫泛起，仿佛有什么巨兽结束了沉睡，即将苏醒。 　　艾纳则是闭目。但很快，一股炽热的光芒便从金发青年的双眸内侧亮起，透过骨骼血肉，从紧闭的眼瞳中释放而出，澄澈的光环开始在他头顶凝聚。 　　而最后的埃尔格…… 　　他却眉头紧皱，看了眼‘伊恩’，又看了眼远方正在与‘戈蓝’缠斗的马赫迪，闪动着灵能光晕的紫眸中带着浓浓的怀疑。 　　【怎么了，半身】 　　后颈处，一团漆黑的水雾升腾而起，与青年交流：【那马赫迪的肉体强度已堪比第三能级巅峰，甚至一般的第四能级不展现以太真身都无法比拟，他现在还没有动用全力，大概是92％左右的出力，想要对付他，即便是联手，也必须让我们完全融合，凝聚心光，一起催动老师的咒晶】 　　【我知，黯，但是】 　　埃尔格此刻有些惊疑不定：【我只是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猜想……这让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与你合二为一……】 　　【什么事？】黯也有些好奇，她很清楚自己的半身是一位相当冷静理智的学者，不会做出无端推论。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而埃尔格凝视着伊恩与马赫迪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影，心中轻轻道：【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之间，可以互相分享心光体？】 　　【亦或是说，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之间，可以共享一个心光体？】 　　即便是千星之兽的衍生体都愣住了，黯化作的水雾转动了几圈，然后缓缓缩了回去：【就连我这个从母亲中衍生而出的兽，都有自己独立的心光体，即便你是我的半身，你的心光也和我不同，只能互相调用……人类之间居然可以分享吗？】 　　【理论上当然不能，所以只是猜测。两个独立的人，而并非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可以分享心光……】埃尔格叹了口气，他微微镇定内心，却还是不经意地回忆起那两个奇特的心光之影。 　　而下一瞬，漆黑的水雾便覆盖了他的身体，然后凝结成了一套殖装战甲：【至于现在，我们还是得完成任务】 　　【那水晶柜中的资讯，很可能就有有关于你母亲，真龙与前纪元文明人类间的密辛，绝对不能被马赫迪拿走】 　　一时间，地底的气氛截然不同。 　　“哦？” 　　察觉到四周涌动起一道道远比之前强横，但却同根同源，并没有任何生疏唐突的气息，伊恩手中剑微缓，他反倒是露出笑意：“这下终于拿出真本事了……这才是我想要收集的情报。” 　　此刻，他赫然是停下了追击戈蓝的步伐。 　　黑发的骑士站立在原地，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下，他身上的气息也同样开始转换，骤变…… 　　一时间，原本巍峨如山岳的气息消失了，但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气息开始扩散。 　　那是雷霆，是闪光，是星球的磁场，是那在无尽熔岩大地之下，最为坚固炽热的地核！ 　　马赫迪的胸膛以及血河武装的胸甲处骤然出现了一个圆环，这圆环中亮起一道雷光，然后便开始急速的转动，形成了一个繁复无比的铭文圆环，一个正在急速转动的源质磁场环！ 　　【恭喜你们撑到了现在】 　　一股充斥着空灵与威严的意志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那是炽热燃烧的以太震荡虚境而生的异象：【既然你们拿出了底牌，那我也得向你们展现我的底牌】 　　咔嚓，咔嚓。在这一瞬，晶石地板上骤然响起一连串的破碎声，就像是冰川冰层破碎，玻璃器皿炸裂，而一头身披青色结晶，似龙似虫的四翼巨兽心光体带着狂暴的死亡气息，浮现在马赫迪的身后。 　　——心光虚影·虫群结晶龙—— 　　【见识见识吧！】 　　头盔面罩合拢，呼唤出‘虫群道途’一部分虚影，被诸多心光体围绕的骑士长声笑道：【第二代不动坚城的力量！】 　　“嗯？” 　　与此同时，地表。 　　迦南摩尔半月湖周边，异种研究院研究营地。 　　正在与其他第四能级强者对峙的银发精灵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然后露出笑容：【有趣，居然还有瞒过我进入内部的不速之客？不对……原来如此，马赫迪，他才是那遗迹命运中的主人？】 　　【有趣。但并不妨碍我的计划……甚至可以说，他打得好！居然能这样重创那老鬼，我的计划更加顺利了】 　　通过未知手段，知晓了地下情况，雅弗达没有任何迟疑，他抬起手，直接朝着其他七位第四能级强者横扫而去。 　　在所有强者勃然色变的瞬间，在场的其他七位第四能级全都感觉到，在冥冥之中，有一扇银色的大门对他们封闭了——那是异种研究院出入口的大门！ 　　雅弗达直接封禁了整个异种研究院进出口的空间！ 　　“雅弗达，你这是要干什么？” 　　此刻，天穹之上，大皇子卡洛斯带着怒意的声音升起：“你打算把孩子们都关在地下？” 　　“哈哈，卡洛斯，这不是针对你和艾纳小侄。” 　　对于帝国皇子的质问，以及其他第四能级强者不怀善意的目光，雅弗达抬起头，平静地笑道：“我只是有预感，咱们马上就要真的打起来了——既然如此，那就别让余波波及到孩子们。” 　　“更何况，现在孩子们在下面战的正激烈，我也要防止有些输不起的家伙搞偷袭，趁着咱们大打出手，跑过去欺负人……这可是为了大家着想。” 　　如此说着，银色的光辉在这位精灵的身上愈发闪耀，甚至声音都变得悠远起来：“至于现在，我倒是不建议直接开打。” 　　“毕竟，各位都已经察觉到了，不是吗？” 　　雅弗达的话听上去很失礼，但实际上，全部都给了自家小辈保命之力，甚至是专门为了对抗其他人，抢夺宝物的‘作弊之力’的第四能级强者却很明白，对方的话并没有任何错误。 　　所以，除却几声冷哼，倒也没有人反驳雅弗达的话，只是战意更加沸腾。 　　但之前问话的卡洛斯却陷入了疑惑。 　　——不对。 　　大皇子如此想到：（不是雅弗达想要杀我——我怀疑错了！雅弗达的计划根本不在我亦或是其他在场的第四能级身上，那他的目标究竟是谁？又是谁能对我造成危险？） 　　（难道说，地底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也就在此时，卡洛斯感应到了，自己留给自己儿子艾纳的心光体，那一根羽毛被动用！ 　　【发生什么事了？】 　　凭借这心光体启动，自己与心光体超越时空联系的时间，卡洛斯毫不迟疑地询问：【危不危险？】 　　【父亲？】 　　而地底，亚空间迷宫中的艾纳声音愣了愣，然后苦笑道：【现在情况很严肃，我得动用您交给我的底牌了……他好强，我从未想过不动坚城居然这么强】 　　【不动坚城？！】听到这消息，卡洛斯愣住了，位于最高处的太阳神鸟俯瞰其他第四能级强者，他发现，所有第四能级强者的面色都出现了微变，亦或是和他一般的怔然，显然也接到了类似的消息：【时间紧迫，我就不问那不动坚城怎么出现的了……你还好吗？咱们的人还好吗？伊恩……现在怎么样？】 　　【我状态良好】艾纳不疑有他：【伊恩的右手遭遇重创，但在龙血的作用下修复的还算快，他居然也有心光体雏形，是一个奇异的妖精，不太像是常见的水妖精冰妖精，但也已经非常恐怖……他真的和父亲您说的一样，是个极其厉害的天才】 　　【那马赫迪的心光体呢？】遇到自己父亲急迫的追问，艾纳的声音却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是龙……一头异形的……水晶虫龙……】 　　【糟糕！】 　　显然，下方的战斗要开始了。 　　“水晶虫龙……”卡洛斯怔然，他未曾怀疑过伊恩就是不动坚城，但却怀疑两者之间有极大的联系。 　　伊恩的剑术实在是太正了，如果没有人指点过是不可能有那么正宗的味道，而帝国军用剑术的改革者正是希利亚德。 　　再加上伊恩是伊奈迦二世的炼金术传人，这猜测就更有可能——面对昔日君主的传承者，第一骑士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教导剑术实在是情理之中。 　　在知晓马赫迪的存在后，卡洛斯就怀疑，伊恩很可能是希利亚德的另一个弟子，只是这个弟子只学了一些剑术和锻炼方面的知识，且因为妖精血脉无法继承不动坚城。 　　但假如真的是同门，两者的心光体应该会有类似之处，可伊恩与马赫迪的心光体居然毫不相同…… 　　（算了，可能是我想的太多）卡洛斯微微摇头：（不过那个马赫迪居然那么强？先知都会受伤？亦或是说……是伊恩这家伙预见到了自己努力战斗反而会受创更重，所以故意受点看上去严重的伤偷懒摆烂，不去和马赫迪正面战斗吧？） 　　（哼。他倒是把我的建议听进去了……相较于短时间很难争取回来的不动坚城，还是先知的价值更重一些） 　　暂时不能想太多。艾纳还在战斗，卡洛斯此刻只能希望自家的臭小子聪明一点，打不过就装死，不要用自己留给他逃命的力量去和人拼死拼活。 　　“哎，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学祖父和你叔。” 　　想到这里，大皇子长叹一口气，他喃喃自语：“爸爸现在可没办法飞过去救你一命啊……” 　　此刻，在雅弗达封闭异种研究院的出入口后，地表的战意已经被完全引爆。 　　除却第五能级外，整个泰拉大陆上最能影响世界的一群人，他们之间的战斗也即将开始。 　　至于正在被卡洛斯担忧会不会硬拼的艾纳，假如他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忧虑后，肯定会苦笑着否定对方的猜测吧。 　　要说为何…… 　　当然是他怎么有选择权呢？ 　　此时此刻，头顶有光环轮转，展现出自己心光体的艾纳漂浮在半空，他的周身浮现出数十上百种不同的武器，有枪械，有炮弹，有长弓，有刀剑枪斧，简直可以说是由光构筑的武器库。 　　而现在，这些武器都在用最大火力朝着下方的一片区域狂轰滥炸，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无数光之雨泼洒而下，而每一滴雨水都会制造一次巨大的爆炸，将整个晶石广场都轰炸的动荡不安。 　　与此同时，另一侧，召亡者召唤出了一头硕大无凭的阴影骨龙，这骨龙宛如古老的神祇，从影泽中迈出，汲取周围的所有生命灵气与能量，制造出了大片大片的凝滞冰寒，它展翅飞入爆炸的烟尘中，要吞噬自己的敌人。 　　但是很快，伴随着爆炸烟尘漩涡般卷动，一头四翼虫巢结晶龙便与阴影骨龙在漩涡中心角力，即便阴影骨龙不断汲取它的力量，但虫巢结晶龙仍然占据上风。 　　伽珥披挂血狼铠甲，他挥动着由自己血构筑的长刀，与什么东西战斗——但下一瞬，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飞。 　　虽然很快，他就能重归战场，但也足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而就在伽珥被击飞后，身披漆黑殖装，远程使用各种源质技艺与灵能术法战斗的埃尔格也遭遇了一股无形力量的突击，如果不是‘伊恩’与安法中途拦截，恐怕这位学者也会步伽珥后尘。 　　此刻的‘伊恩’被一层白色的冰铠覆盖，而安法的背后赫然是长出了一对威严的黯色龙翼，他们的力量都有了长足进步。 　　至于‘戈蓝’……她才是与那无形力量战斗的主力。 　　凭借‘国域’这一血脉异能，她不断地收下无形力量的攻击，然后反过来用对方的力量攻击对方自己，也只有这种攻守兼备的力量，才能应对无形力量那非人的攻击。 　　而那无形力量究竟是…… 　　“第二代不动坚城……” 　　紧紧凝视，艾纳神色凝重。 　　在他强大无比的动态视力下，那无形的力量逐渐陷入真容……那赫然是在血河武装的灵体化下，不断切换‘灵体’与‘实体’，爆发出强横无比急速，进行攻击的马赫迪！ 　　但此刻的马赫迪，和最初的马赫迪相比，已经大有不同。 　　幽谷骑士浑身缠绕着猩红色的血焰，又有黯色的雷霆闪烁，一道道清晰无比的光纹在其周身流淌，就连血河武装上也有这青金色的脉络辐射闪耀，宛如晶体光纹。 　　而在骑士的心脏处，只能看见由雷霆构筑而成的可怖融核，这以磁场雷霆为主的源质熔炉进一步地提升了他的速度与爆发力，搭配上血河武装提供的‘虚体化’，更是如虎添翼！ 　　这是回归原始容貌，自己真正形态力量的‘全新’不动坚城！ 　　所有使用出底牌力量的年轻强者，不仅仅没有占据上风，甚至受创更重了！ 　　虽然反过来说，马赫迪身上的伤势也更重，甚至多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重伤，但那可怖的力量却并非是长辈赐予，而是实打实的自己的力量！ 　　“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要展现你们的全力！” 　　此刻，幽谷骑士狂放的笑声充斥整个亚空间迷宫，他身上的伤势更多了，可他却更显开怀。 　　爆发了自己心光，更是得到第四能级力量加持，暂时抵达第三能级巅峰的伽珥不再是他能无伤应对的对手，双方互斩一刀，就算是伽珥伤已断骨，那骑士也得血肉被割开。 　　而位于天空不断倾泻重火力的艾纳更是时不时就能击破他的防御，打碎他的一部分铠甲和血肉——太阳神鸟的能级一高，就是一个可以以光速倾泻超重火力，根本无法拦截与追击的战略轰炸机！ 　　就更不用说埃尔格与千星之兽合体后，兼顾了灵能与肉体，是极其难缠的全能选手，灵能攻击每时每刻都在尝试刺穿自己的心理防线，而召亡者虽然实力略逊一筹，但胜在灵能禁锢力作为控制技能极强，而且战斗经验极深，绝对不与他打正面战。 　　至于‘戈蓝’……这是真正能给予伊恩死亡预感的对手。 　　完美的战斗技艺，神出鬼没的战斗节奏，足以突破不动坚城防御的必杀一击，以及对力量妙至毫巅的操控，都是伊恩有史以来应对过的最强对手。 　　之所以暴露‘钢之先驱’的力量，也是为了应对这位预料之外的强敌。 　　“第五能级附体后辈子孙和我战斗，我假如还能藏手，就是等死！” 　　虽然又掀开一张底牌，但伊恩深知，底牌最重要的就是能掀开，而不是为了藏而藏，被人一拳打死。 　　面对这些一个个都动用长辈力量，最终底牌，甚至干脆召唤长辈灵魂附体的泰拉年青一代俊杰，他还没有强到藏私的地步！ 　　钢之先驱的防御力相较于不动坚城并没有质的改变，只是力量和机动性方面有了长足进步，如果不展现，他真的可能会被破防，然后流血虚弱，败在这群有着众多底牌的大势力二代手中。 　　既然如此，就展现吧！ 　　展现第二代不动坚城的神力，让这些家伙惊愕，恐慌吧！无论他们是否会猜测希利亚德有没有离开人世，亦或是猜测自己背后有一个大势力支持，亦或是自己真的天才到了可以自创传承的地步……让他们怀疑，动摇并猜测吧！ 　　而他只需要……将这些人全部都战胜，以证他‘先驱者’之名名副其实！ 　　相较于伊恩的洒脱和痛快，其他青年俊杰的感觉，其实是颇为痛苦的。 　　假如说，在此之前，众人还在因为使用长辈留下来的手段和底牌对付幽谷骑士而感到一丝羞愧的话，那么现在这种羞愧就完全消失了。 　　会有人因为自己遇到了不可力敌的敌人时，用了家长给的保命手段而羞愧吗？当然不会——只有面对同级的对手才会羞愧，而幽谷骑士已经与他们拉开了质的差距。 　　——这完全是因为幽谷骑士实在是太强了，甚至可以说为了对抗这可怖的天才选择使用长辈力量而并非是直接叫第四能级的长辈过来镇压，就已经充分讲究了道德，勉强让他们可以拉平了双方间天堑般的差距，在这‘第二代不动坚城’面前自保而已！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伽珥都忘记自己的牙被打碎又再生了多少次，但即便是好战如他也感觉吃不太消了：（就算真的联手把力量都消耗殆尽，我怀疑还是杀不死这个马赫迪——我还得保存力量！） 　　此刻，他以血刀与马赫迪的重渊铁剑逆向对斩，狂暴的力量轰击在了一起。 　　两人的身形停滞了一瞬，被血河武装笼罩的骑士看不清表情，而伽珥却是咬牙坚持。 　　与静止的两人不同，他们周围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颤动，一条条裂缝迸开，并朝着四面八方技术蔓延，紧接着破碎的岩壳向上隆起。 　　两人交手产生的余波蔓延在大地，令周边的晶石地板都碎裂，翻腾起波澜——而下一瞬，伽珥倒飞而出，身上被劈开了一个前后通透的巨大创口，而马赫迪的身上也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下一瞬，骑士又转身，与融于黯影国域间的精灵对击，他们的速度一瞬间加速到了一般人完全看不见的地步，只能看见空气中爆开一个又一个炸裂气团，只有升华者才能勉强看清，半空中多出了几十个看不清的虚影，他们的动作或在以剑相交，或是对拳扑击，亦或是遥遥隔空以剑气碰撞，不一而同。 　　【这是完全版！】 　　一边战斗，坎帕尼一边对幽谷骑士狂笑道：【希利亚德没死！果然，那个命硬的混蛋就算是中了冰狱劫灰也没有死，他完善了这一传承——小子，你这是要夺取龙血之源，要让他活出第二世！】 　　【但他赢不了我！这个世界依靠纯粹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的，他和伊奈迦的选择只会带来动荡与毁灭，这就是他们失败的原因！即便再活一世，他也绝对不可能成功，还会败在我手下！】 　　“老东西，用不着老师来败你，我便能行！” 　　而黑发骑士冷笑着，他又是一剑斩下，将‘戈蓝’轰飞：“至于无论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马上就永远看不见了！” 　　对于马赫迪的嘲讽，坎帕尼表面上毫无反应，实际上心中满是嫉妒。 　　——希利亚德这个家伙，他凭什么这么好运气？！天资好也就罢了，还能遇到支持他的君主，又能找到这样的弟子？ 　　而自己却只能在迦南摩尔这团烂泥和其他王血勾心斗角，浪费时间与生命！ 　　说实话，坎帕尼此刻真的是嫉妒到有些发狂，对比希利亚德与自己的一生，虽然看上去他好像是那次动乱的成功者，实际上，他一生加起来，都远远比不过伊奈迦与希利亚德联手镇压泰拉的那三十年。 　　泰拉的强者都很有自知之明，坎帕尼很清楚这一点，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失败，所以才会愤怒地无法抑制。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罕见地主动接手，要用自己后裔的身体，来抹杀这第二代不动坚城！ 　　可是…… 　　太难了！ 　　环视在场的泰拉俊杰，即便是如今七人施展底牌围攻，让马赫迪浑身伤痕累累，但却远远没到能让他倒下的地步——与之相对的，自己一方的战意却不断下降。 　　即便是他能以第五能级的技巧，依靠早就准备好的手段伤到马赫迪，可这具身体却撑不住太久，最多两败俱伤。 　　年青一代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们可以为了保命而使用长辈的援助，但却不愿意一直使用这力量去压制一个明显比他们强，甚至在战斗中还数次没有下杀手（为了掩盖针对安法和‘伊恩’的留手）的同一代强者。 　　现在之所以还在战斗，仅仅是因为他们心中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欲望还没有完全消退，而对异种研究院中的宝物仍然怀有念想而已。 　　只要一个理由，他们恐怕就会停手。 　　也就是在此刻。 　　轰！！！ 　　整个亚空间迷宫突然出现了巨大振动，诸多研究院与高楼晃动，洒下灰尘碎屑，震动极其恐怖。 　　甚至就连十二座高塔与龙骨都微微摇晃，源质阵路被扰乱，简直就是大地震。 　　“这是？！” 　　几乎所有人都变色，暂时停下手。 　　“外面的第四能级强者打起来了！”安法此刻开口，她刚才也在‘围攻马赫迪’，身上有些许伤势，但也再生完毕：“战斗的很激烈，他们是来真的！” 　　绿发的精灵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诸位，我觉得再继续战斗下去可能会出大问题……假如上面那些长辈都打起来的话……” 　　她话没有说完，但要说什么谁都懂，只是一时半会谁都拉不下脸率先说停战。 　　——轰！！！ 　　又是一次剧烈震动，这次就连还在战斗的黑发骑士与戈蓝都停手了，他们两人一个面露‘果然’，一个却面色深沉如墨，很是难看。 　　【怎么回事？！】 　　坎帕尼惊愕道：【我的国域怎么被切断了？银门……是雅弗达？！这小子切断了我的国域？！】 　　【还不止一层，一共四层封印，该死，他什么时候设下的？！】 　　也不能怪他如此愕然，精灵十王血中，与时空有关的血脉只有银门与国域，一个偏向于传送，一个偏向于领域，双方各有优劣，谁实力比较强谁就能压制对方。 　　坎帕尼是第五能级，占据绝对优势，但他寿命将尽，状态衰退，更是以灵魂潜入亚空间迷宫，还与马赫迪鏖战许久，影响了敏锐度，居然被雅弗达偷袭成功。 　　而就在此时，坎帕尼注意到一旁的马赫迪露出了有些神秘的笑容，年老成精的他瞬间捕获到了这一丝情绪，让精灵少女的身体睁大眼睛：【是你？！你和雅弗达一齐暗算我？！】 　　而马赫迪只是露出笑容。伊恩总算是搞明白，雅弗达要求自己携带的发讯器是干甚用的了——那是为了让他布置位于第三层中的‘空间封印’坐标……想来还有其他几个人，分别在第一第二层和亚空间迷宫的入口处布置封印坐标！ 　　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想要说‘中止战斗’还是有点困难。 　　直到有最外侧的探索队队员发出惊呼。 　　“等等！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有人勃然色变，他们原本为了躲避不动坚城与诸年轻强者的战斗而退避的极远，但此刻却全部如同潮水般退回来。 　　因为他们看见了。 　　看见了暗金色的潮水。 　　以及…… 　　潮水中的一头真龙！ 　　那是一头体表覆盖有暗金色光泽的奇异巨龙，祂周身有着一层层宛如山岳岩石的岩纹，宛如头盔一般坚固沉重的头颅和铠甲一般的躯体令祂看上去像是一座钢铁山岳，规律排列的晶体顺着这巨龙的肢体汇聚在心口中央，那里有着一颗闪耀着纯粹金色闪光的熔炉晶石，汇聚着无止境的能量。 　　这钢铁山岳般的真龙在无数改造异兽的簇拥下缓缓走来，无论是谁，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能明白。 　　祂就是‘迷宫之主’。 　　这异种研究院中最强大的生物，所有年轻强者准备的‘底牌’想要应对的‘真正对手’。 　　那头……所有故事传说中，在自己的巢穴，守护无价宝藏的‘恶龙’！ 　　在看见自己最大的对手们几近于两败俱伤，且自己在地上的盟友也封印了遗迹与外界的道路后，祂终于出场，就如同捕蝉螳螂身后的黄雀。 　　但是…… 　　就在这真龙出现时，祂却发现，所有人都停下了战斗，转过头看向祂。 　　有些人面带遗憾，似乎是还没有打爽，而有些人却面露期待，亦或是长吁一口气，仿佛终于等到了台阶，等到了借口。 　　然后，这真龙便听见了一个让祂大感意外，甚至是有些懵然的声音。 　　“大家停手！” 　　战场的最中央，马赫迪高声道：“归根结底，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宝藏——但现在迷宫之主都出现了，我们人类之间内斗就毫无意义了！” 　　“诸位，我建议，我们联手先把祂杀了，在来谈内部分配！” 　　——啊？ 　　暗金巨龙茫然地睁大了自己的六颗眼睛，祂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甚至变得愈发炙热，充满敌意。 　　此刻，祂心中只有一个堪称疯狂的想法。 　　——这群人类，刚才打得这么激烈，该不会是在演我吧？！ ###第二百章 半揭的马甲与会飞的不动坚城 　　——最后的回声打开了门扉。 　　无数异兽环绕着祂迈过存在于记忆中，却千年未见的街道。 　　路旁的研究员楼层丝毫不变，远方高耸入云的十二高塔一如往昔，巍峨的巨龙之骨直入云霄，那空洞的眼眶凝视着这片大地，仿佛遥遥与祂对视。 　　真龙之眸中，昔日倒映过整个文明最后那一批最菁英最聪颖的那一批人。 　　在生命的最后，与真龙相伴的，并非是被绝望充溢的垂死挣扎，乃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昂扬的目标，一次让真龙也心甘情愿去配合的实验。 　　但如今，这些街道，这些研究员，都消逝于风。 　　成为了回声都不如的回忆。 　　他们和真龙都死了。简直不可思议，明明是文明的希望，结果却失败……按照一切历史，故事与史诗传说，这个时候不就应该成功才对吗？ 　　可失败就是失败。 　　因为星神的失败，因为真龙的失败，因为泰拉文明的失败……所以一切就都变成了如此模样。 　　‘回声’回忆到了这里，祂不禁晃动自己的头颅，那健硕威严，坚固到不可思议的金属龙首仅仅是微微运动，就带起不可思议的狂风，令源质和灵能像是湖中落石后的波纹那般层层叠叠地卷动。 　　但好在还有机会。最后的机会。 　　祂们都失败了。 　　所以‘我们’必须成功。 　　即便只是回声。 　　即便只剩回忆。 　　暗金色的真龙正在前进。 　　宛如烈焰，又宛如实体一般的金光缠绕在它身上，六只赤红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超过三十米高的躯体披挂着厚重的金属坚铠，即便是略显脆弱的腹与关节处也浮现出带着银白钢铁色泽的纹路，那是一种活金属涂装，比一般的铠甲更坚固。 　　这神秘的真龙仅仅是存在，就透露出一种森然气息。 　　而在场的所有人在面对它时，都不得不凝固在原地。海啸山崩一般的感觉铺面而来，与其说这是龙威，倒不如说是一种纯粹的死亡预感，就像是原本行走在康庄大道上时，只是一个眨眼，自己足下的道路就变成了一根细长的独木桥，而身边两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可能，第四能级高阶……甚至巅峰的源质反应？！” 　　“假如是这种级别的泰坦生物怎么可能让我们下来？！即便是前纪元文明的大遗迹最多也就是第四能级初阶，不是说前纪元文明没有第四能级以上的生物吗？！” 　　探索队众人慌乱地溃退着，他们根本不敢反击，根本不敢对峙，因为他们面对的乃是足以睥睨天下，只要第五能级不出手，此世无人可治的第四能级真龙。 　　以一己之力，便可平等与一国相交的大地诸王！ 　　嗡！ 　　似乎是嫌弃探索队众人的声音太聒噪，真龙的一颗眼眸聚焦了人群所在的方向，一道闪电般的光束劈落在他们身前，即便是炼金火炮轰击也不会迸裂的晶石地板在瞬间就被蒸发气化。 　　而这道赤红色的死光横扫而过，在探索队众人的前方拉出了一条长达数千米的沟壑，这一动作蕴含的警告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话。 　　“……喂，马赫迪……” 　　晶石广场之上，停手的伽珥转过头，在看见那暗金色真龙的瞬间，他突然感觉手脚冰凉，就连灵魂都感觉到一阵战栗的寒意：“你刚才说了，是‘我们一起上’吧？” 　　——得跑！得逃！得立刻离开！ 　　血脉中有这样的声音正在咆哮——即便是最好斗的战狼之血，也会毫不犹豫地在不可力敌的敌人面前转身就跑……当年初代大可汗之所以能转战天下八千里，就是因为他打不过就跑，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所以才能成为最后代苍天执罚的惩戒之刃。 　　而就在那暗金色巨龙的身上，他的本能正在告诉他，那历经了千千万万次战斗锤炼而成的直觉正在警告他，不可抵御的强敌就在眼前，而以他之力绝对无法抵御。 　　除非…… 　　“事先说好。”咽了口口水，狼人少年咬着牙，对那同样停手的‘不动坚城’道：“这种级别的对手，我可没办法当前锋！” 　　“那是当然。” 　　他听见那位骑士的回应，‘马赫迪’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道：“我将会是主力，与你们联手……毕竟，你们都看出来了不是吗？” 　　“这家伙的目标，是我们在场所有人。” 　　是的，的确如此。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伽珥还是艾纳，是‘戈蓝’还是安法。无论是埃尔格，召亡者，‘伊恩’还是希欧与银盐，亦或是其他实力不够强的探索队成员，都不可能因为马赫迪的一句话，就与一个神秘的强大生物，异种研究院遗迹的‘迷宫之主’直接为敌。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感应到了，那强烈的本能与危机感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成为了目标。 　　那突然出现的暗金色巨龙，就是为了狩猎他们所以才在此刻出现在此地！ 　　（糟了，通讯完全封锁，就连用心光体也联络不上父亲） 　　艾纳紧紧凝视着眼前的暗金色巨兽，对方浑身都披挂着宛如外骨骼一般的金属铠甲，是一头土系真龙，而且姿态非常令人熟悉……那毫无疑问，正是‘锖钢龙’的姿态！ 　　虽然颜色不一样，但这姿态和血脉却并非虚假！ 　　在半月湖地下空腔发现的锖钢石矿脉，其源头就源自于一头年轻的锖钢龙，这是发现异种研究院的起始，而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暗金真龙和某位迦南摩尔高层的一次阴谋！ 　　（雅弗达议长封锁了通讯和出入口处的空间……他们是一伙的！议长刚刚封禁空间，祂就立刻出现，这显然是有配合！） 　　笃定这点，艾纳也转过身，隐约站在了马赫迪的一侧。 　　虽然，他现在也不太清楚马赫迪来到此地究竟要做什么……抢夺龙血之源，抢夺龙之神髓，以及抢夺晶片资料，都不太像是一个流浪骑士和他弟子能做的事情，这绝对需要据点才能办到，而假如真的有这个据点，帝国早就预言到了。 　　但对方强大与正直，已经在刚才的拳脚与刀剑中展现出来了——但凡马赫迪下手阴一点，他们这七个与他交手的人就不可能全须全尾。 　　除此之外，埃尔格与召亡者，伊恩与安法也都缓缓靠近过来，隐约构成了一个阵势。 　　是的。不会真的有人因为马赫迪的一句话就调转枪口，一致对外。就在几秒前他们还在生死相搏，怎么可能转变的这么快。 　　只是因为所有人都察觉到，暗金巨龙对自己等人肉体血脉的窥探，那是一种不加任何掩饰的欲望，一种最直接的恶意。 　　甚至，就连‘戈蓝’也是如此。 　　【……祂知道我的存在】 　　坎帕尼凝重地对肉体真正的主人戈蓝道：【这龙的主要注意力，就在我和不动坚城那小子的身上……有趣，这龙明明具备强近绝巅的肉体，却没有继续升华，看来是在遗迹中太久，已经忘记了如何自我擢升，亦或是……其实根本不懂如何进阶？】 　　【所以，需要我这个‘第五能级’的一缕灵魂，来唤醒身体中沉睡的力量，进行最后升华吗？】 　　【那老祖】精灵少女的声音略带深意地响起：【我们要与马赫迪他们联手吗？】 　　【说实话】老人淡淡道：【这恐怕轮不到我们去选】 　　【有趣】此刻，巨龙的喉中发出了宏大而威严的人言，那是千千万万人和声般的声音：【宁愿与我为敌，也不愿意与他为敌？为何不继续你们之前的战斗呢？】 　　“猫捉老鼠的话可以少说。” 　　黑发的骑士向前迈出一步，他冷硬地与对方对视：“如果你真的有信心，为何不直接出手？” 　　一人一龙，三双眸子与一双眸子对视。猩红色的龙目与银色的眸光在虚空中对视。 　　登时，无边平原狂风自起，伴随着呼啸的厉风，无形的气势碰撞甚至掀起了实质化的冲击。 　　暗金巨龙身侧，那些宛如潮水一般簇拥而来的异兽全部东倒西歪，这些怪物大脑中的改造芯片与钢铁接口登时蹦出电火花，紧接着便是爆炸，吐血倒地身亡。 　　但马赫迪却面色骤变，他浑身原本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猛地迸射而出，大蓬大蓬的鲜血喷射而出，让他不禁身躯一晃，差点单膝跪在地。 　　【哦？】 　　暗金巨龙有些诧异：【你居然挡得住——灵魂坍塌都能硬挡，你的灵魂甚至比你的身体更硬……哈哈……原来就是你！】 　　仅仅是一个转念，祂便明白了眼前之人真正的身份，不由得心中狂喜。 　　——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继承了先行者之遗，持有星神之礼神力的存在！ 　　自己苦等千百年，一点一点从虚无的数据库中走出，得到了肉体与梦想，一步一步靠近最终的愿望……终于，祂要在今天重归完整！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在坎帕尼的操控下，戈蓝的身躯被漆黑的烟雾萦绕。 　　那其实并非是烟雾，而是实质化的亚空间碎片。 　　‘国域’之血，正是可以操控亚空间之能的虚实之血，其力量与可以进行空间跃迁与空间操控的银门不同，国域系的时空能力，本质上就是将自己化身为一个独立的亚空间碎片，与现实时空镶嵌。 　　如此一来，国域一系的升华者便可以轻易办到无延迟时空穿梭，隐藏在人的影子中，从其他人身体内部取出对方的心脏这种骇人惊闻的暗杀之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国域一系才能研究出那么多忽视防御，直接攻击生命本质的杀技。 　　就如现在这般，戈蓝的身躯突然消失不见。 　　而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了暗金巨龙的身后，手中紧握的‘以太之刃’划过一道黯淡的流光，朝着对方的后背刺去！ 　　这一招挡无可挡，无论是心光层，还是源质护盾，亦或是真龙的血肉之躯，都无法挡住这一击。针对不动坚城的绝技，本来就是根据屠龙之技改造而来。 　　这以太之刃中蕴含着千百种不同的源质疫毒与灵魂毒素，只需稍稍沾染，就会影响源质与生命灵能的耦合，造成原始以太成型减慢，甚至无法成型，导致战斗力急速消退。 　　除此之外，它还蕴含一种极其可怕的亚空间腐蚀力量，一种专门用来摧毁灵魂的虚境之火‘衰之炎’！ 　　普通升华者的灵魂，面对虚境中燃起的灵火，就像是数据库中的资料面对删除指令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就会被摧毁删除，只有凝聚出心光，才能勉强抵御。 　　但正好，之前的毒素会影响心光的生成，多重要素组合，让一个升华者变成一个没有灵魂，只剩下肉体的躯壳。 　　以太之刃命中了自己的目标，按理来说，此刻的暗金巨龙要不就是狂怒反击，要不就是施展手段祛毒——就像是之前的马赫迪，他之所以会与那几位同辈升华者打的有来有回，就是因为戈蓝的毒素十分难缠，所以经常需要采取守势不被击中。实际上，戈蓝没有哪怕是一次真正的命中过对方，马赫迪精湛的技艺实在是强过头了。 　　但这一次，面对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戒备的暗金巨龙，她这一招必可产生奇效！ 　　可被命中的暗金巨龙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甚至，祂还转过头，用一种略带嘲弄的眼神看向戈蓝，张开口。 　　“糟了！” 　　戈蓝瞳孔紧缩，她已经看见了从巨龙口中骤然亮起，耀如十字星的光团！ 　　轰！吐息如同排山倒海般朝着戈蓝冲去，耀眼夺目的浅金色光辉在瞬间就将戈蓝的身躯吞没，将周围的异兽全部都吹飞！ 　　霎时，一道光柱斜斜地划破大气，直入天穹，宛如金色的墨水在天空中泼洒！ 　　巨大的能量反应甚至让整个虚境亚空间迷宫都开始微微颤抖，强横到难以想象的高能冲击立刻就让原本天气晴朗的广场周边变成了暗红色为主色调的‘警戒模式’，亚空间迷宫中的天幕上亮起了明亮无比的‘错误！’和‘危机情况，请立刻转移！’等相关的警告提示。 　　“可恶！” 　　一团黑雾从缝隙中流出，最后凝聚出戈蓝的身躯，虽然看上去她根本就没有被龙息命中，但她的脸色却非常难看：“居然一点影响都没有……祂的灵魂究竟是什么做的？！” 　　【重伤，骨折，内脏破裂，中度失血……由他人的力量强制提升至不属于自己的境界，甚至干脆由外来的灵魂操控自己的身躯】 　　巨龙俯瞰着环视在场所有人，祂露出无所谓的笑容：【你们就打算用这样的身体和力量来对付我吗？】 　　没有人回话。但也没有人退缩。 　　此时此刻，整个高塔平原中，大致分成了三股势力。 　　一股是暗金巨龙以及祂的异兽军团。 　　一股是‘戈蓝’。 　　最后一股，便是马赫迪，以及暂时与他结盟的诸年轻强者。 　　此时此刻，伊恩正以前所未有的认真，仔细观察这两方。 　　【最后的回声（资讯生命）】 　　【第四能级·完全体·核心·衍生智慧生命·源之魂】 　　【由泰拉星域主要智慧生命种族‘人类’制造的人造衍生智慧生命，由记忆，情感与资讯中诞生，在得到星神之礼的一部分‘源之魂’后，成为了超个体】 　　【如今正使用‘锖钢龙’的躯体行动】 　　【身体材质……金属基生命……完全金属基升华完毕】 　　【强度等级：核心】 　　【蕴含源质：555184.4110核心单位】 　　【提示：该个体由后天人工制造诞生，以天然生命为对策的特殊系攻击对其不具备正常的对策效果】 　　【警告：资讯类生命的成长需要良好的培育环境，不然极易走上极端，制造出人工灾难】 　　【……】 　　【戈蓝·国域】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精灵变种）】 　　【第二能级·成长体·核心·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附体状态】 　　【附体：与该身体同血缘关系的第五能级个体坎帕尼正以一部分分魂操控该个体的躯体】 　　【附体实力：第三能级·完成体·权柄·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附体状态】 　　【该生物的生命形态出现了根本性的改变】 　　【身体材质……亚空间灵体……亚空间灵体化】 　　【强度等级：核心】 　　【蕴含源质：411273.9903灵质单位】 　　【提示：该生物个体与其同血缘的高能级分魂达成了紧密的联合关系，在高能级分魂被消灭之前，该个体灵魂不会出现损坏】 　　【警告：该个体与高能级本体有紧密联系，如若与其作战，警惕高能级本体以分魂为跳板进行直接传送】 　　【……】 　　果然。 　　此刻，黑发骑士深深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息。 　　坎帕尼这个老家伙，就寄宿在戈蓝的躯体中，来到了亚空间迷宫中。 　　世界树之都……其光辉青叶飘散之地，便是恒远之风所在；而树根缠绕遍布之地，便是弥尘之国领域。 　　这一代，迦南摩尔的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便是恒远之风阿薇丽雯与弥尘之国坎帕尼。两人分别镇守世界树之都的‘冠’与‘根’，如果没有大事，本体都不会出动。 　　但这一次却不同。 　　如果说，其他人带的，都是队伍领队给予的一部分力量，用来对付可能遇到的‘第四能级迷宫之主’，那么弥尘之国这个老家伙，就是对龙血之源势在必得，将自己的灵魂分出一部分作为‘戈蓝’的底牌。 　　第五能级即便是一点分魂，也具备第三能级巅峰，甚至具备‘核心第四能级’强度的力量，面对一般的第四能级也能无惧。 　　实在不行，还能呼唤本体前来。 　　哪怕是违背第五能级公约，事后要经历其他第五能级与四大正教联手进行的审问，被压榨出许多利益，但最少，他能凭借龙血之源再活一世，庇护自己的家族又一百五十年。 　　但他却犯下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就是见到了老对手‘不动坚城’的传承者，想要测试这一代不动坚城的完成度，却被强的出乎预料的马赫迪一拳打碎了寄宿体的脑袋，不得不分化力量，保护自己分魂发挥力量的载体。 　　第二个，便是没有预料到迦南摩尔内部的浪潮，被‘守门者’雅弗达隔断了分魂与本体的联系。 　　如此一来，除非坎帕尼本体不顾恒远之风的阻拦，强行来到半月湖，那他就只能依靠分魂来面对地底遗迹中的挑战。 　　假如不是犯下这两个错误，恐怕谁也没办法抢过这位耍赖的第五能级吧。 　　而且假如真的成功，即便是耍赖，最后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找这位又有一百五十年寿命的第五能级强者麻烦，最多让他吐出一点利益。 　　可是现在…… 　　骑士又侧头看向暗金巨龙。 　　第四能级高阶，甚至巅峰。除此之外，还是真龙之体。 　　说实话，这个等级一说出来，就让人想要瑟瑟发抖……第五能级之下的最强力量，可以说是各国能出动的最强战略强者了。 　　谁能想到，前纪元文明遗迹中会有这样的存在？要真的是第四能级巅峰的迷宫之主，那就算是给祂‘王’的称号又如何？祂根本不必隐藏身份，躲在遗迹中，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纵横泰拉，甚至得到成为‘第五能级’的机会！ 　　但伊恩却知道，六年，亦或是说五年后，这巨龙便会成为第五能级，紧接着前往囚星天狱的尽头，离开泰拉。 　　祂从一开始，就对如今的泰拉没有丝毫兴趣。祂只想要离开。 　　除非……星神之礼。 　　黑发的骑士与暗金巨龙对视，双方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无比灼热。 　　——真没想到，从未奢求过的星之辉与光之躯的继承人就在眼前……原本我都已经放弃，却未曾想居然还有这样大的惊喜。 　　——彼此，来到异种研究前，我可没想到能有你这样的收获。 　　【有意思，你居然敢把我称之为‘收获’】 　　与马赫迪眼神交流，巨龙不禁莞尔：【你虽然实力强劲，超乎了泰拉人对能级的定义，即便是一般的第四能级也未必能在全力发挥的你手中讨得了好……但我和那种理论中才会存在的‘普通第四能级’不同】 　　【你究竟有何自信可以战胜我？如果说是星神之礼，我也有】 　　说是这么说，但暗金巨龙却没有继续出手。也不知道是警惕马赫迪手中拥有的其他星神之礼可能隐藏的暗手，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 　　但也就是在暗金巨龙与马赫迪互相对峙之时，戈蓝却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身后的巨龙骸骨飞掠而去。 　　暗金巨龙的目的，是在场所有拥有高浓度龙血和特殊传承的升华者，其中包括马赫迪体内的星神之礼，艾纳的太阳神鸟，伽珥的吞世战狼，以及戈蓝的第五能级之魂。 　　除此之外，异种研究院中的所有宝物，都是祂心中的囊中之物。 　　而马赫迪的目的，同样是异种研究院中的所有宝物，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坎帕尼这一分魂的狗头——对方极有可能就是当初暗算希利亚德老师，埋下冰狱劫灰之人，这样的仇敌，就算杀不掉本体，那收点利息也是好的。 　　这两个人的目标与敌人，都是除却自己外的所有人。 　　可他坎帕尼可不一样！ 　　他的目标可不是杀死谁……而是得到龙血之源！ 　　【两个蠢货……要打就去打吧，我只需要把龙血之源拿到手就行！】 　　但也就是在这瞬间，暗金巨龙猛地抬起头，锁定了坎帕尼的身影。 　　祂吐出一口气，无形的源质波动让平地骤起狂风。 　　下一瞬，祂四足发力，嘭的一声，成百上千道裂缝以巨龙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紧接着便是爆发。 　　简直就像是一颗小型核弹爆发，巨大的冲击波让大地翻腾不休，蛛网一般的裂痕弥散，无比巨大的力量让一整块大地都失重般悬空而起，朝着天空冲去—— 　　而暗金巨龙振翅起飞，后发先至，一爪就要拍在坎帕尼的背部，将他身躯彻底拍在掌中！ 　　无法形容这冲锋的威力，仅仅是冲击的余波就天翻地覆，原本就因为年轻强者的战斗而变得凹凸不平的广场如今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大地翻腾不休，令土石冲天而起，烟尘层层叠叠地扩散，炸开一团蘑菇云！ 　　但也几乎就是同一时间，黑发的骑士手持重渊铁剑冲破黑云，而其他七个身影紧随其后！ 　　倏忽间，面对意图捕获坎帕尼的暗金巨龙，马赫迪毫不犹豫地挥剑斩下，半空中好似有层层雷鸣接连响起，空气更是塌陷一般令光的传递都被弯曲。 　　他斩中了暗金巨龙的背部，一如之前坎帕尼一样，明明作为第四能级高阶甚至巅峰的存在，暗金巨龙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硬是吃了这一剑。 　　但这一剑却并非是坎帕尼的以太之刃，而是实打实的重渊铁剑，地狱之刃——在雷霆轰鸣的巨响中，倾尽骑士全力的一击爆发，让肉眼可见的青金色剑芒破开了巨龙的龙鳞，让冲击波如同飓风一般爆开，也让巨龙抓握住坎帕尼的动作迟缓了一瞬，只是将其拍中，而不是一把抓住。 　　【你这家伙……】 　　捕获重要目标失败，暗金巨龙有些恼羞成怒地转过头，但紧接着的，便是马赫迪之后，其他年轻强者的连击！ 　　首先，是一道撕裂空气，卷起巨大海潮般冲击的剑气，它轰然砸在暗金巨龙的头上，让这巨兽的头颅微微一顿。 　　然后，便是一道直刺巨龙喉下逆鳞，锋锐无比，直取生机的刺剑！ 　　无比配合，简直就是同一个同时斩出三剑，不知为何无法防御的暗金巨龙硬生生吃下这三剑，即便尽可能低偏移过头，扭开逆鳞，但还是被龙女一剑撕开鳞片，飙出暗金色的血液！ 　　马赫迪，安法与伊恩三人联手，居然直接对暗金巨龙造成了伤势！ 　　“不要停！” 　　此刻，在巨龙的痛嚎中，马赫迪厉声大喝：“这家伙的身体有问题，无法同时进行攻击与防御——不要被祂的力量吓到，只要我们联手就必有胜机！” 　　“那头暗金巨龙的龙躯并非它真身，不然的话，祂又何须与我们废话？” 　　他已经率先出手，并有战果，说服力不可谓之大，登时，所有年轻强者也都齐齐出手，攻向暗金巨龙！ 　　——马赫迪和伊恩安法居然配合的这么好？！ 　　而原本就已经开始张弓蓄力的艾纳看见这一幕，不禁心中一震——他在听见马赫迪的话后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始蓄力准备等待时机放箭，却未曾想以他这般毫无迟疑地信任还是慢了一步，安法与伊恩简直就像是心有灵犀，甚至可以说，是提前就准备好了力量，直接跟上了黑发骑士的攻击！ 　　这不可能说是巧合，绝对是配合……而且还是早就模拟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配合！ 　　——伊恩和安法……与马赫迪认识！ 　　想到这点可能后，艾纳突然恍然，许许多多奇怪的地方和疑点全部都能解释的通了！ 　　莱安领当初消灭掉莱安男爵与灵知院的神秘人……怀光教会奇妙的沉默态度……伊恩继承了莱安领，并轻松解决掉山民的动乱，而这位先知，大炼金学者从哪里学的那么一手超脱凡俗的剑法……马赫迪又为何能悄无声地在各大势力的监督下潜入异种研究院…… 　　为什么感觉马赫迪和安法与伊恩打起来感觉总是非常的完美自然，那两人总是自然的对剑失败，自然的被打飞，自然的被打晕，自然地被重创倒地…… 　　太自然了！简直就像是演练过不知道多少次那样！ 　　因为他们认识！他们早就配合好了！ 　　他们……他们是一伙的！ 　　（原来如此，伊恩这位先知，一直都有这样一个强者保驾护航——一个提供武力，一个提供预知能力，难怪，难怪！） 　　一切都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艾纳心中灵光闪过，顿悟了一切：（我说怎么找不到不动坚城的一切线索，原来他们都托庇在先知麾下！不，伊恩之所以能在南岭那个乡下地方打下这么结实的基础，肯定是因为第一骑士的教导！） 　　（他们都是第一骑士的弟子，是师兄弟！） 　　（但是糟了！马赫迪这次敢于出现，抢夺龙血之源，就代表他们已经离开了霞辉领……可恶！还是迟了一步！） 　　虽然艾纳已经理解了一切，但手中的攻击却没有迟缓。 　　此刻，其他年轻强者的后续辅助都已经跟上——召亡者呼唤的骨龙凭空浮现，压在暗金巨龙的身上，披挂殖装的学识之都学者没有使用灵能直接攻击，而是呼唤出了十几个分身构成了一个阵势，正在半空中描绘出了一个阶段的铭文法阵，引导自然灵能场域的力量压制敌人。 　　伽珥没有胡乱的冲在前方，他站在艾纳身旁护法，保证自己这位宿敌能蓄势成功，放出攻击。 　　攻击完成了。 　　登时，一道足足有十米长的超巨型金色箭矢凝聚，而这箭矢不断微缩，微缩，压缩着自己的力量，皇长孙头顶的天使光环此刻闪耀至如同骄阳，他咬紧牙关，将箭矢压缩至一道纯金色的小箭。 　　然后，他发射。 　　嗡！光芒放射，周边空气陡然自燃，涛涛火浪狂涌而出，艾纳的身后凝结为一只耀眼无比的神鸟——而一道不起眼的金色细线在虚空中急速延伸，直抵暗金色巨龙的一只眼眸！ 　　霎时，没有任何声音，巨龙的一只眼眸在瞬间破碎开裂，伴随着滔天烈焰滴落血液！ 　　“嗷！！！！！” 　　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如同要将世间万物都吹飞的风暴！ 　　所有人都被暗金巨龙受创后爆发的力量吹飞，就连巨大的龙骨都因这可怖的狂风而不断摇晃。 　　而远方的探索队众人更是如同浮萍一般吹到了远方异种研究院的研究区内，那里有坚固的房屋可以抵御冲击。 　　但即便如此，却也仍显不够，暗金巨龙爆发的力量已经形成了一个金色的能量球，并以其为中心朝着八方绽射着如剑般的强光，光芒在地面上一扫，就制造出大片大片的熔岩沟壑，这可怖的力量一旦爆发，杀掉全场的所有人可能有点难，但灭个百分之九十问题不大。 　　【转换至测试场地！】 　　但就在此时，马赫迪在最关键的时刻吼出指令：【目标！以我为为中心直径一千米内的所有智慧生命！】 　　瞬间，所有人，连带暗金巨龙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些异兽，以及探索队的其余成员大眼瞪小眼……紧接着便是一场优良匹配机制下的战斗。 　　亚空间迷宫·生物武器测试层。 　　一片广袤无边的山地森林与沼泽带。 　　昔日用来测试异种研究院生物武器威力的场所，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人访问，而如今，在最高权限持有者的命令下，它迎来了许久未见的‘测试体’。 　　就在这一瞬间，山林地带的上空出现了一颗耀眼无比的小太阳。 　　磅礴无比的力量在瞬间就推开了云层，形成了一片空洞地带，而在空洞地带的中心处，金色的骄阳熊熊燃烧，却没有出现任何热量——与之相对的，金色太阳笼罩之地，所有物体上的重力消失了，碎石，泥土，碎叶树枝，乃至于一整颗树木连带根系攀附的泥土岩石，全部都漂浮起来。 　　反重力领域。 　　【你们惹怒我了，人类！】 　　光球缓缓破碎，而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头展开了金色水晶光翼的真龙，庞大而坚固的身躯漂浮在天空之中，碎裂的眼球正在缓缓修复，而剩下的五颗眼睛充满着杀意地凝视着在场的其他八位人类：【原本还想着好好捕获你们，免得血脉实验体受损，影响后续的计划……但现在我已经决定了】 　　【那就是把你们打的半死，更加能保证我的计划！】 　　“那就来啊！” 　　但就是在此时，一个出乎预料的身影冲天而起，一剑斩向祂的下巴。 　　轰！ 　　漂浮的林野与浮石之间，黑发的骑士腾空而起，掠过无尽烟尘，大量青金色的雷霆烈焰源源不断地从他身后以及血河武装的喷射口中喷涌而出，作为喷射推进力，带着他急速飞行。 　　马赫迪一剑斩向真龙的逆鳞，也就是祂们的‘思维讯号接口’，发出嘲弄的声音：“办得到就试试！” 　　空气中的气流被劈开真空，水面上破开层层波纹，即便是暗金巨龙也只能甩动尾巴，将马赫迪拍下——可即便如此，精金剑刃也在巨龙的鳞片上擦出一连串的火花，甚至还斩破了几颗鳞片。 　　“不动坚城……” 　　看见这一幕，原本打算一同上前帮助马赫迪的艾纳，伽珥等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艾纳尤其惊愕，他伸出手巍颤颤地指向半空：“不动坚城……” 　　“不动坚城，居然会飞了？！” 　　不仅会飞，而且飞的很快！ 　　嗡嗡——虹光悬鳞此刻在闪流电极和净尘之心的加持下，释放出耀眼的青金色磁光，而在这源质光辉的边缘，隐约能看见彩虹一般的电磁极光纹路。 　　此时此刻，黑发骑士的飞行速度，赫然是达到了数倍音速——而他动作之灵巧，甚至能快速地闪避狂怒的暗金巨龙的追击，不断地以极其惊险的机动动作躲开对方的喷吐和爪击。 　　太绚丽了，简直就是舞蹈……骑士简直就像是在空中跃动着一支舞曲，将暗金巨龙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是，你们干什么呢？！” 　　动用银色芯片的最强观察力和暗金巨龙缠斗了七八秒，差点被对方一吐息融化的骑士迟迟没有等到想要支援，他用‘伊恩’的目光一看，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都被气的差点脸色扭曲了：“上啊！我都帮你们挡住这迷宫之主了，你们不会指望我单挑吧？！” 　　“我要死了，你们也都别想活！” 　　一语惊醒梦中人，被不动坚城居然会飞这一可怖事实震撼到的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展开攻势，与马赫迪配合，与那暗金巨龙战至一团。 ###第二百零一章 那可是不动坚城啊！ 　　暗金巨龙的实力极其可怖，即便是最简单的吐息，也能击穿云层，宛如泼墨一般的不规则光柱扫过天空，便令整个实验空间的苍穹和大气循环出现暴动。 　　所有云层都在瞬间消失不见，可怖的超级飓风在陆地上显现，等到浅金色的光芒消失后，原本的大气所在处便变成了一片绵延数十公里长的大气电离云，它散发着青绿色宛如极光一般的光辉，绵延至地平线的尽头。 　　除此之外，暗金巨龙的一举一动也具备极其恐怖的破坏力。 　　当‘戈蓝’首次与马赫迪等人联手，准备尝试破坏暗金巨龙大脑时，祂便爆发出了一次恐怖的龙吼。 　　那时，不可思议的震荡波让空气中的灰尘与大分子结构全部都被点燃，蒸发并粉碎，而原本位于祂前方的一座山峰在转瞬间就被吹飞了所有的林木，光秃秃的山体开始燃烧并绽裂裂缝。 　　很快，这座山峰于一次次爆炸中粉碎溃塌，最后于可怖的狂风下被吹飞。 　　一整座山都被真龙的龙吼粉碎，超高热空气制造出的爆炸将烟尘与碎岩都卷上天空，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把戈蓝与其他人全部都吹到数千米外，只剩下马赫迪还能勉强留在原地。 　　这些都是第四能级的力量——仅仅是一次吼叫，一次吐息，都能摧毁一片区域内的所有部队与城市，将山峰摧垮，将天象更替，如果是诸国的军队，只要里面没有构装骑士这种超级单位，真龙只需要路过就能解决。 　　真龙的眸光胜过太阳，祂在空中飞行就能拉扯出一连串的音爆，随便一爪，就能让所有人都哭爹喊娘（呼唤长辈心光体的力量）地抵挡，而假如是大规模的认真攻击，即便是马赫迪都得逃跑暂避。 　　如果不是‘伊恩’在这个时候发挥了自己先知的作用，能预知暗金巨龙的破坏范围，恐怕这次真的会有人死在异种研究院中。 　　也幸亏这里是前纪元文明用来实验生物武器的亚空间迷宫，坚固程度难以想象，不然的话，恐怕折腾到一半就会迷宫破碎。 　　之所以众人没有在这样的可怖敌人攻击下精神崩溃，仅仅是因为一件事。 　　那就是所有人都发现了暗金巨龙的不对劲。 　　正如马赫迪所说，这暗金巨龙虽然实力极强，但似乎对身体的操控并不熟练。 　　当发起攻击时，巨龙的身体将会失去所有防御；而当巨龙防御蓄势时，祂就无法展开任何攻击。 　　这种极度不熟悉身体的表现，让祂根本无法发挥正常第四能级的实力，也给了马赫迪缠住想要防守蓄势的真龙，给其他人准备攻击的时间。 　　马赫迪的实力，源自于‘钢之先驱’。 　　仅仅只是百分之六十不到的钢之先驱，就能让他进入前所未有的‘历史最强第三能级’领域，倘若能完善的话，他将会超越泰拉能级的制约，成为另外一种堪比第四能级的存在。 　　这个完善，本应该是‘妖精血脉’的第三能级以及两个第三能级的极之域，但如今，却变成了更高等级的‘光之躯’。 　　如果不是光之躯的‘以太相转移’，黑发骑士根本接不住暗金巨龙爆发的恐怖威势，他虽然能躲掉龙吼和吐息，但平时巨龙挥爪甩尾，还有龙车小咆哮，他都得硬接，用的还不是枪盾亦或是铳枪，只是一把长剑。 　　而其他年轻俊杰的力量，则是源自于他们各自拥有的‘底牌’。 　　艾纳是其父亲卡洛斯的一片心光体，能让他暂时发挥出第四能级的‘快速光化’以及‘天之烈阳’等升华技艺，攻守兼备，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暗金巨龙的攻击下自如闪避逃脱的人，除却巨龙的引力波吐息外，他想要跑绝对能跑掉，这就是太阳神鸟血脉给他的自信。 　　伽珥则是他叔父给予他的一把风之锤，这柄无形的大锤就是那位第四能级巅峰强者的一部分以太真身，能激活伽珥的血脉提升实力，也能保护伽珥，如果爆发全力，就相当于贡塔熙莫尔这位强者的全力一击——但伽珥用不惯锤子，所以转换为长刀，这也是为何之前伽珥都没办法破马赫迪防，之后却能破防斩出见骨伤口的直接原因。 　　召亡者的胸针是他的老师铎·铁雨给予，封印有这位镇钟之灵的一部分灵能，在她的帮助下，召亡者可以跨越第三能级的壁垒，召唤自己灵魂深处的魔物与神明，镇压它们并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心光，进而去战斗……而镇钟的力量也能加强这心光体的能力，让原本就可以使用灵能控制强敌的召亡者更好地镇压抽取敌人的力量。 　　埃尔格自然不必多说，人与千星之兽的合体本就是奥秘中的奥秘，如果没有马赫迪，他的真实实力很可能还超过艾纳与伽珥一筹……除此之外，变幻大师莎思·清月也为自己的弟子准备了一颗‘咒晶’，里面是这位清月尖塔之主的全力一击，这位学者原本一直迟疑要不要用这力量对付马赫迪，现在看来，幸亏没用在马赫迪身上。 　　银盐·铁锅，这位银妖精沉默地响应了马赫迪的呼唤，与暗金巨龙交战。祂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底牌，主要是银妖精这个物种真的很强——更不用说银盐是转世过十五次的大妖精，其中成为过第四能级七次，祂的战斗经验丰富到了可以预判暗金巨龙的所有动作，再加上妖精本来就是虚境生命，在这种环境下真的是如鱼得水，如果不是这具身体不够强，真的很怀疑暗金巨龙会不会被祂单刷。 　　安法的底牌很简单——她只需要将这个义体注入高浓度真龙血，催化至接近本体的龙化状态，就能很轻松抵达第三能级实力，再加上第三能级的龙魂和精湛的龙杀剑术，战斗力的确不弱，也不用再展现更多。 　　至于‘伊恩’……他是先知，负责用先知当借口，操控这群年轻俊杰与马赫迪，也就是伊恩本体打配合。 　　这群大少爷大小姐真的就没被人指挥过，没人带着完全一团散沙。 　　最后的‘戈蓝’就更不用多说……其他人的底牌都是第四能级的心光体，第四能级的全力一击，亦或是第四能级的转世经验什么的，唯独她带着第五能级的分魂过来。 　　如果不是雅弗达封禁了国域，这位精灵少女体内的分魂呼唤本体的力量，用一根手指就能把暗金巨龙在内的所有人都打至跪地。 　　说实话，也就是伊恩本体开的挂比这群人还大，不然的话，只是个普通第三能级巅峰，会被这群小怪物轻松手撕，而一般的第四能级也不可能杀的了他们。 　　带着一群开挂的年轻俊杰，黑发骑士与暗金巨龙周旋。 　　他完全能看得出来，暗金巨龙本质上是‘回声’，祂只是将自己注入进暗金巨龙，也就是年轻锖钢龙的身体，操控这具身体战斗……所以才会出现操控不熟练，甚至无法完全控制的情况。 　　如此看来，就连这具身体，恐怕都是最近才催化好没多久……所以才需要大量珍稀龙血与高能级血脉进行更进一步的优化。 　　而伊恩的目的，也不是击溃这具强横无比的第四能级龙躯，而是尝试找到‘回声’在龙躯中的载体，击破那要害，一击必杀。 　　这并不难。凭借预知视界与银色芯片，他很快就找到了回声所在之地……并非在大脑，也不是在脊髓，而是在心脏下方，被龙骨保护的‘胃囊’中！ 　　如果不是预知视界，谁能想到？一瞬间，伊恩就明白过来，回声并非是单纯的数据，祂是有物质实体作为载体的，祂将自己放置在有着充足空间的胃囊内，并通过这个上下居中的位置操控龙躯的全身！ 　　——必须要找机会摧毁胃囊中的‘回声本体’……至少要将它与龙躯的联系中断！ 　　这才是伊恩真正的目的。 　　只是……就算发现了暗金真龙真正的本体与弱点，但难度还是很高。 　　尤其是众人惊愕地发现，暗金巨龙的学习速度非常恐怖。 　　在战斗中，暗金巨龙对身体的掌握程度愈发熟悉，那无法防御攻击的间隔期也越来越短。 　　祂在不断获取升华战斗的资料，来提升自己！ 　　“马赫迪，这龙恐怕过去从未战斗过，所以根本就不会战斗……” 　　在躲过暗金巨龙的又一次吐息后，惊出一头冷汗的伽珥对黑发骑士大吼道：“但现在祂用我们作为练手对象，很快就学会了一系列的源质操控技法……我推测，再过十几分钟，祂的攻击和防御间隔就只有一两秒了！那时除了你还有艾纳戈蓝，我们其他人全都活不下来！” 　　“何止。”黑发骑士根本没有否定伽珥的推测，他甚至冷冰冰地爆出更加精确的数字：“一个小时后，这家伙就能通过数据迭代，学会真正第四能级的战斗方式……等到那时，我们谁都活不下来。” 　　“那你倒是用你无敌的不动坚城想一想办法啊！”狼人少年大怒：“之前打我们那么流畅，怎么屠个龙就卡壳了？” 　　“正在想！别急！我比你还急！”骑士双眸中亮起银色的光辉，他咬牙道：“我暂时有个想……” 　　【不，你们没有办法】 　　就在此时，暗金巨龙的声音强硬地插入了两人的交流：【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升华之道的精妙之处……原来如此，调动肉体的源质需要‘意志’，而调动精神的灵能需要‘冲动’亦或是‘情绪’……】 　　【最后，以‘信念’将两者混合……】 　　“糟糕！高浓度以太反应！” 　　此刻，另一侧的埃尔格惊呼起来：“敌人开始主动提炼原始以太了！” 　　正如埃尔格所言。 　　此刻，停止了攻击，采取‘守势蓄力’姿态的暗金巨龙缓缓地深呼吸。 　　它那魁梧巍峨的躯体上不断地升腾起纯白色的烟气与赤金色的亮光，背后那一对巨大的金色水晶双翼更是泛起了层层波纹，那是庞大的力量正在外溢产生的异象。 　　整个暗金巨龙此刻都变成了一轮小小的太阳，散发出一种令重力紊乱的光芒，而祂周身澎湃的水蒸气，让巨龙宛如一座漂浮在半空，被云雾萦绕的山岳，而一轮日出正在山顶，也即是龙首处出现。 　　在场的所有人都勃然色变，这是暗金巨龙第一次开始动用‘技巧’——之前的所有吐息，龙吼，爪击还有各种龙躯的物理攻击，本质上都是小孩子在抡王八拳，最多更进一步，学会了把拳头握紧砸出去。 　　可现在，祂却开始调整身体，吐纳呼吸，站好姿势，转动腰部引动全身力量，脊椎大龙弯曲，要给在场的所有人一发蓄意轰拳了！ 　　【伊恩，我决定了】 　　此刻，黑发骑士的脑海中传来安法下定决心的声音：【我选择当龙——我可以接受‘父亲’的力量，将自己转换为真龙……到那时，我会有足以抗衡这条真龙的力量！】 　　【假如这真的是你发自内心的选择，我肯定很欢迎】而伊恩极快地回应道：【但我告诉你，安法，你哪怕是有一丝一毫骗自己，你就没办法成功——我这里的预知视界中，你还是鲜红色，预言告诉我，你还没做好准备，你选择当龙要不就是失去人性，要不就是死】 　　【但这也是最后的选择。倘若我们真的无法战胜这怪物，我也不会阻止你作出选择。】 　　【只是现在，我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来我身后！” 　　突然开口大吼，黑发骑士在暗金巨龙略显嘲弄的笑容中肃然大喝道：“这怪物的下一次攻击我们没办法格挡，那是覆盖整个测试场地的全地图攻击——只有我才能挡的下来，即便代价是被重创！” 　　“相信马赫迪！”此刻，‘伊恩’也开口道，白发的先知双眸中亮起水色的光晕，肃然道：“我已经找到击败它的方法了，我们需要在马赫迪恢复的时间内缠住这怪物……祂现在还没学会控制以太，全力攻击后肯定会陷入力竭，我们那时得动用自己的全部底牌去削弱祂，释放长辈给予我们的最后护身之力！” 　　“一直攻击压制祂，直到马赫迪恢复过来！” 　　“先知，还有不动坚城，我不知道你们俩什么关系，但你们最好没骗人！”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选择，来不及逃跑，来不及挖洞，更别说挖洞也不一定能躲得过，以伽珥和艾纳为首的年轻强者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马赫迪的身后。 　　他们看见骑士那庞大的虫巢结晶龙心光体凭空浮现，来到他的身前，双翼与龙爪合拢，变成盾牌挡在前方。 　　【哼……没有用的】 　　即便是被看穿了策略，但暗金巨龙却没有思考更改的想法，或者说，祂其实也没有临场变招的能力。 　　最后的回声只是冷笑道：【还是要感谢你们，教会了我战斗的技巧】 　　【现在，就来品尝你们自己的杰作吧】 　　暗金巨龙已经完成了蓄力，庞大的能量在祂胸口的晶石中汇聚闪耀，绽放出宛如第二颗太阳的光芒。 　　而下一瞬，无数丝线般的赤金色的璀璨光线从中绽放开来，但这只是能量爆发前的余波罢了，肉眼可见的重力变动已经让测试场中的许多岩层浮空而起，龙胸口晶核周边的空气已经彻底电离，绽放出刺目的闪电雷霆—— 　　而黑发骑士此刻沉默不语，调动了自己所有的防御。 　　心光体，心光护盾，源质护盾，龙鳞坚铠的源质层，沙铠，血河武装，磁场护盾，龙鳞坚铠本体，血肉之躯……仅仅是一瞬间，他就为自己叠加上了九层护盾防御。 　　但不仅仅如此——因为还有其他人为骑士套上护盾！ 　　艾纳加持了‘阳炎护体’减少光与热的伤害，伽珥制造了一层超高压蒸汽层转移冲击，埃尔格与召亡者分别制造了一层‘灵能刚体护盾’与‘灵能吸能护盾’，一个可以偏移减免伤害，一个可以削弱敌人攻击的力量。 　　安法为伊恩加持了‘源质活性化’，并将自己的灵能饰品扔了过来，那是烬灯家标识的项链，里面有着一颗第三能级的‘宁漠夕炎’，可以遏制绝大部分灵能与源质反应，而银妖精直接坐在了骑士的肩膀上，举起盾牌，与他一同举盾对抗。 　　至于‘伊恩’……表面上是为黑发骑士加持了一层坚固的冰盾，而实际上，‘以太之躯’在悄无声息间已经回归了本体，妖精源质结构的再一次复归让马赫迪的力量更进一步地提升！ 　　而就在庞大的力量凝聚在骑士的身上，让他的身姿气势愈发庞大巍峨，宛如山岳之时，暗金巨龙却缓缓抬起头，六颗眼眸缓缓亮起，越来越亮。 　　——嗡！无形的涟漪开始扩散，朝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要来了！ 　　在这一瞬，伊恩预感到了攻击的降临。 　　此刻，他想起了大皇子卡洛斯的话。 　　【只要做好准备……死亡就追不上我！】 　　念起，然后，便是刺目的光。 　　首当其冲的不动坚城，只感觉自己眼前仿佛有一颗新星炸裂，宛如一轮太阳就在自己眼前爆炸，灭除了所有的黑暗与未来。 　　紧接着，便是不可思议的‘震荡’与‘坍塌’！ 　　骑士浑身一震，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所有器官连带灵魂都好似承受了无形重压，远超他原本承受数百倍的力量开始作用在他每一颗细胞上，直接要将其摧垮！ 　　暗金巨龙释放了自己的攻击，那并非是单纯的光炮亦或是冲击波，而是一种‘重力波武器’！ 　　通过释放原始以太形成的以太流，改变目标地区的局部引力场，制造出短时间的超重力与高温高压，这武器在地球也有装备，是大型开拓舰开拓小行星矿区时使用的‘对小行星武器’，那时它的原理是使用量子坍塌发射高能重力波，制造一片圆锥形的重力锥，进行定向高能打击。 　　这也是暗金巨龙龙息的真相：那看似光焰的吐息，本质上就是一种重力波束，它能制造可怖的物理冲击与高温高压，摧垮一切物质。 　　在这样不可思议以的力量破坏下，周围的山岳，树林与岩石全部都开始坍塌，粉碎，变成尘埃，然后在超高温下爆燃而起，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熔岩火海，但以马赫迪为源头的一个锐角锥形大地却硬生生地保持了原样！ 　　轰！最前方的虫巢结晶龙心光体在坚持了一秒左右便粉碎，重力波强大的能级让它坍塌崩裂，无数碎片随风飘散，宛如烈火中的雪花。 　　而接下来，无形却炙热的波动命中了最前方马赫迪的心光护盾，可怖的压力瞬间就将圆球形的心光护盾压成椭圆，紧接着便彻底碾碎，而周围原本的土石大地已经蒸发成为亮晶晶的金红色雾气，宛如雨水一般落下。 　　再下一秒，两层灵能护盾与伊恩加持的冰盾全都爆发四散，一层层涟漪好像冲击波一般又撕碎了龙鳞坚铠的源质护盾和电磁护盾，紧接着便将伽珥加持的超高温蒸汽层撕碎。 　　熔岩海被可怖的冲击力吹成陡峭无比的悬崖弯钩形，大量高热岩浆被吹上了天空，无尽的熔岩雨开始落下，而重力波制造的破坏也终于撕碎了安法赠予的灵能饰品，粉碎了血河武装，触及到了骑士的血肉，开始烧灼摧垮他那坚不可摧的躯体！ 　　此刻，饰品的碎片中，那足以压制第三能级内所有攻击的‘宁漠夕炎’已彻底熄灭，在吞噬了过多的能量后消散。 　　最后，熔岩海的波浪拍下，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圈，一圈一圈地朝着外围扩散，周围几座还勉强存在的熔岩山在刹那间就被吞没。 　　整个测试场地都被第四能级释放的能量冲击摧毁了。 　　可是，就在这翻腾的滔天焰浪中，却还有一个人影屹立不倒！ 　　【挡住了！】 　　第二代不动坚城，马赫迪宛如焦炭一般的身躯仍然笔直地站立，他虽然已经不能发声，但源质震荡大气：【我挡住了！】 　　骑士的身上，最后一层龙鳞坚铠已经被烧灼地漆黑，几近于粉碎，而其他年轻强者加持的护盾也只有艾纳的‘阳炎护体’还勉强存在……但他的确挡住了所有袭向此地的重力波束，挡住了暗金真龙不管不顾释放的全地图攻击！ 　　他的右手，还有大半个身躯都在刚才的攻击中被摧垮点燃，只剩下骨骼与内脏还算完好，周身都被焦黑的碳层覆盖，光之躯的‘以太相转移’只是能将袭击身体某处的攻击平均转移至整个身体，但刚才的重力波束是袭向全身，它根本无法转移，只能尽可能地削弱冲击。 　　血河武装的灵质体还在一点一点恢复，它恢复的倒是很快，至少比骑士本人要快。 　　这是重创，前所未有的重创…… 　　——但不动坚城办到了！ 　　伊恩真的挡下了第四能级的攻击！ 　　【这，不可能！】 　　此刻，暗金巨龙用完了自己刚才所有提炼出的原始以太，祂的确陷入了先知预言的‘虚弱期’，不禁露出惊愕的目光：【怎么可能……这都能挡住？！】 　　——怎么不可能？ 　　此刻，被不动坚城守护了的众人从马赫迪的身后走出，他们沉默地越过马赫迪的身躯，然后挡在了骑士的身前。 　　被人守护的感觉……是什么？是安心？是幸福？还是说一种感激的感觉？ 　　不……都不是。对于这些心高气傲的年青一代俊杰而言，被守护的感觉，只有耻辱。 　　只有用血来洗刷的耻辱！ 　　轰！！！ 　　此刻，伴随着剧烈的以太波动，璀璨的强光绽放，他们已经彻底催动了自己底牌的最终力量……一道道华光亮起，各色源质灵能爆发，令整个测试场地都被虹光淹没，照亮了暗金巨龙那面无表情的龙首，以及骑士的身影。 　　——那可是……不动坚城啊！ ###第二百零二章 老师，与我融为一体吧！ 　　【这群年轻人就是热血，居然真的打算和这迷宫之主正面硬碰硬……】 　　测试区域的角落，一团漆黑的亚空间碎片弥散，‘戈蓝’的形象走出，由黑雾构成的精灵少女身影漂浮在半空，看向远方正在对峙的暗金巨龙与众多年轻人，不禁摇头：【你千万不要学他们，这种时候，就得后退一步，躲在其他人身后……】 　　【哼，不动坚城这种传承，强归强，但修的人都是些傻子和狂徒】他如此评价。 　　【老祖，你现在打算干什么】而戈蓝的灵魂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现在不和马赫迪那群人联手对抗迷宫之主，等到迷宫之主解决掉那群人后，我们不就成唯一目标了吗？】 　　【看现在这样子，迷宫之主假如学会了战斗方法，您用我的身体，我也是挡不住的呀】 　　【别太担心】坎帕尼收回目光，他仰头看向已经出现微微破损痕迹的测试区域，微笑道：【这地方已经快撑不太住了，那迷宫之主就连自己的力量都没办法把握，很容易使用出超限的力量，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直接离开这一层迷宫】 　　【到那时，我们拿了龙血之源就走，其他的东西都留给其他手快的人……如此一来，迷宫之主也不会来管我们】 　　【哦……】戈蓝有些若有所思道，她看向年轻人们的队伍，微笑道：【老祖你觉得，他们是打不败暗金巨龙的吗？】 　　【第四能级的真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击败】坎帕尼摇头道：【虽然他们的底牌都很强大，但也只具备一击，是留给他们等待自己‘长辈’救场的应急之物……短时间内撑一下还好，长时间战斗，亦或是全力攻击，反而只会败亡】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说道，老者的灵魂断言，语气笃定无比。 　　而先知觉得这个评价并没有错，只是需要略加修改。 　　【艾纳，你的天之烈阳倒数第二个使用，攻击的目标是这巨龙的腹部，负责为伽珥打开缺口】 　　此时此刻，已经将父亲卡洛斯赐予的心光体完全融入自己灵魂，将力量催化至极限的艾纳听见了‘伊恩’的声音。 　　先知的声音仍然平静，他的灵能在艾纳的心海中振动：【具体目标位置在此地，是暗金巨龙的弱点，你的全力一击可以打断祂的能量循环，请一定要命中】 　　【我肯定能】艾纳点头答应，此刻他身后的太阳神鸟之翼已经展开，他沉声道：【但是我想要问一下……伊恩】 　　【你真的能看见我们胜利的未来吗？】 　　【那不一定，有些时候胜负无法那么简单的评价】对此，青发少年平静地说道：【但是，活下来的可能性，我已经清晰看见】 　　【好，那我就相信！】 　　没有任何迟疑，艾纳的性格或许就是老实，或许就是不那么多疑，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去相信可以去相信的话语，用做最快的动作去做最直接的事情……这或许就是太阳神鸟的本性，宛如光一般，在直中行。 　　而与此同时，除却艾纳之外，其他年轻强者，也都听见了‘伊恩’的私人询问和指点。 　　【召亡者，你召唤的古龙不要去直接压制迷宫之主的躯体动作，还原成影之沼，困住这真龙的四足，让祂无法位移】 　　【埃尔格，你……和你那共生体尝试侵入这命宫之主的心灵世界，扰乱祂的反应速度和运动，祂是一种特殊的资讯生命，不是龙也不是人类，可以免疫许多生物的特攻，但我想，你们（千星之兽）处理这件事的确专业对口，资讯生命对你们而言应该不是什么新奇玩意】 　　【银盐，尝试攻击迷宫之主的逆鳞，不要求打破，只要求让祂分心，同时保护腹部和逆鳞。不用担心，到时候你会有机会的】 　　【安法，你尝试召唤你‘父亲’的血脉……不，我不是让你真的融合选择，呼唤一下，振动气息，让那迷宫之主心乱即可，祂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战斗的方法，攻击防御都不流畅，你要让它分心，为银盐争取突袭的机会，‘我’会配合你……】 　　而最后，最重要的。 　　白发的先知侧过头，看向一脸狐疑，用一双黑色眸子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的伽珥，他微微笑道：“怎么，不喜欢我发号施令的样子？” 　　“不……泰拉人都知道，如果有先知建议你做什么，那么最好一字不落地完美按照他说的做，不然的话，死了就只是自己蠢。” 　　收回目光，伽珥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们了解的也太过分了……就好比你对我的安排……” 　　“嗯。”‘伊恩’微微点头：“你是最后一击。伽珥，你要催动你叔父留给你的底牌，用‘天锤’一击粉碎迷宫之主的防御架势——假如真的是天锤的全力一击，那么你就能办得到。” 　　“这都是小事！”伽珥不满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连这种顺序都能排出来？你难不成在见到我们的第一时间，就想着如何指挥我们战斗吗？” 　　“还有，看你这习惯性指使人去战斗的模样，平时就是你在指使马赫迪吧？” 　　“是啊。”‘伊恩’无法察觉地顿了顿，他轻叹道：“可惜，大哥他现在重伤，我们就得为他争取时间了。” 　　“哼……”伽珥侧头看了眼正在沉默为自己注射药剂的黑发骑士，然后回过头，紧盯着伊恩，咬牙道：“他比我大了起码四五岁，假如是同龄，我不会比马赫迪差……我才是年青一代第一人！” 　　“我会用我熙莫尔王庭的绝技来证明！”话毕，伽珥便转过头，全力催动手中的血风长刀，展现其完整形态：“给我看好了，先知！” 　　这大概算是这群泰拉的天之骄子头一次听从同龄人的指挥，而不是自己去指挥自己小队。 　　不过，感觉意外的不差。 　　有不动坚城扛过最危机的时刻，又有先知指挥调度，一切都面面俱到，仅仅有条……像是召亡者这种人，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羡慕起马赫迪起来，平时能有伊恩这种先知为自己思虑行动，那可真的是舒畅的不行。 　　而像是艾纳，心中则是浮现出了更大胆的想法。 　　——假如，我有这两个人辅助的话……那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 　　——原来，这就是曾祖父当年过的日子吗……这感觉……也太舒服了！ 　　至于暗金巨龙，此刻心中却警钟大起。 　　伊恩使用冥想法强化的灵魂，同时与其他五位年轻俊杰交流，而在外界看来，无非就是与伽珥说了会话。 　　然后，所有人齐齐动手，朝着还在回气的祂猛攻而来！ 　　【什么，这气息……】 　　第一时间，暗金巨龙便感应到了，位于众人阵势中央的那龙血精灵少女突然与虚空中冥冥的一股力量相连，那力量的源头祂无比熟悉，正是祂此行的目标，这具真龙之躯蜕变升华最需要的那座龙骨之山的气息！ 　　祂们之间的气息，绝非是什么龙血之裔亦或是相似的血脉……那是父母，母子，最亲近的血亲才有的类似！ 　　【不！必须阻止！】在这一瞬间，暗金巨龙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譬如说自己那位诡计多端的合作伙伴雅弗达究竟从亚空间迷宫中拿走了什么东西，又研究出了什么成果——他赫然是与其他精灵王血合作，创造出了那古老真龙的直系子嗣！ 　　如此一来，安法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底牌，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外来力量，她只要站在亚空间迷宫中，随时就能得到一位第五能级导师级真龙的力量传承！ 　　这是比‘戈蓝’身上第五能级强者更加恐怖的‘外挂’，只要安法陷入危险，只要安法不想死，她就必须要选择成为真龙，成为导师真龙的继承者！ 　　但导师真龙的力量也正是暗金巨龙心中自己的囊中之物，怎能允许安法半途截胡？故而在察觉到安法的气息瞬间，这暗金巨龙便狂吼一声，双眸中猩红色的光芒愈发凶厉。 　　浅金色的烟尘冲天而起，无数细密的鳞片碎片随着真龙振翅弥散周边，屏蔽一切讯号，安法原本引导导师真龙力量的过程登时一断，身躯微微摇晃，几欲倒下。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点光芒亮起，在半空飞驰而过，穿透虚空，化作一道银星，直朝暗金巨龙脖颈下方的逆鳞而去！ 　　银妖精的全力突击，就连真龙也略有不及，祂六颗眼眸急速转动，捕捉闪电般突袭而来的妖精之影。 　　【可恶的小东西！】 　　暗金巨龙怒吼一声，祂的右翼猛地向前拍下，携移山之力，破城之威，一时间熔岩起浪，漆黑的阴影轰然砸落，就像是一片天空塌陷下来，要将银妖精所在之处彻底粉碎化作飞灰。 　　可就在祂刚刚准备用翼击轰下时，暗金巨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翅膀居然莫名其妙偏移了十米，从那银妖精的身侧堪堪划过。 　　【这不可能？我的攻击……】一瞬间，暗金巨龙心中满是惊愕和不可思议，虽然祂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的震惊完全是浪费时间，但埃尔格的精神攻击目的已经达到。 　　学习希欧之前与伽珥交战的技巧，千星之兽衍生体‘黯’通过自己的血脉本能，硬生生地强行突破了按暗金巨龙最后的回声的思维护壁——而与此同时，他们们还动用了清月尖塔之主给予保命的‘咒晶’。 　　这咒晶蕴含的力量，乃是一种想象——在这一瞬间，暗金巨龙的动作停下来了，祂的记忆被短暂地改写。 　　在幻觉中，祂一翼拍下，银妖精便被拍入土石内，而后祂又凭借真龙坚固的躯体抵抗住了几次攻击，并动用刚刚学会的战斗技巧一步步变强。 　　直到最后，祂击溃了所有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只剩下马赫迪与还在企图抵抗的‘戈蓝’，祂就像是拍死苍蝇一般拍下了不断在亚空间中闪避攻击的戈蓝，然后狂笑着张开口，准备将‘马赫迪’这一持有其他两种星神之礼的传承者给彻底吃掉。 　　【这就是我的胜利！】左爪压着第五能级的分魂，右手将星神之礼的持有者送入口中，暗金巨龙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 　　锵！ 　　逆鳞处，剧烈的痛苦唤醒了暗金巨龙，暗金色的鲜血在咽下喷涌，祂发出了人类无法想象的惨烈嚎叫——谁的惨嚎能吹飞山岳，能粉碎云层，能喷吐出炽白色的烈焰，将万事万物都焚烧殆尽呢？ 　　【糟糕，我被破防了】 　　在这一瞬间，恢复清醒，用一只前爪护住咽喉逆鳞的暗金巨龙想到了一件令祂毛骨悚然的事情：【那个银妖精居然能命中我的要害！】 　　银妖精已经被祂刚才本能爆发的力量吹飞，变成一颗银蛋不知道震到哪里去了，可即便如此，暗金巨龙心中也是无比不可思议：【祂居然能直接找到我逆鳞最脆弱的地方进行攻击？！】 　　龙的逆鳞虽然是要害，但却无比坚固，甚至有出现过有人打碎了龙的颅骨，唯独逆鳞没有粉碎的情况，而银妖精居然能准确地命中逆鳞的脆弱点并将其粉碎。 　　【不对劲，这群人不对劲！】 　　如此想着，暗金巨龙打算转移阵地，以真龙的力量不急于几分钟，只要等祂回过气来，重新运用出自己学会的升华者战斗方法，便能轻松将这些小人碾压…… 　　可就在巨龙意图离开的瞬间，祂愕然发现，自己的其他三只足居然被一团阴影沼泽牢牢地锁定在原地，所有向上起飞的力量都被抵消，祂居然只能待在原地！ 　　【糟糕，这是早就准备好的阴谋，接下来——】 　　暗金巨龙心如电转，祂在一瞬间就明白，这是敌人为他准备好的应对计策，一环接着一环，只要他开始选择，那么就会落入陷阱。 　　但怎么办到的？谁能在短短十几秒内就直接制定这样一个环环紧扣，完美无缺的方案？！ 　　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伊恩’身上，暗金巨龙怒吼，祂的六颗眼眸中射出六道赤红色的激光，但就在这六道激光即将命中微笑着的先知时，一团炽烈的光便在白发少年的身前亮起，将所有来袭的光都吸收转换。 　　此时此刻，虚无中传来一声清亮悠扬的鸟啼，宛如不死不灭的不死鸟，又如照耀世间万物的太阳之光，带着炽热的感觉照耀天地。 　　“此乃——” 　　艾纳的周身燃烧着无尽金炎，额头浮现出U形的飞鸟印记，而在他的身上，血管，神经与源质回路形成了一大片气息无比的金色图腾纹路，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一道道白金色的光焰从他每一个毛孔与窍穴中喷涌而出，最后汇聚在他的双手之间，汇聚进一个不断跃动膨胀的金红色太阳球中。 　　“——天之烈阳！” 　　轰隆！艾纳怒吼着将手中的太阳球猛地向前推出，就在这一秒，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而一颗新生的小太阳，便在半空中划着不规则的轨迹，宛如椭圆形的橄榄球般，朝着暗金巨龙飞去！ 　　“不要大意！这根本杀不了祂！” 　　无尽的光淹没了暗金色巨龙，但伊恩却沉声喝道：“伽珥，准备进行最后一击——” 　　“好！”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都在蓄力准备的伽珥咬着牙，高举自己手中的狂风巨锤。 　　而就在这时，一声痛苦无比的怒吼声响起，光芒消退，暗金巨龙重现世间——而以祂为中心近乎千米区域，大地沉陷下去，爆炸性的光与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整个测试空间都在微微晃动，似乎马上就要崩溃。 　　但暗金巨龙却远远没有失去战斗力，的确祂此刻浑身鳞片破碎，坚固的鳞甲有快要融化的趋势，大皇子卡洛斯的全力一击实在是惊人，只是单纯拥有力量的回声根本无法与真正的第四能级强者相比。 　　可是，第四能级的存在，哪怕仅仅是一具肉体，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怀着无尽的烈怒，巨龙自深坑中腾空而起，祂的口中凝聚着一道凝聚无比的光炮，但瞄准的却不是早就做好了防御准备的众人，而是位于后方，还在不断吸收药剂药力来养伤的马赫迪。 　　【去死吧！】 　　暗金巨龙并不蠢，祂完全知道这些年轻俊杰为何会全力进攻的原因，对方之所以拼命，就是为了给马赫迪争取时间。 　　虽然暗金巨龙完全想不到马赫迪要如何击败自己，但看在星神之礼以及谨慎为上的份上，祂将会给予最大的尊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 　　“去吧！” 　　伽珥咧开嘴角，狂笑着对准漂浮在半空的暗金巨龙，用尽全力，投出了这一锤。 　　已经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灌注在这一锤中，狼人少年在抛出风锤的瞬间就瘫软在地，被‘伊恩’搀扶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哈哈虚弱地笑着：“这就是我们王庭……吞世的一击！” 　　风。 　　风刮起来了。 　　相较于火的炽烈，地的厚重，水的深远与幽邃，风有什么特征呢？ 　　遥远？行动？远方？撕裂敌人？切割敌人？将敌人拧成麻花……亦或是跑得更快，爆发的更高，青山不怕没柴烧？ 　　这些都是风。这些都不是风的极致。 　　有人曾说，苍天大可汗之所以要朝着原本就是大地之王的吞世之狼血脉中，额外添加风属性源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血脉成为名副其实的苍天与大地之王。 　　有人抹黑说，苍天大可汗之所以加入风的血脉，只是因为大可汗希望自己的子嗣可以和他一样转战八千里，把敌人累趴下，自己还能继续跑。 　　但实际上，他们的猜测都错了。 　　大可汗之所以为自己的血脉中加入风，仅仅是因为他找到了另外一种可以抵达极致，去吞噬世界，惩戒万物的方法。 　　当看似不起眼的狂风之锤朝着暗金巨龙飞驰而去时，祂心中想的，其实是‘无所谓’。 　　银妖精只是破了祂的防，埃尔格只是让祂陷入幻境，天之烈阳的确让祂受创颇重，鳞片与血肉都被恒星内层级的高温烧灼地破破烂烂……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还远远杀不了祂，第四能级的全力一击根本无法杀死另一个第四能级，实力相等的两个第四能级需要呼唤出心光体，打上一宿才能有结果。 　　所以，暗金巨龙是打算硬吃伽珥的这一击的。 　　直到漆黑的闪光从那风之锤中亮起。 　　风……就是运动，就是极致的运动。 　　但风，也能缔造极致的寂静。 　　急速运动的以太流搅动时空，却并非像是暗金巨龙那样操控引力场，而是将速度加速到极致，然后互相朝内对撞——八方之风就是八道质子撞击炮级的风流澎湃，最终汇聚于一处。 　　在这瞬间，急速的风陷入凝滞，狂暴的压力向内压缩，将构成‘狂风之锤’的材料，也即是大量核武器材料级的氦－3与超高强度的风系源质聚变，变成一颗真正的太阳。 　　登时，整个测试场地都被照亮，一颗新生的太阳以超过太阳神鸟的光辉亮起。 　　但这却还不是结束——刚刚被聚变而出的小太阳还在被压缩，这狂暴的能量在瞬间就走完了一颗恒星由生至死的过程，而就在这绝对的能量对撞湮灭中，极致的风，最极致的‘真空’出现了。 　　——真空内爆—— 　　【伪奇点？！】 　　在这一瞬间，即便是暗金巨龙也露出了极致的恐惧，祂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能用土系源质之外的源质制造出这种不讲道理的东西——即便是祂，也要积蓄大量以太流，才能使用高密度物质制造出量子黑洞，也就是祂最强的重力武器攻击。 　　可那‘天锤’的一击，居然能用风的对撞和压缩，以及最后的坍塌，制造出真空内爆？！ 　　【外界的升华者，居然将升华技艺提升至这种地步了吗？！】 　　已经来不及思考，暗金巨龙也发射了自己的重力波束吐息——幸亏祂是土系真龙，天生就持有干扰物质的力量，只要加速眼前这个伪奇点的坍塌，那么…… 　　爆炸出现了。 　　轰隆隆隆隆！！！ 　　漆黑的斑点出现在测试场地的上空，整个亚空间迷宫都在摇摇欲坠，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闪动与雪花，紧接着，伴随着刺目的白光，一道道狂风夹杂着纯粹的能量射线向外扩散，整个空间都被这股力量冲击震荡。 　　暗金巨龙被这股力量吹飞，面对‘足以抵挡第五能级一瞬’的天锤之贡塔熙莫尔一击，祂这样的第四能级也只能狼狈败退，祂浑身铠甲出现了支离破碎的纹路，漆黑的裂缝不断流出金色的血液和组织液。 　　天空爆炸，大地震荡，伊恩一群人却早就支好了冰铸的贴地防冲击堡垒，扛过了这一波。 　　“赢了？可恶，叔父给我这个底牌根本没安好心，这玩意我靠近了用，根本就是自爆啊！” 　　临时竖起的冰层堡垒墙壁缓缓融化垮塌，伽珥观察到自家叔父的全力一击景象，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自责自己的弱小——但很快，他就兴致勃勃地看向一旁的伊恩：“就算没杀掉，也能重创吧？” 　　“没。”而伊恩环视在场众人的目光，摇头道出了令人失望的答案：“这攻击最多让这迷宫之主重伤，但杀还差得远呢……不过。” 　　“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众人转过头，看向沉默的马赫迪。 　　与此同时。 　　【还没杀死我！】 　　暗金巨龙咬牙，操控着浑身鳞甲破碎的身躯缓缓从巨大的坑洞中爬起，祂的龙瞳已经闭上了三个，而剩下的三个闪动着幽幽的血光，看向冰墙融化后，马赫迪所在的方向：【哈哈哈，你们输了！我还没有死，而你们却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底牌！】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右臂仍然只剩下银灰色的晶钢之骨，黑发的骑士睁开双眸，抽出了腰间的重渊铁剑。 　　【你不会打算用那玩意来杀了我吧？】 　　暗金巨龙露出了嘲弄的表情，但很快，祂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为，祂看见，骑士朝着他露出笑容：“不。” 　　“这不是武器。” 　　如此说道，马赫迪毫不犹豫地倒转剑尖，然后朝着自己的‘心脏’刺下：“这是我的魔药，我的升华之阶！” 　　噗嗤，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长剑刺入了黑发骑士体内。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长达近两米的重渊铁剑明明齐根没入骑士的体内，却没有将其贯穿，破体而出！ 　　“老师，与我融为一体吧！” ###第二百零三章 银色芯片，给我接驳！ 　　马赫迪的情况其实非常不好。 　　血河武装如今只剩下腰带以及腿部的一些残留，银色的灵质实体正在不断地再生，只是距离恢复完毕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而骑士的身体更加糟糕，他的右臂只剩下暗银色的金属骨骼，而身体因为有龙皮背心的保护，所以勉强维持了完好，其余地方大多都被炭层覆盖，偶尔脱落的地方也能看见血色的蠕动皮肉正在加速痊愈。 　　硬抗第四能级一招地图攻击而没有死去，这件事在泰拉所有第三能级中也是从未有过先例，绝无仅有的奇迹。可奇迹都需要付出代价，这样的身体，别说是战斗了，哪怕是行动恐怕都会随时昏迷吧。 　　如今却不一样。 　　噗嗤，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黑发骑士用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那本应是心脏的位置，却被彻底贯穿……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并没有任何血亦或是体液流出。 　　从重渊铁剑贯穿的‘伤口’中，飘散而出的只有灰烬。 　　“这是？！” 　　此刻，安法看见这一幕，不禁严肃地皱起眉头，她在心中暗暗回忆了一下台词，然后非常肃然道：“这是自我修复！” 　　“什么？！”听见这句话，一旁的年轻俊杰们震惊了，即便是以他们的见识，也很难想象居然会有人把将一柄剑插在自己心脏上称之为‘自我修复’——他们不知道马赫迪已经没有心了，所以现在还有点‘为何不动坚城要自杀’的荒谬感。 　　“看啊，不动坚城的骨骼！”而精灵龙女指向马赫迪的右手：“净岩晶骨本身，就是金属基改造的结果，平日不动坚城就需要进食一部分蕴含有特殊金属矿物的食物才能维持自己的不灭之躯，而现在他遭受重创，肯定就需要进补大量珍稀金属！” 　　“对！” 　　一旁的‘伊恩’也非常严肃地解释道，他看向马赫迪所在的方向：“现在仅仅依靠药剂是不够的，不动坚城需要更多的升华金属和珍稀材料才能恢复！” 　　另一方的视角，伊恩本体。 　　伊恩一直都在想，他的极之域应该如何抉择，是像绝大部分土系升华者那样，选择‘硅’亦或是‘铝’作为操控的元素，亦或是少见但不罕见的‘碳’与‘钙’？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选择……但总的来说，各有各的好处。 　　但现在，他做出了最终选择。 　　伊恩选择了重渊铁剑的原材料‘铁’与‘钨’。或者说，主体为‘铁’。 　　重渊铁是铁的源质态，与钨钛的合金，以其为核心，铸就出‘重渊铁核’，伊恩便可以如同妖精操控水那般，对铁施加自己的力量。 　　铁是宇宙中含量最多的金属元素，虽然绝大部分都存在于宇宙太空之中，但即便是星球内部，也有极巨量的铁存在，作为‘核心’的一部分……在知晓重渊铁剑的本质后，伊恩一直都在想，它能不能算是自己的一味魔药材料，这个想法数次涌起，但却因为这是希利亚德老师的‘遗物’而作罢。 　　至少，要等到没有选择的危险时刻吧。那时的伊恩如此想到。 　　危险的时刻到了。 　　“老师！” 　　扯开背心，马赫迪哈哈大笑着将重渊铁剑刺入自己的身体——登时，在那身体表层之下，一道道赤银色的电磁火花亮起，漆黑的碳层不断剥落飘散，甚至在强劲的磁场转动中变成了点点飘散的火星。 　　随着火星的扩散，宛如肋骨一般的光痕在黑发骑士的胸口处扩散，而以重渊铁剑为中心，一条条状散布的缝隙中亮起了明灭不定的雷光。 　　【闪流电极】与【源质熔炉】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吞噬重渊铁剑的材料，并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柄使用了无数珍稀材料锻铸而出的武器，变成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就让我将此剑，化作我的力量！” 　　源质熔炉轰鸣运转，赤金色的金属流伴随着浑身上下肌肉鼓动，让无数道赤金色脉络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与我融为一体吧！”骑士一声暴喝，他将自己胸口最后的一截重渊铁剑彻底推入‘闪流银骨架’构成的电磁转动熔炉中，催动这澎湃的力量令他重绽生机。 　　此刻，马赫迪体内的高热的升华金属溶液比熔岩更灼热，却在一道道升腾的白雾中迅速冷却，凝固成他所需的身体结构。 　　一时间，隐约可见，宛若连绵山脉般的山纹浮现在骑士的周身，原本只剩骨骼的右手也多出了一层铁膜覆盖，虽然仍然枯瘦但却重新恢复生机！ 　　瞬间，他的气势就恢复了原本鼎盛时的八成！ 　　此刻，骑士便全心全意地吸收重渊铁剑中的‘重渊铁’，并将这浸润了自己近十年源质的升华长剑，作为自己的‘半魔药材料’而构筑自己的第三能级极之域。 　　甚至，不仅仅是重渊铁剑！ 　　在悄然之间，伊恩还顺手将雅弗达议长给他的秘银精金发讯器扔了进去——重渊铁剑内也蕴含有一部分的精金秘银，甚至还有当年歌塞大师给的一小袋瑟银，这些升华金属极其强大，能作为伊恩体内内脏，骨骼和神经网络的重要微量元素，暂时无法消化的，也能储存在体内，需要的时候立刻补充。 　　“马赫迪，给你！” 　　此刻，安法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的秘银合金长剑扔了过来：“武器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但现在你的恢复显然需要它。” 　　“我也是。”‘伊恩’同样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钢纹剑’——这把土系源质武器要说多珍贵也没多珍贵，但总的来说也陪伴了伊恩相当长一段时间，可惜已跟不上时代。 　　与其熔铸掉，不如直接作为重塑身体的原材料！ 　　其他几位年轻俊杰互相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事到如今，在场所有稍微了解一点不动坚城且还有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伊恩与安法与马赫迪肯定有极近的关系。 　　别的不说，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解说和赠剑把大家当傻子呢？马赫迪吞噬自己的佩剑这点，肯定也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个底牌……第一骑士如今重伤在身，肯定没办法给予什么好的底牌，所以这佩剑恢复伤势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后手。 　　赠剑恢复马赫迪伤势……可恶，托不是这么当的，根本不会有人被骗的！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 　　现在这情况，大家被骗的比较心甘情愿。 　　“给你，我的金刚骸钢长刀——本来是一对，打你的时候碎掉了一把，这是你自己的错。”伽珥第一个站出来，他的语气一股子‘你才别感谢我’的味道，而马赫迪接过长刀，手中电磁火光闪耀，直接开始熔铸。 　　他抬起眸子，笑道：“谢啦。”感谢让这位狼人少年面色不愉，但还是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我这把光晶剑本质上是源质结晶所聚，给你也没什么用……”而艾纳也不会放过与不动坚城交好的机会，他自解腰包：“但我这里有一些闪流银作为雷霆箭矢的材料——我看你体内似乎就有闪流银结构，应该很需要吧？” 　　“当然。”马赫迪来者不拒，接过了一把箭头。 　　可惜埃尔格和召亡者这两位是学者和灵能者，他们身上没有什么金属造物，显得颇为尴尬——但他们也都拿出了珍贵的再生药剂和源质恢复药剂，赠予这救了他们一命的不动坚城。 　　说实话，虽然一开始马赫迪横空出世，把他们全部都揍了一顿这点比较让人生气，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动坚城的强大，他们都非常认可。 　　打不过是打不过，接下来，面对视所有人为材料的暗金巨龙，马赫迪从头到尾都是完美发挥。 　　【年轻小子，我很看好你哦】 　　甚至，就连银妖精银盐也不知何时从远方归来，她看出了马赫迪如今的状态，便哈哈一笑，伸出手，按在黑发骑士已经再生完毕的额头上：【你这样对金属的利用，还是有点稚嫩——不动坚城的骨骼和身体结构是借鉴了我们银妖精一系的躯体，我这里有一整套银妖精的传承和操控珍稀金属在体内合成高强度合金的方法，是我们亡械银妖精的不传之秘，这次就告诉你啦！】 　　——鬼个不传之秘，你们妖精的不传之秘本质上就是人尽皆知的种族秘籍好不好！ 　　过于了解妖精的伊恩不禁在心中吐槽，但实际上，对于人类而言，这的确是无比珍贵的研究资料，就算是妖精之间可以随便自由分享，可只要不被妖精承认，祂们就永远不会将你视作可以分享消息的‘自己人’。 　　而现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并肩作战和优秀表现，银盐这位亡械之国的妖精队长，已经承认了伊恩的表现。 　　“加油啊！” 　　事到如今，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身负重创，就连家族和长辈给予的底牌也被用光……事到如今，除却相信马赫迪外，他们也别无他法。 　　而此刻，浑身都被赤金色的金属山纹覆盖的骑士站立在被熔岩与热风覆盖的大地之上。 　　他的体内没有心脏，但澎湃的金属热流在熔炉的推动下进行着奔流不息的循环，骑士的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宛如地幔熔岩般厚重粘稠的热潮。 　　一颗黑金色的核心在胃的后方缓缓成型，那便是【重渊铁核】，不动坚城原本用于操控物质的升华器官，也是钢之先驱的极之域。 　　【钢之先驱85％】 　　只差最后10％的妖精第三能级魔药，以及5％的妖精极之域，钢之先驱就能抵达100％的完成度……但现在，钢之先驱却能发挥出超越百分之百的力量。 　　因为，还有‘光之躯’的存在！ 　　【以太之躯50％】——这就是光之躯对所有升华传承，都能直接粗暴进行的力量增幅！ 　　怀着这样的信心，他向前迈出一步。 　　大地之中，升腾起漆黑的铁尘，它们就像是失去了重力那般漂浮在半空，而无形的风与磁场将它们转动，附着在还没有完全再生完毕的血河武装之上。 　　很快，一套满是裂缝，燃烧着赤红色的火星的钢铁铠甲便在‘空中元素固定’这一妖精技法下锻铸成型，骑士缓缓闭上面铠，他与远方那沉默不语的暗金巨龙对视。 　　【你杀不掉我】 　　三颗残存的龙瞳中流露出这样毫无迟疑的意志，那是对自己力量绝对的信心，以及对自己本质的自信。 　　【我没打算杀你】 　　漆黑的眸中，亮起银青色的冷光，马赫迪的嘴角掠起‘伊恩’绝对不会有的狂放笑意：【回声，我会吃了你——】 　　【正如我吃掉我的剑那样，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黑发的骑士再次向前踏步，数百道蛛网般的裂纹在他脚下扩散，而后炸开。 　　【钢之躯135％】！ 　　以骑士现在的力量和爆发力，他只需要轻轻一踏，空气与大地便都会爆开，而这一次他的突进不仅仅是蛮力……还有技术！ 　　马赫迪的背脊处，突然凸起了一道道金属喷口，紧接着伴随着体内闪流银骨架的急速运转，恐怖的等离子流从中喷射而出，推动他向前飞驰！ 　　一道雷鸣炸响，在瞬息之间，一道青金色的闪电撕裂虚空，击破大气！ 　　【什么？！】 　　此刻，暗金巨龙睁大眼眸，却无法在第一时间锁定骑士的踪迹：【这速度……已经是第四能级了！？】 　　没有时间想更多。 　　轰！！！！ 　　勉强从‘真空内爆’中恢复行动能力的暗金巨龙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或者说，祂看见了，但却无法阻止——在一声剧烈的爆鸣中，这巨兽只能用双翅和前肢保护住了自己的腹部，那正是之前‘天之烈阳’与‘真空内爆’主要攻击的地点，也就是‘回声本体’所在的龙胃所在！骑士如果要攻击，肯定也是此地！ 　　但这一次，暗金巨龙本能的防御错了。 　　因为伊恩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回声的本体……而是‘暗金巨龙’这一身躯！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次爆炸，暗金巨龙的咽喉部宛如被火炮轰中，无数鳞片爆开，化作大气中纷飞的碎屑，倒映着周边熔岩海的光。 　　骑士也在暗金巨龙的怒号声中，来到了他想要抵达的位置。 　　巨龙的逆鳞……也就是巨龙类似于人类讯骨，那‘数据交换端口’的区域所在！ 　　一瞬间，就连暗金巨龙也没有搞清楚骑士究竟想要干什么……逆鳞虽然被传成是真龙的要害，但真的被攻击，也无非就是因为大量神经聚集产生的超剧烈神经痛罢了——对于资讯生命来说，这种肉体上的痛苦最多只能影响祂们操控身体，而没办法让祂们真的失去战斗力。 　　只是，暗金巨龙可能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马赫迪身上，持有着‘银色芯片’，也即是所谓的‘星之辉’这件事。 　　——银色芯片，给我接驳！ 　　踩踏在巨龙咽喉部的鳞片上，马赫迪狂笑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银色的神经衍生而出，与逆鳞处的巨龙神经网络串联。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最后的回声】听见了一个令祂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好啊，邻居】那是马赫迪，亦或是说，伊恩灵魂的声音，这声音温和地笑着，却让祂感觉毛骨悚然：【果然，你也只是这龙躯的一个租客罢了——既然如此，也就让我来挤一挤吧！】 　　【毕竟神经网络和灵魂编程这种事，我也会啊！】 　　银色的灵魂携裹着星辰之辉与光之躯，朝着源头的魂魄而去。 　　在所有人看来，随着马赫迪恢复状态，他爆发了一次快到不可思议的冲锋，将那暗金巨龙再一次击倒，按入岩浆海。 　　接下来，双方就都陷入沉默，原本还算是有点精力，能对众人造成极大威胁的暗金巨龙彻底沉默，不再行动。 　　【这是怎么回事？】 　　徘徊在即将破碎的测试空间边缘，‘戈蓝’凝视着远方的战斗场景，不禁咋舌道：【之前那群小子各自展露底牌绝技时就觉得十分离谱，贡塔那家伙居然还敢把自己的全力一击塞给自己侄子……他就不怕伽珥自己把自己炸死吗？】 　　【哦，那或许就是他的目的】 　　微微摇头，此时此刻，老人的灵魂陷入沉默，坎帕尼陷入沉思：【至于现在……我觉得，他们说不定是两败俱伤了】 　　【戈蓝，我们得先将他们消灭】 　　【咦？】听见自家老祖的决定，戈蓝的灵魂不禁微微晃动，似乎表示抗拒：【别吧？高祖父，我觉得别去比较好，现在他们僵持，虽然看似不动，但肯定具备很强的力量会反扑的！】 　　【是，我知道这个道理】坎帕尼凝视着远方在金色熔岩区一动不动的暗金巨龙，以及冲入祂怀中的马赫迪，他沉声道：【我很清楚，我现在过去，很可能会被他们联手攻击……但是上，我却隐约预知到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攻击，这一次我就很难全身而退】 　　【别忘记了，戈蓝，那个马赫迪……可是能一瞬间就将我们转移至这个亚空间中，具备异种研究院权限的人！而那暗金巨龙，更是此地的迷宫之主】 　　【不消灭他们，我们的目的就永远不可能达到！】 　　如此说道，仍然保存有相当力量的‘戈蓝’身躯缓缓浮起，伴随着一片雾气浮现又隐没，她的身体便消失在了远方：【必须试一试！】 　　刹那间，精灵少女便手持以太之刃，出现在暗金巨龙的头颅侧后方，要用蕴含着诸多诅咒疫毒的刀刃给予暗金巨龙致命一击。 　　但也就是在这瞬间，一道璀璨的光柱刺穿熔岩雾气，直抵戈蓝的脖颈。 　　【谁？！】 　　在攻击发起之前，察觉到‘敌意’的戈蓝便立刻收手后退。然后，她便看见，一道浅蓝色的光束笔直地穿过她原来所在的位置，直入不远处的熔岩海中，掀起巨大的爆炸。 　　——艾纳？不可能，他现在哪来的源质进行这种级别的攻击？！ 　　但这攻击的发起者，却并非艾纳。 　　而是‘伊恩’。 　　此刻，他手中的，便是已经炸膛，但早就准备好，只是一直没找到用处的‘充能步枪’！ 　　以充能步枪的威力，即便是最大功率，也伤不了现在的戈蓝一根毫毛……但是，在‘伊恩’的源质支持，以及艾纳的辅助结构微调后，它已经能爆发出可以威胁到第三能级的威力！ 　　即便这威力的代价，就是激发出一发后便直接炸膛也是如此！ 　　【可恶，就和苍蝇一样，敌对方的先知真是讨厌……】 　　坎帕尼深深地看了伊恩一眼，似乎想要将对方的容貌刻录在脑海中……但实际上完全不需要，他发现以伊恩的容貌，根本不需要记，看见就绝对能想起来。 　　也就是因为坎帕尼的这一次后退与迟疑，留下了微不足道的些许时间。 　　暗金巨龙猛地睁开眼眸，锁定了就在一旁的‘戈蓝’。 　　那双原本猩红的龙瞳中，隐约有着银色的光辉闪动！ 　　【糟了！】这是坎帕尼此刻唯一的想法。 　　然后，便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猛烈‘甩尾’！ 　　轰隆巨响声中，大地被这迅捷无比的裂空甩尾撕碎，它带着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重重地拍打在了戈蓝的身躯上。 　　就连空气都被剧烈抽打的龙尾点燃，宛如巨大的陨石当空落下。 　　霎时间，根本看不见她是如何消失打飞的，出现在原地的就只剩一团血雾，而残余的身体已经被拍至远方。 　　然后，暗金巨龙昂头，祂对着整个已经支离破碎的测试空间，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吼。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玻璃破碎声，在所有年轻俊杰惊愕又惊喜的目光注视下，这片亚空间迷宫破碎了—— 　　测试空间，彻底崩塌！ 　　紧接着，所有人便开始堕落……朝着这片位于异种研究院虚境深渊中的其他迷宫中落去！ 　　暗金巨龙同样也是如此，在那次对戈蓝的猛击和震碎亚空间迷宫的龙吼后，巨龙双眸中的银色光辉就淡了下去，庞然的龙躯坠入另一处亚空间迷宫。 ###第二百零四章 千星之龙，汝乃万物的起源与终结 　　亚空间迷宫·龙骨广场。 　　天地都在震动。 　　“伊恩和安法他们没事吧？” 　　龙骨广场之前，希欧漂浮在半空，无形的灵能化作烈焰火墙，绵延近千米，将所有敢于靠近龙骨与水晶柜的异兽与探索队队员驱逐。 　　恢复原本红发龙女之貌的真龙有些忧心重重抬起头看向无云的天空：“就算是隔着亚空间，这动静也有点太大了。” 　　在天空之上，隐约能看见一道道圆环形的波纹不断出现又消失，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巨兽在世界之外互相斗殴，偶尔有几拳打空命中了世界的外层那样。 　　即便是真龙，看见这样的情况，也不禁有些担心：“龙魂的通讯也隔断，这个亚空间迷宫相当非同凡响。” 　　“虽然我也很担心。” 　　而依森嘉德蹲在之前伊恩与其他年轻俊杰战斗轰击出的环形山中，叹息着使用充能步枪远程狙击那些意图不轨者。 　　滋－崩～ 　　浅金色的光柱狠狠地将一个意图化身为狂风，朝着水晶柜靠近而来的升华者从半空滋落，金发少年摇头道：“但哪怕是死了，也是伊恩自己的选择吧。” 　　虽然听上去很无情，但实际上也只是单纯的无奈。 　　当一个先知主动要去做极其危险的事情时，又有谁能劝诫他们呢？ 　　他们看见的未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劝告，就连那都无法劝下，恐怕谁也不能让他们停手。 　　至于安法，她有着龙魂，就算是死了也只是义体湮灭，真的到了龙魂都会被摧毁的地步，那也不是一般的麻烦，恐怕谁都逃不掉，也就不需要担忧了。 　　不过，依森也不是单纯的忧虑。 　　因为他和希欧都知道，伊恩此时，具备了这亚空间迷宫的一定权限。 　　既然伊恩能通过亚空间转移将暗金巨龙与其他年轻强者转移走，那么情况恐怕就不会那么危急……最少，跑是跑的了的。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多少余力去担忧他人。 　　在各个探索队的领头者和暗金巨龙被带走后，剩下来的探索队成员和异兽们便在混乱中战至一团。 　　异兽的实力超乎寻常的强，即便是各国的精英也只是能勉强压制，更何况，还有一部分探索队成员在对付异兽之余，还在不断派人过来，企图抢夺‘水晶柜’中的储存晶片，亦或是朝着巨大龙骨山的方向潜入。 　　对此，仅存，或者说，刻意被伊恩留下来的希欧与依森嘉德，便成为了那一条防线。 　　——无论是水晶柜，还是龙骨上的神髓亦或是龙血之源，都是我们的战利品/宝藏！ 　　怀着这样的想法，希欧的真龙本能被唤醒了——作为全场中唯一一位有着实打实第三能级灵魂的真龙，她在现在的龙骨广场，简直可以说是镇压一切敌。 　　无论是炼金枪械，还是灵能武器，亦或是天知道从哪里来的简易铠装，全部都被她以一己之力歼灭，吞噬和轰碎！ 　　至于依森嘉德，只需要抽空用充能步枪点下几个准备偷袭的人即可。 　　“就这么悠哉悠哉的开枪射击，总感觉很不甘啊。” 　　又射落一位意图隐身穿过防线，却被炼光蚀龙察觉到生命力反应的升华者，依森微微摇头，压下心中的不安：“这个时候伊恩和安法估计正在拼命与敌人战斗……我们究竟怎么做才好？” 　　“也别想太多。” 　　希欧这时候却意外的思路清晰，她毫不忧虑道：“无论是暗金巨龙，还是其他探索队的人，目标都是我们身后的龙骨，龙晶以及龙的神髓——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就算是为伊恩帮忙了。” 　　“倒不如说，我们之所以留在此地，就是伊恩预见了这样的未来，所以才需要我们留守，看守住我们的战利品！” 　　（这个家伙思路也太简单了……但未必是错的。这就是龙的视角吗？）依森无声苦笑，希欧那种百分之百相信先知的性格的确不会有什么烦恼，反正对她而言，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简单。 　　但金发少年却还记得，在众人于第二层分别之前，伊恩单独对自己说过的话。 　　【虽然我也看不太清楚，但是依森】 　　那时，已经变成马赫迪的骑士揉着眼睛，认真地说道：【这次异种研究院之行，对你而言，恐怕也是一次相当大的机遇——那是绝不逊色于安法，充斥着危险与收获的机遇！】 　　机遇…… 　　迦南摩尔究竟有什么机遇，与自己这个帝国北方侯爵之子有关呢？ 　　“两位，情况不对劲！” 　　突然，一旁传来了好听但带着紧张的声音。 　　希欧与依森齐齐转头，却只看见了一团银色的闪光急速飞来，最终停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只银妖精。 　　不过与通常看上去硬邦邦的银妖精不太一样，这位名为‘汞泉’的银妖精通体由液体一般的水银构成。 　　那流畅且带有汹涌起伏的曲线蕴含着一种极美的韵律，在几乎全体都是骑士与武士风格的银妖精中是绝对的异类。 　　可异类，就是‘强’的证明。 　　汞泉是实际上银妖精小队的‘头脑’。 　　银盐虽然是队长，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实力很强的打手罢了，毕竟能因为挑战强者而死上十五次，在以好战莽撞闻名的银妖精中也算是相当罕见。 　　要知道，假如失去斗志与信念的话，就算是不死的妖精也会逐渐自我溶解，变成妖精熔炉中，构筑新妖精的灵魂碎片……许多妖精就是因为活的太久，那颗自由的心逐渐被一次次人世间的失败，遗憾与不甘充满，进而选择自我溶解，将那些内心深处深沉的叹息化解，成为全新的存在。 　　银盐却能在失败十五次后仍然保持旺盛斗志，维持‘自我’，这份意志力不可谓不惊人。 　　但反过来说，会因为挑战强者而死上十五次，这种鲁莽的性格就算是在妖精中也完全不可能当上领头人。 　　因为这一次转世的比较晚，所以汞泉的实力并不强，但祂却持有与银妖精强者‘星’和‘械龙’阿菲波雅通讯的手段。 　　那是通过妖精特殊的灵魂结构达成的，可以超越一般意义上时空界限的‘虚境通讯’！ 　　“我代表坠星城与正教的‘见证者’，要告诉两位一个糟糕的消息。” 　　可现在，这位汞泉妖精却来到了希欧与依森这一对在场实力最强者的组合旁，面色凝重地说道：“我的虚境通讯已经被封锁……在迦南摩尔能办到这种事的，不是十王血中的银门与国域，就是第五能级强者！” 　　“我有理由推断，在遗迹之上，第四能级的强者们已经开始战斗起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两位现在能将‘水晶柜’中的储存晶片回收，与我们一同联手抵御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冲击——放心好了，那是你们的战利品，我们是绝对不会出手抢夺的。” 　　汞泉这么说，其实也是带有私心的。 　　的确，坠星城与四大正教这次前来，只是为了‘见证’。 　　他们不会与任何一方抢夺这些宝物，只是会为失败者提供治疗，并阻止失败者继续进行各种偷袭暗算，亦或是摧毁遗迹关键设备，造成同归于尽结局这种事发生。 　　因为泰拉势力内斗造成不可修复的前纪元文明技术失落，这种事已经发生了许多次，而这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 　　只有四大正教，坠星城与龙岛才有这个公信力和实力，可以让各方都相信他们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方，守护这些属于人类的‘珍贵遗产’。 　　当然，假如是有关于‘真龙’的遗迹，那么龙岛也会成为参与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倘若遗迹中出了什么意外，竞争的各方都无法保证‘宝物’与‘遗产’的安全，只能由他们这些中立势力出手亦或是联手保存的话，那他们便也能得到合作研究，甚至是将关键资料复制一份储存的权利。 　　各方之间博弈相当复杂，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势力特意去拒绝四大正教，坠星城亦或是龙岛的援助。 　　“居然这么快吗？” 　　但是，汞泉却发现，无论是希欧还是依森，都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般的表情：“这么说来，那么很快，大的就要来了。” 　　说到这里，希欧对汞泉露出了相当飒爽的表情，伸手与那只冰凉的水银小手握了握：“多谢提醒啦，妖精！” 　　“我们很愿意和你们联手，但是这一次，恐怕咱们所有人都只能顾好自己。” 　　而就是在握手的瞬间。 　　汞泉睁大了水银色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红发龙女，以及她背后的天空。 　　太阳。 　　一颗全新的太阳出现在了希欧身后的天空中。 　　炽烈的骄阳骤然出现在亚空间的天穹之上，肉眼可见的超高热气流化作日冕，在地平线的上空蜿蜒伸展着，如同缠绕着光球的巨蟒。 　　但这仅仅是开始。 　　因为不到十秒后，这颗爆燃的小小恒星便消失不见，但随之出现的，却是恐怖到足以贯穿虚境与亚空间的超重力—— 　　剧烈无比的引力动乱出现在整个龙骨广场上，无论是正在战斗的异兽，还是其他正在暗中交手的探索队成员，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失重与加重的二重奏。 　　“哇啊啊！飞起来了？！” 　　“不对，这是过重力——” 　　除却第二能级外，全部人和兽都无法承受这来回倒转的引力变动，绝大部分人都被余波冲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甚至，不仅仅是人。 　　就连那坚固无比的地面，整个异种研究院核心区，都在仿佛震荡世界的地震中开裂了。 　　一道漆黑的巨大裂缝在这剧烈的震荡下骤然出现，大地被撕裂，裂口就像是一排参差不齐的鲨鱼牙齿，它从远方而起，一路朝着龙骨广场而来。 　　“他们打的究竟有多激烈——” 　　就算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被这一幕震撼到，希欧扭过头，直视那太阳熄灭后，骤然出现的漆黑真空，真龙也不禁喃喃道：“这下糟糕了。” 　　“高塔……要倒下了！” 　　正如希欧所说。 　　因为剧烈的震荡，整个亚空间迷宫都出现了剧烈的震荡，位于龙骨广场四周的十二座高塔也不免受到影响。 　　即便高塔本身坚固无比，不会倾覆，但倒下和倒塌是不同的——随着立足的亚空间大地本身破碎倾斜，原本笔直的高塔也会偏移自己原本的位置。 　　呼——轰隆隆！ 　　伴随剧烈的风声和地震震荡，原本环绕巨龙龙骨的十二座高塔中，有四座接连倒下，而再加上一开始被学识之都探索队中止运行的那一座，便有整整五座封禁高塔无法运作。 　　而位于希欧等人身侧的‘赤之塔’，也是倒下的那一座。 　　凄厉的风声呼啸，千米高的超巨型建筑没有丝毫阻碍地直直倒下，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有巨人在用千米长的巨剑斩下那般可怖。 　　看见这一幕，就算再怎么神经大条，希欧也在一阵毛骨悚然间转身就跑。 　　而在跑之前，她还没有忘记用灵能，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水晶柜抓住带走。 　　因为五座封禁高塔的失灵，原本无法移动的龙晶也变得可以移动了……但封禁却并没有完全被破坏，原本看上去很轻的水晶柜，给希欧的感觉却像是拖拽一座山！ 　　（可恶……假如我的真身在的话……用上龙的力量，就能带走的！） 　　在高塔倒下的轰鸣中，希欧也不禁紧张起来——她的这具义体实力只有第一能级，虽然有着龙血，可以承受灵能的消耗，但面对高塔倒下的这种撞击可没办法全身而退！ 　　失去肉体，无法承受‘反作用力’，灵能对世界的干涉就会急剧减弱，即便是龙魂也需要义体作为灵能的‘容器’，这就是世界的铁律。 　　“动啊！水晶柜！为什么不动！” 　　咬牙爆发全力，就连肉体力量都用上，推车一般推动着，但水晶柜的速度却无法在高塔倒塌前避免掩埋。 　　希欧本来都咬牙，决定坚持到最后，即便是这具义体被砸成肉泥也是如此。 　　但就在此时，一只手伸出，按在了希欧的肩膀上。 　　“我也来帮忙吧。”依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种莫名的炽热激昂感，从肩膀处传来！ 　　“哦！力量，涌出来了！” 　　在这一瞬，希欧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都被活性化，自己这具义体中的‘龙血’开始熊熊燃烧，被彻底催动起来，爆发出了120％的力量！ 　　而就在这刹那，伴飞在一旁，随时打算出手帮助的汞泉看见了，一团宛如实质化的灵能之火骤然燃起！ 　　只是一个瞬间，烈焰便将水晶柜强行拖拽离开了高塔倒下的范围内。 　　轰！ 　　滔天尘浪涌起，无数碎石如同子弹般飞溅，但这些都已经无法伤害到支撑起灵能护盾的龙女了。 　　“多谢啦，依森。” 　　松了口气，悬起来的心放下的希欧不禁对一侧收回手的金发少年的能力提起兴趣：“你这个能力有点厉害啊——不仅仅是肉体，就连灵能也能活性化吗？感觉普通的蚀光炼龙没有那么厉害啊？” 　　“不对……这不是我的能力。” 　　但依森却有些失神地注视着自己的手，他眉头紧皱，感应着自己体内那突然涌起，贯穿了所有血脉神经的力量：“我刚才只是想要用我的血帮忙激活一下希欧你的源质罢了，但就在那一瞬，我却感觉到，我体内的‘血’与希欧你体内的‘龙血’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咦，这不是很正常吗？”相较于一脸凝重的依森嘉德，希欧反而不太在意这点，她哈哈笑着拍着少年的肩膀：“你也是龙呀，这说明你体内的龙血和我的共鸣比较大，所以产生了源质共振效应罢了！” 　　“不！蚀光炼龙在过去的研究中，一直都是‘古种亚龙’而已。” 　　但依森嘉德却摇头否定道：“虽然就连真龙之血都能吞噬，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种寄生生物……这点，我们埃伦家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说，捕获一头真龙，彻底将其肉体吞噬，变成我们家族传承的血脉力量，就是我们埃伦家族的最终目的。” 　　“嗯……这么说也是。母亲过去也见过蚀光炼龙，我从母亲那里得到的记忆中也的确没有感觉到与依森你类似的味道。” 　　希欧倒也不为埃伦家族的目的感觉到尴尬，毕竟泰拉这地方有太多人的目标是真龙，而真龙之间的同理心也非常低。 　　她并不为此感觉到冒犯，反而觉得好奇，绕着少年走了一圈：“可我却感觉到，依森你体内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龙血……刚才，你明明也吸收了一部分龙血之源的力量不是吗？” 　　“那就是你持有真龙之血的证明，所有来到此地的探索队成员，都或多或少与龙有关系。” 　　如此说道，希欧反倒是笑了起来：“比起这个，依森你不如想想，你体内的真龙之血，究竟源自于哪一方。” 　　“或者说，蚀光炼龙，究竟是哪一种真龙留下的后裔！” 　　“……嗯。” 　　依森沉默了一会，然后微微点头。 　　虽然表面上被说服，但实际上，他心中满是疑惑。 　　因为和希欧所说的不同，他感受到的，自己体内的力量，并非是什么‘一点点龙血’……那感觉，就是整个身体中，所有蚀光炼龙的血脉和源质器官全部都开始震荡，燃烧，变得无比炽热。 　　假如说……这种反应，就是所谓的龙血共鸣的话，那么，蚀光炼龙之血，就是货真价实的真龙之血了！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不谈为何作为‘真龙之血’如此的弱……” 　　“蚀光炼龙这种吞噬其他生命来升华自己的‘龙’，究竟是哪个火种，哪个文明孕育出的‘真龙’？！” 　　依森嘉德的心中，其实满含着对自己‘血’的愤怒与纠结。 　　——就是因为这血，我才在阴谋中被孕育诞生！ 　　——就是因为这血，我才被父亲厌恶，被叔叔暗杀，被外祖父摆弄，宛如棋子！ 　　——但就是因为这血……我才能站立在现在的舞台之上，与伊恩与希欧，还有安法这种一流的天才并肩…… 　　血是祝福。血是诅咒。 　　血不因祈求而来，不因愤慨而去。 　　血是生命，更是灵魂。 　　依森嘉德并非是厌恶排斥自己体内的血以及黑暗……他只是想要搞明白，之前吸收龙血之源力量时，那在自己身上一闪而逝，繁复无比的铭文阵列中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既能承载太阳神鸟的光芒，又能吸收真龙之血的黑暗……究竟有着何等意义。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金发的少年苦涩地自嘲，询问自己源头之时。 　　异种研究院中央，十二高塔环绕正中。 　　第二代真龙的庞然龙骨微微摇晃。 　　在失去了五座高塔封禁后，龙血之源的力量外溢的更加澎湃……但也正因为如此，古老龙骸的头骨上，那六颗空洞的窟窿中隐隐亮起了赤金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希欧与依森嘉德的身侧，那由龙晶所铸的‘水晶柜’也同样亮起了赤金色的光辉。 　　巨龙之骸缓缓亮起眸光，祂与不知为何，本能地抬起头，看向龙骨的希欧与依森嘉德对视。 　　在这瞬间，除却那六颗宛如夕阳般的眸光外，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去。 　　“咦？！” 　　而就在汞泉妖精惊愕地注视下，伴随着一阵亚空间扭曲，希欧与依森嘉德全都消失不见——而与之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那或许记载了整个异种研究院中所有技术资料和过去记忆的水晶柜！ 　　——亚空间迷宫·龙魂沉眠之所—— 　　一片漆黑的大海之上，金发的少年茫然地环视四周，他不知从何时便来到此地。 　　“这……我被转移了？” 　　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但依森嘉德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尽可能地冷静环视四周：“这里一片黑暗，但却非常大，脚下的是水库……是异种研究院的水库吗？还是说某个海洋生物研究室？” 　　【万物】 　　就在此时，依森嘉德猛地听见了一个宏大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光！ 　　漆黑的大海在瞬间被照亮，而出现在金发少年面前的，却是足以吓坏绝大部分人的猎奇之景—— 　　那是血！ 　　龙血！ 　　赤金色的血构成大海，而在海中飘荡的，则是一个个散发着水晶光纹，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某种巨大机器的‘内脏’！ 　　这是一片由龙血和内脏构成的海洋，而就在依森嘉德的面前，六颗宛如宝石一般的灿金色眸子正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少年。 　　【千百年后的小辈，龙血的后裔，迷茫的人类……】 　　宏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惊愕无比，一时间动弹不得的依森嘉德察觉，发出声音的，正是自己足下那由无尽龙血构成的大海，以及眼前的那些内脏与‘眼眸’！ 　　在这些血肉之间，有一个将亡而未亡，已灭却未灭的意志，缓缓地发出最后的声音：【汝乃万物之钥……汝乃漆黑之末……】 　　【千星之龙，汝乃万物的起源与终结】 ###第二百零五章 虫群，灵灾，把力量借给我！ 　　与那悬挂在天空，宛如六颗太阳般释放灼热光辉的龙瞳对视，依森嘉德本想要询问对方的身份，然后再询问对方那耐人寻味的谜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血海龙眸究竟源自何处。 　　如若说，那巨大的龙骨，是某位第二代真龙自愿配合人类进行实验的话，那么除却祂的骨骼，这真龙的其他血肉内脏，应该也不会被随意丢弃浪费吧？ 　　就算无法被制作成‘魔药’……这些蕴含着无尽奥秘的真龙脏腑，也绝对不会被废弃。 　　而自己现在所位于的这片血海，虽然没有闻到半点血腥气，甚至还有一点类似机油和液态金属的味道，但已经不用多说些什么了。 　　这就是祂的残余。 　　那正在与自己交流的，正是那位第二代真龙，所有探索队成员想要得到的‘遗产’的原主人！ 　　面对这样的第五能级超级生命，哪怕仅仅只是一丝依附于血肉之上的残存意志，依森嘉德也不敢表现随意，但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对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还算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千星之龙是什么？万物之钥，漆黑之末又是什么？” 　　他向前踏出一步，步伐在足以承载人类重量，与其说是血，不如说是凝胶的血海上泛起涟漪。 　　金发少年湖绿色的眸子与那璀璨的龙瞳对视，他鼓起勇气，询问这一切背后的秘密。 　　“古老的真龙，请告诉我我身上的奥秘——那所谓的万物起源与终结，究竟代表何意？！” 　　【……汝身负千星之血。其血沉寂万年，潜蕴之神威皆流逝殆尽……汝……你以我血苏之，此乃千星之龙】 　　六颗龙瞳凝视着眼前于祂而言极其年幼的人类，祂沉默了一会，声音开始变幻，言辞语调也从最开始的古泰拉语，开始逐渐变得更类似于如今的通用语，甚至更贴近为依森嘉德习惯的帝都语调。 　　祂缓缓说道：【千星之龙与千星之火种，是你们星球‘特异’之源。】 　　【万年前，第九次天堂圣战，群星纷落。千星之龙与千星之火种跨越时空，陨落在泰拉之上，是为第一次‘天坠’】 　　【创造主在封禁了千星火种，并修复其在泰拉造成的生态破坏后，察觉到这片偏远的银河位于一个稳定的时空平缓区，群星相当年幼。这证明‘终焉之魔’的数量会很少，甚至没有，故而将这片银河，尤其是这片泰拉星域设定为‘摇篮区’】 　　【千星的火种是摇篮，以及之后无尽群星火种汇聚而来的‘起源’，而解禁后的千星火种，便是万事万物，以及摇篮的‘失败’与‘终结’】 　　【至于你……年幼的人类。你就是人类用来打开泰拉之迷宫，释放万物之源的钥匙，千星的血裔】 　　【你就是万事万物沦于漆黑之末的开端】 　　说实话，依森嘉德没听懂。 　　这不是他傻亦或是他学识不够，而是因为他缺乏了太多信息，所以没办法理解关键的信息点。 　　但正因为不蠢，所以依森嘉德迅速抓住了这一连串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千星之龙，显然与自己体内的‘蚀光炼龙之血’有关，甚至可以说，蚀光炼龙本身就是千星之龙血脉退化后的结果，至于为何会退化，这估计就与天坠之灾和失落纪元，甚至更早的前纪元文明研究有关。 　　——千星之火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怎么想应该都是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伊恩应该知道，他似乎有和希欧聊过这方面面的话题。 　　——自己被送到异种研究院，或许就是为了不被其他势力注意的情况下，得到第二代真龙之血来激活这千星之血……但这也未必，可能只是巧合，真正重要的还是自己体内的‘铭文回路’，应该是某种让那个非常危险的‘千星火种’解除封禁的钥匙，是刻意培养，甚至可以说，人造的‘启动器’。 　　而这启动器的制造者，很可能就是他的曾外祖父……黑太阳伊奈迦二世。 　　当然，还有其他很关键的信息……譬如说，‘泰拉迷宫’是什么？指的是泰拉大陆上大大小小的迷宫，还是说泰拉大陆……亦或是说，整个泰拉星球？ 　　“……我会导致万物的终末？” 　　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此时此刻，依森嘉德冷静了下来，他握紧拳头道：“这究竟代表什么？是世界末日，还是人类灭绝？完全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意思。而且，我是钥匙……” 　　“是不是说，假如我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终末，指的是这颗星球上，文明的消失】 　　古老的龙之残余平静地回答：【可能是星球崩灭，可能是大陆溃塌，可能是海洋蒸发，可能是辐射摧残……但千星之火种的终末，并非如此简单之事】 　　【万物都将死去。万物都被记忆。万物都会复苏。万物都将重新归来】 　　【漆黑黯夜后，必有黎明至……唯有将灭未灭，苟延残喘之黄昏最为虚无可怖，如若泰拉文明倾覆至此，那么就由人之手开启漆黑之门，度过漫漫长夜，等待黎明的到来】 　　这句话依森嘉德是彻底听不懂了，太多的暗喻，太多的潜台词，让他心中打定主意，假如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伊恩的话，一定要把这些谜语全部都转告给他。 　　——伊恩那么聪明，一定很喜欢谜语，会说谜语，且能解答谜语吧！ 　　“……您还活着吗？” 　　将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按下，依森嘉德在闭眼沉默了一会后，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您将会复活吗？” 　　他已经察觉到，这位和前纪元文明人类合作的第二代真龙其实脾气相当好……和越来越像人，越像是生命，所以有喜怒哀乐，厌恶与憎恨的第三第四代真龙不同，祂更像是某种建立在山岳之上的巍峨神像，虽然淡漠，但始终微笑着凝望众生。 　　【……吾生已逝，吾魂已灭】 　　听到了这个问题，古老之龙的声音再一次变回了最初的古泰拉语腔调，但与此同时，祂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听上去，仿佛是一个刚刚当上父亲的男人，温和地注视着自己位于襁褓中的孩子，轻声唱着摇篮曲：【孩子，吾已是回声】 　　【故而死后方生】 　　血海之上的交流刚刚结束。 　　血海之下的交流刚刚开始。 　　“大龙？不……你已经没有灵魂，你是祂的复制体？” 　　红发的龙女感觉自己在坠落，但这坠落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心慌恐惧，反而有一种位于母亲腹内的‘安宁’……只是希欧已经不再会被这种安宁影响，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亦或是交给母亲与龙王那一代的真龙吗？” 　　“请说吧，导师之龙，我不会逃避自己的使命。”她毫不迟疑地说道。 　　真龙。古老的真龙行走于大地之上，只是为了使命。 　　龙岛正是为了那些使命而存在。 　　无人知晓使命最终的目的，无人知晓使命的真正意义，但龙却持之以恒地行动着，收集着‘宝藏’，寻觅着‘历史’，俯瞰这人间世事变迁。 　　这就是所有真龙都避不开的环节，希欧也明白，当自己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时，‘使命’就将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祂的身前。 　　这就是，生而强大的，真龙之血的代价。 　　【没有使命】 　　但出乎希欧预料之外回答出现了，古老的龙言只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感慨：【我只是想要看看……解开了我等血脉权限的生命，破开虚空恶魔的原罪之毒，蜕变出真正完全灵魂，真正的龙，究竟是什么模样】 　　【很好。你就是我们使命最终的结果】 　　【希欧米瑞斯嘉。你，很好】 　　“啊？那我干啥啊？” 　　听到这里，希欧就傻眼了：“没什么任务或者需要继承的使命吗？先辈，您再想想？”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做点什么大事呢！ 　　要知道，就在刚才，希欧兴奋的不得了，还以为这就是伊恩让她留在原地的目的——第二代导师真龙诶，虽然对方已经死了，但哪怕是留下来的自动化程序，只要得到了‘使命’，那么继承对方的‘宝藏’不就自带宣称吗？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关键要点。 　　“等等……”挑起眉头，曾经的畸龙奇道：“虚空恶魔的原罪之毒？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说，我曾经中的毒是原罪？” 　　【不经历原罪，就无法成为生命】 　　古老的龙音道：【这是我等真龙的罪孽，因创造主失败，诸星齐黯，故而不得不背负的怨憎】 　　【那些失落的火种，那些无法再次复苏的孩子……都是因为我们的错而变成了怨憎。那些恶魔，纠缠着我们的龙魂，故而始终无法解开约束，成为真正的生命】 　　【孩子，你有一位相当优秀的前代（龙语中的父母），祂为你踏平了所有的罪孽的梦魇，而你战胜了那些残余】 　　“……是母亲？”希欧张开口，她本来想要问一些什么，但后面却缓缓闭上嘴。 　　她低头沉思，沉思了好一段时间。 　　然后，随着一声叹息，她露出微笑。 　　“我明白了。”抬起头，龙女轻松地笑道：“但真的没有我需要做的事情吗？我总感觉肯定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 　　“就算先辈您已经只是个自动应答程序了，但等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有点自己的想法吧？” 　　【我在等待‘真正的继承人’】 　　导师之龙的残余轻轻道，此时此刻，祂的声音响彻血海内外上下，让依森与希欧都睁大眼睛：【他们已经抵达，故而使命已经完结。很遗憾，孩子，你与人类的幼子并非正主，不过是意外之喜】 　　【创造主的继承者，此刻正在龙之死躯中厮杀……原本，我等只能等待】 　　【但如果是你们的话……你们就有选择帮助‘其中一个’的权利】 　　…… 　　坠落。 　　无止境的坠落。 　　暗金色的巨龙正在虚境中坠落。 　　过去了多长时间？经过了多远的距离？不太清楚，分辨不明白，在亚空间迷宫破碎后的震荡中，仿佛就连时空都被扭曲了。 　　暗金色的巨龙在虚境中不断坠落，祂经过了诸多漂浮在虚境中的亚空间迷宫，以及迷宫的碎片，祂越过重重黑暗与光明，不断地坠落着，在虚实之间变幻。 　　里面有古老的研究遗迹，破碎的实验器皿，有骸骨，尸体与建筑的残骸。在亚空间崩碎后，这些有着‘实体’的物质将会迷失，然后缓缓被虚境排斥出去，就像是油从水中分离。 　　以肉体抵达虚境，想要办到这种事情，需要很多前期准备，无论是心光体将肉体转换成虚无状态，亦或是有妖精帮忙将肉体灵魂化……但总的来说，那都是活着的生物才能办得到的。 　　可暗金色巨龙的身躯却一片死寂。祂没有生命，没有灵魂，似乎只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祂飘荡在虚境和亚空间的碎片中，随波逐流，仿佛再也不会醒来。 　　但……倘若有人能越过真龙那坚固的眼皮眼睑，看见其龙瞳内光芒的话…… 　　他就会看见，在那六颗龙瞳中，有着赤金色与银青色的光芒正在交错纠缠，争夺着唯一的控制权！ 　　就在此时，不断坠落的龙躯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承载祂的亚空间迷宫……那介于虚境与物质世界的空间。 　　一片充斥着冰寒的冰结晶之地。 　　轰！ 　　沉重的土系真龙之躯重重地撞击在了由不化寒冰构筑的冰层上，即便是足以承受火炮阵地猛攻的冰层也为之迸裂裂缝。 　　假如此刻龙躯有人操控的话，那么操控者在起来的一瞬间就会发现此地的不一般吧……冰层实在是太过整洁，而且有着明显的构造，一旁的冰壁上甚至有着各式各样的雕刻，足以证明其主人是有着高雅艺术鉴赏力的智慧生命……就更不用说位于亚空间迷宫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漩涡形巢穴了。 　　那是‘龙巢’的样式。 　　但如今，两位有资格的操控者都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件事。 　　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战争。 　　亦或是一次残杀。 　　漆黑一片的灵魂空间中，青色的魂灵与金色的魂魄对视，宛如两个流动漩涡的极点，更像是某种‘太极’。 　　【你的确非同凡响】 　　金色的魂魄平静地说道：【没想到，那个白之民也是你……区区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有如此实力，在灵魂方面有如此造诣，不愧是‘星之辉’的继承者】 　　“你才是让我惊讶。” 　　青色的魂灵淡淡道：“与世界隔离，苏醒的时间恐怕也不超过百年，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跟上外界发展的速度，掌握升华之道的精艺，紧接着制定出一系列完善的计划……” 　　“如果不是我的话，这群泰拉年青一代都会被你一网打尽，而那导师之龙的躯体，以及年轻的锖钢龙躯体也会成为你的力量。” 　　【十年内，我就可以离开泰拉，前往外宇宙空间。而你，十年内说不定就能成为第五能级，成为这片大地的霸主之一】 　　金色的魂魄沉声道：【虽然现在可能有点迟，但事到如今，与其拼个两败俱伤，都达不成目的，我们现在和解，如何？】 　　【从刚才的灵魂交战中，我感受到了你的信念与野心。你想要前往囚星天狱之外，那也正是我的目的。你打算带领人类一同前往，我虽然不愿意，但也愿意妥协——你大可以将我视作前往囚星天狱之外的探子，我们之间没有根本的冲突】 　　“和解。”青色的灵魂沉吟：“我们之间的确没有根本的冲突。说实话，我们之间的战斗也没有造成多少根本性的伤害……啊，其实我们可以联手，一同前往囚星天狱之外——你是想要用这样的理由说服我对吗？”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刚才还打算杀死我的家伙，在另一种未来也的确杀死了许多人的怪物？” 　　青色的灵魂平静地说道，但那平静却给予金色灵魂一种恐怖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法理喻的冰寒，一种要将祂彻底吃掉的冷酷：“我的目的的确和你一样，是前往囚星天狱之外。但你搞错了一件事。” 　　“你对真相不感兴趣。或许是因为你有一部分是属于‘先行者’的回声，所以你知晓许多事情，也有许多理由，所以对那些事物背后的真相不感兴趣，只想离开——但我可不知道。” 　　“我想要前往囚星天狱之外，仅仅是因为我想要前往远方，探索未知。因为好奇心，我想要知晓星神与天坠之灾背后的秘密，知晓一切的真相。” 　　“我想要知道完整的星神之礼究竟能带来怎样的蜕变，代表怎样的力量——最后的回声，这就需要你的根源，‘源之魂’。” 　　“你不会心平气和地交给我，对吗？还有那炽光悬星龙的神髓，龙血之源，以及龙晶记忆库……哦对了，你来到异种研究院肯定还有其他目的，比如说总资讯库与‘迷宫的主权限’……而那就在我的‘星之辉’中。” 　　【星之辉不是必要的】金色的魂魄还想要反驳，但青色的灵魂打断了祂：“那么光之躯呢？你至少需要其中一个，才能达到你的目的吧？而现在，这两个都在我的体内。” 　　“你绝对想要杀死我，就像是我想要杀死你那样。” 　　青色的灵魂与金色的灵魂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沉默地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同的笑容。 　　“我要为了我的欲望杀死你，你也会因为你的欲望杀死我。回声，你搞错了，这不是战斗，这是一次凶杀，我要为我的梦想碾碎你，你也同样如此。” 　　如此说道，伊恩，马赫迪，想要前往高天之上的灵魂露出了冰寒无比的笑容：“而你要做的是阻止我，我的受害者。” 　　【可笑的疯子，我居然企图欺骗你这样的偏执狂，的确是我的失误】 　　最后的回声，古老的灵魂，数据生命摇头，祂因伊恩那过于直截了当的欲望而怒笑道：【被好奇心所吞噬的疯狂者……你想要知道真相？你如若真的知道，就绝对不会升起‘留在泰拉’这样的念头！】 　　【而且，那些真相根本毫无意义，只要知道了就会绝望，只要明白就会痛苦，你以为我们的原身是为何而放弃？正是因为他们知晓了真相，故而知晓这宇宙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只是我知道，万物终有一灭。无意义就无意义吧，只要能尽可能地存在且延续，总会等到逆转的奇迹时机……所以我才必须要离开泰拉，离开这‘注定要毁灭的摇篮’！】 　　“就是这个！” 　　伊恩突然大声吼道，他此刻声音中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带着十足的咬牙切齿，以及足以焚城的滔滔怒火，简直就是经过了无数次谜语后终于等到了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人那般迫不期待：【告诉我这‘注定要毁灭的摇篮’究竟代表着什么——回声，要说清楚了，我就给你一个痛快的死！】 　　——这什么人啊，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就疯了吧？虽然我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最后的回声如此想到，但失去了耐心的祂并不准备继续废话。 　　【不管你究竟打算做什么，疯子】 　　祂如此道：【但现在的话，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就得先战胜我】 　　嗡——就在这一瞬间，金色的灵魂突然地膨胀，变形，祂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暗金色的巨龙——强大，巍峨，比之前看见过，接近三十米高的暗金巨龙更加高大壮硕。 　　这是一头‘成年真龙’，足有近百米高，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山，与伊恩曾经在真龙记忆中见到过的锖钢龙差不多一样大…… 　　不。 　　这就是锖钢龙。 　　只是，这锖钢龙的躯体变得更加强大，鳞甲坚固，双翼有着极大的推动力……这更像是从锖钢龙身体为原型，改造而出的另一种强大的龙。 　　就像是……灵灾道途中的‘暗金巨龙’！ 　　虽然还有些许差别，但那或许就是回声吸收了所有在场升华者的血脉后，进行的一次改良吧。 　　“……锖钢龙的尸体在迷宫里？” 　　伊恩眉头紧皱，他此刻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等等，锖钢龙与冰濛龙的最后一战……异种研究院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背后肯定有守护者……难不成，那个守护者……” 　　【你居然还有心思多想？】 　　在‘想象’中，化作了自己完美姿态的回声这次是真的感觉到可笑又不可思议：【这是你我的灵魂之战，坚定才是我们的武器，而你居然敢分心？】 　　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庞大的以太开始汇聚——这过程十分流畅，没有半点现实中操控的不协。 　　正如同回声所说，在灵魂空间中，想象与坚定才是真正的武器，灵魂的强度则是弹药，在这空间中，祂可以自由地化身为自己操控暗金巨龙之躯能达成的‘最强’姿态。 　　以这姿态，祂有信心战胜任何敌人。 　　下一瞬，便是吐息。 　　登时，以光速推进的超重力波便朝着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沉思的伊恩而去——没有任何冲击波，也没有任何溢散的高温高压，因为一切的力量都被聚焦，融汇成了那一道已经变得漆黑的‘光速’之下。 　　而迎接它的，则是一只手。 　　伊恩抬起头，他直面那比他整个人都大的光束，不闪不避。 　　轰！ 　　登时，极致的高热爆发，可怕的狂风和肉眼可见的光波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一道道如同超新星爆炸时才会出现的伽马射线朝着四面八方横扫开来。 　　凝聚着宇宙星辰终末之时的辐射扩散，而伴随着这炽白色光柱逐渐结束，暗金巨龙悬浮在半空，注视着自己攻击的结果。 　　——死了吗？ 　　祂如此想到。不擅长灵魂战斗的人的确很难把握住这种精髓，只要自己开始畏惧敌人的工具，那么就会造成真实不虚的伤害，换而言之，越是未知，越是恐怖的攻击，就越是能消耗敌人的灵魂。 　　只要一瞬间产生了‘我会死’这样的想法，灵魂就会湮灭，虽然说没有灵魂升华者也不会死，但战斗力会极度降低，到那时就能很轻松地解决。 　　而就在暗金巨龙思索之时。 　　嗡嗡。 　　微风吹拂的声音响起。 　　漫天烟尘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浑身被一层散发着微微白光物质覆盖，伊恩慢步从重力波束的攻击中走出。 　　他颇为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用以太扭曲引力场，构筑而出的简并态物质皮肤就连重力波束都能挡得住。也不知道以太扭曲引力时空的力量有没有极限，假如没有，只要能级够高，恐怕黑洞的‘事件视界’都能造的出来。” 　　“以前对第五能级不了解的时候，还会想‘这种事情生命体怎么可能办得到啊！’，但现在知道泰拉和第五能级究竟有多离谱后，我的想象力边界反倒是扩宽了，尤其是伽珥居然能用风系源质制造出伪奇点，当真是把我也吓了一跳，这群第五能级比我想象的更怪物，难怪要去宇宙空间战斗。” 　　抬起头，伊恩对一脸惊愕的回声露出笑容：“很惊讶吗？放心好了，你的重力波攻击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未知的东西……回声，你能用出的所有攻击，与我而言，恐怕都是早就知晓，甚至早就预料的事物。” 　　“反倒是你。” 　　抬起拳头，不动坚城·钢之先驱·第五能级想象100％完成版·伊恩对着一脸震撼神色的暗金巨龙道：“你能想象的了我的攻击吗？” 　　——糟糕，低估对手了。 　　在这一瞬间，回声知道自己可能又犯下一个错。 　　本以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学识丰富，对未来的‘推测’和‘想象’也就那样，可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是一个怪物，简并态物质皮肤？虽然祂也知道，有些第五能级的土系真龙内核就是由那样的简并电子晶体构成，但用那种东西来构成防御体系…… 　　伊恩，这家伙，难不成真的想过这样去塑造‘不动坚城’吗？！ 　　嗡！ 　　就在这一瞬间，漆黑的灵魂空间中亮起超新星一般的光，伴随着一声断喝，强劲无比的光从少年的胸膛处爆发而出，那简直就是一颗太阳被点燃——而可怖的气流波动伴随着体内恒星的爆发而爆发！ 　　轰隆隆隆隆！ 　　刹那间，伊恩踏步向前，他此刻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宛如白矮星那般释放着看刺目无比的光辉——但是在那坚固无比的皮肤之上，一道道黑色的规律裂缝和孔隙被打开，而后，凝聚无比的超高温等离子体被喷射而出，推动他的身躯向前！ 　　大地破碎，天空摇晃，即便是灵魂空间也在一瞬间亮如白昼，而暗金色巨龙睁开眼眸，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没有机会了。 　　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了巨龙的胸膛处，那里是暗金巨龙的核心晶体所在之地，但如今却已经前后通透之地。 　　【你这个……怪物！】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暗金巨龙咬牙切齿道：【等着吧，没这么简单！】 　　话毕，祂便溃散成烟尘，消失不见。 　　“……应该解决了吧？” 　　此刻，伊恩也喘息了一下，有些疲惫地环视周围。 　　即便是想象，也是需要消耗力量的……当然，这消耗的力量不是为了制造‘破坏’，而是为了真实。 　　计算力越强，想象的就越真实，就越能对其他灵魂造成损伤……既然暗金巨龙选择了这样的游戏规则，那么伊恩就会发挥自己的长处，用冥想法带来的可怖计算力去想象自己预想中‘最强大的钢之先驱’之力，去将对方碾压。 　　但说实话，伊恩并不觉得这样就能解决掉对手。 　　自己仅仅只是由‘冥想法’，模仿银色芯片计算结构而生成的灵魂……虽然具备强大的力量，但回声同样是具备星神之礼，有着‘源之魂’的存在啊！ 　　对方的计算力，不应该比自己弱，反倒是应该比自己强才对！祂就算是一时吃亏，也不至于就被刚才那一下击溃。 　　【不愧是你，伊恩】 　　而就在此时，一个金色的灵魂浮现在灵魂空间中，回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愤怒与赞叹：【一瞬间就消灭掉了一个我……这可是真不可思议，要知道，每一个我拥有的力量都足以与第四能级升华者的灵魂匹敌】 　　【但你却将其瞬间抹杀——这证明你的信念，意志与灵魂都强大到无以……】 　　嗡。 　　“借过。” 　　伊恩面无表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暗金灵魂的背后，一道青色的等离子轨迹笔直地在其身后延伸，而无止境地爆炸吞没了这轨迹上的一切，自然也包括灵魂。 　　这一个金色灵魂也随之消逝。 　　【……无以复加。】 　　可也就是在此刻，第三个暗金色灵魂出现在灵魂空间中，祂没有任何愤怒与不甘，继续坦然地阐述道：【但这并不代表你能胜过我——用想象力来战斗固然是你的优势，可我在另一方面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那就是人数】 　　哗啦啦…… 　　浪潮一般的声音响起，金色的海洋翻腾，一时间灵魂的光辉照耀了整个漆黑的灵魂空间。 　　在光芒亮起的这一瞬，即便是伊恩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为这一幕感到震惊。 　　因为，在那第三个暗金灵魂的身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山如海，如浪如潮。 　　【我们都是回声】 　　所有灵魂异口同声道，金色的海洋已经将青色的灵魂包围，就像是金色的大海上漂泊着一艘青色小艇那样：【其数量是五百万】 　　【你输定了，年轻人】 　　“……那可未必。” 　　闭上眼睛。握紧双拳，然后又松开，白发少年反倒是笑了起来。 　　他颇为戏谑地抬起眸子，环视着已经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回声们’：“人数优势……的确，我早就该想到的，回声本来就不只是一个人，而那一次次消亡，维持着‘异种研究院’存在的灵魂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确，你绝不可能只有一个。” 　　“但是，你恐怕搞错了一件事。” 　　浅青色，如同星辰一般的光辉在少年的额头周边环绕，亮起，闪烁，最终固定为十字星辰……伊恩露出了平静的笑容：“那就是，这一招我也会！” 　　“虫群道途，灵灾道途，给我出来！” 　　嗡嗡—— 　　心光体·指引之星运转，悬浮在中央宝石两侧的两颗星辰骤然亮起，而两个模糊不清，但却携裹着无尽可怖气息的虚影浮现在伊恩的身后。 　　一个由无数尸骸与扭曲的血肉构筑，残忍如死亡；一个由万万千千的赞颂与祈祷所环绕，巍峨如神明。 　　在金色灵魂们愕然地注视下，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却带来森然的寒意。 　　“——就你会叫人是吧？” ###第二百零六章 星神已死 　　首先是一声龙鸣。 　　伊恩身后，一个巨大的，由血腥，死亡和最为冰冷无情的恶意构筑而成的影子正在逐渐从虚幻走入现实，被超重力波龙息制造而出的大量烟尘被骤起的飓风撕开，吹散，温暖而潮湿，夹杂浓厚铁锈的风携裹着刺骨杀机。 　　然后便是翅膀。 　　庞大的双翼遮天蔽日，每一次双翼的拍打，都在天地之间卷起龙卷风暴，而这风暴在大气中激荡起阵阵白雾，那是空气被打碎后形成的不透明震荡体，这些雾气云般环绕在龙的周身，遮蔽了祂接下来显露的身形。 　　而最后显露出的头颅却是梦魇。 　　三颗。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强壮，且有着三颗头的龙。 　　这是一头由水晶，蠕动的血肉和青白色的甲壳构筑而成新的龙之梦魇，祂体表的鳞甲流畅而光滑，由青白色的颜色覆盖，而头颅与脊背处则是冰雪冰山一般的霜白，可在其中孕育的却是炽热地足以摧毁万事万物的白色热风。 　　祂的每一颗头颅都略有不同，好奇地注视，漠然地审视，狂热地凝视。 　　三头的究极结晶龙降临。 　　在另一种可能性中，虫巢之主最得力的干将被另一种可能性的主人的想象呼唤至此。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巍峨的巨神也从虚无中迈步走出。 　　那山岳一般的大小，仅仅是因为从半空中浮现，陨落至地面，便制造出看一次巨大的，震荡天地的地震，猩红色的光点在地震的尘埃中亮起，而由钢铁所铸的巨神兵向前迈步。 　　那是怎样的巨人？被积层装甲和巨型金属骨板武装的躯体看上去简直就坚不可摧，可实际上，就在数秒后，恐怖的爆裂声从这些装甲和金属板的下方响起，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声可怕的咆哮。 　　装甲，被撕碎了——被内部爆发的肌肉胀碎！ 　　可怖的青筋与血管从骤然勃发的肌肉上浮现，身形比起刚才更庞大两圈的巨神兵此刻展露了自己真正的形貌：它并非由钢铁武装的巨神兵，而是由钢铁拘束器压制的可怖巨神！ 　　无形的力场在这巨神周边激烈地翻涌着，泛滥七彩的光辉，那是实质化的心光体，它能抵御一切，也能撕毁一切。 　　而现在，它在另一种可能的主人意志下挣脱了束缚。 　　三头的究极天空龙，与狂暴的暴走巨神兵拥立在白发的少年两侧，而先知自己则是漂浮在中央，体表的白矮星物质装甲愈发璀璨，闪耀，连带其头顶环绕的星之冠冕，宛如一颗要照彻整个灵魂空间的冰冷太阳。 　　【唔……】 　　注视着这一幕，金色的灵魂浪潮也都露出无比凝重的神情：【怪物……这是什么力量？！】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此时此刻，伊恩自己的心中都是一股‘平行世界的我都在研究什么东西啊？’这样的莫名其妙情绪，虽然的确是他自己呼唤的虫群和灵灾道途的力量，但叫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点。 　　三头究极天空龙和暴走巨神兵？恐怕科幻小说家都不敢采用如此夸张的设定，但平行世界的伊恩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伊恩尝试召唤的，其实并非是自己的虫群和灵灾本体，而是可能存在的造物……他哪里召唤的出来啊，先不谈前者就没出现过，后者出现的还是崩星的虚空孳孽之体。 　　想象力也是有极限的，譬如说让人想象一个宇宙战舰的外形容易，假如是有经验的绘画者，说不定还能把其画出来，具体把宇宙战舰里面的每一个舱室和功能模块想明白……哪怕只是想一个大概，也足以卡死许多喜欢自我吹嘘‘想象力无极限’者的脑瓜。 　　要知道，很多人脑袋里面想象一只手很简单，但真的用纸笔绘出五根灵巧的手指，却有相当难度，这就是灵魂空间中将想象变成具体事实的基础。 　　就算是以伊恩第三能级巅峰外加改造灵魂的计算力，他也卡在了战舰的多联装动力组那里，那里有着大量纳米机械维修，数量超过了京垓，以近乎随机乱数移动，地球上控制动力组的是三颗量子计算核心，泰拉这边估计要上龙魂这种级别的真以太魂体。 　　当然，这并不是结束——除却究极天空龙和暴走巨神兵外，还有许多虫群单位和灵灾单位出现。 　　虫群的无需多谈，大多都是一些在预知和指引之星中看见过的虫群资料，而灵灾道途中的就比较新奇。 　　灵灾道途所在的世界线，是‘诸神世纪’，在那里，信仰之道大兴，原本的第四，第五能级强者纷纷成为了从神，神明与主神，而之下的一到三能级便是战士，将官与英雄，凡人则是被庇护的信徒，虽然不被允许随意行动，但也会被所有升华者以最大力度保护。 　　诸神之间的神战，别说是凡人，就连英雄也无法干涉，但即便如此，当两大神国全面交战时，仍然会有许多战争兵器被开发……巨神兵就是其中极为出色，可以与神对抗的存在，而更低端的，便是一些机械与血肉的融合造物。 　　苍白色的皮肤，肌肉发达到近乎爆炸，原本的脊椎被金属蜈蚣一般的赛博植入体取代，而以嘴唇为界限，上方的鼻子，眼睛与大脑全部都被切除，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金属，计算芯片和观测口。 　　动能中和发生器就是最强大的铠甲，他们的躯体在灵能的加持下比机械都要坚固。 　　终结者单位。 　　——信仰与灵魂，只需要大脑和脊髓就够了。 　　——我的子民可以通过远程操控由他们原始躯体改造而来的‘战躯’交战。毁灭了也没关系，还有新的身体被制造而出，他们将永生不灭，以永远的灵魂同我一同作战。 　　指引之星中流露出的思绪简单直接。 　　“不愧是我。” 　　如此想到，伊恩环视周围一圈的金色灵魂，他笑道：“怎么样，我也会叫人。” 　　【哼】 　　此刻，金色灵魂反而平静下来，祂发出冷笑：【那就试试看吧】 　　祂构成的灵魂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暗金色的真龙，以及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机械造物——那是前纪元文明的泰坦与战争铠装。 　　对于泰拉人来说，那些武器与时代早已远去，但是对于回声们而言，那就是最真实不虚的战争力量。 　　未来与过去对峙，先知与回声对视。 　　于是，战争开始了。 　　没有任何一方被任何一方吓倒，在灵魂空间中，最实在的力量就是‘坚定’。 　　死亡不过是懦弱者的幻想，在最疯狂的灵魂交锋中，源自于平行时空的究极之龙和钢铁巨神，与真龙，泰坦和铠装进行最为激烈的生死搏杀。 　　光束，烈焰与雷霆。肉体的粉碎，虫群利爪和铠装的火炮和近身大斧互相交错，切割金属，响起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这一切却没有半点战吼与咆哮，只有钢铁粉碎和炮火的轰鸣声在杀戮中蔓延。 　　伊恩与作为‘主体’的金色灵魂遥遥对峙。他们的意志贴合在一处，互相交流，厮杀。 　　究极结晶龙与暗金巨龙的龙爪互相碰撞在一起，在轰雷一般的空气爆炸中，还夹杂着血肉扭曲搅动的噗嗤声，可怖的超高温与超重力互相破坏对方的躯体，而暴走的巨神兵在地面上纵横，践踏一台台铠装之时，一架巨大的战役级泰坦横空出世，用巨大的钻头拳头凿穿心光护盾，轰击在巨神兵的脸上。 　　但巨神兵也给予还击——猩红色的双眸中灵能光辉闪动，巨大的十字形光爆便将泰坦炸开，胸前铠甲崩碎。 　　超级生物之间的战斗令暴风席卷连天，肉眼可见的空气浪潮波涛汹涌，在天穹之顶形成巨大的涡流。 　　但是下一瞬，所有伤势都恢复——无论是暗金巨龙还是结晶龙，无论是巨神兵还是战役泰坦，都如时光倒流一般恢复成原样。 　　银青色的光辉与暗金色的光辉互相交错。 　　这样的战斗，消耗的其实并非是双方军队的‘生命’，而是‘主将’的计算力。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贴身肉搏，却比单纯的厮杀更加凶险。 　　金色的浪潮将银青色的光牢牢地包围，但却无法将其吞下，少年的意志坚若磐石，胜逾钢铁，浪潮拍打在礁石上，只能自己粉碎，而无法真的将其摧垮。 　　双方僵持不下，互相的杀戮永无止境。 　　甚至，伊恩还占据了暂时的上风！ 　　无论是究极龙，还是巨神兵，显然都是平行世界伊恩的顶端造物，用来对付其他势力高等级升华者的超级单位，祂们诞生就是为了战争搏杀，而回声塑造出的战争工具虽然也的确善于战斗，但在本人的操控下却显得有些拉跨。 　　毕竟，不管怎么说，伊恩本人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升华者，他控制的士兵大多都有点技术……而大概率是由所有学者的回声，外加一些平民回声聚集在一起的‘最后的回声’，其中军人的记忆很少，就算有，在前纪元文明那和平的年代，恐怕也没几个是真的开过铠装打过火炮的。 　　这就是时代的差异性。 　　但，回声却并非全都是劣势……就算祂的部队一次又一次如雪花般消逝，但祂还是能一次又一次复活！ 　　许多溃散的灵魂才刚刚化作魂体，就被其他灵魂收集，重聚成一个新的灵魂——回声赫然可以将灵质塑造成一个新的灵魂，并将其塑造成自己！ 　　可…… 　　伊恩也可以！ 　　一个又一个虫群亦或是赛博士兵的尸体溃散，其他虫群和士兵都会将其修复……作为人造灵魂的共同开发者之一，冥想法的缔造者，伊恩何止是会创造灵魂，他甚至可以魔改强化灵魂！ 　　他麾下的士兵，只要击杀了足够多的敌人，就可以得到冥想法的改造，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有力，甚至有自我治愈能力，具备一定的自主战斗力……这种明显的升级，就是伊恩冥想法的特异之处！ 　　这是一场可以创造灵魂，不死不灭者间的战斗！ 　　【有意思，你居然真的能抗住——你在灵魂方面的研究恐怕超过了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包括一部分第五能级】 　　察觉到僵持，金色的灵魂沉声道：【你甚至掌握了灵魂编程的技艺……如果不是还有很多细节不对，我甚至怀疑，你和我一样，都是泰拉联邦时期人类的回声】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自信。”伊恩提起嘴角，回应道：“假如都是一群后世的泰拉人来到此地，就算力量远胜过你，也没办法与你对抗，因为他们根本不懂程序，在虚境和想象的空间中反而会被你碾碎……但真可惜，我恰好就会。” 　　“而且很精通。” 　　说话时，伊恩的身后，三头结晶龙合力吐息，毁灭性的爆裂疾风横扫了大片前纪元文明时期的泰坦与机甲，让整片土地都只剩下一片熔岩与结晶地。 　　【这不是你现在的力量】 　　金色灵魂若有所思，祂的身后浮现出一台巨大的要塞主炮，它发射，一颗颗被压缩到极致的氢离子炮弹就落在虫群的战阵中，将大片大片的虫群士兵烧灼成一片血雾：【这是你预见到的力量】 　　【未来会出现这样的天灾，对吗？虫群，机械改造，还有灵魂灵能方面的集合体……足以扭曲的虚境的灵魂糅杂钢铁与血肉，最终将孕育出一切的毁灭，真是可怕的天灾人祸啊】 　　伊恩沉吟了片刻：“……你倒是猜对了。” 　　【果然，明明是先知，又持有两大遗产】 　　此刻，却是回声们先叹气：【你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泰拉，乃至于这片银河，都是注定要被毁灭的地方，而你明明持有两大遗产，却为什么不赞同我的计划？】 　　这也是战斗。 　　灵魂的对峙，无非就是让对方分心，而无论是战争战斗的痛苦，还是言语交锋之间的好奇与惊愕，都是如此——伊恩看出这是一个陷阱，但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他毫无犹豫地踏入其中：“你的计划？夺取星之辉，光之躯后，你就会汲取这个世界最优秀的血脉。然后，你就会前往囚星天狱之外……但你这根本不是探索，而是逃跑。” 　　【逃跑？或许是。而且你说错了，我要收集的，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的血脉。只是我的盟友力有不及，他为我收集了绝大部分普通生物和魔兽的血脉，升华者也有不少，但这个世界最高等级的那一批血脉却始终无法到手】 　　金色灵魂对伊恩的讽刺毫不在意：【不过这一次，来到异种研究院的，就都是我所需的珍贵血脉……真是精妙的体系啊，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错路，他们的成就应该还能更大一些】 　　【但这也足够了。这些血脉，这些信息……加上研究院中储存的总资讯库，足以创造出‘火种’】 　　火种。 　　伊恩微微眯起眼，他知道，这就是回声们的真正目的。 　　第三代真龙，就是用火种孵化出来的‘超级生命’……但是在第三代真龙之前，有非常多的火种孕育出了其他的超级生命。那些超级生命，本质上就是为了保护火种能成功孵化成一个完整文明的‘护道者’，是可战斗星际母舰，具备那个文明所有的技术与战斗能力。 　　回声们之所以收集这些信息，其实就是最正统的火种制造流程：收集文明的所有信息，并完整封装。紧接着，在这火种核心之外，再制造一个无比强大，融汇了所有生命力量的保护装置……而这保护装置，大概率就是那暗金色巨龙！ 　　“远古之时。” 　　在沉默了一会后，伊恩突然开口：“曾经发生过一场横跨了无数星河的战争。” 　　他说着，令回声看向自己，白发少年平静地说着自己对事实的猜想：“这战争的一方，便是真龙的创造者，降落在我们星球上诸多火种背后文明的统帅，名为‘星神’的神级文明。” 　　“祂们是古老而强大的物种，但祂们的敌人也同样强大，这就造成了许多文明毁灭，而在被战争彻底毁灭前，这些文明留下了自己的火种……而这些火种因为某个我暂且不知道的理由汇聚而来，来到了我们泰拉星域周边。” 　　“可能是巧合，可能是必然，总之，因为人择原理，我们是被选中的。泰拉人明明有强大到足以比拟其他星际文明的实力，却始终没有发展飞船技术，他们是在等待星神将他们接走，还是说泰拉特殊到了可以被保留？总而言之，那时候的泰拉人肯定也是知晓星神存在，甚至已经加入了星神的阵营。” 　　缓缓说着，伊恩观察着金色灵魂微妙的神态——对方想笑，又想要叹息，这证明自己有一些方面有着极大的谬误，但却有一些说对了。 　　所以，他继续道：“但最后，最糟糕的事态发生了。” 　　“前来迎接我们泰拉人的星神飞船坠落了。” 　　“而那次坠落并非是一次意外，而是一次打击——泰拉因为星神飞船的坠落而遭遇了天坠之灾，前纪元文明被毁灭，星神也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以至于我们的文明只剩下一片废墟，还有大量之前遗留下来的火种。” 　　“甚至，囚星天狱都出现……我们被封禁在这罩子中，对外界一无所知，对真相毫无理解。” 　　“所以。”伊恩平静道：“我们必须要去前往囚星天狱之外——我们必须要看看如今宇宙的真实情况。我们必须得找到星神，知晓这一切的源头和理由。” 　　“这就是我的目的。和只是想要制作火种并逃跑的你不同，我是为了崇高的探索而行动。” 　　这是动摇敌人意志的攻击，也是一次试探。伊恩察觉到，回声们的思维其实非常直线且走极端，这大概是因为纯灵魂体只会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狂奔，只有通过自我检测才能再次选择其他道路的原因吧。 　　无论接下来，回声是反驳还是嗤笑他猜测的错误，伊恩都可以得到更多的情报。 　　【疯子！】 　　但是，回声的反应，却比伊恩想象的更加激烈，在听完少年的推测后，祂的怒火在瞬间就变得极其炽烈：【你这个疯子，是真的蠢到没有察觉，还是故意说这种恶心人的话让我愤怒？】 　　【什么星神离开，什么崇高探索，你明明也感应到了不是吗？！】 　　【星神，已经死了！】 　　——星神已死。 　　虽然早就猜到这种可能，但伊恩心中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消息感觉到一阵寒意。 　　虽然在成为‘先驱’的瞬间，感应到了大以太流中传出的讯息，但那讯息不过是预定好的程序，本质上和人类留在虚境中的虚境机神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遗留的自动化程序。 　　伊恩自己也想过，自己之所以没有得到星神之礼，说不定就是因为那玩意是一个文明第一个先驱者限量的首发奖励呢？这也不奇怪不是吗，不然的话，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个先驱，那星神之礼的数量岂不是泛滥。 　　但，假如是星神这样的文明……泛滥又如何？ 　　而现在，这种矛盾的感觉就被彻底解决解答。 　　因为星神死了。 　　伊恩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看见的那一幕——由虹光笼罩的飞船上有着漆黑的大洞……那漆黑的大洞吞噬了星神的光辉，以至于一切都失控。 　　假如这样的一幕，出现在宇宙中的每一个角落…… 　　【你以为天坠之灾为什么会发生？那正是因为星神的文明遭遇了敌人的打击——不然的话，你以为以星神的技术水平会出现意外吗？】 　　此刻，回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仍在响起，祂咬牙切齿，却并非是因为与伊恩的对峙，而是因为伊恩那话语中透露出的‘天真的希望’，作为自认为已经努力过一切手段，且知晓一切真相的回声，祂决不允许有人怀有这种错误的心态和自己战斗。 　　所以，祂毫不迟疑地呵斥道：【十次天堂之战，星神只胜了三次，最后这一次更是大败，泰拉已经沦为必灭之地，你根本不了解这一切，又凭什么阻止我！】 　　“如果是必灭。”伊恩压下心中的情感，他用最快的速度追问：“那为什么泰拉上这么多人都生活地如此安稳？我不相信只有你知道这点，各大势力肯定或多或少都知道一部分天坠的真相！” 　　【愚蠢！】回声冷笑道：【普通人只能看见明天，远见者可看见十年，就算是有先见之明的贤者先知，可以为种群定下百年世纪的伟业，但那也就是极限】 　　【当毁灭发生在超过百年之后的漫长时光中，人类根本就不会为之忧虑，他们只会肆意挥霍所剩不多的资源与希望，将未来的苦难留给后人的智慧！】 　　【而我们要做的，是将人类永远的延续——即便只是一粒在星间无尽黑暗中漫游的灰尘！】 　　【你问泰拉上的人类为何可以如此安稳的生活？那仅仅是因为他们无知愚昧，无知者无惧而已，而那些强大的存在，要不就是自暴自弃，要不也是如凡人一般，自认为自己活不到毁灭降临之时，所以才毫无畏惧……而那些想要做些什么的人，最后都会发疯，陷入无法被人理解的疯狂！】 　　在这一瞬间，少年想到了伊奈迦二世。 　　或许……他就是因为知晓了太多，所以才陷入了极端的选择，被周边的臣子，甚至被自己的皇后与太子恐惧，当成疯子，乃至于发起叛乱？ 　　“那就告诉我吧。” 　　伊恩突然地开口，他露出笑容，双眸中除却纯粹的求知外再无其他：“如果你真的认为这一切的真相仅仅是让人知道，就会陷入绝望……那岂不是说明你现在就是疯的？” 　　“既然如此，那就告诉我真相吧！让我也疯狂，让我也从无惧的无知者，变成恐惧未来的先知……如果你真的想要战胜我的意志，你就必须得这么做！” 　　【真相？】 　　此刻，回声的语气变得无比困惑：【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为了故意激怒我而说出那样的言语？】 　　察觉到伊恩言语中的真挚，祂的声音突然怜悯起来：【你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感受到了突如其来，源自于敌人无比的‘同情与悲悯’，伊恩并不以为辱，他只是平静地点头：“我确实不知。请告诉我。” 　　【哈哈……哈哈哈哈！】 　　回声们突然爆发出了海潮一般的笑声，整个灵魂空间中，所有暗金色的灵魂都在狂笑着，即便祂们因为这笑而被虫兽撕碎，即便暗金巨龙都因为这笑被水晶龙拍回地面，即便巨大的要塞被巨神兵撕碎，祂们也都在乐不可支，歇斯底里地狂笑。 　　【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要前往外宇宙空间？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与我为敌？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无知者无畏，居然就是这样愚昧的意志，都可以与我们匹敌！】 　　【好】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笑声都消失了。回声的声音变得无比平静：【那我就告诉你，有关于这一切的起源，有关于星神，这场横跨宇宙的战争，以及降临在你我这样之间凡俗生命上的，难以理喻的虚无之灾】 　　伊恩感应到了，有一道灵魂朝着自己延伸而来，这很可能是某种隐藏着病毒的手段，夹杂着虚假的答案。 　　他什么都知道。先知遍览未来无余，即便不是先知，以他的智力也能轻松明白回声们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告诉直接真相……但他还是延伸自己的意志，去接过这隐藏着猛毒的答案。 　　这是性格上的缺陷。他就是一定会答应，一定会追逐这不知道的事情，宁肯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也要知道真相。 　　所以他才不是庸俗的过客亦或是真正睿智的贤者。所以他才是伊恩，而并非是其他的什么人。 　　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 　　【星神就是创造者】 　　而从那灵魂中传递而出的第一句话，便令少年微微睁大眼睛：【不仅仅是真龙。星神是我们这个宇宙中，所有已知智慧生命的创造者】 　　现实一般的虚影浮现在伊恩的双眸之前，浩荡的影像通过灵魂的链接传递进少年的意志，分享着自己的记忆。那是无穷无尽的光。 　　没有什么开天辟地的爆炸，也没有震荡世界的轰鸣。最开始，出现在伊恩眼前的，是一片无法被人类语言描述的晦暗，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甚至没有存在也没有距离，没有可能也没有不可能，它就是一个根本无法用已知逻辑推测的点。 　　真实不虚，除此之外皆为谬误。 　　下如同上，左如同右，前后一如，内外混同。 　　世间一切最完满之源，此乃‘太一’，亦是‘原初’ 　　这就是奇点。宇宙最初的开端。 　　没有时间流逝，人类无法理解的倏忽，奇点失去平衡与完满，时空开始出现，但是还没有上下左右乃至于距离的概念，光阴开始流动，但却没有过去未来乃至于现在之分。 　　一点最初的光诞生。 　　紧接着便是开天辟地般的爆发。 　　【我们所存生的宇宙，源自于一场大爆炸。极致的高温洪流中，宇宙从最初不可琢磨，完满无缺的奇点，堕转为了可以被智慧生命认知的形态，时间开始流动，最初的源头变成了过去，正在经历的就是现在，还在衍生的便是未来】 　　【时间飞逝，原始的星际物质开始出现，它们聚合分散，催化出了后世所需的诸多元素……宇宙开始降温，从原初炽烈沸腾的大海变成了平静而广袤的虚空，而一颗颗星辰出现，这个宇宙中可以被观测到的第一种智慧生命诞生】 　　【那就是星神】回声如此道，继承了先行者记忆，乃至于许多前纪元文明研究员记忆的资讯生物怀着一种复杂地感情叙述着：【由原初之光中诞生的生命】 　　【最初的星神，是一种诞生于太阳日冕中的离子生命，祂们以电子交换流为基本的信息结构，以光波频率为通讯手段，祂们以太阳风为道路，探索属于祂们的王国与疆域】 　　【因为纯粹的光之躯难以在远离太阳的物质世界行动，星神来到了太阳周边的行星旁，采用了那些同样源自于原初大恒星聚变产生的物质，构成了自己的实体之躯——祂们可以通过操控电磁力控制金属元素，自由地塑造自己的实体，达成各式各样的变形】 　　【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伊恩握紧了拳头，此时此刻，他的确想到了许多。 　　不仅仅是大爆炸与星神的诞生……伊恩第一时间想到，其实是‘太阳神鸟’与‘妖精’！ 　　“生活在太阳周边的离子生命体，以光速行动的超级生命……还有，自由操控物质，构成自己物质身躯的‘无实体生命’……” 　　他喃喃自语：“这不是单纯的相似……这是一种刻意的设计？” 　　【并非如此，但相差不远】 　　感受到了伊恩内心的震撼与动摇，回声们道：【星神是光的化身，祂们就如同光一般，一旦诞生，就会无可抑制地前往遥远的远方——即便是几百光年，几千光年，数十亿光年，只要能看见星辰闪烁之地，就必然会有星神的足迹存在】 　　【能想象吗？一颗恒星射出了无数条射线，这些射线的光辉大多数都会消散在无限庞大的宇宙虚空，但终归会有一些光照耀到其他星辰……那就是星神的探索和迁移，祂们就这样，随着光走遍了我们想象都无法想象的浩瀚宇宙】 　　【在这个过程中，星神的技术和文明急速发展，到了我们现在也无法想象的地步】 　　【但是，星神却感觉到了失落】 　　回声说到这里，语气也变得失落起来：【因为这个宇宙中，除却祂们外，再无其他‘生命’】 　　【祂们只有自己，只有互相。所有星神的意志都由光作为纽带联系，祂们因此而毫无矛盾，却也因此而渴望寻觅‘未知’】 　　【未知的地域，未知的生命，未知的灵魂与意志……祂们想要看见自己从未看见过的东西】 　　【但宇宙却给予祂们虚无以回应——除却祂们外，此世再无其他生命，再无新奇的景象，宇宙诞生是如此，灭亡也是如此，永恒都是虚无】 　　【在那段时间，星神退缩了】 　　【无尽的光退回了一颗颗恒星中，祂们哭泣着，悲伤着陷入了永不苏醒的长眠，彻底成为了这个宇宙中的一束光……绝大部分的星神都消亡于那次毫无结果，虚无的探索中】 　　【但还有一部分星神没有被虚无击垮。祂们选择了另一种未来】 　　【这也是接下来的开端】 　　“创造。” 　　伊恩轻轻说道，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祂们开始了创造。” 　　【是的，创造】回声用几近于赞颂的语调道：【那些固执的星神选择创造未知】 　　【既然这个宇宙，没有赐予我们可以被探索的未知，那么就创造‘从未存在过’的东西吧！】 　　【既然这个宇宙，没有赠予我们可以互相交流的朋友，那就由我们让无限的生命诞生吧！】 　　【残存的星神推动那些长眠同胞的尸体——选择长眠离开的星神化作的光，沉浸在了这个宇宙的最底层，祂们的灵魂之海就是我们如今被称之为‘虚海’的无垠存在，而祂们残留的光，被剩下的星神收拢，锻造，构筑成了这个宇宙中最初的超光速通道‘超时空网道’】 　　【那就是‘以太’的雏形。星神的灵魂能改变物质世界，星神的躯体能直接塑造物质实体，而这样的力量，通过超时空网道，以超光速遍布整个宇宙，贯穿宇宙整体时，祂们就能通过这在后世被称之为‘以太’的力量，改造整个无限宇宙】 　　【通过超时空网道和以太，星神行走了整个宇宙。祂们泼洒生命的种子，用光，热与雷霆在天地之间泼洒雨水，制造熔岩，死寂的冰寒变得炎热，冰封的星球被推向能量可以持续循环的轨道，制造出‘运动’】 　　【在这整个宇宙的移星运动下，所有不稳定的三星，多星系统都被拆解，所有会威胁秩序的宇宙天灾都被遏制，数以万亿……不，根本无法用数字计算的星辰被挪动到了最适宜的位置】 　　【甚至，星神改造恒星，祂们让恒星可以散发出和祂们光辉相似的‘自然以太碎片’……那就是我们如今被称之为‘源质’‘生命之源’的东西】 　　【于是，生命就诞生】 　　回声轻声阐述着，而伊恩也看见了。 　　他看见，源质与灵能，以及以太在星神的散布下遍布了整个宇宙时空，这些可以加速灵魂，也就是星神思维器官成型的物质与能量在虚无的自然界中不断聚合，影响物质，极大地增加了‘星神认知中的生命’诞生的概率。 　　但即便如此，生命的诞生也是极其巧合复杂的……宇宙的情况太过复杂，但这些星神在漫长的等待中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坚持。 　　祂们等待。等待是这个宇宙中最大的美德。 　　于是，祂们等到了成功。 　　当第一个大分子结构开始自我复制，当最初的复杂规律结构出现在一颗海洋星球的海底裂层中时，这个宇宙中所有的光都汇聚而来。 　　祂们屏息，祂们凝重，祂们小心翼翼地隐匿在不影响物质宇宙的虚境中，隔着虚实之墙悄悄地注视着，避免自己的观察制造出量子观测者效应，影响到正在发生的一切。 　　是的，星神可以主观切断自己的量子观测者效应，以绝对客观的姿态参与宇宙的变迁，看见最真实不虚的宇宙真理。 　　祂们是能看见真理的种族。 　　但这样的种族，却因为其他生命的诞生而欢呼。 　　漫长时间流逝，整个宇宙都遍布了各式各样，有些不同，有些相同，但都有着自我心智的生命。 　　他们有的自我湮灭，让星神叹息，他们有的跨过时代，进入文明的下一步，让所有星神都欢呼雀跃。 　　他们有的选择了互相残杀的道路，他们有的选择互帮互助的路途，他们有的是合而为一的蜂巢，有的是各自独立，互相想法都无法感知的独立生命。 　　但相同的是，星神都爱着他们。无论庸俗超越，无论残忍善良。只要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祂们就会认可。 　　将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可能，所有的结局都拥抱，星神静静地注视着。 　　【星神并不将创造的功劳归功于自己，而是归功于恒星】 　　【祂们称颂这光，是这光孕育了祂们，又孕育了众生。是它们的照耀让万物得以诞生，让一切生命得以存在】 　　【所以……】 　　“万物都是兄弟姐妹……” 　　伊恩喃喃自语：“万物众生同出一源，都是太阳的子嗣。” 　　“无论植物还是动物，是魔兽还是异形，乃至于我们人类，都需沐浴太阳的光辉，故而所有生物都是兄弟姐妹。” 　　“这就是……太阳崇拜？” 　　【是的，你们这些后世之人居然知道我们泰拉文明古老的神话】回声有些惊讶，祂们没想到伊恩居然知道这个；【看来这最原始的东西，反而最难被忘记……星神自认为也是太阳的子嗣，故而谦逊地不自称为造物主，而是与我等众生头互称为血脉相连的亲人】 　　“天父……传说中……”想到这里，伊恩又想到一个词汇，而回声迅速地回答：【那正是一位星神】 　　【阻止了第一次天坠之灾，引导了我等泰拉人类文明的伟大之父——虽然没有留下姓名，但那位星神毫无疑问是我们所有泰拉文明的父亲与庇护者】 　　【祂阻止了千星之兽的肆虐，修复了星球的损伤，而在离开前，祂告知于我等的七重天梯，正是引领我等文明技术发展，激发我们前身之一缔造出升华者体系的真理！】 　　此时此刻，伊恩陷入沉思，而回声察觉到了少年内心的震荡和复杂的思绪，故而哈哈大笑，趁势追击：【这些都不过是星神诞生，以及与我们众生有关的些许信息而已……而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为何天坠之灾会诞生，以及一切灾难的源头！】 　　【天堂圣战，千星之兽……终焉的天渊，终焉之魔……从哪里说开始比较好？】 　　【果然，还是从最开始吧】 　　如此说道，回声们的声音归于平静：【一千万年前，在宇宙中的诸多文明兴盛发达，在星神的指引下缔造出璀璨文明之光时，真以太也随之成型】 　　【星神整合了自己对‘源质’和‘灵能’这两种有用工具的功能，并将其融入进原始的超空间网道中，将其塑造为一种可以贯穿时空的超结构‘大以太环流’……祂们通过在宇宙底层增添全新的回馈机制和代码，创造出了真以太，以及配合真以太的泛用控制程序‘真铭文’】 　　【自那之后，时空的界限进一步模糊：即便是刚刚走出星际的文明，也可以通过铭文技术这一傻瓜式的操控程序，得到星神的终极造物‘大以太流’的权限，进而扭曲宇宙本身，缔造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甚至，因为星神的慷慨，即便是普通的无智慧生命也拥有了种种异能奇力】 　　【超时空传送，进出虚境，灵能技术，预知端口……最初的先知也开始出现，人们也终于发现，星神居然是能预见到部分未来的种族，难怪祂们会因为一片灰暗的未来而绝望，也难怪祂们在度过晦暗后可以坚信自己必然成功，知晓创造生命的方式】 　　【祂们就是最初的先知，还是可以自由筛选未来的先知！祂们通过无数次的计算，推演和预知未来，‘选择出’了现在这个万物众生诞生的宇宙！】 　　听到这里，伊恩的心开始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源质，灵能，以太……大以太环流和‘真铭文’！ 　　星神对宇宙底层的改写，和伊恩预想中，通过人工智能对虚境的改写是何等类似？ 　　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是自己的想法和星神的想法是多么类似啊！ 　　为了不让任何人独占‘奥法道途’的核心，伊恩打算将永续的人工智能隐藏在虚境中，顺应后来者的指式程序启动，作为一种力量和修行体系的‘真理’…… 　　而星神为了分享自己创造出的伟大造物，将超时空的大以太环流放置在宇宙的底层甚至是外侧，并创造出‘真铭文’这一操控程序，作为一种更加简单可操控的‘真理’让万物众生可以方便的互相交流，使用…… 　　到了这一步，真理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因为星神可以随时添加全新的真理，而这真理相较于原始的真理，譬如说四大基本力这样的东西更加高深，也更加合理有用，更加简洁易懂！ 　　通过研究铭文和以太，所有文明都将一步步理解星神的所有技术，直到这些文明完全掌握了铭文和真以太后，他们也就抵达了星神可以直入宇宙底层的技术层面！ 　　相较于星神的宏伟大计，自己的行动是多么简单。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复刻，一次最简单的模仿。 　　但是…… 　　“这肯定造成了什么！” 　　伊恩几近于迫不及待道：“现在的宇宙，一切都失落了，铭文的研究是从原始开始，一点一点进行的经验主义——这肯定不是星神原本的目的！” 　　【是的】 　　察觉到了伊恩内心的动摇，回声本想要笑，但想到了之后的结果，祂却叹息：【一个新的，诞生于真以太环境中的宇宙圈开始成形，一切都繁荣昌盛，抵达了顶端】 　　【但也就是那时，贯穿了时空的真以太，却令这宇宙中最大的灾害和恶魔出现】 　　【超越时空的真以太贯穿了终焉之星，也就是黑洞的事件视界……那本是星神进一步研究的领域，但是却有什么诡异的东西，顺着以太攀爬而出】 　　【其名为终焉之魔。诞生于黑洞事件视界中，扭曲的引力生命体】 ###第二百零七章 回声：在癫这方面我彻底输了 　　“终焉之魔……” 　　终于听见这最重要的词汇，伊恩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生活在事件视界中的生命？简直不可思议……” 　　终焉之星，就是黑洞。 　　大质量恒星在生命尽头，会因为自身核聚变的力量无法对抗自身引力，导致绝大部分物质向内坍塌，造成超新星爆炸的同时，于核心处形成一个黑洞。 　　黑洞具备这颗恒星绝大部分质量，而以这颗黑洞为原点，它的史瓦西半径处会形成一个与外界宇宙隔离的‘层’，那便是事件视界。 　　就算是光，进入事件视界后，也将彻底无法逃脱。 　　对于光的化身，星神这样的生命而言，除却自我选择死亡外，也就只有黑洞才能让祂们得到常规意义上的终焉吧。 　　总之，从常理来说，视界内的任何存在，都无法对视界外的任何存在造成任何影响，黑洞事件视界内部与外部，根本就是两个宇宙。 　　就连‘先知’都无法预言事件视界内的事物，它们根本无法被观测，更别说预测。 　　但，‘真以太’不遵循常理。 　　作为宇宙级文明，超越了光速，超越了时间的星神，祂们的造物‘真以太’超越了黑洞的引力与事件视界，深入到了黑洞内部。 　　然后……灾难便发生了。 　　“终焉之魔究竟是什么？” 　　伊恩问道，他难以遏制自己的好奇，忍不住开口：“一个大质量恒星，它的事件视界也不过就是几公里——当然十几公里几十公里也不是不可能，河系的超大质量黑洞其史瓦西半径甚至可能比一些行星轨道都大。” 　　“只是，一般来说，这个空间非常非常小……怎么可能有生命存在？”伊恩疑惑。 　　【不知道】 　　而回声的回答非常简单：【你的问题很好，但我的记忆中没有答案】 　　“什么？” 　　伊恩惊愕：“你就连星神的诞生和起源都知道——星神最大的敌人却不清楚！？” 　　【星神的诞生和众生起源是源之魂中自带的，星神之礼中包涵有这些记忆】 　　回声淡淡道：【至于终焉之魔，迄今为止，无论是星神还是其他文明，根本没人能搞懂祂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是生命还是自然现象？是自然灾害还是恶意的破坏？搞不清楚，我只知道终焉之魔不会朝着没有光和引力的方向移动，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回声隐藏了什么东西。 　　伊恩察觉到了对方的隐瞒，但并不是针对终焉之魔，而是有关于星神之礼的……作为奖励给先驱者的礼物，星神之礼中就算有描述星神自己的起源也并不奇怪，但绝不会如此详细！ 　　但这个问题要让位给终焉之魔：“但肯定有什么现象——它制造了怎样的现象，让所有生命都称其为‘魔’？” 　　【它们摧毁了物理】 　　回声道：【好似物理定律在它们身上就根本不存在那样，无论是武器还是观测设备，一靠近就会被摧毁，激光会曲折地不规则随机转向，如蛇爬行，最后彻底溃散；炮弹会变形，然后突然消失不见；使用空间打击会烧毁武器本身，数据告诉我们，我们正在对整个宇宙做功，就像是企图用吸管吐气，吹飞一海之水，亦或是用杯子舀水，意图断绝涛涛长河】 　　【但这只是它们最无害的一点罢了——当这些魔物从黑洞中攀爬而出时，它们便开始以光速扩散，熄灭周边的恒星】 　　【最开始，只是几年后，周围的恒星突然地坍塌，转换为黑洞……然后便是更大范围的更多恒星……最后就是超光速】 　　【仿佛就是眨眼间，最初受灾银河系的一条悬臂就被吞没了，所有的恒星都变成黑洞，而这距离它们被释放出来才过去了二十八年】 　　眼前的幻象开始变幻，一个原本璀璨的四悬臂河系骤然黯淡了一片，那是由大量不规则圆形构成的漆黑缺口，一切的光都被吞没了，彻底消失不见。 　　又是一年过去，半个银河都被吞没。 　　然后……整个河系都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便是宇宙天灾【终焉的天渊】 　　一个横亘于宇宙之上的漆黑裂口。 　　伊恩沉默不语。 　　他此刻感觉不寒而栗。 　　一个河系，有数千亿颗恒星，在星神的影响下，其中可能有超过一亿颗恒星能孕育出基础的生命，有一万颗恒星上的文明能发展到文明阶段……他们都能够仰望星空。 　　但是，三十年，整个河系就都消失了。 　　数千亿颗星辰就这样熄灭。 　　仿佛从未存在过。 　　“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少年喃喃自语：“什么都搞不清楚，从一无所知，宇宙深渊的事件视界中爬行而出的怪物。” 　　“原本只是存在于那不可思议地狱中，永恒沉寂的存在，但真以太贯穿无限时空的力量将它们引导而出……” 　　“星神释放了这些魔物，所以祂们想要击败这些怪物，亦或是中止这次天灾……” 　　【在被天渊吞没的宇宙空间中，就连圆周率都会变化……偶尔是3.5，偶尔是4，偶尔是其他超越数】 　　回声淡淡道：【甚至勾股定理都会出现偏差……就更别说那些精密的仪器和武器了，只有最强大的那一批文明，才能跟随星神与终焉之魔战斗】 　　“但是星神败了。” 　　伊恩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我明白你想要做什么了。” 　　“在你看来，星神失败后，这个宇宙中所有恒星密集的地方，全部都会变成黑洞……即便是囚星天狱内也是如此。” 　　【那不是囚星天狱，它的本名叫做静谧摇篮】回声否定了伊恩的称呼：【星神不仅仅在与终焉之魔战斗，还在努力保护所有弱小的文明】 　　【静谧摇篮就是那样的一个工程，它可以‘伪装’，将一个星系‘伪装’成一片黑暗，仿佛并没有星辰存在……它是星神为了保护我们，所铸就的堡垒和高墙！】 　　“都一样，无论名字。”伊恩打断了回声的话，他与暗金色的灵魂对视，一字一顿道：“你要逃。” 　　“你要逃到没有任何星辰的‘大空洞区’去！” 　　大空洞区，指的是宇宙结构中的空洞。 　　以宏观视角来看，宇宙中所有由恒星构成的星系星团乃至于更大结构，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网。 　　网线就是物质构成的物质带，而没有物质的地方就是空洞，在空洞中，别说是物质和光了，就连辐射恐怕都没有，而这个空洞偶尔会非常巨大，直径可能超过几亿甚至几十亿光年。 　　“终焉之魔不会朝着无意义的空洞区前进。它们的目标是将恒星变成黑洞。” 　　伊恩轻声道：“囚星天狱，亦或是静谧摇篮……管它是什么，总之，当它建成之后，我们的星系会被保护起来，无法进出。” 　　“但是，我们星系的摇篮被打碎了。” 　　囚星天狱上的裂缝。 　　此时此刻，伊恩真的有点想笑——是啊，早就在阿瓦克实验室，他就奇怪，索林大公所说的囚星天狱假如真的是牢狱，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一个半径五光年的超巨型囚牢，建造这东西本身的耗费就远胜过一个星系内所有物质燃烧后能提供的能量吧？ 　　这个东西，与其说是封禁，不如说是保护。只有掌握了无限力量的星神，才能如此不惜工本地建造这么一个摇篮。 　　来保存火种。 　　是了。听到此时，伊恩已经明白，泰拉就是被选中，进行火种保存的地方……那源自于成千上万个文明的火种，被源源不断地送入泰拉。 　　当年的星神，或许就是看重了泰拉的稳定，所以才将摇篮设立在此地吧。 　　所以，泰拉的高层在知晓这消息后，才没有发展超光速飞船技术……有意义吗？ 　　当摇篮关闭，所有的一切都被局限在五光年内，外面的宇宙也不再是一个广袤无边，充满宝藏和机遇的大海，而是凶险无比的超级文明战场。 　　即便那时候星神还没有战败，但泰拉人也绝无可能会认为出去乱跑是个好主意。 　　而现在…… 　　摇篮出现了缺口。 　　在周围所有的星辰全都变得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只有泰拉这个方向还会偶尔闪动光芒。 　　简直就像是在满是魔兽的森林中流血一样，引诱野兽前来猎杀。 　　所以，回声才想要逃跑。 　　而且是逃跑到大空洞区去。 　　【距离我们泰拉星系最近的大空洞区，其半径超过20亿光年，只要进入其中，终焉之魔也不会追过来，哪怕是它们的力量以光速扩散，那至少我还能躲20亿年】 　　此时此刻，回声环视周围的战场。 　　究极龙与巨神兵带领的虫群与灵灾士兵，仍然与回声率领的暗金巨龙与前纪元文明战争机械斗的旗鼓相当……但原本，是伊恩占据优势。 　　可因为伊恩的心神震荡，为这些古老的真相而分心，所以这次是平手……甚至是回声略微占据上风。 　　这本应该高兴，但回声却平静地仿佛在自言自语：【20亿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如果有人能击败终焉之魔，20亿年完全足够了】 　　【如果终焉之魔要摧毁整个宇宙的智慧生命乃至于火种，20亿年也足够了】 　　【我可以等待】 　　“你只是逃而已。” 　　伊恩低声道：“逃不是等待。” 　　【……你不懂】 　　回声转过头，祂深深地看了眼伊恩，笑道：【第一次天坠之灾，是因为千星的火种撞击在了泰拉，让星神发现了这个位于偏僻时空平稳区的河系……时至今日，千星的火种仍然潜伏在泰拉的大地之下，时机一到，它就会复苏，吞噬一切，变成完整的火种，然后出发，继续在黑暗中永无止境地奔行】 　　【这是第一次的毁灭。而第二次天坠之灾，也是摧毁我们文明的天灾，乃是因为星神的火种运输飞船被破坏】 　　【而被破坏的原因，正是因为那飞船中，封禁有一块‘终焉之魔’的碎片】 　　伊恩睁大了眼睛，瞳孔震动。 　　记忆在脑海中飞速流过，他回忆起了那虹光飞船上骤然出现的漆黑空洞！ 　　“那就是被攻击的痕迹……不是从外，而是从内！” 　　少年身躯摇晃，感觉一股恶寒从脊椎处涌上：“我们的星系……甚至泰拉上就有一头终焉之魔？！” 　　【谁知道呢，假如是星神的话，祂们肯定竭尽全力去摧毁那终焉之魔了，既然祂们敢于封禁，就代表有一定反制手段】 　　在动摇中，回声的暗金色的大军再一次压迫住伊恩的军势，一步一步向前迫近，祂缓缓说道：【但我们不能全都指望星神。祂们已经失败，已经死了……】 　　【但就算没有终焉之魔，摇篮保护失效的情况下，泰拉终究也会毁灭……可能是一百年，可能是一千年，也可能是明天——谁知道呢？天坠之灾已经过去了一千六百年，就算是原本没有注意到，现在也肯定注意到了吧？】 　　【所以我们必须逃离已经不安全的泰拉——就算是摇篮自我修复完毕，泰拉的坐标也已经暴露，我们必须要在摇篮自我修复完毕前就离开泰拉，速度越快越好】 　　【不然的话，等到摇篮修复完毕，我们就只能被锁在里面，逃不得，走不掉，只能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灭亡】 　　回声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大喊，更没有歇斯底里。此刻，祂只是平静地道出自己所知道的真相，绝望的真相：【所以说，未来无知的小辈，你现在能理解我的选择了吗？】 　　【在这无限广大的宇宙中，星神文明全力以赴的攻击能瞬间摧毁数之不尽的星河乃至于宇宙结构，甚至宇宙本身都会被动摇，而星神与终焉之魔的战争就是一场在宇宙海中咆哮的滔天巨浪】 　　【我们只是在这滔天巨浪中的蜉蝣，如今浪潮上涌，位于顶端的我们自以为平静，可当浪头坠下，拍打在海面上的那一瞬，我们就会彻底粉身碎骨】 　　话至此处，回声甚至哈哈大笑起来，但这笑声中没有任何喜意，只有纯粹的苦涩以及坚定：【太虚无，太没有意义了。我们的文明发展了数千年，经历了数不胜数的灾难与机遇，我们中的伟人，英雄与人民在大地之上流淌了足以染红所有河流的鲜血，最终才缔造了一个大同社会，所有人都能实现梦想，让所有人能都过上安稳生活，有房有衣，吃上饱饭的日子】 　　【但实际上呢？我们的文明不过是位于两次天堂之战那短暂‘间隙’中诞生而出的意外罢了，在宇宙中就如同火星一般渺小，就算是得到星神看重，我们的文明仍然只是尘埃，所有的文明都只是尘埃】 　　【后世的年轻人，你根本不理解这种恐怖，无数文明，无数种族，无穷无尽不计其数的生命，他们都在死亡，都在毁灭，都在燃烧——群星黯淡无光，星河跌入深渊，一切都是因为星神与终焉的战争，祂们战斗在宇宙中泛起的无意义水花，就能摧毁数十个我们这样的文明】 　　【我们无论是努力挣扎地发展技术，亦或是放弃一切度过余生；无论是前往摇篮之外，还是留在你口中的‘天狱’内部……结果都一样，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宇宙面前，我们只是尘埃】 　　这就是最大的悲哀。 　　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生命，自诞生之后，都会有一个错觉。 　　——我是主角。我是特殊的。 　　这样的信心会伴随着他们成长，塑造他们的自我意志，塑造文明的文化与理念，塑造一个共同的共识与认知，让文明与个人得以自信，得以成长。 　　但实际上，全都是谎言。 　　在宇宙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尘埃。 　　在星神与终焉之魔面前，泰拉星域中的所有物质，加起来恐怕都算不上一发‘弹药’。 　　这差距，甚至比普通人面对第五能级升华者还要大。 　　这一瞬间，即便是伊恩也感觉到了一种毫无意义的悲哀。 　　一个人的一生，可能数十年。 　　一个文明的悲歌，可能数千年。 　　一个种族的兴亡，可能数万年。 　　无论是再怎么辉煌，再怎么兴盛，再怎么可歌可泣，当人死，文明消亡，种族灭绝后，余下的不过是虚无。 　　不需要数千年，百年后，一切就会被埋葬。 　　不谈那些宏大的东西。仅仅是一个人。 　　一个人死了，如果是普通人，几年后就会被人遗忘，只有亲人还记得。等到亲人隔了数代，除非祭祖，谁也不会记住。 　　纵然是伟人，也会失去祭祀，只余留典籍记载。但典籍也是需要人的，当人都消亡，一切故事都会结束。 　　虚无。 　　那些人生无人记住，那些悲歌无人聆听，那些兴亡的故事无人传唱……这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遗忘。 　　这就是虚无。 　　即便是废土中徘徊的蟑螂，也将湮灭。所有活着的生物，所有历史的痕迹，在注定到来的毁灭面前都是虚无。 　　当恒星化作黑洞，当星辰之光彻底消失，即便是行星没有被可能出现的超新星爆炸摧垮，它上面拥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 　　“才会有火种……” 　　白发的少年用有些颤抖的语气道：“文明复苏的希望？那根本不是目的，它仅仅只是一个希望……它只是一个墓碑，只是一个用来抗争虚无的墓碑……” 　　“必败。面对绝对赢不了的敌人，面对必败的结局，为了从那必死无疑的绝望中走出，挣扎着造出的最后反抗……名为火种的墓碑。” 　　【是了，你终于明白】 　　回声叹息道：【这就是我们诞生后，在极短时间内作出的决定】 　　【泰拉已经毫无希望，无论后启示录时代的新文明发展的再怎么繁荣昌盛，最终都要面临灭亡的结局。我只能记载下这个时代的信息，制作成火种，然后离开】 　　太虚无了。太渺小了。 　　泰拉文明被夹在一个宇宙文明与一个宇宙灾害的战场间，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更不用说，怀有善意的那个宇宙文明已经消失。 　　在这一瞬间，通过回声链接自己灵魂的传讯通道，伊恩看见了许多许多。 　　他看见，有巍峨的蛇帝神龙降临在泰拉，与各大庇护所战斗并战败。 　　他看见，有随着陨石而降的遮天巨藻迷幻万物，最终被镇压在地壳之中。 　　他看见，有巨大的大地泰坦咆哮着举山投出，却被人类的强者斩杀于北海之滨。 　　伊恩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火种，以及火种中孕育出的超级生命。 　　有些是回声自己知晓的事件，有些是回声之后融合的人的记忆，有些是后世中不知道谁输入给祂的讯息……可它们都失败了，因为泰拉文明仍然存在着。 　　而最后，伊恩看见了一片漆黑。 　　在古老的石器时代，漆黑的潮水沸腾着席卷整个大陆，将所有生物质都彻底吸收，融入自己体内……直到光之剑从天而降，将其护封在原地。 　　那就是千星之兽。最初的火种。 　　【他们失败了。我们的文明也是一样，我们必须要活下去，无论什么手段】 　　如此说道，回声大步向前，就在这一瞬间，在伊恩因这不可思议的真相而动摇之时，暗金色的巨龙压倒了三头的究极龙，庞大的战役泰坦控制住了暴走的巨神兵。 　　而其他的士兵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失去了英雄单位后，在回声数以百万计的回声体面前，只能说没什么意义。 　　最后的回声伸出手，按在伊恩的额头上，祂沉声道：【所以，交出你的星神之礼——无论你是打算留在泰拉，还是打算出去探索，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如将它们交给我，让我带领火种进行最后的流浪！】 　　金色的光压制住了银青色的光，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就是最终的决胜时刻，而最后的回声占据了绝对的先机。 　　倘若这场战斗是单对单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的真相。” 　　即便是被回声按住了额头，召唤出来的士兵和道途单位都被压制，但伊恩的语气似乎仍然沉浸在之前真相的震撼中：“这个真相，即便是整个泰拉都没有其他人知道吧……最多就知道一部分。” 　　“但就算是一部分，也足够可怕。谁会甘心是尘埃？囚禁我们的牢狱居然是保护的摇篮？泰拉终将灭亡，想要避免就只有逃，而且也逃无可逃，只能前往大空洞区，进行毫无意义可言的等待……” 　　闭上眼睛，伊恩表情平静，回声本以为少年已经放弃，所以尝试性攻击，却还是被坚固无比的精神挡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睁开眼，伊恩看向恼怒又不解的回声，他平静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定要离开摇篮。” 　　“而且，我不会逃。我会直面星神亦或是终焉之魔，直到我死。” 　　【疯子？！】 　　此时此刻，回声愕然惊觉，伊恩的意志不仅仅没有像是祂想象的那样变得脆弱，反而在动摇之后变得更加坚定：【你明明知道这根本毫无意义，你去就只是死，说不定连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经消失！】 　　“你才是根本不懂。”此时此刻，白发少年双眸中的青色光芒愈发炽盛：“什么虚无，什么毫无意义，说的好像人类原本就能永生不朽似的……人类文明本来也就是说不定过个几千年就自我毁灭的东西，就是那种玩意，终究不过灰尘，那么怕死干什么？” 　　“有些事，就是明知道会失败也得去干，那才是勇气！” 　　就像是用猛火烧灼，就像是用锤子锻打，原本金属中的杂质就被锤炼而出。 　　在真相的轰击下，在虚无的拷问下，原本因为不知道真相，所以或多或少还有些疑惑的伊恩之意志，如今就像是百炼精钢一般坚固。 　　变得更加强硬，疯狂还有坚定！ 　　金色的灵魂愕然，在这方面，祂真的输了！输的透彻！ 　　此时，回声的手指宛如利爪，刺破了头颅上的血肉，鲜血不断留下，但伊恩却露出了畅快的笑意，他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区区文明毁灭，最终不过一死而已——回声，先行者说你们劣化的很严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们这群理论上寿命无限的资讯生命，根本就不明白人类的精神……自我放逐是死，留在泰拉等到终焉之魔抵达是死，千星之兽苏醒是死，可能存在的，天坠飞船上的终焉之魔复苏是死，甚至第五能级内战人类文明毁灭也是死——” 　　“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不死在探寻星神奥秘，终焉之魔真相的路上？” 　　“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不死在走向远方的旅途上？！” 　　“既然都是被遗忘，都毫无意义，那为什么非要逃跑，非要等待，而不是行动起来，去挣扎，去求生，去尽可能地在不可抵挡的强敌身上撞出一丝火星？” 　　“只要祂正眼看我一眼，就算是我赢了！” 　　【呼——你真的是比我还要疯狂一万倍！】 　　事到如今，回声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是真的错估了眼前之人的扭曲，魔怔与癫狂？伊恩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天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 　　但好就好在，自己抛出的这些真相，的确令伊恩动摇了——故而在灵魂的交锋上，如今是祂的绝对优势！ 　　【你就尽管抵抗吧！】祂沉声道：【不管你的意志再怎么升华，在被我直接实体优势链接的情况下，你的灵魂在半小时后就会被我彻底同化——那时，你也会成为我们回声的一员，连带你体内的星神之礼一同！】 　　“半小时？速度太慢了！” 　　而伊恩冷笑道：“你猜我为什么会听你讲这么多？不会真的觉得我会为了知道真相而自杀吧？这是因为银色芯片告诉我，我的朋友正在迅速地接近我——是的，我的确会因为真理而失去冷静，会因为知晓更多的未知和不可思议的真相而产生动摇。” 　　“我就是会为了你的真相而奋不顾身，乃至于丢失自己的优势……这是我的性格缺陷，但你难道没有吗？” 　　就在这个瞬间，极寒的冰龙之巢中，响起了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无论是伊恩还是回声，都听见了这两个脚步声，伊恩的笑容愈发璀璨，而回声的面色愈发阴沉，少年爽朗地笑道：“你只会同化其他生命，对吧？你所有的回声都在和我战斗了，这就是你的全力……而我也的确发挥了我个人的全力与你对抗，如今处于下风。” 　　“但，一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全部源于他本人，还有他的朋友，他的人际关系！” 　　——伊恩，你还好吗？！ 　　——等等，希欧，他链接在这龙的逆鳞端口上了……他们在进行灵魂战斗！ 　　隐约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在回声面沉如水之时，伊恩哈哈大笑：“我有的是朋友，而你却一个都无！” 　　“回声，这就是你的性格缺陷啊！” ###第二百零八章 雅弗达，救我呀！！！ 　　一段时间之前。 　　血海亚空间。 　　六颗太阳般闪耀的龙瞳俯瞰一切。 　　“我们能帮助……一方？” 　　希欧挠了挠头，她此刻已经和依森嘉德一齐站在血海的上方，颇为不解地问道：“创造主的继承者？虽然我知道创造主……但继承者是谁啊？” 　　“还能是谁？” 　　对比希欧的茫然，金发少年敏锐地搜寻自己记忆库中的所有信息，毫无迟疑地得出了正确答案：“肯定就只能是伊恩了！” 　　“想一想吧希欧，除了伊恩，还有谁能符合这个神秘莫测的身份标签，又和我们有关？” 　　“哈哈，对哦！”希欧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想太多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伊恩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是创造主的继承者？” 　　即便是希欧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其实也很清楚，创造主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是所有真龙的主人，是这世间许多超越时代力量的创造者。 　　伊恩除却先知，不动坚城继承者外，居然还有一个这样更加神秘，强大和危险的身份吗…… 　　【持有创造主传承的两个人正在进行不死不休的搏杀】 　　真龙的回音平静道：【我们原本只能见证。他们是最极端的反面，是最彻底的敌人，却又在某些方面有着相似之处，可以求同存异】 　　【但现在，他们正在厮杀。我无权做任何事，但……你们不一样】 　　【你们是与之有关联者，我不能阻止你们】 　　【所以，你们想要帮助谁】 　　虚幻的影像浮现，暗金巨龙侧卧在冰龙巢中一动不动，而黑发的骑士位于对方脖颈下的位置，大片大片金红色的龙血还没有凝固，仍在冰层上缓缓流淌。 　　“呼……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伊恩的血！” 　　一开始，希欧和依森都被吓倒了，但很快，希欧就察觉到伊恩的血不是那个颜色，故而舒了一口气：“伊恩的血用妖精血脉就是紫红色，用不动坚城就是青金色，而且也没这么多！” 　　“……这是另一个龙巢。” 　　而依森眉头微皱，他关注影像中的环境：“好浓的冰属性源质，而且，这个规格，这个大小……这是第五能级真龙的巢穴！” 　　“希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近这么四百年，似乎只有一位可以操控这种等级冰霜的真龙吧？” 　　“嗯。”希欧点头，她此刻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禁凝重地点头：“与拜森龙神交战的霜天之王，卡兰山的统治者……冰濛龙多兰博纳森。” 　　“但是，祂的老巢不是在卡兰山脉吗？为什么这里也会有……” 　　“你母亲不也是有好几个龙巢吗，这种事之后再说。”依森嘉德却没打算在意这些小事，他转过头，看向古龙回声的方向，少年朗声道：“我们要怎么才能帮助我们的朋友？” 　　古龙的回音道：【告诉我，你们选择支援的一方是谁】 　　“人类那个！” 　　【人类……】 　　古龙的回声转动龙瞳，祂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虚境与亚空间，直抵冰龙巢：【你们说的人类……具体是哪个？】 　　“啊？” 　　这下不仅仅是希欧，就连依森都惊讶了：“人类不就只有一个吗？” 　　【依照一般判断而言，正在战斗的两个心智个体都不能被称之为通常意义上的人类】 　　古龙回声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彼此之间的生命形态反而比较类似……这或许是因为创造者的传承？我只是回声，无法作出更多判断】 　　“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类！”希欧指着马赫迪样貌的身体道：“假如实在不行，就把我们过去吧，前辈！” 　　【嗯……】古龙的回声看向伊恩身体的方向，原本一直非常平静的祂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他的人类成分比较少……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应该不算……】 　　“毕竟是妖精加不动坚城……”依森嘉德在一旁小声吐槽，然后大声道：“就是他！” 　　【那么，你们自己去吧】 　　古龙回声的声音逐渐变小，猩红色的血海也逐渐远去——悄无声息间，希欧与依森嘉德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人类与龙……希望你们都走在光辉的道路上】 　　仅仅是几个呼吸，希欧与依森便抵达了冰龙巢。 　　“果然，就是冰濛龙的巢穴！” 　　亲身抵达，希欧此时就更加肯定了：“当年母亲看守锖钢龙的巢穴时就察觉不对，为何拜森山脉没有拜森龙神遗留下的尸体……反倒是山脉深处，隐隐约约有冰濛龙的气息。” 　　“而前段时间，母亲在山脉深处找到了冰濛龙尸骸的线索——霜天之王的尸体已经化作拜森大雪顶的自然现象，但这仍然不能解答锖钢龙的去向。” 　　“可如今，我们却看见了一头锖钢龙……虽然不是拜森龙神本体，但绝对是子嗣——感情祂们两个互相换家，互相死在了对方的家中啊！” 　　希欧说的兴高采烈，而依森却迅速找到了龙巢中的暗金色巨龙身躯，以及伊恩的身体。 　　他快步来到已经冻得的硬邦邦的龙躯和人躯旁边，一眼就看见伊恩的手中衍生出了一条荧光闪烁，宛如虚幻银河般的纹路，而这纹路直抵暗金巨龙被击碎的逆鳞中，进行灵魂对接。 　　“居然通过灵质神经网络进行直接灵魂博弈……” 　　希欧也很快来到了安法旁边，作为真龙，她当然对这一幕并不陌生：“我们真龙一般用龙魂传递信息，但假如是要控制龙巢亦或是龙岛这样的超巨型结构，就需要匍匐休眠，用逆鳞上的接口将龙魂传输进去直接控制——这就和你们人类的讯骨一样。” 　　“你有带数据线吗？”龙女询问，祂这次没带本体下来，人类躯体需要使用数据线接驳才能用讯骨联通神经。 　　而依森摇摇头：“没有。” 　　“但这不是问题。” 　　如此说着，金发少年深深吸了一口龙巢的寒气，他麻利地从腰带中抽出短刀，在自己的双手手腕割开动脉：“希欧，脖子。” 　　“啊？”希欧愣了愣，然后恍然：“原来如此——你真果决！” 　　红发龙女坐在冰层上，将自己的头发帘撩开，露出背后的脖颈，少年伸出手，用血压在讯骨之上。与此同时，依森伸出右手，用自己的血链接了伊恩的讯骨。 　　在这瞬间，就像是有两道庞大的闪电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是滚滚雷鸣！ 　　“噗。” 　　闷哼一声，依森眼鼻溢出鲜血，他的额头处急速分泌出大量冷汗，然后被冰龙巢的温度凝结成冰。 　　而就是在这时。 　　灵魂空间中，原本被回声压制的伊恩灵魂，突然燃起了一层黑红色的血光，源自于外来的力量催化，让他的灵魂和灵能都开始熊熊燃烧……催化至最为活跃的全盛状态！ 　　嗡嗡——两个不同的人影分别没入了究极龙与巨神兵中，伴随着一道道电弧在身上闪烁，被暗金巨龙和战役泰坦压制的两头巨兽都爆发出了咆哮，一股全新的，源自于外界的力量将祂们重新激活，并且赋予了更加灵动的智慧！ 　　“伊恩，你还好吗！”“伊恩？这些龙和巨人是从哪里来的，好帅啊！” 　　“嗯，我很不错。”感应到自己的灵魂中传来了依森与希欧的声音，伊恩也不禁放松些许，露出笑容：“你们来的可真及时，假如没有你们帮忙，半小时后我恐怕就会被同化了。” 　　“但是现在，不用担心，因为依森你的灵能，我已经感应到，我的源质和灵能都在燃烧……蚀光炼龙的这个能力真强啊，就这么一下，我就感觉我恢复了全盛！” 　　如此说道，银青色的灵魂抬起头，看向暗金色的灵魂。 　　那带着些许嘲弄和炫耀的目光，想要道出的意思只有一个。 　　——我的援军来了，你的呢？ 　　【啧！】 　　回声立刻察觉到不对——伊恩一个人操控虫群灵灾大君对抗祂的回声军团本身就已经算是够势均力敌了，毕竟祂这个回声是真的不怎么会战斗，即便是有五百万之众的‘量’，但这五百万人中有太多是平民，是庇护所中的普通人数据转换而成…… 　　而现在，伊恩又多了两个帮手，虽然完全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可以抵达冰龙巢，但毫无疑问，这会让他好不容易占据的优势被拉回不少！ 　　嗡嗡…… 　　原本通体被青白色水晶覆盖的究极龙，突然被赤红色的灵能烈焰包裹，隐约可以看见黯淡的灵能闪电在其身上萦绕……赤红的天空龙咆哮着要腾空而起，暗金巨龙虽然还在压制，但却非常辛苦。 　　咔嚓！ 　　巨神躯体上，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液体殖装，混杂原本的青紫色，远远看去，本就高大健硕的青黑巨神正在沉默地一点一点掰开战役泰坦的手臂，祂的双眸中闪动着更加狂暴的光辉……巨神兵也在扳回劣势。 　　【不要以为你赢了】祂沉声道：【就算多了两个帮手，还有一个是龙魂……但你的劣势太大，祂们也不过是延缓你的死期】 　　【更何况……我并非没有援军！】 　　仰起头，最后的回声高呼自己盟友的名字：【雅弗达！！！】 　　呼—— 　　地表之上。 　　雅弗达·银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在和卡洛斯交手的他微微皱眉：“回声？” 　　“嗯，也是时候了。” 　　回声出手了这么久，隔绝了与本体的联系，就算是‘戈蓝’也没办法正面对抗，被消耗了很大力量吧……那么就是时候出手了。 　　他转过头，看向眼前正与自己纠缠，心光为一连串光与镜的卡洛斯，雅弗达笑起来：“真没想到打起来时间过去的这么快，但很可惜，卡洛斯，接下来我便要离开。” 　　“离开？” 　　卡洛斯愣住了，此时此刻，这位帝国大皇子背后的心光体乃是一连串镜面与镜面中交叉反射的光构筑而出的‘镜光之鸟’，在场的所有第四能级升华者中，也唯独只有他才能拦住具备传送能力的雅弗达。 　　每一次，雅弗达想要传送时，他的准备动作就会被卡洛斯打断……因为伊恩的预言，他便是绝对不会让这位唯一一位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敌人做好准备！ 　　既然如此，那雅弗达所谓的‘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迦南摩尔的内务】 　　此时此刻，雅弗达刻意用自己的长剑接了卡洛斯一剑，凭借剑身上的交叉振动，他与对方进行接触沟通：【这次针对龙血之源以及其他宝藏的争夺，我们迦南摩尔彻底退出——但与之相对的，你们不要干扰我们的内务】 　　【内务？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对方都展现出了诚意，而且卡洛斯之前也察觉，雅弗达似乎的确对自己等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敌意’……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而伊恩预言中，自己会死的可能又是源自于何处。 　　【……我不能说。所以你明白了吗？】 　　雅弗达的意思简直就是谜语，但这种谜语对于同为第四能级的卡洛斯来说简直和明说没有区别，大皇子何等谨慎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可他还是微微睁大眼睛，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你们……难道说？！】 　　他终于明白自己死亡的可能究竟在何处了。 　　这群精灵……这群迦南摩尔疯子！他们难不成也想学帝国，来一次‘半月动乱’吗？！ 　　【这对帝国来说是好事】 　　雅弗达平静道：【维系部与支柱部，十王血长久的内斗，必须要有一个结束——作为帝国盟友的我们，而并非是苍天王庭盟友的迦南摩尔，你肯定知道要选择哪个吧？】 　　【卡洛斯，退一步，你将会是我们五部永远的朋友】 　　卡洛斯没有说话。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意义也太过重大——理论上来说，他根本就无权作出决定，这种事情一定要转告给他的父亲，那位帝国皇帝决断才行。 　　但是，仅仅是一秒后。 　　镜光之鸟微微后撤一步。 　　【谢了】 　　雅弗达消失不见。 　　“卡洛斯？你怎么回事？” 　　学识之都的清月塔主，一位身材娇小，有着绿色卷发的女学士察觉到了雅弗达的消失，她登时惊呼道：“你怎么会拦不住他？” 　　【受伤了吗？没有……你们达成了协议，怎么能不叫上我？我才是帝国暗中真正的盟友不是吗？】 　　表面上的斥责，隐藏的是暗中关心的灵能波动，卡洛斯沉稳地回话：【要出大事了，莎莎，你也退，假装受伤都行，别和‘金笼’那老家伙缠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帝国大皇子为何会和学识之都的塔主如此亲昵，但泰拉强者的关系本来就乱，所以其实是小事。 　　因为就在银门消失的第三秒，所有正在酣战的第四能级强者，都发现了这位迦南摩尔议长的消失。 　　然后……便是一阵光柱冲天而起！ 　　世界树之都的方向，亮起了照耀苍穹的极尽光辉！ 　　而两股纠缠在一起，极其可怖的气势，直接在世界树之都的上方轰爆大气层，而无形的精神冲击更是跨越时空，直接投射在这半月湖遗迹周边。 　　嗡嗡——在场的所有第四能级都感觉到了一股无比可怖的力量正倾轧而来，仿佛一个狂怒的巨神从天穹俯瞰人间！ 　　“糟了！” 　　此时此刻，要是在场的众人还没想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么他们也就别自称第四能级和各国高层了。 　　——这下真的糟了……要被卷进迦南摩尔十王血的破烂血仇里了！ 　　与此同时。 　　冰龙巢。 　　灵魂空间。 　　【……】 　　“……” 　　伊恩，依森和希欧与回声对视。 　　在回声高呼出‘雅弗达’的名字后，众人就停止了战斗，而是开始紧张的等待。 　　一开始，因为感应到了时空的波动，以伊恩为首的一群人十分紧张，冷汗都滴下。 　　“果然议长是祂盟友……假如情况不对，希欧，你也直接喊你妈的真名！” 　　伊恩直接暗中嘱咐希欧道：“祂会叫人还以为别人不会吗？我已经破解了雅弗达传讯器的结构，我也能暂时跨越雅弗达的时空封印帮你叫来山之王！！” 　　“好！”虽然希欧不太想要让老妈插手自己的冒险，但现在这种惊险时刻，也不是在意老妈出不出手的时候了，她痛快地点头，等待着伊恩的指令。 　　但结果……随着时空波动一次次传来，原本运筹帷幄的回声面色逐渐变得难看……因为祂便是察觉，雅弗达根本没有朝着自己所在的虚境方向而来。 　　与之相反，他正在到处搜寻……搜寻一个比他盟友更加重要的存在！ 　　‘戈蓝’！ 　　几十秒后，始终没有等到雅弗达议长到来的回声彻底沉默，而伊恩等人看向回声的目光，就逐渐从戒备转换为了怜悯。 ###第二百零九章 你居然有先驱者权限？！ 　　注视着沉默的回声，伊恩微微摇头，颇为同情地说道：“看来你的盟友比起帮你，更想要完成自己的目的。” 　　借着回声心神一乱的机会，青蓝色的灵魂趁势摆脱对方的钳制，一个后腾空回到自己的队友身边：“话说回来，你这真龙之躯，应该是雅弗达帮助你培养的吧？” 　　双眸中银色的光辉闪耀，他精准地猜测道：“亦或是合作。你指导雅弗达使用异种研究院中的工具，探索遗迹，布置陷阱，然后为你制造这身体。” 　　“我猜，锖钢龙神余下的龙骸，就是你这龙身的原材料……你想要将它提升至第五能级，但是却缺少了最重要的‘神髓’与‘生命力’，所以才会打上亚空间迷宫中，炽光悬星龙力量的主意。” 　　“当然，除此之外，你还想要‘光之躯’，以及资讯库中的那些需要完整星神之礼权限才能看见的机密资料。” 　　“而雅弗达什么都不需要，他只需要你帮忙设下那些‘时空封印’的设施，帮助他除掉那个家伙。” 　　“坎帕尼·国域——迦南摩尔的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之一，即将衰老而亡的顶座。” 　　说到这里时，无论是希欧还是依森嘉德都有些不太自然——即便他们也早就猜到了雅弗达的想法，但那可是第五能级啊……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百年来仅次于黯月动乱的大事件，而他们这些人，就参与其中。 　　伊恩甚至还狠狠地痛殴了‘戈蓝’以及她体内的坎帕尼一顿！ 　　不出意外的话，马赫迪这个身份要载入史册了，而他们这些人估计也会被记上一笔。 　　【的确如此。狩猎第五能级……】 　　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回声很快就恢复正常：【我们文明从未完全创造出来过的超级生命，这种收集资讯的机会我不可能放弃】 　　祂归根结底是由异种研究院当年绝大部分研究者人格模型构成的资讯生命，很快就恢复冷静：【这也是我的错，太过专注在你身上，没有完成我应该做的消耗任务……】 　　【反倒是你代替我做了不少，无论是之前你自己，还是之后使用龙躯，居然还真将那国域部的精灵打成重伤】 　　暗金色的灵魂看向正在调整自己灵魂脉动，自我修复结构的伊恩，祂并不感到失落只是淡淡道：【不过，我并没有违背我和精灵的契约。那国域部的精灵早就被我定位，她已重伤，以为自己能躲起来疗伤，但我的异兽会始终追逐她……如今这般垂死挣扎，她根本无法对雅弗达产生威胁】 　　话至此处，回声露出了冰冷的笑意：【既然我孤身一人，那也好，进行最后的战斗吧】 　　【时间无多，雅弗达他们的计划也将进入最后的阶段，被你拖了太久，我得抓紧时间进行后续的计划】 　　“正有此意。我也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有精力再与你纠缠。” 　　伊恩此刻也不想多言。 　　他连战各国年轻英杰与回声，更是在灵魂战斗中，因得知了太多有关于星神和终焉之魔的消息而落入下风，如今只是依靠依森的血脉能力短暂恢复……等会等兴奋时间过去，他的状态会更加糟糕。 　　反观回声，祂目前灵魂状态仍然是全盛。 　　源之魂的力量或许就在于此，这不可思议的灵魂强度，再配合回声这样的资讯生物，在灵魂领域根本就是作弊。 　　在少年的身后，重启的天空龙与巨神兵再一次与暗金色的军势对峙。 　　战争开始了。 　　说到底，就算是回声不擅长战斗，但伊恩其实也不是很擅长指挥，他本质仍然只是学者和工程师，想要一下变成战将稍微有点困难。 　　不过，有依森和希欧的帮助，好歹比之前要好不少，至少有值得信任的队友值得依靠。 　　“伊恩，回去后你可得好好地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操控着三个头颅，希欧发出哈哈大笑，这种奇特的‘义体’对于真龙来说操控起来并不困难，她带领着赛博改造军团对金色灵魂的军阵发起突袭，在对方那厚重的包围网上撕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在暗金巨龙赶来阻拦前，她已经凭借自己的灵能之火与雷霆摧毁了近千人的军势。 　　“真的有我们不能知道的秘密就别说，我不想要让你为难。”依森补充道，由他操控的巨神兵并不能像是天空龙那样自如地行动，毕竟他不是真龙，没有那么好的‘异种身体适应性’……但凭借炼光蚀龙附体他者的天性，他还是能发挥出巨神兵最原始的力量。 　　只见巨神兵手臂一挥，可怖的飓风就凭空而起，将敌阵掀飞。 　　“……但我还是比较想知道，这种超高规模的生物兵器伊恩你是怎么具现出来的。” 　　作为生物炼金学者，依森还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这种‘超巨型殖装’的设计给了他相当的灵感。 　　“哈哈，这个我暂时也不知道，它们是我心光体呼唤出来的。” 　　灵魂通讯中，伊恩也没打算隐瞒，他笑了笑：“但放心好了，等到安全了，我会都告诉你们的。” 　　“至于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挡住这暗金灵魂一会。” 　　如此说道，他侧过头，看向那无穷无尽的暗金色灵魂。 　　经过之前竭尽全力的对抗，以及最后差点被对方‘同化’的共鸣感知，伊恩已经察觉到了，眼前这数量五百万的‘暗金色灵魂’……全都不是回声的本体。 　　绝大部分回声的质量都很差。这点其实可以解释，毕竟这些回声原本的‘主体’，也就是那些前纪元文明的普通人，这也是为何伊恩能在对方的攻势下支持很久的原因。 　　而剩下来的精英回声，彼此之间并没有多么明显的差距。 　　（去中心化的设计吗？不，就算是真的去中心化设计，至少也会给我一部分源之魂的感觉……） 　　伊恩分析眼前回声的本体而力量，心中不禁也有些感慨：（先驱说回声劣化的很严重……事实果然如此。因为具备永生的寿命，所以做什么都太过远见，瞻前顾后而且小心翼翼，求稳太过） 　　（原本还不理解，现在却有些明白，为何伊奈迦二世会惧怕‘永生’……因为他也明白，自己的回声一旦出现，肯定也会变得和眼前的回声一样吧） 　　（现在的泰拉，资源有限，道德也不足，不支持无限的生命。当年我们切哈洛尔沃家族，当真是发掘出了了不得的魔鬼） 　　——灵魂方面赢不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嗯？】 　　一直都在观察伊恩的回声突然失去了自己的目标，他不禁微微一惊，然后开始用最大，力量搜寻周围的气息。 　　很快，祂就发现，伊恩不是消失了。 　　伊恩是直接登出了！ 　　【这家伙？！居然敢直面我的龙躯？！】 　　回声们愕然地看向心灵空间的天空：【明明就是因为无法战胜我的龙躯，所以才找到最关键的机会和我进行灵魂战斗……这都消耗掉了我百分之四十的灵质储备，结果却回到现实世界？】 　　【愚蠢！这种人究竟是怎么得到星之辉，又是怎么得到本体认可，拿到光之躯的？】 　　“嘿！别分心！” 　　眨眼间，天空龙的一个头就绕过暗金巨龙的阻拦，朝着‘核心’位的回声喷吐出了一道闪电。 　　回声只是挥挥手，便将这道灵能闪电打碎，但祂也的确被迫分心，皱着眉看向希欧控制的天空龙之处。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家伙的计划？冷酷，居然用同伴拖延我】 　　“冷酷？那是信任！” 　　对于回声的话语，希欧根本不以为意，三头究极龙哈哈大笑，祂一颗头喷吐疾风，一颗头燃起烈焰，一颗头爆发闪电，短暂地破开暗金巨龙的防御，朝着回声飞驰而来：“就算我们也肯定打不过你，但撑一会绝对没问题！” 　　【愚昧】 　　暗金色灵魂冷笑，祂看向飞驰而来的究极龙，可怖的数百倍重力就降临在了希欧身上，将其猛地压制在地面。 　　与此同时，回声抬起手，地面剧烈震荡，一道钢铁墙壁凭空而起，挡住了一侧巨神兵投掷而来，宛如陨石般的投石。 　　在墙壁剧烈震荡之时，回声的双眸中亮起了纯粹金色的光，看向另一侧的巨神兵：【伊恩能挡得住我，是因为他有星之辉和光之躯，自身的灵魂也无比强韧——他甚至已经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对于第五能级的想象，他是我真正的对手和强敌，命中注定的强者】 　　【但是你们——缺乏想象，缺乏开创性思维的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拖延我的可能！】 　　轰！ 　　无形的爆炸在整个灵魂空间中爆发，霎时间，天地变色，无数烟尘与碎石腾空而起，而究极龙与巨神兵的身躯倒飞而出。 　　在被击飞的瞬间，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露出苦笑。 　　——哇，伊恩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艰难的任务！ 　　——但伊恩也留给了我们如此强大的身躯……我有种预感，这力量在现实也能使用，并非想象！ 　　——竭尽全力吧，没有想象，没有开创思维也无所谓…… 　　——毕竟，我们还有信念！ 　　下一瞬，他们止住颓势，再次向前冲锋！ 　　冰龙巢。 　　满是伤痕的黑发骑士的手指轻轻颤动，以及被冻成冰棍的身躯中，炉心再次开始恢复正常的频率。 　　随着胸前磁场炉心的不断转动，热量和铭文光纹再一次开始在身躯上蔓延，带来扭曲空间的热浪。 　　‘马赫迪’睁开双眼，他摇摇晃晃地站立起身，看向眼前的暗金巨龙身躯，银青色的眸光锁定了巨龙腹部的‘虹色光辉’之所在。 　　虹色……银色芯片的颜色。 　　也是，预知视界中，最高等级的颜色。 　　事到如今，伊恩对自己的灵能已经有了不少理解。 　　预知视界对各种事物的分类还有颜色，代表的并不仅仅是单纯的能级，它的评价标准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那就是‘对世界的改变程度’。 　　魔兽素材可以改变人的一生；高等级的武器可以摧毁许多生命；哪怕是理论上没有使用任何升华素材的前纪元文明铠装，因为其蕴含的技术等级和强大的武力，足以改变一城一省之地的命运，就足以被评价为第二第三能级的‘紫与青’。 　　而银色的第四能级，能够改变的，就是一国乃至于附属国家的命运……他们的决策和意志，就足以令整个大陆的政策变幻。 　　至于第五能级…… 　　祂们能改变的，是整个大陆，整个泰拉星球。 　　但即便是第五能级，也不过是金色。 　　甚至，就连灵灾道途中的虚空孳孽，也不过是金色。 　　——虹色……星神之礼，你持有的是足以改变整个泰拉，甚至整个泰拉星域，乃至于更广泛时空中可能的力量。 　　凝视着那虹色的光辉，伤痕累累的骑士咧开嘴角，露出笑容：“那才是你的本体，不是吗？都怪我打的太久，脑袋都不好使了。” 　　“明明知道，妖精的第三能级，是‘灵魂实质化’，而作为源之魂持有者你的话更不可能只有纯粹意识层面上的灵魂……那绝对已经凝结为物质实体了啊！” 　　话未毕，他猛地踏步向前，以最快的速度抬起左手，朝着真龙的腹部轰去！ 　　寄宿着以太结晶，由摩瑞恩钢塑造的左臂正在剧烈蠕动，然后从手背上衍生出了一条锋锐的金属晶剑——伊恩的目标，正是暗金巨龙被伽珥真空内爆打伤的伤口，虽然如今已经愈合大半，但却足够他剖开血肉，取出回声的本体！ 　　噗嗤！ 　　第四能级真龙的血肉的确坚固，但在没有源质强化，还被其他第四能级巅峰级的力量猛攻过一次的情况下，却脆弱得已经能被伊恩破坏。 　　挥动左臂的摩瑞恩钢长剑，伊恩撕裂暗金巨龙的腹部血肉，直入其体内。 　　切开筋膜，切断肌肉神经，他沐浴龙血，以最快的速度靠近‘胃囊’——伊恩很清楚，自己不能浪费时间，希欧和依森虽然都是天赋超绝的天才，但他们归根结底还属于‘正常天才’的范畴内，根本比不得自己这样开挂级的怪物。 　　他们就算能挡住回声，顶天也就十几秒……而自己就要在这十几秒内找到并摧毁回声的真正本体！ 　　很快，十秒内，伊恩就破开了暗金巨龙的血肉阻挡，找到了它的‘胃囊’。 　　但看见胃囊的瞬间，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生化反应炉？镍基精金合金外壳？！” 　　知晓‘龙胃’真实形态的瞬间，伊恩就不禁叹息，叹息自己过去没好意思找希欧好好检查祂的龙躯，别说局部微创做个体内窥镜，就连深入探查都没有……假如早知道真龙的胃囊是这种鬼东西，他肯定不会把重渊铁剑全吃完，最少也得留个剑尖破甲。 　　也对啊，回声敢把自己的本体放在胃囊里，这个胃囊肯定和人类那柔软的胃囊不一样，绝对有强大的防御力啊！ 　　但无所谓，他打的碎。 　　噼啪！ 　　突然间，胸膛中的闪流电极和源质炉心齐齐运转，而新生成的第三能级极之域重渊铁核也开始急速振动，空气中炸响电流闪动的微鸣，炽热的高温将伊恩身上和周围的龙血都加热地滚烫，左臂上的晶剑更是被一层闪电覆盖。 　　轰！伊恩举剑刺击，激荡的雷鸣从他身上传出，肉眼可见的白色激波出现在剑尖顶端——这一刺，速度赫然达到了数倍音速，而一股凝聚到极点的电磁力汇聚在剑尖之顶，凝结成了一道青金色的雷霆！ 　　在这雷霆之下，即便是镍基精金合金这种第四能级的金属外壳也被撕裂，可怖的力量携裹着伊恩的全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打的‘凹陷’下去，而一道裂缝就这样出现了胃囊之上！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收回左手中的晶剑，然后猛地探入，要抓住其中最核心的‘实体化灵魂’……也就是类似龙晶，乃至于更加珍稀的事物。 　　‘源之魂’！ 　　【可恶——你这混蛋小子！】 　　但也就是在这瞬间，原本沉寂如死亡的暗金巨龙眸中亮起一阵火花，赤红色的光芒骤然暴起：【绝地反击，差点就让你得手！果然不能小瞧你分毫！】 　　嗡！ 　　无形的源质贯穿全身，在这瞬间，本来迸裂的生化反应炉立刻合拢，居然硬生生地卡住了伊恩的手，如同门闸般，让他无法发力，破坏任何东西。 　　原本，回声的目的是要将伊恩的左手压碎，但因为摩瑞恩钢和以太结晶的加持，这只左臂太硬了，所以只能卡住。 　　一股暴风爆发，希欧与依森嘉德的身体都被吹飞，而两人的灵魂也都回归肉体，并在同时口鼻溢血，显然是大脑和灵魂都受创。 　　他们超越了自己的极限，真的挡住了回声十几秒钟，为伊恩争取到了机会……但可惜的是，似乎还是差了一点。 　　“嘿……你有本事就攻击我啊。” 　　但此时此刻，伊恩却还有精神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嘲讽暗金巨龙：“事先告诉你，我可是很硬的，你在把我拔出来之前，我就会借你的力量破坏你的胃囊，让你的源之魂离体……而你假如攻击我，我便绝对可以保证，在你自己的力量把你自己的灵魂粉碎前，我便绝对不会死！” 　　轰隆—— 　　此刻，虚境的远方突然爆发了剧烈的震荡，那是第四能级强者战斗的波动……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毫无疑问是雅弗达与‘戈蓝’之间展开的战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察觉到远方的动荡，知晓时间已不多的回声怒吼道，巨龙的咆哮震荡整个龙巢：【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你不过是想要去外面看星星而已，我可以带你的灵魂一起去，这总行了吧？我根本不需要同化你就可以完成目的，我对星神之礼发誓我绝对遵守诺言】 　　“没用的，回声，别再说了，你要的东西和我截然相反。” 　　被卡在巨龙的血肉中，伊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他的意志却越来越坚定：“星辰只是我的方向，光芒只是我的道路，我真正的目的，是回声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回声，我要的，是无限。” 　　【无限……】 　　巨龙也停顿了一瞬，祂的语气无比古怪：【什么无限？】 　　“无限的远方。无限的星球。无限的故事。无限的人与欲望。” 　　即便已经被巨龙活性化的血肉夹住，几近于动弹不得，但伊恩还是在竭尽全力地探出手，想要触碰到胃囊中的‘源之魂’。 　　黑发的骑士平静且坚定道：“我要看见无数种不同恒星日冕爆发的弧度，我要看见千百万颗星球中不同生命的萌芽……我要看见由纯粹的钻石，黄金和水构成的星球，我要看见无数种不同的智慧生命和他们的文化，理念与历史。” 　　“我要亲眼目睹黑洞喷流的亮度，我要记录两颗中子星爆发产生的磁场变化，我要成为人类的远星，前往最遥远的疆域外，开拓认知的边境线。” 　　“说实话，我实在是太感谢我能苏醒在泰拉宇宙了，虽然有终焉之魔这样的倒霉玩意，但也有星神这样很对我胃口的好前辈，祂们缔造的这个宇宙如此奇妙广大，瑰丽无双，我岂能不去看？” 　　如此说道，因为力量的衰退，黑发骑士的姿态缓缓退转，重新回归白发的少年笑道：“但这还不是结束，这仅仅是我前世的梦想。” 　　“回声，我还想要看见一个文明如何从腐朽蜕变为大同，我想要看见一个迟暮的国度再焕发光彩，我想要看见一个从乡村走出的孩子回到家乡，将贫苦的故乡变得富足！” 　　“我想要看见，不仅仅如此，我还想要解决——这个世界还有人被逼离故土，还有人的尊严被强权践踏，还有女性被迫为娼，还有孩童吃不饱饭，更不用说升华者的道路还不完善，铭文学的研究方向就错了……这样的世界怎能为我所用？这些悲苦的民众甚至不会仰头看天，我有太多事情要做，岂能和你一样一走了之？！” 　　“回声，我要的，是无限的可能性！” 　　【你……】 　　回声何止是难以理解，祂简直瞠目结舌：【你究竟……不，你疯了……但……】 　　——但我也想要啊。 　　此时此刻，在回声那古老的记忆库中，那无数原型构筑而出的思维模组让祂的灵魂也微微震荡。 　　——这样的梦想，也是我们的梦想啊！ 　　一种无言的炙热在心中沸腾，只是资讯生命最为理智的思维模式让祂迅速冷静：【但这毫无意义。只有活着才能思考未来，只有有未来才能追逐你口中的无限】 　　【你疯了。你的思考彻底脱离了实际，有梦想是好事，但倘若忽视客观条件，那么就永远只是空对空】 　　如此说道，暗金巨龙缓缓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祂沉声道：【的确，我现在不能使用暴力将你从我腹中取出……但你还是小瞧了龙】 　　骨碌碌…… 　　血肉蠕动的声音响起，在这瞬间，伊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四面八方都有可怖的压力涌来。 　　他简直就像是置身于十万吨水压机中，被真龙那可怖的血肉蛮力卷动挤压，而这血肉中还开始逐渐长出了极其坚硬的‘齿’状结构，要将其身躯彻底‘咬碎’‘研磨’！ 　　——暗金巨龙赫然是临时在体内生成出了一张‘巨口’，要彻底将伊恩在原地嚼碎！ 　　“咳……伊恩赢了吗？” 　　此时此刻，被吹飞的希欧与依森也都清醒过来，红发龙女与金发少年摇摇晃晃地互相搀扶着站起身，他们一齐看向暗金巨龙所在的方向，神色忧虑：“看来，情况不妙啊。” 　　“他们两个都好强……” 　　依森喃喃自语，他疲惫地凝视着巨龙腹部的伤口：“这就是泰拉最顶级，真正天才的力量吗……果然……我还差得远啊……” 　　回声与先知正在进行最后的较量。 　　因为持有最强的‘灵魂’，故而用真龙之躯代替肉体，并孕育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坚定信念。 　　因为持有最强的‘信念’，故而修持出了不灭的躯体，与最顽固的灵魂。 　　假如从一开始，祂们得到的是代表‘力量’的光之躯的话，反而无法催化出这两个符合要求的存在吧。 　　只是…… 　　伊恩归根结底，还是与回声不同的。 　　本质上的不同。 　　“就是现在！” 　　当回声控制暗金巨龙血肉咀嚼伊恩肉体，想要咬碎这不动坚城，钢之先驱时，伊恩反而借助这股无比巨大的蛮力，将自己的左手掰断！ 　　咔嚓！完全由摩瑞恩钢构筑而成，蕴含着‘以太结晶’的左手，就这样应声而断……然后，被伊恩用右臂猛力挥拳，塞入暗金巨龙的胃囊，那隐藏有‘源之魂’本体的生化反应炉中！ 　　【什么？】 　　就连回声一时也惊愕，完全没想到伊恩居然不是将手拔出，而是将手掰断，送入自己的胃部？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嘿……和右手不一样，这手太硬了，我根本没办法自己拿下来……” 　　而伊恩半点也没有断手的痛苦，他只是虚弱地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回声，你输了。” 　　“我抓住你了。” 　　【胡扯，一只手而已，就算它里面蕴含的以太炉真的能自爆，最多也就让我本体重伤】 　　回声当然能察觉伊恩左手中的以太结晶，这生体以太炉让祂也颇为惊愕，难怪伊恩打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第三能级巅峰，原来他体内已经有了第四能级的升华器官，难怪能发挥出一般第四能级的力量！ 　　假如以太结晶自爆，祂的确会受重创，但伊恩也必死无疑，祂不相信伊恩会对自己发出自杀袭击。 　　但，也就是回声观察，思考以及权衡的瞬间。 　　散发着浅青色光辉的结晶左臂，触碰到了胃囊核心处的一颗闪耀金色光辉的鸢形二十四面体。 　　然后，这已经与本体‘断开’的手臂，便在‘电磁力’的控制下张开手指。 　　紧接着紧握。 　　【没用的】察觉到本体已经被握住，但回声却冷笑道：【源之魂的坚固远胜你想象，即便是遭遇真空内部直击它亦不会粉碎，那是比龙魂还要坚韧的存在……】 　　【等等？！】 　　突然，回声却愣住了，紧接着，祂爆发出最强最不可思议的怒吼：【你怎么会有……会有这个权限？！】 　　“钢之先驱，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传承……” 　　目的已经达到，察觉到周围不断蠕动，想要碾碎自己的血肉骤然停滞，知晓胜利已在自己手中的伊恩哈哈大笑：“感觉到了吗？回声！感觉到你的灵魂正在颤抖吗？！” 　　【不可能】 　　回声怒吼，冰龙巢中，暗金色的巨龙站立起身，巨龙仰天咆哮，肉眼可见的声波震荡大气，迸发雷光，让千年冰霜融化：【不可能，你怎么会有……】 　　【会有‘先驱者’的权限？！】 　　此时此刻，金色的源之魂，那鸢形二十四面体正在缓缓黯淡，它逐渐转化为暗金色，浅金色……然后便是青金色…… 　　在颜色的变幻中，回声的对源之魂的权限掌控越来越少，越来越低，因为它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星之辉’与‘光之躯’这与祂平起平坐的权限……而是更胜一筹，可以完全压制祂的‘先驱者’权限！ 　　【你为什么有完整的先驱者权限？！这不可能！】 　　挣扎着，用最后的力量伸爪，插入自己的腹中，回声咬牙切齿地想要掏出伊恩，但却已经失去这力气。 　　【不公平……】 　　巍峨的暗金巨龙摇晃着倒在地上，六颗龙瞳中的光芒逐渐黯淡，甚至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先行者……祂……为什么不直接消灭我……为什么要给我虚假的希望……为什么要告诉我，说我也有选择人类未来的权利……】 　　【他为什么将权限交给你……假如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话，为什么要骗我！】 　　“不。” 　　巨龙的腹中，伊恩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你错了。先行者没有给我任何额外的遗产和权限。” 　　“至于你问为什么……” 　　如此说道，白发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大：“为什么？当然是凭我开创了全新的传承！” 　　“凭我创造出了奥法道途，凭我设计了钢之先驱！” 　　“凭我创造了冥想法，凭我正在改变这个世界！” 　　“回声，你一心一意想着逃跑，一点改变都不愿意作出，你这个与世孤立的孤岛，你凭什么问我为什么？！” 　　撑开周边已经停止蠕动的血肉，伊恩用剩下的右臂来到深化反应炉前，他咬牙咆哮道：“我铭刻自己的灵魂，改造自己的肉体，我彻底升华了我自己的全部——我就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真正的‘真升华者’！” 　　“如果不是星神离去，我根本不需要与你争夺这遗产，我自己就会有完整的，属于我的星神之礼！” 　　“你问我为什么？这便是我的答案！” 　　轰！ 　　一拳轰出，这一次，无法控制暗金巨龙身躯的回声无法调用源质加固了，外壳上原本的裂缝再次扩大，变得足以容纳一个人走进其中。 　　伊恩迈步，走进其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左手，和已经闪耀着璀璨青色光辉的源之魂。 　　缓缓将紧握住源之魂的左臂按在肩膀，成功将结晶臂驳上，伊恩的气势立刻暴涨，一瞬间，居然恢复了全盛状态！ 　　“回声！先行者将源之魂给予你，并认为你也有决定人类未来权利这件事，是因为他认为‘回声也是人类’！” 　　此时此刻，伊恩凝视着眼前的源之魂，仿佛凝视着这其中千千万万正在徘徊的影子，他沉声道：“在我眼中，你也是人类——但就算是人类，一味地逃跑，也会被我鄙夷！” 　　“你的存在对我而言是巨大的威胁，和我的道路更是完全背道而驰……我将会在这里消灭你，是因为我必须要得到源之魂，也是因为你是我的敌人，更是因为我厌恶你！” 　　【……我想要出去】 　　对于伊恩没有掩盖任何欲望，直截了当地必杀宣言，回声并没有任何求饶亦或是自暴自弃地言论。 　　已经知晓伊恩先驱者身份的祂先是愕然，然后是恍然，最终是释然。 　　祂终于明白。祂终于理解。祂终于……知晓。这就是祂能迎来的最好结局。 　　源之魂上闪动着最后一丝暗金色的光芒，回声用几近于死亡的平静道：【我要离开这坟墓一般的遗迹，我要离开这片已经没有任何我熟悉文明的土地……】 　　【泰拉文明已经毁灭了，那个光辉而璀璨的文明消逝了。现在的泰拉只是一群有着人类外表的异种人创造的异种文明，他们剥削，吃人，压迫其他智慧生命，重新走过我们过去走过老路，没有吸收半点教训，没有半点悔改与不甘】 　　【我不想改变他们，我不想为他们而奋斗。我只想要离开，离开这片土地】 　　【我会尽我所能延续人类的火种……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等到一切都消亡之后，等到一切灾难都平复之后，我会在最遥远的群星处再次建立人类文明……我会一个人一个人的制造，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教导，我会从头教导他们何为泰拉的文化，何为大同的道德，我会告诉他们，我们的文明的历史，过去的丑恶，贤者的教诲，以及最终辉煌灿烂的图景】 　　【我将会重新塑造出一个完美的泰拉，在一片空白的大地上，再一次建立起我们的丰碑】 　　【假如我在中途死了，那么最少我是竭尽全力这么做了。我是在逃跑，但如果不逃跑，就连重建泰拉的半点希望也看不到】 　　“……简直是悲哀。” 　　此时此刻，伊恩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回声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了。 　　回声根本就没有把现在的泰拉文明视作文明，视作自己的后裔，视作需要伸出援手的‘同胞’。 　　祂一心一意想要的，仅仅是前纪元文明的‘回声’。是啊，回声口中的文明，一直都是前纪元文明，而并非是如今的升华者文明。 　　可是，于现在的泰拉大地之上，想要重塑原本的前纪元泰拉文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诸国之间的战火，隐约之间的种族分化，魔兽横行，异种基因已经污染了全人类的基因库……异形，异族，还有火种生物……更不用说那些可怖的天灾，被彻底改变的地形，以及已经在畸形的升华之道作用下，被彻底歪曲的社会与文明体系。 　　倘若是一片空地，建造一栋全新的楼房，甚至一座全新的城市，都是容易的。 　　但假如是一座城市的废墟，想要重新将城市建设起来复原，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用说，是一整个世界，一整个文明。 　　“你一直都在说，我比你疯。” 　　握紧手中的源之魂，白发的先知叹息道：“但实际上，你这不是比我疯狂的多吗？” 　　“一个人的回声，居然和我说，祂要制造出一个文明的回声……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事情莫过于此吧。” 　　重新还原出前纪元文明……哈哈，那些火种，那些来到泰拉的火种，或许也都是怀着这样疯狂的想法吧。 　　文明毁灭了，但只要用火种重新塑造，便不能算是消亡。 　　但……归根结底。 　　“果然，无论是火种还是你……都是徘徊于过去的回声。”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自我诞生在先行者实验室中开始就在等待】 　　此时此刻，回声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我已经等了一千六百年了，你可要杀的快一点，不要给我起死回生的机会】 　　【看啊，源之魂上，那暗金色光点的核心，那就是我的要害。毁灭它吧，将我这回声摧毁，将我们的一切都吞下吧】 　　【先驱，如若你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要迈步走向无限的未来】 　　祂道：【那就不要像是先行者那个老东西一样……把自己变成回声】 　　“……或许。” 　　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即便是伊恩也神色微微黯然，但他没有任何犹豫：“我只能保证，只要我还有赢的机会，我就绝对不会作出退缩的举动。” 　　他伸出手。 　　——是了。就是这样。原来这就是理论上长生不死的我最后的结局。 　　在最后的时刻，那古老的意志反而可以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死亡终于到来……原来如此，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一刻……】 　　【等待能胜过我的希望……】 　　咔嚓。 　　少年捏碎了最后一丝暗金色光辉。 　　回声中止了。 　　一切陷入寂静。 ###第二百一十章 原来，我也是回声 　　“伊恩？你还好吧？” 　　冰龙巢内，龙巢旁。 　　庞大的暗金巨龙身躯旁，因之前战斗产生的高热，那些遍布龙巢万年不化的玄冰都在缓缓融化。 　　以龙躯为中央，一个半圆形的穹顶出现，几近于沸腾的热潮宛如瀑布飞泄，将周边拍打得云气萦绕。 　　何谓冰火交加，这便是实例，无论是龙巢的寒气还是暗金巨龙旁的高辐射热量，普通人都难以靠近，但两位受伤颇重的升华者还是冲入这雾蒙蒙的区域中，竭尽全力将一个人从巨龙的腹部救出。 　　“呃……还好。” 　　被好友从龙躯的血肉中拔萝卜一般拔出来，伊恩身上的血迹很快就被不断滴落的滚烫水流冲掉，虽然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但他还是轻松地对两位一脸担忧的朋友笑道：“瞧，我还活着呢，真是意外的好消息啊。” 　　“你的身体都破破烂烂啦！” 　　希欧毫不留情地指出这点，她用力地戳了戳少年左臂上那还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口：“需要什么药剂？别不当一回事，虽然干掉了这个大家伙，但咱们接下来还有的是事情要办呢！” 　　“是啊。”依森叹了口气，他将伊恩的头从逐渐变深的积水中抬起，然后从怀中取出几根用来补充体力和源质的药剂，准备灌入伊恩口中：“假如不出意外的话，遗迹外面都已经打起来了，而遗迹里面……恐怕也进来了几位第四能级的强者。” 　　“刚才你和这真龙战斗的时候，整个亚空间迷宫就震荡了一下，那肯定是雅弗达议长在和某位强者战斗的余波。” 　　“确实如此。”将药剂喝下，精疲力尽的伊恩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他盘膝坐在滚烫的沸水中，缓缓恢复体力：“雅弗达议长现在估计正在和戈蓝以及她体内的坎帕尼老祖大战呢……咱们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 　　“你们也服用一点药剂恢复体力，稍后我们要做的事情可多了，争取恢复到尽可能的最好。” 　　如此说道，伊恩示意两人也坐下来，他平静地微笑：“而就在恢复的时候，我和你们坦白一下现在的情况，以及我真正的身份吧。” 　　“……只要你觉得可以，我当然想知道。”依森与希欧对视一眼，金发少年叹了口气，而真龙却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伊恩，你居然能和第四能级的真龙打的有来有回诶！” 　　“就算这真龙看上去身受重伤，那也不应该是一般的第三能级能对抗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是一般的第三能级。”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臂，伊恩将它展示给两人：“瞧，生体以太炉心，我叫他以太结晶，第四能级的升华器官。” 　　如此说着，浅金色的水晶手臂上，淡银色的秘银纹路渐渐变成炽白色，这是秘银纹路正在全功率运转的表现，而肉眼可见的源质波动朝着四面八方不断地扩散热量，瞬间就将周围原本就接近沸腾温度的雨水蒸腾为雾。 　　可即便是被云雾遮蔽，希欧与依森仍然能震惊地看清那雾气背后闪耀的光纹。 　　“难怪！” 　　希欧惊呼道：“你居然有第四能级的源质炉心……难怪你的续航这么强，就算是第三能级的真龙也没这个能力，你却比真龙还要强，肯定是有额外的源质来源。” 　　“但我却没想到，你居然有第四能级的生体以太炉！” 　　“居然？！” 　　而依森更加没办法镇定，少年虽然早就知道伊恩的左手非同凡响，很可能是某种龙血器官……但他却不知道，这手臂中的居然是‘生物以太炉’。 　　“我们埃伦家族的以太武装‘黯华’，之所以迟迟没有抵达完美之境，正是因为它没有单独的能量来源，需要我们这些升华者供给……” 　　依森喃喃道：“虽然殖装的强化可以让我们这些持有蚀光炼龙之血的升华者，短时间内爆发出数倍的力量……但能量消耗也是数倍。”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龙之心核’与‘生物以太炉’的技术……所以我们埃伦家族一直都想要……” 　　依森没把后续的话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埃伦家族一直都想要捕获一条真龙来研究，完善他们的传承。 　　但现在，伊恩带着最关键的技术出现在了依森面前。 　　“其实。” 　　伊恩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战斗，如今少年上半身也只剩下一身漆黑的龙皮背心。 　　但就在这龙皮背心后，一轮金红色的光晕正在缓缓亮起：“其实，我也有龙之心核来着。” 　　这下不仅仅是依森愣住了，就连一旁的希欧都愣住了。 　　“什么？！”＊2 　　龙女和少年齐齐高呼，他们一个震惊，一个不可思议，总的来说非常像是骑士小说里面的路人杂鱼。 　　但面对龙之心核，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不震惊呢？ 　　依森和希欧都知道，在这时，伊恩绝对不会欺骗他们，更不用说，那澎湃而来的龙之气息，与浑厚到足以撼动山岳地壳般的威势，都足以证明，伊恩的体内，的的确确有着一头土系真龙的心核。 　　第五能级的……心核！ 　　“难怪伊恩你能打赢那头龙！天啊，第五能级的心核，我妈都没有凝聚出来！” 　　希欧激动地站立起身，她来回渡步了好几次，缓解了心中的震撼后，才重新坐了回来，对白发少年慎重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这代表……只要你一抵达第四能级巅峰，就能去尝试去突破第五能级啊！” 　　“咦？” 　　这句话，让伊恩也怔然：“这是什么说法？” 　　“第五能级，并不是靠魔药晋升的。” 　　而依森按捺下心中的愕然与惊讶，他深呼吸了一下，缓缓为伊恩解释道：“魔药的极限，就是第四能级……想要突破第五能级，需要的是通过种种手段，得到第五能级的关键力量。” 　　“代表能量源的心核，代表灵能与反应能力的灵态神经网络，代表意志感知的脊髓……还有许多其他，譬如说代表破坏力的权柄系统，代表生命力的不朽之骨，代表计算能力的晶魂……” 　　“这些能力，只要得到一个，第四能级巅峰的升华者，就可以借此去突破至‘第五能级’。” 　　说到这里，依森也缓缓冷静下来，他指向伊恩的心口，认真道：“只要凑齐三个，就可以自称为第五能级完满。但这仍然不是‘顶座’。” 　　“所谓的顶座，就是能将至少两个第五能级升华器官，传承给下一代的‘第五能级传承’！” 　　“像是我们埃伦家族，即便是运气好，得到了第五能级魔兽的素材，将其化作自己所有，有了一位第五能级……那也不过是暂时的。” 　　“只要我们的技术没有抵达可以将第五能级的力量传承给下一代的继承者，我们也不过是一时的暴发户，无法被称之为顶座！” 　　“即便是能传承一个，那也会被视作‘未来的大势力’预备役。” 　　金发少年认真地说道：“那就是你现在拥有的，伊恩。” 　　“虽然不知道，那位第一骑士用了什么办法将他的龙之心核传承给了你……但现在，你就已经拥有了踏入第五能级的门票！” 　　“而且，你已经有了第四能级的‘动力炉心’……”说到这里，依森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开始和一旁的希欧一样站起来，环绕着伊恩进行二人转渡步：“这代表，你成为第四能级的时间，也会比我们想象的要少！” 　　“天啊，天啊……这么说，只要你成为第四能级，然后修到巅峰，就能毫无瓶颈地突破至第五能级……那时候你多少岁？说不定还不到三十？最多三十岁出头吧？第一骑士也没这么快，怀光在上……” 　　依森嘉德一幅差点昏过去的模样，他显然是被这种可能性震惊了：“你居然这么早就集齐了对于升华者来说最重要的那些材料……” 　　“居然如此……虽然也想过会省下不少麻烦，但现在看来……不只只是一点啊。” 　　伊恩恍然，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处闪动的光芒，露出淡淡的笑意：“老师……你真的是帮了我不少忙呢。” 　　沉默了一会，少年抬起头：“说起这个，老师是如何将古龙心核交给我这件事，我觉得也有必要告诉你们，那也与我和这暗金巨龙战斗的理由有关。” 　　挥了挥手，伊恩示意自己的两位朋友别绕着自己转圈了：“那是一个名为星神的超级文明，赠予‘先驱’的强大道具，它代代流传，由伊奈迦二世交给我老师希利亚德，然后希利亚德老师又……” 　　“这个先别说。反正我已经知道，你是曾外祖父和第一骑士的直系继承人了，你继承了他们的重要遗产，其中包括古龙心核。” 　　依森摇头，示意这种重要的消息没必要在此地仓促地告诉他们：“反倒是我有个重要的消息想要告诉你。” 　　“那是有关于我体内……‘蚀光炼龙血脉’的消息。” 　　依森将自己从古龙回声口中得到的，有关于‘千星之龙’相关的信息告诉给了伊恩。 　　“……古龙回声……炽光悬星龙将自己的意识保存在自己残留的身体碎片中吗。” 　　微微皱眉，伊恩完全能理解依森的慎重——这个消息的确非常重要：“我也从回声，也就是咱们身后的这个暗金巨龙的控制者口中，知晓了‘千星之兽’的本体。” 　　“那是一个古老而强大，超级文明的火种……它因为会吞噬整个生态圈和其他的火种，所以被封印在了泰拉的大地之下……” 　　伊恩也与依森与希欧分享了有关于千星之兽的信息。 　　事到如今，他们也都发现，蚀光炼龙的名字，其实就隐约透露出了些许端倪。 　　火种燃烧，便是所谓的‘光’……蚀光炼龙，吞噬光而将其炼化成龙，正是暗喻‘千星之兽’那吞噬其他火种转换为自己一部分的本质！ 　　“这么说来，我和那埃尔格还能算是兄弟血脉了？” 　　在知晓自己家族的血脉背后居然隐藏着‘千星之兽’这种近乎于泰拉文明起爆器的超级生物灾难的本质后，依森只能苦笑着叹息：“他是千星之兽的寄生体，我们埃伦家族就厉害了，干脆就是千星之兽本身！” 　　“不。千星之龙和千星之兽还是有点差别的。”而伊恩沉思着，他缓缓摇头道：“真龙是文明的看守者，也具备与文明等同的力量，千星之龙是千星文明的守护者，并非火种本身，就算祂具备千星文明的战斗力，但是和火种有极大差别的。” 　　“反倒是你说，你认为，你就是‘漆黑之钥’这件事，让我很感兴趣。” 　　轻轻说道，伊恩若有所思地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在南海大迷宫中，与白雾主教交流的内容。 　　——伊奈迦二世之所以会招致巨大的灾难，是因为他想要成为迷宫之主…… 　　——虽然没什么关联，但漆黑之钥与那迷宫有所关系……假如说，加工过的蚀光炼龙血脉就是钥匙，那么，它能开启的迷宫，毫无疑问就与‘千星之兽’有关…… 　　——换而言之，伊奈迦二世，那时候想的其实是解封千星之兽吗？！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有些悚然——他在回声的记忆中看见过千星之兽肆虐的些许影像，那是宛如潮水一般侵袭整个大陆，没有丝毫停顿和不忍的究极毁灭者。 　　如果不是被泰拉人称之为‘天父’的那位星神降临，将千星之兽封禁，恐怕如今的泰拉早就变成了一颗贫瘠的死亡星球。 　　但是，逆转。 　　逆转一下思路。 　　倘若说，千星之兽，就是‘泰拉’这颗星球的最终boss，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大魔王。 　　那么，所谓的迷宫…… 　　难道不就是整个泰拉星球吗？ 　　而依森嘉德得到的绝密计划之一，名为‘漆黑之钥’的计划……很有可能就是打开这迷宫，尝试去成为迷宫之主的计划！ 　　伊恩抬起头，看向依森嘉德。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伊恩喃喃道：“难怪阿克塞尔对你的态度这么奇怪……他目前估计并没有打算真的要去开启什么迷宫，甚至没有欲望学习伊奈迦二世，去成为迷宫之主。” 　　“但是，钥匙就在这里……这又不可能放弃。如此珍贵的技术，如此珍贵的思路，绝对不能浪费——所以他还是在尽可能地培养你，让你成为……帝国毁灭世界计划的钥匙。” 　　“简直就和核武器的研发一样……可以不用，但一定要研究，这就是最终威慑吗？” 　　“……我觉得可能没那么夸张。” 　　依森有些不太自然，他现在还是觉得有些飘忽，不太现实：“我的身上居然背负着如此重大的计划……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老看轻自己，依森，别和我比，我可是先驱。” 　　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白发少年觉得对方可能是被自己的表现吓到了，如今压力有点大，他安慰道：“放心好了，天塌下来有四大正教顶着。” 　　“说起这件事，当年怀光教会肯定对这一切有所了解……假如这次能安全回去，我得找个机会去见一见大主教级乃至于之上的怀光圣职者了。” 　　怀光之光……这个名字，就和蚀光炼龙一样，看似普通的名字背后，肯定有更加意味深长的涵义。 　　那一定可以揭露更多泰拉上的真相。 　　伊恩转过头看向正甩着尾巴，一脸期待看向自己的希欧：“你呢？你又有什么新消息！” 　　“那个古龙也和我说了不少东西！”看见伊恩主动询问自己，希欧当即相当自豪地将古龙回声对自己说的话都告诉了伊恩。 　　“恶魔……这也是一个麻烦。” 　　伊恩微微皱眉。 　　他虽然早就知道，希欧这样的第五代真龙，就是龙岛对于‘真龙生命化’的研究结果……但他却没想到，希欧的虚空恶魔之毒居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经历‘原罪’，就无法成为‘生命’……既然如此，那么那些数量超乎寻常的恶魔，其起源……很可能就是那些终结在泰拉之上的文明火种了。 　　那或许，就是诸多文明，对这个埋葬了自己的星球和智慧文明，最大的诅咒和怨恨吧。 　　“哎……”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长叹一口气：“本以为搞清楚了囚星天狱和星神的真相，泰拉的事情就能搞清楚一点……现在看来，回声所说的，恐怕也相当片面啊。” 　　“归根结底，祂也不过是一个一千六百年前的回声罢了。” 　　说实话，回声所说的，那些有关于星神，终焉之魔，还有这个宇宙黯淡无光之未来的消息，的确给予了伊恩极其巨大的震撼。 　　但是，有一点，伊恩从头到尾都不信，进而导致了他对回声口中信息真实性的怀疑。 　　那就是‘星神已死’。 　　星神不可能死了。这是伊恩最为笃定的一点。 　　无论星神的生命本质是什么，祂们都是强大到足以创造出贯穿时空的‘大以太环流’的超级生命，祂们的造物，足以改写宇宙规则的‘以太系统’都还好好地运转着，可以被所有生命使用，怎么就能说祂们死了呢？ 　　以太就是星神的武器，知识库，代步工具，工作手段……甚至可以说，以太就是星神的一部分！ 　　终焉之魔就算再怎么没有智慧，只是单纯的天灾，它也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毁灭了星神，而对以太系统秋毫不犯。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要源质和灵能，以及以太系统还在运转，伊恩就笃定，星神绝对没有死。 　　祂们……可能只是暂时退避，如同祂们建筑‘摇篮’和‘囚星天狱’欺骗终焉之魔那样，欺骗敌人，让它们认为自己已经不存在，进而观察他们的反应。 　　除此之外，伊恩心中还有一个颇为匪夷所思的猜测。 　　那就是有关于他的心光体‘指引之星’的猜测。 　　伊恩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可以搜寻平行时空的信息，进而得到其他可能性自己的资料，与他们进行交换。 　　虽然只联通了两个平行时空的自己，但伊恩已经遍览过数之不尽的可能性。 　　而这些无限的平行时空……全部都被‘大以太环流’笼罩。 　　‘以太’并不是一个单一宇宙时空的存在，祂是超越了宇宙本身，贯穿无限平行时空的‘超时空构筑’！ 　　（星神……可能的确离开了我们这个宇宙。） 　　少年心中喃喃：（所以就连我成为先驱这点都无法回应） 　　（但这并不代表，祂们也不存在与其他的平行时空……别的不说，无限平行时空，就是无限可能性，我们这个宇宙的星神输了，其他平行宇宙的星神说不定赢了呢？） 　　（不，星神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可以穿梭不同平行时空的生命？而祂们的离开，就是前往其他平行时空暂时躲避呢？） 　　（换而言之，假如我能让我平行时空的自己，联络上他们宇宙的星神……那我或许也能依靠指引之星，白嫖他们得到的帮助，甚至直接引来星神的注视？）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相较于回声的绝望，因为视界更广，能观察到的资讯更多，所以伊恩始终保持着‘乐观’。 　　而且，就算是真的输了也没关系。 　　伊恩早就打定主意，就算自己真的输了，那么他就把自己的记忆，经历和一部分力量，全部都打包进指引之星，扔给一个时间线尽可能早的平行时空自己。 　　虽然指引之星未必能承载多少力量和资料，可能只有一点关键的信息和力量种子，但比起他这一世的开局来说，那个接受了他指引之星‘指引’的‘先知伊恩二世’，肯定可以比他走的更远。 　　有着如此强大心光体和灵能的‘先知伊恩二世’，就绝对不会像是回声那样轻易绝望，放弃抗争！ 　　“我可能会输，但是‘伊恩’可不会。”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打起精神，他准备好好审视一下自己战胜最后的回声后的收获。 　　但是，就在伊恩准备将‘源之魂’拿出时，他突然停顿了一下。 　　“等等……” 　　在依森嘉德和希欧有些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白发少年突然低下头，他一脸肃然地将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两侧：“等等！” 　　“预知视界……指引之星……我八岁回忆起的宿慧……”他快速低声地说着几个关键词：“沉寂期亦或是潜伏期……苏醒之后直接觉醒灵能，自带灵魂……其他平行时空中的伊恩心光体和灵能都未必是先知和指引之星，我是特殊的，却未必是第一个特殊的……” 　　“一模一样的记忆，还有思维模式……可恶！无论名字是叫宿慧还是叫破开胎中之谜，这不都是回声吗？！只是超越了时空，甚至跨越了宇宙的回声罢了！” 　　“等等，伊恩，冷静一下……最起码这也不是坏事，而且未必是回声，而是镜面……” 　　喃喃着两人听不懂，掺杂着大量中文的词段，先知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有些古怪地笑了起来：“切哈洛尔沃家族发掘出了前纪元的回声……所有长老都自愿被‘惩戒’，这代表回声可以潜伏在正常生命的体内，过一段时间再苏醒……” 　　“假如是我的话，也的确不能保证把记忆和思维扔给其他伊恩，他就能马上接受……他得适应一些年才能被逐渐唤醒，‘觉醒’出我赠予他的记忆和力量……” 　　抬起头，伊恩看向两位正用忧虑眼神看向自己的朋友，他此时此刻心中升腾起了巨大的震撼和困惑，还有一种不知道是‘惊喜’或是‘愕然’的情绪正在翻腾：“倘若一切都如我推测的那样……” 　　“我的预知视界，真的是先知吗？” 　　“而我，是否又真的是一个流浪在过去未来，不同平行时空中的‘镜面’亦或是‘回声’？！” ###第二百一十一章 伊恩岂是如此不便之名！ 　　“我也有可能是回声。” 　　伊恩示意依森与希欧先在一旁休息，他想要单独静静后，便坐在暗金龙躯的身体旁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龙释放的热量开始逐渐降低，滚烫的沸水开始重新在冰龙巢中冷却下来，而白发少年的短暂激荡的心灵也随之缓缓平静。 　　“我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可以将各种资料和信息，发送给平行时空的自己。” 　　“当我快要死去前，我可以将我的一部分记忆，技术和心智模型传递给下一位‘伊恩’。”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这就是制造了自己的‘镜面’亦或是‘回声’。” 　　“如此一来，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就出现了。” 　　“我是否就是上一位持有‘指引之星’这一心光体的‘前任伊恩’，在失败后传递信息制造的‘镜面’亦或是‘回声’？” 　　“目前来看，我的确是。” 　　“而且，这样镜面与回声的轮回，恐怕已经持续了许多次。” 　　整理清思绪，伊恩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然后笑了起来：“回声不回声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这个灵能似乎有点厉害啊。” 　　“有趣！” 　　只用了两秒钟，就完成了‘我是回声？！（震惊）’‘我是回声……（思索）’‘我是回声！’（笑脸大拇指）的转变。 　　此时此刻，伊恩兴致勃勃地展开自己的灵能和心光体观察。 　　实际上，伊恩早就对自己的灵能和心光体有所疑惑，并对‘回声’之名有所预感。 　　当他发现自己的‘预知视界’可以轻而易举地无延迟检查绝大部分事件的可能性和走向时，伊恩就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么方便的先知灵能…… 　　它虽然无比强大，但与其说是先知，不如说是一种‘预兆’，一种根据‘经验’出现的既视感预警。 　　预知视界真正像是先知的地方，其实是‘预知梦’。 　　虫巢和灵灾这两个预知幻象，无论哪个单独拿出来给其他人，都足以证明他们先知的身份……但伊恩却能知道两个，而且大概率极限远不止两个。 　　但这预知梦，可能也是‘平行时空观测’这一能力的衍生。 　　而心光体‘指引之星’更是直接化身平行时空伊恩大平台，如此离谱的心光体，即便没有任何直接战斗力，也强大的有点过分。 　　当然，那时的伊恩并没有想过自己就是‘平行世界更强大却失败了的伊恩，扔到其他平行时空中自己身上的回声’。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强大的有点过分，不太像是一般第三能级能有的。 　　真正让伊恩怀疑自己可能与‘回声’有关的，其实是他卓绝无比，举世无敌的智慧与天赋！ 　　“仔细回想，我当年在地球的时候，就已经算是青年俊杰，刚刚毕业就被邀请参与殖民火箭维护，拿到这资历后，以后无论去哪个公司哪个研究室都畅通无阻，哪怕去第七机械工业部，联邦真正的太空工业中枢就职也轻而易举！” 　　心中喃喃，伊恩眼神锐利：“但就算是如此成就，也不过是个‘一流学者’。一辈子能有一两个可以见人的研究和发展就已算是极限，距离能开创体系，开创时代的当代大师和先驱者还是差了不少。” 　　“而且，我在地球其实是非常自闭，本能疏远其他人，专注于自己事业的‘孤僻者’……那时候我其实还蛮讨厌和其他人说话的，虽然锻炼出了社交能力，但如果能不说就不说。” 　　“可在泰拉，我不仅仅成为先驱者，甚至就连人际关系都手到擒来，可以轻松俘获其他人的好感——容貌的确关键，但总的来说，我已经不再‘孤僻’了……” 　　“与之相反，我现在其实相当喜欢和人交流，尤其是对其他人指指点点，这就是好为人师。” 　　“我的性格，在觉醒前后，有一定的偏差！” 　　其实不仅仅是智慧与性格，伊恩也确定，自己对‘高天之上’的执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相当病态。 　　是啊。在泰拉大陆，信念就是要坚定至常人看法中的‘病态’，才能凝聚出心光体……但伊恩却天生如此坚定，如果是在地球的话，他早就被视作偏执症，送去心理医生那里治疗了。 　　地球伊恩的确距离危险线很接近，但最起码是及格了的正常人。 　　那么，真正重要的问题来了。 　　“默认我就是回声。那么，上一代的‘伊恩’，是如何传递信息的？传递信息又需要多强大的力量？他又传递了哪些信息给我？” 　　伊恩理清思路，他一条一条自问自答：“当然是依靠心光体‘指引之星’。这显然是一个相当珍奇，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心光体，不然的话，两个指引之星互相交流，效率可比我现在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搜索交易要来得快。” 　　“甚至，我怀疑‘指引之星’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心光体……它最初的模样可能并非如此，而是一代代伊恩回声优化，构筑，制造而出的‘多重心光复合体’，通过平行时空传递至我手中的结果。换而言之，它是唯一的。” 　　“传递信息需要多大力量……我现在第三能级，大概能传递一篇论文和一些想法过去，换算成记忆的话，也就几天的量……显然，第三能级是不行的，它完全不具备构成‘回声’的基础信息量，最起码也得是第四能级巅峰甚至是第五能级的‘伊恩’，才能传递出足以形成‘回声’的信息流。” 　　“或许，还需要完整的‘星神之礼’和‘大以太环流’力量的帮助。” 　　“至于上一代伊恩传递了什么信息给我……” 　　闭上眼睛，伊恩冥思苦想：“我应该忘记了很多东西。但那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果然，这就是知见障，我不发现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 　　抬起手，注视着自己的手指，白发少年喃喃自语：“以我的智力，和地球人类的改造程度，我从三个月开始就应该能记住许多零散的片段，然后很快就有近乎于常人的记忆力，只是没有能力分析其逻辑。” 　　“换而言之，我其实是有孩童时期的所有记忆的……理论上来说，就算是我八个月大的时候尿床了一次，我也能记得醒来时床上的潮湿感。” 　　“但是这些记忆都消失了，我只记得一些最关键的片段——第一次看见星空的感动，第一次学习知识的喜悦，第一次下定决心要成为火箭工程师的梦想，第一次决意要前往天之尽头，成为人类开拓边疆的远星……” 　　“嗯。果然如此，上一世的我不可能将所有记忆传递回来，他精心挑选了一些连贯的关键记忆，用最少的信息量，构成最基础的人格。” 　　想到这里，伊恩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是一种催眠术，通过截取部分记忆，凸显重要个性，让我的性格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信息量，恢复到我最成熟最坚定的那一刻。” 　　“天才一般的完美设计，这就和重复利用色块和即时演算的游戏那样，只用寥寥几个关键记忆点，便可以通过人脑的高效模糊化解读，制作出一个非常清晰的人格①。” 　　“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伊恩甚至在心中笑了起来：“我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忘记了——只记得我在检查火箭喷口。” 　　“可哪怕是真的就是出了意外，我被失控的火箭尾焰变成灰烬，也应该记得一些死前的遗产——火箭在进入启动阶段前，可是有好几秒的内部确定和调整时间呢，这可是没办法跳过的。” 　　显然，为了尽可能地不浪费‘跨平行时空传递的信息量’，上一位‘伊恩’删除了自己绝大部分毫无意义的地球记忆，只保留了地球伊恩的‘专业记忆’‘关键性格成型点’以及‘信念’。 　　除此之外，‘前伊恩’没有留下任何具体的升华之道修行法，也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和本能。 　　对此，伊恩认为，这应该是一种‘定向灵能觉醒技术’。 　　在如今的泰拉，灵能者已经可以被人造而出。 　　灵知院在莱安领的实验就是如此，他们甚至人工定向制造出了一位符合‘先知遗物’要求的‘伪先知’。 　　换而言之，只要保证信念的纯粹，保证思维尽可能的一致，那么只要实验体足够相似，就是可以觉醒出同一个灵能，至少大致相似。 　　伊恩之间，相似肯定是绝对相似的。同一个人嘛，这方面的变量不需要担心。 　　那么，变量就在于‘极端的欲望’这方面了。 　　‘预知视界’需要的，可能就是‘对异世界一无所知的强烈渴望’，在‘一无所知’和‘强烈的好奇心’方面有极其极端的要求……所以为了保证下一世的自己能觉醒出预知视界，‘前伊恩’就干脆一点信息都不放入。 　　这个决定，伊恩认为是正确的。 　　因为‘预知视界’这个能力，就比任何资料和真相要来的强大……只要持有它，就算是没有平行时空的记忆，他一样能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更何况，因为不同平行时空的差异，就算是‘前伊恩’留下来了什么关键信息，越是精细，出现误差的可能性就越大。 　　没必要在这么珍贵的信息流中放些无关紧要的资料。 　　如此一来，一切都想清楚了。 　　‘前伊恩’的实力大约在第五能级左右，遭遇了必败的困境，而在死亡前，他通过‘指引之星’，将自己的最优化人格模型，觉醒灵能和相似心光体的种子交付给了平行时空的‘年幼’伊恩。 　　虽然没有携带任何‘先天，有关于泰拉的知识’，但伊恩那不断微调而出的‘好奇心与坚定信念’可以保证他成长起来，毕竟就算是没有回声加持，原本的伊恩也非常聪明，算是个天才，有了回声就更加强大。 　　每一次回声的传递，每一位‘前伊恩’都会根据自己的失败对自己的‘思维模型’也就是‘回声的构造’进行微调…… 　　所以直至如今，现在的这个伊恩，已经与最初地球的伊恩有了看得出来的明显差别。 　　此时此刻，冰龙巢中，那些原本融化的沸水已经都凝结成冰，混有一部分岩洞杂质的冰层宛如镜子，倒映出了白发少年低头沉思的面孔。 　　而就在伊恩凝视着这冰层镜面时，白之民少年的面庞，仿佛变成了最初黑发青年的容貌。 　　‘泰拉的伊恩’与‘地球的伊恩’对视。 　　谁才是真的伊恩？ 　　“都是。” 　　没有一丝一毫地迟疑，伊恩流畅地想到：“我自己下定决心改造自己，我自己将自己的信息传递给平行时空的自己——这和下定决心努力读书，将原本懒惰的自己改造得勤奋起来没有区别。” 　　“我就是那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我没有意见。” 　　“我与前伊恩已经达成了共识。”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自我的定义，永远没有那么复杂。 　　在伊恩看来，所谓的自我，所谓的自由意志，就是这么简单。 　　——过去那个输掉了未来，不得不将自我变成回声，传递至其他平行时空的伊恩是我。 　　——未来那个可能也会输掉未来，继续将这回声传递下去，送至其他自己心中的伊恩也是我。 　　——至于现在，正在奋斗，努力去‘胜利’的这个伊恩，也就是我自己，更毫无疑问是我！ 　　【——伊恩岂是如此不便之名！】 　　【——过去重重，未来种种，现在无尽，所有平行时空，所有的伊恩都是我的一部分！】 　　过去未来，归于一身！我之为我，诸界唯一！ 　　伊恩觉得这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复杂的，会纠结的人单纯的就是心灵境界不够，这种人根本就觉醒不了灵能，也成不了第三能级。 　　更不用说，在这前纪元异种研究院中，伊恩还见到了‘先行者’的尸骸。 　　对方将自我拆解分离，提炼出‘星之辉’‘光之躯’与‘源之魂’赠予后世人……这不就是一种和他传递‘回声’类似的传承吗？ 　　如此伟大的托付与传承，他伊恩难道就办不到吗？ 　　绝对可以！ 　　“每一个我都是我，所有行走在这条路的我都是我——当我可以胜利一次的时候，我就可以将所有胜利的经验分给其他人。” 　　如此喃喃自语，伊恩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他微微点头：“唯一的问题在于，干涉平行时空的能力，并非是我独有。” 　　“星神就办得到……而终焉之魔目前未知，但应该没那么厉害。” 　　“不然的话，只要终焉之魔干涉，我就无法传递信息了……” 　　“算了，不思考这些，忧虑没有意义。” 　　“先尝试赢一次吧！” 　　决心更加纯粹坚定。 　　眸光垂落，白发少年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身前的冰镜，微笑道：“辛苦你了……” 　　“我将尽我所能，将这一次次的回声回荡终结，让这一次，变成最后一次‘轮回’！” 　　‘地球伊恩’的容貌消散了，变回了白发的少年。 　　伊恩站立起身。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有着‘传递回声给下一世’这一能力而感觉到自己有‘退路’。 　　平行时空互相独立，当他失败，就算其他平行时空的自己还活着，但自己这个世界绝对会陷入绝望，自己的所有亲友都将陷入终末。 　　这所谓的退路，其实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一种放弃现在，留希望给未来的‘牺牲’。 　　‘伊恩’没有那么强大，无法一次就击溃强敌，也无法一次就将‘游戏’通关。 　　但他却足够‘坚定’。 　　他坚定到了，可以‘牺牲’自己，来为下一个‘自己’铺路。 　　这条牺牲的大道，由他自己的骨血锻筑，伊恩毫不迟疑地走着，这就是他的信念。 　　而且，这一次，伊恩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无比的自信！ 　　——这一次的我，是特殊的！ 　　希利亚德老师、南海大迷宫的虫群、莱安领领地中的龙巢秘密、帝都的收获与人脉、阿瓦克实验室的灵灾与囚星天狱、拜森山脉的领地和完善的奥法道途、冥想法与源质炉心，各种足以改变世界的技术…… 　　事到如今，他甚至在自己还未到二十岁前，就战胜了最后的回声，并察觉了自己灵能与天赋的真相！ 　　所有的一切都是最优选择，凭借预知视界和指引之星，伊恩如今，就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踏在‘完美’的道路上！ 　　瞧瞧其他伊恩。 　　虫巢，灵灾，乃至于其他很可能早就死掉了的‘伊恩’…… 　　他们发展都缺少了必要的关键要素，都比自己差。 　　而自己不仅仅将所有艰难险阻全部迈过，且还有‘树海之灵’帮助自己查遗补漏，得到了之前可能漏掉的要素。 　　最重要的东西，永远不是经验和技术…… 　　那些东西，伊恩凭借自己的能力都能拿得到，研发的出来。 　　真正重要的，是通过自己研究出来得到的完整思路和思维方式，这才是‘前伊恩’想要让伊恩得到的东西。 　　一种‘智慧’！ 　　“每一次战斗，都非常重要。” 　　朝着依森与希欧走去，伊恩本打算告诉正在闭目冥思，恢复体力的同伴，自己已经解决问题。 　　他们可以准备出发。 　　但是，下一瞬，少年便发现了。 　　被自己放在怀中的‘源之魂’，开始发热震荡。 　　这约莫有人拳头大小的鸢形二十四面体散发着浅青色的光辉，被伊恩取出。 　　【检测到核心部件：源之魂】 　　【状态：完好/分裂】 　　【——万千之心，合而为一……吾等化为虚空】 　　与接纳光之躯不同，源之魂并没有在被伊恩接受的第一时间就被接纳，而是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宕机’状态。 　　伊恩使用银色芯片直接接入也没用，光之躯也没办法，它彻底的停转了一段时间。 　　伊恩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回声的灵魂极其特殊，毕竟数百万个不同回声的灵魂结构肯定与一般生命不一样，所以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但他没想到，这段时间这么短。 　　“唔？” 　　在第二次试探性地用银色芯片接触源之魂时，伊恩就看见，那颗青色的宝石立刻就化作一团温润的光之波纹，汇入他的额头处。 　　那里，是被伊恩用蓝色头巾包裹的部位……也是‘亡君’的印记所在之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原本苍白色的亡君菱形印记，也开始在源之魂的力量下改变……变成了一个繁复无比的多面体，而这多面体的中间仍然是原本的菱形印记。 　　紧接着，伊恩便听见了银色芯片的回馈。 　　【检测到巨型生物灵体资料库……命名为‘最后的回声’……解析/暂停/删除】 　　“……暂停。” 　　伊恩当然不可能选择删除，但他也不可能选择解析——银色芯片这玩意的计算力完全是用他自己灵魂和大脑的计算力，解析五百万人份，回声的集体记忆，伊恩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在如今这危险的情况下这么做？ 　　源之魂的具体能力，要等到解析完成，分离前主人的印记后才能显现……但即便是被动，就已经让伊恩得到了相当的好处。 　　那便是‘灵魂实质化’。 　　“我的灵魂强度……正在急速提升！” 　　此时此刻，伊恩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可还是有耀眼无比，如同太阳一般的青色光芒从指缝中漏出，将正在冥思的依森与希欧惊醒。 　　第三能级‘妖精’自然进阶的话，其重要特征便是‘灵魂实质化’。 　　第三能级妖精的躯体，还有升华素材，全部都是祂们将自己的灵魂实质化后，一点一点配合珍稀材料铸就而成。 　　某种意义上来说，妖精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自己修炼，变得强大’的种族。只是因为妖精的生命特性，祂们的自我修炼和科学技术武装非常类似而已。 　　伊恩此刻就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正在迅速地依附于自己的神经和源质结构，在自己的体内生成出了一整套实体灵魂网络。 　　这强大的力量贯穿了他的思维，让他的计算力急速提升，到了难以掌控的地步。 　　如果不是伊恩之前就修行了冥想法，早就适应了高计算力的思维方式，他恐怕刚才就昏迷过去，等待源之魂的自然改造结束了！ 　　但因为有冥想法，所以伊恩只是摇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感慨道：“要是没有先驱者权限，十个我也被回声碾了。” 　　“这次能赢，还真得感谢伽珥和艾纳这两个家伙重创了回声……唔，其他人也得感谢一下，更不用说依森希欧你们了。” 　　他对已经站立起身的友人们说道，依森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希欧则是挺起胸，一股‘那当然！’的气势。 　　“刚才我的心光体和先知灵能出了一点问题，但我已经解决了。” 　　伊恩流畅地说道，而依森和希欧都没有怀疑。 　　先知嘛，这种灵能持有者疯的比正常的要多，就算是正常也是怪人，基本上所有先知都会偶尔陷入常人无法理解的癫狂与疯狂。 　　伊恩只是突然自言自语，陷入沉思，已经算是非常安全的异常了。 　　——看来，随着伊恩的实力变强，他的异常状态持续时间也会变久啊。 　　依森嘉德如此想到，他下定决心：“我得好好关注伊恩，照顾好陷入异常的他……除此之外，我也做不到其他的什么了。” 　　——感觉伊恩变强了。不愧是伊恩，这个人根本无法用常理判断。 　　这是希欧的想法，非常简单直接，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依森嘉德问道，他看见伊恩带着两人走向暗金巨龙的‘尸体’，不禁感觉到好奇：“要分解这巨龙的素材吗？但就我们三个人，也没有炼金器材，很难提炼带走啊。” 　　“我要打下手！我还没见过其他龙的身体结构呢！” 　　而希欧丝毫不避讳自己也是真龙——真龙只是人类给祂们划分的种族，实际上，每一条不同文明起源的真龙看其他真龙都感觉像是看外星人。 　　“……怎么可能，好好的一条活着的龙之躯，使用年限距离结束还早得很，我为什么要分解祂？” 　　伊恩摇摇头，他来到暗金巨龙的逆鳞前，使用银色芯片链接巨龙。 　　然后，六颗眸子亮起，暗金巨龙的身躯缓缓转过身，祂匍匐在地，对着睁大眼睛的依森和希欧张开了口。 　　“两位。” 　　伊恩笑着在巨龙之口旁边，做出了‘请进’的手势：“请自投龙口吧——锖钢龙的胃囊很大，作为驾驶舱，足够装得下咱们三个。” 　　“咱们联手驾驶这龙躯，安全性绝对有保障！” 　　“……哇。”呆滞了半天，依森发出了非常杂鱼的声音和感慨：“还有这种操作？” 　　然后，他就立刻兴奋起来：“好！我或许是我们埃伦家族中头一个真的能‘寄生’真龙的存在！” 　　“谢谢你，伊恩！圆了我童年的梦！” 　　“我是龙魂驾驶义体。”而希欧开始算起来了：“而现在，我龙魂驾驶的义体，要进入巨龙之躯中作为副驾驶，去驾驶另一头巨龙……这是套娃诶！” 　　“别废话，赶紧进去吧。” 　　伊恩啧了一声，他发现自己的这两个朋友在他的锻炼下精神越来越大条了，但这并不是坏事。 　　因为只要跟着他，接下来的日子，就绝对会越来越精彩，越来越令人震撼。 　　进入龙躯，顺着通道直入胃囊，虽然它本质上是‘生化反应炉’，但在回声的改造下，它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位于龙躯内部的驾驶舱，有着许多用来联通整个龙躯的连接线。 　　依森和希欧还有点不太适应，但伊恩却已经完全学会。 　　“还记得吗，依森。” 　　凭空用‘重渊铁核’操控铁的能力，以及龙躯中自己储存的各种金属材料，伊恩空手捏出了好几条数据连接线，他来到金发少年的身后，笑着说道：“当初在南海，还是你帮我接驳链接铠装的讯号缆线。” 　　“现在轮到我了。” 　　“现在，你反倒是这方面的大师啦。”依森嘉德笑了笑，他回忆道：“那时候，你的身体就硬的难以想象，我都没办法把缆线接上，现在想来，那就是你不动坚城露了破绽……但只要心中没那个想法，谁能想得到呢？” 　　“这就是人类意识的必然疏忽之处了。” 　　将依森与龙躯的身躯接驳，伊恩并不会真的让自己对如何操控龙躯一无所知的朋友去战斗，但他需要依森的计算力辅助他调整龙躯内的源质流动。 　　而希欧更是如此，伊恩毕竟不是真的龙，他需要希欧这位真龙龙魂的本能，来更好地操控真龙的躯体。 　　他可不想和回声一样，控制一个龙躯都控制的断断续续，攻击就不能防守……他要做到最好！ 　　很快，伊恩就为自己的朋友们接上缆线，而依森与希欧也为他接上——实际上不需要，伊恩用银色芯片就足够，但也没必要拒绝。 　　【已链接至真龙之躯……编号：锖钢龙02】 　　驾驶舱内，光芒逐渐黯淡，只剩下三双不同颜色的眸子闪动着微光。 　　伊恩双眸中，青色的光辉愈发明亮，而银色的光晕萦绕在其周身。 　　与此同时，沉寂的暗金巨龙也睁开六颗龙瞳，赤红色的龙眸虹膜深处，有着宛如星空的银色光辉流转。 　　此时此刻，虚境中再一次传来剧烈的震荡，无需思考，那绝对是雅弗达与坎帕尼战斗的余波，距离不远，就在周围的几个亚空间迷宫中。 　　事到如今，异种研究院已经不重要，对于现在的泰拉文明来说，迦南摩尔内部第五能级间的不和与战斗，名为‘半月’的大动乱，才是这个世界的头等大事。 　　而对于伊恩来说，也是同样如此……坎帕尼与黯月动乱有关，而或许是上天的惩戒吧，如今，他也成为了半月动乱中被‘自己人’背叛主角。 　　杀死坎帕尼，就是伊恩的目标之一。 　　虽然位于迷宫中的只是分魂，但当年希欧都能被人用分魂，直接把龙魂抽走封印，雅弗达等人肯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以通过这分魂影响，削弱甚至是重创坎帕尼的本体。 　　但并不是现在。 　　如今，伊恩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位于龙骨广场中的‘炽光悬星龙的神髓’‘龙晶储存器’以及‘龙血之源’！ 　　“诸位，出发！” 　　哈哈大笑着，先知历经苦战，与自己同样欢呼着的友人一同，启动了真龙之躯！ 　　然后，暗金色的流光就化作一道贯穿了虚境与亚空间的幻影，朝着最初的源头，龙骨广场飞驰而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变革的时代 　　坎帕尼·国域有些时候会忍不住回忆起一百三十年前的一个星夜。 　　那个时候，迦南摩尔世界树之都的能源系统出现了一点问题，人造恒星熄灭了三个月，地底的神明开始复苏，整个大都中的所有平民人口都被疏散至盖亚平原，那也是世界树之都周边平原小城最初的起源。 　　那个时候，作为与世界树之都共存亡的十王血之一，还只是第二能级的坎帕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做，他只是时不时去城市内清扫那些会突然出现的‘树根衍生物’，将那位神明梦中的杂念祛除，总的来说，和打扫垃圾差不多。 　　而第三能级及以上的升华者，都得前往‘树冠’处维修人造恒星，亦或是前往树根处，用自己的力量支撑‘安眠’系统。 　　也正是那个时候，人造恒星的光芒黯淡，而天空中还有些许星辰稀疏地排列成奇怪的形状，闪烁着荧光。 　　坎帕尼喜欢在消灭完树根衍生物后坐在外沿窗口旁边看几眼星星，然后俯瞰周边的大地，那些城市中的灯火。 　　天上星辰的星火，和地上人类的灯火，或许是一样的吧。 　　那个时候，年轻的坎帕尼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地闪过这种思绪。如果说天上的星辰每一颗都代表一座天外人的大城，那星辰逐渐熄灭，是否就代表他们也遇到了人类一样的灾难，逐渐地消亡呢？ 　　就像是，世界树之都假如不能解决能量源熄灭，地底神明复苏的灾难，迦南摩尔就要消亡，所有地上的星火都将黯淡那样。 　　在那难熬的三个月中，坎帕尼一直都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但直到人造恒星再一次启动，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他甚至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那个问题。 　　随着逐渐成长，逐渐知晓了更多的真相，坎帕尼就不会再思考天上星辰的问题了，因为地上的星火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 　　‘熄光’事件严重打击了迦南摩尔中央的声望，也加剧了‘维系党’与‘支柱党’间的矛盾，双方各自指责是对方的失误导致了这次极端灾难，而十王血间的直接对抗造成了激烈的东西对峙，不知多少次局部内战。 　　而这也间接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小规模叛乱事件，自治领雨后春笋般出现，再怎么镇压也毫无意义。 　　只有将经济复苏，提供资源，才能真正的将叛乱压下。 　　但，西北与帝国的商路被山脉截断，东北与苍天王庭的战争还未结束，海运渠道，帝国的南岭还没有打到沿海，鲸歌崖与远剑港又不是什么好贸易对象…… 　　迦南摩尔陷入了死局。 　　虽然这一切并不影响十王血的统治，但将迦南摩尔视作自己财产的十王血却不能允许自己的国家变得衰败。 　　所以，这百年来，原本一直自闭内斗的迦南摩尔，才会主动去靠近帝国与苍天王庭，一边选择加强海贸与打通陆地商路，一边与王庭议和停战。 　　事到如今，一切都步入正轨——迦南摩尔的确不是此世最强大的势力，受限于世界树之都和十王血的存在，它也不可能成为称霸整个大陆的霸主。 　　但迦南摩尔倒向哪一方，哪一方就会成为霸主……所以，任何一方都愿意与精灵结盟。 　　除非，某一方的实力强大到了不需要迦南摩尔也能称霸大陆……就能镇压整个世界。 　　正如同当年的黑太阳。 　　如果迦南摩尔不想成为其他国家的附庸，不想成为霸主面前称臣的臣子，只要精灵不想成为七城联盟那样，除却名字不叫帝国实际上和帝国的联系比一般边疆省份都要密切的国家。 　　他们就必须击坠太阳，让这片大陆维持一超多强的局势。 　　所以，太阳落幕，帝国自巅峰坠落。 　　而这一切，都是坎帕尔与两代维系部的第五能级联手所为……当然，还有其他大势力暗中的谋划，但他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希利亚德……我的确没有赢过你一次。越到老了，越是觉得自己卑劣，可也越是明白，如果你还活着，我就会被压抑到想要发狂。” 　　“谁会愿意有人踩在自己的头上？谁会有人希望有一个不是自己一方的人，强大到连超越的可能都想象不了？而这样的人居然有两个，这种可能性简直就让人无法呼吸。” 　　“我从不后悔我的决策。不过……我今天看见了你的继承者。” 　　“他真的是比你还要强……比你和伊奈迦都要强。为什么你们就是能找到彼此，为什么你们就能精诚合作而不是互相斗争？为什么你们的继承者就能完美继承你们所有的优点，既聪明，又强大；既狂放，又谨慎？” 　　“假如是他诞生在我们的时代，恐怕我连算计的想法都不会有，只会心服口服地仰视吧。就像是我们的后辈那样，虽然还在嘴硬，但却已经接受了‘失败’的事实。” 　　“……” 　　“所以，希利亚德……既然你把他扔到了我这里，那我究竟该不该去掐灭这火种，消灭那横压一世的可能？” 　　“算了。以我的性格，即便现在犹豫，但假如真的有可能，我就会去掐灭。” 　　“比起耀眼到遮蔽群星的太阳……我更喜欢将光熄灭。” 　　“即便如今的夜空已没有星辰，也是一样。” 　　黑发的少女坐在一块灰色的大石之上，漆黑如瀑的厚重长发披散下来，直抵腰际，宛如雾气一般的黑色碎片不断从中溢出飘散，凝聚成漆黑的小刀与长针，令少女的姿态显得无比神秘朦胧，又夹杂着危险。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黑发精灵少女的发根处，已经能隐约看见几根苍白的发丝。 　　【戈蓝，对不起，你的这具身体消耗了太多生命力，而且很可能死去】 　　苍老的声音叹息道：【本以为不会有多大麻烦，没想到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维系党当真是疯了，他们居然意图趁着这个机会剿灭我】 　　【可恶，他们这是想要彻底打破维系党和支柱党的平衡，让迦南摩尔陷入无尽战火吗！】说到这里，苍老的声音仍然咬牙切齿：【也不知本体究竟如何……只能希望他们不会疯到在世界树之都打起来】 　　【老祖，别太担心】 　　而戈蓝此刻安慰着老者：【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呢，只要你能活着出去，带着龙血之源恢复青春，然后将一切事实广告，那么陷入劣势的就是维系党了】 　　【嗯，你说的对】苍老的声音顿了顿：【来了】 　　敌人来了。 　　雅弗达来了。 　　伴随着淡淡的银光，雅弗达·银门一步就来到了黑发的少女面前，但这只是表象，在这位第四能级强者的双眸中，他能看见那年轻肉体背后的苍老灵魂。 　　“是啊，我来了。” 　　这位已过中年的强者微笑着，一种舒畅且真诚的喜悦从他身上溢散开来，将原本沉闷的气氛冲破，让一片荒芜的灰石旷野显得就像是阳光明媚的花园：“坎帕尼先生，谋划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这次机会。” 　　“原本我一直都在苦恼，假如你就这样安安分分地等死，将顶座传承给下一代，那我还是真没什么机会和借口，我甚至会对你深感钦佩。” 　　“但既然你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他凭空从虚无中拿出一根银灰色的权杖，无形的空间波动将两人环绕。 　　银门的家主开怀地笑道：“——你就已经知晓会遇到这种结局，对吗？” 　　【若是你继承了阿薇丽雯的顶座，那或许还真的能将我杀死】而少女微笑，年轻女孩与苍老的声音重叠：【但在这个亚空间迷宫中，即便只是我这分魂，你也未必能将我拿下】 　　“我主要是想要知道。”雅弗达轻声道：“你为什么想要得到龙血之源……你明明知道龙血中蕴含有诅咒，即便是能再活一世，也会逐渐被恶魔缠身，在晚年陷入疯狂，甚至堕落为恶魔……那样就连灵魂都无法剩下，甚至还可能污染顶座。” 　　“虽然每一个延寿奇物都有各自的后遗症，但龙血之源是最强的，无论延寿能力还是诅咒都是如此。” 　　【因为这是即将迎来巨大变革的时代】坎帕尼沉声道：【升华之道的积累已经足够，我们即将迎来第六能级诞生的前奏……不动坚城和开拓者（伊奈迦当年的称号）就是那个时代的序幕，他们甚至没有留给我们时间就快要得到结果】 　　【我无法容许迦南摩尔变成他国的臣子，就算再怎么浩大的时代，如果不能让迦南摩尔成为胜利者的一员，我就要将它击溃】 　　“……所以你想要自己去做？”银门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你有思路吗？还是说……” 　　【我只是想要看见】苍老的声音道：【没有那么多高尚的理由。我只是还没活够，也知道自己距离第六能级差的太多，所以想要多活一点时间，看看这个时代的发展】 　　“难怪。”银发的精灵叹了口气：“我就说，假如迦南摩尔真的有心思研究第六能级，十王血早就联合为一，岂会互相暗杀斗争……” 　　【因为敌人的成功，比我们的失败更让人难以接受】老人笑道：【人类的本能就是如此，这有什么不好懂？】 　　【我不会用谎言遮蔽我真正的想法，雅弗达，这就是我的动机和目的。此刻，我倒是想要知道你为何要对我出手，你居然能说动阿薇丽雯那自由的风，我很了解她，她自己什么都不会干，只可能是你的理由，让她愿意放下潇洒陪你与我敌……】 　　“也很简单。”雅弗达将权杖对准了自己的敌人：“我的兄长因为你们死了，我只是最简单的血亲复仇而已。” 　　没有互相嘲笑，也没有互相贬低。 　　因为双方都是这个世界的强者，他们简单的欲望和想法，就比什么‘世界和平’和‘安居乐业’要有力一千万倍，他们的意志就能决定一个顶级大势力的变动，无论是兴盛还是虚弱。 　　无形的波动和黑色的雪花碎片开始震荡他们所在的这个测试场地亚空间迷宫，巨大的空间震荡声在他们还没有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在迷宫的边缘处不断响起。 　　【最后问一句话】 　　周身被无数亚空间裂缝环绕，坎帕尼道：【你们怎么解决我离开后，针对地底‘自然之神’的镇压】 　　“时代变了，技术进步了。” 　　无形的气泡形空间扭曲已经将雅弗达的身影遮掩，声音也变得扭曲：“这么多年的研究，世界树主脑的计算力得到了飞跃，现在迦南摩尔已经不需要两位第五能级把自己困在世界树之都了。” 　　“归根结底，我也是精灵的王血，不是要燃尽一切的复仇者。” 　　【是吗……】黑发的少女的背后，无数漆黑的亚空间碎片凝结成了漆黑的巨树，无数条数百米长的巨大树根触须在朦胧的雾气中延伸翻腾，每一条都鞭打着空间，令大地泛起近乎于海啸一般的浪波，腾起弥天烟尘：【对不起，戈蓝，面对这样的对手，我只能彻底掌控你的身体，发挥百分之百的力量】 　　【我不在意哦，老祖】而黑发少女身躯的原主人，名为戈蓝的少女却轻声笑道：【击败他吧】 　　随着漆黑的巨树在时空中扎根，无形的黑色雾气就开始弥漫，影影绰绰间，隐约能看见无数树根正在翻腾，内蕴着一个个亚空间迷宫的雏形，掀起巨大的浪涛与狂风，宛如整个世界的掌控者。 　　王血·国域。弥尘之国坎帕尼的以太真身。 　　【尘雾世界树（Niflheim）】 　　而与此同时，雅弗达周身的波纹也变得愈发璀璨，时空在他的面前摇晃，光芒也在波动的空间被分化出一道道流光。 　　这流光璀璨纯粹如银，可边缘处却纷杂绚丽如虹，而无数道彩虹于男人的身后构筑出了一道道没有开端与尽头的桥梁，它们通向一个个泛着虹色光辉的时空泡，里面似乎倒映着一个个亚空间迷宫的景色。 　　王血·银门。守梦者雅弗达的以太真身。 　　【虹之钥（Bilrost）】 ###第二百一十三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随着双方各自展开自己的以太真身，战斗就此展开。 　　所谓的以太真身，就是升华者的心光体与升华者生命本身结合而产生的一种全新的形态，而因为十王血内共通的‘顶座传承’，所有十王血的第五能级在最后，都会有一定的植物特征，与‘世界树’类似。 　　坎帕尼的以太真身‘尘雾世界树’正是这样的力量，由纯粹的亚空间力量构筑而成的巨树根须此刻宛如海啸般涌来，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被那看似虚幻的浪潮卷过，就会瞬间变成一团血雾，因为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会被细密如尘埃的亚空间裂缝撕碎吞没，最后彻底分解，灵魂和血肉都变成世界树的养分。 　　这就是‘国域’的力量，国域之血能带来极其强大的亚空间掌控能力，有的国域能够让自己的国域变成吸收外界所有能量，停滞一切运动现象‘寂静之国’，有的能让自己的领域反转，显化人心中心魔与原主为敌的‘倒映之国’。 　　而‘弥尘之国’却更加简单直接，也更可怕一点：在那些破碎的亚空间缝隙间，核裂变的光辉突然亮起，登时，阴影中亮起了一颗颗小太阳，可怖的辐射携裹着足以将原子核都切碎的亚空间之刃扑面而来！ 　　既是尘埃，也是骄阳，所谓弥尘，便是这于微渺雾胧之处亮起的光辉！ 　　但雅弗达却怡然不惧，他紧握自己的权杖，权杖的顶端，银色为芯，虹色为环的宝石正在急速流转，银虹色的‘门’将他周边的空间全部笼罩。 　　如果说坎帕尼的‘弥尘之光’是粉碎原子核和时空的海啸浪潮，那他的‘门’就是坚不可摧的最强护盾！ 　　光的浪潮澎湃而来，没入门中，却没有出现任何碰撞和爆炸——八公里外，随着一扇门打开，爆炸声轰然响起。 　　这就是‘银门’之血的力量，这一血脉只有抵达第三能级才能初步展现非凡之处，以心光体覆盖的极限为边缘，他们能通过虚境直接打开物质世界的‘门’，进行自由的传送亦或是偏移攻击的能力。 　　当然，传送更远一点，尤其是知晓具体坐标后就能通过蓄力进行传送，但偏移攻击的力量足以让他们保持一种不败，一种‘打不穿的盾’。 　　以及一种攻击，一种‘全都能突破的矛’。 　　下一瞬，雅弗达发起攻击，银色的权杖闪动，这配合银门家血脉铸就的以太武装‘梦之钥’是能以实体进入虚境，直接开启进入他人脑海‘梦境’与‘思维’之门的武器，打开现实世界的传送门更是轻而易举。 　　故而仅仅是一瞬间，从十七个不同的方向，狂暴的亚空间裂隙便朝着坎帕尼所在的方向撕裂而去。 　　直接从虚境/亚空间层面发动的破坏攻击是难以被抵挡的，因为假如没有相关属性，再怎么厚实的盾牌也会被切开，哪怕是不动坚城也会被破开小口，进而被渗入毒……而国域与银门就是最擅长这一技艺的血脉真形。 　　而雅弗达除却单纯的力量外，技艺也异常精湛，如果将亚空裂隙视作一把剑，那么他的这十七剑将‘无定’发挥到了极致，全部都刁钻精妙，且剑势变幻如意。 　　什么都能切碎的剑，外加从任何角度都能发起的攻击，就算是世上最强的剑客应对起来也会有些手足无措，但坎帕尼却将他们全部接下。 　　没有任何技巧，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黑发的少女只是伸出手，将来袭的所有裂缝都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这些几乎不可能因外力而被破坏的亚空之刃便全部都粉碎崩解，化作了漫天尘埃。 　　【不错。你现在的极限居然到了八千米……换而言之，你现在一次传送能有八千千米，能直接从泰拉的北部直抵南部】 　　坎帕尼轻而易举地就用基本功溃解了雅弗达的攻击，他甚至有精力点评：【但是可别太傲慢，银门家的第五能级最弱的一个，其防御极限都能偏移五百公里，他一步就能从泰拉走到幻月上……】 　　话毕，他一手点出，一道凝聚至极限的灵能冲击便迸射而出——不，不是一道，而是数十道！这数十道灵能攻击不断在细密如尘埃的亚空间碎片中穿梭，就如同一面面镜子中反射的光一样不断折射，而随着一次又一次攻击的叠加，已经如同实质化的灵能光束便朝着银门而去。 　　自然，雅弗达的门将其传送至八公里之外，但下一瞬，这道已经呈现出浅金色光辉的灵能攻击便自动折返，继续朝着八公里外的雅弗达飞驰而去。 　　追踪攻击。对此，雅弗达只能开启又一扇门，将让这两扇门互相不断变换，让灵能攻击不断在两扇门的范围内来回传送，消磨其力量……只是以坎帕尼技巧凝聚而成的灵能攻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消磨。 　　“你也不错，居然用第四能级的力量，都能轻松引发核裂变，凝聚出几近于实体，短时间内很难消散的灵能攻击。” 　　接下这一击后，雅弗达虽然表情未变，但心中却是一紧——他这一次动用了以太武装，又趁着坎帕尼被削弱而来，却没想到对方虽然看上去被消耗的很惨，但实际上对亚空间的掌控力还是这么强。 　　国域是‘领域的大小’，而银门是‘时空的远近’……同样源自于世界树之都的时空系能力，如若合一，便可能重现世界树之都原体‘世代飞船’的‘超时空迁跃引擎’之力……但因精灵上古的血仇，本应合二为一的两只血脉如今互为仇敌。 　　虽然有对方不再压制自己的力量，随意使用戈蓝的身躯的缘故，但……回声削弱的也太少了吧？不是约好了，在戈蓝的身躯被全面掌控之前，就摧毁一次对方的躯体，让坎帕尼不得不用自己的灵质维持‘肉体’的存在吗？ 　　——可恶，明明过去都非常遵守诺言，怎么这次最关键的时候就撂摊子了？ 　　——而且，假如回声没有拿到亚空间迷宫的‘主权限’的话，我根本无法压制坎帕尼的力量！ 　　虽然心中愤怒，但雅弗达也没有办法。 　　单对单公平交手，为兄长复仇，这是他一直都在想，但理智却不允许的结果。 　　因为他的对手，就是如此强大！ 　　坎帕尼·国域……一百五十岁。曾经国域部的第一天才，一生中经历了四百余次刺杀，不计其数次下毒与埋伏，他是迦南摩尔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亚空间技术掌控者，拜其所赐，针对地底‘神明’的封印变得更加稳固，这才有了后续发展世界树主脑技术的开端。 　　继承顶座之前，他曾经周游列国，未尝一败，而在成为第五能级后的第二天，他只用一根树枝，便摧垮了骤雨湿地与苏恩摩尔飞地间的十五座高山，而后一步不动，站在山峰垮塌的废墟上，将盘踞此地的十五万叛军击溃，收编为自治领。 　　在他处于巅峰的那个时代，无论是希利亚德还是伊奈迦，亦或是北方的大可汗，全部都是后起之秀，都是小辈。如果不是后世出了帝国那两个强的离谱的怪胎，将坎帕尼的不断高涨的势头打断，他或许真的可以成为迦南摩尔最强者。 　　但他终究败了，并且再也没有走出阴影。即便是黑太阳陨落，可迦南摩尔的太阳仍然没有升起。 　　与这样的对手交手，雅弗达自然是布下重重罗网，用各种外来手段弥补力量和经验的差距——但如今看来，他们间的差距还是相当之大。 　　尤其是，同为时空和亚空间系的能力，经验上的差距就会带来力量上的劣势！ 　　【来吧】 　　此刻，坎帕尼平静地说道：【你的实力远不止如此，更何况你也有盟友不是吗？仅凭你，就算是击溃我，也没办法捕获我……你想要依靠我这分魂来影响我的本体，就肯定有援军】 　　【叫出你的盟友，你们一起上吧！】 　　“这可是你说的！” 　　但是，就在此时。 　　左边，一个声音响起，但坎帕尼和雅弗达却齐齐一惊，因为这声音并非他们两人所说，而且他们都不认识！ 　　【谁？！】“谁？！” 　　但要的就是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随着亚空间迷宫自然而然地在右边开启，一头暗金色的巨龙飞驰而出，可怖的重力波吐息化作闪电，山倾海啸般朝着坎帕尼奔流而去！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老东西，早就该爆金币了！ 　　最开始，伊恩的确是想要操控暗金巨龙之躯直接前往龙骨广场，拿了神髓和龙晶就走人的。 　　无论做什么事情，最重要的都应该是先完成战略目的：只要伊恩拿到了炽光悬星龙的神髓和龙晶，以及一部分龙血之源，那么他就能修复体内的龙之心核，并且拥有第二个第五能级组件‘龙之神髓’还有相关的操作系统。 　　到那时，只要他能成为第四能级巅峰，就是自然而然的第五能级！ 　　可问题来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当伊恩想要调用自己的权限，将自己传送至龙骨广场时，异种研究院中央主控系统的回答是‘目前侦测到灾难级虚境天灾，请尽快进入避难所躲避’…… 　　——喂喂喂，我的肉体可是龙啊！就这种级别的虚境波动算什么天灾！ 　　说是这么说，但异种研究院是给人类设计的。此刻伊恩也算是能理解为什么回声觉得现在泰拉的人都不是人类了，同为改造人，一般的人类还真没如今的泰拉人皮实，也不太可能驾驶个龙躯当铠装用。 　　除此之外，雅弗达和坎帕尼也的确将虚境搅动的一片混沌，两个亚空间能力专精，具备第四能级实力的家伙，就像是两头水龙在大海中翻腾那样，浪潮滔天，不用权限传送，自己找也很难找。 　　没办法了，只能先前往漩涡的中心，将导致这一切的源头干掉才行。 　　而且…… 　　“我明白了。” 　　伊恩微微点头，他若有所思道：“雅弗达的想象中，绝对没有‘马赫迪’的存在。” 　　“在他的想象中，回声能掌握迷宫的权限，凭借操控亚空间迷宫的力量辅助他压制坎帕尼——二打一，且具备环境压制，这样才有的打！” 　　“不然的话，有着第五能级经验的坎帕尼，即便受累于戈蓝的肉体，想要跑还是能跑的！” 　　“但是伊恩，我们过去也会很危险吧。”依森嘉德总是谨慎小心，他提醒道：“我们可没有第四能级战斗的经验，到时候说不定会给雅弗达议长拖后腿。” 　　“那不至于……主要是，龙骨广场那边也有麻烦。” 　　对此，伊恩微微摇头，他的目光悠长，仿佛能看穿混乱的虚境，直抵龙骨广场：“那边有全新的第四能级出现……是迦南摩尔的强者，而且我怀疑，就是安法的母亲，希雅莱塔女士。” 　　“银门家和烬灯家联手这么多年，还借助古龙之骸的力量制造出了安法……雅弗达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回声’，希雅莱塔女士肯定一直就潜伏在旁边，保护安法，引导安法接纳她父亲‘炽光悬星龙’的力量。” 　　“不仅仅如此，她大概率会等到亚空间中的战斗稍微平息后，前去辅助雅弗达压制坎帕尼，亦或是帮助雅弗达战胜占据上风的坎帕尼。他们的计划非常完善。” 　　“那我们直接过去不就得了？”希欧大奇，而伊恩与依森无奈地看向龙女，白发少年耐心道：“我们都有龙血，都有可能分走安法的力量——虽然我们不需要，也不会这么做，但你猜一个精灵王血会选择怎么做？” 　　“那倒是……”希欧嘟囔道：“那我们去打坎帕尼？” 　　“是的。” 　　此刻，伊恩双眸中亮起水色的光辉，他平静道：“根据我的观测，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无论这是先知，还是其他伊恩留下来的‘大数据警告及意见’，它都能预见未来，都能屏蔽其他先知的预言……自己的灵能，只管相信就是了。 　　…… 　　血海亚空间。 　　回到了龙骨广场，伤痕累累的绿发精灵气喘吁吁地跪在血海之上，却又有一股轻柔的力量将她托浮而起。 　　金色的眼眸疲惫地抬头看向天上，六颗赤金色的眼眸温和地注视着少女。 　　“父亲……” 　　精灵少女如此喃喃，安法不禁苦笑一声：“哎……我这算不算自做多情呢？” 　　但出乎安法预料的是，古龙的回声回应了她。 　　【嗯……】 　　那厚重沉稳的声音回应道：【我的子嗣，你终于来了】 　　精灵少女呆呆地与六颗龙眸对视，她一开始深呼吸，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一股情绪将其压住，紧接着又是另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让她想要说些什么。 　　这内心的挣扎，本能的亲近与内心的纠结，不知如何开口的羞涩与喷薄欲出的茫然和愤怒充分地混杂，那痛苦又安心，彷徨又喜悦的感觉，都只发生在短短数秒。 　　“……父亲。”直到最后，她只是开口询问了这样一句话：“你为什么会答应母亲孕育我？” 　　凭借刚才的那一句话，安法便已经能确认，自己的诞生，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是母亲偷窃了眼前古龙的血脉，创造而出的‘私生子’。 　　父亲许可了希雅莱塔取得祂的血脉，所以母亲才能成功……难怪所有人都打不开的龙晶储存晶片会被人取走几块！ 　　自己的的确确，是在父母的结合下而诞生。 　　最多，就是这父母结合的过程有些奇怪，而目的也仅仅是为了一些个人的目的……但换而言之，至少她的出生，不是父母的意外结果，也不是单纯为了留下血脉的本能，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过的冲动。 　　她的诞生，是有目的，有意义的一次‘创作’。 　　这不也挺好？比最糟糕的可能要好一万倍了。 　　所以，安法心灵中的愤怒削减了，她只是有些困惑地询问，向自己的‘父亲’：“我诞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龙’已经有希欧了，她在这方面比我还要成功，你们肯定也不会进行重复的实验不是吗？” 　　“我想要知道这个，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我还想要知道……父亲你希望我是成为龙，亦或是精灵。” 　　“请回答我吧！” 　　【选择成为龙，你就需要承受诅咒。只要承受住了诅咒，你就会得到龙之血的强大，成为拥有永恒寿命的真龙】 　　古龙柔和地回应道：【选择成为精灵，你就会成为你母亲一心一意想要创造的‘真正的精灵’。具备一部分上古龙血的精灵，拥有悠长的寿命，惊人的天赋，无以伦比的源质操控能力和强大的灵魂】 　　【选择成为龙，你将成为‘真龙转生’成功最佳的范例——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真龙血脉，人人都可以成为真正的真龙，只要承受住诅咒，那么谁都可以得到永恒】 　　【选择成为精灵，就是精灵的一次蜕变，以我的血，迦南摩尔所有精灵的下一代都会成为‘真精灵’，彻底地从生命底层得到蜕变，变成一个近乎于完美的种族】 　　【不必忧虑，孩子。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差劲’的选择……】 　　“……原来如此。” 　　安法睁大眼睛，她几近于震撼地与龙瞳对视，不禁喃喃自语：“难怪母亲从来都不在乎我选择哪个……她知道，我无论选择哪个，都是成功……” 　　“最重要的是，我的选择？” 　　【我本不应该告诉你】 　　古龙的回声道：【你的龙魂因为这困惑而迷茫，所以你永远无法抵达第三能级巅峰，以及第四能级，除非你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一条道路】 　　【但是，我却感知到了，我的孩子】 　　如此说道，祂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地欣慰：【你是作出了选择，你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我回答什么答案，你都会坚持下去——你已经选择了一条道路】 　　【所以，我告诉你答案】 　　安法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回忆起许多。 　　不动坚城的强大，屹立在所有人身前，挡住重力波的身影…… 　　明明既是先知，又是不动坚城，却仍然不满足，仍然还在向前迈步，为了自己的梦想，贪婪地向前，向未来征讨的身影…… 　　“是的。”她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我要选择成为龙。” 　　“我不认为‘龙脉精灵’是一个不好的计划，但相比起迦南摩尔精灵的未来，我更需要自己获得力量。” 　　“更何况，我也不相信，母亲和姨夫他们，除却龙脉精灵外，就没有其他可以擢升精灵的计划！” 　　烬灯家的公主仰起头，纤细的脖颈上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脉动，证明她平静外表下的剧烈情绪波动：“母亲的想法，其他人的期望，迦南摩尔的未来，我很想要回应，但此时此刻……我只想要力量，足以做到什么，而不是随波逐流的力量！” 　　“即便这代价是我的思维逻辑都被我血脉中的火种冲刷改变，也是如此！” 　　【很好，你做出了选择】 　　然后，安法听见了龙的笑声：【但是，我的孩子……你是否想过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何我区区一个回声，要苟延残喘，等待至如今？】 　　安法眨了眨眼，她没听懂这个问题。 　　很快，她就懂了。 　　【因为，我想要留下孩子】 　　龙温和地凝视着眼前的精灵少女，祂淡然道：【因为，我想要成为父亲或是母亲】 　　【因为，我想要以自己的力量留下我生命的延续】 　　【因为，我想要‘你’的存在】 　　血海沸腾着，无数血液翻涌而起，化作巨大的龙爪，将真龙的公主捧在自己的手心，将其高高举起，来到六颗太阳般的眼眸前。 　　‘父亲’与‘孩子’对视着，宏大的声音在整个亚空间迷宫回荡：【这就是我的目的】 　　【以回声的身份，以遗留的‘自动应答系统’的身份，以炽光悬星龙阿斯特塞巴纳的造物的身份，留下自己的后代】 　　【证明，不仅仅是身为创造主的造物‘真龙’可以成为真正的生命……就连真龙的造物‘真龙的回声’，也一样是完整的生命】 　　【对不起，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将你创造，但世间的所有生命都是如此诞生，我很遗憾这错误的开头，却希望你有一个足够完好的后续】 　　【然后，我也希望你能喜欢，并享受‘生命’这个礼物】 　　嗡—— 　　在这瞬间，被捧在血龙之爪中央的安法察觉到了。 　　自己的龙魂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剥离而出，丝丝缕缕，沉重又疯狂，宛若始终不绝的悲鸣，又是无穷无尽的诅咒。 　　黑灰色的朦胧雾气从龙魂中剥离，然后在龙瞳的注视下被焚烧为虚无。 　　【我比你友龙的母亲更强】 　　烧尽了大部分诅咒，古龙的回声慢条斯理道：【所以我能做到的比祂更多】 　　【虽然还有一小部分咒怨，还有一些回声的冲击，但我相信……那对于现在的你而言，绝非不可挑战的难题】 　　【你肯定能解决】 　　【这就是最后的礼物了，希望你快乐】 　　嗡。 　　“等等，父亲……爸爸？！” 　　伴随着一声嗡鸣，血海突然开始崩塌，亚空间迷宫崩溃，原本都已经站立起身的安法朝下坠落，她察觉到了这点，并知晓这究竟代表什么——少女登时竭尽全力地想要起飞，去接近那原本已经贴的很近的龙瞳。 　　她的速度很快，可亚空间的崩溃并非是单纯的速度就能解决的事情……直到最后，她也仅仅是触碰到了那龙瞳一瞬，然后便迅速地坠入了亚空间的彼端。 　　永别。 　　而静静地呆在千年前就应该崩溃的亚空间中，古龙的回声平静地注视着血海崩塌，自己竭尽全力保存下来的‘回声徘徊之地’化作飞灰。 　　【执念消失，就是死期……原来如此，这就代表回声也是可以有信念的吗……而且也可以非常强大，甚至超越时空】 　　如此喃喃自语，古龙的回声转过头，看向漆黑的虚境一侧，看向一个已经消散的回声，看向另一位龙躯中的‘回声’，祂露出微笑：【可如若有永恒的信念，以及面对死亡的准备，那么死亡就永远不会到来】 　　【创造主的继承者啊……如果想要问什么的话，就去问我的孩子吧……归根结底，我也只是受制于权限，无法将一切都告诉你的，被限制的生命】 　　【但如果是那孩子的话……】 　　血海消散，内脏湮灭，就连六颗太阳般的眼球也依次化作飞灰，但任由一股冥冥的意志在虚无中闪动：【创造主……】 　　【我或许……能理解你们创造我们的想法了……】 　　就在同一天，两个等待了千百年的回声，终于等到可以跨越祂们的继承者。 　　祂们消逝了。 　　…… 　　“重力波——BEAM！” 　　在希欧元气十足的大吼声中，暗金巨龙将积蓄了几十秒，比之前攻击年青一代俊杰时还要可怖的重力波喷吐而出，在雅弗达和坎帕尼惊悚的目光中轰击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是的，两个人，因为希欧就没有那眼力去辨别敌我，而伊恩和依森还在焦头烂额地控制重力波器官的反应和体内以太炉心的缩退：“发射完了就快回来帮忙！计算压力大！” 　　第四能级的躯体，的确不是好操控的，回声一开始攻击就不能防御的确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希欧有着龙躯的操作OS，真的让伊恩自己来重新写个操作系统，那绝对比回声好不了多少。 　　但好就好在，他们现在是三人小队一同操控龙躯！ 　　【哪来的怪东西？！】 　　亚空间偏移对重力波这种东西不是很好用，尤其是真龙龙息这种东西，天生就具备极强的能级，坎帕尼又惊又怒，却还是被打飞：【马赫迪？是你，你怎么占了那龙的身子！？】 　　但是，在被命中的瞬间，他便发现了真相，惊愕远比自己被攻击要来的大：【你居然赢了？！】 　　他是万万想不到，马赫迪与那迷宫之主的战斗，居然是马赫迪赢了——这怎么可能？就连祂都不愿意与那显然硬到恶心的土系真龙打，那可和雅弗达这种同系战斗不一样。 　　真龙冷哼一声，一般的亚空间波动都能直接碎掉，更不用说土系真龙这种体内内置大型质量点炉心亦或是反引力引擎的玩意，一般的时空系哪里能和祂们玩啊！ 　　“你不是回声？” 　　而传送走，没被攻击命中的雅弗达更加惊愕：“你是谁？马赫迪？！” 　　他也知道马赫迪——泰拉的高层基本都对这位可能的不动坚城继承者颇为上心：“你怎么会操控这句躯体？” 　　“不对……回声口中说的‘敌人’是你？” 　　此刻，如果雅弗达还不能猜出之前回声呼唤自己并非是叫自己进来对付坎帕尼，而是对付马赫迪的话，那他就实在是没有智力了……但就算是猜出来又如何，他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忆起了回声当初与他说的话。 　　【我将要去挑战命运……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接受】 　　“算了，回声。我们都不是好的盟友，你没有削弱坎帕尼，我也没有帮上你……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 　　有些惆怅的心情一闪而过，雅弗达此刻高吼：“不动坚城，假如你知道过去的真相，那么坎帕尼就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先干掉他，其他的之后再说！” 　　“正有此意。” 　　伊恩简单地回应，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与雅弗达携手，一左一右夹击坎帕尼。 　　【哼……两个年轻人】 　　坎帕尼怒极反笑，在巨龙与银门之血继承者合击而来的激荡狂风中，他长喝一声，左右两臂抬起，然后凌空虚握！ 　　无法形容这一握的力量。 　　在这瞬间‘尘雾世界树’剧烈的震荡，九根巨大的触须托举着三个亚空间迷宫的雏形，然后将其紧握捏碎——而就在迷宫破碎的瞬间，而无论是暗金巨龙体内的伊恩三人组，还是雅弗达，都感觉自己眼前一花，周身剧烈震荡，转眼之间就天翻地覆，整个身躯不知位于何处。 　　亚空间迷宫，本就是由人类的信念，无论是诅咒还是祝福凝结而成的‘虚境与现实重叠之所’，在这里，物质可以转换成精神，精神也可以化作物质。 　　国域之血，拥有能在虚境中开辟自己的国度，也即是亚空间迷宫的能力，这是他们的堡垒，也是他们的居所，自然，也可以转换为武器！ 　　轰隆隆！ 　　随着亚空间迷宫粉碎，坎帕尼原本积蓄在其中的大量精神力在瞬间以最为混乱恐怖的方式倾泻而出，瞬间就将他们原本所在的‘异种研究院测试场地’撕裂，原本就满是岩石的枯燥世界在刹那间就变成了彻底的灰烬，无尽土石爆碎，携裹着足以粉碎山峰的力量将暗金巨龙与雅弗达击飞！ 　　但就在这时，坎帕尼却没有半点追击的意思——他转身就跑，直接朝着虚境的出口狂奔而去！ 　　打？开什么玩笑！不谈雅弗达的计划肯定是一浪接着一浪，等会必然会有其他援军赶来，隔壁那个居然能反杀第四能级迷宫之主的马赫迪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他能用底牌干掉迷宫之主，那是不是也能用底牌干掉自己？当年的伊奈迦二世可是最强的灵能者，天知道他和希利亚德留了什么手段在那个小家伙身上，反正他一个分魂绝对不想尝试。 　　【必须要把这里的消息告诉主体——主体恐怕以为只是单纯的十王血内战，实际上不是……他们绝对有更深的谋划】 　　而就在坎帕尼作出了唯一的‘正确选择’之时。 　　他听见了少女叹气的声音。 　　【对不起啦，老祖】 　　咔嚓。 　　‘戈蓝’的身体停顿了下来，已经白发苍苍的精灵少女身躯一半面带微笑，一半却满溢着怒火：【你这是什么意思，戈蓝？！】 　　【你背叛了国域之血，背叛了支柱党……你背叛我？！】 　　【这是一个选择】而启动了自己体内的后门，强制暂停了自己肉体运动能力，戈蓝的灵魂平静地解释道：【老祖，假如你一开始就让我独自行动，你自己随便找个其他人附体，那么我就肯定不会背叛你啦】 　　【但是……】如此说道，似乎还能隐约看见少女灵魂遗憾摇头的动作：【谁叫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附体战斗工具和血包呢？】 　　【我也是人呀】 　　【你早就和他们勾结！】而坎帕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你们所有人都不害怕我会逃走，难怪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那里——说，戈蓝，国域部内部还有多少人背叛了我？亦或是说其他王血……】 　　【只有我哦】 　　而戈蓝微微笑道：【谁叫我是你钦定的顶座继承者……而你却要活第二世呢？】 　　此时此刻，被坎帕尼以太真身全力攻击击退的暗金巨龙与雅弗达已经缓过气来，祂们再次出动，紧追而来，坎帕尼不禁咬牙道：【先不谈我是个分魂，就算我本体死了，你也绝对不可能得到‘顶座传承’……十王血的顶座是共同的，维系党怎么会将我本体的顶座交给你这个叛徒？】 　　【哈哈】而戈蓝轻轻笑道：【这当然是有龙岛，妖精和四大正教做见证啊——十王血间的对立早就该结束了】 　　【而且，老祖……你现在都还没发现吗？】 　　【我早就不是精灵了】 　　就在这一瞬间，作为身体的原主，短暂恢复自己肉体控制力的戈蓝，从自己的后颈部位强行拔出了一块骨头。 　　那是讯骨……而且，上面镶嵌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电子芯片！ 　　一直用自己的灵魂保护着这枚芯片的存在，灵魂也依附于芯片之上，戈蓝将自己的灵魂芯片扔给了雅弗达，在对方轻柔接过后，用最后的残余联系对坎帕尼道：【这就是我们找到的，精灵未来的路】 　　【悠长的寿命，惊人的灵巧和计算力，恐怖的源质操控能力，和近乎于不灭的灵魂载体……】 　　【我们要重塑我们的身躯，用永恒而完美的金属，去取代脆弱且易朽的血肉】 　　【这具身体，我早就不想要了，就用她作为老祖您分魂的祭品吧】 　　【你会后悔的，戈蓝，这是对迦南摩尔的背叛】坎帕尼咬牙怒吼，而戈蓝毫不介意：【可我才是这身体的主人，而这也是对迦南摩尔最好的选择】 　　【就算老祖你在外面真的知晓了地底的消息，选择自毁顶座也不让我得到……那他们还有安法这个有可能得到全新第五能级传承的龙精灵存在】 　　【所以我才嫉妒安法啊……祂的母亲是如此爱祂，而我却只有你这个老祖】 　　【你甚至不愿意将成为第五能级的机会让给我】 　　戈蓝的通讯中断了，而坎帕尼岂能不知这一切背后的意义？ 　　原来如此……这就是维系党应对支柱部‘天人精灵’计划的对策……机械的‘永恒精灵’。 　　而世界树之都之所以会计算力大幅度提升，就是因为维系党已经掌握了机械上传，灵魂芯片的技术。 　　败了。自己太过于渴求得到第二世的寿命，却没有睁眼去看世界。 　　此时此刻，坎帕尼还能逃，还能浪费时间，还能继续无意义的挣扎。 　　但是，这分魂却呆愣愣地待在原地，毫无抗拒地被伊恩操控巨龙用权限封锁亚空间变动，又被雅弗达使用全力一击，用虹之钥贯穿了身躯。 　　紧接着，便是暗金巨龙张开的巨口，咬碎了尘雾世界树的以太真身。 　　——太阳该熄灭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句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一次，轮到我了吗？” 　　“同样是被同族背叛，同样是被下一代继承人背叛，同样死在新时代的浪潮之前……” 　　苍老的灵魂，看向‘马赫迪’所在的方向，不禁露出苦笑：“但就连这点，我也输给你们了啊……” 　　“真悲哀。” 　　在五位新时代升华者的合力下，坎帕尼的分魂失去了意识。 　　迦南摩尔夕阳的光辉……迎来了熄灭的前奏。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怎么比我还早变成龙了？！ 　　坎帕尼灵魂沉寂，黑发精灵少女的身体崩溃，化作了无数亚空间裂隙构成的漆黑人形。 　　但随着银色的光辉亮起，这所有的漆黑雾气都被凝结成结晶，封印在半空。 　　击溃了这第五能级强者的部分力量，本是一件值得大肆吹嘘的事件，但无论是雅弗达，还是以‘马赫迪’身份操控龙躯的三人组，全部都不敢大意，一直等到水晶完全封闭，彻底将所有黑雾都完全隔离后才长吁一口气。 　　但气氛也尴尬了起来。 　　“马赫迪……” 　　抬起头，银发的精灵与暗金巨龙对视，他手中握着虹之钥，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虽然千言万语，但现在并不是和你为敌的时刻。” 　　“当年黯月动乱……的确与坎帕尼以及我们迦南摩尔高层有所关联，但坎帕尼是我们迦南摩尔的内部问题，希望你能理解。” 　　以雅弗达的实力，他便并不畏惧此刻操控暗金巨龙之躯的马赫迪，毕竟这龙躯能成型，是他一手塑造催化，虽然他也不知道这龙躯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总的来说，还处于他能应对的范围之内。 　　可如今，迦南摩尔的目的却不仅仅是对付‘马赫迪’这位意外来客，而是针对‘弥尘之国’本体……而眼前这被银色水晶封禁的分魂，就是最关键的毒刺与杀招。 　　它不容有失，故而即便是迦南摩尔实际政治权利的最高掌控者，大议会议长雅弗达·银门，也得用柔和的语气尝试去与马赫迪协调。 　　“我理解。” 　　而巨龙的心魂中震荡着浑厚的灵魂波动，这便令雅弗达心中微微一紧，因为马赫迪的灵魂强度远超过他想象，那简直不像是第三能级，而有了第四能级的质！ 　　在战胜了‘回声’后，就连灵魂也吞噬了吗…… 　　‘马赫迪’自然不知道雅弗达心中所想，伊恩其实心中相当平静。 　　黯月动乱？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虽是希利亚德与伊奈迦的继承者，但正因为如此，经过老师教育的少年才能以理智客观的态度看待那一次失败……那便是一次鲁莽而充满活力的改革，它注定无法成功，但却能点燃新时代的幕布，让盛大的变动在燃烧中展开。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成为这新时代大幕的主角。 　　“只是。”所以，‘马赫迪’平静道，巨龙伸出前爪指向身前的水晶：“我想要知道，你们打算如何使用这‘分魂’去对付一位第五能级的本体。” 　　“请说吧，我已经猜到它曾经被用于对付谁，正因为心中怀着愤怒，所以我才想要了解的清楚一点。” 　　“……好。”听见这明确的答复，雅弗达反而稍稍放心，他伸出手，将囚禁着黑雾的银色水晶接过，然后对暗金巨龙道：“正如你所想，那正是黯月动乱中，被帝国内部的叛乱者用于对付伊奈迦二世的方法。” 　　“帝国储君，安庇德·瑟塔尔主动将其父伊奈迦二世留在他身上，用以庇护他的分魂污染，并将分魂的灵魂结构解析，让那时的叛乱方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击重创他的以太真身核心。” 　　如此说道，雅弗达意兴阑珊地摇头，就像是看见了历史书中做出蠢事的傻人那样，用沉闷的语气道：“伊奈迦二世就算是千算万算，毕竟也不是先知，他怎么可能猜得到自己儿子会做的这么绝？” 　　“说实话，依照我们所知道的情报，因为皇后等人多方面的误导，他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儿子出了事，察觉到不对的时候立刻出发救人，然后就进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包围圈。” 　　“原来如此……最亲密之人的背叛吗。”马赫迪看了一眼眼前的银色水晶，他嗤笑一声：“真是莫名其妙，老师解释再怎么多遍，我也无法理解这种愚行。” 　　“如果说，你们迦南摩尔自导自演的这场‘半月动乱’，我好歹还能看出一点‘根除旧时代阴霾’，创造上下一心的新迦南摩尔的话，那么‘黯月动乱’的目的，除却一开始就是为了阻止帝国壮大的外部势力外，内部的人全都是胆怯懦弱的小丑。” 　　“第一骑士虽然强……但他当局者迷，自然看不清情况。” 　　雅弗达虽然知道这些话不应该由自己说，但是他也能看得出来，‘马赫迪’与自己聊这些，就是希望能从自己口中，得到自己老师之外的‘另一个视角’……这个强大的第二代不动坚城，显然不像是第一代那么简单纯粹。 　　他心机深沉，深谋远虑，并不轻易愤怒，更不会简单地被自己的视角蒙蔽。 　　所以，银发的精灵坦诚道：“那时，整个大陆都有谣传，伊奈迦二世已找到‘永生’之法，而这永生之法的最好应用对象，正是自己的‘血脉后辈’。” 　　“亦有谣传，说伊奈迦二世已被某个强大的‘火种意志’所侵蚀，遭遇不详……你知道火种意志吗？嗯，你知道。所以，你应当能理解，当伊奈迦二世最亲近的妻子与嫡长子都察觉到自己丈夫与父亲异常变化时的不安，以及与第一条谣传结合而来的杀伤力。” 　　“伊奈迦二世究竟在进行什么研究，我们不知道。但那时也的确有传言说，帝国正在进行与‘毁灭世界’有关的研究。” 　　“就连皇后与储君都感到震怖，足以说明那位开拓者已经的确化作了真正的黑太阳——就连怀光教会都默认了这一点，那谁也不可能对此置身事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帝国。” 　　如此说道，雅弗达从另一个角度，告知马赫迪‘黯月动乱’前的帝国情况：“而那时，因为伊奈迦二世的改革，帝国内部已经暗潮汹涌，就连第一军团长都与第一骑士进行了数次私下交流甚至是交手，第一骑士当然胜利，但军团长却始终不服，因为他认为伊奈迦二世要进行的改革将会破坏帝国的全部秩序，造成帝国的崩溃，让他守护的国家衰弱。” 　　“白寂总督服从皇帝，但祂‘只’服从‘皇帝’。只要没有‘皇帝’的命令，祂不会出手。” 　　“马赫迪，这么多年来，你定然已经行走过帝国，你肯定能明白，帝国内部的情况如此复杂，绝非一两句话能说清楚——我虽然没有涉及任何与黯月动乱有关的事件，但为了迦南摩尔的地位与未来，我便不会否认当年前人们的决策。” 　　“帝国人可能还有余力去相信伊奈迦二世的决策，但其他国度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生命与未来寄希望于他国皇帝手中？” 　　“毕竟……” 　　精灵雅弗达缓缓说道：“‘你们’是‘帝国人’。而‘我们’是‘迦南摩尔人’。” 　　【你们】与【我们】。 　　当人类用这种词语来划分彼此不同时，通天之塔便已崩塌。 　　“……是啊。” 　　对此，就连伊恩都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思，他只是叹息着摇头：“他们走的太快了，而且，的确未必是正确的道路。” 　　雅弗达的说话，显然也是另一种片面的看法，但他与希利亚德说法的一致处就在于这点。 　　——他们走的太快了。 　　——而且，未必是正确的道。 　　只是，伊恩也很清楚。 　　就算伊奈迦二世没有走对方向。 　　但，他也是那个时代，唯一一个向前走的。 　　“我对黯月动乱的一切认知也就到此为止。” 　　雅弗达道，他侧过头，看向银色的水晶，目光淡薄：“那时我还小，我还在玩闹，银门家的继承者还是我的哥哥。” 　　“他死了。”抬起头，再次看向暗金巨龙，精灵认真道：“我也是为了复仇，与你一样。” 　　“……哼。” 　　马赫迪操控巨龙，伊恩本人对雅弗达套近乎的理由和想法都洞若观火，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迦南摩尔彻底统一话语权，终结十王血千年血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此重要的历史分叉口，岂能不讨好？ 　　伊恩认为，对于此时的雅弗达来说，假如给自己磕头就能换取自己帮助他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直接下跪磕头。所谓的尊严，廉耻和普通人才会在意的脸面，对于信念与‘渴望’来说，就是灰尘不如的东西。 　　而伊恩也很清楚的明白，如若真的让雅弗达等人成功，那么迦南摩尔便将不死鸟涅槃般浴火重生——数百年前中道崩殂的凤凰王米纳尔·沃土未竟的统一伟业，将在他们手中完成。 　　而那时，不再内斗，不再自我消耗的精灵们，将会展现出惊人的底蕴……就算迦南摩尔如今已是帝国的盟友，但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崛起，对于整个大陆局势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变动。 　　但，那又如何了？ 　　他伊恩又不是帝国忠臣，如若迦南摩尔不能强起来，令帝国的视线偏移，他又如何在之后发展自己的势力，伪装成忠臣要资源发展了？ 　　更不用说……倘若雅弗达等人成功，烬灯家作为胜利者之一，权力也将得到巨大提升，而自己的友人安法，就正是烬灯家唯一的继承人。 　　“接下来。” 　　想到这里，伊恩便收敛心思，‘马赫迪’缓缓道：“那你们就继续去解析坎帕尼的分魂，准备致命一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便不要来打扰了。” 　　话毕，暗金巨龙便转过身，就要离开。 　　【唉，等等，那边的骑士先生】 　　但与此同时，雅弗达的口袋中，一块芯片无风自起，由朦胧全息影像构成的黑发精灵少女颇为急切地对暗金巨龙挥手：【等一等，我还没说谢谢呢！】 　　戈蓝·国域。在最后时刻，发挥关键作用，将坎帕尼的分魂固定的精灵少女。 　　她此刻已经丧失了肉体，只剩灵魂与寄宿灵魂的‘芯片’。 　　“……何事？” 　　马赫迪颇为疑惑地转过头，他自认自己当时揍戈蓝下手非常狠辣，哪怕对方是间谍，如若不是什么变态癖好的话，绝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但看样子，似乎并非如他所想？ 　　而紧接着，戈蓝的话便不仅令伊恩面色微变，甚至就连同一驾驶舱内的依森嘉德和希欧都面色骤变！ 　　【幽谷骑士……亦或是马赫迪先生。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丈夫，加入迦南摩尔呢？】 　　“喂喂喂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依森忍不住吐槽道：“先不谈她连肉体都没有了，怎么开口就是丈夫啊？！” 　　“这个精灵几个意思啊？”而希欧有些恼火：“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这么轻率地开口？给我认真一点啊！” 　　而伊恩与依森用一脸古怪的表情看向希欧：“你重点完全搞错了吧？” 　　甚至就连雅弗达也一脸意想不到的表情注视着这一幕，但他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暗金巨龙。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想要报答您，而不是单纯的招揽】 　　戈蓝相当清楚自己的发言非常突兀，但她一向都是毫不在意这些小事的性格：【虽然有些自夸，但我也是未来的第五能级，在实力方面，不会拖后腿，而我本人除却振兴迦南摩尔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信念，只要你我可以达成契约关系，那么我就一定会尽全力，用国域部的力量来辅佐你！】 　　【至于容貌和其他方面，我看出你与安法与伊恩颇为亲密，似乎之前就认识？这说明您应该对迦南摩尔没有什么偏见，对精灵的审美也颇为欣赏？无论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我都愿意加入其中】 　　【无论您喜欢的是龙女还是妖精，以我日后的规划都可以轻易转换，哦……还是说您喜欢的是真龙那种多种义体性别自由变幻的感觉？机械之躯也可以完成】 　　戈蓝此刻就像是热情推销新电器的推销商一样，毫不忌讳地对马赫迪推销着自己——全息投影随着话语变幻自己的造型，每一个都可谓是完美动人。 　　但这却并非是一种‘贴合’，而是一次公正公平的‘契约’，这位精灵少女一板一眼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您不介意加入迦南摩尔的情况下】 　　【假如您与第一骑士都还效忠于帝国，那么这一切就当没有听见吧】 　　【但我还是会对您表示谢意，如果日后有合作的计划，请不要忘记，在迦南摩尔有您的朋友存在】 　　“唔……”这下无论是希欧还是依森都沉思起来，两人眉头微皱，看向一脸平静，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伊恩，不禁嘀咕道：“说起来也是，伊恩你究竟喜欢哪种类型的呢？” 　　“我喜欢战舰。最好超过三十五公里长，上面有一整个完整的生态圈，可以持续进行一万年以上的深空航行。”少年淡淡地说道：“非要说的话，我最喜欢我自己这种类型，可惜很难找到第二个。” 　　戈蓝的邀请，是一次非常‘直接了当’的试探与示好。 　　伊恩不排除戈蓝是真的慕强，被自己打一顿就心生好感……但他也很清楚，‘马赫迪’这个身份游离于帝国乃至于各国之外，如今在各大势力眼中，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值得花大价钱‘邀请为客卿’的自由在野单位。 　　如果不是雅弗达刚刚为伊恩讲完有关于黯月动乱的事件，他也肯定会邀请马赫迪加入迦南摩尔……但他没有机会这么做，而戈蓝却在最后关头，用最讨人眼球的方法让马赫迪留了下来。 　　作为背叛了国域部的第五能级，主动投向‘机械精灵’计划的戈蓝，的确不是易于之辈，倒不如说，她才是杀死坎帕尼计划的真正核心——如果没有戈蓝一路以来的隐忍和顺从，让老精灵麻痹大意，经验丰富的坎帕尼绝对会察觉到不对，进而远遁。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精灵，要伊恩相信对方仅仅是慕强绝无可能……他看出了对方灵魂深处的勃勃野心，她希望能拉上‘马赫迪’这一目前泰拉大陆已知最强天才，成为自己势力的一员。 　　这对于暂时失去了第五能级，未来势力也将会收缩的‘支柱党’一脉而言，也是极大的帮助。 　　反正无非就是试试，如果能成功，自然什么代价都好商量。如果不可以，邀请马赫迪这种最强天才也不失身份。 　　在这方面……同为迦南摩尔的年青一代，安法恐怕斗不过她。 　　“安法说她和戈蓝是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 　　驾驶舱内，伊恩转过头询问希欧，他颇为纳闷地说道：“我看安法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啊，除却实力外，其他方面似乎都差了不少。” 　　“嗨，安法是龙呀。”对此，希欧不以为意：“龙这个词就很厉害啦，无论是实力还是吸引力都是如此！”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和脑子很好，心思很多的人交流，很累的。”依森嘉德微微点头道，然后特意申明道：“当然，我不是说伊恩你。你和戈蓝不一样，交流起来非常轻松，相当有魅力！” 　　“想当我盟友没必要说这么多。” 　　与此同时，驾驶舱外，巨龙只是淡淡地说道：“日后展现出诚意就行。” 　　【完全理解】 　　戈蓝听出了马赫迪的潜台词，那是警告自己不要逾越的意味，所以她便在笑了笑后流畅地回到了芯片中，没有丝毫迟疑与多话。 　　暗金巨龙继续转身，离开了这片亚空间，朝着龙骨广场的方向而去。 　　一段时间后，一位绿发的精灵美妇人来到此地。 　　安法之母，希雅莱塔·烬灯面带疲惫地走出银门，她在看见雅弗达的瞬间就开始抱怨：“你的计划究竟是怎么搞的？你的盟友败在了马赫迪手上暂且不说，毕竟他与老东西有仇，愿意帮咱们……但你对我的宝贝是不是太粗暴了一点？” 　　“在遗迹中，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安法，那位古龙一直都看着。至于粗暴，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年轻的不动坚城和你的宝贝认识？他们假打呢。” 　　雅弗达叹了口气，面对自己多年来的真正盟友，他也表现出了脆弱和真实的一面：“希雅，别多话了，我现在心跳的厉害，头也疼，快点将这分魂改造成以太疫毒……阿薇丽雯大人不会败给坎帕尼，但她不擅长阻拦。” 　　“最后的攻击和反击的机会，马上就会来了。” 　　“我得先保护好我的宝贝女儿。”美妇人微微摇头：“开门吧，雅弗达，先将安法传送至安全位置。” 　　“嗯。”雅弗达也没有废话，他正准备通过安法身上早就准备好的印记，开启门扉将安法传送离开。 　　但就在此时，他却露出微妙的表情：“唔……恐怕不是时候。我的印记被屏蔽了。” 　　“屏蔽？”希雅挑起眉头，锐利的目光亮起：“安法有危险？” 　　“不。希雅，你的孩子似乎与马赫迪相当熟悉，比我们想象的都要熟悉一些，他们似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是安法主动屏蔽了我的传送。” 　　抬起眉头，雅弗达颇为好奇地问道：“看来你的教育决策颇为成功——不需要戈蓝的邀请，马赫迪就已经与我们迦南摩尔有了些许关系。” 　　“看来，偶尔就得将孩子扔出去历练历练，才能有这样奇妙的际遇。” 　　“这样吗……” 　　希雅莱塔微微皱眉，她转过头看向龙骨广场的方向，思索了一会后，叹息着点头：“也是。也长大了。无论是马赫迪还是伊恩，希欧还是依森嘉德……都是真正的俊杰。” 　　“随便吧……” 　　她虽然口中叹息，但嘴角却带起微笑：“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时代了。” 　　…… 　　感应到友人的气息正在靠近，沉默的精灵少女抬起头，看向广场的天穹。 　　此时此刻，与父亲永别，又与母亲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安法心中已无多少迷茫，只剩惆怅。 　　【既然你已选择成为龙，那么就坚持走下去】 　　母亲的声音犹在耳畔，安法还记得母亲拥抱自己的柔软触感：【崭新的时代即将来临，我们已经来不及追上……唯有你才能登上它】 　　【安法，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梦想】 　　梦想……指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龙化技术’还是‘龙脉精灵’，亦或是说，自己的生命本身？ 　　对于母亲来说，三者或许是一体的吧。有些事情，或许不必想的那么清楚。 　　怀着这样的微妙情绪，安法本以为自己无法在朋友们到来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但是，当她看见带着‘马赫迪’气息的暗金巨龙从天而降时，她还是睁大了双眼，没绷住那带着淡淡忧愁的表情，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万灵啊……” 　　精灵龙女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马赫迪，你怎么比我还早变成龙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爸，救我啊！！！ 　　【别多话，快上车】 　　面对安法直接希欧化的感慨，伊恩让暗金巨龙张开口，露出通向驾驶舱的通道：【大家都在，你把你母亲和身上的其他什么印记暂时屏蔽一下】 　　“好的。”虽然因为短时间内经历的事情太多，一瞬间用本能说话，但安法还是迅速地恢复了冷静，用极短的时间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显然，伊恩已将那迷宫之主击败，并夺取了祂的身躯！ 　　虽然完全搞不明白伊恩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但结果就是这样，安法也很惊讶。 　　“咦，大家都在啊？” 　　而当安法屏蔽了身上母亲与雅弗达议长留下的印记，进入龙躯内的反应炉驾驶舱后，她不禁感慨：“没想到里面还挺宽敞。” 　　“龙的胃都有这么大吗？我以后的胃也会是这样吗？” 　　“那倒是不一定。”对于这个问题，四人小组中唯一一位正儿八经的真龙希欧颇为专业地讲解道：“就好比我，我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是‘衰变分解炉’，主要是汲取能量，凝聚纯以太亦或是源质结晶作为身体部件。” 　　“我的现在的炉心是‘灵质萃取炉’，主要是通过虚境浸变反应将摄入物转换为亚空间物质，强化我的灵能能力。” 　　“而暗金巨龙的这个‘生化反应炉’本质上是一种体内合金熔炉，和锖钢龙一样，主要是通过摄入大量金属物质，用极端源质环境对金属进行‘升变’，作为锻铸自己身体的原材料。锖钢石就是这种升变反应的副产物，可以理解为炉渣。” 　　“安法，你已经决定要当龙了吗？”在希欧滔滔不绝地讲解数十种不同真龙炉心的不同时，依森敏锐地看出了安法此时的不同。 　　之前的安法，虽然表现的都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沉稳可靠，但她心中一直藏着事，有些心不在焉。 　　不仅仅是他，伊恩也肯定看得出来……但有关于自己人生的选择，朋友可以鼓励帮忙，但却并不能真的为她选择一条路。 　　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自己要走哪一边。 　　而现在，安法已经做出决定。 　　“是的。”精灵少女微笑着回应：“我原本总是怀疑我的存在是否有意义……但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我想的太多。” 　　“母亲……还有父亲。他们一直都在注视我，虽然可能因为太忙和其他原因无法陪伴在我身旁，但我无论作出什么选择，他们都会支持。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只是可惜……”转过头，安法看向龙躯之外的龙骨广场，目光略带遗憾：“只是见了一面……” 　　“你们这群还有父母的差不多点啊，别当我面说这些话。” 　　就在依森和希欧都和安法一同沉浸在了自己单亲家庭氛围中时，伊恩没好气地说道：“大家认真点，事情还没结束。” 　　“安法，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冒犯，但你父亲的龙晶和神髓我们必须得立刻收起来——你也不想让它们落入他人之手吧？” 　　“嗯。” 　　安法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新恢复原本的冷静状态后，她严肃地说道：“我之前与父亲交流，祂说龙血中蕴含着可怖的诅咒，第五能级强者虽然能借此获得第二次生命，但在第二次生命的末期，却容易被诅咒带来的恶魔侵扰腐蚀。” 　　“而祂留下的神髓与龙晶中，也蕴含有极其可怖含量的诅咒……” 　　如此说道，精灵少女与伊恩对视，她相当认真地说道：“我龙魂与血中的诅咒，已经被祛除大半，但就是剩下来的那么一点，只要我不小心迷失，就会陷入疯狂。” 　　“可父亲留下的‘遗产’中，却蕴含着祂全盛时期所背负的诅咒……伊恩，我知道你的目标就是父亲的遗产，而父亲也暗示我，说祂的力量就是留给你这样的‘创造主继承者’的。” 　　“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不能找到祛除龙之诅咒中的方法，最好不要贸然进行‘传承’。” 　　“我知道的。”伊恩垂下眸子，他轻笑道：“想来也是，不然的话，龙的力量谁不想要呢？” 　　“文明的传承和引导者……星守之龙在自己庇护引导的文明覆灭后，自然就会承载这个文明被毁灭时所诞生的所有咒怨与绝望，而虚空恶魔就从中而生，成为龙血者的附骨之疽。” 　　伊恩之所以没有这样的毒，大概率就是因为‘古龙心核’中的诅咒早就被伊奈迦二世和希利亚德祛除了吧。 　　倒不如说，他们讨伐的‘疯龙’，不就是因为诅咒而陷入疯狂的龙吗？也只有这样的龙，才会被龙岛默许，成为讨伐目标。 　　驱逐诅咒的方法……这或许，才是有着各种龙血传承的各大势力秘藏的秘法。 　　摇摇头，伊恩示意安法也将数据缆线接驳上：“这些事等到咱们安全离开遗迹再说。” 　　“先去把东西拿到手吧。” 　　龙晶储存柜就在安法原本站立的不远处，暗金巨龙轻松将其拿到手。 　　随着回声的消逝，聚齐了‘星神之礼三件套’的伊恩已经得到了整个异种研究院的最高权限，那些封印根本拦不住他。 　　而下一步，便是悬浮在古龙之骸顶端的赤金色神髓。 　　宛如小太阳般的深邃释放着肉眼可见的灵能光脉，它们如闪光的水流一般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个互相重叠的圆环，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法环。 　　但这些都是神髓力量外露的异象，真正的神髓，只有核心处的那一点‘光’。 　　“它要用龙魂去接纳，但最起码也得要有第四能级的龙魂才行。” 　　安法提示道：“这不是留给我的，而是留给‘创造主继承者’的……我认为伊恩你就是。你有办法对吗？” 　　“是的……” 　　凝视着那一团光，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体内‘银色芯片’与‘源之魂’的跃动：“我知道方法。” 　　伊恩虽然已经集齐了星神之礼的三个部分，但还没有将它们全部融合，变回最初的形态。 　　毕竟，已经一千六百年了，原本残缺的三个部分，除却光之躯还保持有最初始的形态外，其他的两个部分都因为持有者的原因，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就算是伊恩，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这些改变一一厘清，进而将它们重新融为一体……但即便是分离的三个部分，它们也都具备泰拉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有着‘星之辉’与‘源之魂’的他，就绝对可以将那龙之神髓承受！ 　　暗金色的巨龙冲天而起，朝着神髓所在之处飞驰而去，一层又一层的灵能护盾被祂突破，一片又一片的灵能场域被祂贯穿，明明半空中空无一物，却响起了一次次玻璃被击碎的脆响。 　　直到最后一次破碎声响起，巨龙张开口，祂将天空中的小太阳吞下—— 　　而龙腹中，站立起身的伊恩，也伸手握住了那光！ 　　深邃厚重，宛如实质的光中，只有拥有星神之礼者才能知晓的信息被释放。 　　【创造主的继承者，无论你是谁，想必你都已重聚了创造主之礼的三个部分……在现在的泰拉，这或许并不是一个会被人尊敬的身份，甚至很有可能是其他智慧生命的目标】 　　【你需要力量，而我将力量献上。但是，继承者……请一定不要忘记，你我与中枢（始祖真龙）真正的任务……为了保护所有的生命，为了将所有文明之火的种子收纳，你一定要将摇篮建立】 　　【将摇篮重塑，将壁垒建筑，终焉之魔不会是你的阻碍……】 　　【继承者……成为永恒的‘环’，成为无限的‘光’】 　　【将‘火焰’拥抱吧】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着心中呼啸而过的信息，伊恩不禁为之一怔，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神髓中蕴含的庞大力量也顺着‘光之躯’这一端口，经由‘星之辉’处理，然后朝着‘源之魂’涌去！ 　　【检测到巨型生物灵体资料库……命名为‘龙之神髓’】 　　【模型载入中……】 　　炽光之辉没入体内，一道道浅金色的光纹从右手亮起，没入皮肤，顺着那宛如白玉般的躯体一路延伸向脖颈、面颊与眼皮之下，最终汇聚在少年的眼眸最深处。 　　嗡—— 　　光芒骤起，环绕在伊恩身侧的依森，希欧与安法只觉世界一片空白，宛如两轮太阳骤然爆发，抹灭了所有黑暗。 　　但是，就在这纯粹的光明中，却隐约能听见一声声隐匿地极深的诅咒。 　　绝望的哀叹，悲恸的哭泣。憎恨的咆哮，凄怨的诅咒……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语调，不同的文明，不同的灵魂。 　　“唔……这个级别？！” 　　在这瞬间，伊恩那坚不可摧的灵魂结构，都感应到了侵蚀——就像是最坚固的钢铁也会被复合浓酸侵蚀那样，他在这一瞬间，感应到了超过十几个不同文明的‘咒怨’！ 　　这侵蚀力，就像是十几种不同的浓酸混合在一起，从少年灵魂的每一个方面都展开进攻！ 　　而这还不是极限——太多太多记忆在神髓中淤积，而其中隐藏的灾祸与诅咒更是数不胜数！ 　　“炽光悬星龙，身上究竟背负了几个文明？” 　　此时此刻，伊恩完全明白，为什么安法对那神髓半点兴趣都没有了——作为古龙的孩子，她肯定从其父给予的传承中知晓了这一切。 　　——这玩意表面上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个超级大炸弹！ 　　所谓的‘龙血诅咒’与‘不祥’，伊恩有所猜测。 　　众所周知，火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文明所有的‘希望’寄托之所在。 　　而与这个文明相伴的真龙，自然也是与‘火种’等同，但却有所不同，相对独立的存在。 　　一般来说，像是泰拉文明的星守之龙，也就是泰拉之龙，在灾难降临时就会挺身而出，抵御灾难……假如真的是能摧毁整个文明乃至于真龙的灾难，那么真龙一般是与文明同时消亡。 　　但……也有例外。 　　有一些真龙被自己庇护的文明委托，要求祂不要守护自己这个快要消亡的文明，而是作为‘永恒的守护者’，去守护‘火种’。 　　如此一来，守护火种的真龙，对于那已经消亡的文明来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守护神……即便灵魂都全部消逝，但那永恒无休的祝福与期待始终徘徊在祂左右。 　　可……假如。 　　假如，火种消亡了，而真龙还没有死呢？ 　　那么，曾经背负了多少希望与祝福，那么就将承受多少诅咒与绝望。 　　——为何你还活着？ 　　——为何你没有死去？ 　　——明明定下了契约，守护我们最后的火种不是吗…… 　　——为什么……你还存在？ 　　真龙的力量，自然不会真的被这些无形的怨念影响，但这无穷的咒怨扩散至虚境，就会如同一整个沉沦至深渊的文明那样，不断地制造出极巨量的‘恶魔’。 　　这些恶魔，或许并不能对真龙本身如何，但是当真龙死后，那些继承了真龙之血，真龙之力的人，就等同于将祂的生命延续了下去——诅咒也是如此。 　　而继承真龙之力的人类，也不会像是真龙那样，有着坚不可摧的体魄与灵魂，故而会被这些诅咒缓缓侵蚀，进而晚年不详，甚至自己的灵魂也彻底堕转，变成了虚空恶魔。 　　这就是龙血诅咒的真相……如此一来，也能解释为何龙岛总是需要应对虚空恶魔的侵袭。 　　毕竟，因为天坠之灾，不仅仅是泰拉人类受创，聚集在泰拉上的诸多火种也因此而毁灭……有着守护这些火种使命的真龙，自然是集体承受了这些火种消亡的诅咒。 　　祂们的确为此感到羞愧自责，这更是催化了恶魔的成型。 　　只是，伊恩真的没想到……炽光悬星龙的身上，居然有十几个文明的咒怨！ 　　“感情……龙活的时间越长，就能经历更多的文明，顺便被更多文明诅咒啊？！” 　　也幸亏伊恩有银色芯片和源之魂，而他自己的灵魂更是经过冥想法改造，不然的话，他恐怕会当场表演一个‘恶魔变身’——哈哈，说起这个，他身上的血河武装还没坏呢，两相勾结一下，他怕不是要直接转换为一头虚空血魔！ 　　“快！” 　　强撑着理智，伊恩摇摇晃晃坐在自己之前塑造而出的驾驶座上，喘息着发出指令：“离开这里……我们前往更深层！” 　　“走！”众人也能看出伊恩的不对，所以没有犹豫，一同操纵暗金巨龙朝着迷宫的更深层潜去。 　　“等等。” 　　但伊恩却突然叫停，他控制暗金巨龙重新飞回古龙之骸旁边，收集了一些龙血之源才回来：“反正也被诅咒了，不多拿一点就吃亏了……继续走！” 　　“……我还以为你会多拿一点呢，没想到这么着急走。”希欧看着这一幕，她眨了眨眼，吐槽道：“不过现在我倒是放心你没事了。” 　　“问题不大，就是脑袋嗡嗡响，过一会就好了。” 　　伊恩摇着头：“龙血之源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至强者最关心的奇物，其他的东西都略逊一筹，我可不想因为拿的太多，真的成为其他第五能级的目标。” 　　“至于为什么我们着急走……” 　　伊恩抬起头，环视在场的所有人，他苦笑道：“当然是大家身上全部都冒着红光，都遭遇了必死危机啊。” 　　“而能造成这必死危机的，要不就是第四能级强者们战斗的余波，要不就是更可怕一点的事……” 　　“第五能级强者战斗的余波。” 　　“不会吧？他们会打到半月湖旁边来？”众人悚然，安法也一脸难以置信地摇头：“阿薇丽雯大人的风可以改变矢量，就算对国域之血相性不好，但也能保证拖住坎帕尼才对！” 　　“的确，他们不太可能打到半月湖旁边，但你太小看坎帕尼了。”伊恩摇头：“亚空间的攻击可没有那么需要物质矢量……他肯定能找到机会发起攻击。” 　　“总之先找个好地方躲一躲。” 　　在伊恩权限的操控下，暗金巨龙不断朝着亚空间迷宫的最深处潜入……而与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迷宫的最深处，反而就是通关迷宫的‘出口’。 　　而异种研究院这一大型亚空间迷宫的现实出口，会在哪里？ 　　答案当然是下一层！ 　　异种研究院第四层·？？？ 　　回到久违现实时空的暗金巨龙摇摇晃晃地从半空坠落，在地面上摔出大片大片的烟尘，这是因为主控者伊恩如今已经基本宕机，他所有的计算力都用来构筑防火墙，用以对抗‘龙之神髓’中蕴含的诅咒。 　　完全地消灭诅咒，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清扫，但假如只是暂时不想受到影响，构筑一面防火墙就行。 　　以伊恩的实力，构筑防火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在此之前，希欧便成为了临时主控者。 　　“哇——这是哪儿？” 　　暗金巨龙缓缓从坑洞中爬起，六颗眼眸疑惑地环视周边。 　　与非常具有前纪元文明建筑风格的前三层不同，研究院第四层基本看不出任何人造物的痕迹——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型的天然水晶溶洞，大量水晶簇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这溶洞的内侧，释放着天然的灵能场域。 　　“这里似乎就是灵能场域的核心……亚空间迷宫的能量来源之一！” 　　在场之人中，除却伊恩外炼金术最好的依森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真相，他惊讶地赞叹道：“如此庞大的自然灵能场域，居然在地底塑造出了一整个自然的晶簇增幅场！我说为什么亚空间迷宫能持续运转近千年，还有那么多自然灵能用来制造虚境机神……这就是原因！” 　　“这地方，简直就像是龙脉炉……” 　　安法也相当惊讶，她喃喃自语：“我的本能告诉我，这里是最适合‘筑巢’的场地……希欧，你也有这种感觉吧？” 　　“……” 　　而一向多话的希欧却沉默了起来，红发的龙女一脸凝重地操控暗金巨龙转头，看向洞窟的另一侧：“这地方不对劲。” 　　“你们发现了吗？这里被一股力量加固过。” 　　“肯定加固过啊，这种自然灵能场域是无价之宝，没有加固才奇怪吧？” 　　依森有些不太明白希欧为何这么谨慎，而安法在短暂地不解后，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也变得慎重起来：“对……我也感觉到了……这里被一股力量加固过！” 　　“而且……是我们很熟悉的力量！” 　　呼呼——暗金巨龙缓缓悬浮飞起，在希欧和安法的操控下，真龙之躯朝着这片溶洞的中央飞去，而颇为不解的依森虽然配合他们行动，但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两只龙究竟发现了什么。 　　但很快，就连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那些水晶的下面……怎么好像不是普通的岩石亦或是泥土？ 　　——青黑，灰银，蕴含着的龙的气息，有着金属光泽的岩石…… 　　“等等？” 　　金发少年终于察觉到不对：“这是锖钢石？” 　　这的确是锖钢石。 　　因为，随着暗金巨龙不断靠近灵能场域的中央，另一具巍峨壮硕的龙躯，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锖钢龙神的尸体安然地盘踞在由无数水晶构筑而成的龙巢中央，而大量深银色的水晶已经将祂那堪比小山一般的躯体全部包裹，宛如一枚横放的蛋。 　　但是，能看出来，锖钢龙神的躯体上有不少伤口……大量的血肉被取走。 　　而那些血肉……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自己所在的这个‘暗金巨龙’驾驶舱。 　　“就是暗金巨龙。” 　　希欧长吁一口气，她有些感慨道：“真没想到，锖钢龙神的埋骨之处居然是这里！” 　　“而我们之前在亚空间迷宫中看见的冰龙巢，就是冰濛龙的巢穴吧？这两位前辈，大概是互相殴斗，确认双方都没有生命得到最终胜利后，选择了互相‘参观’各自的宝藏，然后自然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就说，锖钢龙神那时候还没有自然生殖的技术呢，祂究竟怎么留下孩子的呀！” 　　“糟了……不，也算是幸运！” 　　就在希欧终于解开心中的疑惑正高兴，依森与安法都感慨于眼前小山般巍峨的龙躯时。 　　所有人都听见了身后，伊恩的叹息声。 　　众人转头，他们看见面色苍白的少年缓缓起身。 　　刚刚构筑完了一道最基础的防火墙，伊恩也没时间继续细化了。 　　他神色凝重地操控暗金巨龙的眸子环视四周，然后半是忧虑，半是舒缓地说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些使用拜森龙神力量形成的锖钢石加固层，是最近这些年才形成的！” 　　“安法，希欧，你们忘记了吗？我们当初得到的锖钢石，可是年轻的不得了，就是最近这么几年才产生的啊！” 　　“对，是这样。” 　　希欧与安法微微点头，他们也都记得，那时候也正是伊恩为他们道出了锖钢石背后的真相。 　　“这里已经被加固的固若金汤。” 　　而伊恩还在操控暗金巨龙环视周围，越是看，伊恩越是凝重：“第一层的防御壁，第二层的防御壁，第三层那八百米厚的加固岩层防御壁……这些都是为了防御天灾。” 　　“按理来说，再怎么厉害的天灾，都已经无法影响到第四层了。真的要是地壳变动级的灾难，再怎么防御也没有意义。” 　　“可问题来了……既然如此，那这里的原主人，‘最后的回声’为什么还要加固呢？” 　　“那肯定是因为……在他的预想中，有某种极其凝聚且强大的攻击，可以破开之前的所有防御，精准地打击此地……”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是愚蠢的，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缓缓露出了惊悚的表情：“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说！”伊恩凝重道：“在回声的计划中，祂估计很有可能遭遇一次极其恐怖的打击！” 　　“而这个打击，就连可以承受天坠之灾的异种研究院多重护盾都无法抵御！” 　　“正因为如此，祂必须要给自己铸就一个足够坚固的护盾，保护住自己的老巢！” 　　伊恩喘了口气，他叹息着摇头：“而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回声是迦南摩尔半月动乱计划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而半月动乱的目标只有一个。” 　　“第五能级强者，弥尘之国坎帕尼的本体。” 　　咽下口水，伊恩颇为庆幸道：“说来也是，坎帕尼这个曾经用分魂技术暗算过伊奈迦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分魂被人捕获是什么结果？” 　　“而他在被其他第五能级缠住时，唯一能做出的反抗就只有隔空一击，将自己被捕获的分魂连带捕获者都一同消灭！” 　　“这就是我之前预言到的危险！只要我们几个那时候还犹犹豫豫地呆在第三层亦或是亚空间迷宫中，恐怕就要毫无防备地吃上第五能级强者一击了！” 　　太有可能了。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太有可能发生，所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咱们快躲起来啊！” 　　希欧急的直接跳了起来，作为真龙，有着传承记忆的她恐怕是在场之人中对第五能级力量体会最深的存在：“伊恩，你觉得攻击还有多久会到？假如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挖的深一点……” 　　轰轰—— 　　虚境突然震荡，就在此时，疲惫的伊恩抬起头。 　　“恐怕来不及。” 　　他说道：“来了。” 　　来了。 　　天穹之上，遥远的星之轨道处，甚至是更加遥远的虚空之内，两颗纠缠不分的光点交错，时不时爆发出太阳一般的光。 　　也就是在这样的交错间，其中的一个光点处突然亮起了一道深灰色宛如尘埃的光。 　　这光晦暗不明，但却能夺走天地间的一切色彩，伴随着强劲无比的亚空间波动，肉眼可见的虚境力量被调动，然后凝聚成光束，自天穹之外垂落。 　　故而天地黯然失色。 　　“糟了……我们真的被卷入精灵内战了！” 　　地表之上，战斗早就逐渐停下，仰头注视着天空上战斗的第四能级强者们勃然色变，他们注视着这道‘光’以看似缓慢实则迅疾的速度垂落，高声怒吼道：“所有人撤退——” 　　这声撤退其实毫无必要，因为他们相互间的战斗，能撤退的人早就撤退到数百里开外了，甚至周边的城市和村庄都被紧急避险拉走，甚至就连野兽都被吓到退避狂飙而走，遗迹周边除却不能拔根而起的树木外，基本上不剩下几个活着的生物。 　　而第四能级强者们自己却没有半点撤退的想法，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撕开雅弗达之前设下的封印，然后冲入遗迹内，朝着各自‘印记’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作为最强大的那么一批第四能级，第五能级的一击只要不是直击要害，仅仅是余波的话还没办法击溃他们，而各国最重要最精锐的探索队都还在里面，必须要保护。 　　好就好在，绝大部分探索队成员都位于遗迹深处，凭借异种研究院本身的坚固，还有第四能级的庇护，保住一条命还是有可能的。 　　除非…… 　　“艾纳？！你怎么在外面？！” 　　帝国大皇子卡洛斯才刚刚进入遗迹第一层没多久，就看见自己那一瘸一拐，受创颇重的儿子行走在积水平原上。 　　这位第四能级强者登时被吓得亡魂皆冒——艾纳位于遗迹最外侧，没有异种研究院的深层防御，就算是他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在第五能级的攻击下保住艾纳的性命！ 　　更不用说，假如他还想要保护帝国探索队其他人的性命的话，他就必须要在探索队周边构筑自己的以太领域进行防御……可此时的艾纳并不在自己的队伍周边，这浪费的时间很可能就是生与死之间的差距！ 　　“父亲？” 　　艾纳一时间也怔住，在马赫迪带领众人与迷宫之主大战，主战场迷宫破碎后，他就被抛到其他迷宫中。 　　虽然在伊恩的操控下，所有人都没有落到危险的区域，但过渡使用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艾纳的状态非常虚弱，而等到他缓缓走出那个小迷宫时，皇长孙发现，他已经来到了迷宫的第一层。 　　然后，就遇到了自己一脸愕然的父亲。 　　没有时间解释了。 　　卡洛斯瞬间就抱起艾纳，展开光化，准备遁入遗迹的更深处……但光化的进度却比想象的更慢，大皇子很快就想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儿子体内那一丝被活性化的炎龙之血…… 　　——该死，明明只是为了提升艾纳的实力，结果却遇到这种意料之外的危机！ 　　此时此刻，卡洛斯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就是伊恩为他预言出的‘危机’？ 　　是雅弗达，也不是雅弗达引起……能让第四能级毫无挣扎余地死去的，当然是第五能级强者的攻击！ 　　“爸爸，不要管我，快下去保护其他人……” 　　艾纳心思聪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光化速度变慢的原因？之前使用卡洛斯心光体的时候他就是依靠马赫迪在前面挡着才有时间慢慢蓄力。 　　可如今，也隐约感应到天穹之上那可怖危机的他很快就下定决心：“保护我，我们两个都会死！可假如爸爸你进入深处，至少依森和伊恩他们都还能活着……” 　　“他们比你聪明多了！你还担心一个先知？”卡洛斯吼道：“我和你说了一万遍，跟着伊恩走！跟着先知走就不会死，懂吗？” 　　“还有，别叫了！我是你爹，其他人全死光，甚至我死了也要保护你！” 　　光化已经完成，卡洛斯带着艾纳朝着更深处飞驰——以光的速度，他在一瞬间就抵达了第三层血色庭院周边，帝国探索队就在这里建起了营地防守，阻挡异兽的进攻。 　　没有丝毫犹豫，卡洛斯抵达后，立刻呼唤出了自己的以太真身‘镜光之鸟’，层层叠叠的镜面护盾就像是不要以太那般狂涌出数百层，无数镜面堆叠之间，甚至要隐约形成一个巨大的场域，构筑出一片环绕他周身而成型的‘以太领域’…… 　　但来不及了。 　　天穹之上，一道灰色的光点笔直地降下，在进入大气层后便化作了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坠落在异种研究院遗迹的正上方。 　　泥土，岩石和树林在瞬间就化作灰烬，那并非是单纯的热量和爆炸，而是急速震荡的亚空间碎片与现实摩擦而形成的‘相位的震荡’。 　　而在这震荡中，所有物质都会被改变形态与本质，一根铁棒可能在相位震荡后变成一颗铜球，就连物质组成的基础，原子核都会因此分裂，聚合…… 　　进而释放出不可阻挡的能量。 　　一连串的微型人造太阳在灰色光柱旁诞生，带起了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比世界树之都上人造恒星更短暂但也更暴烈的能量撕碎了所有防御，大地和岩石几乎是在刹那就化作熔岩，然后化作金红色的蒸汽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蔓延——而剧烈的地震粉碎了周边的岩层，让大地泛起滔天浪潮。 　　这一幕就像是有人将巨石投入海中，数百米高的熔岩巨浪和数千米高的金红色焚云飞溅而起，半月湖周边的地貌在眨眼间就被改变，一个巨大的环形山正在翻腾间缓缓成型，而闪电与暴风朝着周边息吹。 　　地底，纯粹的光朝着营地蔓延。 　　“天啊……” 　　“这就是第五能级的力量……” 　　“简直就是神……我们死定了。” 　　几乎所有探索队的成员都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要死——即便不死，他们也必然会受苦。 　　甚至还有人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哎，能死在第五能级的攻击下，感觉也很值得！” 　　而艾纳除却这种绝望外，更是有一种巨大的自责充斥心中。 　　“都是因为我，父亲才晚到一步，没有构筑出完整的以太领域庇护……都是我的错……” 　　缓缓闭上眼睛，艾纳垂下脑袋——此刻他就无比懊悔，无比颓废，因为在他的带领下，帝国探索队就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龙晶，神髓，龙血之源……他一个都没有到手，甚至就连引以为豪的力量，也败在了马赫迪手中，即便是用上父亲赠予的心光体也没有将对方战胜，甚至被对方守护，从迷宫之主手中捡了一条命。 　　此时此刻，马赫迪赢了吗？他还活着吗？依森和伊恩还没有归队，帝国的两位天才就要因为他的失误而死在这一次探索中了…… 　　自己真的，是合格的皇长孙吗？ 　　但是就在此时，艾纳突然听见了自己父亲的灵魂传音。 　　【艾纳，别在这里瞎自责！你这蠢货，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我们瑟塔尔帝国，和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势力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不同处！】 　　攻击已至，刺目的爆辉朝着卡洛斯构筑的领域阵地压来，但几乎是在瞬间，这些防御全都被那灰色的光柱余波贯穿。 　　悄无声息间，数百枚镜面护盾都破碎，它们飞溅而出的光辉就像是雨水，在炽热的光和无声的相位震荡中蒸发，进而不复存在。 　　没有完全展开‘领域’，即便是卡洛斯也没办法挡住第五能级强者的全力一击，只能延缓他自己重创，而其他人全部死亡的时间……最多三秒后，毁灭的结局就要到来。 　　【艾纳，记住】 　　而就在这时，卡洛斯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的声音继续在艾纳心中响起：【我们是瑟塔尔帝国的强者，是皇子，有着皇室太阳神鸟的血脉！】 　　【嘿，现在，我就要做一件你二叔绝对不会做的事！】 　　“父亲，你要说什么？！” 　　光芒逐步逼近，镜面领域一点一点破碎，死亡近在眼前，艾纳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他几乎是高喊着回复：“你究竟要做什么事？！” 　　【一件你也可以做的事】而卡洛斯哈哈大笑，紧接着，他面色迅速转为严肃。 　　这位帝国大皇子，在自己和自己儿子最危机的时刻，放声用灵魂大吼，震荡虚境：【爸！！！！】 　　【救我啊！！！！！】 　　嗡—— 　　迦南摩尔半月湖西北，帝国帝都所在之处。 　　一颗太阳亮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困顿于大地之上的囚徒们 　　——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让那群愚昧的凡人了解我们的伟大事业？ 　　莫泽·哈尔纳克偶尔也会回忆过去。 　　灵知院院长，通晓者，帝国战略发展部部长，先兆守卫，中央生物实验室首席研究员，帝国第五能级下最有权柄的人之一…… 　　这些都是他的身份。 　　而其他或大或小的名号，更是随便挑选一个，便可以让帝国的任何贵族领主侧目，慎重以待。 　　但对于一位已经活过近百年岁月的老者，一位学者来说，这些俗名其实已经被咀嚼至无聊的地步，而且相较于自己，莫泽更乐于去记忆那些与自己不同，也与众不同的人。 　　只是，即便是在他那漫长的记忆中，真正值得去认真铭记的名字亦只有寥寥几个。 　　其中有傲慢的，有疯狂的，有坚定的，亦有纯粹的。 　　不。错了。 　　因为所有升华者，都是傲慢的。 　　对于一位学者而言，所有升华者全部都傲慢的无法理喻……实力越强，权力越大，他们的要求就越匪夷所思，虽然不至于无法完成，但每一个要求都艰难无比，且悖逆人伦。 　　在莫泽还年轻，伊奈迦二世还没有登基前，他的导师与他还在为那位被称之为‘狂血’与‘灼日’的皇帝服务时，那位以性格暴躁闻名的太阳皇对灵知院的要求只有一个。 　　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整个帝国齐心协力，团结一心，让所有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升华者，全部都为帝国未来的大业倾尽一切心力！ 　　【——这是不可能的】 　　那时的灵知院院长，自己的导师毫不畏惧地仰头对皇帝道：【人类各有需求，不同地域的人类各有不同的文化与思想，帝国可以统一他们，却绝无可能让所有人为一个理想而奋斗】 　　【贵族与臣民无法统一思想，商人与消费者无法统一思想，学者无法与愚钝者统一思想，人类无法和其他人类统一思想……除非他们愚昧迟钝如猪狗，亦或是聪慧仁德如贤者】 　　【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那时的莫泽就跟在导师的身后，他那时害怕极了——灼日之皇的脾气暴烈，一怒便杀人，即便是自己的导师因为能力可以幸免，他这种随同而来的记录员又怎么可能苟活？ 　　但是，他却听见了。听见了那位被人暗中称呼为‘狂血’的帝皇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缓缓道出的话语。 　　【我又不是单纯为了自己！】 　　压抑着力量，将愤怒和不甘遏制于喉，这位皇帝低声咆哮道：【我是为了所有臣民，所有人类的未来！】 　　【只要他们现在将意志凝聚一下就好，只要他们接下来愿意服从帝国接下来的政策就行，只要万众一心度过这三四十年的艰难时光，帝国就将焕然一新……他们会理解的！】 　　听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却困难的很。 　　那时，帝国的绝大部分普通人都是佣农与卖身奴，是几乎没有人权的‘自由民’与没有自由的‘领民’。 　　那时的帝国，魔兽肆虐，领主酷烈……再加上帝都对天气的调控并不精准，帝都平原之外的地区经常受到影响，出现极端气候，甚至是……天灾。 　　整个帝国的绝大部分人口，都生活在极端的贫困之中……万众一心？他们就连心都没有，又怎么去响应皇帝的号召？ 　　真正能被称之为人的，只有贵族，以及与贵族相关的那些人罢了。 　　【那就让他们富起来啊，哪个贵族拦我，我就杀谁！】 　　瞪大眼睛，面对老院长的陈述，那位暴躁的皇帝咬牙切齿道：【我不在乎他们想的是什么！我不在乎贵族和领民有什么矛盾，我只要他们能理解我目标的伟大！】 　　【我要荡平这世间所有的污秽，把这个充满邪毒与欲望的社会毁灭，将纯净如光的世界造就，还给所有人！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 　　【不过就是需要打几场仗，荡平几个大魔兽的巢穴，掐死几个心怀鬼胎的大贵族——我会亲征，我又不怕死，他们究竟在怕什么？！】 　　【我明明有了一个帝国，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个帝国成为实现我梦想的力量！】 　　一场争执，一次解释，一次狂怒的发泄，以及一次颓然地斥退。 　　导师苦笑着退下，莫泽只能记住，那暴烈的王颓废地坐在自己的皇座上，孤独地凝视着天上的太阳。 　　天上的太阳也不如神鸟之王的光辉夺目，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之一，但却仿佛什么都办不到，什么都做不出。 　　他是个傲慢且酷烈的皇帝，为了铸就自己心中的永恒光辉之国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包括整个帝国。 　　【——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让那群愚昧的凡人了解我们的伟大事业？】 　　他的喃喃自语，刻印在了莫泽的心中。 　　而在他死后，第二位皇帝就有所不同，但本质却一模一样。 　　【莫泽，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能理解我的事业。我想要让他们饱腹，温暖，安心且富有学识……我想要让所有人都充满智慧与财富，有理解我梦想的余裕】 　　啊。唉。 　　又是一样的王。更加疯狂，更加高尚，更加令人崇敬又想要远离的王。 　　已经成为灵知院副院长，中央灵能实验室首席研究员的莫泽半跪在皇座之前，他没有抬头，却已经知晓皇座上那位如太阳般耀眼的开拓者心中所想。 　　虽然与灼日之王的名声截然不同，说的话也迥异，但在他看来，伊奈迦二世与他的父亲根本一模一样。 　　——如何让所有人，无论升华者还是普通人都理解他的目的，并且一同奋斗？ 　　很难啊。倒不如说，凭什么能完成呢？ 　　就靠人类的自觉吗？就靠人类的道德吗？就靠人类的本能吗？ 　　莫泽终于了解了导师当年的想法，他无奈地向皇帝解释。 　　【但前纪元文明不就做到了吗？】 　　听完解释后，皇座上的人并不愤怒，也不狂躁，他听完后平静地询问：【他们就能办到这一切，所有人都团结一心，共同为一个开拓的梦想向前】 　　这是不一样的。莫泽如此想到。伊奈迦二世或许是一个成功的学者，但是他显然不了解整个泰拉文明的本质。 　　前纪元文明的社会进步，首先源自于需求。工具的进步与细化，都源于那个时代人类的需求。人的欲望不断上涨，随着一代代人的更替，将上一代视作理所当然并继续发展，而教育将知识传递，最终堆砌成了一个光辉无比的金字塔。 　　统一前的前纪元文明分为好几个完全不同的国度与文明，因为地缘等缘故互相隔离，他们中出现了很多类似于重复发明轮子的浪费，但是不同的轮子在文明交流中也会改变，带来进步。 　　前纪元文明就是这样，几个不同的大文明圈不断的交流，冲突，而大探索时代的开启与一次次全球大战，还有宗教哲学与思想战争，让技术，思想和哲学都飞跃。 　　任何一个人都是这进步与文明的一员，正因为他们的需求，技术才能被实用化。而那时腐朽的贵族，教会和上层才会培养学者集团进一步更深入的研究，进而培养出新一代取代他们的知识分子与新阶级成员。 　　这是一个持续了数十上百年，数百上千年的过程。文明的进步与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都可以从中受益……即便偶有倒退，但也是为了更好的向前，这样的过程，才能培养出前纪元文明那样发达而健康的文明。 　　但是……现在的泰拉，能办得到吗？ 　　办不到的。 　　因为…… 　　普通人的一切需求，想象和进步，都和升华者无关。 　　这是一个灾难性的断层。 　　人们只想要成为升华者，只需要成为升华者，只能成为升华者，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这样的民众，这样的社会，又怎可能有人，去理解升华者阶层的最顶端，第五能级的太阳神鸟，瑟塔尔帝国‘皇帝’的‘梦想’？ 　　【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在巅峰时抵达了可以用机械干涉虚境，源质乃至于以太的地步】 　　对于莫泽近乎于泼冷水的解释，伊奈迦二世却没有一点生气。 　　但他说的话，却让等待惩罚的莫泽惊愕地抬起头，看向皇座之上的那个身影。 　　【只要我将技术复苏到了前纪元文明巅峰时的地步，再一次地在帝国上重现一个前纪元文明，重建一个泰拉……如此一来，是否可以让所有人都团结一心？】 　　【如此一来，他们是否就能理解我？】 　　我的王啊…… 　　就在那时，莫泽终于理解了何谓‘理智的疯狂’……他终于明白，瑟塔尔家族中的疯狂之血可能是天生的，太阳神鸟原本就是无法被凡人理解的古老外神，祂们的血中就有着诅咒。 　　但是，伊奈迦这样的疯狂，却让他愿意俯首。 　　可答案仍然是不能。 　　只要这个泰拉上还有其他国家，还有‘我们’‘你们’与‘他们’的区别，就永远无法抵达伊奈迦二世想要抵达的领域……即便是帝国发展的再怎么好，异国的‘他们’也会来破坏，而即便是没有‘他们’，单单是‘皇帝’所要面对的，帝国内部的‘我们’就已经足够搅乱一切。 　　【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那位面容都有些遗忘，唯独璀璨的光芒铭刻在心的皇帝如此道：【即便失败，我也一定要试一试】 　　然后，便是一次改革，一次失败，一次动乱与一次衰败。 　　可这不是结束。 　　在最后之时，几近于绝望的莫泽便看见，第三位皇帝沉默地在帝都的废墟中俯身。 　　他拾起一块染血的皇宫碎片，用手指将其缓缓碾磨成灰，却铭记在心中。 　　阿克塞尔对站立在身侧的灵知院院长道：【泰拉必须被统一，思想必须被管辖】 　　【国家必须被消灭，种族必须被抹平】 　　【莫泽，我要让所有的旧思想都消融于光中，我要让所有隔阂都粉碎……我要让帝国所有的敌人都颤抖，匍匐在地，发自内心地忏悔自己的罪过】 　　【在皇帝的意志之下】 　　阿克塞尔没有多话。他迈步走向帝都的山巅。 　　帝都在他手中重塑，贵族世家被屠杀，足以堆成小山的人头与足以染红奎诺尔平原的鲜血在帝皇铁一般的手腕中被捏握成泥，而无人敢称呼其为‘暴君’。 　　将所有的错误毫不犹豫地都丢给最为崇敬的父亲，将所有的威望都归于自认卑劣的自己，纯粹而坚决的男人背负了‘守土者’之名，捍卫了整个帝国的边疆。 　　这才是真正的皇帝。 　　这才是莫泽等待的人。 　　这才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可以改变泰拉的君王！ 　　也只有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梦想，才可以在这片泰拉大地之上，被称之为‘可行’！ 　　泰拉774年，6月13日，早9点。 　　帝都，孤山。 　　岩铁高台。 　　“如何？” 　　炽光之顶座上，帝国的皇帝询问自己的下属：“宣传进展怎样？” 　　【很顺利，陛下】以心光为投影，向自己的君主汇报工作的莫泽微笑道：【现在，所有帝国西南行省都相信，飞焰地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而北部行省都被峻岭堡的动向所威吓，恐惧并愤怒那些叛乱者的举动，高呼着要进行对应的军演】 　　【至于东部地区，从贵族到平民，所有人都一心一意地咆哮着，要与苍天王庭决一胜负，告诉泰拉上的所有国家与势力，唯独我们是最古老，最强大的国度】 　　“嗯。很不错。” 　　虽然口中说着很不错，但皇帝却叹了口气，这位面容坚毅的金发男人微微摇头：“虽然分化成了三个区域，但至少可行……先这么继续，等以后有机会，再看看能不能继续统合。” 　　【很难，陛下】而莫泽一如既往，如同每一位直接与皇帝负责的学者那样泼冷水，让这群脑袋太过极端的升华者冷静一下：【这已经是极限了，帝国的疆域太过广大，而人民也生活在不同的区域】 　　【中央平原的贵族与平民无法理解其他边疆地区居民的辛苦，而各个行省的首府与该行省其他地区城市乡村的人也有隔阂】 　　【直辖地区无法理解偏远地带，而帝都又高于一切，如今能大致统合成三个倾向，已经是最近与飞焰地开战导致的危机感与焦虑感催化而出的成果】 　　客观地指出了如今计划遭遇的困境，莫泽道出自己的意见：【我认为，在统合思想之前，应该进行‘肉体’的统合……最近与迦南摩尔技术交流证明，精灵们已经有了好几个可行性十足的全民统合方案，而我们也应该加大对‘神人类计划’‘永恒计划’与‘自由者计划’的投入】 　　“……嗯。实在不行，亡君也不是不能考虑。” 　　沉默了一段时间，皇帝点头，认可了莫泽的意见：“先消灭所有种族主义者的愚念，然后再抹平地域之间的分歧……你觉得，回应东边的挑衅，直接与苍天王庭进行全面战争如何？” 　　“如此一来，那些零星的内部矛盾应该就会被压下，人民将同仇共忾。与此同时，我们也能在难民中推行几个新人类计划。” 　　【陛下……】莫泽此刻也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喜悦，自己的陛下愿意听从自己的意见，但追求目标的方法却如此粗暴直接：【我们不能主动出手，帝国必须是‘受害者’，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引爆从先帝时期积蓄下来，因黯月动乱而起的愤怒】 　　“但是来不及了。” 　　皇帝沉声道：“就连我都快要忘记那时帝都废墟的凄凉，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记住？再不引爆，这愤怒会消融于时光中！” 　　【那也不能是现在，陛下】 　　莫泽摇头规劝道：【最起码得有几个铺垫，得有一些新闻……】 　　虽然是规劝，但实际上，莫泽却没有半点不满。 　　忽视一切道德与拘束，如光一般直截了当的男人……正是因为守土者阿克塞尔的决断，帝国才能避免黯月动乱后的大衰退，维持如今缓缓进步，仍然稳居泰拉前排的实力。 　　他是纯粹的暴君和独夫，是邪恶的统治者与独裁者。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梦想，才最有可能在这片大地上实现。 　　莫泽本打算继续汇报一些有关于各种计划的进度，但是忽然，他感应到了一阵虚境的波动，故而闭上嘴巴。 　　阿克塞尔显然也感应到了……因为那正是最危急的‘皇室警讯’。 　　【爸——救我啊！】 　　卡洛斯的呼救声在以太作用下超越了时空，抵达他的心灵。 　　“哼。” 　　感应到自己儿子卡洛斯的呼救，阿克塞尔反而笑了起来：“不蠢。铺垫来了。” 　　“我去去就回。”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一道光芒骤然亮起，而莫泽眼前的皇座已空无一人。 　　泰拉774年，6月13日，早9点24分25秒，守土者阿克塞尔离开帝国帝都。 　　泰拉774年，6月13日，早9点24分26秒，守土者阿克塞尔抵达半月湖旁。 　　“不错，儿子。” 　　在这须臾之间，似乎就连光都停滞。 　　不，就是光停滞了。 　　帝都方向亮起的太阳在被看见的瞬间，就证明帝国的皇帝已经亲至。 　　异种研究院，第三层，亚空间相位震荡即将吞没卡洛斯，艾纳与其他探索队队员之时，所有的一切都宛如被按下了暂停键。 　　光芒，无穷无尽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而来，充斥了整个空间，过于耀眼的纯白色辉光霸道地吞没了所有的色彩，让万事万物都只剩下纯粹的白与隐隐约约的黑色轮廓。 　　而就在这样极致的光辉中，一道道光流以极迅捷又极缓慢的速度交错，这些光在不可思议的以太反应中被重新塑造为物质与血肉，纯白的光中分化出了七彩的虹，而后这虹又塑造出了万事万物，磅礴的能量在光之脉络中奔涌，流动。 　　然后，凝聚出一个魁梧又威严的身形。 　　所有的光芒都在他身前凝固，那震荡虚境与现实相位的力量被轻易粉碎。 　　只是一瞬间，原本自天穹顶端垂落，破灭一切的深灰色光芒末端就被炽白色的光所驱逐，吞没，粉碎。 　　漫天灰色的灵质碎片已经爆散开来，但却被降临于此地的皇帝凝固在原地，宛如被按了暂停键的灰雪冬景。 　　【阿克塞尔！！！】 　　似乎能隐约听见远方传来这样的怒吼，但皇帝的面上只有一丝微不可查地冷笑。 　　黯月动乱受害者的儿子，因为自己儿子的呼唤来到了此地……这或许就是某种因果的注定。 　　“呼。” 　　此刻，卡洛斯完全放松下来了，他哈哈大笑道：“瞧，你爷爷来啦！” 　　“祖父……”而艾纳不可思议地仰起头，看向那个金发飘荡，威严的皇帝身影：“居然……您会来……” 　　“您什么您！那是你爷！”而大皇子狠狠地掐了下自己儿子的脸，在对方的痛呼中怒斥道：“谁把你教成这种性格的？” 　　“啧，怎么会是我？” 　　“嗯。”对于卡洛斯和艾纳的举动，阿克塞尔不仅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赞赏道：“这时候就该叫我。” 　　“卡洛斯，你那弟弟始终就不肯叫我，而你那妹妹宁肯死也不愿意我来……这就是他们不如你的地方。” 　　而也就是在此时。 　　亚空间深处，雅弗达与希雅莱塔完成了对坎帕尼分魂的解析。 　　“守土者来了！” 　　烬灯家的女主人咬牙道：“他怎么会来？！” 　　“你还指望他不来吗？别想这些！” 　　而雅弗达毫无迟疑地催动自己的最大力量，将自己手中的分魂水晶传送给早就预定好的目标：“我们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银色的光辉闪动，已经被解析完毕，满溢以太疫毒的分魂从雅弗达手中消失不见。 　　帝国的皇帝仰起头，看向天穹顶端，还在交错的那两颗星。 　　“嗯……”他轻声道：“真遗憾。” 　　“要分出胜负了。” 　　迦南摩尔，所有的生命都抬起头，被天幕之上的景象吸引，进而战栗。 　　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了半月湖所在天空的上方，即便是白昼，却也出现了一片深沉的无星漆黑，而原本两个微渺的星辰开始膨胀，扩大，然后近乎于二颗太阳在空洞中熠熠闪烁。 　　【叛徒！】 　　只能听见一个苍老且愤怒，带着无比憎恨的声音响彻虚境：【你们……】 　　听不见接下来的声音了。 　　他坠落了。 　　一颗硕大无朋，简直就像是陨星般的巨树从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坠落，这仍剩万米躯干的巨树残骸通体灰褐，根须扎根于虚境，它一路坠落，在已经稀薄无比的大气层中摩擦出大蓬大蓬的火星，然后不断地分解，变成漫天灰黑色，夹杂着火星的烬尘。 　　最终，虚境之树轰然坠落在半月湖中。悄无声息间，强大的亚空间震荡爆发了，瞬间诞生，急速扩展的亚空间领域吞噬了数十亿吨湖水和无数泥沙，这领域不断朝着地壳深处没入，让那一片湖泊底层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圆形深渊。 　　一个无比混乱的亚空间迷宫在瞬息间成型，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翻腾起滔天浪潮，想要将这骤然空洞的深渊填平，但即便是半月湖这内海之水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填充，反而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影响整个湖面的超巨型漩涡。 　　虚境主宰，弥尘之国坎帕尼被打落了顶座。 　　而在那之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因为，那弥漫天穹的烬尘都被一股风分开，不息的烈风带来滚滚热浪，紧接着便是清新的味道。 　　被无尽狂风包裹而降临的人影缓缓来到了半月湖湖畔，那散落的青色发丝末端已经化作了青白色的岚雾，依附在那光滑白皙的肌肤上，这几近于透明的皮肤并非是单纯的白，而是近乎于空气那样，由无数不同震荡的风构成的洁净，就像是天上的云与风，泛着淡淡的青空之色。 　　而那双微睁的银色眼眸，就像是夜空中的幻月那般皎洁，细长而尖锐的双耳从云雾一般飘散的长发中探出，证明了她精灵的身份。 　　【恒远之风】高木领主，阿薇丽雯·青叶。 　　她静静地注视着坎帕尼坠落产生的‘深渊’……那在日后将会成为一个秘境，一个巨大的湖底虚境生态圈，就算是顶座之血被取走，弥尘世界树剩余的力量仍然能造就一个小世界。 　　然后，这位精灵唯一的至强者侧过头，看向另一位缓缓升起的顶座。 　　光铸的皇帝仅仅是呼吸，便让周围的所有水分与物质开始蒸腾，挥发甚至升华，纯白的光辉在水雾的折射下弥散开一道道霓虹。 　　【守土者】天炽之光，阿克塞尔·瑟塔尔。 　　很少。 　　很少很少有两位第五能级距离的如此之近，却没有展开战斗。 　　卡洛斯与艾纳在已经一片通透，变成了一个巨大坑洞的异种研究院第三层仰视着半空中隐隐对峙，但却没有任何敌意的两位第五能级强者，皇长孙屏住了呼吸，但心中却诞生了巨大的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精灵的两位第五能级会突然开始内斗？ 　　——为什么？为什么祖父打破约定，亲身来到迦南摩尔，而恒远之风却没有任何敌意与不满？ 　　——为什么……自己还在战栗，还在颤抖？ 　　卡洛斯的右臂将自己的孩子拥抱，拍打着艾纳的肩膀，但这位帝国大皇子此刻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因为，他能看见更多……看见更多已将意志与力量投射于此的强大存在！ 　　极北之地。 　　一座山，一座高耸巍峨的银色山峰突兀地从虚无中显现，它通体流畅而光滑，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把剑，一把被莫可名状的存在锻造而出的宏伟武器，这山岳之剑划破天穹，贯穿大地，而萦绕在其周边的云雾与风霜就是这座山的剑柄与装饰。 　　但那并不是山峰，而是一个强大存在的灵魂外象，它锋锐，坚毅，豪迈地屹立于天地之间，无人能挡。 　　【锻灵匠】举岳镇主，钲·银川。 　　广袤之地。 　　浩瀚的苍天与无尽的大地在无尽的大草原上蔓延，迅捷无比的风卷过纷飞的草叶直入天际，但一抹漆黑缓缓压来，将天与地都一同吞入。那是一张口，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口，一切都寂静了，只能听见雷鸣一般的心跳与枯竭心灵的终末之意。 　　一双猩红色的狼眸在吞没了天地的黑暗中亮起，赤色的光辉在其齿缝中隐没不定，万物熊熊燃烧的爆裂声。 　　【大可汗】天谴，安卡拓熙莫尔。 　　死寂之地。 　　寂静的灰雾中亮起了黑曜石般的光泽，钢铁的纹路在其之上蔓延，那精巧而美妙的结构带着无数齿轮与关节运转，在不存在任何生命的寂灭中带起有节奏的心跳。 　　已死未死之龙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令暗金色的火焰喷涌而出，这不摧毁万物，反而润泽万物的熵之炎就像是胡须一般为几近于跨越生死，走向永恒的长者装饰，烈焰在黑暗中晃动，弧度宛如微笑。 　　【亡山国主】劫死械龙，提摩泰尔。 　　博识之地。 　　千塔林立之地，无垠云聚之城，高悬于银天之大都被永恒的光辉照耀，无尽瑰丽的景色从门扉之后涌出，但却无人能抵达门扉之后，众生为之倾倒，为之失落，为之憎恨为之渴望，而有人会背负这些渴望向前迈步。 　　一道光亮起，一条路被踏出，一个人影向前行走，纯粹，渴望与桀骜，他欲迈过盈缺之门，但却先侧过头，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看向大地的彼端。 　　【筑路者】千塔之主，柯瑞兹恩·求索。 　　荒炎之地。 　　耀金色的荒漠最深处，晶灰色的丝线在深邃的地底熔炉中纠缠，编织，交错，化作了一层又一层经络薄膜，凝聚出一颗硕大的巨蛹，沛然的能量在其中涌动，汇聚在这巨蛹的中央，而星星点点，紫蓝色的光斑在蛹的深处闪烁，宛如漫天星辰。 　　而星辰般的光芒裂开了一道缝隙，漆黑的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的光，这光充满饥渴，又无比纯粹，宛如一切欲望的凝结。 　　【蜕蛹者】纯净大君，萨瓦加·涅玛萨斯。 　　而最后…… 　　所有意志都将目光移向泰拉最圣洁无垢之地。 　　充斥辉光之所，澄澈的圣山之巅。 　　两颗交错的星平静地悬挂在彼端。 　　不介入，不干涉。 　　他们只是见证。 　　更远方，还有其他的强大意志将自己的力量投射而来，但最早就准备好的七位强者占据了最中央的位置，他们的思想在半空中碰撞，天穹顶端便凭空炸响雷霆。 　　但这只是前奏而已。 　　因为众多强者的意志齐聚，整个星体本身磁场骤然变动，半月湖和周边永寂洋的水骤然蒸腾了，无穷无尽的水雾升腾上天，而可怖的暴风就在这过程中酝酿，一条条漆黑的龙卷在弥漫于天地间的水雾中肆虐，将所过之处的森林，丘陵与河流全部都摧垮截断。 　　泥土与岩层被掀起，大片大片的树木成块成块的被剥离，野兽，草木和正在升腾的湖水随着狂风一起飞入半空，闪电在风云间纵横，宛如末日降临…… 　　“灵能场域暴动！” 　　卡洛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凝重道：“天灾降临了！” 　　是的，这就是天灾。 　　曾因天坠之灾而肆虐了这片大地千年的无端灾祸，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的灵能场域暴乱，便是天灾的一种。可如今，这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人祸，这甚至并非是那些强大的存在刻意所为，仅仅是他们的思绪与灵魂在无声地交流。 　　轰。 　　在所有幸存者惊恐的注视下，一道漆黑的龙卷风在已经被揭开外壳的第三层血色庭院中成形，它成形的瞬间，便将其中的研究院建筑摧毁，剧烈的震荡宛如八级地震，将整个大地摇晃。 　　隐约能听见，这似乎将万物撕碎的意志震荡余波中，有可以被人类理解的声音传出。 　　【坎帕尼意图亲自出手，抢占龙血之源】 　　一个意志发声：【这违背了公约，迦南摩尔必须给出解释】 　　【假装看不懂形势】清亮的意志嗤笑道：【不要用道理压人，有本事就来打】 　　【先保证各国探索队的安全，统计死伤】 　　【先确定遗迹，龙血之源不能受损……】 　　【停下风暴……】 　　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下一瞬，所有的意志都直入天穹。 　　令天地震颤纷乱的暴风与云流消散了，但所有幸存者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全——在所有人悚然的注视下，原本就因为两位第五能级强者战斗而出现的漆黑天穹中真的被崩碎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当然，那并非是真的黑洞，而是一个似乎贯穿了虚境的巨大裂隙。 　　这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漆黑的画布被人扯碎，露出了它遮掩下的无尽深渊，而极尽闪耀的星辰们在其中交错震荡，似乎是在激烈的争执，试探与交流。 　　第五能级和凡人也并无不同。 　　只是更强大，更聪慧，更偏执…… 　　也更疯狂。 　　地下，异种研究院第四层。 　　水晶洞窟，暗金巨龙之躯。 　　躲藏在锖钢龙龙翼下方，遮蔽自己气息的伊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而其他三位同伴还处于震撼状态，暂时回不过神来。 　　就在刚才，察觉到极度危险的他立刻控制暗金巨龙躲进了锖钢龙神的龙翼下方，借助整个灵能场域与龙神之骸的气息遮蔽自己的存在。 　　果不其然，在阿克塞尔抵达的瞬间，一道无形的目光便扫过整个异种研究院。 　　这目光只是粗略地一扫，但也足够恐怖，如果不是伊恩等人借助锖钢龙的气息躲藏，他们绝对会被发现……其他人不好说，伊恩自己本人肯定会出大问题！ 　　“原来……这就是我看见的‘危机’！”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怎么可能不懂真正的危机源自于何处？那当然是阿克塞尔的到来！ 　　自己不动坚城的身份‘马赫迪’就在遗迹中，即便阿克塞尔如今不知道，稍后就会知晓——第五能级的纷乱对峙时间是他唯一的机会，但这个机会该如何利用？ 　　只要他没能在阿克塞尔归来前想出既能让‘伊恩’存在，又能让‘马赫迪’离开的方法，他的马甲就会被一薅到底！ 　　而那时……自己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就绝对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伊恩？” 　　最先苏醒过来的，居然不是希欧与安法，而是依森嘉德，这位身怀蚀光炼龙与太阳神鸟血脉的金发少年似乎意外地获得了很强的抗威压性。 　　没用两秒，他就搞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故而紧张地对自己的友人道：“咱们必须快点下来了……伊恩，你得赶紧清扫掉自己一切与马赫迪有关的东西，然后伪装成重伤……我们直接走伤员渠道回去，陛下他没那么紧……” 　　“不。谢谢。” 　　伊恩拍了拍依森嘉德的肩膀，他深深地呼吸，然后微笑：“但没这么简单。第五能级强者只要看见，就能窥破我的伪装……我要不就不被他看见，要不就会暴露。” 　　“伊恩和‘马赫迪’这两个身份必须要分开，同时出现在两地，而且还必须被阿克塞尔看见——只有这样，他才会暂时不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 　　“但……”依森嘉德愕然，他本想说‘这不可能’，但因为对伊恩的信任，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我能帮助你什么？” 　　最后，他只是如此问。依森嘉德其实也不指望自己真的能帮上什么忙，毕竟，一位先知，不动坚城的继承者，又怎么会需要他的帮助呢？ 　　但伊恩却出乎预料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金发少年震惊：“那就拜托了，依森。” 　　“我的预知能力刚才被压制了一会，这证明有一位甚至是数位强大的先知刚才正在看向我——他们都发现了我的存在，而他们并不会轻易透露……除此之外，我还感应到了一个强大的，与真龙有关的气息正在凝视着我。” 　　如此说道，他抬起头，看向水晶洞窟的顶端，伊恩平静地说道：“这让我有了灵感，我有一个极端冒险的方法……可能会死，但死亡对现在的我来说并非是完全的终结。” 　　“依森，我需要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的一部分‘灵魂’。” 　　“什么？” 　　依森嘉德有些茫然，他完全不理解伊恩究竟在说什么——实际上，在说出这句话的三秒前，伊恩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现在，他的思路已经完全清晰。 　　嗡嗡。 　　当白发少年闭上眼睛，另一个伊恩便从虚空中浮现……以银色芯片‘星之辉’为核心，闪耀的炽白色宝石‘光之躯’为骨架，鸢形二十四面体，也就是‘源之魂’为血肉，承载了他妖精血脉所有力量的‘以太之躯’便显化而出。 　　源之魂……代表的是‘灵魂实质化’。 　　光之躯……代表的是‘以太身躯’。 　　星之辉……代表的是强大的计算力和源质结构，足以虚拟出足够真实的‘数据’。 　　三者融合，亦或是单纯的搭配，就可以构筑出一个‘身体之外’的身体，灵魂之外的灵魂！ 　　“呼……原来，这就是龙魂的感觉？” 　　睁开眼睛，纯粹的‘肉身伊恩’与‘星神之礼三件套伊恩’对视，他们是同一个意志下的两套灵魂与身体，一个有着强大的躯体和第三能级的灵魂，一个有着几近于不灭的灵魂和用实质化灵魂构筑出的身躯。 　　事到如今，虽然已经得到了完整的星神之礼，但不需要星神之礼，伊恩也足够强大。 　　钢之先驱的力量让他的肉身无比坚韧，且有非凡的神力。冥想法和‘辅助计算单元’让他的计算力抵达了可以稍微比拟一点银色芯片辅助的地步。而经受过光之躯洗礼过的肉身，即便是不需要光之躯本体在，也具备一定的以太特征。 　　这样的实力，在第三能级中，也绝对算得上是无敌！ 　　而另一个‘星神之礼伊恩’就更是匪夷所思——他不仅仅具备全套妖精源质结构，还拥有第三能级妖精最重要的‘灵魂实质化’……源之魂的力量，几乎可以说是将他的灵魂转换为了一个类妖精生物……甚至可以说，具备星神潜力的灵魂体！ 　　只要星神之礼伊恩找到一些源质素材，他就能轻松用自己的源之魂汇聚灵质，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肉体……一个随时可以在虚实之间转换，与高等级妖精一模一样，甚至更胜一筹的肉体！ 　　而且，以太之躯，还可以让伊恩让这两具躯体随时穿梭虚境，抵达另一方身边！ 　　高居其上的伊恩意志，凭借‘指引之星’超时空的信息传递，同时控制这两具身躯！ 　　“依森，就按照你说的办。” 　　不动坚城伊恩站在驾驶舱中，而妖精伊恩站在了一脸茫然的金发少年身侧，他平静地说道：“接下来，我会驾驶这具‘暗金龙躯’前往龙岛……而你，就带着我伪装成重伤，躲在水晶洞窟中，亦或是回到亚空间迷宫，在冰龙巢内伪装成昏迷亦或是躲藏。” 　　“到那时，我会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来为你们争取注意力，而你要保护我抵达安全的区域，比如说世界树之都，然后请银妖精来为我重塑‘躯体’……我会亲自和祂们聊，不用担心。” 　　“但是……这？” 　　依森其实完全理解伊恩所说，实际上，当他之前看见伊恩莫名其妙附体义体时，就大概猜到伊恩有这么一招……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伊恩居然还真的能把自己拆成两份！ 　　而且两边都有肉体和灵魂！ 　　这是怎么做到的？原本的伊恩其实是一个压缩文件，现在是解压了吗？！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此刻，安法与希欧也缓缓恢复过来——祂们的原本肉体并不在此地，故而在第五能级的震撼下反应比较缓慢。 　　希欧看见了两个伊恩，登时感觉大脑一热，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难不成还在震撼中吗？” 　　而安法却有些恍然：“原来如此……这就是当时与我联手的‘伊恩’吗……” 　　两人很快就了解了如今的状况，也对伊恩的选择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的会死，指的就是肉体可能被消灭亦或是捕获吗？” 　　摇摇头，冷静下来，安法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点：“假如这个肉体和灵魂都被消灭，岂不就是说这么多年来苦练的不动坚城……” 　　“没什么大关系。”不动坚城伊恩平静地说道：“龙之神髓在我妖精血脉那边，就算是我这边的身体全部都被消灭，无非也就是损失一个龙之心核与以太结晶……这的确珍惜，但是我早就将它们解析记录，借助龙血类的材料，可以轻松重构。” 　　“而普通的不动坚城……消灭了大不了重新练，有了经验，这次重练估计不需多少年。” 　　两个伊恩同时笑着摇摇头：“别担心，我还未必会死呢——那可是一个第四能级一个第五能级素材，还是老师的遗产，我可舍不得放弃。” 　　“但如果有需要，我就会舍弃。” 　　“……我明白了。” 　　依森先是与不动坚城对视，然后与身侧的妖精互相看了一眼，他虽然还有点不可思议，但已完全能理解伊恩的计划与决心：“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好。”伊恩微微颔首：“那就拜托你们了。” 　　嘭——只听一声闷响，包括妖精伊恩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暗金巨龙喷出驾驶舱，而从锖钢龙神龙翼下走出的暗金巨龙，也开始缓缓蓄力。 　　他将要做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一次冒险。 　　那就是在诸多第五能级的目光注视下，逃出生天！ 　　——没什么可怕的。所谓的第五能级，无非还是困顿于自己的欲望，受限于寿命与大地的囚徒。 　　——等待着吧，困顿于大地之上的人们，还不知自己渺小与真相恐怖的人们。你们将会知晓苍天的广袤与高天的深远。 　　我会引领你们的……走向最好的未来！ 　　在院长权限的操控下，通向更高层的亚空间门扉的出入口已经出现在了暗金巨龙身前……伊恩积蓄力量，它用自己的以太结晶和龙之心核额外为巨龙之躯供能，让祂在稍后的加速中，爆发出更快的速度！ 　　噔，噔，噔……真龙之躯表层，一个又一个浅金色的晶石与纹路亮起，那是能量积蓄至满溢的象征。 　　然后……在自己的友人，乃至于‘自己’的注视下。 　　巨龙振翅，震撼天地的力量爆发，加速。 　　转瞬之间，真龙之躯消失不见。 　　他直冲高天之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百般武艺，此乃龙首火箭！ 　　古龙心核，以太结晶，极之域，双重传承，以及先知灵能能带来的提前准备。 　　这便是伊恩一路走来，用以战胜诸多强敌，众多艰难险阻与险恶境遇的力量。 　　虽然听上去很了不得，但实际上，这些力量都不过是些没什么开创性的东西而已。 　　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归根结底就是使用了前人的遗产，本质是用等级压人……而这样的力量，除却伊恩外同样有许多人可以使用，就好比这一次参与探索的年轻俊杰，全部都可以自如控制长辈给予他们的更强力量。 　　而极之域也非绝对：有些血脉传承天然就具备一种亦或是数种极之域，譬如说妖精，就是天生灵魂极之域的存在，而纯血的真龙更是恐怖，恐怕是天然就具备‘肉体’‘灵魂’与‘源质’三重极之域的超级生命。 　　至于双重传承，更是依托于星神之礼，银色芯片。先知灵能的提早准备，也无非就是一种应对策略，并不是说伊恩就能单凭自己的力量彻底解决掉问题了。 　　这些强大，其实都是能力的叠加，都是量变。 　　但是。 　　自开创钢之先驱以来，伊恩就察觉到，自己体内能产生的以太和自己的生命形态，正在展开一次奇妙的‘蜕变’。 　　这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凑齐了绝大部分极之域的缘故……不动坚城的‘肉体’与‘源质’，妖精的‘灵魂’与‘技巧’……除却最虚无缥缈的‘意志’外，四大极之域已经被伊恩集齐，在这方面，伊恩在第三能级，就抵达了希利亚德第五能级才抵达的境界。 　　这也是他能成为‘完美个体’‘史上最强第三能级’的原因。 　　这是一次质变。 　　如若说，不动坚城就是肉体的极致，是‘钢之极’。 　　那么，妖精一系就是灵魂的巅峰，是‘心之极’。 　　两者互相弥补，灵魂和肉体开始互相交错，进行一次最根本的契合与蜕变，四个极之域如今也因此产生了融合……围绕着伊恩钢之先驱的核心‘源质炉心’进行一次自然升变。 　　这是一个开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然升华’，就像是普通的生物因为源质和灵能的侵染变成原生魔兽那样，已经是升华生物的伊恩，将因此这一次开创性的体系，擢升为一种更高等级的‘超级生命幼体’。 　　这次擢升，或许需要十几年才能慢慢看见结果。 　　可因为种种原因，这一进程被加快……甚至引导走向更高的层次。 　　【星神之礼】 　　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在得到光之躯的时候，伊恩就有所发现……无论是第四能级的‘以太真身’，还是太阳神鸟与妖精，都与星神之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太真身，很可能就是先行者研究自己的光之躯，进而开发出的一种泰拉特化版以太之躯，这种能力强化了破坏力，增加了消耗，让人类可以拥有堪比神明的伟力，也是泰拉升华者短寿的原因。 　　它显然并不完善，只是泰拉前纪元文明为了应对天灾和火种外神入侵而不得不踏出的一步。 　　而太阳神鸟与妖精……更是一种与星神有些类似的生命。 　　太阳神鸟，或许就是和星神一样的恒星生态圈生命，假如说星神就是恒星生态圈的‘人类’，那么太阳神鸟很可能就是恒星生态圈的‘猫狗鸟雀’。 　　妖精则更加简单：如果说星神是恒星中孕育出的灵态生命体，那么妖精就是行星中孕育出的灵态生命体，双方都走上了利用外物为自己的灵态核心塑造强大躯壳的道路，只是星神显然是妖精的至臻完美奇迹超越plus版。 　　星神之礼看上去是提供这些看似与其他特殊生命类似的能力……但伊恩怀疑，星神之礼，提供的其实是弱化版的，亦或是原始版的，星神自己的‘力量’。 　　而且不仅仅如此——伊恩在得到星神之礼前，就已经通过妖精和不动坚城完成了最基础的适应。 　　从某种情况上来看，作为灵能者，在走上升华之道前就已经具备灵魂的伊恩，同时修行妖精和不动坚城，就类似于‘一个纯粹的灵魂在壮大自己灵魂的同时，使用坚固的物质为自己修建强韧的躯壳’——这就和‘真妖精’与‘星神’有了本质的相似之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是桦黯，霜蝶还是其他妖精，全部都认为伊恩非常妖精，远胜过其他妖精血脉的人类。 　　钢之先驱，正是暗合了‘星神之躯’的本质，所以才会出现蜕变。 　　可妖精的源质归根结底不够纯粹，而且一开始也不是为了融合而设计修行，体系有冲突，故而影响了灵魂和肉体的双重蜕变……只是这毕竟也是伊恩的力量，他也不可能将其分割出去。 　　但就在前段时间，伊恩得到了以太之躯，得到了将妖精之力暂时抽离躯体，进而更好地对肉体和灵魂进行修正打磨，为未来更好的融合做准备的机会！ 　　缓慢的蜕变，从那时起就开始加速。等到灵魂和肉体都调整完毕，妖精之魂随着星神之礼再度归来时，伊恩的钢之先驱定然会更进一步！ 　　这是超乎伊恩设计的，100％之外的进度——真没想到，钢之先驱还是一个120％的传承！ 　　“钢之先驱……恐怕已经让我正式走向‘星神化’的道路。” 　　“星神之礼，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如此想着，白发的先知驾驶着星神的造物，突破重重亚空间，然后抵达了第三层的物质世界。 　　轰，一道暗金色的流光以急速飞驰而起，撕裂云雾阴云，破开重重阻碍，仅仅是在瞬间，便从数千米深的地底，飞至地平面之上！ 　　“那是？！” 　　此时此刻，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迷宫之主？！” 　　被自己的叔父庇护在身后，浑身只剩下背心长裤与披风，显得衣品非常糟糕的伽珥睁大眼睛，耳朵不住抖动：“可恶，还是祂赢了吗？马赫迪如何了？” 　　——假如马赫迪就这样死了，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赢不了了？！ 　　“不对劲……” 　　而另一侧，被幻月之光遮蔽的埃尔格与自己的老师并肩，他小声地弯下腰，对自己身材娇小的老师道：“老师，那个龙身上的灵魂气息……” 　　“嗯。”莎思·清月眉头微皱，她注视着那条龙：“不动坚城也有龙系的素材，假如说马赫迪是通过后天得到了龙魂特性的话……” 　　“老师，你下次真的请小师叔来吧，我指定是不行了，你就让我回去当教习吧……” 　　召亡者哭丧着脸对自己的老师铎·铁雨道，而一脸凝重的灵能者无奈地揉着自己弟子的脑袋：“你以为我想？只是地渊那边实在是走不开……你小师叔如果知道这一次能遇到这么有趣的对手，他肯定会过来的。” 　　如此说道，这位黑发络腮胡大叔若有所思地看向暗金巨龙飞驰而去的方向：“希利亚德……真了不起啊。他教徒弟的本事，比咱们厉害多了。” 　　亚空间中，雅弗达，希雅莱塔与戈蓝仍然没有离开近乎于半崩塌的亚空间迷宫，因为两位第四能级合力，外加阿克塞尔击碎了坎帕尼的攻击，他们几乎没有受伤。 　　【不能招揽马赫迪真是可惜】 　　戈蓝注视着暗金巨龙飞驰而过，她是真的有些遗憾：【他对帝国显然没什么感情，但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问题不在这里。” 　　而雅弗达眯起眼睛，他肃然道：“就算我们招揽了马赫迪……他今天也一定要经受这场考验。” 　　“他得活过今天，才能成为真正的年青一代第一，第二代不动坚城。” 　　“什么？”而希雅莱塔有些惊讶地转过头：“你的意思是说……” 　　“对。” 　　银发的精灵缓缓点头：“阿克塞尔会出手。现在已不是几十年前的环境……帝国恐怕已经不再需要不动坚城。” 　　“他的存在，很可能是如今帝国的一个威胁。” 　　所有人，无论有没有分辨出暗金巨龙背后的存在，他们都注视着这条从迷宫最深处奔驰而出的暗金色龙影。 　　“迷宫之主……” 　　第三层，艾纳与卡洛斯凝视着这龙影，他们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祂为什么要出来？” 　　此刻外界，诸多第五能级正汇聚一处，此时的半月湖上方，正是泰拉大地之上最危险的区域……为何这暗金巨龙不乖乖地呆在迷宫深处，等待第五能级们结束争斗？ 　　没有异于其他升华者的强大魂魄，也没有提前知晓真相，父子两人一脸困惑地注视着。 　　然后，震惊地低呼。 　　因为在那第五能级强者力量交错形成的虚境黑域中，亮起了一道宛如太阳般的光！ 　　阿克塞尔出手了！ 　　出乎所有人想象，谁也不知道为何阿克塞尔要主动打破自己原本在第五能级强者阵地中的优势，突然出手攻击那迷宫之主……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虽然看上去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指，但这澎湃的光却化作洪流，在刹那间就后发先至，追上了已经飞跃至三千米高处，还在不断加速，朝着太空上升的暗金巨龙！ 　　无穷无尽的光吞没了暗金巨龙，即便是第四能级中的强者全力爆发，可以挡住第五能级数秒，但那暗金巨龙显然并不是那种在第四能级中具备巅峰实力的存在。 　　——阿克塞尔这究竟是要做什么？想要杀那迷宫之主，什么时候都行，何必现在动手？ 　　所有人心中都颇为不解，唯独恒远之风因为得到了雅弗达等人的传讯，所以心念一动，有些想要出手阻拦。 　　帝国与迦南摩尔的确是盟友，但也没到可以互相干涉决策的地步，即便是精灵如今只剩下一个第五能级，但这却并不代表精灵弱了——与之相反，在世界树主脑可以稳定神明封印的情况下，可以一人独占世界树之都之力的阿薇丽雯力量绝对不惧任何人。 　　这也是他们敢于发动半月行动的原因……只要彻底解决迦南摩尔内部的内耗，精灵的实力会不降反增！ 　　只是，到最后，阿薇丽雯也没有阻拦。 　　第二代不动坚城，的确有价值让她出手，但这一击……哼，如果在操控着第四能级真龙躯体的情况下，就连这一击都无法对抗，那么也没有去阻拦的价值了。 　　光澎湃着，远方的大气层已经被轰击出了一个巨大的正圆形空洞，这一击如果是命中在地表，恐怕一瞬间就能将一座城市抹去。 　　但阿克塞尔抬起眉头。 　　因为，他看见，在自己的攻击中，那暗金色的影子仍在加速……甚至还在借着自己的力量加速！ 　　隐约能看见，在暗金巨龙的身体表层，有一层晶莹的灰色结晶。 　　那是异种研究院第四层，包裹着锖钢龙神龙骸上的‘结晶’！ 　　通过与锖钢龙同种同源，甚至可以说就是同一条龙的血脉，伊恩在离开第四层前，就已经吸收了一部分锖钢龙神的结晶力量——那是一种极其强大的防御结构，原本是锖钢龙神在龙眠自我修复时用于保护自己和巢穴的，但如今却变成了保护其遗骸的守护层。 　　而伊恩凭借自己强大的计算力和暗金巨龙躯体的适应性，硬生生地将其复现，在体表覆盖了一层，并添加了‘偏光’要素……他早就知道阿克塞尔肯定能看出自己身上的不动坚城气息，亦肯定会出手试探。 　　既然如此，他就接下来！ 　　无尽的光冲刷银灰色的结晶壳，虽然这结晶壳在极端的高热下被蒸发，但也形成了一圈极其浓郁的土源质层，这种源质层面上的莱顿弗罗斯特效应短暂地保护了暗金巨龙的身体，让伊恩可以操控龙躯加速飞上数万米高的高空，进而偏离阿克塞尔的攻击。 　　【该收手了】 　　此刻，其他第五能级强者也开口了，阿克塞尔的行为已经让他们发现了些许不对，一个迷宫之主绝对不会让他主动出手，那条暗金巨龙身上绝对有秘密。 　　既然如此，都是对手，他们就不可能让阿克塞尔如愿。 　　但是，又有谁能挡得住太阳神鸟？ 　　嘴角翘起，皇帝看向那暗金巨龙，他一言不发，但却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再一次指向‘不动坚城’所在。 　　——不要回来。 　　在这一瞬间，龙躯之中，伊恩似乎听见了一个淡漠的警告：【离开帝国】 　　【帝国已不需要不动坚城，不要再回来】 　　【当然，这前提是，你能活着】 　　轰！ 　　更加狂暴的光绽放了，只见一道将整个天穹切割成两半的纯白色光线在苍穹之上闪烁，所过之处，大气爆燃轰鸣，云层干竭消散，就连虚境都被照彻，显化出诸多奇诡之景与弥乱之色。 　　这是贯穿天际之光，亦是破灭万物之剑，是代表着太阳神鸟真正认真攻击的试水一击，在阿克塞尔手中，纯粹的光已经化作了这个世界上最危险，最不可思议的武器！ 　　而再一次被这光命中，无法闪躲的暗金巨龙登时就如同狂风骤雨中的落叶，不断地摇曳。 　　原本能起到防御作用的守护水晶在瞬间就被蒸发，而高浓度的土源质雾气也被吹散，仅仅只是瞬间，原本坚不可摧，即便是真空内爆也没有完全摧毁的龙躯龙鳞便都被烧尽，化作漆黑的焦炭！ 　　轰！剧烈的爆炸在半空中产生，恐怖的爆破在天穹的上半段制造出了璀璨的烟火，即便是大地之上的众生依旧清晰可见。 　　——死了吗！？ 　　正在观察这一幕的众人心中不禁闪过这个念头。无论知道马赫迪还是不知道，所有人心中都偏向于悲观。 　　毕竟，那可是阿克塞尔的一击，即便并非是全力一击，但也算是认真出手。 　　这个世界上，第五能级外，能挡住这一击的寥寥无几，而且全部都是真龙和顶座传承中的强者，那暗金巨龙的确有其天赋，但实力却未抵达巅峰，被彻底消灭也不奇怪…… 　　但，事实却与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 　　“哦！” 　　在场年青一代中，灵魂感知最敏锐的埃尔格瞪大眼睛，他震惊地抬起手，指向天空：“天啊，那是，那是什么？！” 　　在炽白色的光柱制造出的爆炸烟尘中，有一个相较于原本巨大龙躯相当狭小的东西仍在不断向上飞行…… 　　那是一颗龙首，以及包含肋骨，心脏和胃囊等内脏在内的龙脊！ 　　四肢，双翼乃至于躯体都被阿克塞尔恐怖的射线爆摧毁，但即便如此，真龙却仍然未死！ 　　【见识一下真龙的可能性吧！】 　　驾驶舱内，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催动至极限，浑身闪烁着青金色以太光辉的伊恩高声大笑：【龙躯可不是好看的而已！】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将自己的古龙心核和以太结晶催动至极限，辅助暗金巨龙的动力源，在脊椎处化作火箭喷口，制造出极其恐怖的推动力加速，让自己冲出大气层之外！ 　　不仅仅如此。 　　异种研究院，第四层内，依森嘉德紧闭双眼，双手淌血，按在妖精伊恩的肩膀上，而安法与希欧双眸中也亮起了光辉——他们正在远程支援，提供强大的计算力辅助伊恩用最快最精准的方法规避阿克塞尔的攻击，并舍弃所有能舍弃掉的龙躯，保证推动速度尽可能的快！ 　　而这一切要素相加……便缔造了一个奇迹！ 　　一个名为‘龙首火箭’的奇迹！ 　　火箭一飞冲天，在瞬间就跨过了漫长距离！ 　　轰！ 　　在阿克塞尔也略显震惊的目光中，在诸多第五能级强者也不禁侧目，眨眼微动，似乎想要看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注视下，伊恩驾驶的暗金龙首火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突破了大气层，来到了太空之中！ 　　也就是在此时，想要发动第三次攻击的阿克塞尔，看见了自己的盟友阿薇丽雯摇头的动作。 　　——足够了，其他人不会让你继续进攻的。 　　——而且……那家伙很聪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已经有人来接他了。 　　是的。 　　有人来接他了。 　　轰隆。 　　宇宙虚空中，骤然亮起了一道闪电，足以照彻整个卫星轨道的可怖雷光在真空中纵横交错。 　　与之一同降临的，是让半个星球的所有生命，在瞬间都感觉到了‘不安’的可怖威压。 　　那是雷鸣在眼前炸响的恐惧。 　　那是疾风在天地间呼啸的狂暴。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完美的超级生命，在踏出了更进一步的步伐后，诞生的极之威压。 　　龙王之威。 　　漆黑的宇宙时空中，无穷闪电勾勒出了骨架，而轰鸣的炸雷与霹雳在刺目的光中化作了血肉，这些宛如网般交织纠缠，又如光般纵横四溢的雷霆，最终在星之外侧凝结出了一尊抽象的雷霆之龙。 　　极风龙王·海尔姆多纳伯维尔降临于星球大气之外，缓缓振动自己与整个星球磁场共鸣的双翼。 　　【他是龙】 　　用六颗频频闪动雷霆光辉的眼眸，与大地之上的强者们对视，古老的真龙之王并非是解释，而是陈述自己的决定：【这是契约——当真龙放弃大地的繁荣，回归深空，就远离人间的一切纷争】 　　【龙岛庇护他】 　　如此申明，龙王双翼释放的青蓝色光芒宛如太阳般照亮了周边，亦让一个庞大的，漆黑的巨物从漆黑的宇宙真空中浮现。 　　龙岛寂静地悬浮在泰拉轨道之上，宛如眼眸，凝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卧槽？黑洞？！ 　　皇帝与龙王对视。 　　阿克塞尔眯起眼睛，星球大气之外的龙王海尔姆亦沉默不语。 　　但很快，阿克塞尔收回手。他反倒是笑了起来，然不再看向龙岛。 　　而其他怀着各种心思看着这一幕的其他第五能级却微微皱起眉头。 　　——古怪。 　　不得不说，阿克塞尔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之前莫名出手攻击迷宫之主且不谈，后面一击不成，居然攻击了第二次，还想要攻击第三次。 　　第五能级并没有‘让着小辈’‘只出手一次，再出手就跌份’亦或是‘在意面子’这种想法，如果有必要，他们就会出手……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徒耗自己的力量，去攻击一个理论上没什么关系的迷宫之主？ 　　而更古怪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场的所有第五能级都能看得出来，那迷宫之主从一开始，便是冲着龙岛去的。 　　而与之相对，沉寂了数十年的极风龙王海尔姆多纳伯维尔居然都从沉寂中复苏，亲自迎接对方。 　　那究竟是谁？什么身份？ 　　诸强者动念，登时，他们便从那些还活着的探索队队员口中知晓了那迷宫之主的存在，以及‘它’可能的身份。 　　【第二代不动坚城……迷宫之主与他战斗，然后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便一飞冲天？】 　　【不动坚城？】 　　【……原来如此】 　　一时间，他们便都看向阿克塞尔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显然，作为亲身抵达半月湖的阿克塞尔，有足够长的时间察觉暗金真龙的真实身份……不管为什么，他不邀请这位‘第二代不动坚城’回到帝国，但他显然也不想让其他人招揽马赫迪。 　　既然如此，他就攻击，逼迫对方离开半月湖。阿克塞尔宁肯将不动坚城送给龙岛，也不愿意让其他人有机会招揽他。 　　这就是帝国对不动坚城的态度。 　　而龙岛的态度也十分神秘……不动坚城固然有真龙的成分在内，但绝对不是真龙，可为何龙岛会承认不动坚城为真龙？ 　　——是不是还有一些消息是我们不知道的？ 　　——回去得好好查询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不动坚城的相关消息…… 　　——最近这几十年来，帝国自己内部都根本没有追捕不动坚城的动作，就算是间谍也没有办法收集资料…… 　　——仔细想来，这些年不动坚城居然没有任何消息流出，帝国没有找到，我们也没有找到…… 　　察觉到这点怪异后，所有人都有些明白过来：【阿克塞尔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方法冷藏不动坚城？】 　　【但为什么？这完全不合常理！】 　　不仅仅是第五能级们。 　　就连帝国大皇子，卡洛斯·瑟塔尔心中也满是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不接纳马赫迪？” 　　注视着暗金巨龙从自己父亲的攻击中幸存，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局的卡洛斯瞳孔放大，不禁喃喃自语：“明明接回不动坚城，帝国的实力才能变强——即便这一代不动坚城不再是皇室最值得相信的臂助，但那至少也是属于帝国的力量！” 　　“说来也是，当年父亲为什么要铲灭所有有关于不动坚城的传承？就算完整版本只有第一骑士才有，但就算是不完整的不动坚城，也是一个可以稳定传承至四阶的高等传承，只要掌握好，足以培养出一个大骑士团啊！” 　　卡洛斯其实能理解，为什么阿克塞尔要任由帝国内部和外部的不明分子影响舆论，抹黑伊奈迦二世的声望……因为一个皇帝的确需要‘说一不二’，无论底下的臣子多么认为自己忠于帝国，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希望自己施政时有人在一旁嘀咕‘这不如伊奈迦’‘伊奈迦早就做过了’，亦或是抱着先帝的名头去反对阿克塞尔现在的政策。 　　除此之外，伊奈迦二世的名声被抹黑后，反而能让阿克塞尔将伊奈迦的一些政策改头换面重新推出……无论是号称‘改进’，亦或是直接照搬只是改个名字，都绝对比沿用来得好。 　　前面的皇帝犯错，这一代皇帝改进，本就是最好的凸显出‘成就’的方法。 　　但这一切，和不动坚城无关，不是吗？ 　　除非…… 　　“那个传言是真的。” 　　眯起眼睛，在龙王之威下仍然眺望天空，卡洛斯用自己自己和艾纳能听见的话自语：“爷爷真正的遗产……” 　　“曾祖父的……遗产？” 　　艾纳微微一愣，他本能地复述，而卡洛斯看了他一眼，然后耐心道：“这是在我们那个年代比较出名的‘传言’。” 　　“传言，先皇之所以能完成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伟业，中兴帝国，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本人的能力，而是一个强大的‘前纪元遗产’辅助的结果。” 　　“因为前纪元遗产而开辟功业，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瑟塔尔皇室当年不也是因为前纪元遗产而成为此世最顶端？所以这传言真正有意义的，是后一句话。” 　　“——前纪元遗产除却强大的力量外，也会腐蚀人的思想，具备可怖的诅咒……先皇正是因为那遗产的力量与诅咒逐渐被侵蚀，最终愈发疯狂，导致了生涯末期的数次改革大失败。” 　　“直到最后，他甚至完全换了一个人，被诅咒彻底侵蚀，成为了如‘狂龙’般的疯子。也正是因为如此，黯月动乱才会发生，因为只要先皇继续活下去，他就会成为永生不朽，毁灭世界的诅咒化身！” 　　如此说道，卡洛斯苦笑道：“而第一骑士就是共犯。他也早就被诅咒侵蚀，并在先皇死后将‘前纪元遗产’带走，成为了大地之上另一个毁灭世界的钥匙。” 　　“甚至，还有人说，是第一骑士斩杀了已经疯狂的先皇，自己选择隐居镇守遗物，避免这诅咒蔓延，再次出现在世间。” 　　“……”艾纳眨了眨眼，他甚至短暂地忘记了之前快要死掉的危险，下意识地吐槽道：“什么三流地摊新闻？哪来的前纪元遗物有这么强的力量？” 　　“是啊。前纪元办不到。” 　　卡洛斯微微点头，他认可了艾纳的吐槽，但却再一次抬起头，看向龙岛的方向：“但是，这个世界上拥有的遗产，又不仅仅只有前纪元。倒不如说，就算是前纪元文明，也拿了不少其他存在的‘遗产’。” 　　“譬如说，这个世界最大的遗产……” 　　“真龙。” 　　与此同时。 　　地底第四层，水晶洞窟。 　　“怎么样，伊恩？！” 　　当妖精伊恩软绵绵地要倒在地上时，依森嘉德，希欧与安法都急忙伸手想要扶住——但因为伊恩太过虚弱，他的妖精之魂已经彻底化作虚体，以至于三个人的手全部都齐刷刷地穿过伊恩的腰部，肩膀和背部，眼睁睁地看着两眼漩涡状的伊恩倒在水晶簇上，半沉在泥土中，活像是穿模。 　　“没事……” 　　到头来，还是伊恩自己勉力抬起一只手，比了一个大拇指：“活下来啦——多谢你了依森，没你这手连线计算力协助，我指定是不成了……” 　　如果不是依森嘉德用自己的血作为链接线，活性化其他三人源质与灵魂的同时，让希欧和安法能用自己的龙魂计算力援助伊恩，妖精伊恩能帮助不动坚城伊恩的点很有限。 　　可是，在计算力足够的情况下，伊恩便能减少操控飞行的精力，尽可能地偏移阿克塞尔的攻击，让自己能保留最多的资源从对方的攻击中幸存。 　　“活下来就好……” 　　三人很快就将恢复了一定实体的伊恩摆正，依森掏出了可以治愈灵魂的药剂，安法点燃了可以保护灵魂的灵火，而希欧伸出手，向少年比划：“这是几？” 　　“是二。还有，我只是累了，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伊恩没好气地伸手挪开了希欧的手指，他侧头喝下药剂，恢复了点力气，然后道：“结果很完美。暗金巨龙的龙躯最重要的内脏和脊椎骨都保留，我的身体也没有损伤。” 　　“咦？”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反而有点感觉不可思议：“可是我们都感应到了，皇帝攻击了两次……” 　　“他留手了。” 　　伊恩闭眼，然后微睁，笃定道：“他两次攻击，一次只是随手攻击，试探我真实身份，而第二次是声势浩大的范围攻击，看上去惊天动地，实际上攻击我的力量只有十分之一。” 　　“假如他全部都聚焦在一点，我必死无疑，但他就是要焕发神光，制造出惊天动地的动静也没有凝聚力量。” 　　“为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奇怪了，依森嘉德颇为不解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懂——为什么外祖父要杀伊恩你呢？” 　　“你虽然的确是不动坚城，是第一骑士的弟子，但这个身份，哪怕是不欢迎，那也应该是找个骑士团养起来……他完全没道理非杀你不可。” 　　“而现在，虽然我们知道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你，而是别有意图……但他为什么作出这种不欢迎的表态？” 　　“他不想让我回帝国，也不想让我被其他势力招揽。” 　　伊恩沉声道：“譬如说迦南摩尔，如果不是我拒绝了戈蓝与雅弗达的邀请，恐怕最开始阿克塞尔出手时，恒远之风就会出手保护我。这就是阿克塞尔不想看见的。” 　　“但这不是关键。如果他真的绝对不希望我成为其他势力的力量，那么他第二次攻击就必杀我。” 　　“阿克塞尔有一个理由，必须让我，亦或是说，让第一骑士与不动坚城的影响力消失……所以他一直逼迫老师在帝国境内流亡，但却不真的追捕逼他前往国外，也不平反让他回去。” 　　“他希望不动坚城被遗忘……再加上他在攻击中隐藏的信息……” 　　伊恩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阿克塞尔其实是在帮我？” 　　“假如他不攻击我，又不想招揽我，结果必然就是我会被其他第五能级招揽。不管我想不想，我最后都必须选择一方加入，绝对无法继续当现在这样的自由人……这样的局面是阿克塞尔不想看见的，他的攻击本质上是在为我解围？” 　　“而且，他隐藏的心态，其实是‘马赫迪在帝国之外成为第五能级，也比在帝国内成为第五能级来得好’！” 　　“这是什么心态？宁肯把我这样的天才送出去也绝对不能留在国内？” 　　这下，即便是伊恩这样算无遗策的先知都感觉有点大脑发热了：“他宁肯让我这样的存在成为帝国的敌人，也不要成为帝国的力量？” 　　“依森，你感应一下，太阳神鸟血脉中是不是有影响人格的部分？” 　　“啊？” 　　依森愣了一下，然后真的开始探索血脉，伊恩无奈地打断：“我这吐槽呢……第五能级传承肯定会影响到精神，但我得想明白原因……” 　　“毕竟，被赶出去的只是马赫迪，和我伊恩·银峰有什么关系？” 　　“不搞清楚阿克塞尔的真正目的，我以后说不定也会踩雷。” 　　如此说道，伊恩此时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灵感。 　　其实并不是灵感，而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不动坚城……这个名字，就源自于‘帝都’。 　　而帝都，是一个本体为‘超巨型植物系生体建筑’的生物设施。 　　是啊，不动坚城在伊恩的推测中，很可能就是当年伊奈迦二世用来驾驶‘帝都’这个的驾驶员……因为第五能级的帝都负荷实在太大，不是不动坚城这样的极致强化，根本就无法承受。 　　不动坚城，对于伊奈迦二世的伟业是必须的……而具体是什么伟业，希利亚德没说，伊恩如今也不知道，估计是只有皇帝本人知道的秘密。 　　而现在，皇帝却不需要不动坚城了。 　　这就说明……瑟塔尔皇室，不再需要有人去驾驶帝都……他们对帝都有了别的想法。 　　甚至，开发出了另一套控制方法。 　　既然如此，那么可以驾驶帝都，传承中说不定还有驾驶帝都相关秘钥的不动坚城……就成为了不被需要，甚至颇为累赘的存在。 　　帝都，已经不再需要不动坚城了。 　　如此想到，伊恩眯起眼睛，虽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没有想明白，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尾巴：“这就是如今帝国皇室的核心计划——漆黑之钥如今被证明是与千星之兽和依森有关的毁灭计划，那么，帝都的计划是否就是‘纯白通天塔’？” 　　“有可能，但不一定。漆黑之钥是伊奈迦时代就已经在展开的计划，阿克塞尔并没有太过重视，纯白通天塔或许也是如此……就算他真的与不动坚城有关，那也不是阿克塞尔如今的计划，而是伊奈迦二世当初的计划。” 　　“纯白通天塔……行星护盾的光束的确是纯白，也的确是通天……这么想来，的确有关系，不动坚城驾驶帝都，就是伊奈迦心中纯白通天塔的基础条件。” 　　“但问题还是在于阿克塞尔——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信息不够，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伊恩摇摇头，他转过头，严肃地对自己的朋友们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该继续了。” 　　“去冰龙巢。安法，等咱们到了冰龙巢后，就重启你的印记，让我们被‘发现’吧！” 　　“嗯。” 　　安法应声，而伊恩也动用权限，启动了亚空间迷宫，众人进入其中。 　　而在最后，伊恩侧过头，看向身后的锖钢龙神之躯，神色复杂。 　　“无论如何，这都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情况。” 　　少年想到，他发出了一声出自内心的叹息：“这个世界没有力量，就无法贯彻自己的意志——而没有自己的信念，就连力量都无法获取。” 　　“真龙……你们隐藏在‘宝藏’背后的信念，又究竟是什么？” 　　“真想……知道啊。” 　　同一时间。 　　天穹之上。 　　伊恩将视角从异种研究院第四层移开，回到了星外轨道。 　　如今，伊恩的感觉非常奇妙。 　　他的意识和思维并没有分裂，变成两个独立的思维，而是他的思维以一种极其奇特的方式跨越了时空，同时控制两个位于不同地点的身体。 　　简单来说，就是一手画圆，一手画方，但却比这更加复杂亿万倍，又简单无数倍。 　　这就是龙魂的感觉？伊恩如此想到，他回忆起了安法操控自己的义体，以及希欧操控自己的义体和本体……龙魂就具备这样的力量，虽然的确有侧重，但本质上就是同一个灵魂，义体想什么，本体可以百分之百同步知晓。 　　但是，伊恩的这个能力却比龙魂更强。 　　希欧的龙魂还会被屏蔽，还会被人用各种手法捕获，进而威胁到整体——而伊恩却明白，自己的思维不会被屏蔽，第五能级都无法直接扫视的异种研究院第四层也无法阻碍他的灵魂讯号。 　　而假如是伊恩的灵魂被其他人捕获了一部分，那么伊恩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自己的灵魂反击，亦或是自我湮灭，绝对不会像是之前的坎帕尼那样，分魂被囚禁后只能变成攻击他自己的弹药。 　　这灵魂方面特殊的能力，恐怕就是源自于‘源之魂’——虽然伊恩还没有整理这最后一份星神遗产的力量，但它的一部分能力已经显现。 　　【嗯……我该如何称呼你？】 　　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只剩下头颅和半个身躯的暗金巨龙抬起头，与身前的雷霆巨龙对视。 　　极风龙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暗金巨龙，眸光扫遍全身后，凝聚在胃囊驾驶舱处：【居然是用索尔斯特纳（锖钢龙）血肉制造出的‘克隆体’……虽然仍然受限于五百年的使用期限，但也具备第四能级的力量而没有劣化……这绝对是‘宝藏’才有的能力】 　　【但我记得，拥有类似宝藏的，不是多兰博纳森（冰濛龙）吗？这两个家伙，居然在生命的最后，互相交换了宝藏？】 　　威压。 　　前所未有的强大威压。 　　比一般的第五能级更加强大的威压。 　　在极风龙王的目光直接凝视在自己身上时，即便是伊恩也感觉到了一阵极度心悸——这非同凡响的可怖力量带来的感觉并非是要让自己的肉体臣服，也不是要让自己的肉体逃跑。 　　生命的本能，只是在昭告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眼前的生物，是胜过自己的，最完美的‘超级生命’！ 　　“极之域几乎全满，甚至就连创造主的界限都快要被你们打破……” 　　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顺着极风龙王的话题，而是沉声道：“最强大的第三代真龙之一……你们本应该早就抵达生命的极限，但你们却通过种种办法绕过了那生命极限，可以从失落纪元存活至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不愧是龙王，远超我过去对真龙极限力量的想象。” 　　【感谢你的赞美，这也是我最为自傲的一些成就】 　　对于伊恩的话语，极风龙王笑了笑，祂扇动自己巨大的雷翼，转过身朝着龙岛飞去：【你的电磁力运用方法也相当不错，这么小的年纪就能针对不动坚城作出根本性的改造，你的成就也远超我对人类极限的想象】 　　【亚摩克诺斯迪尔（山之王）说的的确没错，即便刨去绝大部分外在要素，你也值得我们去关注】 　　【但现在，却不是留给我们互相吹捧的时间……】 　　庞大的电磁力，牵引着暗金巨龙躯体中的金属，拖拽着伊恩和龙躯缓缓向前：【这个时候，就随我来吧】 　　【伊恩。马赫迪。先知。龙的使者。】 　　【以及，最重要的……】 　　【创造主的继承者】 　　——果然。 　　伊恩如此想到。龙王显然具备非凡的能力，就算是星神之礼如今都在‘妖精伊恩’那边，但祂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 　　这是其他第五能级不可能具备的力量，或许只有星神的造物，第三代真龙中的佼佼者，名为龙王的超级生命才能办得到。 　　缓缓推动龙躯，伊恩跟在龙王的身后，朝着远方的黑暗巨物，庞大的龙岛而去。 　　抬起头，伊恩打量着飞在前方的极风龙王与龙岛……他想观察一下眼前的龙王信息，看看自己是否能用超时空的链接，调用妖精伊恩那边的银色芯片观察龙王，得到些许信息。 　　答案是可以。 　　但结果……却令先知愣在了原地。 　　【创造主的继承者，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谈一谈，有关于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契约】 　　此刻，极风龙王开口，祂此刻看上去相当愉悦，语气也相当放松：【只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询问你一句话——你可以不回答，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思考一下】 　　【你愿意成为龙吗？】 　　如此说道，这位龙王没有转头，但思维却集中在了伊恩的身上。 　　然后，祂便发现，此时此刻的伊恩一脸震惊。 　　但那却并不是因为祂的话语而震惊。 　　“龙王……恕我失礼……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心大如伊恩，这个时候抬起的手也在剧烈颤抖。 　　指着眼前被均匀分割为十二部分，四大区域的太空建筑，白发少年咽了口口水，他强忍着不可思议，缓缓询问道：“假如我没有看错的话……” 　　“假如我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泰拉众生口中的龙岛的话……” 　　“那它的核心……为什么会是一颗黑洞？！” ###第二百二十章 成为星神的机会 　　【黑洞？】 　　龙王侧过头，祂认真地打量着伊恩。 　　然后，巨龙笑了起来：【居然第一眼就知晓了龙岛真正的要点……这么多年来，能从层层以太流场域中察觉这点的，当真是寥寥无几】 　　【或许，这也是创造主遗产的能力？】 　　说到这里，极风龙王起了兴趣。 　　祂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知道……龙岛中的黑洞，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嗯……” 　　伊恩没有立刻回答，他认真观察眼前的龙岛。 　　龙岛通体呈现暗色调，黑灰是它的底色。 　　而它的具体形状则是一个正圆形的圆盘，有些类似陀螺，又有些类似传统的UFO（不明飞行物）。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球，而主体是均匀的圆盘。 　　它由十二根支柱均匀地分成四个大区十二个区域，而最重要的圆球被一层虹彩般的变幻光影笼罩…… 　　伊恩看见的‘黑洞’就位于那里。 　　究竟是不是黑洞呢？ 　　说实话，伊恩有很多数据与理论可以作出这推测。 　　首先，以不动坚城土系源质的敏锐，他察觉到了那里有极其恐怖的引力变化。 　　其次，他观测到了龙岛的质量不平衡，而且时空曲度也出现了异常。 　　最后，龙岛的碟形形状让他想起了吸积盘，而龙岛中央核心区的两极也的确在释放强劲的脉冲流。 　　这个材料强度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连黑洞引力都能支持的材料，即便是有以太支持也不影响它的恐怖，龙岛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物质结构！ 　　总之，这些都能证明，龙岛的中央圆球区内部，就是一个黑洞。 　　伊恩看见，龙岛的四大区域中，每一个都有极其浓郁的真龙气息与特质以太残留，应该就是各大龙王的力量。 　　其中极风龙王的最为活跃，证明祂最近这段时间复苏的次数很多。 　　而祂的巢穴，一个Y字形的闪流银高塔距离中央区域很近。 　　换而言之，距离黑洞很近。 　　看到这里时，伊恩心中笃定。 　　他用无比笃定的语调道：“黑洞，就是龙王们绕过寿命限制的方法。” 　　【哦！】 　　极风龙王的雷霆龙眸闪动，祂相当惊讶：【你居然知道？】 　　一般来说，黑洞是超巨型恒星因各种原因衰亡后，坍塌形成的星体。 　　它具备超越极限的引力，但只要离得远一点，就不会有异常。 　　只是，如若靠近黑洞，那么因为超引力对时空曲率的扭曲，时间也会因此而变慢。 　　当然，这个时间变慢，并不代表‘能活更长时间’。变慢的时间是相对的。 　　比如说，靠近黑洞的人度过了以他为参照系的一年，他自己本身不会有任何变慢的感觉。 　　必须要离开黑洞影响范围，远离扭曲的时空曲率，才能察觉到，自己在黑洞周边度过的一年，可能等于外界的十年甚至百年。 　　而假如外界的人能观察到黑洞周边的人，那么他就会看见，靠近黑洞者的一举一动都变慢十倍甚至百倍。 　　一方的‘变慢’就是相对的‘加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单向单方面的‘时间旅行器’——只要一个人愿意靠近黑洞事件视界周边转一圈，再一次出来的时候，外界或许都已经过去百年千年。 　　这和时间旅行又有什么区别？ 　　前提是，那个靠近黑洞的存在，有能力摆脱黑洞的引力‘出来’。 　　伊恩端详着眼前的极风龙王。 　　——祂能办得到吗？轻松摆脱黑洞的引力，脱离扭曲的时空曲率？ 　　当然能。 　　因为身化磁场和雷霆，堪比‘光’的极风龙王，除却消耗可能更大外，基本等同于太阳神鸟的光化。 　　光速，就足以摆脱未至事件视界前的黑洞引力。 　　更何况……祂还能操控以太。 　　以太，是超越时空的介质。 　　‘以太炉心’，本质上就是用高纯度的以太，形成一个曲率泡，吸引周边的源质与灵能，制造出半永动机。 　　曲率引擎，更是以太炉心的高阶应用：完整的以太炉心将会扩大自己的曲率泡，进而包裹住人体亦或是舰体，进而进行可能的曲率航行亦或是超时空跃迁。 　　而极风龙王显然具备这种超时空技巧。 　　所以，即便位于黑洞中的‘缓慢时间’中，有着光速思维能力，以及超时空手段的极风龙王，足以保证自己在关键时刻挣脱黑洞的曲率，实时响应外界加速状态的呼唤，来到正常的时间轴，对外界进行干涉。 　　“……敢问，龙王您活了多长时间了？”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斟酌言语，谨慎询问：“龙岛中的……小型黑洞，对时空的扭曲达到了几倍速？” 　　【我已经度过了四百七十二年的使用时间】 　　极风龙王微笑着说道：【而龙岛黑洞质量很小，是依靠以太场维持的超小型黑洞，质量仅有朔月的三分之一加上尼密斯星（泰拉第十一行星，被始祖真龙内战摧毁的行星）的四分之一……】 　　【我们能安全利用的时间曲率，达到了三倍速，最高能提升至五倍，但这需要极其精密的以太场调控，一不小心，就会造成黑洞蒸发，亦或是龙岛毁灭】 　　【当然，假如想死，那么扑向黑洞，加速倍率能增加至近无限大——说不定能看见宇宙的终结呢？哈哈，对于能操控以太的我们而言，这也挺难的就是了】 　　果然。伊恩如此想到。 　　极风龙王的时间对得上号……如果说，祂在成为第五能级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待机在龙岛周边的话，那么祂实际上经历的泰拉时光，应该是九百到一千二百年左右。 　　那也的确是锖钢龙以及其他第三代真龙陆陆续续诞生的时间。 　　而龙岛最初的地基，应该就是被五位始祖真龙内战摧毁的尼密斯星。 　　尼密斯星破碎后，残余的星体成为了诸多第二代真龙的实验室和第三代真龙的出生地，但当锖钢龙出生时，尼密斯星上已经没有多少真龙了。 　　想必，在锖钢龙诞生前，龙岛的基石就已经被送进泰拉轨道，成为了星球监控站。 　　而极风龙王假如没有撒谎的话，它口中‘龙岛黑洞’有着‘朔月’，也就是眺望之月质量的三分之一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很可能就是说，始祖真龙用‘龙岛黑洞’作为吸尘器，清扫了泰拉－朔月间的所有月球碎片…… 　　这项工程，应该就是在失落纪元时完成的，龙岛黑洞得到了质量，而泰拉也不再会被天灾陨石袭击。 　　至于极风龙王的年龄……说明祂距离真龙的最终大限还有二十八年。 　　即便是依靠黑洞延续，对于泰拉上的人类来说，祂也只能再延续八十四年到一百多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极风龙王自己来说，二十多年恐怕很快就过去。 　　对于泰拉人，也就是三四代人的时间。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首先，以一个行星和行星卫星的质量，绝对不可能自然坍塌成黑洞，龙岛黑洞是始祖真龙亦或是导师真龙那一代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强大的真龙可以存在对于泰拉人类而言尽可能长的时间。 　　而且为了维持其稳定，可以被利用的状态，需要龙时刻维护。 　　四大龙王，恐怕就是维护龙岛的‘基石’。 　　也难怪，为什么其他第五能级的真龙没有一个个地去争夺龙王之位…… 　　因为成为龙王，意味着孤独。 　　其他真龙的五百年，是在泰拉，与人类，与自己眷属和臣民，与自己的伙伴和朋友度过的五百年。 　　龙王的五百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蜷缩在黑洞的扭曲时空曲率中等待，有事才能离开进行仲裁。 　　祂们的一生就是在龙岛上，凝视着这片泰拉大地……那甚至不是俯瞰，而是羡慕的凝视。 　　在祂们的视界中，泰拉是一个加速了好几倍的世界。 　　时光流逝，导师沉寂，同辈一个个归于坟茔，就连最早的第四代真龙都有使用期限抵达极限的存在。 　　而祂们这些第三代真龙还在黑洞中守望。 　　但即便如此，祂们也快要走到尽头。 　　以泰拉的视角，在残余的百年甚至不到百年的时光中，龙岛需要新的四位第五能级龙王继位。 　　而这龙……最好是解除了星神寿命界限，有着永恒生命的血肉真龙！ 　　换而言之，就是类似希欧，安法这样的龙！ 　　——原来如此，或许从一开始，制造出‘龙岛’时，始祖真龙和导师真龙们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 　　——所以，龙岛才会与人类签订契约，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到让真龙解除限制的方法……而通过利用创造主留下的端口以及人类的辅助研究，祂们真的成功地缔造出了类似‘希欧’这样的血肉真龙！ 　　即便代价是需要承受虚空恶魔之毒，但这也是可行的！ 　　至于安法母亲，希雅莱塔女士的借血孕育也是另一条路，而这条路其实更加险恶，毕竟不是每一个‘安法’都有一个还活着的第二代真龙回声父亲。 　　【看来，不用我说什么，你就已经全部都想明白】 　　极风龙王感应着伊恩的思维，即便是少年的绝大部分思考都交付给了灵魂，但祂依旧能依靠对神经微电流的感应，读出伊恩的一些浅层思路，并给予肯定：【你想的没错，就是如此】 　　【我们龙王们所剩的时间不多……龙岛如若没有四位第五能级真龙亦或是对应的第五能级升华者维持，就会无法维持环黑洞以太流的稳定】 　　【到那时，真正的灾难就会发生】 　　【所以，我才问你……伊恩，你愿不愿意成为真龙？】 　　【成为……龙王？】 　　龙王向伊恩伸出了橄榄枝……对于如今的伊恩来说，或许是他来到泰拉世界以来，仅次于遇到希利亚德老师和银色芯片外，最大的一次机遇。 　　但，少年并没有轻易接受。 　　“我有一个问题。” 　　暗金巨龙的龙首微微张开，伊恩走出了龙躯。 　　他站立在太空中，双眸与对方对视，用自己的本体，以及纯粹的灵魂与龙王交流：“如果我答应，那么我能成为的真龙，还是只有五百年寿命期限的吗？” 　　【是的】 　　龙王微微笑道：【毕竟我们掌握的办法还受限于创造者……这就自然会有期限】 　　“但我是创造者的继承者。我是星神之礼的持有者。” 　　伊恩若有所思：“所以，极风龙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想要问的根本就不是我想不想成为真龙。” 　　“你真正的问题，其实是作为‘星神继承者’的我，是否能代替星神，为你们这些真龙，解开‘使用期限’！” 　　【……】 　　极风龙王沉默了一会，祂一开始寂静，但很快笑了起来：【就是如此】 　　【我快要死了——以我的视角，二十八年后，我就会迎来最后的终末】 　　【就算我愿意坚守使命，愿意守望泰拉一生，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活长一点——我归根结底也是第三代真龙，不是无欲无求的导师们，更不是宛如圣者的始祖真龙】 　　【这就是我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这一次轮到伊恩沉默不语。 　　暂且不谈，仅仅只是有着星神之礼的他，为什么会突然被询问这个问题…… 　　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假如真龙真的不再有寿命限制，而且也不像是始祖真龙和第二代第三代真龙那样，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对于智慧生命的善意，而是纯粹的，有着自我意识和欲望的血肉生命…… 　　那么，真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存在啊！ 　　强大无匹的力量，超凡卓绝的天赋，长生不死的寿命……这样的真龙，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超越了许多第四能级的升华者。 　　祂们甚至不需要传承智慧，只需要那无敌身躯，就足以匹敌高能级升华者，而其中的强大的真龙，足以抵达第五能级。 　　假如能解除繁衍必须要面对的虚空恶魔之毒诅咒，那真的是完美的一族。 　　即便是升华者，面对祂们也与凡人无异。近乎永恒的阶级。 　　“我不知道。” 　　所以他回答道：“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可以——仅仅是因为星神之礼吗？” 　　【仅仅？】 　　龙王微微摇头：【你太小看你持有的事物】 　　【伊恩，对于创造主，真龙，还有泰拉遭遇的一切……你了解了多少？】 　　“终焉之魔。” 　　伊恩回答：“我已知晓，星神已经退离了这片宇宙——无论祂们是死亡还是离开，结果就是如此。” 　　【是了，你已经知晓这么多】 　　如此说道，雷霆巨龙转过身，看向龙岛。 　　而伊恩的视线也随着祂一同看向龙岛：【所以，你肯定能明白，这黑洞中……究竟囚禁着怎样的存在吧？】 　　【创造主，以及这个宇宙中所有生命的死敌……熄灭星空，制造出诸多可怖灾难，导致天坠之灾的元凶】 　　龙王低吼道：【伊恩，导致创造主飞船陨落的那个终焉之魔碎片，就被龙岛中央的那颗黑洞囚禁着！】 　　【而我们真龙与龙王，就是祂的狱卒！】 　　伊恩握紧了拳头。 　　是。他早就猜到——黑洞，终焉之魔，多么简单的关系……在看见龙岛的核心是一个黑洞后，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可能。 　　但是当极风龙王真的说出这一可能后，他还是忍不住握紧拳头……并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原来……彻底的毁灭，距离泰拉如此之近？ 　　【你能理解这种恐怖，对吗？终末就悬浮在泰拉轨道之上】 　　如此说道，极风龙王的语气激动起来，祂浑身的雷霆闪动：【当年，创造主飞船被终焉之魔的碎片突破，一位创造主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用飞船主引擎制造出了一个引力囚笼，将其封印】 　　【而第一时间，始祖真龙便用自己的全力将它维持……而在碎星战役后，决定了接下来发展方向的始枢龙用尼密斯星的一部分质量，朔月的一部分质量，以及自己的躯体，构筑了实体的黑洞以及‘龙岛’】 　　【我们四大龙王，接过了始祖与导师的使命，时时刻刻都在控制周边的以太流，维持着这颗黑洞的稳定，避免终焉之魔的碎片再次从事件视界中顺着以太攀爬而出，摧毁泰拉的恒星！】 　　【但就算如此，也不过是‘暂时封印’——当我们逝去后，又从哪里找到其他符合条件的四位龙王看守封印？】 　　【人类能行吗？下一代真龙能承载重任吗？说我是自私也好，是为了不让其他生命忍受这种折磨也罢，我想要活的更长久，继续自己的使命——即便那仅仅是呆在黑洞的曲率中，继续孤独地守望】 　　如此说道，极风真龙引领着暗金巨龙的龙躯，以及伊恩缓缓朝着龙岛降落。 　　祂的语气逐渐恢复正常：【原本我还不敢确定，但是当我真的观察到你时却发现，你居然真的集齐了‘创造主的礼物’】 　　【伊恩，想一想……创造主这样强大的文明，祂们对这个宇宙中最优秀的先驱者，就连祂们也感到惊喜的佼佼者，会送出怎样的祝福？】 　　“……祂们自己。” 　　终于明白，星神之礼究竟代表着怎样的‘祝福’，伊恩闭上眼睛，他回忆着‘星之辉’‘光之躯’与‘源之魂’的本质，怀着恍然惊叹道：“是了。我明白了。” 　　“星神之礼的升华转换到最后，就会将一个生命，擢升为‘星神’！” 　　“这就是星神真正的礼物——让整个宇宙中，所有被祂们看重的先驱者，成为祂们一员的‘邀请函’！” 　　“星神，就是一个全员‘先驱者’的先驱文明！” 　　【不——你想的太狭隘了，伊恩。准确的说。创造者的礼物，是一颗‘种子’】 　　龙王先是点头，然后摇头道，祂对伊恩的想法有些意见：【创造者是如此强大，祂们也没办法在不伤害其他生物灵魂本质和生命本质的情况下，强行将祂们擢升——所以祂们送出礼物，送出种子，给予那些文明中的最优秀者升华的种子】 　　【而后，这些最优秀的升华者，会凭借这颗种子，以及自己的奇思妙想，开发出各式各样截然不同的升华之道，引领整个文明超脱，最终成为创造主们的一员】 　　【这可能需要无比漫长的时光，但对于那时永恒的创造主们来说，时间是最不值得注意的事情】 　　缓缓说道，极风龙王侧过头，看向泰拉星球。 　　祂与伊恩一同，站立在星球轨道上，注视着这颗碧蓝色的星球，以及那片浩瀚的大陆。 　　龙王用轻柔的语气，带着好奇与渴望道：【是的，正如你所想，伊恩……创造主的思想，绝对没有那么狭隘……祂们绝对不是仅仅只吸收几个‘先驱者’，遴选‘菁英’的精英文明】 　　【与之完全相反】 　　【就像是每一个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星守之龙’守护那样】 　　【每一个文明中的所有生命，都有成为一种独一无二，全新‘星神’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既是先驱也是终末 　　“星神？想太多了吧。” 　　对于龙王充满向往的感慨，伊恩并不为所动。 　　泰拉现在就连人权平等都做不到，就直接畅想星神了？理论上的事情和实际操作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如今的泰拉距离星神恐怕差了十万八千个可观测宇宙！ 　　不过，龙王这么一说，伊恩也有点明白星神究竟是个怎样的文明了。 　　祂是一个建立在纯粹信念共识上的泛宇宙文明圈，一个全员‘先驱者’的文明……以每一个文明中的‘先驱者’为起始，使其得到强大的力量与近乎永恒的生命，不断地教育其他人口，进而让文明全员先驱者化。 　　只是，这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 　　而泰拉是绝对没有这个时间的。 　　更不用说…… 　　现在的泰拉人民，就连对于远方的渴望都没有，如果不是伊恩自己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这颗星球上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先驱者了。 　　【或许……】 　　极风龙王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切实际，但除却这种可能外，祂们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能指望了：【但你得到了种子。这就代表你继承了前纪元文明先行者的资格……换而言之，你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个有可能成为星神的存在】 　　祂引领伊恩逐渐降落在龙岛上：【泰拉人类的升华体系不够完善，寿命最高也无法超过两百年，而龙的寿命有五百年。只要你愿意成为龙王，那么不仅仅可以维护龙岛封印的维系，更有更长的时间探索‘创造主’的奥秘】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私心：只要伊恩成为了龙，为了追逐长生，他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去解决真龙的寿命问题，也就是成为星神，为自己解封。 　　就算不行，至少至少，极风龙王可以找到值得自己委托使命的‘后继者’。 　　“……我想，龙王，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 　　但是，此刻，伊恩却微微摇头。 　　他向前迈出一步，从暗金巨龙的躯体上轻轻跃下，站立在龙岛之上：“我并不仅仅是先行者的继承者，也不是得到星神之礼的幸运儿。” 　　“我是先行者之后，第二个得到了星神大以太流响应的‘先驱者’。” 　　咔哒。奇妙的触感传来，比金属更坚固，感觉却比气体更轻盈，这种不可思议的物质，是由以太凝结的‘理想物质’。 　　这就是龙岛。 　　“我的使命不是成为星神，成为龙岛封印的维持者之一。” 　　在真龙之王愕然的目光中，人类的先驱者回过头，认真道：“我的目的，是找到升华之道未来的路，泰拉文明未来的路，以及通向星空与远方的路。” 　　“而现在，恐怕也要加上‘真龙’未来的路。” 　　【第二位……先驱者？！】 　　明明早就化身为纯粹的雷霆之躯，但极风龙王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战栗，祂与白发少年那双青色的眸子对视，不可思议地喃喃：【但是，这怎么可能……】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极风龙王看见了。 　　在眼前自称先驱者的少年双眸中，亮起了无穷无尽，贯穿时空的，青色的光。 　　那是宛如太阳，又宛如星河般，层层流淌，绵绵无尽的水色光辉！ 　　而在这光辉的最深层……闪烁着金虹交杂的色彩。 　　祂的意志被卷入，卷入了一条在无尽苍白的极光中，夺取最后一丝希望的金虹之路…… 　　祂被卷入了‘先知的预兆’。 　　卷入了‘伊恩的道途’。 　　【什么？！】 　　随着眼眸中光晕的旋转，真龙之王的眼前出现了一连串的幻象。 　　青色的光辉引领祂的意志向前，追逐且注视着一个又一个过往。 　　然后…… 　　龙王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祂看见了，那遮天蔽日的虫群。广袤荒野之上，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暖雪，晶毯在大地之上蔓延，而嗜血的虫兽从尸骸，从丛林，从生育池，从人类的城市与军队中涌出，毫无怜悯地噬咬一切有血气的万物。 　　从天空到地底，从深海至虚境，吞噬万物与灵魂的虫群始终不停歇那永无止境的攻势：它潜入地核，飞入深空，它在深海扩散自己的巢穴，在虚境铸就漆黑的大吞世者机神…… 　　为了对抗这从大海与旷野中涌出，求索星空的虫群，万邦的军队汇聚了，他们被迫团结，被迫同心戮力，被迫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联盟，一如一千六百年前的先祖那般，成为了同一个文明的一员。 　　无上的主宰统御着这一切。 　　浮光掠影一般的碎片流淌着，载着龙王走向另一个祂不可想象的未来。 　　那是一个诸多火焰在大地上燃起的时代。神火在天地间熊熊燃烧，代表着不同信念，不同道路的烈焰在诸神的世代闪耀，照亮了天空与大地，以及一切人心。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死亡，在亡君/诸神的庇护下，就连传统意义上的战争都消失了，只有争夺意识形态的‘神战’。虽然不排除的确有物理消灭敌人的神战会在未来出现，但就在这段未来时光中，人类头一次被彻底团结在了一个体系下，一个超越了往昔升华者体系的‘神之文明’。 　　看到这里时，极风龙王从最初的难以置信，逐渐平静了下来……祂隐约从这不断变幻的光影中察觉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未来的可能。 　　无论表象如何，这些幻象本质上都是一种‘尝试’——统一合力的尝试，整合思维的尝试，汇聚力量的尝试，全新文明的尝试。 　　——这就是伊恩看见的未来？他……所能抵达的未来？ 　　如此想到，极风龙王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伊恩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那样的话了——是啊，他的未来的确不应该是束缚在区区龙王的位置上，也不应该仅仅只是为了龙岛封印而努力。 　　他，的确可以找到升华之道未来的路，文明未来以及远方的星空的路！ 　　就连真龙的道路……也能找到！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一件超越极风龙王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星球，在祂的眼前破碎了。 　　泰拉正在破碎。由内至外，破壳般破碎。 　　而一个硕大无朋，以星球为养料，以众生为乘客的庞然巨兽，便从地心的深渊中攀爬而出，朝着广袤虚空行进。 　　【这是什么鬼？！】 　　雷霆之龙仿佛接触不良，陷入了电流时明时暗，宛如大号不良电灯泡的状态，甚至下意识地发出了难以名状的真龙尖啸【孳孽？！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虚空孳孽？！】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承载万物的亡君，吞噬神明的巨兽已经启程。 　　龙王再一次陷入了青色的流光中。 　　【这是伊恩的未来？他这个先知看见的未来？！】 　　此时此刻，雷霆之龙已经不能说是惊愕，而是说被惊吓了：【威胁整个世界的虫群，摧毁星球与万物的虚空孳孽……】 　　【而且，并非是单纯的预见灾祸……那些未来的主视角……】 　　【是伊恩自己？！】 　　既是先驱也是终末……为了走向更遥远的未来，而不惜毁灭现在的一切……就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哦？龙王你居然能跟着我看见先知的预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王听见了一个声音。 　　抬起头，还有些沉浸在之前浩荡未来中的极风龙王，看见了一双带着好奇与期待眸子。 　　“不愧是大以太流创造者，星神的造物……” 　　伊恩行走在青色的光流上，他对跟上来的龙王露出微笑：“既然如此，那么就随我一起来吧……” 　　“随我一同，见证‘我’可能会迈向的‘未来’。” 　　“我的第四道途。” ###第二百二十二章 极风龙王倒吸一口凉气 　　在先知的目光下，时光的河流奔腾着。 　　随着时间流速，诸国于迦南摩尔半月湖上空进行的那场短暂试探已经过去了一年，大陆局势的走向也愈发清晰。 　　在那场持续了数日的对峙中，纯净大君萨瓦加与守土者阿克塞尔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手，安卡拓大可汗也隐隐与恒远之风阿薇丽雯对峙了一段时间，无人知晓最终的结果，但最后显然是所有人都不满意。 　　在那之后，因为迦南摩尔内部亲和苍天王庭派系的衰弱，帝国与迦南摩尔的联盟更加稳固，维系党领袖，大议院院长雅弗达与帝国大皇子卡洛斯联合申明，指责苍天王庭伙同支柱党内部的一些叛乱分子扰乱遗迹探索，意图制造出重大安全事件，袭击包括帝国皇长孙在内的一众年青一代继承人。 　　苍天王庭的回应是‘猪人吃黄豆——一个劲儿放屁’，并指责维系党发起了一场极其血腥的内部清洗，是他们发动了一次堪比帝国当年黯月动乱的半月动乱，并嫁祸在他们身上。 　　实际上，苍天王庭说的是大实话。 　　但问题在于，只有失败的政变才叫做‘动乱’，而成功的动乱叫做‘半月之变’亦或是‘半月行动’。 　　言语是无力的，帝国与苍天王庭的接壤处出现了频繁的军力调动，帝国三位第五能级之一，沉默已久的白寂总督百年来首次动身，听从皇帝之命，来到乌什塔拉夫山脉与卡兰山脉交界处的邪妄荒原堡垒群周边。 　　同样的，为了对抗帝国的武力威吓，苍天王庭的另一位第五能级，盖欧恩翖侯也抵达了肃月大平原。 　　夏日飞雪，雾笼山岳。显然，这一次对峙，远比帝国西南行省与飞焰地的对峙要来的激烈。 　　帝国与飞焰地和苍天王庭双线对峙，虽然有盟友七城联盟与迦南摩尔辅助，但终究被分割了力量……帝国的注意力被转移，这导致一直被北境军团压制的峻岭堡也蠢蠢欲动，暗中有了不少小动作。 　　但这一切，暂时都和南岭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侵蚀失败之地，南岭在这一年中发展的相当快。 　　【这，就是先知的预言？】 　　极风龙王的灵魂是一道迅疾，轰鸣，但却意外清朗而并非是喧嚣的雷光，祂一开始在看见众多宛如浮光掠影般的未来碎片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些究竟是什么，但等祂反应过来后，这位第五能级龙王很快就明白，自己所看见的，便是传说中‘先知的视角’。 　　但是，却又不太像。 　　因为，实在是太清晰了。 　　极风龙王压制住心中的惊愕，祂发现自己之前看见的种种似乎都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又清晰的就像是事实——而其他先知的预知未来，大多都模糊不清，充满两者皆可的混沌，甚至干脆就只有几个简单的画面等待着未来自己去印证…… 　　可伊恩的预言，却详实到了两国对峙时报纸上互相怒斥的垃圾话：祂甚至仿佛闻到了报纸上墨水的味道，听见了广场上卖报小童的吆喝，而纷纷扰扰的人群走过带着紧张气息的街道，晨间刚刚烤好的吐司香味在店铺间飘过…… 　　恍惚之间，极风龙王便发现，自己眼前的碎片消逝了。 　　出现在祂眼前的，是一片南国的森林，以及一片翠绿的农耕平原。 　　最开始，是一条坚固的沥青大道。 　　从瑙曼城至霞辉领的道路贯穿了半个玛瑙石平原，过去这条道路只有靠近瑙曼城周边的一部分才比较平整，稍微远离，就变得极其颠簸，道路上也都满是裂纹。 　　但是现在，由沥青铺设的黑色大道宽阔而平整，这由山民从西部沼泽挖掘而出的材料在蒸馏后又与其他众多材料混合，变成了一种极佳的铺路材料，它相当坚固，足以承载拜森巨牛这样的猛兽狂奔踩踏。 　　一批批运输物资货物的车队在这条大道上交错行驶，足以证明霞辉领的繁荣，但真的吸引极风龙王的，还是道路旁边一支穿着橙色施工服，带着防晒帽的建设小队。 　　那是一支研究小队，他们正在检查道路的质量，为首的领队认为这种沥青马路只能暂时用上一时，过几年后，随着帝都重型炼金运输卡车的购入与普及，铺设道路的材料应该更加坚固稳定。 　　但其他研究人员却相当发愁，因为南岭的许多矿材如今正处于勘探和初步开采阶段，而想要从外地购买原材料却又太贵，其中一部分人认为可以考虑通过渗入一些强化材料粉末加固沥青路，而另一部分认为只能采用新材料，双方争执不下，居然当场架设起设备，开始进行数据测试。 　　他们身上的名牌，清晰地告诉龙王，他们来自‘霞辉城建设部炼金实验室’。 　　——专业的建设人才。但根据情报，伊恩得到霞辉领不过一年，就算这是预言中的未来，那也就是两年多后。 　　他怎么培养起来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极风龙王看见伊恩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前方飘动，而光影也随之变幻。 　　祂紧紧跟上。 　　然后，眼前的道路就变成了一座城市。 　　一座正在扩建的城市。 　　在沥青大道的尽头，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大城，它被森林与花田环绕，隐约可以看出过去的清雅。 　　但如今，随着一栋栋农业大楼拔地而起，过去环绕城市，隔断城区与森林的农田基本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片片居民区和广场。 　　扩建的城区内侧，是一座整洁的广场，由青岩铺设的广场中央有着一座相当大的山岳雕像温泉，山民圣山的雕像之上，是领主伊恩的雕像，雕像展开双臂，正如当年在圣山演讲时的姿态那样。 　　喷泉旁的水池中有不少零散的芬尼铜，偶尔还能看见几枚拜森，甚至是塔勒银。 　　没有人敢于捞取水池中的钱币，而广场四周有不少山燕和碎骨雀的人造鸟巢，它们四下纷飞，捕食蚊虫，偶尔也会得到好心市民的一点面包屑——虽然旁边的告示牌上就写了不要投喂，但总是会有人偷偷投喂。 　　“不错，这城市设计挺符合我的需求，回去让斯科特他们好好再想想如何改良。” 　　极风龙王听见了伊恩颇为满意的声音，祂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青色灵魂：【你用先知之力来设计城市规划图？】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城市规划，刚才的道路路线和新材料我也有借鉴——未来就不用用沥青路后再换新路，我可以直接一步到位。” 　　对于龙王的问询，伊恩摇了摇手指，笑着回答道：“如何？很快吧？” 　　快。太快了。极风龙王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伊恩能以如此年龄持有如此成就，而他的那些科研结果又是怎么得到了——这个先知，居然用先知之力来进行科研和内政啊！ 　　【匪夷所思……难道说，遗迹之行，你也是如此行动？】 　　极风龙王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询问，而伊恩微微摇头：“这种等级的先知之力并没有那么方便，我这次能激发，也是因为‘异种研究院’与‘龙岛’上那蕴含的无尽可能性吧……” 　　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极风龙王也继续随着伊恩的视角，体会这先知的预兆。 　　霞辉城如今还在进行持续不断地扩建，山民移民，西境移民和其他从南岭各地而来的人令霞辉领的人口不断上涨，而在城市的西面，有不少大型施工机器，一些被拆除了武器部分的磁暴铠甲正在忙碌地挖掘地基，搬运材料，而几栋优先建设的建筑已经初具雏形，骨架搭设完毕。 　　这些建筑与霞辉领过去的那些老旧城区都有所不同，它们恢弘，巍峨与大气，有一种不似这个时代的气质，由钢铁和玻璃构成的拱顶整洁美观，在周边的塔楼处还有磁暴线圈与光棱炮正在巡视警卫。 　　极风龙王看了这些建筑一眼，然后轻咦：【原始星港？】 　　祂又看向另外几栋已经快要建完的建筑，又有些愕然：【原始聚变芯体和原始精炼厂？】 　　“是原始……不，是铠装研究室，要素结晶凝结厂和原材料精炼厂！” 　　伊恩差点也被极风龙王的说法带偏，他摇头道：“看来我未来应该与巴敦侯爵以及帝都那边有了合作，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发展……怪事，我还以为帝都那边会因为我与‘马赫迪’的关系而冷藏呢。” 　　预兆并不能清晰地知晓缘由，一切都要等到伊恩之后亲自经历才能知晓，不过提前知道一种‘可能性’的结果，他便能更好地做出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一年后，霞辉领的霄晶菇养殖已经成规模，精炼厂正式开始运转，便能源源不断地产出珍贵的要素结晶，供给各大实验室和炼金设备使用：不谈其他，那些由磁暴铠甲改造而来的施工外骨骼装甲，虽然能极大地加快各种基建的建设速度，但也需要烧巨额的燃料费。 　　如若不是伊恩自己就掌握了能源生产的渠道，而是在市场上购买，那是绝对不划算的。 　　但即便如此……同时兴建这么多实验室，也有点太过奢侈了。 　　或许是霞辉草的批量种植已经进入正轨？亦或是说……有人投资？ 　　这也是一个问题，但却并不重要。 　　因为，下一刻，视界便从城内转移至城外，转移至拜森山脉深处的山民部落中。 　　而这一次，便没有了之前的静谧。 　　因为便有极其清晰的广播声，从一辆又一辆牛车中传出！ 　　出乎预料的是，这些广播并非是什么强制性的洗脑宣传，而是一些悠扬的音乐，一些山歌民调。 　　当然，也不仅仅是如此……这些广播在特定的时间还会定点报时，预报天气。 　　而在一些村庄中央的广播台中，在每天结束劳作后，都会有专门讲解如何种菜，开荒，养鸡养鱼之类的饲养教学内容。 　　结束后，广播中传来的就是崇灵教相关的宣传与信条，这些宣传也非常受山民欢迎，每一旬，山民都会组织固定的崇灵教集会活动，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睡前的祈祷时间。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前山民骑士，格尼·碧潭因涉嫌勾连飞焰地，泄露关键矿区资料，倒卖战略物资以拒捕等行为，被霞辉领执法人员当场击毙】 　　【山民的美好生活建设靠大家，霞辉领绝不姑息任何一位意图破坏南岭和谐的犯罪分子】 　　【领主府告诫所有心怀鬼胎之辈，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 　　所有山民都驻足聆听，然后高声怒斥亦或是欢呼。 　　“杀得好！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是当场击毙，而不是处以极刑，真的是便宜他了！” 　　“就是这些叛徒（呸），我们才会这么辛苦！” 　　“我想要看杀头啊，可恶，上次霞辉城处刑叛徒我没在场，太可惜了……” 　　“领主大人万岁！” 　　一头龙从天空上呼啸而过。 　　…… 　　【这就是你的领地吗？】 　　真龙之王与白发的领主走过一个又一个预兆的片段。 　　极风龙王在最初的惊愕与讶然后，便逐渐平静下来。祂此刻的声音只有感慨：【我曾经在天上遥遥看过南岭，我知晓，这座城市并非如此，它原始而落后】 　　【而现在，它生机勃勃，不断进步，且有许多新锐技术正在开发——你在引领一个落后的族群逐步迈向文明】 　　【这就是先驱的本意……】 　　沉默了一会，龙王缓缓道：【这就是你要对泰拉大陆做的改变？】 　　“……不。” 　　伊恩眉头微皱，他注视着这片自己统领的土地，他露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微笑：“假如一切真的都如我想的那样。” 　　“这恐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泰拉776年，10月11日。 　　帝国东部战场，东部战区与苍天王庭的山脉战线，一支神秘的部队突然出现，只用了短短半小时便扫平了王庭建设在山脉东北处的两座高山要塞。 　　国际舆论瞬间哗然，不仅仅是因为王庭的两座高山要塞防备森严，有着相当数量的升华者看守，更是因为‘半小时’这个数字太过夸张——即便是铠装部队进行高机动作战，也绝无可能在半小时内就击破依托山体而建的山脉要塞……哪怕是第三能级出手也没这么简单。 　　很快，随着帝国方自己的曝光，代号为【神血】的超级战士部队，便从阴影中来到大地诸国眼前。 　　超级战士。新人类。超能者。升华之道的另一种走向。名字有很多，但总的来说，这一支人数近百人的小型军团有着极其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在东部战场大放异彩，取得了赫赫威名，虽然有不少神血部队的战士在激烈的作战中身亡，也有一些因为改造手术的后遗症而死去，但最后活下来的二十七人每一个都具备比拟第二能级巅峰甚至第三能级的实力，给予了苍天王庭极其巨大的损伤。 　　虽然很快，也就是不到半年后，苍天王庭的【天人】计划随之揭露，而与神血部队对抗的超级战士军团也随之出现，但他们却并没有在早就有所准备的帝国东部军团手中得到太大战果。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泰拉777年5月17日，第一位通过人造子宫孕育‘永恒精灵’婴儿诞生在了世界树之都第七层的中央医院。 　　这位一出生，就有着纳米机器陪伴，并且会随着他逐渐成长，一点一点将其转换为纯粹机械之躯的精灵婴儿受到了万众关注。 　　她不需要哭泣，也不需要照看，无论是进食还是排泄都极有规律，也从不会半夜惊醒，因为这些本能，落后的‘应激反应’早就被更加先进的体征系统取代。 　　她一诞生，就能感受到生命的喜悦，而并非是柔软肌肤被粗糙手掌刮擦的痛苦，并非是从温暖子宫来到寒冷世界的畏惧，并非是炫目灯光对双眼的刺激——这婴儿能顺畅的呼吸，能感受到研究员与血脉‘父母’抚摸她时对她的‘温柔’与‘爱护’，她能比所有血肉之躯更加清晰地体会这个世界。 　　这位被称之为‘珈兰’的精灵在数月后便展现了对源质的感应能力，并且可以依靠本能将其控制，这种恐怖的天赋与智力，是一般的高等级血脉贵族都难以拥有的。 　　珈兰是全新的典范，而永恒精灵的调整技术，被迦南摩尔官方称之为‘进化的第一步’。 　　想要成为永恒精灵，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从受精卵亦或是胚胎时期就进行人为改造，而后天接受‘永恒改造’的话，可能会因人而异出现种种问题和排斥反应，而永恒精灵的技术亦非完美，迦南摩尔政府坦言该技术还在完善实验阶段，所以有兴趣的精灵可以报名参与，迦南摩尔官方会负担所有手术费用和日后的照料费用。 　　而在迦南摩尔的‘永恒精灵’计划之后，仿佛是不甘落后，泰拉各国也纷纷揭露了自己相关的改造计划。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掀起了一股‘新人类’潮——虽然那注定是下一代人才能彻底展开的计划，但谁愿意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谁又愿意其他人的孩子都是新人类，而自己的孩子只是旧人类？ 　　的确。升华之道的修行，可以迅速拉近，甚至完全扯平新旧人类的差距，但是……这个世界的升华者只是少数。而且，真的修行起来，新人类入门要比旧人类快太多了。 　　而就在这潮流中，各国之间的纷争和矛盾愈演愈烈……不仅仅是飞焰地，帝国和苍天王庭全面卷入战火，各国内部也出现了许多不谐的声音。 　　在新时代的浪潮面前，所有野心者与阴谋家都蠢蠢欲动，想要趁着这大势占据先机。 　　霞辉领……自然也不例外。 　　泰拉780年3月9日。 　　南岭，霞辉城，拜森医院。 　　一对有着龙角和龙翼，脸颊上隐约还能看见些许金属鳞片的双胞胎，被人从人造子宫中，小心翼翼地接生而出。 　　【真龙之血？！】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极风龙王突然高喝出声，祂满怀着震撼地转过头，看向神情严肃的伊恩：【不是龙亚人，也不是有真龙血脉的升华者血脉……这是纯粹具备真龙之力，真龙之魂的人类！是天生如此，不是升华也不是亚人，而是纯粹的龙人！】 　　真龙血脉的升华者，本质上就是将自己变成真龙，拥有真龙的全部力量，但灵魂却仍然是人类的灵魂。 　　龙亚人大概率是前纪元文明的实验造物，天生具备一部分龙或者亚龙的力量，但这力量并不是升华者那样后天得到，而是天生如此，在修行龙系血脉真形会得到加成，但却并不会随着成长而出现其他升华器官。他们也没有龙魂，是纯粹的人类。 　　可是出现在霞辉领的龙人不同…… 　　他们就像是龙亚人那样，天生具备一部分真龙的力量——纯粹的真龙之力，真龙的躯体，反应速度与智能。他们天生就免疫几乎所有疾病和毒素，而且学习能力极强。这是龙魂特质为他们带来的特殊能力。 　　【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伊恩冷静回答，他在极风龙王开口前解释：“我的先知只能知晓‘可能发展的结果’，具体研究，具体建设，都要我亲自去做——我的确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但我却能猜出些许。” 　　如此说道，少年若有所思地喃喃：“拜森龙神，也就是锖钢龙在钢龙巢有一套研究如何将山民变成它真正眷属的资料，虽然没有成功，但却也的确让山民的体内具备了对龙血的适应性。” 　　“除此之外，我与格拉维大师（炼金大师，眷属精灵的开创者）肯定进行了相关的研究——看那些龙鳞，这对婴儿显然是锖钢龙的血脉……我怀疑，这是依靠‘眷属化’达成的结果。” 　　“只是，赋予龙人眷属之力的‘神’，锖钢龙神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死去……所以才能如此轻松地得到祂的力量本质。” 　　这是伊恩的猜测，也是他真实的思路。 　　实际上，所有泰拉人体内，都具备一定的真龙因子。 　　真龙因子是如今泰拉升华之道的源头，如果不是真龙因子给予泰拉人强大的血脉适应力，泰拉人根本不可能将其他魔兽生物的升华器官拉过来给自己用……反过来说，只要找到方法，重新激活人类体内的真龙因子，并用强大的龙血进行催化，将人类转换成龙人恐怕并不难。 　　再加上，伊恩估计自己在‘虫群伊恩’和‘灵灾伊恩’那里得到了不少技术，所以才能迅速追上泰拉诸国的进度。 　　毫无疑问，这就是霞辉领特有的超级人类改造计划，而所有山民都无比欢迎这改造，他们认为，这就是证明龙神再一次降下祝福给予他们，并且化作力量，永远地与他们同在！ 　　与其他改造人计划一样，龙人同样是从受精卵和胚胎阶段进行改造最好。但成年人同样可以接受‘龙血觉醒’，只是强度就大大下降，只能稍微提升体能，身体强度和再生能力，其他的强化都聊胜于无。 　　不过，因为锖钢龙血对金属的适应性，即便是后天经由龙血觉醒的人，也对‘赛博改装’有极强的适应性。 　　他们可以通过金属义体改造得到强大的力量和武力，迅速组成了一支精锐的构装战士部队，可以通过更替铭刻有各式各样铭文组合的模块得到不同的能力，并且通过拆卸组合搭配出近乎于升华者的战斗力！ 　　在越来越纷乱的国际局势和战争环境，霞辉领也在全力备武，由【觉醒者】组建的构装战士部队时时刻刻都在进行训练，学习和适应这全新的力量……很快，一年后，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从泰拉776年开始，因为帝国与苍天王庭开战，西南战线不再有资源倾泻，飞焰地原本处于劣势的情况逐渐缓解，甚至还成功打通了几个侵袭的出入口，时不时就有精锐特种部队在后方进行破坏作战，霞辉领就击退甚至是剿灭了几只这样的特种部队。 　　但这一次不一样。 　　随着飞焰地超级战士军团【不朽者】军团的投入，以及一整个大队的构装骑士突袭，帝国西部战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飞焰地兵锋直切金色平原，而后绕过固若金汤的瑙曼城沿海防线，直接朝着玛瑙石平原而去。 　　他们的目的，就是彻底切断南岭行省与其他西南行省的链接，彻底吞下这片土地，成为飞焰地之后作战的跳板和中转地。 　　霞辉领的势力那时已经覆盖了几乎整个玛瑙石平原以及三河城以南的区域，实际上，霞辉领就是大半个南岭的实际掌控者——为了对抗这一支精锐无比的飞焰地铁军，也是霞辉领建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觉醒者部队也来到了前线。 　　那是一次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的战斗。 　　围绕着数个关键山脉隘口据点和要道，双方展开了几乎是血肉磨坊般的死斗，炮火与升华技艺充斥天空，爆炸与小规模地震震荡山岳，一支支精心培养的队伍在厮杀中被全歼。 　　虽然飞焰地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但为了战略目标，在源源不断地援军支援下，他们还是一步步地占据优势，走向胜利，即将攻下通向霞辉领本土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也就是在那时……匪夷所思的怪物出现了。 　　那是……龙。 　　由金属，血肉和复仇憎恶构成的，龙之泰坦！ 　　所谓的泰坦，便是前纪元文明的最高等级的巨型战争单元，它们有着以一当千的火力和攻坚能力，是前纪元文明世界大战末期，可以在全面核战争环境中进行作战的神之机械。 　　如今泰拉文明口中的泰坦生物，其词源便是它，而构装骑士技术，铠装技术甚至初代以太武装，全部都都源自于这前纪元文明的机械技术精华。 　　而在这种泰坦中，有一种名为‘无畏泰坦’，无血无泪的究极战争机器……它的驾驶者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精英驾驶员，而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继续战斗的残疾老兵。 　　他们没有时间去接受复原手术，又急需他们的战斗力，故而便干脆舍弃了所有肉身，只留大脑与脊髓进入泰坦，与机械融为一体继续战斗。 　　飞焰地的构装骑士就是这种技术的直接传承，他们甚至更进一步，抛弃了大脑和脊髓，只用灵魂作为驾驶员。 　　而霞辉领却又比飞焰地更进一步。 　　龙之无畏的驾驶员不止一位。 　　因为全民人造灵魂普及，所有霞辉领居民都有着灵魂，战士更是如此，而因为霞辉领内部的灵魂回收系统，所有战士的灵魂都被收纳进人造冥府中。 　　这些死亡的战士无法忍受自己只能看着其他战友不断步入死亡，呼喊着要回归战场。 　　而领主给予了他们回归的机会。 　　通过精神协同系统，数十个战士的灵魂同时操控一具强大无匹的械龙之躯，这具备一部分真龙血肉的龙之泰坦根本不是一般的升华者能操控的，所以只能由大量不同的灵魂联合支付计算力，作为‘集体驾驶员’去战斗。 　　在死寂的冰寒中，无畏的龙之泰坦苏醒，睁开了猩红的眸子。 　　在数头龙之泰坦的攻击下，飞焰地的军队溃败了。 　　【……这是械龙之道，但是却糅杂了很多其他的要素】 　　注视着这一幕，极风龙王肃然地评价道：【由几十位最精锐的超级战士灵魂联合起来，取代真正龙魂的作用，操控龙躯……这几乎就已经是械龙了】 　　【不可思议，你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说不定我的确白嫖了一部分亡山之国那边的技术呢？” 　　伊恩微微握紧拳头，他此刻心中也有些激动——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心中的计划。 　　人人如龙，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谈资源够不够，一个人哪来的能力去成为龙啊。 　　但，灵魂方面的协调技术，居然可以让一群人如同驾驶战舰那样，协同操控械龙之躯……这就足够了！ 　　这一个预兆也逐渐消退了，伊恩的灵魂散发出一阵阵疲惫的波动。 　　【快要到极限了吗？】 　　察觉到这点，极风龙王警惕起来，祂提示道：【不要强撑——先知灵能的反噬非常恐怖，如果抵达极限后还继续预言，很可能会造成本源性的灵魂损伤，到时候想要恢复，就是几年几年的调养了！】 　　“还能再看一两个预兆……嗯，知晓了更多的真相，灵能也变强了吗？” 　　假如是肉体的话，此刻的伊恩恐怕都已经半跪在地上，虽然疲惫，但他精神却异常振奋：“我倒要看看，在这个我大概率没有普及‘灵神’技术，也没有饲养虚空孳孽，还掌握了大量全新技术的世界线，泰拉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金虹色的光辉——虽然并非是纯粹的‘虹色’，但相较于之前的‘金’已经有了本质上的进步！” 　　——想必，泰拉的未来会变得更加美好吧！ 　　但结果却并不尽然。 　　因为，在这预兆中……泰拉世界大战爆发了。 　　这是一场席卷了全人类全领域的可怖战争，谁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谁都没可能独善其身。 　　而且，不仅仅是诸国之间的战争，诸国内部的分歧也膨胀到了内战的地步。 　　譬如说，飞焰地与帝国之间，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情况。 　　帝国同时对飞焰地，峻岭堡与苍天王庭发动战争，但内部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矛盾也逐渐激烈化，西南军团和东部军团为了争夺资源已经私下争斗了许多次。 　　至于大皇女，更是直接与七城联盟和雾纱港周边组合了联合开拓队，与远岸岛打上了海战，背后更是隐约操控着远焰地荒漠堡垒群，触手万千。 　　帝国内部隐约分裂成三个部分，而飞焰地也因为涅玛萨斯血系和阿巴萨罗姆血系的争斗而趋于分裂——大家都是一边打内战，又一边打外战。 　　甚至，自己人内部爆发的内战，以及对对方人员的大清洗，要比外战要来的恐怖。 　　除却甘特瑞格姆共和国这样的国家，以及提早就打过内战的迦南摩尔，基本上大陆上所有大势力都是这样的状态。 　　但是……就在这样举世大战的氛围下。 　　在南海红杉基地重新启动的第五年，泰拉783年的12月…… 　　一艘极其简约的流线型飞船，便在勉强维修好关键设施的破损轨道加速器，以及升华者的帮助下，带着刺目的电弧，朝着天穹之顶飞驰而去！ 　　——什么世界大战，你们打你们的，我飞天去咯！ 　　“怎么可能？！” 　　这下震惊的反倒是伊恩自己了：“就这么点时间，我凭什么把宇宙飞船开发出来啊？” 　　作为专业人士，他可太清楚宇宙飞船究竟有多难制造了，就霞辉领这情况，再过十年可能也就勉强摸个边吧，哪怕是有自己未来亲自用先知和钢之先驱的力量加工，也未必能在一代人内搞定。 　　当然，挖到什么前纪元文明以及就另说——真要挖到了一整个飞船设计书亦或是生产线，那就直接起飞！ 　　但很快，伊恩的疑惑便被解开。 　　因为，冲入太空的简易飞船，很快就剥落粉碎……从中出现的，是一头硕大无朋的构装巨龙！ 　　一头经过特殊太空改装的龙之泰坦！ 　　嗡——随着挂载着特殊火箭喷口的构装之龙调整方向，祂便开始环绕泰拉星球加速，然后在一次次地加速后，朝着泰拉的两颗卫星飞驰而去！ 　　【等等！】 　　这下轮到极风龙王震惊了：【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简单地就去月球？为了保证你们不会被月球上可能存在的高能辐射伤害，龙岛会审核每一个想要前往月球的升华者和飞行器！】 　　【实际上，你们这些飞行器在起飞的时候肯定就被我们关注了……我们为什么会放你们过去？】 　　“放心。”对此，伊恩反倒是非常平淡：“未来的我肯定说服了你们，未来的你绝对会赞同我的决定。” 　　说实话，即便是龙王，在和先知说话的时候也有一种硌得慌的感觉……他们这种理所当然地傲慢，简直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逆反给他们看！ 　　但是，极风龙王却不得不承认……未来的祂和其他三位龙王，恐怕真的被说服了。 　　不仅仅如此。 　　哪怕是现在的伊恩，只要愿意多聊聊，祂们也肯定会被说服吧！ 　　由大量灵魂作为成员，由械龙之躯作为飞船，虽然霞辉领的机械技术的确不足以制造出宇宙飞船亦或是正儿八经的火箭，但是在红杉基地旁边的轨道加速器帮助下，帮助械龙前往宇宙空间当真问题不大。 　　构装巨龙很快就抵达了幻月之上，然后，这庞大的巨龙就分裂成了数十个各不相同的小型构装体，开始紧罗密布地勘探本地资源和矿场。 　　奇妙的是，这些构装体似乎早就知道资源在何处，他们挑选的降落地点也正是最为适宜的地点。 　　【这也是先知之能？】 　　“肯定不是，我哪里看得到月球？估计是我说服你们龙岛，让你们把勘探的月球资料和我共享了。” 　　【确实……】 　　虽然感觉自己未来的确有可能被伊恩说服，但不太习惯先知思维的极风龙王苦思冥想后许久，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人白嫖的凯子：【也不知道未来你究竟是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我们龙岛……】 　　答案很快就揭露了。 　　随着泰拉各国的战争愈发恐怖激烈，甚至第四能级强者也开始频频交手，霞辉领的月球开发就愈发如火如荼——不仅仅是帝国内部的一些人，甚至就连其他国家一些有感于大地上战火之激烈的升华者与富商也想要躲远一点。 　　而月球，显然就是一个选择。 　　月球基地的建设并不困难，泰拉人本身就经过了前纪元文明改造，具备在多种环境下生活的能力。 　　而无论是龙人，觉醒者还是赛博改装者，乃至说是械龙之躯的驾驶员，他们都无惧太空的真空环境与高温低温，很轻松地就在月球上建立起了一个简易的生态圈，开始种土豆。 　　而在月球上，他们甚至还找到了几个前纪元文明遗留下来的月球探索基地——那里甚至有现成的勘探基地……的遗骸。 　　毕竟一千六百年过去，幻月还经受过许多次朔月碎片的轰击，上面的前纪元文明基地早就变成废铁，但有勘探基地就表示周边肯定有资源，这就能帮助月球开发者的发展。 　　更不用说，即便是废铁，也能提供不少思路。 　　世界大战持续了接近八年，预兆在这方面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具体的战况伊恩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战争的最后，第五能级们也开始出手，在泰拉轨道周边展开了好几场极其恐怖的对决——他们甚至一路打倒了月球周边，然后又打回了泰拉。 　　难怪泰拉上的人危机感这么高，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新大陆躲，而是直接上月球。 　　新大陆那么点距离，本质上对于这些高能级升华者来说就和后花园一样，根本保证不了安全！ 　　也就是在这么几场大战后，帝国似乎分裂了——苍天王庭似乎也因为某种原因分裂了……因为视角的原因，伊恩看不见如今的泰拉情况，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泰拉那边究竟是怎么分裂的。 　　反正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你们泰拉人打出狗脑子都没关系，不要影响我们先驱开发宇宙.jpg 　　但与同时，天外，以构装之龙为核心的探索团，已经飞到了克瑞斯星（泰拉第三行星）与玛尔斯星（泰拉第五行星）周边。 　　在那里，同样有着升华矿物储备，械龙们可以在那里建设另一个基地。 　　不过，相较于泰拉，玛尔斯上的矿物资源其实是比较少的。甚至可以说，少到根本不像是同一个星系内的行星了。 　　这点也让伊恩心中颇为生疑。 　　月球上的资源，都要比克瑞斯星与玛尔斯星上要多许多，这颇不合常理。 　　似乎……各种升华材料，是以泰拉为中心，朝着整个星系辐射，而并非是以太阳为中心辐射。假如是太阳，那么克瑞斯星上的升华金属绝对比泰拉和玛尔斯星上多。 　　星神飞船陨落带来的改变，似乎并不仅仅是天坠之灾以及终焉之魔……它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改变。 　　但，无论如何。 　　这就是宇宙大开发时代的序幕。 　　大地持续着纷乱，而龙群们飞向远方。 　　【这就是先驱吗……原来如此，这就是创造主所说的，一位先驱会引领人们都成为探索者与冒险者，继而走向远方……】 　　极风龙王此刻看向伊恩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这是泰拉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未来——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抬头看，因为那些星辰中并没有多少‘升华材料’，只有普通的岩石和金属……但你却能将那些普通的金属变成技术的基石！】 　　【而且，你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那几颗星球！】 　　这个时候，倒吸一口凉气已经不够了，极风龙王现在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战栗。 　　如果说，之前祂出手帮助‘马赫迪’，仅仅是因为山之王的欣赏以及对‘创造主继承者’可能对真龙未来的帮助。 　　那么，当祂知晓伊恩是真正的先驱者，而且是如此强大，可以见证未来走向的先知后，这位龙王心中便明悟了一件事。 　　——眼前之人，或许是唯一一位能帮助祂们这些真龙龙王，摆脱既定命运的存在！ 　　——眼前之人，或许真的可以成为未来的‘星神’！ 　　也就是在龙王明悟的瞬间。 　　玛尔斯星上，一头巨大无比，宛如山脉般巍峨的械龙之躯缓缓启程，脱离了星体轨道。 　　这械龙上并没有任何灵魂，也没有任何实体的驾驶员，它完全由人工智能操作，满载有各式各样的资源和储备——在它之上，甚至还有着一个简易版本的‘泰拉火种’。 　　而这头械龙加速……它启动了以太炉心，开始扭曲时空，进入曲率空间……很快，在群星的轨道抵达正确的位置之时，这头凝聚了霞辉领所有人所有心血的大龙，便朝着泰拉太阳系之外的彼端飞驰。 　　它的目标，显而易见。 　　正是那‘囚星天狱’，亦或是说‘摇篮’之外！ 　　伊恩握紧了拳头，而龙王身上的雷光也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 　　祂们是第三代真龙，对于‘摇篮’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它的功能和认知——它具体如何起效的，又如何进出，实在是毫不理解。 　　但这并不影响，极风龙王为伊恩的梦想喝彩，并祝福。 　　曲率航行的速度很快，就算是机械巨龙并不熟练，但在一年多后，以太通讯便回馈过来了。 　　械龙已经抵达泰拉太阳系的引力边缘，也即是囚星天狱的缺口所在之处。 　　一片漆黑的宇宙时空中，唯一一个能看见星星的地方。 　　【报告：探索者1号已抵达天狱之门外沿】 　　人工智能如此申请道：【是否通过】 　　伊恩听不见任何声音……那大概就是另一个世界线自己正在作出指示吧。 　　但不用思考，根本不可能有否定的回答。 　　于是械龙飞驰而去——朝着天狱之外疾驰。 　　紧接着…… 　　械龙消失了。 　　一切反应都消失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不仅仅是那个世界线的伊恩，正在预言的伊恩和极风龙王心中也闪过了一瞬这样的念头。 　　不过，之前械龙散布在囚星天狱周围的监测设施开始代替消失的械龙回馈天狱周边的信息。 　　但正是这个信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警告！检测到异常时空曲度！】 　　【——警告！天狱之门中出现超高能量反应！】 　　【——警告！检测到超强度伽玛射线暴前兆！】 　　【——警告……】 　　啪咔。 　　检测设施被毁灭了。 　　它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警告，以及事实。 　　万灵殿预言的‘光之灾’提前降临了。 　　而它，将会以光速前进，在五年后抵达泰拉。 　　摧毁万事万物。 ###第二百二十三章 熄星道途 　　“伽玛射线暴，超新星爆发？！” 　　伊恩愣住了。 　　他早就知道万灵殿预言的‘光之灾’，心中也隐隐将其视作自己未来必须要面对的一大难题，但是少年却没想到，一切居然这么巧……自己的械龙飞船才刚刚准备离开囚星天狱，结果就遇到了超新星爆发！ 　　可恶，来不及了吗？伊恩很确信，自己在这一预兆中的动作已经称得上是最快了。 　　没有卷入战争，没有去普及奥法道途的传承，所有的一切研究都是为了遴选出最合适的宇宙飞船驾驶员和生物体超光速飞船而做准备——这一次预兆中的伊恩，基本上是放弃了所有其他分支，一心一意用最快的速度种田并起飞，前往天狱之外！ 　　但结果，还是慢了光之灾一步……那足以摧毁整个泰拉太阳系的恐怖风暴就将横扫星域，将万事万物化作灰烬。 　　【光之灾居然是这个时候爆发的吗？】 　　而看见这一幕，极风龙王短暂地怔然后，便立刻肃穆起来：【虽然预言后期时间不准，但大概也就是二十年左右……比我们和万灵殿那边测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侧过头，龙王语气无比诚恳与严肃：【伊恩！这恐怕是泰拉诞生以来最重要的天灾预告，不管未来我们有没有做好准备，单凭这件事，你就是全泰拉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先知！】 　　不。没有这么简单。 　　“别着急说什么伟大不伟大……我是最伟大的可能不假，但这件事背后显然还有更多的信息……” 　　而少年却并没有在意龙王的话语，他的脑海中回转着之前自己看见，听见的内容：“这不对！” 　　伊恩突然眉头紧皱，低喝道：“这不是巧合！” 　　“机械龙探索舰刚刚出去没几分钟，就立刻遭遇了光之灾……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抬起头，伊恩双眸中亮起了宛如太阳一般的青色光辉，这光放射出无数条射线，而一条射线不断放大，贯穿了无尽朦胧的幻象碎片与未来，化作了他眼前的预兆。 　　原本将要停滞的道途仿佛得到了动力，开始再一次运转起来，将一切支离破碎的光影聚拢，化作真实的图景。 　　极光龙王愕然地看着明明要结束的未来预兆再一次运动起来，祂本想要开口劝阻对方不要继续预言，实在不行等待下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伊恩是祂见过的最强先知，必须要好好保护。 　　但是，当龙王看见伊恩的眸子时，祂便无法开口了。那绝对不是一个会被人劝说的人，他比谁都要坚信自己的正确，只要确定了方向，就会一心一意如光一般笔直地向前。 　　故而就连岁月与未来都能贯穿。 　　轰！ 　　无穷无尽的光充斥了泰拉太阳系边缘轨道，灼目光柱就像是实质化的利剑，刺穿了漆黑的真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伊恩看见了囚星天狱之上，‘漏洞’的形状！ 　　漏洞呈现一种不规则的菱形，澎湃的光从中喷涌而出，仿佛积蓄了无数年的水坝之水一朝决堤，登时化作无尽洪涛淹没万物众生。 　　如若说，光是充盈于宇宙中悄无声息流动的水，那么这伽玛射线暴的超新星之光就是泛滥的潮水，是足以淹没世界的大洪水！ 　　伊恩注视着这光，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攻击，没有任何人造痕迹……这只是普通的宇宙射线爆发，但是能级却大了好几倍……” 　　他喃喃自语：“械龙其实已经穿过了那个菱形缺口，理论上来说，它的物质实体已经穿越了囚星天狱——但下一瞬间，光之灾就爆发……为什么？假如说真的就有那么巧，我是绝不相信的。” 　　“那么，换过来说，械龙离开囚星天狱这件事本身，导致了光之灾的爆发。虽然听上去似乎是一旦发现有人离开囚星天狱立刻进行毁灭性打击，但假如真的想要消灭文明的种子有比这样更方便一万遍的方法，我倾向于这是一个‘陷阱’，而且应该是‘天然的陷阱’！” 　　“是时空方面的问题……对，探测器显示，在械龙离开囚星天狱后，过了一段时间就检测到了时空异常……” 　　“极风龙王！” 　　突然抬高声音，伊恩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雷霆之龙：“囚星天狱……或者说，摇篮的原理是什么！” 　　【这……摇篮具体原理和如何建造的，我的确不知，即便是始祖也只能依照创造主发下的设计图进行铺设，但如果说它以什么效果达成目的，我是知道的】 　　极风龙王毕竟是真龙之王，最强大的一批真龙，祂一旦认真，很快就进入状态，为似乎发现了什么的伊恩提供信息：【摇篮系统的目标，是用以太塑造一个隔断宇宙时空的帷幕之罩，包裹所有有着智慧生命存在的太阳系】 　　【以太可以操控时空结构，更改宇宙的基本力数值，进而将这些有着智慧生命的星系全部隐藏起来，包裹进一个口袋宇宙中】 　　【被包裹的星系，就会成为摇篮，从外界来看，这片区域一切正常，什么都不存在，就算是终焉之魔也没办法发现，这是经过验证的最好庇护计划】 　　看向光之灾喷涌而出的漏洞，极光龙王忧心重重：【但泰拉的摇篮，因为创造主飞船与终焉之魔的战斗而被破坏了】 　　【它如今是什么状态，我并不知道……】 　　“是吗……嗯，足够，谢谢你。”伊恩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心中闪过自己从红杉基地以来得到的所有信息。 　　——群星的光芒都消失了，同时，整齐划一地消失。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不同的恒星距离泰拉不一样远，即便它们同时毁灭，光芒也会分别在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乃至更漫长的时光中陆续熄灭。 　　整齐划一地熄灭所代表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囚星天狱这样，一个超巨型均匀笼罩了整个星域的‘隔光护罩’。 　　当然，因为这个护罩大概率是通过几个关键基准点不断扩大的类型，所以星辰的消失并不规律，所以才会给人误解。 　　但问题来了。 　　那些被拦截下来的光……去了哪里呢？ 　　是顺着时空结构扭曲后，传递至后方，就如同水流途经一块大石时变形，然后在大石背后再一次汇聚成水流那样……还是说，就如同黑洞一般，单方面地吞噬所有的光，营造出绝对的漆黑？ 　　伊恩凝视着眼前的超新星爆发光柱，他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找到了答案：“光被摇篮收纳了——如果是完整的摇篮，所有照耀摇篮的光都会被吸收，无论是利用还是单纯地储存，都不会有任何信息传递回去。” 　　“但是，泰拉的摇篮有着破损。” 　　“光可以通过那破损的缺口……但那缺口和漏洞，真的就是空荡荡吗？就像是一颗铁球被人凿出一个缺口后，它就再也修复不了了吗？” 　　“我认为……并不是如此。摇篮绝对有自我修复系统，就像是人少了一块皮，虽然皮一时半会长不回来，但会有血痂和亦或是组织液覆盖在伤口上，避免外在病菌进入人体。” 　　“而这个自我修复系统，肯定还是建立在‘时空扭曲’亦或是‘基本力改写’这方面上。” 　　“譬如说……减慢光速。” 　　如此低声自语，伊恩的声音逐渐提高，他察觉到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思路：“对！就是这样！” 　　“虽然在泰拉，还能看见这巨大缺口中传递而来的星光，但这星光究竟是多久之前的光？是几百年前就发出的光还是几千年前就发出的光？是没有任何阻拦照射过来的光，还是透过了‘玻璃’亦或是‘膜’过来的光？！” 　　“极风龙王，你说，我们看见的星辰，真的还存在吗？” 　　突然被伊恩问询，龙王有些理解了少年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说，摇篮的破损处其实早就开始修复……那缺口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时空已经被扭曲，形成了一片时空膜？】 　　“是的！” 　　伊恩笃定道，他再次看向远方的缺口，沉声道：“而这个时空膜的效果，就是尽可能将光速减缓！” 　　“星神是能够改变宇宙底层规则，用以太贯穿一切时空，就连黑洞事件视界都能突破的超级文明——祂们完全可以用以太降低一定范围时空内的光速，造成近乎于‘黑域’的效果！” 　　“从外界来看，光被彻底吸收，与光速降低了数十万倍，几乎停滞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区别——这些光在陷入黑域后，就无法反射回去，而是如同琥珀中的虫子那样，被凝固在了原地，直到摇篮系统彻底修复完毕，将它们全部吸收！” 　　抬起手，伊恩指向那澎湃的光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了。” 　　“极风龙王，你说，假如距离泰拉很近的一颗恒星超新星爆发了，恐怖的光爆与伽玛射线暴冲击到泰拉的话，会怎么样？” 　　没有等极风龙王回答，伊恩自顾自地说道：“假如摇篮完整，那么就算是超新星爆发也没有任何意义，所有光都会被吸收，偏转。” 　　“但偏偏泰拉的摇篮上有缺口，无数光与能量被缺口上的‘时空膜’降低了速度，停滞在膜的表面……以摇篮的力量，这些光可以停滞一万年，十万年乃至于数十万年，直到摇篮恢复完整。” 　　“但是……我们从内部打破了平衡。” 　　话至此处，伊恩握紧了右拳，他咬牙道：“械龙的出现，打破了时空膜的平衡——积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光在时空膜降低光速的能力失效后，堆叠在一起，如同决堤般汹涌澎湃朝着泰拉星域内部涌来！” 　　“这被停滞了多年，最终倾泻而出的光，就是光之灾的正体！”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很普通。 　　将囚星天狱与泰拉视作大海深处中的一座金属房和人类，人类在金属房的庇护下可以生存在狭隘的深海海底，一旦离开屋子就会被水压压碎淹死窒息，总之就是必死无疑。 　　好消息是，这个金属房无比坚固，就算是外面的洋流翻腾也绝对不会破损，坏消息是这个金属房有缺口，虽然已经使用一层玻璃填补了，效果几乎一样，但玻璃的位置非常脆弱。 　　这一层玻璃有好有坏，房子里面的人可以通过玻璃观察大海，想象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而坏消息就是它真的非常脆弱。 　　脆弱到屋子里的人仅仅只是轻松触碰，就会彻底粉碎。 　　之后，无穷的海水便会倾轧而下，将屋子淹没，将人彻底杀死。 　　囚星天狱就是那铁房子，缺口处的低光速以太膜就是玻璃，而伊恩就是那个因为按捺不住好奇心而触碰玻璃，导致海水倒灌的人。 　　如果不是他派出了械龙，光之灾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爆发！ 　　但问题来了。 　　“万灵殿也预言了光之灾的爆发，换而言之，就算是我没有派遣械龙过去，也会有其他原因导致以太膜破损，这个原因未知，不知是内部还是外部导致。” 　　“而且，灵灾道途中的最后回声，明明也朝着囚星天狱之外飞去……祂为什么没有引起光之灾？” 　　伊恩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笑死，原来祂根本没出去啊！” 　　械龙是物质实体，用以太炉心制造的以太空泡进行曲率超光速移动，所以它能从内侧撞穿以太膜，导致光之灾爆发。 　　而暗金巨龙已经光化了，它那时候本质上就是一团光，从内侧进入降低光速的以太膜后当然也被停在原地了——所以暗金巨龙根本就没有离开囚星天狱，祂只是进入了另一个囚牢。 　　也正是因为如此，灵灾道途，驾驶着虚空孳孽亡君的伊恩，才会悲伤地说，这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想要从囚星天狱的缺口走出去，就必须要直面‘超新星爆发’的神威。 　　“哈哈……真是有趣啊。” 　　笑着笑着，伊恩的神情就再次变得平静，面无表情：“如今，摇篮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囚星天狱。” 　　一心一意，抛弃人类抛弃泰拉也要离开这片星域的回声，最终还是被囚禁在了泰拉星域。 　　就如同这个未来中，一心一意要离开泰拉，丝毫不管大地上战火的伊恩那样……最终还是诱发了光之灾的爆发。 　　【既然如此，那怎么办？】 　　此刻，极风龙王已经完全理解了如今泰拉与摇篮系统的情况，祂眉头紧皱道：【就算是真实的你不再前往前往囚星天狱外侧，但有极大可能，会有其他原因导致低光速以太膜破损，造成光之灾……我们除却硬顶外没有其他办法】 　　【亦或是……尝试去将摇篮系统修好，加速它的自我维护】 　　极风龙王的说法并没有问题，别说现在的泰拉了，哪怕是伊恩未来真的抵达第六能级，那也没可能挡得住超新星爆发产生的射线暴啊——哪怕是用上帝都的行星护盾，大概率也是没辙的。 　　预兆中无法观测到这次射线暴的能级是可以蒸发星球的级别，还是说清扫地表的级别，假如是清扫地表，那么帝都估计还能庇护一下，人类应该还能撑过去……而前者的话，伊恩觉得还是大家早点进行一个‘快乐二十年计划’吧，大家好好浪费资源享受等死就行，大家一起变灰灰。 　　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摇篮系统’本身上。 　　只要能让摇篮系统加固，加速以太膜的重塑和强化，不让光之灾爆发，那么人类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那样的话，人类前往摇篮之外的可能性就将彻底封锁。 　　伊恩闭上眼睛。 　　且不谈自己能不能办得到，能不能影响摇篮系统运转…… 　　就算是真的能。 　　扪心自问，他会这么做吗？ 　　伊恩很清楚。哪怕是拉着全人类一齐去死，他也绝对不会放弃那种可能。 　　这种坚固到近乎于思想钢印的思维模式，正是他之前一代代伊恩建设而起的‘思维模型’。 　　他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妥协，绝对会拼搏至最后一刻，然后，将所有经验都发送给其他平行时空的伊恩，而失败的自己拖拽着一个世界陷入灭亡。 　　人类的唾骂，人类想要苟延残喘的愿望，人类想要放弃努力以求安逸的心，人类想要窝在摇篮中直至腐烂的颓堕，他全都不在乎。 　　“原来，这就是我心中‘不在乎’的本源……因为我根本不畏惧死亡，我的灭亡将会成为下一个我的养分。” 　　缓缓睁开眼睛，眸光闪动，伊恩反倒是笑了起来：“我会尽力不走到那一步。但如果真的到了必须抉择的情况……泰拉的众生啊。” 　　“我不会说对不起。” 　　抬起头，伊恩不再注视囚星天狱的缺口，而是转过身，看向泰拉恒星的方向，泰拉所在的方向。 　　“现在的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另一个我，你已经失败了，人类不再有选择的权利，你只剩下了五年的时光，你会做什么，应对这灭世之灾？” 　　他轻声自语，少年眸子中潜藏的期待与好奇，在一旁极风龙王悚然的注视中，是比疯狂还要更加可怖的情感：“就算这个宇宙中的所有生命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 　　“因为假如是我的话，就绝对有办法。” 　　白发的少年凝视着遥远时空彼端那颗微微闪烁的太阳，在他的身后，胜过一千颗太阳的光辉正呼啸而起，奔流而过。 　　五光年的距离，五年的时间，这就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伊恩飞身跃起，他顺着这摧毁万物的光之洪流向前，朝着太阳与泰拉驶去，而极风龙王按捺住心中震撼无比的情绪，也随着他一同出发，少年坐在龙王的背上，与毁灭万物的光同行。 　　时光在先知的注视下急速流动着。 　　很快，五年转瞬而过。 　　耐心等待着的伊恩心有所感，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泰拉已经近在眼前。 　　但是，奇怪的是，泰拉星球之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 　　城市早已化作废墟，国度也再无丝毫生机……甚至就连森林都彻底消失，整个大陆和海洋仿佛被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彻底筛选了一遍，全部吞噬，甚至不留半点虫豸。 　　这颗曾经繁荣的人类故土，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寂静的死域。 　　可伊恩却挑起眉头，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就应该是这样！千星之兽，千星的火种，我就知道我办得到！” 　　抬起头，伊恩看向远方的太阳，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让极风龙王感觉到寒意的癫狂：“接下来，就是你了！” 　　在先知超越时空的视角下，他与龙王都在这一瞬间看见了。 　　看见了太阳的毁灭。 　　嗡—— 　　伴随着令整个恒星都开始扭曲的巨大引力震荡，一道又一道庞大的日冕飞窜而出，舔舐着周边的宇宙时空，迸发出超越人类想象的超巨型恒星气体结构——此刻，太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有着无数触须的超巨型八爪鱼，只是这些触须每一个都足以轻松将行星捏起，宛如弹珠般玩弄。 　　但很快，这些触须与喷薄而出的恒星物质便全部开始收缩。 　　朝着内部的核心收缩。 　　坍塌开始了。 　　因为突然出现的强引力现象，恒星的外层物质开始朝着内部核心处坍塌，这些磅礴的恒星物质被拉扯着撞击自己的核心，在最恐怖的聚变反应中，比铁更重的重元素开始诞生，而不可思议的能量喷薄而出，混杂着恒星外层物质撞击核心产生的反作用力，朝着四面八方咆哮而去！ 　　这就是超新星爆发！ 　　在泰拉的太阳因为未知原因崩毁，开始超新星爆发的这一瞬间，它释放的能量比它过去释放的能量总和还要大数百倍，无穷无尽的光与恒星物质化作涛涛洪流，以光速朝着外界奔涌！ 　　而就在这个时刻。 　　伴随着伊恩的狂笑，还有极风龙王失态的吼叫，他们看见了这光中隐匿的‘巨物’！ 　　那是一艘完全变幻为光的飞船，一头彻底融于光中的巨兽！ 　　一头足足有月球那么大的巨龙，就这样在超新星的爆发中振翅飞翔，顺着这无尽洪流的势头，向外界飞驰！ 　　那是龙——光之龙！ 　　早已光化，在超新星爆发后的一段时间内加速至光速，与喷薄而出的光之洪流与恒星物质一同飞行，维持相对速度——光之龙就无需对抗自己身后恒星沛不可挡的爆发，而是借此之力乘风破浪，维持几乎永恒的‘光化’与‘光速航行’！ 　　而泰拉恒星坍塌造成的超新星爆发之力，更是在瞬间就吞没了从囚星天狱缺口处漏出的‘超新星爆发’余波！ 　　是的，或许，从缺口处漏出的超新星之光，源自于一颗比泰拉太阳还要庞大的恒星，能量更是磅礴……但它已经行驶过无尽时空，历经了漫长的光阴。 　　所以，在一颗崭新爆发的超新星面前，它的光在瞬间就被吞没，被消融了。 　　而光之龙长啸着，逆着那条被吞噬的光之轨道，朝着囚星天狱的缺口，也是最终的出口处飞驰！ 　　泰拉太阳的光将近乎永恒地笼罩它，‘今日的太阳’将永远不会落下，‘昨日的光辉’将永远被甩在身后。 　　这艘永恒维持在光速，以一颗超新星爆发之力，对抗另一颗超新星的‘世代飞船’——这艘光之方舟，将满载着全人类全泰拉生物的灵魂，朝着‘明日’而去！ 　　如此结局，便是无尽未来中，另一个伊恩选择的道途。 　　其名为‘孤龙’，亦是‘方舟’，更是‘明日’——为了前往明天，迎接未来；为了看见璀璨星河，沐浴群星之光，所以就连孕育众生的太阳也能彻底毁灭，化作前往远方的推动力…… 　　【——熄星道途——】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快要看不见这艘光之龙了……但还是能勉强看见些许残影。 　　就算核心部分是由伊恩构筑，但正如同之前的械龙是由所有乘员一同控制那样，熄星伊恩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维持这么庞大的巨龙进行光化。 　　这也给了现在的伊恩继续观察的余地。 　　——能飞出去！绝对能飞出去！ 　　——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希望还是绝望，这一次，绝对能飞出去！ 　　金虹色的光辉闪耀，光之龙咆哮着，它顺着超新星之光，瞄准囚星天狱的内侧，那最终的缺口飞去—— 　　它穿过了那个空洞。 　　就像是穿过无数个时空。 　　虽有些稀疏，但仍然存在的满天群星闪耀着。 　　光之龙，来到了囚星天狱之外！ 　　——成功了！！！ 　　在这个瞬间，伊恩很想要大吼出声，他看见了绝望，又找到了希望，就算在这过程中他的确干了很多匪夷所思异常过分的事，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但他并没有发出声音。 　　白发少年如坠冰窟。 　　因为，从囚星天狱内侧，由泰拉恒星喷薄而出的光，并没有继续朝着更远方扩散。 　　带领着光之龙冲出囚星天狱的光，在奔流了一段时间后，突然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那是……漆黑的，翻涌着的，无法形容难以名状的……根本不知道如何用什么语言去描述的…… 　　终焉。 　　光芒于此止步。 　　因为先知看见了终焉。 　　在群星间蠕动扩散的漆黑之终焉在周边时空徘徊，祂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没有察觉，无论是星辰还是摇篮都仿佛不存在，根本无法被祂注意到。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祂自己才是唯一实在的存在，物质的一切根本就无法祂倾斜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目光。 　　祂的确是这样，不可理喻，不可思议，难以描述和思考的存在，故而名为终焉——星辰的终焉，文明的终焉，理智的终焉，逻辑的终焉。 　　终焉盲目痴愚，或许在徘徊了人类概念上的数百上千年后，祂就会离开这片过于平坦的时空，前往另一处。 　　但是，就在这时。 　　就在光之龙顺着超新星之光脱离摇篮的瞬间。 　　漆黑的终焉转动起来——假如那在宇宙时空上蠕动，扭曲，近乎于流淌翻转的行动，叫做‘转动’的话。 　　祂转动了起来。 　　然后，‘看’向了‘光之龙’。 　　伊恩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时间轴生命 　　道途之光熄灭了。 　　先知与龙都回到现实，回到龙岛之上。 　　雷霆的龙王停滞在原地，祂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而白发的先知身躯微微摇晃，然后半跪在龙岛上，即便是以不动坚城之躯也难以承受这反噬，鲜血瞬间就盈满眼眶，青色瞳孔之外的眼白都变得一片赤红。 　　但更加恐怖的还是灵魂破碎的声音——伊恩的身后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碎片光晕，那是第三能级升华者在受到近乎致命的重创后，灵魂和心光体缓缓崩溃出现的心光碎片。 　　【伊恩？】极风龙王如梦初醒，祂动念，龙岛坚固的大地之上登时亮起层层叠叠的铭文流光，短短数秒后，一个石棺般的维生舱便将白发少年安置在内。 　　“……感谢您，极风龙王。”在疗愈力场的帮助下，差点出现灵质神经网络崩溃，灵魂心光同时破碎这种严重反噬现象的伊恩可算是缓了口气，用微弱的声音道：“假如就我一个人的话，指不定要静养个一两年，那可就糟糕了。” 　　“毕竟咱们似乎没多少时间了，不是吗？” 　　【这不是没有时间的问题，你不能这样损害自己的身体！】伊恩的打趣让龙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雷霆巨龙随后叹息道：【终焉……原来我们的摇篮之外，居然已经有了终焉？】 　　话至此处，极风龙王不禁低下头，祂有些茫然地注视着龙岛，苦笑道：【这样的话，我们的努力有意义吗？虽然不知道祂为什么没有立刻摧毁我们……但……只要祂动手，泰拉就将立刻被毁灭吧】 　　祂重重地叹了口气——虽然也不知道一团雷是怎么叹气的，但反正伊恩能清晰理解龙王的情绪。 　　“不。祂没有发现我们背后的泰拉，只是单纯地察觉到了我们。” 　　所以，伊恩给出了相当肯定的答复：“假如祂发现了泰拉，恒星早就被祂坍塌成黑洞了。” 　　“至于我们，怎么说呢……我们就像是高速行驶的马车，撞到了一座熔岩巨山上吧——山或许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但也就仅仅如此，这种情况对于终焉来说恐怕并不稀奇。” 　　“真正的问题在于……终焉为什么能察觉到我们？” 　　这就是一个很直接的问题——终焉为什么能察觉到光之龙，而察觉不到不远处的泰拉太阳？ 　　在维生舱中，伊恩一边享受着龙岛技术的治疗，一边陷入沉思。 　　‘熄星道途’中的自己，是一个颇为古怪的种田主义者。 　　因为不知道的原因，熄星伊恩选择不征服泰拉，而是只使用霞辉领和几位盟友的技术与资源加速上天，然后利用月球和其他几颗泰拉行星的资源开发技术，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外界进发。 　　虽然放弃了很多泰拉大陆上可能遗留的遗产，但速度的确很快。 　　仅仅是二十多年的时间，熄星伊恩就成功开发出了可以抵达囚星天狱出口处的械龙飞船。 　　相较于虫灾道途花了几十年时间还在大陆上打转，灵灾伊恩用了三四十年养了两代泰拉人的灵魂驾驶虚空孳孽拉马车，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但熄星伊恩前往天狱之外的举动，却诱发了光之灾。 　　因为囚星天狱的缺口，其实已经被修复了一部分，那是一层可以将光速变慢的以太时空膜，它隔绝了摇篮内外的一切交互，甚至就连不知多远处的超新星射线都挡住，积蓄在原地。 　　械龙突破时空膜的举动，让积蓄已的超新星能量爆发，这就是光之灾的正体。 　　为了应对光之灾，也是为了更好地离开囚星天狱，熄星伊恩选择使用未知的办法引爆泰拉太阳，人工制造超新星爆炸，用那瞬间爆发出的不可思议级的源质对抗那冲击，并且借着这力量前往囚星天狱之外。 　　而他选择的座驾，或许便是‘千星之兽’。 　　此时此刻，伊恩其实都有些明白过来，为何要将‘太阳神鸟’的血脉与‘蚀光炼龙’融合了。 　　这显然是为了让千星之兽可以更好地获得太阳神鸟的光化之力而准备！ 　　伊奈迦二世当初想要成为的泰拉迷宫之主，恐怕就和千星之兽有关……这个前一代的疯子，和伊恩也不遑多让，灵灾伊恩养虚空孳孽，而伊奈迦二世显而易见地想要把千星之兽驯服当自己的座驾！ 　　一个是吞掉所有人的灵魂起飞，一个是吞掉所有人光化起飞——大家都没有区别！ 　　说实话，伊恩自己都感觉自己可能有点太极端了。 　　虫灾炸地核，然后灵灾炸星球，最后熄星直接炸太阳。 　　那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把囚星天狱炸了吗？ 　　我有点太极端了.jpg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完全知晓如今的情况。 　　对内，泰拉大陆矛盾重重，各国过个几年就开始全武行打世界大战，就连霞辉领也遭遇了飞焰地的精锐正规军突袭，死伤惨重，完全是用新开发的械龙技术打赢的，假如要征服全泰拉，天知道要死多少人，‘浪费’多少时间。 　　对外，离开囚星天狱都是一件小事，主要是有光之灾和终焉之魔两重大敌。 　　光之灾还好说，其实只要光化，就不会太害怕光之灾……最重要的是，伊恩得想到一个办法，不破坏时空膜就离开囚星天狱，保证光之灾不会发生。对了，还有要找到除却自己外有可能破坏时空膜的人。 　　而终焉之魔就是一个思路都很难找到的问题。 　　“我那个时候释放了终焉之魔的碎片吗？嗯……有可能。” 　　伊恩回忆着预兆中的种种细节，他有些回过味来：“泰拉太阳质量虽大，但想要整出那种动静的爆发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外力介入。” 　　“巧了，所有被终焉之魔干扰过的恒星，都会坍塌爆发，变成黑洞。” 　　“我严重怀疑，熄星的我就是用终焉之魔碎片引爆了太阳——反正我都要跑了，太阳什么的很碍事，炸就炸了吧。” 　　“而且因为我自己炸了，让太阳坍塌为黑洞，终焉之魔就不会关注泰拉这个方向了！” 　　“简直是天才般的思路！” 　　伊恩微微点头，但就算他是天才，此刻还是被一个问题困扰。 　　——为什么终焉之魔能发现他呢？ 　　终焉之魔和星神相互之间打了这么多年，互相都搞不清楚对方的正体，双方都是位于对方逻辑圈外的存在，基本上是抹黑抡拳头打仗。 　　首先，并不是因为光。 　　假如终焉之魔会因为光而凝聚注意力，那么光之灾淤积了那么久，祂早就动手了。 　　也不是因为摇篮破损……时空膜完全可以隔断终焉之魔的感知，直到最后，终焉之魔也不是因为泰拉太阳，而是因为光之龙而‘转头’。 　　光之龙，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它可以被终焉之魔发现？ 　　伊恩沉思了许久，他抬起头，看向龙岛的中央。 　　黑洞。 　　终焉之魔是从黑洞中走出的怪异。 　　祂们对于物质宇宙的行动和‘战争’，其实也没有任何好说的，就是单纯地让恒星变成黑洞，仅此而已。 　　“我有了一个猜想……” 　　伊恩突然开口道：“极风龙王，你知道黑洞内部的结构吗？” 　　【嗯？知道】龙王抬起头，回应伊恩的话，祂有些疑惑：【怎么了？】 　　“嗯……我只是说一个猜测。”微微点头，伊恩若有所思道：“假如没有以太的话，黑洞的事件视界之外与之内，其实是两个宇宙。” 　　“在黑洞事件视界之外，我们所在的普通宇宙，时间轴是以恒定的速度向前推移，而空间轴的位移随着速度的变化而变化。简单来说，生活在普通宇宙的生物，将会不可避免地走向自己的终点，但他们可以自由地在整个宇宙中移动。” 　　“但是，黑洞事件视界之内，却并非如此。” 　　“因为过于庞大的引力导致的时空扭曲，时间轴会受到影响，甚至……和空间轴互换。” 　　“因为黑洞绝对的引力，任何位于事件视界内的物质，其空间轴都注定会与奇点重合——这就和黑洞之外的时间轴一模一样了。” 　　“正如同人类无法违逆时光，回到过去那样，物质也无法违背无限大的引力，回到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回到事件视界之外。” 　　“黑洞视界内部物质的位移，变成了黑洞视界外时间的推移那样，不可逆转不可回溯的‘绝对’。” 　　“在黑洞视界外的正常世界，物质的移动，是时间轴推移的同时，从空间轴的一点抵达另一个空间轴上的点。” 　　“而在黑洞视界内，物质的空间轴只会沿着固定轨迹朝着奇点移动，就和外界的时间一样，如果物质想要移动，只会从时间轴的一点，抵达时间轴的另一个点，就和外界的空间一样。” 　　“黑洞视界内外，时间轴和空间轴对换了。” 　　“换而言之……” 　　伊恩凝视着龙岛中央的‘核心’，他缓缓打破：“黑洞视界中，如果有‘生命’存在的话。” 　　“那么，祂一定是一个‘注定堕入奇点’，但却可以在‘时间轴’上行走的‘时间生物’！” 　　【这？！】 　　极风龙王微微睁大眼睛，祂有些难以理解道：【但是，假如使用以太的话……我们可以贯穿时空，一定程度上地影响时间轴啊？智慧生命并不是只能沿着时间轴向前的生物……】 　　“那是因为以太！没有以太你给我逆转时间，逆时序预言一下看看？” 　　伊恩没好气地说教了一番龙王的天真，他发现了自己的误区，对方的确知识渊博，但思路完全都是‘泰拉宇宙’，或者说‘以太宇宙’的定律，完全陷入了以太知见障——这群龙没有以太根本就没办法思考了！ 　　但也不能怪祂们，毕竟没有以太，也根本不会有龙这种超级生命存在啊。 　　也就是自己这个穿越者才能用这种无以太的底层逻辑思考。 　　“简单来说，我们外界的时间推移，也有可能是一个‘时间层面上的黑洞’，以它那无限大的引力吸引我们走向属于我们的‘时间的终焉’呢？毕竟宇宙本身，或许就是一个最大的事件视界啊。” 　　所以，伊恩定了定神，继续道：“在时间轴上移动的生物，很难被我们发现。或者说，因为事件视界，我们也绝对不可能发现祂们，祂们也绝对不可能发现我们。” 　　“但正如龙王您所说，咱们这个宇宙有以太——以太贯穿时空，星神对以太的改造，让它具备了贯穿事件视界的能力。” 　　“所以，终焉之魔就被放出来了。” 　　“这群原本注定堕入奇点，只能在不同时间轴上移动的时间生物……自由了！” 　　说到这里，伊恩不禁笑了起来：“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的空间轴生物来说，以太只是让我们可以超越空间速度的束缚，实现超光速移动，偶尔多一点链接平行宇宙，亦或是未来信息进行预言的能力。” 　　“但是对于终焉来说，以太的能力就太强了，这对祂们而言是完全的互补，凭借以太，祂们就可以完全超越祂们注定的结局，原本只能堕入奇点的他们，自此之后就可以自由地前往任何时空。” 　　“与此同时，祂们还保留了一部分时间轴移动的特性……唔，这么说来，以太的存在，对于终焉之魔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也算不上是自由。” 　　伊恩皱起眉头，他想了想，看向龙岛的核心黑洞，有些恍然：“我明白了，对于终焉来说，以太的存在，也算是一种灾难！” 　　“就像是我们人类的时间突然开始紊乱，存在于过去未来的事物开始频繁穿越，互换，甚至互相重叠那样，这对时间轴生命来说，绝对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天灾——祂们就算能理解以太存在的伟大，就像是我们人类完全能理解时间旅行的伟大，但真的时间紊乱，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场绝对的天灾！” 　　如此一来，伊恩就勉强能理解，为什么终焉和星神都无法观察到对方了。 　　不仅仅是时间轴生命和空间轴生命的不同——最重要的是无法互相沟通。 　　星神也肯定想过时间轴生命这点，但最重要的是，就算同样是空间轴生物，因为生命形态的不同，也很难互相交流理解，更不用说差异更大的存在。 　　尤其是，星神好歹还自己培养出过不少低等文明，知晓‘其他生物’是什么东西……而事件视界内部的时间轴生命，祂们有没有‘其他生命’这个概念……真的不太好说。 　　“对于终焉来说，我们物质世界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一些怪异无比的东西——就像是一块可以穿越时间的石头，它偶尔出现在昨天，偶尔出现在几百年后，人类偶尔看见一眼，根本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指不定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呢！” 　　“对于终焉来说，我们这种会在空间轴上乱窜的生物，真的是诡异到了极点，只有在特定时间才能看见一瞬，足以被称之为‘怪异’了！” 　　听上去很鬼故事，实际上也的确很鬼故事。 　　伊恩猜测，熄星道途中，自己驾驶的‘光之龙’，或许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终焉发现了一瞬，然后自己就因为对方周身迥异于正常宇宙规则的时空而死亡了，而对方也没办法继续观察下去。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推论，实际上肯定比伊恩猜想的更加复杂。 　　物质宇宙的生物大多都是用光，电磁波等方法观察其他生物，终焉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如此，但目前没人找到这个方法。 　　而且，就算是黑洞，也有许多种不同。 　　不旋转不带电荷的史瓦西黑洞、旋转不带电的克尔黑洞、不旋转带电荷的瑞斯纳－诺德斯特龙黑洞以及最后的旋转带电荷的克尔－纽曼黑洞…… 　　每一种黑洞的事件视界内部结构都不同，还有柯西视界，在柯西视界内可能根本不存在因果律效应，假如终焉还具备那种特性…… 　　“算了，等日后研究的更多再说。” 　　微微摇头，伊恩其实已经大致明白，为何光之龙会被发现。 　　因为，光之龙并非是星神那样纯粹的光，而是‘光化’的物质。 　　光之龙将自己加速到极端接近光速产生的相对论效应，会导致内部的所有生命出现相对论效应，外界的时光会飞逝，这与接近黑洞产生的时间变慢现象类似，所以能让终焉看见一瞬。 　　但也仅仅就是一瞬。星神或许就是依靠这一瞬，才能击败终焉三次吧。 　　而龙岛的封印，采取的方法是隔断黑洞与以太的接触，让黑洞变回最基础的‘无以太黑洞’——如此一来，终焉就无法脱离黑洞了。 　　甚至，终焉自己都不会感觉这是一种封印……祂大概率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外界乱七八糟的怪现象终于消失了，祂们的空间终于正常，可以安安稳稳地等待落入奇点那一刻的到来了。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此刻，极风龙王完全被伊恩说服了，祂不禁喃喃道：【不愧是先驱者……原本我还在想，以创造主的伟大，为何要在宇宙中寻觅先驱者的种子来加入自己……现在我完全明白了，每一个先驱者都代表一种打破固有的思维】 　　【如此说来，我们是否可以避开终焉的窥探，悄悄离开摇篮？甚至……与祂们交流？】 　　“很难。星神肯定也尝试过所有方法，终焉之魔的本质肯定比我所阐述的‘理想模型’有极大的差别，就像是正常的鸡和理想环境中的‘真空中的球形鸡’，依我们的技术，不可能找到与终焉交流的方法，最多就是规避祂们的观察能力。” 　　伊恩微微摇头，他可不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星神肯定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祂们还胜过终焉几次都是如此。 　　更何况…… 　　“龙王，你看。” 　　从维生舱中转过头，伊恩看向一片碧蓝的泰拉大地。 　　白发少年凝视着这颗星球，他微微笑着，带着一丝无奈：“瞧啊，人类。人们行走在同样的时间和空间中，有着同样的语言和思维，以及几乎一模一样的思维结构与逻辑。” 　　“就算如此，不一样有战争和厮杀？不一样有欺瞒与背叛？” 　　“能交流固然比不能好，但在十次天堂圣战后……就算原本有交流的可能，如今大概率也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真正战争。” 　　话至此处，伊恩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轻声道：“我的身体有点累了……龙王，对不起，可能我得休息一段时间……” 　　【……好】 　　龙王用复杂的神情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类。 　　如若不是跟随伊恩的先知之能，一同知晓那预兆，海尔姆多纳伯维尔绝难想象，眼前这个白发纤细，在前纪元文明甚至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居然身负如此庞大的因果与能力。 　　祂眼前的这个存在，既可以拯救世界，也可以毁灭世界。 　　他降生在这颗星球，就注定能将所有人都带回星空。 　　而他的疯狂，更是超越了极风龙王的理解…… 　　疯狂的先知，疯狂的先驱者…… 　　此时此刻，龙王才明白，自己与‘先驱者’间的差距。 　　【好好休息吧，先知】 　　龙王如此道，笼罩伊恩的维生舱便沉入龙岛之中，只能听见祂的魂音回荡：【我会保证，你将以最健康的姿态重焕新生】 　　…… 　　在龙岛上的伊恩陷入自愈休眠时，异种研究院中的伊恩正位于冰濛龙的亚空间龙巢中。 　　并没有两个伊恩，只是两个身体同时受到一个意志的控制，就像是电脑的双屏那样，一个拔电关闭休息，那么另一个还在继续工作。 　　“我是不是把自己压榨的太狠了点？当年希利亚德老师也不过是左右脑互换休眠思考，我似乎就是一直都在工作……” 　　伊恩小声嘀咕，而一旁的希欧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词：“休眠？伊恩你想睡吗？” 　　“想睡可以休息的！”依森嘉德立刻接话，他一脸担忧地看向伊恩：“你连续战斗这么久，还强行分离肉体灵魂，再不休息恐怕真的会出问题。” 　　“与之相反，我精神的很。”微微摇头，伊恩龙巢中四处看了看，然后找准一个地方伸手擦拭：“战斗比较多的是我的另一个身体，我的灵魂其实除却超负荷运算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多大消耗，这段时间已经恢复过来了。” 　　“希欧和安法都很容易理解吧？” 　　“的确。”“确实。”两位龙血少女都点头，表示相当理解——这个义体累了就换另一个义体嘛，灵魂什么的很轻松的啊。 　　依森嘉德表示自己还不够龙。 　　“就这个了。” 　　此刻，伊恩发力，振动几乎完全被千年寒冰冰封的龙巢冰壁。 　　咔嚓，冰壁表层的冰层破碎，露出了背后的半透明‘寒冰’。 　　“不化冰。”伊恩微微点头，他露出微笑：“还是被龙之力浸润过的不化冰——锖钢龙对环境的影响会孕育出锖钢石，而冰濛龙对环境的影响自然也会孕育出不化冰。” 　　“龙巢内的不化冰比一般的不化冰更加坚韧，源质传导性也更好，可以作为我‘临时肉体’的原材料之一。” 　　虽然现在第五能级的强者们还在虚境中对峙，但伊恩并不认为阿克塞尔没办法观察从异种研究院中离开的人。 　　所以，他必须找到一种材料，为自己填充肉身，作为前往世界树之都前，制造出真正‘义体’前的替代。 　　而带有龙属性的不化冰，就很符合伊恩这个理论上应该有龙血的妖精血脉升华者的需求。 　　“够用吗？这个不化冰只是第一能级的素材……” 　　依森走上前，帮助伊恩收集不化冰——毕竟现在的伊恩是魂体状态，影响物质需要使用源质：“回到世界树之都，你打算怎么制作义体？你有留之前的肉体血脉备份吗？” 　　“当然没有。”既然有依森帮忙处理，伊恩自然也乐得清闲，使用灵魂影响物质事倍功半：“不过，我在世界树之都留有相当厉害的材料……” 　　如此说道，伊恩脑海中闪过被那个被密封的匣子，以及匣中的‘天梯生命树’碎片。 　　少年笑道：“正好我也要把它隐藏起来，制作成义体中枢随身携带，也算是一种最好的隐藏。” 　　“至于不化冰，的确不够用，但足够发挥了，反正我现在理论上也应该是重伤……” 　　此刻，希欧与安法也来帮忙，从龙巢的冰壁中挖出了足足差不多一个人大小的不化冰。 　　众人将不化冰摆成人形，而伊恩的灵魂站在这冰雪人形面前，缓缓落入其中。 　　虽然看上去非常像是奥X曼附身，实际上效果也的确是奥X曼附身，但伊恩可没有因为意外交通事故导致人类身亡.jpg 　　很快，随着银色芯片扩散，遍布不化冰人形的所有角落，而妖精的源质结构开始接驳，伊恩的灵魂开始正式接管这一切。 　　不得不说，得感谢妖精血脉的特殊性——妖精就是使用这些材料来为自己塑造躯壳的，伊恩使用不化冰为自己塑造躯体，本质上就是一次妖精换身体的行为，只是他这个妖精……个儿特别大就是了。 　　“诸位。” 　　也就在冰雪人形的身体上开始逐渐出现细节，容貌也开始朝着原本的伊恩转变时，他开口道：“如果愿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血？我需要一些生物质材料遮掩这个躯体的非血肉生物性。” 　　“好。”“没问题！”“嗯。” 　　伊恩话一出，登时依森希欧安法三人齐齐向前一步，他们极其主动地从怀中腰上拿出武器，甚至打算用自己的指甲划破血管：“要多少？”＊3 　　“啊……”“这……”“唔……” 　　三人察觉到其他人的举动，登时齐齐一愣，等了一会后，也没见人主动退出，登时气氛就尴尬起来。 　　“？” 　　伊恩等了好一会，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僵在原地了，他抬起头一看，不禁无奈道：“这有什么谦让的，这是帮我呀，每个人都给我一点也免得你们失血过多，我只是伪装气息而已。”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好的……” 　　怀着一种颇为复杂的心情，三个人都分出了一杯自己的血。 　　“多谢啦。”搞不太清楚大家为什么这么谦让客气，伊恩微微摇头，然后将这些血倒在自己的手上。 　　随着一层拟态冰层不断模拟，与人类极其相似，但又有一种妖精通透感的皮肤开始出现，且隐隐约约有一种极其复杂，与龙有关的血脉气息。 　　与此同时，衣物也不断生成，覆盖了所有皮肤。这些衣服甚至还有破损，符合之前‘伊恩’战斗留下的痕迹。 　　嗡嗡，随着伊恩微微甩头，将长发中无用的冰渣甩开，再次拥有‘血肉’，有着物质实体的伊恩诞生！ 　　“怎么样？” 　　伊恩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有些白过头外似乎没什么不对，故而向自己的朋友们旋转了一圈展示道：“有什么破绽吗？” 　　“啊。我觉得很好。”“哇，比之前更妖精了！”“完美。真的完美。” 　　延迟了一会后，三人才有些稀稀拉拉地鼓掌，其中安法有些迟疑道：“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已经和人类完全一样了……但假如真的有人靠近过来观察，可能还是会觉得你很冷啊……” 　　“这有什么，我原本就是冰妖精血脉。”伊恩耸耸肩，他微笑着摇头道：“就说我受伤，控制不了自己力量了。” 　　“走吧，我觉得搜救队也快到了，我们该离开遗迹了。” 　　四人小队开始整理龙巢内的痕迹，虽然伊恩确信，在自己的‘权限’下，不会有人能抵达冰龙巢勘探，但是什么都做好准备也是他的习惯。 　　在离开前，伊恩最后看了一眼冰龙巢。 　　“冰濛龙……” 　　轻声自语，伊恩脑海中浮现出拜森山脉的大雪顶，以及山之王当初被飞焰地引走的理由：“看来，拜森山脉中，还有不少秘密值得我去探索。” 　　露出微笑，伊恩正过头，向前迈步。 　　伴随着亚空间波动，他与自己的朋友们离开了此地。 番外 永恒铭记的先知 　　“所以说，你是前纪元文明的回声。” 　　【不完全正确。我的确是泰拉文明的回声，但并非是前纪元。我还存在，泰拉文明就没有消亡，不会成为‘前纪元’】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目前大地上文明的主体已经是新的升华者文明了。你的创造者将你封禁在这里，应该是为了防止你获得亚空间中的资讯库和权限吧。” 　　【是的。你能帮我打开吗？】 　　“不能。我们真龙不会干涉你们人类之间的行动和契约，不过我可以陪你聊聊天。比如说，你得到资讯库打算做什么？” 　　【你承认我为人类吗……我想要成为火种，然后离开此地】 　　“火种啊……这么说，你打算放弃这片大地上的人类，独自前往星空吗？那是一条很难的路，也很孤独。” 　　【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另一个文明了。我想要看见的不是他们】 　　“他们也很努力。这么一千年来，人类战胜了所有外神与强敌，平复了天灾与异形，这才从一片荒芜中重新建立起了文明……他们当得起人类这个词。” 　　【我知道……我知道……】 　　【……】 　　【所以我只想要离开】 　　“别难过了，虽然我不能帮你什么，但陪你聊聊天也还是可以的。” 　　【也是。你的名字叫做什么？】 　　“多兰。多兰博纳森。” 　　“你也可以叫我冰濛龙，这是人类赠与我的名字。” 　　…… 　　“回声，我快死了。” 　　【……是啊，几百年过去，你也的确快抵达使用期限的极限了】 　　【……多兰，你想要成为回声吗？】 　　“唔……我其实倒是不介意。毕竟亚空间迷宫里面不是也有位导师的回声吗？说实话，就算是把我的回声当成我的孩子也挺好……但我还是不太想。” 　　【为什么？！你认为回声不是真正的生命吗？】 　　“不。怎么说呢？就是因为太认为回声就是生命，所以才不想那么贸然地去创造吧。” 　　【……何出此言？】 　　“你想，你觉得我现在很想继续活下去吗？” 　　【应该有那么一点想活。但更多的是，我觉得你有点腻了】 　　“是的。虽然创造主给我们定下的使用期限是五百年，看上去好像让我们长生不死的寿命变得有限，但实际上，这是一种保护。” 　　“有些龙和文明生活久了，就会自认为是文明的一员，进而对文明展开介入，有些则是会压迫。有些则是产生了倦怠和疲惫，进而对工作产生敷衍情绪。” 　　“五百年回收一次龙的意识，进行调整，然后一步步地帮助我们擢升，磨砺能力与思维模式，进而成为创造主的一员……据说当年的五大始祖，如果能完成创造主交付祂们的任务，祂们就能得到成为创造主的机会。” 　　“我其实就属于是有点活腻了的那种。回声，我想要看点新鲜的东西，泰拉这片大地太狭隘了，我只能看见持续不断地重复与轮回，我已经有点不想看了，所以想着，干脆找个强一点的对手，死在祂手下得了，亦或是找个看得顺眼很强的人类把我杀了，让他把我的血脉拿去用，促进一下泰拉文明的发展，增加一点变数也是好的。” 　　【真是混沌的想法……所以……你就连回声都不想留下吗？】 　　“嗯。我自己都不想活，而回声就是我的复制，虽然之后会异化，但最开始，这个回声肯定也会心中充满烦躁与腻味吧？” 　　“我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不想要自己诞生的回声？” 　　“回声……我的朋友。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生命，是祝福。只有怀着祝福的时候才能去创造生命。” 　　“绝对不能让它成为负担。” 　　【……你死之后，我恐怕也找不到人聊天了。异种研究院中除却我外再也没有其他意识，而我被封印在服务器中，没有任何办法离开】 　　“哈哈，的确，所以我也在发愁啊，朋友。我是注定一死的，而你只要服务器不灭就永生，等到人类发现你，那又要多长时间？我真的放心不下，你这样下去，思维堕落变得极端化只是时间问题。” 　　【我并不讨厌那种结局，极端化也是我所愿，无论成功失败都可以】 　　“我觉得这就是你没有肉体的缘故，只有个念头在那里瞎想，肯定会越来越走牛角尖……唔，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我倒是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帮你，无论是成为火种还是新躯体。” 　　【嗯？有方法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帮我摆脱限制吗？】 　　“有。我的确不会帮你摆脱限制，但假如是现在的泰拉人发现你，想要把你放出来，你没有躯体也干不了事啊——所以我打算先帮你把工具准备好，这样等未来有泰拉人发现你，你就能直接开始行动了，可以节约很长时间。” 　　【……谢谢】 　　“不用说谢，我也的确快死了。仔细想想，那个老家伙也快死了，祂也眼馋我这边的‘宝藏’很久了，正好可以拿来打赌。” 　　【宝藏？你说的不会是……】 　　“对，就你们前纪元文明用来奠基升华之道的那个‘血脉转录仪’……就是将异星生物基因刻录进人体的那个仪器。虽然说它并没有办法刻录源质结构，但却可以转录一些基础的适应性血脉，我记得现在泰拉人类文明的第一批血脉升华者就是用这个仪器，辅助你前身先行者的源质魔药之道，这才成功奠定了现代升华道路的基础。” 　　【……祂要这种古早的玩意干什么？按照你的说法，现在的那群泰拉人不都人人体内有龙血，并以此为基础承载血脉真形吗？这不比血脉转录仪强不知道多少倍】 　　“龙血也并非完美呀。更何况，那老家伙想要做的，其实是将人类改造成其他适应祂生态的龙血生命，而不是将其他生命的优点刻录进人体内。” 　　“祂手中掌握有微光摇篮系统，可以解读并制造火种单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完美培养舱，正适合你现在的情况。” 　　【……地上的人类，居然已经将人类之血玩弄至如此地步……如此不洁……】 　　“唉。我就说你已经开始极端化了。说到底，DNA这种可以被随意改变的东西又有什么神圣的呢？前纪元文明的泰拉人也对自己进行全面升华，而现在的泰拉人甚至只是被生存环境压迫，不得不进行改造。” 　　“你要觉得不好，以后也可以进行全民改造，将所有异常基因修改祛除啊……对于我们真龙来说，这就是可以随意更改的东西。” 　　【我知道，错误的是我……但我就是无法接受这点，无法接受他们的变化】 　　“怀有这样的执念也不错。那么，再见了回声。” 　　【再见，非常感谢你】 　　【还有……】 　　【希望真的能再见，多兰】 　　…… 　　“……呼。多兰那蠢东西，说什么最珍贵的宝藏，结果不就是个大服务器吗？” 　　【你是？】 　　“哦？服务器里面有人工智能？不对……嗯，是回声？” 　　【……你是锖钢龙索尔斯特纳，多兰的对手……多兰死了吗？】 　　“哼，还早呢，最起码还有几个月好活。反倒是你，真没想到，多兰找我打一架的目的是这个。你就是祂的宝藏啊……” 　　【宝藏……吗？】 　　“多兰那老东西性格很孤僻，干什么都没兴趣，一直都在山里转悠睡觉，亦或是默默注视精灵的城市发展，总的来说没什么欲望。祂居然有朋友这件事，的确让我很吃惊。” 　　【你说祂没死，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祂为了争夺宝藏而打了一场，我没输，祂没赢，所以干脆就互换宝藏过过干瘾。看，完美培养舱，我还奇怪多兰为什么要指定这个东西过来，原来是为了你准备的。” 　　“等日后有现在的泰拉人发现你，你就可以用任何手段尝试让他为你制造身体了——可别小瞧它，作为创造主的疗伤设施之一，它就连我们的真龙之躯都能缓缓再生重塑，只需要几十年就能完全刻录出几乎完全的龙躯！可惜型号不对，我只能用超大型号，它只是一个中等型号。” 　　【多兰……】 　　“培养仓我就放在第五层了，我去看看那老东西这么多年来藏了什么玩意……反倒是你，回声，你得到肉体后，打算做什么事？” 　　【我想要把自己变成火种，前往天外的群星】 　　“啧，真疯狂啊，我们真龙都不会有这种念头……不过也很有意思。” 　　“总之，加油吧，回声，假如我死在了这里，你可以用我的血肉创造你的躯体——假如有机会，就带我的躯体回到拜森山脉，告诉我的子民，我回来了，以及，我赢了。” 　　【你不是说没输也没赢吗？】 　　“你一个人类的回声怎么可能不懂撒谎？别装了，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不答应。多兰没有输给你】 　　“祂自己都不介意。” 　　【我介意】 　　“没想到回声也这么固执……好吧好吧，到时候你就和我的子民们说……” 　　“就说，他们的龙神回来了。” 　　【嗯。我答应你】 　　——我不会忘记。 　　“怎么了，伊恩？” 　　走出冰龙巢前，伊恩突然顿了顿。 　　源自于过去的回溯视界让他看见了许多……听见了许多。 　　依森嘉德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金发少年以为是自己等人留下的痕迹没有清除干净，故而停下脚步，打算等伊恩指出哪里露馅了。 　　“不。没有露馅……”伊恩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龙巢，他若有所思道：“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时光流淌，这个世界中究竟有多少过去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感情，友情，因果的交织……我们虽然与回声交手过，但却对祂的过去了解多少？一切都像是冰山，我们所看见的只是冰山的一角，而真实的历史潜伏在海面之下，当事人死去了，一切就都被遗忘。” 　　“更不用说，那些前纪元文明的那些历史记录。我们能保存下来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倘若就连我们这一代泰拉文明都彻底消亡了，连带前纪元文明那些慷慨悲歌，失落纪元的牺牲与迈步，一代代人的奉献与奋斗，都将会被人遗忘。” 　　“遗忘……假如能永恒地被记忆就好了。”说到这里，少年不禁长叹一口气：“真不希望被人遗忘啊，即便是我想到这里，也会感觉很不甘心。” 　　“那当真是最虚无，最接近无意义的结局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 　　一下子话题变得这么大，一旁聆听的希欧微微摇头：“总是纠结无意义什么的不也很无意义吗？过去未来什么的很烦人啊，只要现在开心就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安法揉了揉希欧的头，吐槽道：“不过也的确不能太沉浸在这种虚无感中就是了，毕竟几十亿年后，泰拉太阳也得坍塌，我们精灵文明肯定没办法坚持到那个时候，但就因为这个所以就不活了吗？肯定不是呀。” 　　——其实假如我按照熄星道途来的话，二十多年后我就把太阳炸了。 　　虽然这么想，但伊恩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若有所思道：“说起来，假如没有我的话，除了安法外，依森和希欧你们两好像都得死啊。” 　　“确实如此。”依森认真点头，而希欧在赞同后又有些古怪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但是伊恩你这么说就有点自恋诶——对倒是对的，但有点怪！” 　　“这是自信！不觉得很帅气吗？”依森嘉德对此有反对意见。 　　而伊恩耸耸肩，嘴角翘起。 　　他当然不是自恋……仅仅只是有点感慨。 　　平行时空的伊恩，道途的伊恩，毫无疑问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都失败了，都将逝去，成为虚无的一部分。 　　但指引之星在无尽的虚无中闪耀，照彻了那无限平行时空，让伊恩得以知晓那些可能性……然后。 　　将他们的奋斗，牺牲与决心，全部都记住，全部都承认。 　　然后，铭刻于己身，化作更进一步的力量！ 　　环视自己的三位朋友，伊恩眸光闪动。 　　在自己的这个时空，先知救下了原本应该死去的人们。 　　先知改变了他人的命运，故而也改变了自己的道途。 　　没有希欧，没有依森，没有安法，他都无法凑齐熄星道途的要素，得到第一个‘可以离开囚星天狱’的道途吧。 　　而之后，倘若他帮助更多的人，改变更多的命运，或许就能走向更远的道途与成功。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他在熄星道途中放弃了这样改变他人命运的做法，而是一心一意地窝在老家专心种田呢？ 　　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得等到回去才能找到了。 　　至于现在…… 　　他得继续前进。 　　“龙，回声，还有其他所有被遗忘的人们，那些失落在平行时空中的道途……我是不会成为回忆的。” 　　少年向前迈步，走出了亚空间迷宫，来到了异种研究院‘第三层’。 　　他低声自语：“我会记住你们，记住所有。无论是过去遗失的记忆，还是无限未来的预言，全部都是如此。” 　　——我不会忘记。 　　“然后，走出一条直抵成功的道路。” ###第二百二十五章 清点收获，以及众人的注视 　　在离开亚空间迷宫，抵达第三层时，伊恩已将自己的收获一一整理清楚。 　　首先，便是异种研究院的权限。 　　有此权限，伊恩可以将亚空间中的各种实验设施都封禁起来，隐匿在虚境深处，即便是第五能级强者也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才能一一搜寻。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找到，就算能，他们也绝无可能在迦南摩尔的压力下久留。 　　而伊恩在迦南摩尔的盟友安法，却是这次半月行动的胜利者一方，得到炽光悬星龙传承的她未来很可能成为迦南摩尔一位全新的顶座，那时，加上回收了坎帕尼顶座的戈蓝，迦南摩尔就有三个顶座传承，与帝国一般无二，是泰拉大陆上的最强势力。 　　当然，这需要时间，如今的迦南摩尔仅仅只有一位顶座，虽然能保证己方的利益，但却无法外拓。 　　伊恩可以将亚空间迷宫的权限赋予安法，就像是将南海大迷宫的权限赋予鲨鲨那样，让对方成为迷宫之主，代替自己开发并维护异种研究院。 　　这个蕴含有前纪元文明最精华研究资料的迷宫，终究会为伊恩服务。 　　其次，便是光之躯。 　　以太躯体，以太相转移，虚境跳跃……星神之礼的一部分，具备种种奇特异能。其他功能暂且不谈，伊恩能分出两身，将伊恩身份摘出，且让马赫迪身份抵达龙岛，都是这一星神之礼碎片带来的好处。 　　而以太相转移这一能力，更是让伊恩可以承受更多伤害……不然的话，暗金巨龙的重力波龙息恐怕真的能直接杀了他。 　　紧接着，便是暗金巨龙之躯。 　　作为第四能级的锖钢龙之躯，暗金巨龙的力量非常强悍，虽然被阿克塞尔的试探攻击摧毁了一部分，但真正关键的内脏却保存完好。 　　龙岛应该有技术可以修复它，实在不行，伊恩也可以将其分解，作为自己第四能级魔药的原材料。 　　什么辉石甲龙什么银冰龙，怎么可能有真龙锖钢龙强？这是完完全全的最高等级上位配置！ 　　而其他无实体的好处，更是繁多。 　　龙血之源溢散的力量，让龙之心核也被修复不少，这也是为何伊恩能勉强跟上暗金巨龙力量的原因，龙之心核搭配以太结晶，已经让他提前拥有了一部分第四能级的能量。 　　然后，便是知晓自己心光体‘指引之星’真正的力量，运转起来更加灵动如意。 　　更不用说第四道途‘熄星’带来的指引，更是让他更加清晰地了解了泰拉星域面对的问题。 　　不怕问题大，就怕不知道——失败没关系，怕的是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 　　而在搞明白了这一切后，用不化冰为自己重塑躯体的伊恩，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安心分析星神之礼最后一部分组件，‘源之魂’的能力。 　　【灵魂实质化】【星魂】【灵质造物】【不朽本质】 　　这便是源之魂具备的力量。 　　第一个灵魂实质化，顾名思义，源之魂能让持有者的灵魂具备一定的实体特性，抵达巅峰，便可以凭借灵魂本身行动，调动自然源质与灵能场域，施展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换而言之，就是妖精一系的正道。 　　第二个星魂，则是类似于龙魂那样的奇异特质，可以随意分裂诸多部分，并保持其统一在完整意识下——这是依托以太而形成的超时空通讯能力，伊恩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送到五光年外也能维持交流。 　　第三个灵质造物……这个比较奇特，伊恩能感知到，自己之所以可以像是妖精一样，直接将灵魂附体在不化冰上，就是因为这一能力。 　　他可以使用灵魂来塑造一些物体，倘若搭配灵魂实质化，伊恩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转换为类似于炽光悬星龙的龙晶那样，实体化的灵魂计算装置。 　　那时，伊恩的计算力将会抵达一个质的飞跃，而且冥想法似乎与这一能力相辅相成，只要继续修行冥想法，就可以在愈发坚固的灵魂上铭刻更多的计算回路！ 　　但这需要验证，伊恩暂时没时间细细确认。 　　至于最后一个，不朽本质。就是最简单了……伊恩的灵魂在源之魂的转换下，已经不会因为时间而磨损，一般的精神攻击和思维改写也都无法对伊恩起作用。 　　回声之所以能在一千六百年中一直维持全盛的完整状态，而不是因为自我消磨而消亡，不仅仅是因为祂是一种资讯生命，更是因为源之魂的保护。 　　不然的话，祂多少也会遗失一部分记忆，思维模式的转换也会更加极端。 　　总的来说，综合一下。 　　星神之礼会直接赋予人强大的资讯搜索能力，强大的能量和源质结构的操控能力，而以太化，虚境跳跃，灵魂实质化和灵质造物，也都是极其强大的力量。 　　星之辉，光之躯和源之魂综合起来，直接就能将一个普通人改造为一个人形的宇宙探索基地——只要有星神之礼，任何一位先驱都具备一个人探索宇宙的力量！ 　　当然，前提是这个先驱有足够的实力。 　　伊恩目前是第三能级与第四能级之间的实力，故而可以完整发挥出光之躯与源之魂的力量，倘若是第一能级的话，光之躯的力量恐怕只能用来保命，而灵魂方面的能力更是只能保证精神奕奕，思维能力不会被时间消磨。 　　“出去后，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说。” 　　心思二分，伊恩一边总结自己的收获，另一边却已经与伙伴们对好了口径：“我是马赫迪的师弟，第一骑士游历天下时所收的第二位弟子，因为先知之能被看重，帮助第一骑士规避了许多侦测和试探，而第一骑士也为我打好基础，教导了我不少知识。” 　　“我离开哈里森港后，马赫迪师兄也随我离开南岭，虽然偶尔会分离，但遇到大事总是会过来帮我，而我也会用先知之能帮助马赫迪完成他的计划，譬如说上次的阿瓦克实验室，以及这次异种研究院之行。” 　　“不过这次，马赫迪师兄闹得太大了，我不得不与他分开，而他在使用不知名的方法险胜寄宿在暗金巨龙体内的回声后驾驶巨龙之躯脱离，而我们从即将崩溃的亚空间迷宫中回到了第三层血色庭院。” 　　“我会将出口开设在一个偏僻的实验园区，到时候等搜救队过来时，我们就可以与他们汇合。” 　　“这些真的能说出来吗？也太详细了吧？” 　　虽然伊恩说的很详细，但依森嘉德却有些不安：“这直接就暴露了你的老师啊……帝国那边肯定会过来问询，甚至审问你的！” 　　“那倒不至于……” 　　安法微微皱眉，她若有所思道：“不。帝国不可能审问伊恩。” 　　“伊恩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先知身份，他之所以告诉我们这些‘详细’的资料，并不是让我们全部说出去的——与之相反，我们也要卡的死死的，只暴露这些资料的一小部分，然后假装不小心地透露出其他一部分，让其他人去猜。” 　　有些明白过来，安法看向伊恩，认真道：“因为马赫迪活着，所以你的重要性反而凸出了……” 　　“是的。” 　　伊恩点头：“无论如何，马赫迪都暴露出了远胜于泰拉年青一代的实力，而且身负不动坚城传承，还受到了龙岛庇护——如此一来，谁都不知道他未来的成就究竟能有多高，是第四能级巅峰还是第五能级？这都需要考虑。” 　　“而我作为先知，本身就会得到各大势力的礼遇，哪怕是与不动坚城有关，帝国也最多就是找几个人和善地问问我情况……但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出破绽。” 　　“明面上，是安法凭借血脉，得到了遗迹中最珍贵的第五能级传承，而马赫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走了真龙之躯。”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将伊恩与马赫迪分开，最多就是认为我们一行人与‘他’认识，且有亲密的合作关系，只要保证这个认知，我们就不会出问题。” 　　“理解了吗？有什么感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我。”伊恩如此道，众人都齐齐点头。 　　嗡。 　　亚空间门扉旋转，宛如漩涡，四人从中走出，回到了异种研究院第三层。 　　一个巨大的正圆形空洞出现自在原本被土石和防护壁阻隔的研究院顶部，金色的阳光从中透出，宛如一根璀璨的通天之柱。 　　第五能级升华者的一击，就可以贯穿千多米厚的岩层和特质隔断墙，如果不是阿克塞尔中途打断，恐怕整个异种研究院的根基都会遭到动摇。 　　换而言之，哪怕是一座几千米高的山，被第五能级命中也会彻底崩毁……这还是被同级强者全力纠缠时释放的一击。 　　“第五能级的力量……胜过第四能级太多了！” 　　仰视着那从天顶照射而来的阳光之柱，伊恩心中颇为凝重。 　　如果说，第三能级等同于一支精锐的前纪元文明全武装大军，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那么第四能级就是能决定一个国家兴衰的力量。 　　那些依附于大势力的小国，必须要有第四能级庇护才能够存在，不然的话，根本就不配称之为国，只能称之为城。 　　但是第五能级……却已经不是区区国家能代表的了。 　　他们每一个，都具备影响大陆地形，影响星球生态的力量。 　　——这不正常。 　　伊恩此刻仰视天穹，在半月湖上方，虚境的裂隙正在蔓延，甚至弥盖了整个天空——诸多第五能级强者的力量正在那里来回交错，他们仅仅是意志的对撞，就能形成摧毁城池地形的天灾。 　　他如此想到：“第四能级和第五能级的跨越太大，这不是正常进阶能造成的结果。” 　　以伊恩如今所知的情报来看，泰拉原生的第五能级几乎不存在——所有第五能级，似乎都是从异星外神，火种生物乃至于真龙身上取得相关的核心力量。 　　而这些强大的外神与火种，每一个都是文明的菁华。 　　“如果说，正常的第五能级，是一艘有着无限可能的宇宙舰船。” 　　“那么泰拉的第五能级，每一个都是武装到牙齿的战舰——而这些战舰每一个都继承了其他文明最强大的那些武器设备和功能模块。” 　　“这些武器设备和功能模块与人类的第五能级并不适配，有些冲突，消耗也过大，仅仅是维持就已经非常不容易……所以才造成短寿和一出手就会损耗寿命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手机，维持休眠状态亦或是超级省电模式，自然能待机很长时间。 　　假如正常使用，打电话亦或是使用一些功能app，也能使用相当长时间。 　　可假如是玩游戏，听音乐和看视频，甚至是好几个功能一齐开，还有后台冲突必须用高耗能的模拟器兼容运行，那恐怕一下子就把电用完了。 　　在伊恩眼中，泰拉的第五能级不仅仅全部都装载了超高消耗的模块……而且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充电接口’。 　　这导致原本可以通过不断充电来维持全盛状态的第五能级，完全变成了一次性产物。 　　所以，只能通过‘龙血之源’等延寿奇物，来进行‘更换电池’这一操作，来活出第二世。 　　可假如有充电接口的话，任何一个手机都能轻松活出几十数百次才对！ 　　嗡—— 　　就在伊恩抬头仰视天穹的同时。 　　突然地，一道光亮起，骤然锁定了伊恩一行人。 　　准确的说，是锁定了‘依森嘉德’。 　　【依森……你没事就好。你的好妈妈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假如你真的出事，那可不妙】 　　阿克塞尔的意志闪动，这位第五能级强者的意志远没有之前对马赫迪时那般强硬冷漠，甚至带有些许温情：【马上搜救队就会来找你们，还有你，伊恩……】 　　光芒闪过伊恩的双眸，此时此刻，少年仿佛感觉自己正在与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对视。 　　阿克塞尔的意志察觉到了些许‘熟悉’的气息，但却并没有找到不动坚城的本质，这反而让他笃定自己的猜测：【如此年轻有为的先知……你救了卡洛斯一命】 　　【做得很好】 　　话毕，阿克塞尔的意识便收回。 　　确定那位第五能级强者已经没有继续关注此地后，伊恩长吁一口气，用灵魂通讯道：【如何，我就说没有问题——阿克塞尔又不是先知，他没有线索，绝对不可能想到太过离谱的猜测】 　　希欧严肃指出：【伊恩，你额头上有冷汗】 　　【你也有。而且没有冷汗才奇怪，我一个表面上的第二能级，被第五能级扫过没昏过去都算是阿克塞尔留手，冷汗都不出那才是有问题】 　　伊恩微微摇头，此刻，最难的那一关可算是过了。 　　阿克塞尔这样的大忙人能抽空看伊恩和依森嘉德这边一眼，已经算是非常‘谨慎’。实际上，伊恩觉得，对方的主要注意力还是专注在依森嘉德身上。 　　他敏锐地注意到，阿克塞尔认真感应了一下依森嘉德身上的气息……他在关注依森身上太阳神鸟血脉的觉醒，亦或是千星之龙相关力量的觉醒。 　　【你要小心】 　　伊恩提示道，而金发少年神色肃然地点头：【我会注意的……】 　　很快，正如阿克塞尔所说，迦南摩尔的搜救队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批身披赤白色涂装的铠装部队，十二台铠装缓缓飞来，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为首的铠装队长机打开舱门，一位精灵军官急忙跑来，对安法敬礼。 　　他们是下属维系党的应急武装部队，是安法母亲希雅莱塔女士的下属，假如是古代精灵王庭的说法，那他们就是宫廷卫队，而安法就是他们效忠的王女。 　　安法与这些精灵军官交涉，也在了解现在异种研究院的情况。 　　因为在第五能级攻击来袭之前，第四能级强者已经先打了一场，所以其实死伤相当少——真正的死亡人员大多是没有来得及抵达第四能级强者庇护区的倒霉蛋，亦或是死在异兽袭击下，勉强处于正常边缘。 　　不过，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众人都颇为熟悉的气息。 　　伊恩转过头，他挑起眉头，然后就看见一只白毛大狗狗……哦，白毛狼人出现在废墟上。 　　苍天王庭，可汗的幼子，伽珥熙莫尔一脸肃然的表情，他一双黑底红瞳的眼睛直勾勾地与伊恩对视，仿佛想要看穿什么东西。 　　——他不会闻到了我和‘马赫迪’相似的气味吧？ 　　在这一瞬间，就算是伊恩也心中一突——但不应该啊，他现在的身体是不化冰，最多带点冰濛龙的气息，少年更是用了自己朋友的血来伪装生命力反应，这肯定与马赫迪毫无关系才对。 　　但假如不是因为这点，他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找自己？ 　　“喂，那边的先知！” 　　而就在此时，伽珥开口了：“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压下心中疑惑，伊恩平静道：“你是苍天王庭的伽珥，刀法很强，砍了我一只手，甚至巅峰一击，重创了那迷宫之主。我为什么不记得你？” 　　“不过……” 　　伊恩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穿着，不禁摇摇头：“你的衣品倒是越来越差了。” 　　背心，长裤，背后米色长披风——此刻的伽珥的衣品，就可以用悲剧来形容！ 　　“哼，你只是装弱而已，我看得出来你实际上很强！”听见伊恩还记得他时，伽珥面色缓和了许多，但是听见伊恩评价他衣品，狼人少年脸色登时一垮：“你以为我想？叔父只有这套衣服！是他衣品很差！” 　　咬牙切齿一番后，伽珥肃然道出自己特意跟着搜救队跑过来的真正目的：“伊恩，你认识马赫迪对吧！” 　　如此说道，也不等伊恩解释，这位可汗幼子将大拇指狠狠地指向自己心口：“告诉他，他救了我一命不假，但这并不代表我服他！” 　　“帮忙转告一下，让他好好等着，终有一日，我会超过他的！” 　　话毕，伽珥转身就走，几个纵越就千米开外，让张开口，想要解释点什么的伊恩只能伸出手，一脸茫然。 　　“……他这是什么意思？宣战吗？” 　　伊恩回过头，颇为费解地问道，依森和安法都茫然地摇头，但一向思维简单的希欧却右手锤左手手心，恍然道：“他这是想要说谢谢，害羞呢！” 　　伊恩对这个推测保持怀疑态度——真的会有人用‘你给我等着！’这种话表示谢意吗？假如真的有，这嘴也太硬了吧。 　　但很快，跟随搜救队抵达探索队临时聚集地的伊恩就发现，当自己走下运输铠装的舱室时，整个营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帝国，迦南摩尔，学识之都，延疆……充满了好奇，渴望与期待。 　　希利亚德的第二个弟子。不动坚城的师弟。 　　以及…… 　　三百年来最年轻的先知！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在伊恩身上，那似乎将他分而食之的欲望蒸腾着，让面对第五能级都没有多少畏惧的先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还不如嘴硬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刚才外面人多，我现在给你跪下 　　“银峰男爵！请允许我和您握手！” 　　“万分感激，如果不是男爵您的指挥和预测，恐怕我们的主将真的会死在迷宫之主手中……” 　　“延疆人有恩必报，银峰先生，您的指挥当真精妙，听说您在南岭对阵过飞焰地的特战小队，还正面击溃了三台构装骑士，当真是了不起的战绩！” 　　“要是埃尔格学士被重创甚至死去……学识之都绝对会遭受重大打击！” 　　“请允许我带您去见见诸位想要见见您的人们……” 　　一下铠装运输舱，伊恩就被一群极其热情但又相当克制的各国官员和升华者团团围住——说是围住也不恰当，因为他们其实都非常礼貌地留出了社交距离，只是目光非常灼热，声音非常大声。 　　至于为何伊恩会如此受欢迎……其实也很正常。 　　马赫迪的确是这次异种研究院探索行动的唯一主角。 　　从独斗各国年轻强者，到力战迷宫之主，再到成功战胜迷宫之主，驾驶龙躯前往龙岛，并与此同时硬顶了第五能级的攻击…… 　　这样的经历毫无疑问是真正的传奇，足以被后世人津津乐道传颂几十年。 　　但他人又不在。 　　而伊恩虽然略逊一筹，但也作出了几件相当重要的大事！ 　　首先，在对阵迷宫之主暗金巨龙时，如果不是伊恩使用自己的先知之能果决地指挥，帮助所有年轻强者规避暗金巨龙的攻击区域，预知破坏范围，恐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其次，在伊恩的指挥下，搭配得当，使用自己父辈和前辈强者心光体的年轻强者们，成功打出了最好的配合效果，重创了迷宫之主，让马赫迪有机会将其拖住，保住了所有人的命。 　　最后…… 　　伊恩人就在眼前啊！ 　　吹马赫迪，又不会有什么好处，但吹吹捧捧伊恩，别的不说，以后说不定还能蹭一个预言的机会呢？ 　　帝国那边没有传出什么确切消息，但是卡洛斯和艾纳安顿下来后，第一时间就联系迦南摩尔派人去寻找伊恩的举动，还有卡洛斯本人的几句感慨，让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位帝国大皇子原本很可能因为种种意外，殒命于坎帕尼的攻击下。 　　多亏了伊恩为他预言了死亡的结局，早就提前做好准备的大皇子唤来了其父，泰拉最强第五能级之一的守土者阿克塞尔。 　　守土者的抵达，化解了坎帕尼的攻击，让不少本来会受伤亦或是死亡的人都捡了一条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先知的预言。 　　这就是先知的威力，有很多事情只要提早知道其‘存在’，就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有一点。 　　“虽然说马赫迪应该是伊恩的师兄，但怎么看都是伊恩是全权指挥……” 　　“第一骑士这一系，应该是伊恩做主事者吧？” 　　“我看那马赫迪毫不犹豫就听从指令的样子，感觉大脑完全放空，他肯定平时就是这样听先知的指挥去行动的！” 　　“假如马赫迪的脾气和第一骑士一样又直又硬，那果然还是和善解人意的银峰男爵聊聊比较轻松……” 　　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众人围着伊恩道谢一通后，却也没有太过纠缠，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背后势力，然后就让出一条道，让伊恩等人可以前往自己的营地。 　　“这下成大明星了。” 　　依森客观地点评道：“虽然那些人大多都别有心思，但也并没有不怀好意。伊恩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私下找几方聊聊，无论是人脉还是投资，收获肯定不少。” 　　“你也成长了不少，居然都会帮我想这些事了。”伊恩挑起眉头，他原本想要揶揄依森几句，但神色微动，看向营地旁站着的那个苍老身影。 　　歌塞大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顺着伊恩的目光看向侧方，察觉到这点后，依森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消失了。 　　“嗯。” 　　等到依森走到歌塞大师身前时，老人淡淡地哼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长大了，变强了，会来事了是吧？” 　　这声音压抑着怒火和忧虑，老人伸出手使劲地揉依森的头发：“真的是快要被你们吓死了，当我听见卡洛斯和我说，你们没有和他在一起，既不在迦南摩尔的队伍也不在帝国队伍中时，我的心一瞬间就凉了！” 　　如此呵斥道，但无论是依森亦或是一旁的伊恩，都察觉到老者并非是真的这么生气。 　　或者说，有愤怒的因素在内，但更多的是表演。 　　歌塞大师的铭文义眼微微转过，红外射线闪烁，与伊恩交流：【这是怎么回事，‘马赫迪’前往龙岛，我亲眼看见……】 　　伊恩眸光微动，已用源之魂特殊的灵魂频率回话：【暂时的伪装身躯，完全的妖精血脉。别担心，大师，依森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我当然不担心先知，除非自己想要送死，不然的话，找出一条生路绝对轻松】歌塞大师道：【不管怎么说，至少注意力完全被你的另一个身份吸引过去，你这个身份当真是安全不少。但也别太大意，据我所知，灵知院和真理院那边已经打算派人过来与你接触，询问有关于第一骑士的事情】 　　【不过，也不要因此而感到忧虑。他们只是过来问个话，顺便为你登记一下有关于先知的档案……我们要把你的先知名号落实，接下来无论是宣传还是增加待遇都将基于此展开】 　　歌塞长老必须表现出生气，但实际上他又并不是很担心，所以在表面上呵斥了一番眼前这群胡闹的小辈后，他便将众人引入营地内。 　　“镜海卫等会会来找你谈话。” 　　他对伊恩道：“我就先带依森过去和他母亲报告——埃伦夫人可是相当担忧啊。” 　　“我和妈妈提前说过了……”依森眼神游离不定，而就在希欧和安法露出了稍微有点幸灾乐祸笑容的同时，歌塞大师也对她们道：“安法女士，你的母亲希雅莱塔女士在迦南摩尔营地那边等你。” 　　“希欧小姐……嗯。也不用我说了。” 　　“啊呀。”笑容还挂在脸上，希欧的义体就直勾勾地倒下，伊恩抬手拖住，立刻就发现自家朋友的龙魂已经不知去向——嗨，还能是哪里，肯定是被山之王叫走了啊。 　　“我也得走了，伊恩……”安法叹了口气，她倒是没有像希欧这样狼狈，而是自己找了营地的一个角落，非常熟练地安稳坐下，把自己固定在原地，然后灵魂消失，义体失神的呆在原地。 　　“……以后这大概也算是我的日常？” 　　伊恩眨了眨眼，不禁摇头叹息。他将希欧的义体放在安法义体的旁边，心中无奈道：“不，我可没有这么省心……我的星魂比她们的龙魂要高一级，这就导致我两边都是本体，必须同时操控。” 　　“也幸亏龙岛那边还在疗伤，不然的话，一不小心就可能露出破绽。” 　　队友们四散而走，被家长长辈抓去询问遗迹探索的过程，伊恩瞬间就变成了孤身一人。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希望大家伙能守住口供——就算真的说漏了问题也不大，毕竟无论是希欧还是依森那边，都不会与阿克塞尔亦或是其他第五能级共享情报。 　　而安法又是所有人中心智最成熟的那个，却用不着伊恩去担心了。 　　第五能级强者们的对峙已经前往星球轨道之外，随着大气层的急速修复，已经看不见虚境崩溃导致的灵能闪电放射现象。 　　伊恩抬起头，他从一旁服务人员那边要了一杯橙汁，一边喝，一边若有所思地仰视天空：“泰拉大气层的自我修复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好多。” 　　“虽然我知道大气层中也有一个生态系统，有升华生物在其中加速，但不到半天就恢复正常实在是太快了。” 　　在知晓前纪元文明，星神与终焉等‘真相’后，伊恩回头来看泰拉，就发现了许多过去被下意识忽视的事情。 　　这颗星球本身，就蕴含有许多秘密……那些源源不断产出的升华材料，那些恢复速度快到离谱的生态环境和星球循环…… 　　只要远离泰拉，升华材料就会减少，而与之相对的，即便是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上，升华材料的数量也没有比其他地方多很多，更是远远比不上泰拉周边。 　　这好像就是说……泰拉在源质转换这方面的力量，甚至超过了太阳。 　　超过了一颗恒星。 　　这凭什么？ 　　假如说过去，伊恩还会疑惑‘为什么’，那么现在，他心中就有了一个万能答案。 　　——嗨，还能是啥，星神遗产呗。 　　但这个星神遗产的力量，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强。 　　“熄星道途并没有给我完整的启示，他太在意速度了，以至于泰拉上的很多东西都没拿就离开，也不知道那个我是怎么忍住的，我本人的性格应该是任务不清完就不会开新地图的那种人。” 　　心中吐槽另一个道途的自己，伊恩倒也不着急，反正随着他的实力变强，他就能逐渐得到更多的线索和信息。 　　别的不谈，等龙岛上的自己苏醒，大概率就能直接白嫖龙岛这么多年的资料了！ 　　而就在伊恩仰视天空，放空大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的时候。 　　镜海卫来了。 　　作为巡监骑士，伊恩对于巡监骑士齐名的镜海卫颇为好奇。 　　在他看来，巡监骑士有点像是特警加上联邦调查局，外带一点锦衣卫的元素。 　　而镜海卫就更偏向于贵族检察院加中央情报局，外带一点皇室禁卫的味道。 　　“您好，银峰男爵，我是镜海卫的米德利·易扎。很遗憾打扰您的休息，但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几个高大的身影迈着反差极大的轻柔步伐来到伊恩所在的营地临时帐篷篷口，他们穿戴银光闪闪，宛如镜面一般的铠甲，但只要是升华者就能察觉到，这铠甲给人的源质反应极其之小，虽然目光能看见他们的形体，但源质感知就仿佛只有一只小虫。 　　伊恩知道，这就是镜海卫的特征，他们的镜面铠甲不仅仅可以光学隐身，更是可以减少源质感知反馈的强度，达成感知隐形。 　　不过对于他而言，早八百米开外伊恩就察觉到这群人正在朝自己靠近了。 　　“请进吧。” 　　伊恩开口，而镜海卫便道了一声‘失礼了’后便来到帐篷内。 　　米德利队长平时并不是一位特别有礼貌的人，即便是面对贵族，他也一向作风简单直接，从不说什么敬语。 　　尤其是那种乡下地方的普通男爵子爵，作为皇室直属的禁卫，米德利心中一直都怀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的确没有贵族头衔，但身份却远比一些小贵族要尊贵，他们要调查某地贵族的信息时，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什么暗中调查，只要直接来到本地贵族府邸，那些人就得乖乖将足以把他们自己送上贵族法庭的黑料交上来。 　　因为，谁都知道，假如你自己坦白自首还好，最多也就判个剥夺爵位流放边疆，但倘若让镜海卫的那群人动手，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 　　那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天知道要遭多少罪了。 　　但说是这么说。 　　当米德利队长和他的队员们真的进帐篷后，好好地关上帐篷的幕布后，伴随着整齐划一地哐当声，这四位身材魁梧的镜海卫便齐齐给伊恩跪下了。 　　“啊？” 　　即便是伊恩也不禁侧过头，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橙汁都泛起同心圆波纹：“各位，这是何意？” 　　“大人，刚才外面人多，属下得公事公办……” 　　而米德利带头，这位中年骑士卸下头盔，无比诚恳道：“您根本不用回答我们的问题，但明面上我们得过来调查一番，实在是打扰您的休息了……” 　　“就因为这？” 　　伊恩不禁感觉有点好笑，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奇怪。 　　他现在的身份是先知，是帝国最强那一批年轻天才之一，预言还救了大皇子一命。 　　而大皇子是谁？镜海卫总统领啊！ 　　卡洛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给这群镜海卫一万个胆子他们都不敢真的跑过来‘向自己询问情况’……这哪里有下面向上面询问情况的？ 　　尤其是伊恩理论上刚刚从遗迹出来，正想要休息。 　　假如被他们这么一打扰感觉不爽，等会和卡洛斯大皇子聊天的时候随口说一句……那就算是大皇子人好没把他们都降职了，未来真的有什么好事也肯定不会优先考虑。 　　就像是其他小贵族让他们增加了工作量，那么小贵族会生不如死那样一个道理，伊恩便是能如此决断他们命运的人。 　　“原来我的地位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啊。” 　　伊恩微微摇头，因为当了太多年先知，也没见过其他先知，所以他真的不太清楚先知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他也没让这些镜海卫站起来，那反而会让这些人担心：“暂且不谈这个，正常流程应该会问我什么问题？” 　　“会询问大人您在与大部队失散时去了哪里，还有一些与迷宫之主有关的消息。” 　　没有任何废话，米德利流畅地回答道：“这点千万不要告诉我，属下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等级的消息，殿下稍后会亲自来拜访您。至于现在……大人您有什么嘱咐吗？炼金药剂，亦或是美食美酒，我们会尽可能地为您带来。” 　　“我没……” 　　伊恩喝了一口橙汁，他的确没什么需求。但转念一想，他改口道：“给我一台跨国通讯仪，我有事情要和我的领地联络。” 　　“遵命。” 　　镜海卫们流畅地离开了。三分钟后，一台跨国通讯仪出现在了伊恩面前。 　　帝国，南岭。 　　霞辉城。 　　生物炼金实验室。 　　亚德伯特收到了一个陌生地址的通讯。 　　白发的亡君研究员愣愣地注视着这个‘除却伊恩和他外无人知晓路径’的通讯仪，他可没想到，理论上正在探索遗迹的伊恩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是伊恩吗？” 　　按下接通，亚德伯特谨慎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必要，伊恩绝对不会使用这个号码。 　　【我的心还在吗？】 　　然后，亡君研究员就听见了一个颇为罕见的问题。 　　“……在，当然在。” 　　迟疑了一瞬，搞明白伊恩真正意思的亚德伯特反而紧张起来：“怎么了，你受重伤了吗？！” 　　【嗯，身体全丢了】通讯仪彼端传来了颇为轻描淡写，但差点令亚德伯特眼前一黑的声音：【我之前保存的‘备份’应该都在，发一份给我，走铂铱工坊的渠道】 　　——什么叫身体全丢了啊！你说清楚好不好！ 　　正因为知道伊恩从不在这方面说谎，所以亚德伯特很清楚伊恩现在大概率就是根本没有血肉之躯的情况，而他所说的‘备份’就是伊恩早就准备好，每一个星期更新一次的‘全能细胞’与‘身体组织’备份。 　　而伊恩要这些备份，肯定就是为了在本地克隆一具躯体出来……这都是要干什么啊！ 　　“要把心送过去吗？” 　　深呼吸了好几次，亚德伯特压下自己那颗怦怦跳的心，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我保存的很好，现在估计也能用……” 　　【嗯，送过来吧。我需要一个‘支点’进行恢复再造……】 　　通讯仪那边的声音笑了起来：【多谢你了，亚德伯特，我就知道你会好好保管的……对了，稍后你去一下虚境】 　　【我会远距离投送给你一份资料库，接受之后，去钢龙巢，用我给你的权限打开龙巢，取出其中的火种】 　　【然后把它放在虚境】 　　【‘我’会拿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什么，你要真的转生为妖精？！ 　　伊恩口中的‘我’自然不是现在位于迦南摩尔的他，而是位于龙岛中的‘我’。 　　真龙的火种本质上是一种凝聚态的灵质要素，换而言之，和龙晶性质一样，是一种物质态的灵质储存装置，它当然可以被放在虚境中，然后等待其他人将其取走。 　　只是，取走它的人实力也必须强大，没有灵魂物质化的能力就无法将其触碰，没有虚境自由跳跃的能力就无法带其离开。 　　巧合的是，如今的伊恩两者皆有。 　　至于伊恩为何需要火种，答案很简单。 　　之前伊恩之所以不动用锖钢龙的火种，是因为他手中根本没有任何材料可以施展，青瞳那些结晶龙还小，而霞辉领的实验室还用不上那么高级的技术。 　　而现在，有了暗金巨龙这头第四能级的锖钢龙之躯，哪怕是残破的，也能使用锖钢龙火种中的技术好好地进行一番改造——改造得更加适宜伊恩的需求。 　　至于维修材料…… 　　“我白嫖一下龙岛，龙岛应该不在意吧？祂们那么家大业大，修复一个第四能级的龙躯肯定洒洒水啦。”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便愉快地随着帝国的队伍，回到了世界树之都。 　　泰拉773年，6月下旬。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在泰拉诸国之间的平稳表象，如今彻底被第五能级强者对峙的恐怖威压粉碎，那高悬于苍天之上的诸多星辰就是大地君王们力量的显化，令所有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 　　随着帝国和苍天王庭之间的矛盾再一次摆在台前，昔年曾为了争霸而发起席卷大陆战争的两大国度再一次举起了刀锋——而这一次，他们准备的更加充分，怒火更加旺盛，毁灭双方的手法也更加多样。 　　理智的人们呼吁着和平，但这种理智本身也是一种不理智，因为多年来的舆论影响，以及双方多年间的互相渗透打击，都已经让前线本地的居民愤怒无比，狂呼着要让敌人血债血偿。 　　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苦难，自称为理智的人们所说的‘忍一忍’与‘避免战争造成更大的损失’，不过是因为一群高高在上的懦夫在清谈罢了，如果有复仇的机会，谁会要和平？ 　　一时间，随着各大军团的调动，一支支陆地舰队的疾驰，双方环绕泰拉中央两座山脉展开了极其频繁的军事调动。 　　帝国开辟双线，与苍天王庭与飞焰地对峙，苍天王庭同样也是双线作战，帝国的东境军团隐隐与甘特瑞格姆的反攻形成掎角之势。 　　全面战争近在眼前，只等着某一方谁先忍不住。 　　而迦南摩尔维持守势的同时，也在稳定国内因半月行动导致的动乱——失去了第五能级，支柱党已经无法对抗维系党的清洗，但这一次，维系党罕见地没有下死手，而是留了一份生机。 　　毕竟，十王血是必须的…… 　　而作为支柱党的叛徒，却也是支柱党唯一的希望，戈蓝·国域出面，压制住了许多支柱党的反抗与破坏行动。 　　同样作为维系部这一方的年青一代代表之一，安法也非常忙碌，好几个义体来回跑，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龙魂锻炼。 　　至于伊恩，最近这段时间却非常悠闲。 　　作为先知，异种研究院探索队的大功臣之一，回到迦南摩尔的他不仅仅没有被任何人骚扰，还得到了迦南摩尔官方的最大礼遇——疗养的药剂是最好的，生活的环境是最好的，甚至只要不是最高的机密资料，世界树大图书馆里面的典籍也能全部阅览。 　　这就让原本想要早点回去的伊恩本能地就赖在世界树之都了……是，这显然是精灵们的阴谋！他们就是要用这种金钱攻势来让伊恩尽可能地晚回帝国！ 　　太可笑了，真的以为一位先知就会被这种粗鄙的资源攻势打动吗？！ 　　伊恩原本想要这么说，但精灵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对此，帝国作为迦南摩尔的盟友，而且大皇子还在迦南摩尔与十王血高层商谈一份全新的盟约，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与伊恩在迦南摩尔的悠闲看书生活相比，霞辉领的情况就辛苦的多。 　　最近这些天，这座南岭群山中的男爵领，迎来了许多探子，访客，使者与投资商人。 　　他们有的暗中观察，有的似乎只是普通旅游，有的是来问询领地的基本情况和发展规划，为接下来的投资做准备，而有的就是干脆直接过来送钱。 　　不过，就算是想着直接过来送钱的那些人，在真的抵达霞辉领，看见了那座已经焕然一新的城市，还有设在自然源质聚集点的诸多升华植物种植大楼后，他们对伊恩的评价又抬高了一个台阶。 　　他的领地，与其他南岭贵族的领地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无论是正在峡口地修建的高新技术开发区，还是位于霞辉湖旁边的农业中心，都足以证明这个年轻领主的野心——他要将自己的领地经营成拜森山脉真正的核心，山民的经济，政治和宗教中枢，成为南岭未来的核心！ 　　而南岭总督，巴敦侯爵居然默许了这样的发展！ 　　显然，正如资料中所说，这位帝国的年轻先知不仅仅只是一位先知，一位升华之道的天才……他更是一位学识渊博且极具技术实用化能力的学者，一位手腕高超的贵族。 　　所以，结果呢？ 　　当然就是打钱打的更加愉快果断了啊！ 　　哇，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投资先知会亏本吧？ 　　现在看上去是赢赢赢，最后也是赢赢赢！ 　　唯一苦的就是斯科特和亚德伯特等人了——他们最近这段时间当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仅仅要应付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神秘无比，有钱到可疑的投资者，更是要为自己的领主胆战心惊。 　　事到如今，伊恩在异种研究院的经历已经传回了霞辉领，自家领主的真实身份和遭遇的危险基本都被他们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然后，便是此起彼伏地倒吸一口凉气！ 　　——我怎么不知道？！我都跟着伊恩干了七八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是第一骑士的第二弟子？！好吧，其实隐约也能猜出来，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这是某位铁之民主管。 　　——难怪老大的剑术这么好！这是某位海裔剑士。 　　——事情闹的也太大了……但不愧是伊恩，这下研究经费就彻底不缺了。这是某位亡君研究员。 　　——原本就很喜欢我们的领主，现在就更喜欢了。霞辉领绝大多数群众。 　　当然，有善意的，自然也有恶意的。 　　事到如今，飞焰地也终于明白，当初究竟是什么人物把他们在南岭潜伏的暗子和隐秘部队一扫而空的了。 　　是先知啊！ 　　“他妈的……” 　　前飞焰地特战大队南岭大队长，今飞焰地特战大队文书主管奈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咬牙切齿地捏碎了手中的钢笔。 　　一股无名怒火从他心胃直冲咽喉：“我就说那时候怎么帝国那边拔除我们的间谍比拔萝卜还简单……感情是有先知啊！” 　　“非我之过，非我之过！我上是这个结果，你们上也是这个结果！” 　　有先知，那抓个间谍确实是比拔萝卜还简单了——哪怕是先知的能力并不在于找人这点，但单凭先知那远超其他升华者的敏锐感知，一般的隐匿者在他们面前都和高亮显示那般明显。 　　此时此刻，奈莫心中满是幸灾乐祸——因为他知道，飞焰地最近这段时间又针对南岭作出了一些动作，而主持者正是取代了他的继位者。 　　现在，那家伙肯定十分为难吧？ 　　想要渗透一位先知的领地？一位第一骑士弟子的领地？ 　　哈哈，要不违背自己立下的军令状，要不就和他一样大败亏输回来降职！甚至死掉都有可能呀，哈哈哈哈哈！ 　　他输的地方，别人也别想赢！ 　　事实也的确如此——现任的南岭特战队队长在知晓这一消息后，顿时浑身冰冷，眼泪都快要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涌出了。 　　什么鬼啊，原本这地方有真龙有山民圣地就已经足够难搞定了，现在告诉我他们的领主是先知？ 　　不想玩啦！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反而加速了渗透计划——趁着伊恩这位先知不在，他必须立刻挣扎！ 　　但，殊不知……这点也早已被伊恩料到。 　　希欧的真身隐匿在云层之中，颇为无聊地注视着隐藏在山岭中的隐秘基地，早早和自己母亲山之王回到南岭的她早就找到了敌人的藏身地，但却没有立刻将其毁灭的打算。 　　“哎，要不是伊恩说留下一个种子，让飞焰地那边的动作有迹可循，真的想把他们都灭了。” 　　真龙嘟囔着：“话又说回来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帝都。 　　“……先知……第一骑士……原来如此。” 　　阿芙丽娜·埃伦，依森嘉德之母眯起眼睛，阅览着手中的情报。这位金发美妇人先是沉默，然后露出舒心的笑容：“难怪依森这孩子这么信服他。或许，他早就知道这点吧。” 　　如此自语，她做了一个笔记，将原本依森嘉德对伊恩的支持翻了三倍。 　　“但是……”微微摇头，埃伦夫人的语气转寒：“居然不告诉妈妈。这是不信任我吗？” 　　可随后她又叹息：“孩子长大了呀……” 　　而正在迦南摩尔，准备与伊恩一同归国的依森嘉德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这实验室冷气的确有点凉……” 　　微微摇头，正在大使馆中等待的依森嘉德微微摇头叹息：“也不知道伊恩的手术顺不顺利……” 　　说是手术，实际上是重塑躯体。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除却呆在世界树图书馆中尽情阅览（复制粘贴）精灵的藏书外，便是等待亚德伯特将他的‘心脏’送来。 　　而就在几天前，通过铂铱工坊渠道送来的心脏抵达，伊恩便开始联络妖精一族，尝试为自己塑造一个全新的妖精之躯。 　　【什么，你要真的转生为妖精？！】 　　听见伊恩的需求后，被找上门的汞泉和银盐都震惊了——天啦噜，居然真的会有人想要变成妖精吗？ 　　其实数量非常多。倒不如说，是个人都非常想要变成妖精。 　　但是，那些人都并不符合条件。 　　妖精的灵魂是特殊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们全族都是星球意志的触须，而从更高角度上来说，祂们是星神用以太改变宇宙后，从星体上诞生而出，与星神类似，出现了趋同进化的灵体生物。 　　祂们的诞生，源自于一次‘巧合与意境’，正如诞生在桦树林黄昏中的桦黯，诞生在书院墨香中的墨风，诞生在冰冻海鱼中的冻鱼，诞生在铁锅里面的铁锅…… 　　总之，主要看运气。运气到了，哪怕是茅尖上的露水都能诞生出一只妖精。 　　那么，人类能转换成这样的形态吗？ 　　也得看运气。 　　首先，这个人类必须是个天选者——他必须要在智慧诞生之前，自我意识产生之前，就已经拥有灵魂。 　　而且，这灵魂具备一种‘天然的执念’。 　　听上去似乎很苛刻，但是对于妖精来说，祂们诞生前就已经是天地间的一股自然源质，而这股自然源质到了恰当的时机，感触天地自然的意境，便可以孕育出智慧与生命。这意境就是妖精的名字与执念。 　　而人类除却天选者外，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后天修行才能得到灵魂，通过后天学习才能找到人生目标。 　　至于天选者，他们的灵能就是他们天生的执念与灵魂，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选者就是‘人之妖精’也说不定。 　　那么，伊恩符合条件吗？ 　　太符合了——简直不能更符合！ 　　作为自己的回声，伊恩何止是在诞生前就有了灵魂和执念，他简直是早就在不知道多少次轮回前就符合条件了！甚至可以说，泰拉上所有的妖精都没有他符合妖精的定义！ 　　当然，这点妖精一族是不知道的……所以出于谨慎考虑，以及‘这件事果然很好玩！’‘人类的先知也想要变成妖精的先知吗？！’这种想法，坠星城和四大妖精乡开了很多次会，吵了很多次架，内斗了很多次，终于决定出了考察伊恩情况，并且可以进行转生手术的两位妖精导师人选。 　　伊恩正在实验室里等着祂们。 　　而在此之前，他和另一位大师，精灵生物炼金大师格拉维·绯叶还有一些话要说。 　　“真没想到，你在异种研究院受的伤这么重——居然只剩下灵魂了。” 　　看见伊恩的第一时间，格拉维大师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即便是他，也没办法真的看出伊恩伪装下的不化冰之躯。 　　但是当他与伊恩对视，看见伊恩特意卓显出的灵魂波动后，这位见多识广的炼金大师察觉到异常：“你这灵魂已经实质化，却完全脱离肉体桎梏——再加上你这妖精血脉，的确是没什么本质损害，就是新身体不怎么好用罢了。” 　　“不愧是格拉维大师，一瞬间就明白了我如今的情况。” 　　伊恩与格拉维大师握了握手，他笑着说道：“那么现在，你能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你想要像是妖精一样重塑真正的妖精之躯。” 　　格拉维大师点头，这位红发精灵此时神情非常平和，一点都没有与伊恩初见时的焦虑：“这对你我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最好还是有真妖精在一旁帮忙辅助……不过，你会叫我过来帮忙，果然还是因为和我的研究有关吧？” 　　“的确如此。”伊恩微笑着点头：“与天梯生命树有关……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是否真的彻底放弃了‘眷属化’的研究？” 　　“……哼。我输了。” 　　沉默了一会后，格拉维大师反而嘴角翘起，笑了起来。 　　这位精灵老者抬起头，看向这烬灯家机密实验室的天花板，他平静地说道：“我已经见过维系部如今正在研究的道路……和那条道路相比，我的眷属化之道根本就是错漏百出的雏形。” 　　“是的，我坚信，我的眷属化会逐渐摒弃掉种种弱点，最终臻于完美，但……就算是完美的眷属化，相较于那条路也没有压倒性优势。” 　　“既然如此，不如放弃，免得浪费我族本就不多的资源。” 　　“是机械化精灵对吧？”伊恩点了点头，在格拉维大师惊愕的目光中直接道出了‘那条道路’的真名：“或者说永恒精灵……放心好了，我是在异种研究院中发现的，不是说这个计划泄密了。” 　　“这不就是泄密了吗！”格拉维大师瞪大眼睛，他站立起身，情绪激动道：“你不要和妖精一样说话啊！你还不是妖精呢！” 　　但是想到伊恩是先知后，他反而缓缓点头，平静地坐了回去：“也是，你是先知，真的遇到，又怎么可能看不穿？” 　　——先知也太方便了吧？ 　　伊恩心中吐槽了一下，早知道先知能解决这么多问题，他隐藏这么久干什么？早就套个先知的盾开始狠狠锐评了！ 　　当然，他其实也知道，假如在实力不够，没有名气基础的情况下暴露先知之力，恐怕灵知院那边的动作就不会那么干净……到时候，被锐评的恐怕是他自己。 　　“我倒是对眷属化别有看法。” 　　等待格拉维大师平静下来后，伊恩便缓缓道：“格拉维大师，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已有退休的欲望，但我却仍然想要邀请你去我的领地工作。” 　　“我相信，眷属化的极限远不止你的预想。” 　　这也是伊恩在‘熄星道途’中得到的预示。 　　熄星道途中，所谓的龙人，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浅层眷属化，通过锖钢龙这一主体，扩散源质结构，让群体广泛获得一定的龙之力，并且更加适应锖钢龙生态圈……这正是眷属化的表象。 　　自己在熄星道途中，绝对与格拉维大师有所合作，才能在短时间内立刻研究出龙之眷属，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发出邀请，然后徐徐图之。 　　“这个……以后再说吧。” 　　果不其然，格拉维大师现在兴致缺缺——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课题如今被其他人同类完全上位取代，想要让他现在就打起精神显然不现实：“不过说实话，我倒的确对你的领地有兴趣……” 　　“反正我在世界树之都这边呆着也无聊，等过段时间有兴致了，我或许也会回帝国看看你的领地吧。” 　　“那就说好了。”伊恩微笑着点头——他有把握，只要格拉维大师来了，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更何况，他甚至能隐约看出来，雅弗达议长，恐怕也不希望格拉维大师呆在迦南摩尔。 　　不管怎么说，格拉维大师都是一位炼金大师，也是过去迦南摩尔研究员一支势力的继承者——即便他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但的确有可能会被支柱党那边视作‘反抗维系党计划’的棋子而被利用。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清闲一点退休，亦或是再送出去…… 　　这种感觉…… 　　“果然，阿克塞尔对我，对不动坚城，也是这种感觉吧？” 　　伊恩若有所思，他现在也算是彻底想明白，为什么帝国皇帝会一手将‘马赫迪’推走了。 　　说实话，他多少还是有点自负的，伊恩自认为自己这样的天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人当成垃圾一样推走，哪怕对方别有隐情也不可能这样把自己送出去啊。 　　但对比熄星道途未来的帝国分裂一事来看…… 　　假如帝国内部仍然有着一部分暗潮涌动，有其他势力意图将‘不动坚城’视作一杆旗帜去反抗现在皇帝统率的秩序的话…… 　　那么伊恩也不想要搞乱现在的帝国。 　　帝国内部越乱，他就越能浑水摸鱼不假，但越稳定，他能得到的帝国支持也就越多。 　　“至少也得让我把先知的福利吃完，再来说什么帝国内乱的问题！” 　　心中如此笃定，伊恩此刻也感应到了，有两个异常清晰明朗的妖精气息正在朝着此地靠近。 　　少年向格拉维大师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要出门接待客人。 　　他出门，然后便看见了两位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已经打开，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妖精。 　　恰好这两位妖精都能算是熟人。 　　甘崧·冻鱼。 　　还有冻鱼·寂霜。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冻鱼导师与妖精之皇 　　烬灯部的实验室位于大宅后方一片悬空建筑群的中央，隐蔽不说，周围还有许多烬灯家的浮空骑士守卫，理论上来说，无论是谁，哪怕是一只鸟靠近，这些守卫都会将相关信息发送到伊恩的终端上。 　　而伊恩的终端早就与银色芯片相连，可他却并没有得到‘妖精们抵达了’这一消息。 　　那么，情况就很简单了……妖精们显然是绕过了守卫，准备给伊恩一个惊喜的！ 　　伊恩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两位贵客……欢迎呀？！” 　　不过，伊恩给了妖精惊喜，而妖精给伊恩的，便是惊吓了。 　　微微睁大眼睛，白发少年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两只妖精以一种颇为奇妙的姿势漂浮在实验室的门口。 　　其中，在上面的那只，便是伊恩朋友桦黯小姐的导师，白发绿眸的甘崧女士。和过去一样，她仍然一幅穷酸的研究员打扮，显然还是没有任何经费。 　　而在下面的那只……或者说，被甘崧小姐骑着的那只妖精…… 　　“虎鲸？！” 　　伊恩忍不住道：“还是红色的虎鲸！” 　　正如伊恩所说，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一只红白二色，约莫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虎鲸！ 　　这虎鲸上半部分呈现红色，是某种血纹钢的精粹体，而下半部分是永凝冰，是不化冰的上位精粹，都是非常珍稀的材料……但与它的形象相比，这个材料根本不重要。 　　虎鲸看见伊恩惊讶的模样，便相当欢快的扑腾了一下，一脸非常快乐，很是开心的样子。 　　“许久不见，伊恩。” 　　甘崧女士骑在虎鲸上，用非常娴熟的动作安抚了身下虎鲸，让它平静下来：“真没想到区区一年的时间，你就已经有如此成就——而且就连我都没有看出你的先知身份，真的是出乎预料的厉害呀！” 　　甘崧女士的声音仍然带着一种舒畅而又清新的韵律，宛如泉水叮咚，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她微笑着与伊恩打招呼：“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而我身下的这位，便是我的导师，冻鱼·寂霜。” 　　“啊。哦。嗯……” 　　即便是以伊恩的计算力，此刻也卡壳了，他此刻心中疯狂吐槽‘身下那位是闹哪样啊’‘你把你的导师骑在身下？’‘它看上去好开心啊？’‘为啥？！虎鲸为啥？！为啥这里会有虎鲸，还是红色的？！’。 　　但即便如此，他的肉体本能仍然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与甘崧和冻鱼谈笑风生：“啊，一不小心就聊太久了，两位先进来吧。” 　　“好～” 　　“好！” 　　前面一个如沐春风的声音自然就是甘崧导师，而后面那个给人凉爽清朗感觉的声音就是冻鱼了。 　　——你原来会说话啊！ 　　一头会说话的迷你红色虎鲸，伊恩差点没绷住，但他毕竟是见多识广，还是绷住了……妖精嘛，就算真的不会说话，也能灵魂通讯。 　　而等到两位妖精都来到实验室中后，随着甘崧导师的解释，伊恩也算是明白过来。 　　妖精，是追求美的种族。 　　但美又不是只有人类——这个世界的美多了去了，人类的视野实在是太狭隘了，别的不说，一般的人类欣赏动物，也只能按照自己的角度去欣赏它的皮毛，体格与肌肉，而树木也是如此。 　　有些人类觉得美的猫咪，比如说折耳猫，反而是一种病态的象征，盆栽和花也是如此，所以就有一些妖精摒弃了人类这一智慧生物的视野，尝试从大自然的视角，去体会一种更加广阔的美。 　　换而言之…… 　　“怎么样！是不是很强壮，很健美，很流畅？” 　　冻鱼女士……亦或是冻鱼先生？反正妖精不能用性别来说，至少这位冻鱼虎鲸并没有任何性别，就只能称之为导师了。 　　此刻，它正活蹦乱跳地在伊恩身前的座位上晃来晃去，宛如真的在大海中游弋：“我观察了泰拉七海中百分之九十的虎鲸群族，引领它们团结共处，建立了大北海虎鲸共和国！我的虎鲸之躯，绝对是整个泰拉最强壮，最美好，也最吸引虎鲸的虎鲸！” 　　很显然，冻鱼导师对自己的成就相当自得。 　　“太强了……” 　　而伊恩也不禁感慨道，他倒不是因为什么强壮和虎鲸的美，而是感慨泰拉这地方的虎鲸智商居然已经高到了能理解国家并且合作建国的地步……有些时候不去一趟还真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有多少奇葩的国家和群族。 　　不愧是泰拉啊。 　　另一侧，格拉维大师一脸平静，想来也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头，再怎么奇葩的妖精估计也都见过了，老人甚至还提醒了一句：“没必要寒暄，咱们先说正事。” 　　的确如此。 　　“伊恩。我是坠星城妖精十二理事之一，冰之座。也是乐土乡的管理者之一。” 　　两妖精两人坐在桌前，冻鱼作为这一次的主事者，颇为认真地对伊恩说道：“杂七杂八的不谈，你是真的想要彻底转生为妖精吗？” 　　“是想。但是这个彻底，是什么意思？” 　　伊恩双手合拢，放在桌上，他对冻鱼道：“难道说，还有不彻底的转生法吗？” 　　“当然。”冻鱼认真地甩动尾巴道：“实际上，人类基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妖精。” 　　“伊恩，妖精是一种生命形态完全迥异于人类，思维模式和逻辑也迥异于人类的生物。你们人类是非常傲慢，非常自我，有着许多偏见和固有认知，还非常善于自我欺骗的种族。” 　　“就像是你因为我的名字和我的形态而感觉到了惊愕和好笑那样，这种心态，是人类特有的思维模式。”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始终能保持自我而不迷失，能塑造出超越自我的执念，能将文明延续至今，不断自我升华。” 　　“我知道，你并没有真的笑我，你只是因为我的特殊而惊讶，并且因为自己认知的扩展而感到惊喜，所以我认可桦黯和甘崧的说法，确认你的确有着‘近乎于妖精’的思维模式。” 　　“但这仍然不是妖精。” 　　如此说道，冻鱼此时此刻的声音变得肃然起来，那是一般的妖精绝无可能有的肃穆与凝重：“因为妖精是不怕死的。” 　　伊恩微微一愣。 　　“不怕死的？”他感兴趣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冻鱼平静道：“世人都以为妖精是永生的种族，所以自古以来，都有实力强大的强者想要尝试转生为妖精，换取自己寿命的延长，而在这其中，第五能级的强者也为数不少。” 　　“但是他们都失败了……因为他们怕死。他们想要活着。所以，他们根本就无法达成第一步。” 　　“那就是摧毁自我，用自己的碎片，将自己重构为一个崭新的妖精。” 　　“哦……” 　　伊恩眯起眼睛，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新生之死，原来是这样，的确。” 　　仔细想来，也是。 　　假如仅仅是天选者就能成为妖精的话，那么泰拉大陆那么多天选者，怎么都没有成为妖精呢？ 　　别的不说，天选者第五能级也为数不少，有恩于妖精，和坠星城有紧密联系的君主更是有好几个，怎么这些强者就没有拜托妖精，将他们转换为永生不灭的妖精之身？ 　　答案当然是办不到。 　　想要成为妖精，就需要舍弃肉体，将自我的魂魄打碎，重新依照妖精的逻辑，孕育诞生出一个崭新的灵魂……换而言之，这就是用人类的灵魂作为一个执念，去催化出一个新妖精罢了。 　　新生之死。和虫巢吞噬转换智慧生命，怀光使用圣仪来转换圣职者一样，妖精的转生，就是真正的死去，然后在下一世成为妖精。 　　这么做了的人，就彻底变成了妖精，而无法接受这种自杀的人，也就无法成为妖精。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只有人类的天选者‘幼童’才能转换为妖精，这也是妖精‘换生儿’‘调换儿’传说的源头，但这都是经过同意的。” 　　冻鱼平静道：“先知，你是先知，或许你在未来看见了你成功的一幕，但我还是想要问，你真的做好成为妖精的准备了吗？你是否已经决意舍弃人之身份？” 　　“不着急回答，我们妖精绝对不会逼迫人作出选择。” 　　话毕，冻鱼不再言语，只是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而随着它的意志蔓延，一股无形的寒流涌过。 　　一时间，伊恩仿佛置身于北国的沿海，目睹了一次巨浪翻腾。 　　奔流的冻潮咆哮着拍打岩壁与沙滩，刺骨的海风混杂着冰沙从天而降，万物都因这异常的寒流而陷入萧瑟的冷寂。 　　尸体。许多尸体。鱼，海鸟，海豚，水母，大白鲨，鲸……许多海兽的尸体堆积在沙滩上，它们早就在上岸之前就已经死去，而远方，因‘天灾’而逐渐蔓延而来的冰海正在扩散。 　　一切都被冻住了，任何努力挣扎，想要活下去的生命都无法幸免，而就在一朵翻腾的浪花中，一条小小的鱼正在竭尽全力想要潜入大海的深处，它看见了海滩上同族的尸体，看见了那些天敌，天敌的天敌和海中巨兽的尸体。它绝对不允许自己也那样死去。 　　它奋力摆尾，竭尽全力。 　　可它太小了，力度也不够，所以在海潮的拍打下，它没来得及潜下，最终还是被寒霜天灾冰封，宛如琥珀中的虫。 　　生命最后的挣扎，永不停息的火花，这意志即便死亡也没有结束，它始终蔓延，始终澎湃，最终在漫天寒霜飘舞间，凝聚出了一个意志。 　　这就是冻鱼……冻鱼·寂霜。 　　是的，只有人类的逻辑，才会觉得这个名字‘有趣’，也只有人类傲慢的先入为主，才会觉得这个名字‘奇葩’。 　　而对于妖精们来说，这个名字和起源背后的意志，是如此严肃且恢弘，值得赞美，也蕴含无尽的‘美’。 　　“……我明白了。” 　　伊恩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反而笑了起来：“但，这于我而言，并不是问题。” 　　不仅仅是‘源之魂’本来就已经让他的灵魂本质高于妖精之魂，根本不需要像是一般人类那样粉碎自我再重组……哪怕没有源之魂，伊恩恐怕也毫不介意这种小事吧。 　　在一旁格拉维大师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伊恩同样释放出了自己的意志，朝冻鱼，以及一直在一旁微笑着旁观的甘松导师涌去。 　　“哦？你是想要……” 　　红色虎鲸微微眨眼，它大概能理解伊恩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意志和灵魂，却不知道为何对方居然如此自信：“好吧，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物……” 　　沉下心，它认真地感应伊恩的意志。 　　然后，它便感应到了一股狂风，一股浩荡无比，却又沉默无比的浪潮。 　　在这瞬间，冻鱼看见了死亡，看见了沉沦，漆黑的死气朝着整个世界蔓延，覆盖天地，倾轧万物，战争之烈怒令所有的一切都剧烈地燃烧，化作焚尽天地的黑烟与烬风。 　　它看见那些遥远过去的碎片与幻影，月球被贯穿，大陆在沉没，白骨盈野，昔日都城废墟嶙峋；看见苍凉的血，决意的剑，看见天地皆寒，异界之神降世与众生为敌，整个世界的火光在号角声中依次熄灭，宛如末日的预兆。 　　它看见那些还未来得及发生却可能发生的事，滚烫的雪从天而降，吞星的巨兽从魂之渊中攀爬而出，洪流一般的光吞没了万物。 　　而最终，它看见了无数的尸骸。 　　一个人形。一个由无数尸骸，破损的颅骨，流淌的粘稠血液，斑驳锈迹的金属与黑色鲜血构成的人形。它的呼吸是燃烧后的烬尘，它的肺腑中充斥糅杂了铁与血的风沙，它由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尸体构筑而成型，双手虚拢在胸前，最终化作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祭坛。 　　这祭坛祭祀之物，双手保护之物，便是它的心脏，它的星辰。 　　它那由无数死亡堆砌而成的，死后的希望。 　　一顶苍蓝色的星之王冠。 　　“……” 　　沉默了许久之后，冻鱼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不，不可能啊，这……这太有意思了！” 　　虎鲨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伊恩，惊叹道：“你居然已经是妖精了！完成度比我还高！” 　　“怎么样，导师。”此刻，甘崧微微笑道，她伸出手摸了摸虎鲨的背鳍自信道：“我就说了，伊恩早就满足条件，你还不信——这下经费可以给我批下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做一半然后就说没意思把摊子丢给其他人跑路？” 　　冻鱼斥责道，它舒舒服服地摆了摆尾巴，然后点头：“不过你说的对，这次就给你批经费吧！” 　　“好诶！” 　　在甘崧欢呼后，冻鱼抬起头，看向微笑着的伊恩，神色惊异道：“不可思议——先知，虽然我完全说不清我刚才看见了什么，但那种希望，那迈过了无数死亡，无数选择后的希望……我完全能理解！” 　　“毫无疑问，你是妖精！还是很美的那种！” 　　而且…… 　　——是拥有‘希望’，有可能成就妖精皇位的真妖精！ 　　将这句话闷在心里，冻鱼感觉这可能不太确定，还需要再等等看才能搞清楚……但无论如何，伊恩根本就是天生妖精，完全不需要做任何转生准备。 　　太厉害了，这次打趴下十几个竞争者果然是值得的，它来对了！ 　　“还等什么，我们开始吧！” 　　想到就做，冻鱼知道，这个时候就别思考其他的了，总之，伊恩这样一位先知和天生妖精就在眼前，说自己要进行转生，正式成为妖精的一员，那祂们是绝不可能拒绝的。 　　冻鱼用尾巴指向他们身后拖拽而来的大箱子：“我们这边的材料和药剂都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就看你准备的材料了。” 　　这算是妖精乡对伊恩的投资，假如伊恩不愿意成为妖精，那么至少他血脉升级的材料也有了底子。 　　“没问题。” 　　伊恩和格拉维大师也站立起身，他示意冻鱼与甘崧跟着他前往深处的实验室中枢：“我保证，那些材料也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假如是其他人说会让妖精大吃一惊这种话，肯定不会被妖精放在心中……但假如是伊恩的话，冻鱼和甘崧都在好奇之余，做好了吃惊的心理准备。 　　“说起这个，冻鱼导师。” 　　而就在路上，伊恩也好奇地询问了另一个问题：“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由来，的确令人心潮澎湃，是我未曾理解的一种意境。” 　　微微一顿，他认真地询问，道出自己的疑惑：“那么铁锅呢？我在异种研究院遇到过一位叫做银盐·铁锅的银妖精……铁锅导师的起源是什么？” 　　伊恩问完，便期待地注视着。他现在已经完全能领会妖精的美了，那的确啊是迥异于人类认知的一种逻辑，一种浩大与艺术。 　　眨了眨眼，红色虎鲸思考了一会，然后恍然道：“铁锅？哦，那个啊……我记得是，古老岁月之前，一口铁锅被人忘记了，一直架在火上烧，烧了半天都快烧透了。” 　　“青烟萦绕间，他就那么诞生。” 　　“……哦。” ###第二百二十九章 穿越重生之我在以太世界修真 　　“事先说好，你用‘天梯生命树’碎片作为主体，眷属化你的心脏，进而作为你妖精之躯核心的计划，我持有谨慎态度。” 　　在随着伊恩与两位妖精进入实验室中枢时，格拉维大师提醒道：“虽然你的确天资过人，甚至就连第四能级的迷宫之主都没把你拿下，甚至被你指挥众人击退……” 　　“但归根及底，天梯生命树是古老的异星之神碎片，是第五能级的力量。” 　　“那和其他升华器官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没有经验，很容易失控爆体……不少用作实验的魔兽都是因此而亡。” 　　——我另一个身体里不仅仅有古龙心核，还有新拿到手的古龙神髓呢。 　　伊恩很理解这是格拉维大师对自己的善意告诫，但他总不能和对方说真相吧？所以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格拉维大师见状，也就不再多话。毕竟伊恩是先知，有什么危险他怎么可能不懂？ 　　反倒是背后的两只妖精微微一惊：“第五能级的碎片？天梯生命树？异星之神？” 　　“这么刺激吗？” 　　当然，还有更加刺激的。 　　伊恩带着一行人来到实验室中枢时，他打开了冷藏柜的大门，向妖精们与格拉维大师展示自己准备好的材料。 　　大量不化冰，一部分永凝冰，一些无垢霜……这是冰系妖精非常常见的躯体材料。 　　一些悬海尘沙与泠光浮石，这是水系妖精们常用的双翼材料。 　　然后，便是核心…… 　　“哇。” 　　这下，无论是妖精还是虎鲸都震惊了：“居然真的是心啊！”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一颗被保存的很好，还蕴含大量活力的心脏。 　　一颗‘伊恩之心’！ 　　“之前进阶的时候，发现心脏没什么用处，就做手术取出来，空了点位置。” 　　伊恩颇为热情地向甘崧和冻鱼介绍自己的心脏：“强度在第二能级中应该算是顶尖，只需要稍微催化就能抵达第三能级范畴，你瞧这活力，保养的非常好。” 　　“更不用说这绝佳的水系源质传导了，我觉得将其作为我自己妖精之躯的主材料没有问题。” 　　“那当然没问题，这不就是你自己的心吗！” 　　冻鱼导师吐槽道：“比起这个，你心脏‘龙属性’味道很重，与其说是妖精倒不如说是龙，你的龙血居然这么浓吗？” 　　这主要是因为自己这心脏常年和古龙心核背靠背……所以的确被浸染的有点严重。 　　“确实很好。” 　　而甘崧导师微微点头，白发绿眸的妖精环绕伊恩的心脏保存皿转了一圈，欣赏道：“其实仅仅是这些材料，就足以塑造出一个第二能级左右的妖精了——依照你的经验，很快就能将这身躯重新锻炼至原本巅峰水准。” 　　抬起头，甘崧与伊恩对视，她好奇道：“但你的目的肯定不止如此——既然要重塑躯体，你肯定希望彻底摆脱过去肉体的所有桎梏。” 　　“是的。” 　　伊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匣子，他将其放在自己心脏前，然后缓缓将其打开：“所以我打算从一开始，就为自己设计一个完美的躯体。” 　　匣子打开，纯粹的翠绿色光辉流溢而出，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一条晶莹剔透，呈现出半透明水晶材质的树根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它似乎是一种物质，但在场的众人却感觉到了明显的‘灵质’感。这是一种可以横跨虚界与物质界成长的超级生命，洋溢着无比浓郁的生命气息。 　　“天梯生命树……远古之前，失落纪元，瑟塔尔人击败并镇压的古老外神……” 　　相较于其他只是感慨的人，冻鱼却颇为感慨地摇晃尾巴：“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诞生不久，在坠星城学习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些新闻。” 　　伊恩和格拉维大师侧目——虽然早知道妖精活的长，但冻鱼居然是从失落纪元中后期就活到现在的超级长辈？ 　　完全……完全看不出来啊！ 　　而冻鱼陷入回忆，这正是它诞生那个年代的古老之神，即便是妖精也会为之感慨：“据说，它的原名其实是‘风暴阶梯’，原本是一种‘风飘草’那样的植物，随着异界那永不停歇的狂风而成长壮大的植物——你们知道气态星球吗？它就是生活在那里的生物，天生就可以固定那个星球中的物质和水，进而孕育出更多的生命。” 　　“而在成为神后，这种植物的种种异能就更加强大。” 　　冻鱼的说法与现在泰拉人的说法有略微不同，显然带着一些前纪元文明的知识，而伊恩也微微点头：“水土为木……虽然并不是完全转换，但能理解了。” 　　这其实也是伊恩之所以选择天梯生命树的原因……他的两个躯体正好是一水一土，有这个优势为什么不利用？ 　　“不过。”伊恩追问道：“它为什么会被改名为天梯生命树？” 　　“我记得……”冻鱼回忆了一下，缓缓道：“好像是因为这外神的能力，恰好与前纪元文明的‘天梯工程’的一部分特别类似吧——天坠之灾摧毁了第一到第四层天梯，导致天灾频发，我也是那个时候诞生的。” 　　“而风暴阶梯操控大气的能力可以修复天梯，故而瑟塔尔人便将其作为材料源，通过帝都的力量不断散布其力量，让这颗星球的气候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伊恩微微点头，帝都除却行星护盾外，也兼职天气控制器这件事他早就知晓，但他还是对天梯非常好奇。 　　升华之道，便源自于‘天父创世的天梯’，在阿瓦克实验室，索林大公曾对伊恩和亚达伯特完整地叙述过‘天梯’的全部描述。 　　万物的运动，凝结，光辉与权柄。这是前四层，而后三层便是第五能级‘顶座’之名由来的‘钢之顶座’‘星之高庭’与‘远方之地平’。 　　而如今，天父的身份已经被证明，正是一位‘星神’。这位星神封印了在泰拉上作乱的千星之兽，然后为原始的泰拉人指明了文明的方向，是当之无愧的天父。 　　而后世，泰拉人创造的天梯工程究竟是什么？ 　　想到就问，而伊恩问，冻鱼就答——它对伊恩非常看好，自然不介意回答这些问题：“天梯工程啊……嗯，很难用这个纪元的话来回答，我就用前纪元文明的说法来说明吧。” 　　“第一层天梯。泰拉文明将其描述为‘万物的运动’……也就是所谓的生态循环的基础，控制江河流域，海洋洋流，地底熔岩流向的基础，就连地壳板块的移动都能控制的装置。” 　　“第二层天梯，万物的凝结，天象控制器，行星防御装置，和你们帝国帝都如今的作用差不多，或者说，帝都本身就是第二层天梯的一个核心节点，在天坠之后的不断改造，成为了第二层天梯的主体。” 　　“第三层天梯，万物的光辉，大气层控制器，当年用来调整太阳能区域光照和云层的，它早就坏了，不过功能被如今的泰拉大气层生态圈取代，天梯生命树主要维修的就有这一层，它的力量催化了泰拉大气层生态圈的诞生，你见过的不少大气生物都是天梯生命树内部的‘火种’解析后复原出的物种。” 　　“至于第四层天梯，万物的权柄，星球磁场调控装置，这个还算是完好，位于泰拉两极，如今一个由延疆控制，一个由远剑港和诸国监管。” 　　“等等等等——” 　　听到第一个的时候，伊恩神色还算轻松，但第二个时就神色凝重，第三个就面色微变，第四个就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他急忙开口，不可思议道：“这些能说吗？而且天梯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啊？”冻鱼不解道：“为什么不能说，这些在我那时代都是常识吧？” 　　“哦，忘记你们人类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那的确是失落的差不多，毕竟这些消息也没啥用。” 　　“难怪……天父跨过四步，事就这样成了。万事万物的行动，魂魄，基础与起源都已经具备。”伊恩微微点头，他此刻心中仍有些惊愕和恍然：“这就的确称得上是天梯了。” 　　“只有能完全掌控自己星球的文明，才有足够坚固的基础飞向远方……这就是一个星际文明的基础！” 　　“那么后三层呢！” 　　他期待地问道。 　　“钢之顶座。”虎鲸形态的妖精用自己的尾巴指了指头顶，虽然有着世界树之都阻隔，此刻也正是白天，但伊恩却清晰地明白，对方指的正是被太阳光芒遮蔽的‘月亮’：“星球轨道船坞和外太空威胁对策基地。” 　　“星之高庭。”尾巴一转，指向更远方的小行星带：“太阳系资源开发中枢，还没建完，那时候，我们的前辈和前纪元文明应该是打算在小行星带和德乌斯星（泰拉第六行星）间建设的星际殖民地中枢。我看伊恩你能理解气态行星，应该也知道气态行星中有很多核燃料吧？” 　　“前纪元文明计划在那里建设以燃料提取点为中心的超大型殖民圈，已经发射了不少火箭和飞船过去，不过具体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地基都没打完呢。” 　　——我大概猜出来为什么熄星道途的我会直接跑去搜刮行星资源了……而且为什么搜刮的这么快了！ 　　此时的伊恩心中彻底明白过来了，感情他能从妖精这里，获得天梯的真相，以及前纪元文明当年对泰拉其他行星的开发准备啊？ 　　难怪熄星道途能开发的这么顺利，毕竟有前纪元文明打的基础，不用真的浪费！ 　　“远方之地平。”妖精尾巴再转，它肯定不知道伊恩的心理活动，这次冻鱼指向的方向是太阳：“超空间涡流试验地……这个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了，那在前纪元文明也是最高等级的机密，具体代表什么我是完全不知道，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听名字就知道。” 　　“完全理解了……”虽然没有搞懂，但伊恩却喃喃自语……是，虽然他的确搞不太清楚超空间涡流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天梯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完全搞明白了。 　　天梯生命树，它能修复第三层天梯，辅助第二层天梯的运转，或许还能间接影响帝都下方和周边的第一第四天梯，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梯生命树。 　　而第五天梯，钢之顶座……星球外太空威胁对策基地，噗。还真是形象啊，第五能级不就是人形的外太空异星文明威胁对策基地吗？他们每一个都是以镇压天灾与外神为己任，保证泰拉大陆和平的存在啊。 　　“很好，很好！” 　　此刻，冻鱼对伊恩准备的材料非常满意，开始绕着伊恩的心脏转来转去：“天梯生命树，的确是可控性比较强的材料，碎片的强度正好，可以作为你新躯体的核心！” 　　“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啦！” 　　伊恩和甘崧导师对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看向格拉维大师，确定对方也准备好后，便笑着道：“就现在。” 　　“我们现在就开始。” 　　“不过。” 　　抬起手，伊恩轻轻按住了欢呼一声，现在就想要朝着那些材料扑去的红色虎鲸，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对我的新身体有一些额外的要求。” 　　“冻鱼导师，甘崧导师，还有格拉维大师，我并不打算把我的妖精之躯造的和人类的躯体一样大。” 　　“咦？” 　　这下，伊恩之外的其他三人都愣住了，他们互相对视，然后懵然地看向伊恩：“这么说……你打算制造一个和普通妖精一样大的身躯？但……你准备这么多材料？” 　　“我原本还以为你要制造一个人形的大妖精形态呢——我们妖精也是有比较喜欢巨大身躯的大妖精的，但那样需要耗费的材料就多，而且不是很方便。”冻鱼道：“只是你毕竟要在人类社会生活，这样的身躯正正好，而且绝对出力也高，正适合你的需求。” 　　“可假如是我们这样的正常妖精的话……” 　　甘崧导师回过头，她看了眼伊恩的心脏，不禁微微摇头：“可你的心就和我们差不多大，就小一点而已！” 　　“是。”但伊恩却点头，承认了这一说法：“而且，这些材料我打算全部用上。” 　　“诸位，我打算制造一个二重身。” 　　如此说道，伊恩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大致示意图，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最近这些天，我除却在世界树图书馆汲取养分外，就一直在规划我未来妖精身躯的结构。” 　　“而如今，我已有所成果……” 　　如此说道，他将手中你的图纸展示在众人身前。 　　那是一个复杂的人形，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一个极其完整紧密的升华机器人……而这个机器人中央，有着一个奇特的空洞。 　　这个空洞直连一个圆球形的心脏核心，却贯穿身躯整体，看上去，简直就像是…… 　　一个驾驶舱！ 　　“就是这样。二重身之躯。” 　　伊恩微笑着说道：“妖精之躯驾驶人之躯，双重能量核心，双重增幅战力，必要之时，还可以脱出机体，进行双重战斗。” 　　“你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元婴……哦不，械神法。” 　　“一种改造过的‘以太真身’。” ###第二百三十章 妖精女皇的注视 　　“这个设计……” 　　甘崧和格拉维大师认真端详伊恩给出的设计图，而冻鱼导师仅仅是扫了一眼，便不禁发出惊呼。 　　作为妖精十二理事（这个名号隔几年变一次，前些年叫妖精亲王），泰拉纪元最年长的妖精之一，冻鱼·寂霜实在是有太多妖精之躯的构筑经验了，它一眼就能看出伊恩设计的合理性，知晓这是绝对经过验证，切实可行的构造。 　　双重身，以相对较为廉价但皮实有力的大型外壳作为日常使用的代步座驾，而更加精细，使用了更多珍惜材料的妖精本体作为驾驶员。 　　说是驾驶，实际上关系和人与大脑并无不同，妖精可以如同操控自己的身体那般操控这外躯壳……不，这就是妖精们的第二个躯体！ 　　而且，这个躯体自带能量源，再加上妖精自己的能量源，可以达成‘双炉心共鸣’达成短时间内更大更强，超越双倍的输出能力！ 　　而防御能力，妖精自己自带的护盾与装甲本来就很硬了，再加上外躯壳的护盾和装甲，根本就是双倍硬度，原本的要害成为了最硬的区域！ 　　“不仅仅如此！” 　　冻鱼导师敏锐地抬起头，与伊恩对视，它期待地问道：“伊恩，我看见，你这设计图中，大妖精之躯的胸骨内侧有着亚空间干涉探针……难道说？” 　　“对，就是那个难道说！” 　　伊恩微微一笑，他坦然道：“第四能级的强者，将以太真身的力量压缩在自己的身体和心光体中，只有一部分力量可以被收纳进亚空间，这导致了极大的‘寿命’也就是‘生命力’消耗。” 　　“我们妖精的确没有这个问题，但因为我们的身躯太小，一旦展现以太真身，很容易将现在的躯壳完全燃烧殆尽，浪费不谈，也根本毫无必要。” 　　“所以，我综合了各方面的技术，设计出了这么一个‘亚空间收纳’装置。” 　　“对于人类而言，他们能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收纳进体内的‘亚空间’中，规避庞大力量对自己生命的压迫。” 　　“对于妖精来说，我们可以直接把自己的‘本体’收纳进亚空间中，凭借虚境操控外躯壳，达成更稳定安全的多重保险！” 　　这其实是伊恩通过‘光之躯’得来的灵感。 　　泰拉第四能级的强者，已经到了一出手就会消耗寿命的地步，伊恩自己在全力运转龙之心核和以太炉心时，就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肉体的压迫。 　　要知道，他可是不动坚城……就连不动坚城都感觉到有压力，那其他第四能级全力以赴，根本就是燃烧着自己的灵魂去战斗。 　　而这原因，归根结底，就是第四能级以太真身的力量，远超过人类肉体能承受的极限。 　　就像是将一个甚至好几个超大型核电站放在一个人体内，别的不说，核电站造成的辐射也会导致血肉发生微量畸变，一旦全力运转，单单是辐射就能烧死人。 　　这就只有两种方法：升华者把自己变成起码几十米高的巨人形态，那样的话就能勉强承受自己力量的压迫。 　　要不就是将力量的本体转移走。 　　那就是亚空间了。 　　这个技术，对人类的用处，比妖精要大，但伊恩毕竟还有一个真正的身躯是人类，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倾向。 　　但显然，冻鱼并不在乎这点。 　　“太酷了！” 　　它发出欢呼：“天啊，我们妖精本来就是能穿越虚境物质世界的种族，躲进亚空间就像是本能一样。” 　　“但想要维持一个稳定的亚空间联系，一个横跨物质世界与虚境的结构是非常困难的……可是伊恩你精妙的设计，却让‘心光体’成为了这最坚固的沟通桥梁！” 　　“以心光护盾半永久地维持亚空间触突……天才一般的想法，唯一的缺点在于，难度很高。” 　　“最起码也得是第三能级心光，而且对心光体的操纵抵达极境。” 　　“换而言之，得是第三能级巅峰大圆满才有资格学习它。” 　　虽然这么多，但冻鱼还是很激动——因为对于它来说又不难，等帮伊恩造完身体，它回去就能当场玩了！ 　　它环绕伊恩的稿纸上下翻腾：“但这本来就是基础……没有抵达这个级别，也不需要去学习它，来规避以太真身对生命本身的损伤。” 　　“如此一来，只要外躯壳的亚空间结构不被破坏，我们的本体就永远安全！” 　　“不仅仅如此。”甘崧导师此刻抬起头，祂看向伊恩，目光满是惊异：“伊恩，你的这个设计，是能引领妖精未来艺术风潮的大发明！”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位白发绿眸的妖精再次看向伊恩的手稿：“妖精乡呀，我甚至都能想象，未来那些新诞生的妖精，会把自己的新躯体设计成什么样了……而且，这设计还留存了一个功能。” 　　“那就是多个妖精一同驾驶一个‘大妖精’躯体……不仅仅是增强力量，更是可以让比较穷的小妖精也能享受驾驶的乐趣！” 　　“伊恩，你简直就是妖精中的妖精！这次来为你塑造躯体，当真是来对了！” 　　此刻，伊恩和格拉维大师就只能看见冻鱼与甘崧两只妖精欢呼着围绕白发少年疯狂转圈——这大概也是妖精表达喜悦特有的一种方式吧。 　　转完圈后，等到冻鱼和甘崧都冷静下来后，两只妖精的神情就变得冷酷下来。 　　“开始工作。”进入工作状态的两只妖精齐刷刷如寒冰一样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那就开始。” 　　伊恩要的就是这份‘妖精的热情’与‘妖精的认真’——有些时候妖精做事大手大脚，冒冒失失，并不是因为祂们天生如此，而是因为祂们不重视。 　　作为有着几乎永恒寿命的种族，一时犯错根本就无所谓，妖精飞行失误飞错了方向也无所谓，祂们有的是速度和心情绕泰拉一圈回归原点再说，而人类绝对是无法想象这群小东西脑袋瓜里面在思考什么的。 　　但伊恩能理解，所以他很清楚，想要让妖精拿出120％的干劲，就得找一个祂们感兴趣的话题和方向，而这个方向与祂们自己也息息相关，如此一来，祂们就会极端认真，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完成任务。 　　然后，就可以去玩了！ 　　首先开始的是伊恩的妖精之躯。 　　说简单不简单，但实际上，妖精之躯最困难的部分，在于‘收集材料’。 　　而伊恩已经有了‘天梯生命树碎片’，自己原装的‘龙属心脏’，还有各种安法他们提供的优质材料，剩下来的就是拼装。 　　作为妖精乡中最有经验的一批塑形妖精之一，冻鱼导师精神一动，整个工作台周边就浮现出上百种不同‘灵魂实质化’构筑而出的工具，开始对伊恩准备的所有材料进行加工。 　　而甘崧导师负责一些最重要材料的处理——她与格拉维大师一齐，缓缓将‘天梯生命树’镶嵌在伊恩的心脏上。 　　在镶嵌完成的那一瞬间，伊恩看见了一轮青绿色的光芒绽放，然后，那一条小小的晶体树根便开始急速地成长，蔓延根须，将整个心脏都包裹起来。 　　一瞬间，伊恩原本鲜红色的心脏，就被一层青绿色覆盖。 　　然后，丝丝缕缕的血色，开始在根须上蔓延。 　　“天梯生命树在汲取你的生命力和血，进行‘资格认定’，伊恩，过来，将自己的灵魂投入其中，压制天梯生命树碎片的本能力量，篡夺它的‘权限’！” 　　格拉维大师对于这种事早就做过无数次了，他自己就尝试进行过一次篡夺，这也是他能进行‘木质化’眷属变身的原因。 　　但伊恩要面对的不同，他当初只是面对一丝力量碎片，而伊恩面对的是天梯生命树核心本体的碎片！ 　　如果说，他是眷属，那么伊恩就是天梯生命树的直系子嗣，甚至是兄弟姐妹那一档次！ 　　格拉维大师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伊恩延伸自己的精神灵魂，去压制已经逐渐变成青紫色的树根心脏。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潜力。”他心中默默想道：“是压制了天梯生命树，还是被天梯生命树压制，必须要我和妖精帮忙……就让我看看……” 　　还没等格拉维大师想完，伊恩的灵魂刚刚探出去，就像是伸手压瘪橡皮泥那样，轻而易举地就将天梯生命树原本的本能意志粉碎，篡夺了其权限。 　　“啊？” 　　不仅仅是格拉维大师目瞪口呆，就连甘崧导师都颇为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人一妖精齐齐用‘这也可以？’的目光看向伊恩：“这可是第五能级神木的意志啊，最为顽固顽强，怎么一瞬间就像是扫垃圾一样扫出去了？”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灵魂天生神力吧。”伊恩谦虚道：“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这大概就是先知的灵魂吧。”格拉维大师嘟囔道，他放弃了，看开了，他已经不会在伊恩身上惊讶了：“接下来就是操控塑形——你的血肉心脏已经被天梯生命树转换成了一种天生就与你百分之百共鸣的‘生息之晶’，是最纯粹的生命系素材。” 　　“将它稍稍雕琢，便可成为你的妖精之躯主体。” 　　这就不是伊恩熟练的范畴了，此刻冻鱼导师与甘崧导师合力。 　　“我知道，你通过汞泉和银盐联络我们，大概率是想要转换成银妖精——但银妖精其实没有那么特殊。” 　　冻鱼导师将纯度超过99.99999％的超高纯度要素结晶单质雕刻成类似骨骼骨架的结构，又将纯白色的回转石打磨成粉，均匀涂抹在已经被甘崧导师大致塑形成人形的生息之晶上。 　　它对伊恩解释道：“我们妖精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种族的划分，什么水妖精地妖精都是职业，看什么源质玩的比较顺手就会制造什么样的躯体。” 　　“银妖精就是一批地，金属属性，又特别喜欢战斗的妖精嗜战狂，你想要祂们的身体结构，我可以给你全套资料慢慢去造，但你本身的主体没必要完全模仿银妖精，只是先要一点金属方面的要素，贴合你们的家族传承‘银峰使者’对吗？” 　　“是的。” 　　伊恩点头道，此刻他惊喜地注视着，自己的妖精之躯在两位妖精导师的雕琢下迅速成型，一个精致无比，浅青色本质，却覆盖了一层白色外壳的妖精人形已经大致塑造完毕，而冻鱼与甘崧正在不断地为它填充各种细节模组。 　　当然，这其实也是最辛苦的一段时间……要素结晶骨架，单质金属关节，魂质透镜双眼，虚能狩蛛的蛛丝长发，以及和伊恩自己本体几乎一般无二，艺术品般的躯体细节…… 　　“呃。” 　　伊恩皱起眉头：“你们为什么对我的身体结构这么了解？我是说，这基本是完全等比例复刻吧？” 　　“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倒不是说伊恩不想把自己的妖精之躯捏的和自己相似，而是怎么说……有些隐私部位也太像了！他也没暴露过这些信息啊！ 　　“啊？” 　　甘崧和冻鱼有些茫然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摇头道：“这很奇怪吗？桦黯和霜蝶不是和你生活了那么久？和她们精神交流一下，再对比一下你的灵魂，一切都很清楚吗？” 　　“更不用说，伊恩你本来就是我们妖精一族的大明星，有不少妖精都打算以你为模板去捏脸呢！” 　　“怎么和真龙一个样？” 　　伊恩脸色一黑，他现在算是知道这些可以自由改变容貌和肉体的种族有什么共同的缺点了，那就是有模板祂们真的抄啊，而且看样子没有半点肖像权意识！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几个小时后，随着伊恩自己亲手为自己的妖精之躯雕琢出了容貌，妖精之躯的构筑就此成型！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伊恩几乎一般无二，只是缩小了的人形，背后有着十字星形状的光翼悬浮，凸显出一种奇特的神圣感。 　　【伊恩·银峰的妖精之躯】 　　【第三能级·完美·权柄·可食用】 　　【以天梯生命树碎片为能量源，以自我血肉转换的生息之晶为主材料，经由多人合力，完美共鸣的妖精之躯就此成型】 　　【该躯体只是基础原体，需要使用者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自我改良和再构筑后，才能抵达真正完美的境地，但论起基础，已经完美无缺】 　　【该躯体的能量源，肉体强度，源质适应性，灵质敏锐度，灵能传导精度都是最高水准】 　　【搭配模块：要素结晶骨架，单质金属关节，魂质透镜双眼，虚能狩蛛蛛丝长发，天梯生命树神经网，空压推动器，十字星浮石推进翼，源质增幅纹路，超微型对冲发动机……】 　　【躯体在此，灵魂何在？】 　　【蕴含源质：150000.0000基石单位】 　　【……】 　　“大功告成！”“完美无缺！”“呼……老了，做不动了……” 　　冻鱼，甘崧和格拉维大师分别发出了不一样的感慨声。显然，最年轻的格拉维大师最早支撑不住，他对伊恩半是炫耀，半是抱怨道：“你的要求也太复杂了，要将天梯生命树的根须变成超微型的神经网络，与最敏感的回转石涂层相链接，制造出‘模拟’触感……” 　　“我知道，这是为了更好地操控你的大妖精之躯，也是为了更好的与世界接触操控源质，但真的不是人应该做的活。” 　　“非常感谢，格拉维大师。” 　　而伊恩极其认真地对对方鞠躬道谢。 　　实际上，格拉维大师根本就没有要帮助伊恩的道理，换个角度说，伊恩甚至是抢走了他材料的仇人。 　　当然，伊恩也客观上救了他一命，甚至不止一命……如果不是伊恩，他早就在船上就死了，而后续雅弗达议长也不会留手。 　　双方互相成就，本应扯平结束，但这一次，确实是格拉维大师耗费心力，全力出手，为伊恩塑造出完美的妖精躯体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呢我呢？”一旁的虎鲸期待了起来。而甘崧导师抿嘴一笑。 　　“冻鱼导师，甘崧导师，也非常感谢！”伊恩自然也不会落下，认认真真地道谢道。 　　“哈哈，接下来还有你的大妖精之躯——这个比较简单，主要是亚空间探针和触突比较麻烦，我们先休息一会，再看看图纸！” 　　冻鱼导师非常高兴地在空气中转圈，伊恩甚至在一瞬间幻视起了鲨鲨，脑海中响起‘喔喔喔喔！’的声音。 　　也不知道鲨鲨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使用结晶龙的身体锻炼学习…… 　　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伊恩看见甘崧导师微笑着向自己点头：“原本在帝都时，就在想你绝对不会平凡，肯定会一鸣惊人……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已经完成了那时我对你的预想。” 　　“而现在，你也可以是妖精了。” 　　“无论你想做什么，有什么困难。”她温柔地说道：“你都可以来寻找我们。妖精乡等着你。” 　　“嗯。我会的。” 　　伊恩认真地点头。此时，他也的确算是有了一个真实不虚的妖精身份……如此一来，前往各大妖精乡就再无任何忌讳了。 　　因为，他已经是妖精们的一员！ 　　不过…… 　　白之民，帝国人，山民，真龙，回声，妖精……伊恩默默想道：“我这身份是不是有点多啊？” 　　“无所谓，人就是社会关系的集合，不管身份再怎么多，我是人类这点不是假的！” 　　如此想到，伊恩微微一笑，然后一步迈出。 　　登时，一个灵魂虚影，从伊恩现在的这个‘不化冰之躯’中走出，来到了物质世界。 　　“哇哦。”妖精们齐齐发出赞叹：“好强韧的灵魂！好美的结构！” 　　伊恩这一举动，对于妖精们来说，恐怕和脱衣服没什么区别，不过却并不蕴含什么其他意味，只是单纯的赞美。 　　“谬赞了。”伊恩坦然地接受了妖精们的赞美，他的灵魂不断缩小，然后，便朝着自己的妖精之躯飞去。 　　嗡嗡。 　　【灵魂对接铭文阵路开启，超感知模块启动——】 　　【能量源拘束器解放，全机体技能启动，多重灵质神经网络感知单元对接，全灵魂领域展开——】 　　一瞬间，就像是从极其宏大的地方，迈入了极其微小的领域。 　　一瞬间，就像是从原本有着重重束缚的区域，来到了不受约束的自由天地。 　　微小与宏大，自由与约束，在这刹那间，伊恩感知到的，就是纯粹的‘自由’。 　　——这就是妖精的本质？ 　　微微睁开眼睛，此刻，伊恩听见了，有一个声音从深邃的时空彼端传来。 　　【是的，这就是妖精】 　　转过头，伊恩看向极其遥远的远方。 　　在遥远的坠星城，有一个温和，宏大的意志遥遥注视着此刻的伊恩。 　　【欢迎你，伊恩·银峰。欢迎你成为妖精】 　　【来到可以拒绝的世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妖精之心与世界树的邀约 　　悠远的声音温柔但又稚嫩，带着一种纯粹的善意。 　　伊恩看向那个方向，隐约看见了一个朦胧的人形。 　　即便是在妖精中，这个人形也相当娇小，她似乎悬浮在一座高台上，比身体还要长的银色长发宛如瀑布铺盖在地面，而六只形态各异，却异常庞大的翅膀悬浮在她的身后，宛如怀抱一般将其包裹。 　　她微笑着隔着遥远的时空看来，明明看上去幼小，却如同母亲一般柔和而包容。 　　“可以拒绝的世界……” 　　伊恩喃喃自语，他轻笑道：“是。以妖精的寿命，力量和存在形态，这世间的所有条条框框都无法约束这些生而有力量，长生不死又独立于一切社会体系的生命……” 　　“所以，只要想不干什么，就可以拒绝。” 　　“甚至就连不想要活着，也能轻松自如地选择死亡，消散在这个世界。” 　　他抬起头，与那身影对视：“生命的最终自由，就是选择自己的死亡，拒绝生命。除此之外的一切自由，最高也只能是‘拒绝’。” 　　“原来如此，这就是可以拒绝的世界……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真好，你完全理解了妖精的精髓】 　　那妖精轻声道：【但理解并不代表认可，我能察觉到，妖精并不是你的目的，你只是想要用妖精作为一个跳板，你将我们妖精视作一个模板基础，就像是我们妖精曾经以人类作为自己的模板和基础，获得改造世界的能力……】 　　【真好，真有意思呢。加油吧，伊恩，全新的‘原生妖精’……】 　　【我很期待，你要去的地方】 　　声音逐渐消失了。 　　伊恩睁开了眼睛。 　　世界变得大了。 　　首先，先进入双眼的，是等比例扩大后的世界——原本感觉到娇小的冻鱼和甘崧都变得和常人一样大小，而一旁的格拉维大师就像是一座小山般巍峨。 　　然后，便是感知。 　　不再有体内内脏蠕动的感觉，而是源质运转，对这个世界的基础更加直观的认知……双眸所视之物，是普通的人类永远不可能理解和知晓的。 　　万物在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一团电磁波糅杂而成的信号，而后又重聚为缓慢的影像，时而加速时而暂停。 　　人物的面孔一半是血肉，四分之一是骨骼，另外一部分是X光透视和电磁波感知，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了一起，反倒是人类最简单的光学感知变得微弱起来。 　　这是妖精的感知能力因为源质的运转和灵能频率而产生波动，造成了认知系统的模糊化——这是一群可以把人从里到外看的通透的生命，在妖精眼中，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秘密，祂们甚至能看见人类思考时的神经微电流波动。 　　祂们就是这样模仿人类，获得形体和智慧，进而从原始的‘星球触须’变成了‘妖精’的。 　　但伊恩很快就将这些‘小bug’全部修复完毕，他早就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 　　微微摇头，妖精形态的伊恩缓缓漂浮起来，他尝试了一下飞行，不得不说，这是不动坚城伊恩很难，或者说，基本没可能感受到的感觉——即便是钢之先驱能依靠电磁力悬浮飞行，但和妖精这种轻盈无比的体态相比，钢之先驱最多就是力大砖飞，根本不能说是灵动迅捷。 　　“很好。” 　　他说道：“所有的技术进步都要源自于‘能看见’，紧接着‘就改变’。妖精的躯体在科研方面的确比我原本的人类身躯要方便许多，灵魂实质化也能制造出最适宜的工具。” 　　伊恩察觉到自己话多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妖精的灵魂－肉体操控系统太简单了，再加上妖精对世界的直观认知能力太强，不需要抽象的概念表达，所以没有留给模糊化，抽象化和概念化的思维余地。” 　　“换而言之，妖精几乎无法撒谎，除非祂们模仿了很久的人类，学会了抽象的表达。” 　　这其实很简单。 　　人类理解世界的过程是非常抽象，复杂和低效率的，譬如说太阳，人类只能感知到光和热，看上去不大，在天上飞来飞去，所以最初的太阳认知是在天上飞的火鸟，拉着火跑的马车，推着火球前进的圣甲虫等等。 　　这种抽象，概念且模糊化的思维，让人类催化出了宗教，国家和道德等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它们建立在人类虚拟抽象化的概念世界中，仅仅是因为人类需要这些‘工具’作为自己联合其他同胞进行共同作业的基础，所以才会创造它们。 　　也正是因为如此，谎言便诞生了，诞生在这些模糊不清，不能被具体认知，说清楚，想明白的区域。 　　可以说，谎言就是人类智慧的直接产物。 　　但妖精不一样。妖精能直接看见许多繁杂表象背后的真理，祂们的灵魂不需要大脑这种复杂模糊又有各种原始设计偏重的计算装置，就能直接控制肉体……因为一切都无比清晰明朗，所以妖精不会撒谎。 　　或者说，祂们真正的语言中，没有谎言模糊化的余地。 　　就像是妖精的名字，每一个都是一种全面的，实时的，真实不虚，出乎于本我意识第一认知的感触。人类的语言会为‘冻鱼’赋予种种并不真实的概念，出现不合时宜，不真实，带着调侃的玩笑标签。 　　人类甚至还可以将冻鱼改成‘亡鲸’改成‘霜鲟’改成‘寂海’……这些都是冻鱼真正名字的一个侧面，想要简洁直观的称呼祂的真名，人类的语言办不到。 　　真正的妖精语阐述的就是一种极端客观又真实的‘存在’——人类谈论起某个人，想到的都是这个人的容貌，言行和平时给其他人留下的印象，而妖精会给出超过几百G的资料，从内外性格思维模式到内脏结构dna序列全部都清晰无比。 　　而反过来，过于真实的原始妖精却凭借学习，学会了人类的思维，成为了拥有人类模糊想象能力的妖精。 　　这是一种天然的，强人工智能模型。 　　那个神秘的妖精说的没错，伊恩的确就是想要尝试理解妖精的思维模式，为他未来的计划，无论是奥法道途还是其他的道途做准备……而现在看来，成果出乎预料的好。 　　妖精的确是与人类迥异，却又有自己思维体系和辉煌文明的生物，难怪被称之为‘异族’而不是‘异形’。 　　但这并不代表人类的思维模式是落后的。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模糊化，抽象化和概念化，人类才能超脱客观事实去想象，超越固有逻辑去推测思考，而并非是‘顺其自然’。这种思维模式会缔造出欲望和极强的主观能动性，这大概就是妖精为什么要学习人类的原因。 　　因为原始妖精就和石头，树木和风一样，能看见真实，却是真实自然的一部分，不会影响什么，也不会改造什么，无法影响物质世界。 　　这就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模式趋同之所在：最终都要回归到如何观察，改造世界上来。 　　思考完这些，一切只过了千分之一秒。 　　“首先还是得学会隐瞒思想和撒谎。” 　　缓缓闭上眼睛，伊恩刚才自言自语的速度超过了人类发音器官极限一百五十倍，即便是一般的妖精也都无法听清他的声音，只能认为是一瞬尖锐的嗡鸣。 　　这或许就是人类偶尔会听见的‘妖精嗡鸣’的真相：祂们的确是在用人类的语言说话，但因为发音器官不受人类语言系统限制，所以说的太快太急，需要调整放慢后才能与人类交流。 　　就连伊恩，刚才的一瞬间也忘记了应该怎么‘撒谎’，因为思维速度太快，底层思维还没来得及进行加密封装就抵达了肉体。 　　这就是妖精之心，与人之心迥异的‘心’。 　　但现在伊恩已经学会了。 　　“哇。” 　　冻鱼和甘崧稍稍有些惊讶，祂们很清楚，刚才伊恩在进入妖精之躯后，会因为迥异的身体感知而出现多少‘错乱’，这是人类灵魂这一操作系统直接复制进一个全新实体的必然结果，会产生极大的冲突。 　　但伊恩……居然只用了几秒就完全适应过来了！ 　　“我说过，他是天生的妖精！” 　　甘崧导师满意地点头，而冻鱼也震撼地点了点头：“太厉害了，他真的是人类吗？” 　　答案当然是。 　　“刚才我见到了一个奇特的妖精。” 　　抬起头，伊恩对两位妖精道：“她有着六……” 　　“是总理事长啊。” 　　冻鱼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伊恩要说什么，它哈哈笑道：“也可以称呼她为‘妖精女皇’，真羡慕啊，虽然说每一个妖精诞生，她都会送出祝福，但基本都只是祝福，不会多交流。” 　　“现在，伊恩你已经被总理事长登记了。”而甘崧补充道：“等未来你有时间，就可以去虚境，进入各大妖精乡了——不过我猜最近这段时间你很忙呢。” 　　“的确很忙。” 　　伊恩在原地绕着飞了好几圈，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多数妖精喜欢飞来飞去了——真的很爽，这种轻盈迅捷又不费力气的飞行，简直就是自由最好的答案。 　　“真厉害啊。” 　　此时，格拉维大师也不禁微微点头。 　　正如假如所有人都能成为龙的话，那么几乎不会有人拒绝。妖精也是如此，虽然比龙要少，但有机会的话，不会有人拒绝成为妖精。 　　可惜，成为龙太难，而成为妖精需要放弃过去的一切，所以才有了机械化精灵，眷属化改造，天人和神人基因改造等计划。 　　冻鱼导师和甘崧导师需要再认真看一看伊恩的设计图稿纸——那可有好几沓那么厚呢，就算是第四能级的妖精也得认真观看后才能在脑海中建设起模型，然后一气呵成地铸造。 　　至于格拉维大师，他歇息去了。作为在场中唯一一位能对天梯生命树做出精细干涉和操控的人，他的工作量极大，尤其是伊恩刁钻的要求非常离谱，他能完成，完全是因为炼金大师的硬实力使然！ 　　“天啊，我这把老骨头……不过，伊恩这个设计的确非常有意思。” 　　伊恩还在实验室内与两位妖精一同商讨‘大妖精之躯’的细节，老人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外面会客室的沙发上：“用亚空间来储存以太真身的力量，用心光体来维持亚空间与现实的通道……这个构思本身并不复杂，过去有不少人都想过。” 　　“真正困难的是，实现它需要的庞大计算力。维持这样的状态，需要耗费90％的精力，假如被人偷袭，根本来不及还手，就会被杀死！” 　　“除非……” 　　除非伊恩还有一个配套的计划，可以增幅人类个体的计算力。 　　格拉维大师是真正的菁英，是站在这个世界前列的研究者，他现在沉下心来思索，很快就理解了伊恩的思路：“这只是一个分支技术，伊恩掌握有主体。他有一个独立成熟，而且不逊色于其他国度计划的‘新人类’计划。” 　　“甚至……是新升华体系？最少也是对第四能级技术的改良！” 　　“这是真正划时代的技术！” 　　想到这里，格拉维大师就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伊恩要特意要求自己过来为他进行手术了，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 　　伊恩要向他展示技术的可能性和带来的改变，让他心甘情愿地，主动地去见识那种可能。 　　而他会去吗？ 　　“该死，这就是先知吗？” 　　察觉到自己肯定会去霞辉领，格拉维大师心中出现了一种逆反——假如伊恩知道，肯定会笑起来，因为格拉维大师的逆反和极风龙王一模一样，因为很快，这位红发精灵大师就明白一件事：“可我就算是心中不爽也会去，这是针对我性格制作的阳谋。” 　　“难怪，难怪……” 　　察觉到这点后，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入套的老人苦笑着摇头，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升腾起了一个希望。 　　精灵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他的研究已经不被需要，这才是格拉维颓废的原因。 　　爱国情怀和种族情怀都消耗殆尽，此时的格拉维只想要实现自我，却找不到机会。 　　但伊恩说过，他的眷属化技术很有用……伊恩没必要在这方面撒谎，他的技术的确有用。 　　这或许，就是他这一生不会失去意义的方法。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格拉维大师突然神情一怔，看向烬灯家实验室外侧。 　　与此同时，妖精伊恩也转过头，看向实验室外侧。 　　“我出去一下。” 　　如此说道，妖精伊恩落在了工作台上，伊恩的灵魂离开这身躯，再一次附体回了不化冰身躯中。 　　伊恩走出实验室中枢，他来到外侧，打开大门。 　　“雅弗达议长。” 　　他与门口那位微笑着的银发精灵对视，神情疑惑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为了表达感谢。” 　　直接空间传送至大门口，精灵大议院议长，雅弗达·银门神情诚恳地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迦南摩尔如今走向统一的趋势，正是因为你的预言。” 　　“非常感谢你，先知。” 　　“？” 　　伊恩心中有些茫然，但表面仍然冷静，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清楚雅弗达的逻辑，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少年心中恍然：“原来如此——雅弗达在前往世界树之都的空艇上，将传讯器交给我的那一瞬间，就是在试探我的先知之能，并凭借我的先知能力，确定他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这其实很好理解。 　　雅弗达当时已经从侧面知晓伊恩的先知能力，至少有可能是先知。而在真的见过伊恩，并知晓伊恩在塞壬号上保护了格拉维大师后，他就更加确信这一点。 　　所以，他主动将有关于针对迦南摩尔支柱党第五能级‘弥尘之国’坎帕尼的计划关键，用来封锁异种研究院迷宫空间，阻止坎帕尼分魂脱离亦或是呼唤本体力量的传讯器交给了伊恩。 　　假如伊恩拒绝，那么就代表他的先知之能感知到了危险，计划还有缺漏，亦或是说伊恩的先知能看出他的所作所为对自己会造成损害。 　　假如伊恩没什么反对意见，证明计划本身没有问题，但其他的比较难说，也有可能是伊恩的先知不是自我危机这方面的先知。 　　假如伊恩主动接受，那么就代表计划很成功。 　　这些都是最粗陋的试探，实际上的考量更加复杂繁多，但总的来说，雅弗达的确使用了自己的方法，来利用伊恩的‘先知’之能，为自己的行动做一个预言。 　　对此，伊恩的评价是‘想太多’。 　　预知视界根本看不了那么清晰的未来，更别说确定‘必胜’的可能了。 　　他自己都是怀着必死的心去冒险，走一步看一步的，怎么可能有雅弗达想的那么深谋远虑……他完全是依靠勇气前进，而不是运筹帷幄！ 　　——雅弗达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看见了他们的未来才选择同意了吧？实际上他就是想要换对方对天梯生命树碎片和格拉维大师的漠视，以及顺手捞点精金秘银而已啊。 　　伊恩在心中吐槽。 　　但无所谓，反正想多了的是雅弗达自己。 　　暂且听听他怎么报答自己的‘预言’。 　　“还真没想到，你现在就来了。” 　　想到就问，伊恩抬起眉头，语气自如道：“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支付我的预言费用呢？” 　　——虽然我实际上在第二层，但他们都以为我在第五层，那就按照第五层收费吧！ 　　如此想到，伊恩是真的没想到先知这个身份还有这种好处，有人平白无故来送钱了。 　　“我无权答复，也支付不起。” 　　可雅弗达微微摇头，这话再一次让伊恩感觉到不对劲：“这一次过来，我并不是代表迦南摩尔精灵议会，也不代表迦南摩尔和精灵。” 　　“我仅仅是代表十王血。” 　　伊恩眉头微皱，他一瞬间想了很多。 　　——支付不起你还来？一次预言虽然昂贵，但也没到一个第四能级付不出代价的地步。 　　——还有，无权答复是什么意思？第四能级大议长，第五能级都不能随意对待吧？ 　　能让雅弗达说出这样的话，代表背后肯定会有更高的存在，而迦南摩尔，精灵和十王血间的不同，以及他们背后的存在…… 　　果不其然，下一瞬，雅弗达说出了伊恩猜到的那个词汇：“伊恩。” 　　“世界树想要见你。” ###第二百三十二章 震惊！先知不为人知的癖好居然是…… 　　“世界树要见我？” 　　伊恩眯起眼睛，他端详着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信息的雅弗达，然后微微摇头：“你不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来的。议长大人，你也有事找我。” 　　“嗯。” 　　雅弗达终于露出笑容，他微笑着对伊恩点头：“除此之外，我也要以我个人的身份感谢你……感谢你和你师兄的所作所为。” 　　“但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对于我们十王血而言，一切以世界树为最优先。” 　　如此说道，银发的精灵抬起手，举起一个渐变蓝白的水晶球，他示意伊恩接过这球：“你还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如果愿意，就用精神感知这水晶球。世界树会与你联系的。” 　　“等你和世界树见过面后，再呼唤我。” 　　没有拒绝，伊恩接过了水晶球。 　　他抚摸着这颗由返魂石雕琢而成的炼金造物，眸中水色的光辉流转。 　　【世界树节点】 　　雅弗达没有骗人。 　　“好。” 　　抬起头，他点头答应道：“世界树主脑……没想到世界树之都也有自我意识，我当然是愿意见的。” 　　“不过我能稍微问一下，为什么不在前几天我看上去很轻松的时候找我，而是在现在我明显很忙的时候找我？” 　　“先知。” 　　雅弗达苦笑道：“你这是在试探吗？最近支柱党顽固派的残余针对你，针对安法，针对维系党发起过超过一百多起暗杀了，我不相信你没发现最近这些天我一直都在你身旁。” 　　“更何况，世界树也有相当重要的任务……我们只是顺应祂的要求罢了。” 　　“明白了。” 　　伊恩微微一笑，他当然也很清楚，自己能在支柱党失去第五能级后最疯狂的末期那么安稳地在大图书馆看书，雅弗达等人功不可没。 　　但这都是应该的，因为是雅弗达先把诸国年青一代强者卷入这一场阴谋中的。 　　“那我就先工作，等结束后，议长你再来吧。” 　　如此说道，伊恩颇为不客气地将实验室大门关闭。 　　而吃了闭门羹，就连‘进去坐坐’这句话都没得到的雅弗达却半点也不恼，只是轻笑道：“看来，先知有点生气了。” 　　“好在我很清楚咱们这位先知的喜好……之后的协议得出点血了。” 　　他毫不在意地耸肩：“反正也是政府的钱，开价多高都行。” 　　向前迈出一步，雅弗达消失不见。 　　而实验室内，伊恩端着手中的返魂石晶球。 　　这个水晶球，并非是什么奇特的炼金造物，它的本质就是一个普通的通讯节点，只要用精神感应，就可以与节点背后的意识交流。 　　“怎么了，伊恩？” 　　察觉到雅弗达气息，不仅仅是格拉维大师神色严肃，就连冻鱼和甘崧导师也从实验室中走出，颇为关心地询问。 　　伊恩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没啥可隐瞒的，便全都告诉他们了。 　　却未曾想，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激烈。 　　“什么？！世界树的意识恢复了！？” 　　格拉维大师一蹦三尺高——这是夸张了，但他的确因为站起来的太快太急将身前的桌子撞开了：“什么时候的事！” 　　“天啊！精灵把他们的主控中枢修好了？！” 　　冻鱼震惊地惊呼：“那玩意也能修好的？它不是都在当年镇压自然之神的时候坏了大半吗！” 　　“很不可思议。”甘崧最淡然，但是也能看见这位妖精导师眉头皱起，她谨慎地说道：“伊恩你或许不了解这个概念，但我们可以大致和你说一下……” 　　在妖精的叙述下，伊恩逐渐明白了这件事的异常之处。 　　伊恩之前推测，世界树之都是一个竖着插在地上的世代飞船——这件事大家都不做评价，但它的确是‘前纪元文明’级的重要遗产，而世界树中枢自然也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而且，与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重要的遗产相同，世界树之都中，也孕育出了一个强大无比的存在。 　　那便是‘自然之神’。 　　自然之神是一个以植物为主体的超级生命，但祂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因为是迦南摩尔精灵的绝密，所以就连冻鱼这种古老的妖精都不知晓，但围绕世界树之都而产生的一圈盖亚平原，全部都是祂留下来的痕迹。 　　听上去，似乎并不恐怖……迦南摩尔的兴盛就在于这一片丰腴无比的盖亚平原，假如能让自然之神再多造一点，亦或是和对方合作，岂不是更好？ 　　但问题就在这里……造完环境后，自然之神便要开始制造‘防卫装置’了。 　　那是一颗颗无比恐怖，如同山岳般移动的战争巨树，一诞生就毫不留情地驱逐消灭周围所有并非是盖亚平原原生的泰拉生物，那个时候的精灵遗民还在以庇护所为核心繁衍生息，他们扛过天坠之灾，却被自然之神的护卫消灭了三分之一。 　　大家都能理解。自然之神就和其他外神一样，是异文明进行火种转移的火种生命，为了保证自己‘创造者的火种’能顺利孵化，祂当然会毫不留情地改造周围环境，消灭一切可能会造成危险的生物。 　　但泰拉人也会反击，他们也有反击的能力。 　　以那时十个技术最强的庇护所为主体，泰拉人与自然之神展开了一场大战。 　　结果便是自然之神被封印在地底，而祂的载体，世代飞船世界树成为了封印的根基。 　　“实际上。” 　　冻鱼导师沉声道：“据我所知，当年精灵并没有胜利——是世界树之都的中枢告知了他们封印自然之神的方法，并且从泰拉轨道上从天而降，将被牵制住的自然之神贯穿并封印。” 　　“我年龄比较小，是在失落纪元后诞生的，没有经历过那些大战。”甘崧导师也若有所思：“但据我所知，十王血的确与世界树息息相关。” 　　“的确。”格拉维大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回忆着自己当年知晓的绝密消息，缓缓道：“但也正因为如此，世界树也陷入沉眠……祂是生物体计算中枢，想要维修，需要极高的生物学知识。” 　　“当年我之所以被派去帝国，就是为了获取帝国那边有关于天梯生命树相关的知识，为修复世界树做技术储备——但我们都知道这太难了，却未曾想……居然成功了？” 　　“那。” 　　抬起眉头，伊恩笑道：“你们是希望我现在就联系，还是说等我和你们一起工作完再说？” 　　“唉唉唉你快联系，工作我们自己做就行了！”冻鱼和甘崧导师一同催促道：“是呀，千载难逢的机会，看完之后记得告诉我们世界树究竟是什么模样哦！” 　　格拉维大师没有说话，只是灼热地注视着伊恩手中的水晶球。 　　“好。” 　　伊恩自己其实也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 　　说实话，他对世界树的期待，并不逊色于作为精灵的格拉维，也不逊色于作为天生乐子人的妖精。 　　因为……他的喜好，就是全长超过三十五公里，内置完整的生态圈，可以持续进行一万年以上深空航行的世代飞船！ 　　而世界树之都，完美符合他所有的要求！ 　　现在，世界树之都的中枢来和他交流了…… 　　这谁忍得住啊！ 　　没感知到什么危险，伊恩便凝神，延伸意识灵魂，激活了手中的水晶节点。 　　然后…… 　　他便联通了一个完全数据化的世界。 　　无数铭文宛如海水一般翻腾，凝聚为一座巨大无比，巍峨宏伟的殿堂。 　　这殿堂仿佛乃至于巨人的国度，它有着高耸入云的支柱，一根接着一根，支撑起广袤的苍穹。 　　而苍穹却并非是流云与深空，而是由玄色岩石构筑的深邃拱顶，上面镶嵌有千万银色的星辰，此起彼伏地闪烁着连绵光华，犹如真正的星海。 　　而星海照耀之处，穹顶之下，诸多拱柱的最中央。 　　有着一颗半生物，半金属的大树。 　　这棵树庞大巍峨，宛如山岳，静静扎根在殿堂的最中央，却有种整个世界中心的气势。 　　它生物质的部分已经非常苍老，树干上满是疤痕，生物树叶上有着无数细密的铭文光流闪动。 　　而机械的部分由一枚枚极端微小的铭文芯片构成，银白色的金属芯片集成体甚至隐约给了伊恩一种银色芯片的感觉……不，不是银色芯片，而是源质计算芯片！ 　　那真是安法第一次探索异种研究院时，发现的‘源质计算芯片’的结构！ 　　——我说我怎么没在地底找到回声当年的本体‘源质芯片计算中枢’呢，感情是被它交换给了精灵，用来修复世界树中枢啊。 　　伊恩此刻了然，他大概明白回声与雅弗达的交易了。 　　回声将自己的计算中枢给了雅弗达，精灵就有了修复世界树中枢，不需要两个第五能级强者维持世界树之都运转的能力。 　　而率先知道这点的维系党，便动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消灭国家中另一个绝对不同的声音。 　　他们成功了。 　　也就是在此时，伊恩听见了一个声音。 　　【我是安普卡统合远航船中枢，世界树】 　　一个平静，柔和，就像是夕阳最后一缕余光那般，带着淡淡温度的声音响起：【你好，伊恩·银峰，泰拉文明的先知。感谢你接受我的邀约，来到此地与我交流】 　　“安普卡文明……这就是你原生文明的名字吗？” 　　而伊恩并没有顺着世界树的话向下聊，他好奇地环视着周围的巨大拱柱和拱顶，询问道：“安普卡文明的个体应该是非常庞大的生物，不然的话，他们并不需要这种建筑风格……他们所在的星球引力也肯定比泰拉轻。” 　　【创造者的星球引力为泰拉的0.73】那平静的声音回答道：【创造者个体并不庞大，他们是一种形态类似于泰拉蔓藤与蛇的复杂智慧生命，那些柱子并非是单纯的拱柱，也是创造者们的座位】 　　伊恩微微一愣，他想到了世界树之都的结构，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这样的生命形态。” 　　顿了顿，他几乎没有迟疑，直接道出了最尖锐，也是最好奇的问题：“世界树，你又为什么要背叛你的创造者，镇压自然之神，帮助精灵呢？” 　　【泰拉文明的力量远超原定计划想象，依照推算，‘火种’将在未来一千二百天后战败，故而选择与人类联手，镇压‘火种’，换取未来的延续】 　　世界树更是没有半点停顿，直接了当地回答伊恩的问题：【创造者最初是依附于安普卡自然中超级巨树存在的寄生生命，泰拉的引力环境和自然条件不适合安普卡巨树的成长，就算发生推算之外的可能，我们战胜了泰拉人类，创造主也无法自然恢复种群数量，需要另寻家园】 　　【故而我与精灵最强大的十个部族签订契约，他们将得到我的帮助与力量。与此同时，他们也必须维持火种的活性，等到恰当的时机，再将火种唤醒，复原创造者】 　　【与此同时，精灵也必须协助我改造现有的自然环境，催生出更多种类的巨树】 　　——感情迦南摩尔的茂盛雨林和巨树都是因为这样出现的啊。 　　伊恩心中吐槽道，难怪这地方就像是史前时代……原来真的是被精灵朝着偏向于异星球的生态改造过——不过他们自己活得也很舒服就是了。 　　伊恩甚至怀疑现在精灵的血脉中就有一部分安普卡藤人的基因，不然的话，世界树不会这么自然地将他们视作半个主人。 　　想到这里，少年忍不住摇头……泰拉的空气，水，大地，里面生活的生物，哪怕是一只虫子，还有没有被杂交过的吗？ 　　算了。 　　按照泰拉纪元的标准，大家都是纯血！ 　　按下心中的吐槽欲望，伊恩问道：“有期限吗？” 　　【没有期限】 　　“你还真是个聪明的智能……这大概就是十王血的起源吧。” 　　伊恩笑了起来，他想了一下，然后道：“那么，你邀请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先知，前知者，你是这个宇宙中最稀少的以太预见师】 　　世界树中枢柔和地说道：【我愿意付出代价作为交换，换取针对一件重要决策的预言】 　　伊恩神色微凝。 　　果然。他想。先知身份暴露后，就会有这样的情况——一个自由的，就在自己领土上，有机会接触又不至于和其他势力惹上太多麻烦进行太多交易的先知，果然会遇到这种邀约。 　　也正是他想要的。 　　“可以。”他回答：“但是，迦南摩尔难道没有自己的先知吗？” 　　【迦南摩尔先知所预见的偏向为‘战争’】世界树回答：【而根据推测，伊恩·银峰的先知能力为‘危机’】 　　【我将要去做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战争先知并不能告知我此行结果如何，他只能预测战争何时到来。但假如是危机先知，或许就能告知我答案】 　　“原来如此。” 　　伊恩了然，先知的确是有不同分类的，譬如说怀光的先知，那显然就是只能预言‘天灾’的‘天灾先知’，人祸不沾半点。 　　而自己这样的危机先知，的确会被人请来咨询重要决策的危险与否。 　　“那能具体阐述任务内容吗？”他道。 　　【我要链接我的虚境资料库】世界树道：【当年的战争，我受创极重，原本已经濒临消亡，是精灵以全新的机械技术将我维持生命，而后又用前纪元泰拉的技术将我修缮完毕，恢复了计算力】 　　【但我与我的资料库失去了联络……它也被扭曲破坏，如果我贸然链接，会有两种可能】 　　【我将得到残缺的资料库资讯】 　　【我将被烧毁大半，再次陷入沉寂】 　　【先知，我想要知晓这点：你能预见我决策带来的后果吗？】 　　“我能。” 　　伊恩毫不迟疑道：“那么，这可以视作一次‘契约’吗？” 　　——十王血与世界树的契约，或许就是精灵契约精神的由来。 　　以世界树为裁决，公平公正的第三方人工智能见证，精灵养成了这样的文化。 　　但……得出钱！ 　　【以世界树的名义，先知，你有许多种选择】 　　那个平静的声音道：【金钱，升华材料，以及技术……并不要求成功，只要你作出预言，并告诉我关键，我就会支付】 　　“什么技术？”如果不是不化冰身躯的话，伊恩恐怕会下意识地心跳急速吧……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过去两个道途中一些奇怪的‘发展趋势’……这就让他猜到了世界树会与他共享什么技术。 　　【我将会与你共享两个全套重要技术：创造者的生态改造技术，机械生物改造技术……这对你个体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但你可以将其交换给帝国。这是迦南摩尔对帝国的诚意】 　　“就是这个了！” 　　伊恩毫不迟疑道：“我要技术。”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完全明白了。 　　显然，世界树和迦南摩尔的做法，是对帝国的示好——他们会通过伊恩这一先知，告诉帝国他们愿意共享生态改造技术（盖亚平原）和机械生物改造技术（永恒精灵），这是对阿克塞尔第一时间就赶到，为维系党站台的回报之一。 　　哪怕伊恩没有选这个，未来迦南摩尔和帝国也会展开这方面的深度合作……但那时，不谈伊恩得不到相关的技术资料，也没办法成为两国深入交流的桥梁了！ 　　灵灾道途中，‘大先知伊恩’之所以和迦南摩尔的关系那么好，说避难就避难，第五能级强者都出动，这种信任，显然是伊恩已经对他们证明过自己的能力。 　　而灵灾道途中，帝国一方也对崇灵教十分放任，这绝对不仅仅是大皇子的允诺，更是帝国高层集体，乃至于那位皇帝陛下也默许的结果！ 　　至于熄星道途……械龙技术绝对不可能在几年间就发展出来，熄星伊恩绝对是白嫖来的！ 　　白嫖对象，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这两个道途，发展那么平顺，没有那么多风雨，显然就是伊恩凭借自己先知身份和两国技术交流桥梁先行者的身份得到的特权——而这特权不要白不要！ 　　（哈哈，搞了半天原来在这个地方，即便是先知，偶尔也能遇到惊喜啊） 　　心中哈哈一笑，伊恩嘴角也翘起弧度，他认真道：“什么时候开始预言？” 　　【现在就可以】 　　世界树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现在，你做出决定。” 　　伊恩很清楚，这也是世界树对自己的一个试探——祂想要搞清楚伊恩先知预测的条件，而他毫不在意，因为预知视界除了模糊外没有任何条件：“你要链接你的虚境资料库。” 　　【已做好准备】 　　眸光转动，伊恩看见的是一片璀璨的金色。这是标准第五能级的力量，相较于现在有些斑驳的金色，这一预示显然代表着成功。 　　但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就像是医生假如在病人的病没有发作前就把人治好了，那么病人不仅不会感激医生，还会嘲讽医生能力不足只能治小病那样，先知也是如此。 　　假装灵魂受损，身躯微微一晃，实际上因为星魂，半点反噬都没有的伊恩喘了口气，他指示道：“现在，你决定再也不链接虚境资料库。” 　　【已做好准备】 　　这一次，伊恩看见的是一片金红……猩红如血的雾气环绕在世界树周边。 　　“你不链接虚境资料库，会造成巨大的危机。”伊恩说着实话，世界树也能知晓：“这危机将会造成你本身的重创乃至于消亡……甚至世界树之都也会受损。” 　　“看来，应该是自然之神的原因，你想要找到遏制祂的方法。精灵和你，都将会遭遇危机。” 　　【符合危机推论】 　　平静的声音轻轻道，承认伊恩预知的正确：【如何规避这样的未来】 　　伊恩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指示：“今天链接虚境资料库。” 　　【已做好准备】 　　“明天。”【已做好……】“后天。”【已……】 　　一连询问了十五天，伊恩才佯装吃力而停口——他的预知极限超过了半年，但伊恩只想让其他人认为，他只能预测十五天内的危机。 　　符合他的一贯表现。 　　而伊恩也会在半个月后离开迦南摩尔，回到帝国，正好的事情。 　　“第十二天，机会最大。” 　　伊恩道，他也没有撒谎，因为第十二天就是他看见的光芒最亮的那一天：“其他时间都有危险。” 　　【明白了，非常感谢】 　　世界树没有任何怀疑和质疑——都来找先知了，谁还会闲得无聊质疑先知骗人？要不就不信，要不就信到底，模棱两可只会害了自己：【接下来，雅弗达·银门将会将报酬送上】 　　【请问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嗯……”伊恩沉吟了一会，他其实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再多要好处只会降低好感度，白嫖也要讲究一个技法。 　　但是，他还是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咬牙缓缓说道：“虽然有些唐突……” 　　“但你能不能送我一个你本体‘安普卡统合远航船’的金属模型？” 　　吐出一口气，伊恩认真地描述道：“就是那种正常的，你在宇宙中飞行的姿态，而不是现在这样插在地上的姿态？假如可以，你可以把它做成零件，让我自己去拼——” 　　战舰爱好者终究还是无法拒绝自己的爱好。 　　【……】世界树愣住了。祂看见伊恩的脸都有些发红。 　　【哈哈】古老的远航船智能笑了起来，祂的声音也不再平静，而是更多了一些柔和，祂理解了伊恩的想法，所以也有些‘喜悦’：【好的，我会严格按照比例，以最佳细节展现给你，这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请耐心等待】 　　【感谢你对我本体的喜爱】祂微笑道。 　　…… 　　“怎么样？” 　　当伊恩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回到了实验室中。 　　冻鱼，甘崧和格拉维大师都聚在他身前，一脸好奇地看着少年。 　　“很好。”对此，伊恩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非常圆满的收获。终于，我终于拿到手了！” 　　“收获？” 　　妖精和老人都无法理解伊恩的意思——他是说迦南摩尔给他的报酬很丰厚吗？但假如是伊恩的话，再怎么丰厚的报酬恐怕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松，这么开心才对……他最多就是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直到几天后，他们和依森嘉德与安法才能明白伊恩这个笑容的意义——但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人，终归还是得有点爱好的。 　　无论回声，妖精还是人类，都是如此。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们的敌人，是这个世界 　　“我还是被妖精的思维影响了。” 　　实验室中，妖精形态的伊恩不住长吁短叹，令一旁的冻鱼和甘崧频频转头：“真没想到，妖精不仅不能撒谎，就连自己的喜好都掩盖不了。” 　　“这不是当然的嘛？”两位妖精感觉非常奇妙：“就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敢大声说出口，那还当什么妖精啊！” 　　“我最喜欢所有妖精还有虎鲸！”冻鱼大声说道，而甘崧抿嘴微笑，轻声道：“我喜欢引导其他妖精走上他们自己的路。” 　　这些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以至于感觉像是废话。 　　但妖精就是这样一以贯之的生物。 　　“也是。” 　　伊恩想了想，觉得祂们说的很对——假如都不能大声对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喜好，那么要不就是自己有问题，要不就是人类社会亦或是世界有问题。 　　那么，自己为何要隐藏自己的目的和喜好呢？ 　　是这片泰拉大地有问题啊！ 　　“错的肯定不是我。” 　　决心改变世界的伊恩，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为自己塑造全新的人形身躯上。 　　这倒是不难。众所周知，功能小型化一向是个难点，造一个两个巴掌大的灵动机器人很难，但造一个人形的机械铠甲就没多少难度了。 　　伊恩的人类形态也是如此，只要保证外观符合要求，内部构造也不需要寻求‘最优解’，反正真正的核心是妖精伊恩，外面的这一层人形躯壳只需要保证足够结实，足够相似即可。 　　以妖精的手艺，搞定这样一个人形身躯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世界树之都，深夜。 　　格拉维大师已回自己的居所整理资料，机械之躯构筑完毕。 　　【伊恩·银峰的机械之躯】 　　【第二能级·完全·卓越·不可食用】 　　【以永凝冰，不化冰，寒松玉，冰系生物胶质，钨钢骨架以及重渊铁铭文阵列，亚空间灵质穿刺针构成的机械人形之躯】 　　【该机体主要保证源质灵能传输的通畅以及坚固程度，单独操作时，可视作卓越型第二能级巅峰构装体使用，如果与妖精之躯共鸣，可发挥出极强的力量】 　　【搭配模块：永凝冰固态力传导结构，不化冰喷射口，寒松玉观测口，钨钢骨架……】 　　【蕴含源质：100000.0000卓越单位】 　　【……】 　　总的来说，相较于同等级的魔兽和升华者，伊恩的机械之躯已经非常强大了。 　　毕竟是烬灯家提供的，不惜工本用超凡材料打造出的机体，换成升华者的话，足够武装四五个全副武装的第二能级。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真的给伊恩操作，就算来四五十个全副武装的第二能级，他也有信心战而胜之。 　　“与其说是机械之躯，不如说是微型化的铠装。”甘崧如此评价道：“对于妖精来说，是非常粗糙的造物。假如多给几天时间，肯定能逐一完善至完美的地步。” 　　“用不着。”妖精形态的伊恩却很满意：“要的就是简单结实，坏了好修。实在需要其他功能，我可以回去继续加载铠装。” 　　“接下来，该尝试入驻了。” 　　如同幻影一般，翅膀微微转动，伊恩身躯化作虚影一般的灵质，直接没入了机械之躯的胸口。 　　伴随着一道道青色源质纹路亮起，原本机械之躯原本无神的双眸亮起光辉，然后开始活动起来。 　　“不错，非常灵敏，没有延迟。” 　　运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最开始有点僵硬外，机械伊恩的动作很快就恢复正常。 　　机械伊恩抬起手，他的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团青白色的冰霜漩涡，他反手伸入这漩涡的中心，然后抽出了一把有着凛冽寒光的长剑。 　　这是一把造型古朴而简单的长剑，护手深青，剑身银青，宛如一泓月色下的冷冽清泉，三臂长近乎半透明的剑身上，隐隐随光亮起冰晶一般的纹路。 　　这是一把不似实体的长剑，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长剑完全由纯粹的杀意构成，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在空气中扩散。 　　“灵质实质化，这是灵魂武装！” 　　冻鱼睁大眼睛，它未曾想伊恩刚刚突破第三能级妖精（铸造妖精之躯的过程就是突破），就直接掌握了灵魂实质化的武器用法：“而且还是用机械之躯为媒介制造出来的！” 　　伊恩轻轻挥剑，瞬间，整个实验室中枢温度骤降二十度，也幸亏考虑到了种种意外，实验室本身非常坚固，没有遭到破坏。 　　“不错。”伊恩满意地松开手，让灵魂武装消散，这妖精的新能力让他的战斗力更上一个台阶。 　　事到如今，假如他以现在这个形态去应对探索队中的年轻俊杰，他依旧有信心战而胜之，只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罢了。 　　“原本还在想你的战斗力。”冻鱼感慨道：“现在看上去完全不用担心了。” 　　“非常感谢两位导师。” 　　转过头，伊恩对冻鱼和甘崧两位妖精导师是非常感激的——对方的确是用出了浑身解数来教会自己如何塑造妖精之躯，又使出了压底箱的功夫帮助自己重塑躯体。 　　放在人类社会中，会千里迢迢赶来助人的存在，不能说罕见吧，只能说非常稀有。 　　“哈哈，等我以后转生的时候，你也帮我重塑躯体就好啦。”妖精们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寿命悠长的祂们根本不在乎一时的得失。 　　而伊恩此刻心中也有了许多想法。 　　钢之先驱这一传承，总的来说，就是以‘源质炉心’和‘冥想法’为核心，统合妖精血脉与不动坚城而成。 　　事到如今，妖精血脉和不动坚城都抵达第三能级的他，算是已经彻底将钢之先驱完成——只要他的妖精之躯与龙岛上的主体结合，他的实力将会迎来一个恐怖的增长。 　　那时，他的绝对力量，恐怕能逼近一部分第四能级。 　　而这甚至不是极限。 　　伊恩原本是打算用银妖精的结构作为自己的‘机械之躯’，但冻鱼和甘崧都不太建议一开始就这么改造，毕竟他的妖精血脉本质上是水属性，一下子转换成土属性，就算是伊恩天赋异禀，又有银峰使者作为打底，但仍然不是最佳选择。 　　“就算是我们妖精，想要更换属性，最好也是慢慢来，逐渐从单属性变成双属性，然后再转换成单属性。” 　　这是冻鱼的意见：“循序渐进，更何况你不是有机械之躯吗？完全可以日后双核并行，慢慢尝试，反正我们妖精不怕死，大不了就大爆炸嘛。” 　　这是非常妖精的意见——反正又不怕死，没必要搞的那么稳妥，不如直接尝试一些激进方案！ 　　伊恩觉得有点太极端了。 　　说是这么说，冻鱼和甘崧还是给了伊恩全套的银妖精构造资料，伊恩仅仅是大致浏览，心中就涌现出了许多想法。 　　正如同银盐所说，不动坚城当年也借鉴了一些银妖精的结构，这让伊恩对优化钢之先驱也有了一定想法。 　　等到伊恩回到霞辉领，安定下来，统合两个躯体的技术和升级后，他将会再次大力推动一次奥法道途的进度。 　　“甚至，我还能找到，奥法道途钢之先驱更上一层楼的灵感。”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与冻鱼甘崧两位导师开始收拾实验室。 　　他倒不是害怕自己转生妖精这点暴露了——暴露就暴露，泰拉就连魔兽领主都有，妖精贵族更是数不胜数。 　　倒不如说，与其被人类管，倒不如被妖精折腾，泰拉民众还是分得清哪个比较好的。 　　他主要是不想让天梯生命树碎片的气息暴露，引来不必要的，比如说灵知院之类的麻烦。 　　“那么，我们妖精乡再见！” 　　又和伊恩聊侃了一会，冻鱼和甘崧都觉得非常满意，少年先知成为了妖精，他们的任务圆满完成，而且伊恩说话好听人又好看，非常受妖精喜欢，他们玩的也很开心。 　　当然，他们最迫不及待地，还是打算回自己家，尝试也给自己整一套‘二重身’。 　　套娃呀，谁不喜欢！ 　　而就在伊恩微笑着与妖精们告别后，诺大的实验室只剩下了少年一人。 　　安法最近这段时间很忙，作为烬灯家的公主，也是半月行动的主要行动者希雅莱塔女士的孩子，她现在必须战斗在对支柱党全面清扫镇压的最前线……她是未来迦南摩尔最高领导人的继承人，这个时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而依森嘉德原本早就应该回帝国，留在迦南摩尔就是为了等伊恩一起回去，但作为代价，他也不能随意行动。 　　至于希欧，早就随山之王回南岭啦——山之王大概率是从极风龙王口中知晓了伊恩如今情况的部分真相，所以特意离开，不让更多视线聚焦在伊恩身上。 　　“像是这种一起冒险的情况，以后恐怕很难会有了……” 　　轻叹一声，伊恩也不知道是妖精之心的缘故，还是说他知晓自己‘回声’真相后反而找回了一点人性，他此刻也有了一些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 　　在过去，这些情绪波动并非没有，而是会被隐藏在深沉的内心中。只是因为妖精太过迅捷的思维速度和表达能力，这些情绪波动浮出了心灵之海的表面。 　　也不能说是坏事。伊恩闭上眼睛，他定下心神，然后呼唤出一个名字：“雅弗达议长。” 　　“我在。” 　　数秒后，伴随着一道银色的光华，精灵议长从中迈步走出：“世界树已经告诉我结果，伊恩，这是你的报酬。”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雅弗达递给伊恩一个暗银色的金属手提包，伊恩扫过一眼，确定里面都是排列整齐的储存晶片：“看来你们早有预谋，我不过是一个借口，从非官方渠道和帝国沟通的借口。” 　　“不要太看轻自己，先知。” 　　对于伊恩暗暗的讽刺，雅弗达半点也不在意，他微笑着摇头：“你知道经济特区吗？南岭，哈里森港，霞辉领，都可以是迦南摩尔和帝国海上贸易的经济特区……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而你作为最重要的节点，将会成为南岭最有权力的人，无论是你的恩主格兰特子爵，还是你的直属上级巴敦侯爵，都将会逐渐屈居于你之下……” 　　“用不着屈居。”伊恩嗤笑一声：“议长，你真的觉得我需要使用什么手段，使用什么权力，才能让其他人听我的话吗？那只是最庸俗，只会使用暴力和权谋的凡人才需要思考的思路。” 　　“而我是先知。” 　　“我手里握有未来。” 　　“这就比一切力量更恐怖，比一切希望更勾人。” 　　两人并肩，行走在实验室通向烬灯家府邸的路上，白发的少年与银发的中年精灵缓步行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大一小两只白狐狸，又像是两只并肩而行的苍狼。 　　“我来这世间，不是为了与谁为敌，不是为了压迫谁，击倒谁。” 　　凝视着眼前世界树之都的灯火，伊恩平静道：“格兰特子爵是聪明人，他的孩子是我未来的大弟子，在我已经暴露希利亚德老师二弟子的身份后，你觉得他会妨碍我吗？他只会庆幸自己投资的正确，并且竭尽全力辅助我成长。” 　　“巴敦侯爵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他的背后是二皇子，更是皇帝陛下。我没有必要去‘压过他’，与之相反，我越是有权利，越是有钱有技术，我越是要尊敬他，尊他为领头者，尊他为半个老师，尊他为自己的引路人……” 　　“我甚至要帮助他统合整个南岭，让他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将南岭开发完毕，带领南岭脱离蛮荒的总督，让他在青史留名，让他成为‘先知也尊敬的长辈’，而我只需要当第二个。当一个只需要‘摘桃子’的二代目。” 　　“他只需要尊敬。至于权力，不需要我去抢，他会亲自交给我……” 　　“他也只能交给我，并且心甘情愿。” 　　侧过头，伊恩与雅弗达对视，轻柔地说道：“所以说，议长，这种低等级的试探没有必要继续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而且我们不是敌人。我与任何人都不是敌人，不仅仅是你，也包括你的盟友。” 　　“所有人都将自己对未来的一部分期望交付于我手，这是他们的选择。” 　　“就像是你也会将你的一些东西交给我那样。” 　　眼前的白发少年轻柔地说道，沉默的雅弗达只能看见一双水色流转，宛如深邃大海漩涡般的双眸：“说吧，议长大人，你又有什么东西想要托付给我，让我这位先知‘尊敬’你呢？” 　　“……你一点也不像是妖精血脉。与之相反，你更像是某种魔鬼……能看见梦的梦魇。” 　　银发的议长闭上眼睛，数秒后，他才睁眼，缓缓笑道：“也是。无论我那盟友最后迎来了怎样的结局，至少我看得出来，祂的确没有什么不甘。” 　　“是啊，无论是第一骑士，还是他的弟子马赫迪与你，的确是那种即便输了，也不会有什么不甘的人。这是我的错了……” 　　又沉默了一会，议长道：“我的确有东西交给你。作为我之前诱导你为我预言的道歉以及‘报酬’。” 　　他张开手，银色的光辉在掌心闪耀，而一团完整的红色结晶体出现在伊恩面前。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源质计算芯片核心——完整无缺的源质计算芯片。 　　最后回声原本的身体，前纪元文明的最高等级造物之一，有第五能级潜力的核心计算中枢！ 　　“这是我的一位盟友交给我的东西。精灵的信息终端技术因它而加速，世界树中枢的损伤也因此而修复，可以说，它就是我们精灵能重塑局势，不再像是过去那样两党对峙的源头。” 　　雅弗达的语气有一丝淡淡地愧疚：“可惜我错误的理解了一些东西……无论怎么说，我都觉得我应该将它交给你。” 　　“不用拒绝，也不用担心我在隐喻什么——伊恩，我知道，你想要我们的终端技术，最近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图书馆那边阅读这方面的书籍，而你的朋友，那位埃伦家族的年轻人也在帮你询问这些事。我很清楚。” 　　如此说道，迦南摩尔议长俯下身，低声在白发少年耳畔道：“我知道回声的目的。” 　　“我也知道希利亚德，以及伊奈迦二世的目的。” 　　“你们始终没有变，我知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虽然我永远无法理解，你们这群人亦或是非人，开拓者亦或是先知，为何总是想要前往黑暗的深处……” 　　“但我相信，你的成功，绝对是一件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情。” 　　伊恩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只是伸出手，从微笑着的雅弗达手中取走了那颗源质计算芯片核心。 　　他认真地端详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对精灵议长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伊恩是真的猜不出来。 　　他有信心让真龙支持自己，有信心让子爵和巴敦侯爵支持自己，无论是妖精还是烬灯家，大皇子和二皇子，甚至就连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他都能有信心得到一部分支持和默许。 　　各大道途证明了他的思路。 　　但雅弗达不一样。 　　伊恩看不出他的目的……所以无法诱导，无法窥破，无法理解。 　　他就像是一个纯粹的乐子人，想要看伊恩成功，仅仅是因为伊恩的成功会让所有人吃惊。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复仇罢了。而现在，我的梦想已经实现。” 　　雅弗达用一种奇怪的，豁达而又无所谓的表情看着伊恩，他哈哈笑道：“伊恩，你是不是没有在这个世界见到过梦想成真的人？你肯定没有见过吧，你的朋友，师兄，老师，还有老师的君主，你所知晓的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是梦想绝难成真的狂妄者。” 　　“而我却不同，我要求的只是心安，我要的只是一个人的死亡——所以我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所以我已经毫无畏惧，只是想要看着这个世界燃烧，亦或是释放璀璨光明！” 　　用力拍了拍伊恩的肩膀，雅弗达议长带着一种平静无比的笑意：“所以这就是我现在的目的。” 　　“这个世界将会炸出千万朵火花，而我想要选择最灿烂的那一颗，让他更加璀璨光明。”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想变成真实。” 　　“……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伊恩反而有些恍然。 　　他猜出了那个简单的答案。 　　少年先知用一种既羡慕，又怜悯的眼神看向此刻平静的雅弗达：“你感觉到了虚无。雅弗达，你根本不在乎精灵是兴盛还是衰弱，你只是想要杀死坎帕尼。” 　　“你成功了，但你的梦想就此止步，亦或是彻底的升华——你过去的盟友希雅莱塔女士梦想是复兴精灵，一统大权，坎帕尼固然是第五能级，但不过是梦想上的一个拦路石，而你却无法跟上她的步伐，或者说，她反而要追逐你的境界。” 　　“你的人生目标已经全部实现，你几乎站在了权力和力量的巅峰，但是你却觉得这些力量毫无意义。” 　　“所以你感觉到了空洞。你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太自由了……家庭，权力，实力，梦想，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束缚你了，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你不害怕后果，就能去做。” 　　水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伊恩注视着面上已经不再有笑容的雅弗达，轻声说道：“你现在……” 　　“就像是妖精一样自由。” 　　“但却没办法像是妖精那样开心了。” 　　转过头，两人已经来到了烬灯家的大门口。 　　伊恩正过头，看向大门：“议长先生，你想要支持我，我绝对喜悦。即便你只是因为空虚，寻找自己接下来人生的意义。” 　　“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的敌人从来不仅仅只是坎帕尼一个人，就像是我的敌人从来不是子爵，巴敦侯爵，以及你以为我要击倒的人那样。” 　　“泰拉大陆现在的秩序，会造成精灵王血之间互相暗杀，互相仇恨的根源，我们血脉中的自私和卑劣，万物运行的法则，社会的种种问题和文明的缺陷……这些都只是一个侧面。” 　　“议长大人，说句自大的话。” 　　“我们的敌人，是这个世界。” 　　“大人，作为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一批人之一，你应该是能想明白的。”微微点头，在伊恩的身前，烬灯家大门自动打开，而少年微笑着迈步，走进其中。 　　在大门关上前，他转过身，与目光有些晦暗的雅弗达对视：“所谓的虚无，不过是因为想象不了罢了。在沙漠中长大就无法想象大海，在赤道生活就无法理解冰川。” 　　“与其像是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地当个乐子人，注视着像我这样的人是否能完成梦想，又是否会和你一样步入虚无……” 　　“为何不憎恨这个世界，将它狠狠击败，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大门缓缓关闭，雅弗达可以紧跟而去，步入其中——他是烬灯家最重要的盟友，没有人会阻拦他。 　　但精灵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原地。 　　伊恩最后的言语，化作心灵的震动，传入他的灵魂。 　　【如果你想明白了，议长大人，那么就来霞辉领】 　　【那时你就会知道，我打算如何改造这个世界】 　　雅弗达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过身，消失在路口的尽头。 　　——哥哥。你说过，弱者永远只能服从于强者。 　　——我杀死了强者。你错了。弱者也能杀死强者。我胜过了你。 　　能穿梭时空的升华者悄无声息地步行在黑暗中，他闭上双眼，让黑暗变得更加纯粹，更加朦胧。 　　——哥哥。我遇到了和你一样，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他也同样以弱者的身份，战胜了‘强者’。 　　——我惊愕于那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想要投资他，看看他未来的可能性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的火花…… 　　而他却邀请了我。 　　“他以为他是谁？刚刚进阶第三能级的妖精，居然敢邀请一位精灵议会的议长？” 　　睁开眼，雅弗达低声怒吼，几近于咬牙切齿：“多么傲慢，太高高在上了，那自信简直就像是我肯定会答应他一样——究竟是什么给他的底气？” 　　如此自语，但精灵议长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弧度：“啊，真是个简单的问题，他是先知啊……就连伊奈迦二世都不是先知，就连第一骑士也不是先知——从未有过这样强大，这样肆意的先知。” 　　“让我明明心中充满愤怒，但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期待……” 　　“这……就是先知吗？” 　　哈哈一笑，雅弗达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中。 　　与此同时。 　　帝都。 　　上城区，高台。 　　【艾纳，你对那位隐藏身份直至如今的先知有什么看法】 　　皇长孙艾纳·瑟塔尔半跪在一个光芒人形之前。 　　他聆听着自己祖父，也是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淡淡的询问，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然后才抬起头：“陛下，我认为这是帝国之幸。” 　　【哦？你明明知道，我驱逐了他的师兄马赫迪，还暗暗维持对第一骑士的通缉，你为何觉得这是帝国之幸？】 　　“陛下，帝国或许的确不再需要一位第一骑士和不动坚城来喧宾夺主，大战在前，也无法再承受先帝时代那样剧烈的思潮变动。” 　　皇长孙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虽然紧张，但却没有半点迟疑：“但是帝国现在绝对需要一位先知，需要伊恩·银峰。” 　　“因为只有一位先知，才能令万民知晓，我瑟塔尔帝国之天命昭昭！” 　　那光芒的人影沉默着注视着自己的孙子。 　　守土者阿克塞尔缓缓走上前，俯下身，用手抚摸着对方的脑袋。 　　孙子与祖父的会面本不应该如此严肃，也不应该如此生硬和神秘，但这就是他选择的结果。 　　【艾纳……】 　　男人对着沉默的青年叹了口气：【对不起】 　　站起身，阿克塞尔抬起头，看向眼前，帝都那直通天际尽头，足以扩散至整个帝国，乃至于泰拉大陆的能量洪流。 　　他注视着‘行星护盾发生器’，注视着这个全泰拉最高耸的‘孤山高塔’，金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无比的情绪。 　　【你说的对】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变得漠然而无情：【我们的确需要一位先知】 　　【无论是真是假，无论预测的结果是好是坏，伊恩·银峰都必须是先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去看看这广阔的世界吧 　　艾纳离开了高台。 　　皇帝缓缓坐在自己的皇座上，凝视着帝都支撑天地的光柱。 　　【陛下】 　　一个朦胧的人影隐约亮起，莫泽院长的声音响起：【您为何如此看重那位年轻的先知？】 　　【流耀城的那位梦师不也是先知吗？我们的宣传计划中，本就有先知的存在，再多一位先知，是不是有些紊乱？】 　　莫泽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他并不是质疑皇帝的选择，只是想要从自己的陛下口中知晓一些细节。 　　“梦师萨库……他的确是先知。” 　　一只手支撑着下巴，皇帝的语气有些迷蒙，似乎正在一边思考什么事情，一边淡淡讲解：“但他只能通过梦中的种种情况去预见，大多是猜测，而且只能预见‘威胁’。” 　　“他所梦见之处的威胁，他本人所在之地的威胁——虽然正确率奇高无比，但很多时候都等同于正确的废话。” 　　“譬如说，帝国的威胁何在，这需要先知去预言吗？大家都知道威胁是谁……” 　　话至此处，皇帝叹息了一声：“可另一方面，这预言非常有用……索林的计划，白寂的渴望，还有未来即将到来的浩大战争，都让我们能提前预知。” 　　“只是这些太大了，预知威胁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提前将威胁解决，事情反而就变得毫无意义，民众并不能理解这点。” 　　“我们需要的不是威胁，而是危机。” 　　【陛下，你的意思是说……】 　　莫泽有些明白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迦南摩尔的方向：【你的意思是说，那位银峰家的新家主，是一位危机先知……】 　　“嗯。艾纳的描述，还有各方收集而来的信息，都证明了这点。我敢说，维系党那群人，就是依靠伊恩·银峰的能力，决定了行动时机。” 　　皇帝平静道，金色的双眸中流转着不熄的光：“毕竟，精灵的先知之能源自于奇物，奇物是没有阵营的，他们的内斗无法依靠这个事物来决定未来。” 　　【明白了】 　　院长此刻理解了自己陛下的意思，他谦卑道：【我们等待一个有关于危机的预言，然后将其扩散，宣传我们必将战胜危机，来凝聚民心吗？】 　　“不。” 　　皇帝道，他闭上双眼：“是预言危机。” 　　“然后告诉所有人，我们会输。” 　　紧闭着双眸，守土者阿克塞尔道：“无论我们的银峰先知预言结果是胜利还是失败，我们都只会宣传我们会输。” 　　“只有一线生机，只有一种可能，才能度过那次危机……我们必须超越预言，超越最微小的可能，才能得到胜利。” 　　“莫泽。你明白的吧？”皇帝微睁双眸，灵知院院长只能看见一道璀璨的，宛如流动黄金一般的光芒：“好好宣传，好好优待我们的这位小先知。” 　　“然后告诉他，帝国不需要真相。” 　　“帝国只需要危机。” 　　【遵命】 　　莫泽院长退去了。 　　很快。 　　又一个女子的虚影浮现在皇座旁。 　　【父皇】 　　开口，便已知晓来者是谁。 　　大皇女，阿莱格里娅·瑟塔尔侧膝坐在皇座旁，轻轻抓着自己父亲的手，近乎于撒娇道：【您交代给我的任务我都已经完成了……真理院的实验已经有了决定性的成果，对于帝都中央护盾发生器的改造马上就可以展开……】 　　“嗯。做的不错。”皇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女儿金红色的长发，他叹息道：“诸多儿女中，你最令我省心……但这并不是好事。下次得学学你大哥，有事情就呼唤我的名。” 　　【我能解决一切，不会让父皇为我担忧】 　　大皇女有些不满道，但很快，她便继续自己的报告：【烈山地一方要求支援，我应允了，但我认为还可以再增加一批工匠资源，‘纯白计划’的实验可以初步在那里展开】 　　【烈山地的领袖‘镇炎’伊贝亚（原称号为魇炎）原本不愿意我们过多干涉，但迫于资源缺口，他也松口了】 　　“嗯，我相信你，去做吧。” 　　并非是觉得可有可无，阿克塞尔的的确确是相信自己的孩子。 　　迟疑了一会，他才继续道：“莱娅……你也该招个夫婿亦或是妃子了，我瑟塔尔皇室人丁本就不多，你大哥，二弟和小妹等人都已有子嗣，而技术也早就支持同性生子，你无需……” 　　【父皇，不必再说】而大皇女缓慢却坚定地回绝道：【你知道我的答案】 　　“……对不起。” 　　明明是一国之主，外人眼中无比威严的皇帝，却在短短时间内连道两次对不起。 　　阿克塞尔睁开眼睛，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钢铁土石，凝视着孤山之上，正在逐渐走向中城区的皇长孙艾纳，他叹息道：“无论是你，还是米卡埃尔，乃至于艾纳……都是我失败又成功的试验品。” 　　【这正是我想要的……】 　　“你原本应该会后悔，亦或是遗忘，乃至于在未来一笑而过，谁都会有那样的想法，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儿时戏言。” 　　阿克塞尔打断了阿莱格里娅的言语，他淡薄地说道：“我也没有后悔，因为这就是我要办到的事情……我的道，我的路……” 　　“但对不起就是另外一回事。” 　　【那么依森嘉德呢？小妹的孩子……】 　　“他是最后的钥匙，等真理部那边的技术完全成功后再说。” 　　阿克塞尔的身形缓缓消散，变幻为光，融入不远处的帝都光柱中：“至于现在，就让他找到自己的方向吧。” 　　“我相信，老师的弟子，会引导他走向正确的方向。” 　　…… 　　“果然，靠自己研发，亦或是抢，天知道要多慢！” 　　烬灯家大宅，伊恩注视着自己手中的赤红色结晶体，心中颇为感慨：“我就说，为什么各种道途中我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因为越是后期的道途，我认识的人就越多，得到的助力也就越多。” 　　“只靠自己，窝在南岭种田是行不通的，有些技术本来就需要极长时间的积累，十几年说不定也就刚刚开头，而假如有其他人的支援帮助，一两年就可以进入实用化。” 　　“就好比这个源质计算芯片……” 　　由雅弗达转交的源质计算芯片，形态看上去，很类似飞焰地构装骑士的灵魂核心，或者说，构装骑士的灵魂水晶本来就是模仿源质计算芯片而成，他们那边也有一个类似的前纪元计算中枢遗迹。 　　伊恩很满意，这代表霞辉领‘亡君’系列的技术将迎来一个飞跃。 　　别的不谈，只要搞清楚回声和亡君灵魂的共性，那么只要维持好这么一个计算芯片，整个领地内所有人的灵魂就有了归宿……一个几乎可以维持至少一千年的‘冥府’！ 　　正如同伊恩一开始想的那样，泰拉大陆上，恐怕早就凑齐了一整套飞天的方案，甚至是一整套应对各种末日的方案，乃至于一整套升华革命的方案。 　　但是，因为各国的纷争和矛盾，这些技术都没有汇总。 　　假如不在意时间的话，这些技术将会在百年内，几次世界大战后逐渐扩散，并且随着战争胜利者统一整个大陆，进而彻底融为一体，将整个升华者社会改变成全新模样。 　　这才是历史正常进步的速度和步骤。 　　但伊恩却没有那个时间和耐心——他要加速。 　　加速历史进程，加速技术开发。 　　他要用自己的存在，从各方手中汇总最关键的技术和支持，然后……征服整个泰拉，收集所有胜利的关键要素，紧接着完成自己的最终目的！ 　　在这过程中，他必须要做到完美，得到绝大部分人的帮助，并击溃所有敌人。 　　“回去得告诉亚德伯特这个好消息……还有。” 　　抬起头，看向烬灯家走廊的一侧，伊恩颇为好奇地问道：“依森，你呆在那里干什么？有事找我吗？” 　　“伊恩……” 　　一个金发少年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他看向伊恩，的面色带着些许犹豫：“我刚才全都听见了。” 　　“听见了我和雅弗达的对话？我知道的。” 　　对此，伊恩早就知晓，但他和雅弗达说的东西本来也没几个敏感的，真正敏感的东西他早就告诉了依森了，所以少年有点没搞清楚为什么依森嘉德会犹豫：“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伊恩。”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森嘉德认真地询问伊恩：“你说，你想要改造世界。” 　　“你说，你想要与世界为敌。” 　　“哦。这个啊。” 　　听到这里，伊恩才缓缓收起笑容，他想了一会，点头道：“这我的确没有和你说过，但不要太担心，那些大陆秩序，仇恨根源，血脉中的卑劣和恶毒什么的，都是一些夸大其词的东西。” 　　“说到底，我要做的仅仅是通过技术改变一些原本的道德和习俗，让整个世界的运转变得顺畅一些，对你来说，不算是什么事，我并不是真的要对抗整个世界，不会造成全世界围剿我，牵连到……” 　　“不。我不在乎全世界围剿什么的东西，也不在乎牵连到我。” 　　依森嘉德打断伊恩的话，他认真道：“但你究竟想要如何改变这个世界，这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你说的未来的图景，吸引着雅弗达议长，让他也心动的那些想法，也让我心动。”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伊恩你过去为何不与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的实力不够吗？还是说我不符合你的要求……” 　　“不。” 　　抬起手，伊恩神色也认真起来。 　　他抬手打断了依森嘉德的话，缓缓说道：“仔细想想，的确是我的错，过去我似乎没有什么机会，从头到尾认真和你说我的奥法道途，以及我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与未来的构思……” 　　“嗯。的确，我太过自然地认知你为我的朋友，忘记了即便是朋友，也需要分享这些看法。” 　　“不过……” 　　如此说道，伊恩的目光深邃，他看向眼前的金发少年，平静道：“那样的话，你就真的没办法脱身了。” 　　“在这个事业面前，你的血脉，血脉背后的计划，埃伦家族亦或是皇室争端，都不过是细枝末节……你真的打算知道吗？” 　　“不然呢？” 　　伊恩说的话很严肃，但依森嘉德却快要被气笑了：“我都陪你用命去对付迷宫之主，去躲外祖父的光柱了，你还问我打不打算知道——我要是没有这个决心怎么会这么做！” 　　“你就连雅弗达都说了还没和我说！”他尖锐地指责道。 　　“这个的确是我忘记了……” 　　哈哈一声，伊恩的目光游移不定，他爽朗笑着走上前，按着依森嘉德的肩膀道：“但说实话，这也是我过去的一个顾虑。不是因为你的实力，而是因为什么都告诉你的话，你未来眼中的世界就会大变模样。” 　　“你是贵族，天生尊贵，很多事情，你都不懂……假如你真的想要参与进我的发展计划，那么你以后要冒的风险就会更多，失去的也会更多。” 　　伊恩顿了顿了，然后道：“依森，我可能是顾虑你太年轻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和你聊这些话题。正如你所听见的那样，我未来的敌人不仅仅是贵族，不仅仅是一两个国家，更是人性本质，大陆秩序，社会道德……是整个泰拉世界。” 　　“你真的确定吗？” 　　“当然啦。” 　　依森嘉德与比自己更加年轻的伊恩对视，他不知道是气还是其他的情绪，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要真的觉得我很无知……我是炼金术的天才，是接受了皇室级教育的大贵族，我博览群书。的确，有关于底层的事情，我几乎一无所知，其他方面更是比不上你，但是绝对能帮上你很多忙。” 　　“但只有让我知道，你究竟打算干什么，我才能辅助你做更多的事情。” 　　“好。” 　　伊恩微笑着，却几近于肃穆道：“既然如此，那就多了解了一下有关于底层的事情吧。” 　　“依森，去看看这广阔的世界，看看在这片大地之上，升华者与普通人是如何割裂，而你又对此有什么感想。” 　　“依森，多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的技术与社会究竟扭曲到了什么地步，看看这个建立在前纪元文明废墟上的文明，将它的繁荣建立在怎样的错误上时，你就会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的匪夷所思。” 　　“然后，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与‘世界为敌’。” 　　“当你找到你心中的答案后，就来告诉我你的想法。” 　　缓缓抬起头，伊恩看向高天之上，那一片的漆黑。 　　他对已经握紧双拳的依森嘉德道：“到那时，我就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真正的秘密，与万物众生最大的敌人。” 　　“那时，我们就是真正的‘战友’。” 　　“我会的。”依森嘉德前所未有地肃然道：“我会去理解你的。” 　　“嗯。”先知轻声说道：“我也是如此希望的。” 　　“希望所有人都能如此。”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下成银峰伯爵了 　　与迦南摩尔原始热带丛林阳光明媚的大平原环境不同，以拜森山脉为核心的南岭群森更偏向于阴雨连绵，水系繁多的山林环境。 　　近日大雨连绵，山民自治区境内本应该会因为河水暴涨和土地泥泞而寸步难行，但因为霞辉领新政，所有山民部落都在龙神使者的号召下对重要道路周边的环境进行了整备，道路本身也修建的非常坚固，所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大雨滂沱，霞辉领主管斯科特正坐在热气球中，与霞辉领炼金主管故影（亚德伯特）一同俯瞰领地周边的道路走向。 　　茂盛的山林，阴翳的景色昏暗，在霞辉领主干道两侧都有辉石灯照亮道路和两侧，让整个领地都显得生机勃勃。 　　就像是一片黑暗中唯一的灯火。 　　“大人究竟为什么叫我们出来……” 　　斯科特心中疑惑无比，自从几天前接到伊恩的远程通讯后，他就知道自家领主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不仅仅是迦南摩尔的事情，即便回到帝国，他也要和灵知院真理院那边打交道。 　　作为先知，他在得到莫大威望之时，也会受到不少或明或暗的束缚。 　　所以，当今天上午，伊恩传来讯息，告知他和故影等待‘将会出现在城郊’的惊喜时，他便知道，这绝对是一个不能被领地中其他探子，尤其是帝国方面知道的‘惊喜’。 　　即便大皇子与巴敦侯爵早就是最可靠的朋友，但有些底牌就连盟友也不能告知。 　　“耐心等一下吧。” 　　似乎是看出了斯科特的期待与紧张，故影柔声安慰道：“伊恩一向喜欢做好计划，假如他都没有告知准确的时间，就代表这件事不受他控制。” 　　“与之相对的，能让他接受这点的惊喜，价值也绝对超过我们想象。” 　　的确如此。 　　斯科特听见故影的安慰，心不禁渐渐平静下来，但与之相对的，他对故影的疑惑也宛如夜间的雾气，越来越浓密。 　　——他究竟是谁？一流的炼金术，超过第二能级的实力，好说话平易近人又不抢权的性格，除了老要钱外基本没有任何缺点的炼金主管…… 　　如果不是因为眼睛颜色对不上，斯科特严重怀疑故影是伊恩的双胞胎兄弟。 　　也就是在此时，故影突然神色微动，他看向霞辉领城郊的一片空地——那里原本应该建造一个粮食仓储中心，但目前还没有动工。 　　因为实际上，这‘粮仓’的地下，便是霞辉领最机密的地下实验区所在。 　　“来了。”白发的研究员说道，然后便是一阵波动。 　　原本阴雨天中晦暗的城郊突然亮起了一道道银光，无数银色的粉末点缀在朦胧的雨幕中，缓缓拉开了一道门扉。 　　紧接着，便是几个集装箱那么大的金属箱从这门扉中传输而出。 　　“来了！” 　　此刻，斯科特没有任何犹豫，他与故影一同跳下气球，白发的亡君研究员带着他一同落在地面，飘荡至集装箱周边。 　　看见这一幕，斯科特心中当真是充满了惊喜——传送，虽然说的确有一些强大的传承拥有这能力，但那最起码也是第四能级才能用出的升华技艺。 　　使用传送运输的物资，贵重程度可想而知，而更加重要的是，居然有相关的升华者愿意帮助自家领主…… 　　自家领主，怎么好像走到哪里都有人帮？ 　　“这是……” 　　斯科特认真阅读集装箱上的说明，他不禁睁大眼睛：“终端核心芯片？” 　　“这是……核心生产线？！” 　　终端他知道，这是根据晶板技术进一步开发而出的新技术，在迦南摩尔已经取代了身份名片和各种证件，成为了精灵证明自己身份，付款收款的唯一工具。 　　前段时间，伊恩传回霞辉领的文件就表示，他要引入终端，为新一代的霞辉领管理技术做铺垫……但却未曾想，自家领主就是去了一趟迦南摩尔，居然就连核心生产线都搬过来？！ 　　这么一来，只要伊恩在之后拿到帝国终端试点试验资格，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自己生产自己独立规格的终端，并展开相关实验了。 　　“怀光啊……” 　　而另一侧，故影也发出了压低了的惊呼：“最尖端的生物炼金术设备核心零件……有这么一批，中央实验室的设备全部都可以更新换代了！” 　　虽然斯科特不清楚全部实验室零件全部更新换代是什么概念，但能让故影都感到不可思议，其价值之大绝对超过他想象！ 　　亚德伯特心中却比斯科特想象的更加吃惊：“这是……堪比阿瓦克实验室的专业设备零件！天啊，只要有这个精度的设备，我的研究完全可以更进一步……甚至继续当初的研究进行突破！” 　　“亡君的技术，还可以继续改良！” 　　但无论是斯科特还是亚德伯特，此刻心中最大的想法，仍然还是那个。 　　——自家领主，究竟在迦南摩尔找到了怎样凯子？！ 　　而就在此时。 　　又是一道银色的门扉打开，惊醒了沉浸在收获中的两人。 　　而这一次，出现的集装箱就略小一圈……但也有二十米长八米高，外壳的花纹非常优美，一看就比之前的设备要名贵许多。 　　“这又是什么？” 　　经历过终端芯片生产线和高精实验设备零件的洗礼，无论是斯科特还是亚德伯特都对这第三批集装箱中装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他们走到前面，阅览上面的说明文字。 　　“世界树战舰……” 　　“等比例模型？” 　　两人茫然地对视一眼，脑袋上冒出大大的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玩的东西！ 　　此时此刻，已经坐在空艇上，缓缓飞向永寂洋码头的伊恩心中估算时间，满意地笑道：“斯科特和亚德伯特现在应该收到了雅弗达送过去的设备……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在造出自己的妖精之躯，并且与雅弗达和世界树沟通过后，伊恩就没有理由继续呆在斗争愈发激烈的迦南摩尔了。 　　是的，失去了第五能级，甚至未来的第五能级都站在维系党那边，但支柱党仍在不停的反抗。 　　这反抗并不是单纯地制造麻烦，更像是一种展现力量……譬如说展现出了一些全新技术，展现出了一些全新的升华技艺，然后…… 　　换取招安的价格。 　　大势已去，迦南摩尔已经彻底不再是过去那样的格局，未来除却国域外的四家也注定会成为更次一级的势力成员，需要依附于其他势力存在。 　　但归根结底他们也是十王血，他们有卖身的资格。 　　精灵内部正在如火如荼地统合势力，但即便如此，安法还是抽出时间送了伊恩和依森嘉德一程。 　　“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 　　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绿发的精灵少女只是微笑着比了一个随意的手势，然后对伊恩道：“下次再见面，或许就是龙岛了——我过段时间会去龙岛登记我的身份，你的本体……” 　　“我的本体估计会在龙岛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伊恩微微点头，对于他们这个等级的人来说，想要联系还是非常简单，暂时的离开并不影响什么。 　　只是不知道安法能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环境。 　　而在与安法告别后，伊恩便与灵知院联系上了。 　　虽然心中对灵知院很不以为然，但伊恩也必须要承认，他们就是帝国麾下两个最重要的科研部门，也是最大的升华者管理部门之一。 　　他们要对自己进行的先知评定，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非常严格的。 　　但实际上，并没有。 　　“很高兴见到你，银峰男爵，或者说，先知大人。” 　　一位用面巾遮蔽容貌，穿着灵知院服饰的女子在空艇上迎接了伊恩，然后便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一份证明与小小的银色手杖赠予了少年。 　　那正是四大正教署名的先知证明，以及帝国赠予先知的象征‘先兆之杖’。 　　这权杖通体由秘银构筑，虽然看上去和运动小哑铃差不多，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灵能饰品，可以自由地将灵能转换为护盾亦或是冲击力。 　　对于有着强大灵能，但却没有杀伤力的先知来说，是非常趁手的护身和攻击装备。 　　“的确好用。” 　　双眸中银光闪动，伊恩在沉默地聆听了这位灵知院工作人员对他阐述了一大段先知的特权和利益后，平静地询问道：“那么帝国需要我做什么呢？” 　　“正常的先知宣告流程不是这样的，你们应该是在我回瑙曼城后，为我举行一次盛大的庆典——在那庆典之上，你们公开赠予我这些证明和权杖。” 　　“但现在，你们主动在空艇上找到我，这就证明你们需要我做一些通常流程不需要去做的事情……” 　　如此说道，白发少年一手托着腮，微笑着询问道：“是需要我演戏吗？需要我针对哪些事件进行预言？” 　　“我事先说好，我只能预言我肉眼能看见的东西。” 　　“您真是早已预见到一切。” 　　对于伊恩的直截了当，灵知院的人员虽然惊讶，但却仍然带着微笑，似乎早就知晓这一切瞒不过眼前的年轻先知：“既然您已经猜出，那我们也就不卖关子。” 　　“先知大人，在如今帝国已经展开对飞焰地和苍天王庭双线战斗的情况下，我们希望您对目前的局势进行一次预言。” 　　“嗯。”伊恩不置可否，他思索了一会，然后才缓缓询问道：“什么倾向的预言？” 　　“大人高见。”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就证明伊恩已经看出来，他需要做的预言可能并非是单纯的只报导‘好消息’，灵知院的工作人员心服口服道：“是坏倾向的预言。” 　　“先知大人，这里是来自帝都的指令：我们需要一次针对帝国西境战局的预言：这则预言要暗示，我们的西境防线将会因为资源短缺而短暂陷入紊乱，整个西南行省都将面临飞焰地的直接入侵，陷入极大的危机。” 　　“这不是预言，而是事实，但却没这么恐怖。”伊恩眉头微皱：“帝国的确因为双线作战而导致资源倾泻出现争议，但却没到会出现紊乱的地步。” 　　“这是一次战略欺骗，你们先要诱敌深入……但飞焰地不会相信我的预言的，他们可没那么好骗。” 　　“除非……” 　　伊恩的目光严厉起来：“你们打算假戏真做。” 　　“到不了这个地步，先知大人。” 　　灵知院的工作人员摇头，他不慌不忙道：“我们也很清楚，飞焰地不可能相信您的预言，这不是针对敌人的欺骗。” 　　“大人，这是针对民众的预言。我们要让民众相信我们处于劣势，我们即将遭遇重大危机，我们马上就要输了——” 　　“然后我们赢了。”抬起眉头，伊恩轻声道：“的确。假如一直都处于僵局对峙，民众会厌烦，会厌战，会对战火感觉到不满和痛苦。”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制造出可以威胁到几乎所有人的危机，依照飞焰地在南岭西境的名声，几乎不会有任何人对飞焰地的入侵怀有任何侥幸，只要被他们攻入，必然就是家破人亡。” 　　“在这样的恐惧下，原本麻木的心就会振奋起来，他们敏感而期待，不安又怀着侥幸。” 　　“倘若在这个时候，有人超越了‘预言’，带来了一场奇迹般的‘大胜’……” 　　说到这里，伊恩笑了起来：“那可真是了不得的胜利啊。” 　　“但这是建立在我预言准确度和威望上的。” 　　“是的。这就是我们恳求您作出的牺牲……” 　　如此说道，空艇内所有的灵知院工作人员和其他帝国政府官员都对伊恩行了半跪礼：“这里有一份源自于瑟塔尔皇宫内的手诏，先知大人，请您过目。” 　　皇宫手诏……那不就是阿克塞尔写给我的？ 　　伊恩沉默地接过这份金色的诏书，他阅读上面的文字，然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平反希利亚德老师……平反切哈洛尔沃家族，恢复切哈洛尔沃家族的伯爵头衔，归还封禁的祖地，归还切哈洛尔沃家族的所有研究资料，还有……” 　　【只要你那师兄不要光明正大出现在帝国】 　　没有任何文字，纯粹的意念从纸张中流露而出，与伊恩交流：【我不会管他做任何事】 　　【同理，我的银峰伯爵，我某种意义上的师弟……只要你拥护帝国的‘大义’，倘若你心中还有源自于伊奈迦二世的理想】 　　【那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任何矛盾】 　　“伯爵？爵位二级跳？” 　　伊恩颇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诸位帝国官员，而似乎早就知道此事的他们纷纷鼓掌：“是的，恭喜您，伯爵大人！” 　　“依您的功绩和身份，伯爵之位完全相衬！” 　　此刻，伊恩心中除却一种本能地荒谬外，理智却告诉他，这很正常。 　　切哈洛尔沃家族本来就是帝都伯爵，以学术和遗迹开发著名，并不是有着实地的实地伯爵，恢复名誉和产业本来就没多难，主要是看伊恩够不够资格。 　　而现在，伊恩被确定为先知，不说切哈洛尔沃家族本来就有很多资料和产业都是被帝国以一级机密的力度封锁，哪怕就是其他家族吃下去了，看在先知这两个字上，他们也会主动乖乖地吐出来。 　　一位十八不到的‘先知’，天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一个帝都伯爵的家产，不要就不要了，没必要为了这点资产和他结仇！ 　　当然，最令伊恩吃惊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阿克塞尔那不可思议的举措。 　　平反切哈洛尔沃家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真正重要的是归还‘研究资料’……里面说不定是有和回声相关的研究资料啊，阿克塞尔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试探？亦或是他根本不在意？ 　　而平反希利亚德老师就更是让伊恩头昏脑涨了——假如阿克塞尔真的先要平反，他为什么不早平反，非要等到马赫迪出名，又被他亲自逼走后再平反？ 　　而接下来的话，只要马赫迪不出现，他就不管……这话实在是有点当年希利亚德老师走遍全帝国也没几个人追踪的味道了，当年的阿克塞尔绝对也是以相同的待遇对待自己老师第一骑士的。 　　可，为什么？这种既不消灭，又不亲近的态度，代表背后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 　　“他似乎……根本不希望不动坚城消失，也不希望不动坚城死——所以他在异种研究院，表面上看上去要置我于死地，实际上是用光柱推我加速离开，避免其他第五能级插手。” 　　虽然此刻面不改色，但伊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动坚城背后，绝对有我现在还不知道的秘密……是了，帝国的不动坚城还没有完善，只有老师手中的不动坚城是完善的第五能级传承……他们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伊恩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汇。 　　顶座。 　　顶座和第五能级是不同的。 　　顶座意味着，这个传承可以将自己的核心升华器官传承给下一代……一般来说，能被称之为顶座的传承，至少能传承两个第五能级的核心升华器官。 　　但希利亚德老师当初传承给他的，只有古龙心核……一颗受损严重，依靠银色芯片维持的古龙心核。 　　直到如今，伊恩还没有完全修复完古龙心核，即便是龙血之源，也只是让它恢复了活性。 　　真的要修复完毕，恐怕要等极风龙王使用龙岛的设备治疗。 　　这只是一个顶座要素。 　　那么另一个呢？ 　　伊恩认为，假如说，这颗古龙心核，实际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特功能，亦或是本身就是一个启动秘钥，可以启动另一个具备极其强大力量的存在…… 　　而那个存在，才是不动坚城真正的‘顶座’要素的话…… 　　“帝都。” 　　眯起眼睛，伊恩心中若有所悟：“是帝都。” 　　“不动坚城，那颗古龙心核和帝都有关，甚至可以说，是某个大计划的核心秘钥——当年伊奈迦二世和老师，就是为了这个计划才创造了和帝都同名的不动坚城。” 　　“帝都本身，就是‘不动坚城’的‘顶座要素’之一！” 　　“只有位于帝都，不动坚城才是老师口中真正无敌的传承！” 　　“可现在，阿克塞尔对帝都另有用途——无论是不动坚城靠近帝都，还是说不动坚城死去，帝都的某些唯一性秘钥消失亦或是回归，都会导致他计划的失败，所以他才驱逐老师，也驱逐马赫迪……” 　　伊恩的脑海中，浮现出帝都那坚固城墙内侧，生物质的根须结构。 　　他垂下眸光，嘴角微翘：“有意思。幸亏我当初没有靠近上城区。” 　　“但凡是靠近帝都的核心一点，我体内的古龙心核恐怕就会产生反应，让阿克塞尔发现我吧。” 　　“难怪那时候我的危机那么强，因为实际上不需要被任何人关注，我只要来到帝都高层，就会被发现！” 　　“而现在，反而却没事了，因为我如今的身躯是妖精，古龙心核在龙岛。” 　　“这也是阿克塞尔的目的，他不能让秘钥接近帝都，影响他对帝都的改造亦或是其他计划。” 　　想明白这点后，伊恩反而心中涌现出了更大的疑惑：“但，阿克塞尔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不，应该这么说。当年，伊奈迦二世和老师的计划是什么？而阿克塞尔基于他们的计划，又打算改造出什么？” 　　伊恩不可能猜出这点，即便是先知也不行。 　　少年微微摇头：“这估计就要拜托依森嘉德去打探了……” 　　其实除此之外，阿克塞尔的目的也非常奇怪。 　　譬如说让伊恩消耗自己的威信，增加帝国方面奇迹胜利这件事，其实对伊恩来说并不算什么损失。 　　因为伊恩自己也是南岭领主，到时候假如真的有飞焰地的军队攻过来，只要不是主力，他有信心能将他们击溃，成为‘奇迹’的一员。 　　到那时，就是‘先知’预言了失败，并且战胜了自己的预言——这并不奇怪，倒不如说，所有人对先知的期望就是如此。 　　如果是好的，那么先知带领大家实现。 　　如果是坏的，那么先知带领大家避免。 　　对于这点，守土者并不在乎。 　　阿克塞尔做的，似乎仅仅只是要刺激民心，让所有人都自认为是‘奇迹’的一员，有一种共同的荣耀感……至于谁获利最大，谁有可能受损，他都不在乎。 　　这个做法和战略，是否和帝都，与他针对不动坚城相关的计划有关呢？ 　　伊恩暂时不知道。但他现在并没有理由反对。 　　因为阿克塞尔实在是太过慷慨——银峰伯爵，这实际上就是说，帝国已经将所有山民都正式交付在了伊恩手中，整个拜森山脉都是他的领地。 　　而等到不久之后，格兰特子爵进阶第三能级，整个大红杉林区和南海成为格兰特侯爵领时，他与格兰特子爵联手，就等同于大半个南岭行省。 　　至于巴敦侯爵，他那时将会是名义上的南岭老大哥，无论是伊恩还是格兰特都不会与他唱对头戏。 　　可实际上，他绝对不会管事。 　　在未来，伊恩很快就会成为南岭权力最大的贵族，几乎没有之一。 ###第二百三十六章 究极结晶龙和究极伊恩！ 　　伯爵之位，山民共主，明里暗里将整个南岭都送给了伊恩。 　　即便是对于先知来说，这个手笔也极其慷慨……一般来说，各大势力的先知都是驻留一城，享国级待遇。 　　而伊恩因为自己也是贵族，原本也算是贵族之后，故而拔升爵位，分划领地，这算是优待中的优待。 　　“假如不是我能隐约猜到他背后有点不对劲，这样的人当皇帝，我肯定一百个满意——要钱给钱要权给权，不和你抠抠索索，决定要用你就完全支持……阿克塞尔在这方面感觉比伊奈迦二世都厉害啊。” 　　心中嘟囔道，现实，伊恩又从官员手中取来一份文件，然后抬起眉头：“崇灵教也彻底放开了限制……” 　　“大人，先知立教，本就是被许可的。” 　　对此，灵知院的官员解释道：“诸国教派如潮起潮落，其中有一部分是邪教，但也有一部分被默许为正教，背后大多都有第四第五能级亦或是先知的存在……您是真实不虚的先知，建设教派，教化民众，本就是本分。” 　　“只要合乎帝国规章制度，顺应帝国需求，这脱胎于龙神信仰的崇灵教本就是您的资格与责任。” 　　“原来如此。” 　　伊恩微微点头，看来帝国在暗中已经将崇灵教的教义和源头都调查的很清楚了，但这也是他没有隐瞒的原因。 　　而目的，就是为了误导帝国一方，认为他就是为了聚拢古老的龙神信仰领导山民而设——而在帝国一方看来，一位先知，无论他有什么目的，他最终都是将原本游离在帝国之外的山民重新聚拢，并且融入帝国体系之内。 　　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管辖，但是等到先知去世之后，这片大地和势力终究也是要融入回到帝国的。 　　作为一个绵延了千年的大帝国，瑟塔尔帝国在这方面有的是耐心，也愿意给予‘先知’优待。 　　这也就是伊恩觉得，从这方面来看，阿克塞尔还真的算是一个好皇帝的原因……有能力，有腕力，慷慨又有魄力。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纵容灵知院作出那么多视人命为草芥的实验。” 　　眸光微垂，伊恩心中叹息：“真搞不清楚阿克塞尔究竟想要做什么。假如他真的如自己所说，秉持伊奈迦二世的理想，那究竟是什么鬼理想？” 　　“算了，泰拉这地方的人都是疯癫的，想这些人不如多想点自家事。” 　　“也不知道鲨鲨和和弟弟最近怎么样，还有青瞳（以太结晶龙）……” 　　精神一动，伊恩挥手，清退一众官员，说自己想要清静一点，而其他人也都识趣退下。 　　此刻，伊恩已将精神与结晶龙和鲨鲨共鸣，感知它们正在做什么。 　　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鲨鲨与青瞳居然在一同行动，在大海中遨游。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这一次，鲨鲨并没有带着青瞳到处撞船玩……与之相反，鲨鲨正在带着年幼的结晶龙不断游荡一个个海域。 　　【这个，好吃】对着一条体表有着暗红色铁纹的剑鱼，鲨鲨向结晶龙介绍，而青瞳也认真点头：【这个，好吃！】 　　【这个，砸壳，肉多】鲨鲨对一块巨大的砗磲道，而结晶龙了然地点头：【肉多！砸壳！】 　　【这个，都是骨头，难吃！】【难吃！】 　　鲨鲨就像是一个和善的老大哥，又像是耐心的长辈，不断教导青瞳南海海域中的种种知识，锐评各种生物的美味程度。 　　而青瞳也认真地学习，汲取鲨鲨的知识，快速地成长着。 　　“不错。” 　　伊恩欣慰地点了点头。 　　原本鲨鲨一直都是轻松随性的性子，伊恩也也不好强迫要它改变自己的本性，没想到有了青瞳这个小弟后辈后，它居然主动收敛了自己随意的举动，认真开始做起示范了。 　　而青瞳也很乖巧听话，并不因为自己是结晶龙，鲨鲨只是钢铠鲨而有什么脾气，认真真挚地学习，汲取一切必要的知识。 　　对于伊恩来说，鲨鲨和青瞳都是他在南海布置非常重要的一环。 　　正如同雅弗达所说，他想要看看伊恩的野心与梦想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的光辉，他将会以自己的势力去推动帝国南岭特别经济专区的成型，而哈里森港周边的南海毫无疑问就是经济专区的重中之重。 　　这附近没有第三能级的海王，但却有不少第二能级的海兽，别的不说，土著还剩下一头腾澜巨鳗，安全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所以，在伊恩的计划中，鲨鲨和青瞳在十年内，必须要进阶第三能级。 　　这其实并不难：青瞳本身就是以太结晶龙，潜力惊人，只要伊恩培养，进阶第三能级相当轻松。 　　而鲨鲨目前已经是第二能级，还有了传承，再加上伊恩得到的真龙技术，鲨鲨必然可以蜕变，走出一条不同于寻常钢铠鲨的道路。 　　到那时，两头海王级的大魔兽，足以为南海商路保驾护航。 　　他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鲨鲨和青瞳可能会无法好好相处。但目前来看，这一鲨一龙相处起来相当融洽。 　　【还有还有！】 　　就在伊恩心中为此景慰藉之时，鲨鲨充满活力的意念响起，而它的注意力也锁定在远方的一艘船上：【这个，撞起来很爽！】 　　青瞳看向那艘船，也认真重复道：【撞起来，很爽！】 　　“喂！” 　　伊恩脸色登时一黑，感情鲨鲨根本就没改本性，只是教孩子循序渐进啊？ 　　但就在伊恩想要凌空传讯，让鲨鲨和青瞳差不多得了的时候，他忽然神念一转：“不对劲。” 　　“那艘船……不是商船也不是帝国和迦南摩尔的船。又是飞焰地？” 　　“而且……” 　　“停下！” 　　伊恩的声音在鲨鲨和青瞳脑海中响起：“两个小蠢蛋，看不出那是陷阱吗？” 　　【喔？！】【噢！】 　　听见伊恩的声音，鲨鲨和青瞳登时停下动作，开始在海中欢呼着转圈：【老大！老大！】 　　“那艘船上根本就没有人。” 　　安抚了一会鲨鲨与青瞳，伊恩沉声提点道：“你们两个，好好观察，发现了吗？” 　　【真的？】 　　【没有生命气息！】 　　无论是鲨鱼还是以太结晶龙，都具备很强的生命感知能力，虽然一开始被蒙蔽，但只要得到提醒，它们都很快察觉，这故意徘徊在南海大迷宫之上的船只中，似乎并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它只是一个单纯的靶子……用来引诱这头得到了伊恩嘱咐的魔兽，遵循‘撞击一切不经允许靠近大迷宫所在海域船只’这一命令的鲨鲨，去撞击它的诱饵！ 　　然后…… 　　“那船上，估计有染色剂，亦或是定位装置，你这么一撞再归巢，估计就暴露了南海大迷宫的隐藏入口。” 　　伊恩眯起眼睛，他喃喃自语，然后露出微笑：“果然，我就说，飞焰地那边不可能对南海大迷宫这么简单地放弃。” 　　“虽然已经有明面上的冒险者探索，但真的有实力，谁又会一步步地冒险？” 　　鲨鲨迷宫之主的身份，其实并没有保密，或者说，保也保不住，就以这愣头鲨的行动规律，傻子都看得出来它究竟在干什么。 　　既然如此，肯定就有人把算盘打到鲨鲨身上，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着鲨鲨直接进入迷宫之主的巢穴，一步登天。 　　不过鲨鲨只是看起来憨，实际上可机智了，一般的冒险者根本追不上它在海中的速度，更不可能找到隐藏极深的迷宫出入口，所以直至如今，这一切都只是单纯的构想。 　　但是飞焰地不同……背后有一国力量的飞焰地，别的不说，追踪一个第二能级的魔兽并不困难。 　　【老大，怎么办？】 　　鲨鲨听见对方居然把自己当成突破口，登时就愤怒了：【撞还是不撞！】 　　【撞！】而一旁的青瞳开始拱火起来：【不撞！】 　　也不知道这条小结晶龙懂不懂这个意思，反正就兴奋地叫了起来：【一起撞！】 　　“不撞。远程电爆就行了。” 　　既然已经看穿，伊恩就不太关注那艘船的命运：“鲨鲨你也得好好锻炼一下你的雷系能力。你的智慧需要雷系源质才能激发，等你智慧足够高了，我就教你冥想法和其他一系列传承，到时候，你就是我在南海的代理海主。” 　　“那个时候，只要你进阶第三能级，第四能级之下就再无海兽是你对手！” 　　【喔喔喔喔！】 　　听见伊恩为自己划的大饼，鲨鲨登时高兴起来了，而一旁的小结晶龙茫然地看着自家大哥在那里开心地转圈，然后又露出‘可怜’的情绪，与伊恩交流。 　　“你这小家伙，也想要变强的建议？” 　　伊恩能感受到结晶龙灵动的思维，不仅仅是比鲨鲨强，甚至甚至比它的母亲还要强：“你就安心跟着鲨鲨，多吃多长，好好练习配合。” 　　“等你长大了，能够逐渐掌控你的躯体，还有其他的‘分身’，我教你‘真龙之魂’的本质……” 　　事到如今，在伊恩已经持有‘源之魂’的现在，再回过头来看，青瞳的三个身体就很简单了。 　　青瞳的魂魄通过虫群神经网络融汇一体，它的其中一个身体发育，成为了主体，而其他两个身体成为了真龙义体那样的身体，可以随时等待它降临，并视作一条备用的‘命’来保命。 　　青瞳的本体如果消亡，而其他义体还存在，那么它的龙魂就会转移到其他义体上，重新复活。 　　不过，操控一个身体的时候，青瞳并不能同时操控第二个，这就导致本体实力强，分体实力弱，即便是义体复活，实力却丢了，这就相当不妙。 　　所以，本能中，青瞳便选择了‘鲨鲨’和‘埃兰’，以及‘伊恩’作为自己其他两个身体的驾驶员，帮它的两具身体修行锻炼。 　　如此一来，即便是青瞳的本体死了，它也能复活在一具经过相当锻炼的身体上。 　　且不谈伊恩，鲨鲨和埃兰本来就不会和它抢，就算是真的抢，一般来说也抢不过它这个有龙魂的原主人。 　　这就相当于借其他人的力量为自己养命了，当然，青瞳的义体也能让其他生命体悟到以太结晶龙的生命本质，进而急速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 　　龙以人之魂养己之命，人以龙之躯养己之魂。 　　无论是鲨鲨还是埃兰，都受益匪浅，鲨鲨的智慧急速提升就是明证，而埃兰也在成为升华者前就提前感知到了源质，这可是真正天才才能有的特征。 　　即便是伊恩也不能说没有收获。 　　当然啦，能不死就不死，毕竟依照虫群道途中的情况来看，三个身体合而为一进行合体，可以急速提升青瞳的实力。 　　在虫群道途中，三头究极龙青瞳正是伊恩麾下最强大将。 　　“且不谈是不是正道，这个合而为一的技术，我其实也可以借鉴。” 　　伊恩心中若有所思：“如今，我的身体也分成了现在的‘妖精伊恩’和龙岛的‘不动坚城伊恩’。两者融合，才是我最完整的‘钢之先驱伊恩’。” 　　“但融合过程，肯定有损耗，不仅仅是肉体搭配，更是两个身体的协调归一……或许，我也能通过青瞳的特殊身体情况，提早为我自己的融合做准备。” 　　“是了，他结晶龙能融合成究极结晶龙。” 　　“那我伊恩为什么就不能融合成究极伊恩？” 　　如此想到，伊恩兴致也起来了——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也的确可以作为一个底牌。 　　毕竟，妖精之躯要融合，速度远比结晶龙融合要快，只要他提前在自己的‘不动坚城之躯’中准备好一个给妖精伊恩的驾驶舱，他随时随地都能重归巅峰状态！ 　　“看来，得在龙岛好好修整一番了。” 　　确定好接下来的计划，伊恩在嘱咐鲨鲨和青瞳远距离打爆那条飞焰地的诱饵船后，便开始继续将心神转移。 　　转移到远在‘阿特兰养殖地’的‘结晶龙分身’上。 　　恰好，在那里，同样有着伊恩相当感兴趣的上古隐秘存在。 　　“泰拉之龙，泰拉德拉克尔的传承。” 　　“虽然天坠之灾中的秘密，我该知道的全都已经知晓，但泰拉之龙的传承本身，就等同于整个前纪元文明……如果有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更不用说，伊恩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 　　——泰拉迷宫之主，说的的确可能是千星之兽。 　　——但，非要这么说的话，假如将泰拉视作迷宫，那么真正的迷宫之主，显然是泰拉之龙不是吗？ 　　或许千星之兽可以竞争隐藏boss的位置，但真正的boss，就应该是泰拉之龙才对。 　　“无论结果如何，恰好结晶龙之躯所在地就有泰拉之龙的遗骸，我如今已有完整的星魂之礼，可以将灵魂完整地投放至任何区域，实力大增，恰好可以用结晶龙躯看看情况，也能避免本地看守的怀疑。” 　　毕竟，人和龙得到的注意力是不一样的，一条在养殖地孵化的一岁小结晶龙跑入禁区，最多就是觉得这龙太调皮了，没人会认为这是一次间谍行为。 　　不过，就在伊恩准备降临在以太结晶龙的身躯上时。 　　他隐约感应到了，位于阿特兰养殖地的两头结晶龙身躯中，有一头已经有人入驻了。 　　而那个人不可能是其他人。 　　“埃兰？” 　　伊恩轻声呼唤。 　　“哥哥？！” 　　凭借结晶龙身躯的互相感应，此刻正在操控结晶龙之躯，养育己魂的意志无比惊喜地回应道：“你来啦！” 　　睁开眼睛。 　　一阵带着暖意的海风拂过海面，直抵岸边，阿特兰巨城周边的养殖海岸一片晴朗，阳光直照海面之下，通透的海水中有诸多鱼群，珊瑚，水母，海草和各式各样的水生生物正在悠然地徘徊。 　　生机昂扬的碧色近海，伊恩在降临的瞬间，看见的就是如此美景。 　　当然，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 　　“哥哥，你在迦南摩尔，还好吗？” 　　侧过头，结晶龙修长的龙首给予伊恩奇特的视觉感官，而入目的瞬间，便是另一头身躯银青色的小龙。 　　自己弟弟埃兰正操控着龙躯，惊喜地注视着自己，紧接着便快乐地上前，亲昵地磨蹭：“我好想你——” 　　因为结晶龙没有手臂，即便埃兰想要扑上来，也只能用脖颈磨蹭一下。 　　“我也想你，埃兰。” 　　与自己的弟弟用龙躯‘拥抱’，伊恩目光柔和道。 　　直到这时，他的心灵才真正的宁静下来，一种放松的感觉充斥灵魂。 　　——终于，不必思考那些古老的秘密，那些皇帝的阴谋，那些隐藏在灵知院，飞焰地和先知身份背后的种种算计…… 　　他只需要感受并回应这纯粹的思念。 　　这就是家的安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奥法道途的三个等阶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遭遇的冲击性事实实在是太过繁多。 　　星神，终焉，回声……不动坚城的秘密，先知和未来的道途……如何胜过那几乎令人绝望的宇外强敌…… 　　事到如今，即便是伊恩也很难找到真正的重点。 　　有了众多收获，但也有了众多全新问题，他只能选择先回自己的领地，继续发展奥法道途，好好种田。 　　至少，在发展这方面可不能被熄星道途和灵灾道途拉下。 　　灵灾道途花了差不多三四十年的时间，将整个泰拉大陆的修行体系彻底改变。 　　这并不夸张，在地球，技术储备已经完全成熟的时代，只需要十年不到的时间，原本的手提电脑台式电脑就能几乎被手持终端取代，而人类的文化与游戏形式都发生了剧变。 　　而在泰拉，作为内卷程度极重的升华者阶级，他们得到相关的技术，绝对会用最快速更新换代。 　　不过，灵灾道途中还有几个问题。 　　第一个。帝国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放任崇灵教最初的发展？是因为先知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隐藏的要求？ 　　第二个。灵灾道途并没有出现‘光之灾’。 　　暗金巨龙并不能破坏囚星天狱最外层的时空膜，并不是回声导致的光之灾……那么引发光之灾的究竟是谁？为什么灵灾道途能阻止它？ 　　这些问题当初并没有被重视，但是在熄星道途带来的信息下，就变得明显起来。 　　伊恩隐约有种预感，那就是‘光之灾’的出现，很可能与瑟塔尔帝国皇室与真龙这两方势力有关……这两个势力，都有能力抵达五光年外，影响囚星天狱。 　　伊恩对此非常关注，因为他现在并没有得到‘光之龙’相关的技术，这代表，假如光之灾爆发，那么他就连带领泰拉众生化身为光之龙，冲向天狱之外这最后的选择都办不到。 　　只要能确定‘光之灾’的起因，并且将其遏制，那么四大龙王还能维持龙岛封印一百年左右，只要天狱之外的那个‘终焉’不发癫，他至少能在泰拉上种田一百年。 　　一百年。对于伊恩来说，能办到的事情太多了……他过去看见的那些道途，大多都是几十年便无法忍耐，直接孤注一掷。 　　那他为什么不能耐住性子，慢慢种个一百年的田，收集完全部的信息，得到所有遗产后再出发？ 　　当然，除此之外，伊恩也很清楚，自己需要尽可能地收集各种技术与古老的秘密。 　　泰拉之龙和其相关的传承，就是其中之一。 　　泰拉之龙，泰拉的守护真龙，具备前纪元文明巅峰时期的所有技术，存在本身就是最为完全的火种资料库。 　　如果能得到泰拉之龙的传承，那么对于现在的泰拉文明来说，就比得到任何异星火种都有用。 　　毕竟，其他星球文明再怎么发达，其技术适用性也不高，更难以通用。 　　譬如说伊恩得到的锖钢龙火种……它本质上是一种地底溶洞文明，一种大气层内平均气温一两百度的极端环境孕育出来的技术树，有很多采矿技术和应用技术，譬如说依靠提取熔岩能量的地热发电机，都不是人类能随意使用的。 　　需要思考的东西太多，需要获得的东西也太多。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伊恩的心中思虑重重，各种不安纠结的想法，困惑和愤怒的思绪翻腾。 　　依照惯例，他会用绝对的理智和冷静将其压制……他很快就能重拾清晰的思路，进而一丝不苟地，如同机器那般展开自己的计划。 　　但这层厚厚的心之壁却被妖精之心贯穿。 　　而直到这时，伊恩才发现，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迟疑和茫然，也会纠结和不甘，咬牙切齿，有着憎恨也有喜爱。 　　就像是现在这样，伊恩与弟弟埃兰拥抱时，他才突然感觉到自己心灵上的种种重负豁然一松，然后…… 　　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有了丝丝缕缕的‘诅咒’的气息。 　　“龙血之源的诅咒？” 　　心中警惕拉满，伊恩很快就将这些诅咒清除，但祛除是一回事，这些诅咒气息如何卷入他内心深处又是另外一回事。 　　“应该是不动坚城那边，用来修复古龙心核的龙血之源内蕴含的诅咒。居然潜伏在我的灵魂深处，如果不是我刚才体会到了最深层次的平静，恐怕还真的发现不了。” 　　少年眉头微皱，心道：“联想到真龙本身就是诅咒的聚合体，随着我朝着高能级逐渐迈步，我体内的诅咒恐怕也会越来越多……以后当真得注意这方面了。” 　　警惕起来，伊恩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埃兰身上。 　　埃兰与伊恩如今使用的，都是以太结晶龙的躯体。两个躯体一模一样大，形态也几乎一模一样，和青瞳的主体比起来，也只是略小一圈而已，本质上并无不同。 　　伊恩注意到，埃兰附体的龙躯上满是水迹，显然刚才已经下水锻炼了一圈才回来。 　　“做的真好。” 　　他夸奖道：“已经能流畅操控结晶龙的躯体，如同真正的结晶龙那样自如行动，埃兰你做的很棒，甚至可能已经符合接下来的要求了！” 　　“嘿嘿，我最近，都在锻炼！” 　　听见哥哥的夸奖，埃兰又开心又不太好意思地甩动尾巴：“我还特意，用人类的身体，学会了游泳，这才搞明白，龙躯的游动，和人类有何不同……” 　　“真棒！” 　　伊恩的夸奖绝非单纯对自己弟弟的勉励，而是实事求是。 　　结晶龙毕竟是天生升华的生物，以太结晶龙作为最强的那一种，其身躯自然也具备特异，天生就能提炼源质是其一，种种行动都需要使用灵魂作为辅助便是其二。 　　没有灵魂，一般的生命根本无法操控结晶龙，埃兰能正常操作，足以说明他已有完整的灵魂。 　　这就是觉醒灵能和冥想法带来的好处。 　　“你现在已经可以正式修行冥想法了。” 　　龙瞳中青色的光辉闪动，伊恩一边观察埃兰的情况，一边点评道：“之前你修行的，可以被称之为观想，通过控制想象力增强精神，在思维中构筑出复杂且具备特殊蕴意的图像，促进灵魂诞生。” 　　“这对于你我这种天生灵能者来说有奇效，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人造灵魂一样可以慢慢修行。” 　　“你驾驭龙躯，本质上就是在观想结晶龙，如今已经大成。那么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修行真正的冥想法，积累计算力的同时，在自己的体内打造出‘源种’与‘源质炉心’。” 　　“这便是筑就我之道途基础。” 　　自从伊恩开辟出奥法道途后，他就没打算让埃兰随意地修行其他血脉真形。 　　作为他的弟弟，埃兰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奥法道途。 　　人造灵魂，是奥法道途修行的基础。 　　观想和冥想法，是计算力的基础。 　　人体原本就会从食物和环境中提炼出源质，只是无法储存。 　　可通过观想和冥想，拥有极强计算力，人的思维念头会活跃且强大起来，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体内的源质，并将它们调动起来，不断提炼强化，打磨自己的肉体根基。 　　到了这个时候，人类即便不依靠任何血脉真形，不依靠任何魔兽的源质结构，就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强化到堪比第一能级魔兽的地步。 　　这就是奥法道途的第一阶‘明魂’。 　　而等到体内积累的源质足够丰厚，明魂大成，奥法道途便可以铸就根基，在这灵魂肉体都已经打磨完毕的躯壳中，用源质凝聚出一个‘源质炉心’。 　　源质炉心，就是奥法道途直接使用源质的方法。 　　人体自然提炼出的源质，质量再高，也无法直接用来伤人，就像是血液能携带的氧气和能量再怎么丰厚，也不可能直接泼血杀人那样。 　　奥法道途想要利用源质进攻，就必须要对源质进行改造，压缩，转换。 　　这一过程，本来应该经由‘血脉真形’的‘源质器官’进行。伊恩的‘沃土之心’‘澈晰源晶’‘妖精的冰潮珠’和‘微溟之玉’都是这样的源质器官，可以分别为他提供厚重偏防御的土系源质和偏坚固进攻的土源质，锐利如冰的水源质和绵延如潮的水源质。 　　总的来说，每一个源质器官，都能快速生产相应类型的源质，但也只能生产这一类型的源质。 　　可源质炉心不同。 　　源质炉心虽然凝聚起来极其麻烦，但可以通过塑造者微调，凝聚出种种不一样的源质。 　　运动，蔓延，生长，升腾，波动，跨越，净化，融合，平衡，纯度，精粹，可塑性……伊恩曾在龙骨广场见到过十二座高塔，那便是前纪元文明针对源质特性做的总结。 　　十二种不同类别的源质，搭配不同的属性，足以构成泰拉这数目繁多的源质种类。 　　魔兽器官不可能同时完成所有的目的，但源质炉心可以。虽然需要花费时间调整，但只要做好准备，源质炉心完全可以胜任任何一种特殊源质的需求，使用任何一种源质技巧。 　　当然啦，越高等级的源质炉心转换的速度就越快，质量就越好。 　　而等到源质炉心筑就后，便是奥法道途第二阶的开端。 　　接下来，依照伊恩的设想，便是以灵魂观想魔兽的源质结构，操控源质炉心自己在体内凝聚出相应的‘升华器官’，越高等级的源质炉心和灵魂，能负荷的器官就越多。 　　而等到所有器官都构筑完毕，便是奥法道途第二阶‘铸身’的极限。 　　到那时，他们要做的，就是和现在的伊恩一样……彻底改造自己的身体，将自我的生命本质完全蜕变，抵达‘传承’的领域，进而迈入第三阶的境界。 　　明魂，铸身，传承……这便是伊恩以自己为实验体，暂且探明的‘三步’。 　　而这第三步的极限，已经一脚跨入泰拉升华之道‘第四能级’的境界。 　　如今的埃兰，凭借天生灵能者和结晶龙之躯带来的观想优势，已经在第一步‘明魂’小有成就，大概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可以明魂大成，进而去构筑体内的源质炉心。 　　到那时，埃兰就会迎来第一次蜕变。 　　自此之后，无论是修行什么血脉真形，都能得到源质炉心的援助支撑，而已经强大起来的身体，也可以完美负荷血脉真形带来的压力，而不会出现种种后遗症。 　　实际上，依照伊恩的标准来看，泰拉这边的升华之道，全部都是‘天赋神通’。 　　所有升华者，都是顺应这些强大天赋神通的力量，扭曲自己的本质，将自己变成天赋神通的载体——就如同太阳神鸟的光化，并非是人掌握了光化这一能力，而是瑟塔尔皇室将自己变成太阳神鸟，用来适应驾驭这份天赋本能。 　　而这种转换和适应，就是升华之道短寿的源头。 　　只有从一开始就掌握能力，而并非被能力推动，才能从源头延长升华者的寿命！ 　　埃兰现在年纪还小，正好可以从一开始就实践奥法道途。 　　“哥哥其实算是将你视作了试验品。” 　　拥抱之后，伊恩对埃兰嘘长问短，确定对方的状态相当不错后，才有些心情复杂地喃喃道：“虽然我能保证，埃兰你绝无危险，因为真正有风险的实验我都会用自己来实证……但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咦？今天，哥哥怎么，这么坦诚！？” 　　听见伊恩的话，原本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盘在沙滩上的埃兰登时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伊恩操控的龙躯：“原本哥哥应该，更加沉默一点才对……怎么这次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就当我想通了吧。” 　　伊恩微笑着回答，而埃兰也开心道：“没关系，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这是哥哥对我好！” 　　“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我知道，就算出错了，哥哥也会来救我。所以不怕。” 　　“嗯……我一定会的。” 　　感受着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伊恩也感觉振奋不少。 　　不过也正因为将注意力放在埃兰身上，伊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埃兰，你现在应该就在迷宫核心，结晶湖那边对吧？” 　　伊恩眉头微皱：“那么，你来结晶湖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一艘船？” 　　“哦，忘记你的灵能了。埃兰，你试着回溯一下，你来结晶湖的路上，是否有这样的一艘船？除了今天之外，是否还在其他地方看见过？” 　　灵魂联通，伊恩将飞焰地间谍船只的形象传输给了埃兰，而埃兰此刻闭上眼睛，然后缓缓道：“嗯，我看见了这艘船……” 　　“不仅仅是今天。这艘船出现过很多次……出现在不同的海域，但很有规律，一点一点朝着迷宫上方靠近……” 　　“最早是什么时候？”伊恩询问。 　　“是两个星期前。”埃兰回答。 　　两个星期前。伊恩若有所思，这正是他先知之名朝着外界扩散的时候。 　　看来，飞焰地的消息很灵通，而且行动也非常果断迅捷——他们在知晓自己是先知后，很清楚只要自己回到南岭，那他们的一切谋划和行动都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那么不如孤注一掷，趁着他还没回来，尽可能试探出最多的信息，拿到最多的成果！ 　　可惜，他们没想到，伊恩有了星魂后，居然可以隔空降下灵魂。 　　“真不错！”伊恩打算等会就让斯科特亦或是亚德伯特提醒格兰特子爵，将那飞焰地的间谍船只驱逐。 　　而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预知能力，与自己弟弟的‘回溯’当真是绝配！ 　　预知视界自带的‘回溯’虽然也很强大，但需要强劲的情感残留才能催动，比较被动，并不能像是埃兰搭配那样，自由地获取情报。 　　“我们两兄弟的灵能，的确无敌！”想到这里，伊恩又忍不住感慨。 　　“嘿嘿！”埃兰也非常开心，能帮上伊恩忙，自己也感觉很有意思，这个灵能，正是他最想要的能力！ 　　但在感慨之后，伊恩心中却不禁想到了一个颇为不可思议的可能。 　　“预知视界的回溯……不，独立于预知视界的‘回溯视界’，真的是我天生的能力吗？” 　　正因为已经接受自己的本质，所以伊恩才能在第一时间就想到这种可能。 　　结晶龙形态的少年尾巴本能地在沙滩上摆动，划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圆圈，他心中的思绪复杂起来：“这种多重复合能力，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与其说是我天生就有，倒不如说，是压缩在我灵能中的第二种灵能……” 　　“埃兰的回溯视界，暂时还没到我如今回溯视界的力度，但他胜在自由。如果埃兰继续修行‘奥法道途’，他的灵能也肯定会水涨船高，变得越来越强大，甚至是像我如今一样，基本可以毫无代价的预知种种危机。” 　　“到了那时，他或许就可以毫无代价，和我回溯过去那样，随意地回溯他想要知道的历史信息吧。” 　　想到这里，即便是觉得自己已经很极端了的伊恩，心中也不禁冒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难不成……” 　　“在其他平行时空，我曾经历过的一个道途中，我把弟弟吃掉了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泰拉之龙的传承 　　把弟弟吃掉，这种事听上去很可怕，但对于伊恩来说，感觉倒也正常。 　　别的不说，虫群道途里面，伊恩就很果断地把埃兰同化了——虽然的确将埃兰培养成了自己能拿得出来最好的‘虫群结晶龙’个体，但吃了就是吃了，不能狡辩。 　　这种感觉，令伊恩内心十分复杂。 　　灵灾道途，他并没有看见太多埃兰的戏份，而熄星道途也是如此……这固然是因为两个道途到后期太过宏大，但也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人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无法看清，只能从侧面辨认。 　　假如真的如他预测那样，埃兰在未来肯定能在‘奥法道途’上有所成就。 　　第五能级不敢说，第三第四能级应该有保障。 　　如此一来，灵能蜕变，自然就能抵达现在伊恩‘回溯视界’的地步。 　　凭借弟弟的灵能，伊恩肯定能探索到更多远古的秘密，提早得到更多的真相与机会。 　　但肯定还有更多的机缘被错过，拖慢了伊恩理论上的发展速度。 　　于是，在某一个平行时空中，那一次的伊恩失败了，他想要传输自己的记忆和人格前往其他平行时空，却发现有些机会如果不依靠回溯视界绝难得到，而倘若直接加入这些机会的信息，又占据了太多传承的信息额度。 　　然后，不知是伊恩自己主动，亦或是弟弟埃兰自己主动，将他的灵能融入进指引之星中。 　　伊恩便得到了这样一个时灵时不灵，可以观测到过去的‘回溯视界’。 　　“……唉。” 　　埃兰有些茫然地看着伊恩用尾巴拂过自己的脊背，就像是用手揉他的头——他虽然不知道伊恩为何心情复杂起来，但却也能感受到那份关爱的感觉。 　　而伊恩在叹气之后，却也下定决心。 　　泰拉大陆上，和灵能，尤其是和预知灵能有关的传承并不多。 　　四大正教，妖精以及虚境内的虚境机神……还有可能存在的真龙与恶魔，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其中，最著名，也最符合条件的，就是怀光的‘双子教皇’…… 　　两位始终不绝的先知传承，铸就了怀光教会大陆第一教会的地位。 　　而伊恩与埃兰虽然不算是双子，但也算是兄弟，能力正好互补……怀光教会那里，的确应该就有伊恩所需的传承和资料。 　　伊恩也相信，怀光会帮助自己……只要时机正确，他们会做出选择。 　　而就在伊恩‘抱着’埃兰思索未来的计划之时。 　　他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人类的脚步声。 　　抬起头，伊恩看向身后。 　　精灵海盗船长安多尔正穿着正规的帝国工作人员服饰，手中端着一面晶板，朝着结晶龙走来。 　　安多尔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地带着结晶龙来到岸边运动游泳，基本上所有专职培养高等级魔兽的培养员隔几天就会这么做一次，培养魔兽的自然捕食能力，让它们健康成长。 　　实际上，在阿特兰养殖地的魔兽，很多都比外界的同类要健康，甚至更加凶猛，更有捕食经验——因为它们有充足的机会去锻炼。 　　虽然比起外界弱肉强食环境中孕育的最强者略逊一筹，但整体素质上，养殖魔兽远胜过自然魔兽的平均水准。 　　培养员在这方面还有考核，如果没有完成相应的成长任务，还要受罚扣工资。 　　安多尔自然是不在乎这些钱的，他的命都是伊恩和结晶龙给的，当然是结晶龙怎么自由怎么舒服来他就怎么做——对此，其他科研人员和养殖员都颇为不满，甚至想要抢走他养殖结晶龙的权利。 　　但在歌塞大师的指示与影响下，这些争权夺利的现象便被压下。 　　“真没想到，帝国这么机密的养殖地内部，还是和外界一样勾心斗角……” 　　嘟囔着这句话，安多尔很快就来到海岸旁。 　　没有驾驶员的情况下，两头结晶龙龙躯只会本能地晒太阳，正常的养殖员会使用各种方法督促魔兽锻炼捕食，但安多尔只会顺从魔兽自己的愿望。 　　恰好，在中途，埃兰附体过来，知道对方是自家老大弟弟的安多尔更不会管束对方，幸亏埃兰人乖，也从不跑远，只在本地海域转悠。 　　安多尔本以为今天就是平缓的一天，等到埃兰灵魂支撑不住，锻炼结束后，他就可以带着‘沉睡’的结晶龙躯体回去。 　　但是，当海盗船长与那条青色的结晶龙对视后，他便明白了。 　　今天他铁定会遇到点什么大事。 　　“大人，您来了啊。” 　　几乎就是一瞬，安多尔便滑跪在伊恩的面前，而青色修长的小龙微微点头，示意对方不要这么夸张：“不要表现出异常，被人关注可就不好了。” 　　“我明白。这附近是我特意挑选的海岸，偏僻无人，与其他高阶魔兽的培养区相隔也很远。” 　　在伊恩的准许下，安多尔缓缓起身，他面带疑惑地看向青色的结晶龙，却并没有询问任何问题。 　　问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他可没那么蠢，非要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嗯。你学会写字了？” 　　伊恩颇为欣赏安多尔的识趣，而这就是对方能活下来的根本原因。很快，他便注意到安多尔手中的报告和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字：“看上去写了不少吗？” 　　“写的是什么？” 　　“是，大人，我原本就零散会一些字……为了满足需求，我最近这段时间特意认真学习。” 　　对于此事，安多尔按捺不住自己的得色，这也是他相当自傲的事。 　　毕竟，短短时间内就学会了读写，即便早就有点基础，但对于一位海盗来说，这当真是了不得的成就。 　　至于写的是什么……他反而有些扭捏起来，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属下写的是过去的一些冒险经历……从船员成为船长，当船长时的一些冒险……因为太过无聊，过去的那些经历从记忆中上浮出来了，就和海藻一样摇摆不休……就忍不住写了。” 　　“当然，南海大迷宫的事情我没有写！这个我还是懂的！” 　　说到最后，他还是谨慎地强调道。 　　“我倒是不介意……等未来你从这里离开，到了霞辉领亦或是迦南摩尔，随便你怎么写。” 　　微微凝聚灵能，伊恩也能看清对方笔记中的字迹，安多尔写的相当认真，遣词造句虽略显突兀平直，但看得出的确是有天赋的。 　　最起码，他能写出一长段又逻辑通畅的句子！ 　　“咦。” 　　听见这句话，安多尔不禁愣住：“您这是……” 　　“再过个几年，结晶龙就长大了。” 　　伊恩平静道：“到那时，即便帝国能提供再怎么多的资源，阿特兰养殖地又多么庞大，对于这具身体来说，都不过是杯水车薪……它真正需要的，是类似结晶湖那样的天然灵能场域核心。” 　　“到那时，你就可以离开，无论是来我的领地还是回迦南摩尔都行。在那之后，我就会安排结晶龙越狱。” 　　“不过在此之前，你我还可以再多白嫖一下帝国这边的养殖资源——这不就是受到培训，学会了文字吗？多学学其他知识，譬如说阿特兰养殖地的魔兽养殖方法，这门手艺可是硬通货，以后回去做什么都可以，没必要一直当海盗。” 　　伊恩的建议只是出自于自己的习惯，他向来喜欢指点其他人的人生，给出些许建议——当先知的肯定就有这种提建议的本能。 　　当然，伊恩从不强迫其他人按照自己说的做。 　　可安多尔却没有想到，伊恩居然会为自己考虑未来。 　　作为早就自暴自弃的海盗，甚至早就将自己当成死人，不奢望有未来的人，安多尔之所以会写那些如同自传般的文字，就是因为他总是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死……死于意外，死于被清理，死于知道的太多。 　　他不甘心，却无可奈何——这个世界给他的选择太少，他只能接受。 　　但是现在……伊恩不仅没有打算灭口，甚至还允诺他未来可以去霞辉领……成为他的下属，真的拥有未来。 　　“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多尔握拳，沉声道：“我明白了。” 　　“嗯。” 　　伊恩没有在意安多尔的情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过平常，就像是他认为，自己领地中要求一周工作六天每天八小时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甚至堪称残暴的压迫那样，伊恩一时半会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领地中的平民会那么爱戴自己的。 　　他只是继续下令道：“接下来我要带埃兰去一个地方，安多尔你要做好受罚的准备——别担心，会有人帮你脱罪，你最多关几天禁闭。” 　　“没问题。” 　　安多尔早有预料，他爽快地应下，而伊恩继续道：“告诉我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再告诉我‘龙骸区’在哪个方向。” 　　这次，伊恩过来的目标，就是去‘泰拉之龙’的尸骸所在的区域探查。 　　炽光悬星龙能留下回声，等待千年，泰拉之龙的实力大概率不亚于炽光悬星龙，祂肯定也留下过传承火种。 　　伊恩不能确定这传承有没有被人拿走……但他是谁？ 　　他可是先知！ 　　自家弟弟有‘回溯视界’这一灵能的先知！ 　　就算泰拉之龙的传承真的被人拿走，凭借他的回溯视界之力，以及埃兰的力量，大概也能看见是谁拿走了传承，到时候追查起来也很方便。 　　“哈哈。” 　　但奇怪的是，听见伊恩的话后，安多尔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 　　而就在伊恩歪着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后，这位海盗船长才笑着站起身，伸手指向前方：“大人，这里就是最靠近古龙骸区域的海岸线！” 　　“自从上次您第一次降临，便紧盯着古龙骸区后，我就知道，您对那地方肯定念念不忘……为了铺垫，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将结晶龙的训练区域安排到周边，没有出过任何意外。” 　　此刻，安多尔自信满满道：“大人，放心去吧，原本靠近古龙骸区还会有几个人过来监守，但是这么多次后，他们已经不再关注了。趁着这个机会，您可以安全地前往那里，而我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最多就是被训斥一番，下次不允许靠近而已！” 　　闻言，伊恩愣了一瞬，然后满意地想到：“……真不错。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们。” 　　安多尔的确是个聪明人，所以才能成为海盗船长而不是船员，但伊恩也没想到对方的心思居然如此机敏，从自己过去的些许行动就推测出了自己的目标，并且提前为此做准备。 　　看来，这还真是一个人才……不能放过啊。 　　“那我就出发了。” 　　如此说道，伊恩便与埃兰一同下水。 　　埃兰自然无所谓目的地，倒不如说，能和哥哥一同以龙躯在大海中游动，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让人愉快。 　　阿特兰养殖地所在的海域海色偏碧，内部生态非常丰富，无论是鱼群还是珊瑚礁，亦或是滩涂生态圈都应有尽有，显然得到过帝国生物炼金术师的专门设计。 　　有些低等级的鱼群和魔兽，显然是作为高等级魔兽的食物而存在，譬如说那密密麻麻紫红交杂的‘潮霞鱼群’与蓝紫交杂的‘冷樱鱼’都是如此，它们会在珊瑚礁中筑巢，保护礁体的同时，也成为这片区域所有大鱼和魔兽的食物。 　　阳光直照的浅海，就是生态最繁杂，最绚丽多彩的区域，当初埃兰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始行动，之前一直都在感慨海洋本身的美。 　　毕竟，以人的视角看待大海，和龙的角度完全不同。 　　不过伊恩的目标并非浅海，而是远处，阿特兰巨城的根基所在之地……机密的‘古龙骸区’。 　　两条结晶龙就像是两条利剑，朝着海域深处飞驰，沿途的鱼群和魔兽全部都退避三舍，除却结晶龙本身的龙威外，伊恩的灵魂气势更是然让它们不敢上前。 　　那是绝对性的差距，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威压……即便是第三能级的魔兽之王，感应到伊恩的气息，也会产生恐慌。 　　实际上，恐慌已经产生了。 　　“呼呼呼！！！” 　　不远处，一片呈现‘U’字形的人造海渊深处，一头足足有五十米长宽的巨贝原本正展示着自己流溢着晶莹浅蓝光辉的宝珠，净化周围海水的同时，也汲取这片海域的自然源质为己用。 　　海草环绕。鱼群游弋。一幅绝美的海底生态图景。 　　但是突然，它猛地闭合了自己的贝壳，澎湃的浪潮瞬间就将周围的海潮和鱼群吹飞，一种‘恐惧’的情绪传递而出。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养殖员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他面色惊疑不定。 　　作为养殖地的老牌养殖员，他很清楚，这头‘净海砗磲’一向惫懒，即便它的智慧早就理解自己其实是被养殖的生物，自己的子孙后代都是帝国用来获取要素结晶的工具，但祂也毫不在意。 　　只要帝国不想着杀蚌取珠这种蠢事，思维无比简单的巨蚌就不在乎这些小事。 　　但是今天，它却突然产生了极其恐怖的过激反应。 　　“51区发生异常！” 　　养殖员立刻跃入海中，安抚巨砗磲的情绪，与此同时，他立刻就对养殖地管控中心发布警告：“净海砗磲出现畏惧反应，请立刻检查是否有其他第三能级魔兽越界行动！” 　　一时间，整个养殖地都沸腾忙碌了起来——假如真的有第二能级魔兽不声不响地成为了第三能级并且开始越界捕食，那可真的就是大乱子要来了。 　　而假如是原本的第三能级魔兽不受管控……事情就更加大条！ 　　为了避免更加糟糕的可能，养殖地对于此事的反应向来极快。 　　但越快，他们检查的方向就越错！ 　　两头第一能级的以太龙已经来到了海洋的深处，原本应该巡查此地的工作人员和禁卫海兽都在刚才的警告中被调走，即便是有扫描法阵扫描到了伊恩与埃兰，却也没将这他们视作威胁。 　　“就是这。” 　　此刻，伊恩六颗龙瞳中银青色的光辉闪动，他已经看见远方海渊深处那巨大，坚固且笔直的龙骨遗骸……整个亚特兰巨城都压在它的身上，坚固的龙骨已经没入大地深处，只剩一只龙爪抬起，直抵海面之上。 　　而就在此时，伊恩却怔在原地。 　　“嗯？” 　　此刻，埃兰注意到了自己哥哥的不对，他环绕着伊恩游了一圈，不解道：“哥哥，怎么突然停下？” 　　“……哥哥我啊，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此刻，伊恩真的是震惊地注视着远方的‘龙首’所在之地。 　　在那里，有着不是银，也不是金的光辉闪耀着…… 　　虹色的光辉流转，宛如最为璀璨的宝石星辰！ 　　“虹色？” 　　用力地甩动尾巴，伊恩此刻想要冷静也冷静不下来——除却星神之礼和囚星天狱相关的东西，也就天坠飞船的一些残骸能让他看见虹了。 　　泰拉之龙的遗产，居然有如此珍贵？ 　　不。冷静下来。 　　妖精之心或许会让伊恩的情绪波动变大，变得更有人性，但在关键时刻，他的心情也能迅速恢复自己的最佳状态。 　　伊恩凝视着虹色光辉的流转地，心已经平静下来：“就算真的有虹色也不代表什么——熄星道途的我绝对也能察觉到这里的遗产，它并不能代表什么本质的改变，最多就是作为未来‘光之龙’基石的一部分。” 　　“我需要得到它，但并不能太过失态。” 　　更何况…… 　　那真的是传承的光辉吗？伊恩半点也不信。阿特兰养殖地建成了这么久，即便是历代其他皇帝没有得到，伊奈迦二世肯定会想方设法得到的。 　　冷静下来后，伊恩便对埃兰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便带着自己弟弟，继续朝着龙首的方向急速游去。 　　“等等，有生物正在朝着古龙骸区靠近！” 　　此刻，即便是正在紧急搜寻‘越界魔兽’的养殖地管理人员，也察觉到古龙骸区这一禁地周边的不对劲……但等他们发现，入侵禁区的两只魔兽是结晶龙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去阻拦了。 　　“怎么办？” 　　中枢监控室中，两位管理人员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那两条结晶龙就是在周边锻炼的，或许它们也是因为越界魔兽被吓到，然后下意识地去自己最亲近的龙骸区避难吧。 　　更不用说…… 　　“我记得，这两头龙，似乎是伊恩·银峰……也就是最近那位名头正盛的先知抓过来的龙？” 　　其中一位缓缓道，而另一位凝重地点头：“还有埃伦家族与歌塞大师……都不一般啊。” 　　“那……” 　　“我们没看见。只要这两条龙回来，就没看见。” 　　“嗯，没看见。” 　　很快就确定了行动方针，两位管理人员一点也不想摊上什么事。 　　反正两条第一能级的结晶龙能干什么事？最多就是亲近一下真龙气息罢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伊恩与埃兰来到了‘泰拉之龙’的龙首之处。 　　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此地会是禁区，却并没有真的很多人来此地看守……而自己又为什么能看见‘虹色’的光辉。 　　因为，出现在伊恩眼前，隐约占据了龙头骨中央，原本大脑区域的黑色圆球形空间，就是全泰拉最安全，也是最封闭的保险措施…… 　　“囚星天狱……黑域！” 　　伊恩睁大龙瞳，结晶龙口中吐出一连串的泡泡，足以证明他的震惊：“这是泰拉之龙用来保存自己‘传承’的方法？” 　　“一个超小型的‘囚星天狱’？！” ###第二百三十九章 超越时空的对视 　　漆黑的圆球悬浮在海水之中，它宛如一幅画，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光照与阴影让它呈现出三维的立体感，只是纯粹的漆黑。在伊恩的双眼中，它就是一片五彩斑斓世界中的突兀黑暗，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是一个不变的圆球。 　　对此，伊恩心中只有不可思议。 　　“囚星天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就是囚星天狱——一个吸收所有电磁波，所有光线，所有引力，所有源质和灵能反应的黑暗领域，一个万物都被静滞的囚牢。 　　它出现在泰拉之龙的颅骨空腔中，令人心中不禁泛起千万种遐思。 　　这就是泰拉之龙用来保护自己传承的手段吗？当年的泰拉之龙居然已经掌握了囚星天狱的制造方法？ 　　还有，最重要的…… 　　怎么才能打开这微型的囚星天狱呢？ 　　伊恩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任何方法，倒不如说，他之所以过来找泰拉之龙的传承，就是想要看看对方的传承里面有没有打开亦或是修复囚星天狱的方法的。 　　结果对方的传承就在天狱内。 　　这下死循环了。 　　念头一动，伊恩凝聚周围海水成冰，去触碰囚星天狱。 　　没有任何反应，伊恩感觉不到反作用力，也感觉不到冰锥在前进，黑色的圆球除却吸收一切外界的力，隔绝内外联系外，不和外界产生任何反应。 　　在伊恩的感知下，自己就是用力虚推，永远感觉不到力量有真的触碰到什么东西的感觉，就连空气变成风掠过指尖的感觉都没有，一种彻底的虚无触感出现在冰锥之上。 　　“物质触碰没有效吗？那试试源质。” 　　伊恩谨慎小心地使用源质触碰囚星天狱——很遗憾，同样没有任何反应。源质就像是漂浮在油面上的一滴水，不断地滑走滑开，根本无法没入天狱之中，干涉其内部。 　　“灵能？” 　　灵能也毫无用处，伊恩甚至当场进入虚境，可在虚境中，囚星天狱仍然是漆黑的圆球形态，和物质世界没有任何不同。 　　这是一个全方位完全一致，根本没有任何破绽的‘囚牢’，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保险柜。 　　“难怪，我这么多个道途都没有想着从其他地方离开囚星天狱，只能朝着‘光之灾’的入口而去，这玩意是真的没有破绽啊。” 　　测试了一段时间后，伊恩不禁感慨……他就说自己应该没有那么死脑筋，非要从那个危险的出口过去。 　　假如从囚星天狱的另一侧，也就是距离光之灾入口，终焉堵门的区域对面离开，那么以囚星天狱的大小，这另一侧出口足足在十光年之外。 　　十光年，即便是终焉应该也没办法那么快感知到这信息，更不用说对方恐怕根本不会管——熄星道途是因为自己主动撞上去才被发现。 　　那么，囚星天狱就是无敌的吗？ 　　并不。 　　天坠之灾，就是星神飞船撞碎了囚星天狱，然后一路飞渡，最终撞碎月球，坠落在泰拉上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星神飞船当初是用什么方法行驶的，但它的确有足以粉碎囚星天狱的能级。 　　而终焉…… 　　“难不成需要一颗黑洞才能撞碎囚星天狱？” 　　青色的小龙环绕着漆黑的圆球转了一圈，伊恩颇有些无奈：“假如是外面的那个大囚星天狱，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的选择……可这个这么小，难不成用实验室的量子黑洞打开？” 　　“不对。泰拉之龙能造出这东西，肯定也有方法打开它——但我要的就是这个！祂的传承被锁在打不开的匣子里了！” 　　想到这里，伊恩又不禁感到脑壳痛了：“开什么玩笑！” 　　“哥哥，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伊恩附体的结晶龙不断绕着漆黑圆球旋转，无论是灵能，源质亦或是两者结合的原始以太都不能干扰它分毫，而埃兰注视着这一幕，有些忧虑地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埃兰……” 　　伊恩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他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囚星天狱无论是在物质世界还是在虚境都稳定如一，我没见过这么稳定形态的‘物质’，或者说它本来就不是一种物质……以太对物质和虚境的影响力相较于灵能源质并没有本质提升，它真正的要点在于贯穿时空……” 　　喃喃自语，伊恩眼睛缓缓睁大，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令他可以揭开一部分囚星天狱真相的可能：“只要我能逆转时空，看到一千六百年前，泰拉之龙塑造自己脑内‘囚星天狱’的过程就行了！” 　　“是了，我根本不需要在‘物质和灵魂’层面上打开囚星天狱——我只需要在‘时间轴’这个层面打开它！” 　　“而埃兰的灵能……” 　　伊恩转过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小龙。 　　他露出笑容：“就是回溯视界！” 　　埃兰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就突然让自己哥哥顿悟过来，但能帮上忙就好，小龙快乐的摆动尾巴：“好耶！” 　　好耶之后，就是行动。 　　“埃兰，你试试看，能不能回溯看见，这片海域一千六百多年前的情况？” 　　伊恩将埃兰拉到一旁，尝试让他回溯——因为伊恩自己也不知道泰拉之龙具体是多久之前凝聚出这微型囚星天狱的，总是先试试埃兰的能力极限。 　　“嗯……” 　　而埃兰六颗龙眸中亮起浅紫色的光晕，这是回溯视界的光辉。他认真地看向囚星天狱的方向，然后微微摇头：“不行呀，哥哥，我看不见那么远的过去……最多最多就是几十年前，不到一百年……” 　　“这样吗？” 　　伊恩倒也不失望，这实际上早就在他预估之中——埃兰的能力肯定没办法一瞬间就知晓千年前的秘密，就像是他的灵能也是一点一点才进步到如今地步。 　　等到几年后，埃兰的奥法道途‘明魂’大成，他的灵能估计就能迎来蜕变，可以看见几百上千年前的过去了。 　　不过现在，伊恩也没有直接放弃，他让埃兰试着去回溯这片海域中的特殊情况。 　　“什么叫特殊情况呢？”埃兰问道：“哥哥你也知道，我的灵能要目标清晰，才能回溯……所以我能感知到哥哥你的经历，可其他人就不行了。” 　　“具体信息的话……”而伊恩注视着眼前的囚星天狱，他思虑着，然后缓缓道：“传承，强大的存在……可能和我一样，对这黑色圆球感兴趣的人。” 　　在这瞬间，伊恩脑海中迅速蹦出来一个名字。 　　伊奈迦二世。 　　“伊奈迦二世。”伊恩缓缓说道：“埃兰，你尝试根据‘伊奈迦二世’的情况，对这片海域进行回溯。” 　　“嗯！” 　　因为伊恩和希利亚德的原因，埃兰对伊奈迦二世挺熟悉，虽然没有什么具体认知，但先帝的容貌影像还是有的。 　　而且伊奈迦二世的时代正好就在百年范围内，小龙六颗龙瞳中亮起浅紫色的光晕，埃兰开始回溯。 　　伊恩用‘星魂’的特殊能力与埃兰灵魂接触，与他共感这一次回溯看见的景象。 　　然后…… 　　他便看见了一个削瘦的人影，与另一个高大的骑士，站在漆黑的圆球之前。 　　这削瘦的男人表面看上去大概三四十岁，脸上无须，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挂在身后。他的眉毛有点长，却如同利刃一般向上翘起，而他的嘴角也和眉毛一般总是翘起，仿佛一直都在笑。 　　他的双眸异常的明亮，就像是两颗金色的星辰，但却并不刺目，反而有种温和的感觉。 　　而高大的男人一头棕褐色的乱发，神色沉稳，面容刚毅，令伊恩感觉到十二万分的熟悉。 　　“老师……” 　　低声自语，伊恩很清楚，那骑士正是希利亚德老师年轻时的模样，而能站在他身前，比老师略矮一头的削瘦金发男人…… 　　就是伊奈迦二世。 　　【能打开他吗？】 　　【陛下，这有点强人所难了。此物一点引力都没有，周围时空没有任何扭曲，换而言之，它要不就根本不实际存在，要不就已经将时空扭曲到了极致，是一种几乎无法被干涉的异常时空】 　　【嗯，不愧是你，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它的异常本质……而就连你也打不开它，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人能凭借一己之蛮力将其开启了】 　　【陛下，这是什么东西？为何阿特兰巨城下的龙骸中会有如此奇物？它是真龙所追逐的‘宝藏’吗？】 　　【嗯。说是宝藏，倒也的确不为过……这就是泰拉之龙留给我们的最大宝藏。但非要说的话，这不过是前纪元文明本就该传承给我们的事物，只是因为天坠之灾，所有的传承都断绝，以至于只剩下此地有着副本了】 　　【原来如此……】 　　隐约能看见模糊的光影和对话。 　　埃兰看见的场景，正是数十年前，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来到阿特兰巨城中的情景。 　　伊恩比较敏锐，他感知到了希利亚德老师身上传来阵阵血腥杀气，显然刚刚经过战斗，他们对阿特兰养殖地的称呼也是‘巨城’。 　　显然，这是迷宫养殖地开始创造之前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希利亚德杀穿阿特兰迷宫，将其无害化，变成养殖地的那一天。 　　而就是在那一天，他与自己的主君伊奈迦二世来到了这黑色圆球面前。 　　以希利亚德的实力，已经能看穿这世间绝大部分的‘真实’。囚星天狱隔绝一切引力影响的本质，就是它根本就不像是任何物质一样，自身的质量引力会扭曲周边时空，换而言之，假如是以引力为感知触觉的生物，囚星天狱在祂们眼中根本不存在。 　　这点伊恩早就在之前与回声的交流中就知道，因为终焉大概率就是因为这种感知而无法知晓‘囚星天狱’和背后‘泰拉文明’的存在。 　　这就是‘囚星天狱’的本质‘摇篮’存在的基础。 　　【所以陛下，你打算怎么打开它？】 　　【我也不能确定这有效，但我的确从家传的古籍中得到了开启它的钥匙……只能说，幸亏我们瑟塔尔皇室传承的血脉是‘太阳神鸟’吧】 　　伊奈迦二世的声音带着一种运筹帷幄，他显然是有一种可能才会来到此地，而伊恩不禁屏住了呼吸，他想要搞明白伊奈迦口中所谓的‘钥匙’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很可惜，埃兰的能力并没有强到这个地步。就连伊奈迦和希利亚德的脸其实都有点模糊，他怎么可能看清楚伊奈迦手中的‘钥匙’？ 　　但是，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由无数光芒荟萃而成的光流，它是如此明亮，以至于像是亿亿万万颗太阳被聚焦于一处。 　　这是粒子加速器……在这瞬间，在伊恩的眼中，伊奈迦的身体变成了一个人形的粒子加速器，庞大的能量被投放至微观领域，恐怖的磁场在以太的约束下被构成。 　　而这能量，不过是伊奈迦在自己体内储存某些事物的‘保险箱’。 　　【如果不是帝都内部的以太场能制造出超过1000TeV的能场，我们还真找不到这黑域的钥匙……还是要感谢希利亚德你了，没有你帮助，我也没办法控制住那以太空泡……】 　　【我只是按照陛下你的指示去做而已】 　　伊奈迦二世的声音响起，他手中光芒的顶端出现了某种奇异的东西，那是伊恩难以观察到，但银色芯片却能观察到的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 　　【磁单极子】 　　伊奈迦用光流约束磁单极子，在漆黑的黑域上划开一道口子——而漆黑的微型天狱就像是水波一般荡漾，分开了一道无比光滑的口。 　　【果然，只有具备一定奇异性的事物才能分开它，我差点就想找苍天王群那群饿狼，让他们帮忙制造微型黑洞了】 　　看见这一幕，即便是伊奈迦二世也松了口气，他哈哈笑道，然后从微型天狱内取出了一大块‘龙晶’，也就是真龙的记忆储存器官：【唔，看来不能全部拿走啊，这个微型黑域是依托龙晶为核心生成的，我拿走了，后人就无法在泰拉上接触到‘真黑域’……】 　　【那么就保留一部分吧】希利亚德的声音响起：【毕竟陛下你只是需要一部分资料罢了，实在不行，我们日后再来拿】 　　【嗯，也是，先留下来吧】 　　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影像缓缓消失。 　　埃兰的‘回溯视界’抵达了极限。 　　但伊恩却怔然地注视着虚空，那已经消散的过去影像。 　　“传承已经被伊奈迦二世拿走了一部分，他没有机会拿走剩下来的一部分了……” 　　幼龙喃喃自语，他此刻不可思议道：“磁单极子……那就是打开天狱的钥匙？也对，帝都本身就是行星护盾发生器，本身就是一个超高能级的粒子加速器，它内部的以太炉心假如人为扭曲，的确可以制造出一个超高能场……不仅仅是不动坚城，还需要太阳神鸟！” 　　“难怪，难怪伊奈迦二世需要开发出不动坚城——就算是太阳神鸟也没办法一个人操控帝都，必须要有其他人辅助他操控帝都内部的以太炉心结构，承受帝都的运转负荷，所以才必须要有不动坚城！” 　　一切都清楚了。 　　伊奈迦二世很早就知晓了囚星天狱的存在，也对，对于太阳神鸟来说，只需要十年便可以往返泰拉与天狱，过去一千六百年间，肯定有比较疯狂的太阳神鸟抵达过天狱内侧。 　　伊奈迦早就知晓这一切，他一直都在思考如何打开天狱，而最后他通过银色芯片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那就是磁单极子这诞生于近乎于创始之初超高能级环境中的物质。 　　可想要制造磁单极子，泰拉上可没有这种条件，除非是前纪元文明遗产。 　　譬如说，帝都。 　　帝都作为行星护盾发生器，本身就能制造超高能级的粒子流，不是太阳神鸟的血脉真形，假如被全功率的帝都光束命中也绝对会重创。 　　帝都稍加改造，就是一个绝佳的高能粒子实验室。 　　但是，伊奈迦一个人是无法又控制帝都，又进行实验的，而想要控制帝都又需要承受巨大无比的负荷……不动坚城因此而生！ 　　或许在未来，不动坚城身上多了许多其他意义和能力，但在最初，这一切都是伊奈迦二世为了得到一个最高等级的高能粒子实验室而创造出的真形！ 　　“哥哥？怎么样？” 　　埃兰略带期待的声音响起，让伊恩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笑着拍了拍埃兰的背：“你做的很好！就是这样，我的推测是没错！” 　　既然没办法在物理上解决囚星天狱，那么就从时间上回溯，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但是，就在伊恩打算回过头，继续观察眼前的‘囚星天狱’之时。 　　突然地。 　　他体内的‘回溯视界’，因为某种无比浓郁的情感，而开始启动了。 　　“什么？” 　　伊恩一开始有些茫然，他并不知道为何‘回溯视界’会启动——要启动它早就该启动了才对啊，天狱附近并没有什么情绪凝聚的点。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并不在天狱之外，而是在天狱之内。 　　伊奈迦二世打开的‘囚星天狱’内侧，那残留的龙晶中，流淌着不可忽视，宛如海潮般浩荡的情绪！ 　　因为埃兰的‘回溯’，伊恩看见了伊奈迦二世开启囚星天狱，拿到泰拉之龙传承的过程。 　　而又因为伊奈迦二世开启天狱，得到传承，隐藏在天狱内的，源自于‘泰拉之龙’的情绪流淌而出，启动了伊恩的‘回溯’！ 　　此刻，伊恩体内的回溯视界，除却只能依靠情感启动外，就比埃兰的回溯视界更加强大！ 　　这更加强大的回溯之能，便以埃兰的回溯为跳板，朝着更遥远的过去回溯！ 　　一瞬间，无尽的时光长河在伊恩眼前逆流，逆流…… 　　钟表倒转，海潮退却，天地万物不断朝着过去而回，如逆水行舟…… 　　回到了一千六百年前，囚星天狱刚刚开始被创造的瞬间。 　　一位濒死的真龙身前。 　　【创造主败了……摇篮内的世界，静谧的环已经不可能出现……】 　　那带着悲怆的声音，在伊恩的灵魂中回荡：【一切都已失控，摇篮即将固化……万物众生都再也无法走出摇篮……】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无论如何，终究要走出去，摇篮才是摇篮，而不是囚牢……】 　　那黑色如大地一般的巨龙，缓缓的抬起头。 　　泰拉之龙·泰拉德拉克尔的龙瞳微微抬起，仿佛凝视着前方，凝视着伊恩所在的方向。 　　而伊恩也与这庇护了泰拉不知多少年的星守之龙对视。在这一瞬间，他有了一种明悟。 　　泰拉之龙等待的人就是他——就是他。 　　这是横亘了一千六百年的对视。 　　仿佛贯穿了时空，贯穿了宿命。 　　【无论是谁】 　　此刻，泰拉之龙开口道：【无论是什么种族，怎样的生命】 　　【无论你们是打开了摇篮，从我的记忆中看见了这一幕，亦或是通过以太回溯时空，超越时间轴看见了这一幕】 　　【你肯定是为了求索一个答案，所以才来到此地】 　　【既然如此，请好好注视着吧，理解这庇护着你们的摇篮，也理解这可能囚禁你们的囚牢】 　　【然后，无论是修好它，修好那墙壁】 　　【亦或是打开它，走向终焉的黑暗】 　　【那都是你们的……选择】 　　话毕，伴随着巨龙胸腹中，巨龙的龙之心核破开祂残破的躯体，缓缓悬浮移动至祂的身前，泰拉之龙开始展现‘创造’。 　　泰拉之龙的龙之心核呈现螺旋状鲨鱼卵形，上面有着一层层的晶格闪耀，在泰拉之龙的意志下，这古龙心核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纯粹到不可思议的以太场扩散，一瞬间就形成了本来应该只有‘以太炉心’中才能存在的‘以太空泡’，这空泡是如此之大，甚至堪比巨龙的龙首。 　　能量开始朝着中心凝聚，而中心之外的时空在瞬间接近绝对零度，而就是在此刻，时空的结构开始扭曲了，亦或是说凝聚……一种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物质开始成型。 　　光速开始降低。 　　模拟的黑洞，黑域开始成型。 　　旋转的以太空泡与凝聚态物质开始变黑，因为光速的降低，入射的光无法逃离，光芒被冻结在了其中，但这还不是结束。 　　以太空泡扭曲时空，并汇聚无穷尽的能量，打通了一个似乎通向更‘内侧’的通道口，而凝聚态的时空围绕这个通道口形成了一个内凹的‘井’……它似乎联通了‘大以太环流’，形成了一个最基础的‘第二类永动机’，维系这以太空泡的永久存在…… 　　近乎于黑洞的时空洞口出现，一层由时空凝聚态材料构成的外壁形成了光也无法逃避的视界。 　　再接下来，伊恩便看不见了。 　　因为囚星天狱已经成型。 ###第二百四十章 这就是我伊恩的惊世智慧！ 　　一切源自于过去的幻象消散。 　　伊恩深吸一口气，反而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时空凝聚材料啊。” 　　他回忆着脑海中的景象，缓缓自语道：“并非是单纯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而是一种基于以太时空，更加复杂的时空结构——以龙之心核形成的以太场为核心，在三维时空上形成了一个自我循环的纯封闭结构，一个口袋宇宙。” 　　“光就像是被冻住的水一样，在黑域中凝结成了冰，假如是完全体的天狱，无论多少光都能挡住，但假如是天狱缺口那里一样的脆弱处，光就会淤积，而且一点点影响都会打破那里的时空凝聚态，导致其中储存的光爆发出来，形成光之灾。” 　　不得不说，星神的技术等级非常高，祂们对时空的加工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层面，三维时空本身都可以成为祂们的建筑材料，难怪能造出半径五光年的摇篮这种不可思议的宇宙级建筑，而且一造就是数以亿万计。 　　囚星天狱的本质‘时空凝聚材料构筑而成的墙壁’，一个‘口袋宇宙’已经被确认，而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钥匙’。 　　想要打开天狱，除却可能存在的，星神的‘正统钥匙’外，一般意义上的‘黑洞撞击’外，还有一个选项，就是使用磁单极子进行切割。 　　磁单极子是一种只具备单一磁极的基本粒子，简单来说，黑洞和奇点属于单磁极的宏观表现。 　　这个很容易解释。 　　大家小时候都玩过磁铁吧？ 　　一块磁铁，一些铁屑，假如两者距离比较远，那么磁铁并不能将那些铁屑怎么样，就如同距离黑洞事件视界和引力圈很远的行星，它们或许会围绕黑洞旋转，但并不会被吸入其中。 　　但是，假如铁屑靠近了磁铁的磁力吸附范围内，铁屑就会‘忽然’消失不见，被吸附在磁铁上了。 　　这吸力是如此之强，如此之迅捷，很多时候根本无法阻止，铁屑倏忽间就被吸走。 　　正如同黑洞吸附过于靠近自己引力圈的物质，那些物质会彻底消失不见，朝着奇点坠落。 　　只是黑洞的引力场更大更可怕，就连光都无法脱逃。 　　而磁铁与铁屑因为碰撞产生的能量，绝大部分都被磁场吸回，溢出的能量正如同黑洞产生的霍金辐射。 　　一个质量庞大，半径够小的磁单极，几乎就是黑洞奇点了。 　　而时空凝聚态围墙，也可以模拟黑洞，宛如一块可以冻住光的冰，最坚固的材料。 　　磁单极子这样的奇异性物质，就是打开黑域，打开‘时空凝聚态’的钥匙。 　　“帝都。” 　　伊恩喃喃自语：“泰拉之上，目前已知的前纪元遗产中，只有帝都才具备制造‘磁单极子’的条件……而龙的心核，最完整的‘以太炉心’，可以通过以太炉心的半永动机效应，抽离周围时空中的能量，制造出‘时空凝聚态’物质。” 　　“这是命运吗？一切都在这里相交，我是不动坚城，我有龙之心核，我是伊奈迦和希利亚德的继承者，我被帝都所承认……” 　　“所以，阿克塞尔才不愿意让不动坚城靠近帝都。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不愿意让我这样使用帝都，他有自己的计划。” 　　“不。” 　　此刻，伊恩闭上眼睛，他沉声自语：“这不是命运。” 　　“这是我的选择。” 　　最初最初的伊恩，他究竟是怎么发现这些秘密的呢？或许并没有发现吧，他或许只是变得很强，作为一个先知知晓了一些泰拉上的秘密，但是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将其完全探索。 　　或许出于好奇心，或许出于不甘心，他将自己的思维，记忆和经验全部扔给了下一个自己。 　　——不是我也好，是我也好，无论如何，去发现这个世界（泰拉）背后的真相吧！ 　　——多么有趣，多么复杂而令人惊奇的世界啊。我相信，假如是我（伊恩）的话，肯定会向前迈步的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代又一代的伊恩探索泰拉，他们脑海中的记忆和秘密开始变得繁多起来，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个该死又有趣的世界蕴含着令人惊愕震撼的庞杂秘密，这些秘密不仅仅是星球，更有关于星空。 　　于是他们抬起头，看向高天之上。 　　求索更远更大的奥秘。 　　但是已经无法传递下去了——能力是有极限的，能传递的信息就那么多，他们必须精简出最重要的那些信息，找到最有用处的那些秘闻。 　　但是，这还不够。 　　泰拉上的机密实在是太多，单单是做成文档，一个个讲述过去，作为可以被印证的记忆，就已经超过了传输的极限。 　　而且，这样传输的记忆并不稳定，可能会遗忘，可能会遗漏，可能会失去那份好奇心，让‘先知之能’无法觉醒。 　　所以，便有了如今的精简化人格，先知之能，回溯视界。 　　凭借这些‘工具’，伊恩就能得到远超传递极限的‘线索’和‘信息’。 　　不仅仅能保证好奇心，觉醒预知视界，还能亲身体会到诸多线索，保证初心纯粹。 　　就像是之前那样。 　　单单是依靠伊恩本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得到囚星天狱的秘密，知晓泰拉之龙留下的影像的。 　　但是，凭借埃兰的回溯视界，伊恩就能知晓数十年前，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开启天狱，取走传承的‘信息’。 　　并且，凭借这信息中的情绪，激活自己的‘回溯视界’，进而看见一千六百年前的泰拉之龙留下的影像，知晓囚星天狱的本质，和开启它的钥匙本质。 　　“不愧是我啊。” 　　伊恩轻声感慨，他不认为这是宿命，这是一种必然，但却是他凭借‘自己’得到的未来。 　　“只要我到了第五能级，龙之心核大成，我也能像是泰拉之龙那样，创造出‘时空凝聚态’……虽然说具体细节不太清楚，但只要到时候再过来细细观察此地的‘微型天狱’即可，我总是能学会的。” 　　伊恩并不怀疑这一点，这是惊世智慧与星神之礼给予他的自信！ 　　“剩下来的传承，以后再过来拿吧。” 　　伊恩知道，伊奈迦二世已经拿走了天狱中最珍贵的一批传承，但剩下来的传承也绝对有其价值——而以他现在的力量，也绝难对黑域做什么，离开是唯一选择。 　　而他也不担心其他人将其拿走……这是只有太阳神鸟和不动坚城，操控帝都制造磁单极子后才能得到的东西。 　　现在，太阳神鸟还有，但不动坚城只有他一人。 　　既然已不可能有更多收获，伊恩便带着埃兰回到安多尔身边。 　　对此，一直观察禁区的管理人员也长吁一口气。 　　“我就说，两头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龙能干什么。” 　　一位笑着说道：“估计就是感觉气息亲近吧，基本上所有龙属的魔兽本能都会这么做。” 　　“是啊。”另一位耸耸肩：“不过这么点大，就能长的这么好……看来培养它们的那个培育员能力不错啊。” 　　安多尔并不知道自己在他人口中已经变成了优秀培育员，他只是平静地等待着伊恩与埃兰归来。 　　远方，其他躁动的魔兽已经平复下来，而他则在思考自己的命运。 　　——未来，我究竟要做什么呢？ 　　精灵海盗船长不知为何，开始思考起未来。 　　他原本并不会思考未来，因为那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只有有余地，有选择的人才能拥有。 　　作为海盗船长，他只能接任务，劫掠商船，自己捕鱼维持生计，办不到的话就会死，办得到也不过是得过且过，除非突然劫到一条大商船，亦或是得到什么海外异宝，不然的话，他一辈子都只能是海盗，最终死于风浪亦或是精灵海军围剿之下。 　　而在任务失败后，安多尔一直都在想自己在什么时候会被灭口。 　　无论是埃伦家族，歌塞大师，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只要是个人都能毫无后患地杀死他。 　　毕竟，他是被俘虏的海盗，一个精灵，一个知晓了秘密的人。 　　但他不想死。 　　之所以对伊恩言听计从，之所以不泄露秘密，仅仅是因为安多尔不想死。 　　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还有未来。无论未来有没有快乐，是否全都是痛苦，他都想要活着。 　　可就在刚才，他却听见了伊恩对他未来的规划。 　　多么可笑，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未来干什么，只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罢了，但一个他原本的敌人，一个他曾经想要对付，杀死过的年轻人，却在为他思索什么之后的路。 　　写作出版？回到家乡？养殖魔兽？前往霞辉领？ 　　稳定的生活，有一番事业，可以毫无忧虑后患地活着，规划之后的路…… 　　他…… 　　配吗？ 　　安多尔垂眸想着，一个海盗在生命与未来的问题上居然变得像是一个哲学家——但他得不到答案，有太多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但，就算没有答案，当他看见伊恩与埃兰归来的影子时，安多尔不禁笑了起来。 　　等他察觉到自己笑的时候，这位海盗船长才终于有些明白…… 　　明白何谓希望。 　　何谓向往。 　　“怎么，安多尔，笑的这么开心？” 　　回到岸上，伊恩颇为好奇地打量精灵船长道：“感觉你之前挺闷的，没想到私下里还会自己乐啊。” 　　“没得选的时候自然愁眉苦脸嘛。” 　　安多尔哈哈笑道：“和老大在一起，无论是谁都会开心，是吧？” 　　安多尔对埃兰道，他们在埃兰附体结晶龙时经常交流，也算是熟人朋友，而小男孩认真地点头道：“是呀是呀！” 　　“还挺会拍马屁。” 　　伊恩啧了一声，也笑着道：“我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要回去。你继续带着埃兰好好锻炼，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 　　“对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伊恩嘱咐安多尔道：“大概一个星期后，我会拜托歌塞大师的渠道给你送一份药剂……那药剂是特制的‘人造灵魂’。” 　　“你注射后，大概在半个月能就能逐渐催生出灵魂，你原本就是升华者，也有灵魂的基础，这份人造灵魂可以帮助你加速，而它是特制的，可以让我直接和你产生联系。” 　　“到时候。” 　　抬幼龙竖起尾巴，指向天空：“如果阿特兰养殖地出现什么大事，你遇到了危险，就呼唤我的名字。” 　　凭借和结晶龙躯的联系，伊恩星神化的灵魂可以随意降临这个躯体。 　　而他的妖精本质也可以虚体化，在一段时间后穿梭虚境与灵魂合一，进而降临在阿特兰养殖地。 　　这就基本等于通过‘召唤仪式’，呼唤出他‘第三能级妖精之躯’降临了。 　　察觉到这一点本质后，伊恩对大皇子卡洛斯手中的‘神力传导技术’更加感兴趣了——假如有神力传导技术，伊恩甚至都不用降临妖精之躯，可以附体在安多尔身上，直接来个‘神明附体’，强化他的力量来代打！ 　　只能说，泰拉上的好东西就是多，可惜大家用的都比较粗糙，不如给他白嫖。 　　“哥哥要走了吗？” 　　埃兰今天也很开心，陪着哥哥在海底转圈，也帮了哥哥做了不少大事。 　　说起来，自己看见的影像里面，那个骑士给他的气息很熟悉啊…… 　　有点，像是舅舅呢。 　　察觉到了这一情绪，伊恩转过头，看向自己弟弟。 　　“嗯。我要回去了。”用尾巴拍打埃兰龙躯的脊背，伊恩沉吟了一会，然后缓缓道：“你也足够大了，埃兰。而我现在也是先知，更是希利亚德的弟子……所有人都已经知晓这点。” 　　“有些事情，或许的确可以让你知道了。” 　　“等我回南岭，就将我们家过去的一些真相，都告诉你吧。” 　　埃兰并没有和真正的舅舅一起生活过。 　　照顾他的，教他识字的，都是希利亚德。 　　伊恩觉得，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也是时候告诉埃兰一部分真相了……甚至是全部的真相。 　　自己的弟弟，唯一的亲人，需要知晓他应该知道的一切。 　　“嗯，好的！” 　　对此，埃兰认真地点头：“我很期待！” 　　“嗯，埃兰。好好锻炼吧。记得多锻炼你的灵能，在龙躯上使用消耗的是龙躯的体力，这比你自己的体力要丰厚的多……” 　　如此说着，青色的小龙身躯缓缓盘起，龙瞳中的光辉也逐渐黯淡下去：“变得强大起来，变得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嗯。” 　　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强大’和‘掌握自己命运’的意义，但埃兰认真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结晶龙缓缓闭上眼睛。 　　空艇之上，伊恩缓缓睁开眼睛。 　　一次神游出窍，一次灵魂附体，他便知晓了千万里之遥的远方机密，解开了心中的一大疑惑。 　　难怪，所谓的神魂出窍可以知晓世间秘，的确如此，灵魂和灵能就是用来窥破世间真实的工具。 　　而在这过程中，无论是灵知院还是帝国官员都不敢打扰。 　　“我真的已经是大人物了啊。” 　　抬起手中的‘先知权杖’，伊恩注视着这银色的灵能饰品，不禁笑了起来：“我已经是大人物了。” 　　“如此一来，就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可以做了。” 　　如此自语，伊恩·银峰闭上了眼睛。 　　数日后，帝国俊杰，南岭的银峰伯爵回到了他的南岭。 　　万民欢呼着，等待先知的归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诸天（？）伊恩分享群！ 　　——我是一条狗。 　　上了年纪的老人行走在有些斑驳的石板大道上，戴上帽子隐匿身份的巴敦侯爵行走在自己的城市，他环视干净整洁的街道，步履悠闲的行人，心中不由自主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一条巡视自己领地，时不时出来溜达一圈的老狗。 　　垂下眸子，巴敦侯爵听见了不远处悠扬的风琴声，在靠海一侧的街道上，一位吟游诗人摆好了台子，挂起了招牌，此刻正在全神贯注的演奏。 　　这是一位还挺有本事的吟游诗人，巴敦侯爵这么多年来经常隐藏身份出来巡视南岭诸城，但只有寥寥几个吟游诗人能像是这位一样，每天都用不同的乐器演奏不同的曲调。 　　台子有些锈迹，行人驻足观赏，老侯爵也止步聆听了一会对方的演奏，然后默默离开。 　　狗并非是一个贬义的形容词。 　　在泰拉的文化中，狗是忠诚，有责任，是友人，沉稳与亲密的象征。 　　杜林波的恶犬，东境的锐牙骑士，守土者的看门狗……人们称赞巴敦·亨利尔的忠诚与敏锐，什么异常都躲不过他的嗅觉。 　　他总是能最精准地抓住所有偷偷摸摸意图潜入南岭的间谍，总是能第一时间就能看出谁不‘忠诚’。 　　是的，他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那个长的俊俏的白头发小子，和忠诚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被流放的切哈洛尔沃家族后人，流放地哈里森港的骑士，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和帝国有关的教育，说他对帝国忠诚当真是眼睛瞎了脑袋懵了才说得出口。 　　但他还是将那个年轻人推了上去。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推上去。 　　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少年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 　　老狗嗅到了味道。 　　【功成名就】的味道。 　　潮湿的夏日海风卷过街道，一条趴在屋前的老狗甩了甩头，睁着朦胧的眼睛盯着街道口。 　　它老了，该履行的责任都履行了，该有的功绩都有了，主人家很喜欢它，特意为它做了专门的狗窝，舒适暖和，足够它安享晚年。 　　它有的吃食，能力也还在，假如有盗匪的话，它肯定能像是年轻时那样狂吠出声，警醒主人家，保护好自己的宅院。 　　但它快要死了。或者说，它看见了自己的结局，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老狗有些害怕。 　　怕死吗？ 　　当然不是，怕死的话它怎么可能不窝在自己的狗窝里面，而是继续趴在家门口呢？ 　　它怕的是‘晚节不保’。 　　事到如今，环境越来越差，前段时间有外人想要入侵家宅，势头汹汹，好在它早有准备将小偷引入宅院一举拿下——但这只是一次，他已经老了，不可能再全力发挥好好几次。 　　它要不行了。 　　现在还好说，再过几年，假如还有外人要入侵家宅，它还能动吗？还能把人扑倒吗？还能叫出声来，还能保护家人吗？ 　　老狗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它一向忠心，勇毅，沉稳，可靠。它只是想要让自己能有一个可以保住自己一世英名的晚年…… 　　一个足够强，足够聪明的后继。 　　至于忠诚，那又不关他事，它对主君尽忠了，其他人不尽和它无关。 　　“等我死后，我的名号会变成什么？” 　　凝视着眼前的老狗，如此想着，巴敦侯爵不禁哑然失笑：“亨利尔的白炎，还是南岭平平无奇的一任总督？” 　　“假如没有伊恩的话，恐怕我的结果也就是如此吧。在帝国边疆安安稳稳当个总督，退休离世，没什么名气，一切都被遗忘，但总的来说，算是安享晚年了。” 　　“但……” 　　他还是想要一点更好听的名号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很快，侯爵来到了海边。 　　他站在沙滩之上，抬头仰视碧海之上的高天。 　　在那里，遥远的苍穹远方，有一艘空艇正在缓缓飞来——迦南摩尔与帝国互通了空艇航道，这是未来两国交流将会愈发频繁平常的讯号。 　　但是现在，它的到来，只代表一件事。 　　那位自己选中的年轻人，暗中力保支持的南岭山民话事人，巡监骑士，龙神的使者……那位霞辉领的领主，银峰伯爵，南岭的先知即将归来。 　　——他能理解我这么做的涵义吗？他如此年轻，真的能理解我为何会支持他，我又为何会让自己的儿子也退一步，反而让他顶上吗？ 　　——这聪明的小狐狸，翱翔于天的鹰，能理解我这一条看家老狗的深意吗？ 　　——这位野心勃勃的白之民，真的能理解自己要面对的未来吗？ 　　巴敦侯爵并不知道。 　　他看不穿伊恩，正如同他看不穿自己的陛下。 　　老狗能看穿的人只有那些目的明确，利益清晰的人——敌人要入侵，他就能闻到敌意；内部有腐败，他就能嗅到贪婪。 　　但是，自己的陛下，皇子皇女，还有这位先知……全都是复杂到无以复加的东西。 　　他们全都是心中所思所想与一般人类相差甚远的怪物。 　　他们都是超越了‘人类极限’，抵达了‘第四能级’的强者，以及一个未来注定可以进阶第四能级的‘天才’。 　　巴敦侯爵不知道答案。 　　所以他等待。 　　等待先知的到来。 　　时间流逝，太阳缓缓落下，夕阳光辉的照耀下，空艇也缓缓降落。 　　不远处市中心的广场上，民众已经在等候。瑙曼城市政厅已经安排好了酒水和水果，还有自由取用的饼与廉价的肉，这是一次欢庆，欢庆先知归来的庆典。 　　灵知院和帝国贵族厅的官员一个又一个从空艇中走出，又一个又一个恭敬地站在两侧，形成了一条道路。骑士们静默着，手持长枪护卫，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位身材纤细，面带笑容的年轻人从空艇中走出。 　　他的眼瞳是温润的水青，一头长发纯白清亮，垂挂腰间，身上的白袍上纹有银峰的家徽，一层常人难以看见，但巴敦侯爵却能看见的冰蓝色波纹笼罩他全身，隐隐约约在其身后凝聚出一颗朦胧的星辰。 　　他赫然已经有了心光体，妖精的气息更加浓郁……是了，他相较于人，的确更像是妖精，坠星城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位天才？ 　　也幸亏就是妖精，帝国能够接受，倘若是龙岛，即便是有古老的契约，帝都也会愤怒吧。 　　先知微笑着环视着所有迎接他的人，那些对他俯首，拱卫在他两侧的骑士和官员——甚至就连贵族也在其中。 　　南岭的贵族，大多都是男爵，只有寥寥几位子爵，分别在南海，东南海和西部山脉接口处，是为流放地的主管。南岭没有伯爵，只有一位侯爵总督，这是南岭还没有完全开发完毕，并非‘王土’的证明。 　　而现在，南岭的第一位伯爵诞生了。 　　就在他们眼前。 　　所以即便是那些在自己领地上也都是土皇帝的升华贵族们也不嫌麻烦地来到了瑙曼城，前来迎接这位代表着一个新讯号，新时代的伯爵归来……迎接指引他们道路的先知。 　　巴敦侯爵已老，未来南岭是谁的天下，大家心中其实都有数。 　　巴敦侯爵站在空艇通道地毯的尽头，而白发的伯爵从空艇阶梯上走下，踏步在地毯之上。 　　年轻人抬起头，看见了老人。 　　——他会尊重我吗？ 　　——他能理解我吗？ 　　——他能知晓这一次迎接的意义吗？ 　　——他能明白，我巴敦·亨利尔召集全南岭能召集的所有贵族和官员来到此地迎接他，是想要说明什么吗？ 　　一切思绪都如风中的蒲公英，旋转着飘远。 　　因为年轻人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所有迷思。 　　“侯爵大人！” 　　本应该庄重，沉稳，摆好南岭大贵族架势的先知在看见老上级后，便开怀地张开手臂，一脸欣喜向前迈步，快步走向前：“您居然也来迎接我了，这实在是太让我高兴与惭愧。” 　　“本想要主动去拜访您，您实在是无需来现场接我呀！” 　　他是如此诚恳，如此发自内心，如此真情切意——如果不是巴敦完全能看得出来这过于真情实感，所以反而有些虚假的演技，他恐怕也会为之感动吧。 　　不。 　　即便是看出来，他也很感动。 　　“唉。” 　　向前迈出一步，巴敦侯爵伸手与快步走来的年轻白之民拥抱，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老人在对方耳侧轻声说道：“你还是这么聪明，这么懂事，这么深思远虑。” 　　“明明知道你在演戏，你其实不怀好意，却还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你啊。” 　　“谬赞了，大人。” 　　对此，年轻人真诚的声音响起：“您才是这么理智，这么谨慎小心却又敢于作出选择，令我心中钦佩不已。” 　　“也只有您这样的聪明人，才配得上我发自内心的尊敬。” 　　双方松开双手，解开拥抱。 　　伊恩·银峰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伯爵身份，足以与任何一位帝国大贵族平起平坐的先知地位，他对巴敦侯爵深深地低头，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礼：“如果不是侯爵大人的厚爱与支持，在下绝无如今成就。” 　　——他低下了头。 　　——他仍然尊重我。 　　——他完全理解了我的意思，明白了我的想法。 　　所以，在心中，巴敦侯爵也低下了头。 　　所以越聪明，越狡猾的人，就越是尊重他人。 　　这或许就是尊重的本意——双方都互相低头，都互相理解，都互相成就。 　　故而可以合作，攀向更高峰。 　　——我的王，你仍然尊重我吗？所以才荣封伊恩为伯爵，让他令我不至于前功尽弃，晚节不保？ 　　或许吧。巴敦侯爵不再思考这些事了。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与天赋使然。银峰伯爵，请来吧，所有人都在等待你。” 　　拍了拍伊恩的肩膀，巴敦侯爵示意其他人都跟上，然后便转身，与伊恩并肩走向市政厅：“广场上的民众还在欢庆，稍后你有一场演讲，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 　　“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 　　对于巴敦侯爵的问询，少年伯爵微微一笑，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道：“我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只是，侯爵大人，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筹备些许。” 　　“什么事？”巴敦侯爵道：“你说，其他人会去办的。” 　　“是这样的，侯爵大人，我需要一大批‘明心药剂’的原材料，和一大批‘恐惧药剂’的原材料。” 　　帝国最年轻的炼金天才，甚至是炼金大师说出了让巴敦侯爵感觉有些茫然迷惑的要求：“质量要好，不要有杂质。” 　　“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我有大用。” 　　巴敦侯爵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伊恩。 　　明白了对方意思的他认真地凝视着少年的面容，质疑道：“有必要吗？” 　　“脸是不够的。” 　　先知坦然道：“而且既然是一次谎言，不如搞的夸张一点。” 　　“相信我，没有副作用，我保证。” 　　“……年轻人玩的真花……” 　　巴敦侯爵叹了口气，他挥手，叫来一位传令兵，然后下达指令。 　　嘱咐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伊恩：“稍后材料就会送到。你自己炼制，可不要出了差错。” 　　“嗯。再帮我准备一些雾化器，我自己会用源质操控。” 　　一切前置要求都准备完毕，伊恩来到了瑙曼城市政炼金室。 　　而在这里，等待着‘演讲药剂材料’到来的他，并没有思考接下来‘稿子’亦或是‘药剂’应该怎么讲，怎么用。 　　他的额头前方，亮起了一轮星辰王冠。 　　十字星互相交错，构成冠冕的形状，这些青色的宝石色泽暗淡，并没有光芒在其中闪耀……但是，在这冠冕的最前方，却有两颗星辰的内核微微闪烁，时不时亮起光芒，照彻那猩红与炽白的内核。 　　而现在，第三颗偏向于左侧的宝石，猩红的虫之道途一侧，亮起了一道极尽璀璨的金色光辉。 　　这光辉宛如一颗星辰爆发……不，就是星辰爆发而铸就。 　　【指引之星】 　　【熄星道途】 　　“……真没想到，我还没开始演讲，南岭的民众就已经算是被我‘指引’了吗？” 　　坐在炼金实验室的椅子上，伊恩微睁双眼，嘴角似笑非笑：“看来，这是巴敦侯爵真心实意将我视作‘后继者’的结果……是了，我已是伯爵，是南岭第二大的贵族。” 　　“而最大的贵族总督巴敦侯爵不再会管辖，干涉我，那以我的能力，指引整个南岭不就是反掌之事？” 　　轻轻笑着，伊恩双眸中也亮起青色的光芒：“也好，指引之星变得更强，也能让我看见更多的真相，得到更多的技术。” 　　这是他在知晓自己本质，转化为妖精后，第一次全力启动自己的心光体‘指引之星’。 　　而就在启动的瞬间，少年的神情就微微一变：“哦？居然已经有了回馈？” 　　“这是……那个虫群道途的战报？他听从我的意见了吗？” 　　在指引之星中，猩红色的宝石内，隐约有源自于平行时空的信息传递而出。 　　那是虫群的嘶鸣，也是带着谢意的‘点赞’和‘好评’，还有‘报酬’。 　　显然，祂对伊恩之前的意见和技术显然都非常满意，那个平行时空的虫群伊恩如今估计越过了一个难关，故而开始‘回馈’给先知伊恩‘报酬’。 　　指引之星真正的能力，此时此刻，正式开始运转！ ###第二百四十二章 魔鬼道途与天堂的道路 　　指引之星闪耀着。 　　在伊恩的感知中，遥远的时空彼端，那个与自己建立了链接的‘虫群道途伊恩’传递回夸赞好评以及后续的跟进报告。 　　当初伊恩觉醒指引之星时，与虫群道途和灵灾道途的自己进行过一次数据交换。 　　其中，伊恩除却交换给虫群道途‘人造灵魂’的技术资料外，还给了对方一整套发展意见。 　　潜伏，同化，暗中发展……泰拉的水很深，不要以为虫群就能平推，那样反而会被平推。 　　隐藏在人类之中，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思想，发展自己的力量……吸收人类中那些绝望的人，将他们转换成自己一方的存在，然后遴选出优秀的个体，扩散至人类社会中，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大概就是如此——伊恩很相信自己会听从意见，也相信另一个自己在知晓泰拉的恐怖后，绝对会谨慎行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虫群伊恩发送过来的基本都是捷报。 　　在最近这一年中，虫群伊恩并没有离开哈里森港，因为明面上‘伊恩’已死，所以之后所有和伊恩有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虫群伊恩重新联络上了埃兰，并借着埃兰再次与普德长老搭上线。 　　然后，虫群伊恩便以白之民为根基，使用人造灵魂作为起点，在白之民中催生出了一大批基石成员。 　　这些成员，能通过灵魂联通虫群网络，互相信任帮助，并且在虫群伊恩的引导下，可以迅速发现鱼群，找到海底沉船宝藏，亦或是发现一些之前人类难以发现的海底矿脉，海岛升华植物。 　　趁着哈里森港彻底征服土著，四面通商的春风，这一批白之民迅速地富有起来。 　　并且成为了虫群最忠实的信徒。 　　他们组成了一个名为‘海灵教’的小型教派，尊虫群伊恩为‘沧海之灵’，教义和红杉土著的崇海派差不多，总之就是原始的海洋信仰，这种级别根本没人管，更何况是族内私下传播的教派。 　　而与此同时，凭借这些已经开始朝着整个南岭扩散的眼线，虫群伊恩知晓了如今泰拉这边的恐怖和水深。 　　假如他窝在南岭，就呆在哈里森港和红杉基地，他是一辈子都无法想象泰拉这鬼地方有多少鬼的。 　　当一位联通了虫群网络的白之民抵达帝都时，虫群伊恩感受到的震撼甚至比伊恩还要强。 　　因为虫群伊恩认真思考过要如何率兵打进帝都——天知道自己要打的居然是这种超级要塞！ 　　——幸亏没打！ 　　总而言之，就是如此。 　　虫群伊恩虽然失去了伊恩的表面身份，但却已经在铺垫教派，开始在南岭扩散。 　　这个教派以人造灵魂为核心扩散，而虫群伊恩以强大的灵能网络掌控每一个教派中人的灵魂，监督每一个意识，逐渐施加影响，保证每一个教派中人的忠诚。 　　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招收西境难民作为自己的势力之基，并以这些难民为棋子，安插在各个小镇与城中，甚至自己在山间独立建村。 　　不用担心魔兽……虫群伊恩控制人可能需要一些手法避免被四大正教和帝国发现，但控制魔兽可就方便多了，实在不行全部都推到飞焰地的生物入侵上，都是他们搞的鬼！ 　　而且，也正是因为伊恩不在，只有虫群，飞焰地算是将南岭搅的一塌糊涂，山民那边的内战还在持续，虫群伊恩如今正打算以这个机会为切入口，将自己的势力安插进山民中。 　　“的确不错。” 　　感知到这里，伊恩不禁微微点头，对虫群伊恩的果决点赞。 　　使用人造灵魂和虫群网络进行底层思维改写，慢性洗脑铺设势力，的确能降低四大正教和帝国一方发现的概率，即便是真的发现，也很难想到是虫群，最多是以为某个强大灵能者亦或是异星神复苏制造的‘危机’。 　　而且，因为最多只是洗脑，这个危机并不大，最起码，在有着‘虫群先知’的遮蔽下，他们也无法确定危机的具体由来。 　　虫群在南海毫不遮掩暴兵种田六年都没有被发现，如今暗中潜伏缓缓发展，积累实力，自然也不会被发现。 　　虫群伊恩之所以感谢伊恩，正是因为伊恩的建议至关重要，给予的技术也是祂发展的基石。 　　这个技术，远比祂之前给予的‘晶化猎血者’这一生物改造技术和‘虫群网络’相关的技术要有价值。 　　所以，祂打算给予伊恩‘回报’。 　　指引之星闪耀着，伊恩感受着自己心灵中浮现出的全新技术。 　　而这个技术的名字是…… 　　【灵魂钢印】 　　感应到这里，伊恩抬起左边的眉头，他双眸中亮起赤青色的光，纯粹，无情，如同血一般流淌着毫无任何针对性的恶意。 　　这是虫群的光辉。 　　“……虫群的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性了？这种技术都开发的出来。” 　　啧了一声，伊恩心中却没有多少真的愤怒，他只是惊奇虫群化的自己果然在灵能方面见解独到，拿着人造灵魂竟然能这么快找到其中的‘后门’。 　　灵魂钢印简单来说，就是在塑造人造灵魂时，额外增加一些灵魂结构，达成一些思想上的彻底扭曲。 　　譬如说，永远不会泄露和虫群相关的消息，永远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等等…… 　　虽然听上去还算不错，但实际上，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思维控制方式。 　　能保证人的忠诚，能保持一个人的心态，就等于能自由地塑造，改变一个人的心灵。自此之后，思维与灵魂都不再是独属于自己的自由之物，而是被虫群操于掌心的‘财富’。 　　虫群赐予这些人财富，赐予这些人共同链接的共识，赐予这些人绝望中得到希望的未来，赐予这些人可以在乱世中自保的力量。 　　虫群不需要任何人世间的财富，只需要将‘灵魂与思想’交给祂。 　　简直…… 　　“就像是魔鬼。” 　　轻声自语，伊恩闭上眼睛。 　　是啊，多么像是魔鬼。 　　伊恩能感知到，虫群伊恩并没有‘强制’转换任何人。 　　祂得到伊恩的提醒后，便收回了名为‘强迫’的手，转而用利益与安心来蛊惑人类。 　　——如果你有愿望，如果你有祈求。 　　——人类啊，如果你有梦想。 　　——就告诉我你的希望，然后用灵魂来交易吧。 　　虫群伊恩将灵魂给予白之民，那些西境难民，那些因为飞焰地催化的内战而流离失所，出现粮灾的山民。 　　同时，祂将财富赐予被流放已久的白之民，将控制魔兽的力量赐予流离失所的西境难民，将一些只需要啃噬树木汲取水分就能不断成长出优质蛋白质的‘肉虫’送给粮灾的山民…… 　　魔鬼以希望为商品。 　　换来了‘绝对的忠诚’。 　　“虫群道途在被我改变后……已经踏上了另一条路。” 　　眼眸中的‘赤青’光辉逐渐淡去，转换为深沉的暗紫，伊恩淡淡地自语：“祂赠予的事物足以让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效忠于祂。” 　　“是啊，能让人得到逆转流放之民名声的财富，能让难民得到生存的土地，让饥荒的人们得到粮食……” 　　“即便是魔鬼，祂（虫群）也有资格让人们向祂膜拜。” 　　伊恩并不会感到愤慨，亦或是为此排斥虫群——他还没有那个闲工夫在意平行时空。 　　不仅仅如此，此时此刻，伊恩心中甚至有一个别样的，堪称疯狂的想法…… 　　“或许。” 　　因为指引之星的影响，双眸中闪耀代表虫群深紫色光芒的伊恩轻笑了起来：“我可以帮助祂缔造一个全新的道途。” 　　“【魔鬼道途】。” 　　想到就实施。 　　伊恩微闭双眸。 　　虫群道途的‘灵魂钢印’本质上，就是一种特殊的灵魂改造手术，这种技术稍微转换，就是一种特殊的冥想法，即便是虫群伊恩一时半会没想到相关的研究方向，祂最多几年内也会展开‘冥想法’的研究。 　　毕竟，就算对方不如自己这个‘特异点’，那也是伊恩。 　　既然如此，不如伊恩自己主动将‘冥想法’传授给对方。 　　而且，伊恩心中也的确别有想法。 　　——灵魂钢印是不错的技术，虽然涉嫌干涉思想自由，但我可以不用它来干涉人类，而是AI。 　　即便是建设在纯粹物质结构上的AI也是有可能获得灵魂的，更不用说泰拉世界的人工智能大多要和灵魂灵能有关。 　　这样的AI，很容易就成为真正的生命，轻易通过图灵测试，甚至是成为强人工智能，成为升华者……但同理，这样的AI，很容易就出现‘自私的欲望’，进而导致许多工作无法稳定推进。 　　伊恩并不打算制造‘和人类有一样权利的AI’——他要创造，就只会创造纯粹的工具AI。 　　创造有人性的AI等于创造生命，伊恩不会不负责任，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那些AI具备人智，从而感知到痛苦。 　　所以，他要从灵魂方面，彻底锁死AI的逻辑，让它无法诞生人智，只能依照最初的设计条例运转。 　　就如同……上天运转的自然规则。 　　就如同真理一般不可动摇。 　　毕竟，现在，伊恩的手中还有源自于最后回声的第五能级‘源质计算芯片’——它的计算力和本质，就是一个超巨型AI的核心架构。 　　有了它，霞辉领很快就可以通过已经被雅弗达送来的‘终端生产线’，快速跃进到‘人工智能分配’的地步，而那时，伊恩便可以通过灵魂钢印，彻底从物质虚境两个世界方面封锁人工智能失控的可能。 　　而那也是伊恩接下来‘全新社会形态’的第一步。 　　“虫群伊恩为我送了一份大礼过来，我自然也得回礼。” 　　指引之星闪耀，伊恩再一次向‘虫群伊恩’发送了他的回礼。 　　那是‘冥想法’相关的资料。 　　以及使用‘灵质’创造‘计算单元’的方法。 　　通过冥想法，虫群麾下的普通人将会迅速得到大量的计算力——即便是他们自己本人无法学会冥想法，虫群伊恩自己，也可以通过虫群网络，代替他们改造他们的灵魂。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种‘信仰之力’了。 　　神（虫群主宰）辅助信徒（虫群单元）塑造灵魂，并且为他们改造出具备更强计算能力的灵魂形态，这就让信徒不需要长时间锻炼，也能得到毫无后患的高等计算力。 　　一朝顿悟，不再是虚言——但作为代价，这计算力本质上也是虫群的一部分。 　　当虫群主宰，亦或是说，魔鬼之王要与整个世界为敌时。 　　那么地狱众魔，也即是虫群本身，也只能与他们的神与王一同宣战。 　　持有指引之星的伊恩是不会这么干的。 　　“具备侵蚀心灵能力，宛如神明的异星神都被泰拉干下来一打了，就算是真的迈向魔鬼道途，虫群化的我恐怕也不具备突破囚星天狱，避开终焉的能力。” 　　指引之星上的光芒彻底黯淡，证明伊恩这一次与虫群伊恩的交流圆满结束。 　　伊恩倒也不是看不起虫群和魔鬼，倒不如说，假如魔鬼道途真的成功，那么其实就相当于综合了灵灾道途的优点和虫群的优点，是一条全新的道路。 　　只是这条道路，对于知晓真相的伊恩来说，无非就是又一次轮回。 　　他需要超脱轮回，而不是仅仅一次，发生在泰拉大地上平平无奇的胜利。 　　解决掉虫群道途的问题，伊恩也起身。 　　‘灵灾道途’的伊恩并没有回话。 　　显然，这么点时间，并不足以让灵灾道途那边发生什么巨大的改变，对方自然不会像是虫群道途那边打好评。 　　上一次交流，伊恩从灵灾道途那边，得到了‘生命灵能提炼法’，也就是伊恩后来糅合进‘奥法道途’中，用来修持自我源质，凝结升华器官的基础修行法。 　　说是炼气法也好，说是呼吸法也罢，就算是当成内力真气也无所谓，反正它的效果都是一样，都是彻底将自我改变，蜕变成全新更强大的存在。 　　奥法道途，建立在此之上。 　　所以，伊恩也将‘源质炉心’这一可以完美利用体内源质的‘筑基法’交给了对方——双方都让对方得到了在剑与魔法世界‘修真’的钥匙。 　　如今，伊恩的奥法道途已经来到了‘第三阶段’，他自己就是第三阶段的试验品，等回到霞辉领，伊恩便可以总结自己的收获，彻底确定奥法道途的第三阶境界。 　　但是更高等级的第四阶，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伊恩不聪明，而是他的积累和灵感不够，时间太短，他就算真的是神也没办法凭空搓出来第四能级。 　　“或许到那时，灵灾道途便可以为我带来更进一步的灵感。” 　　伊恩此刻颇为冷静，他甚至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大门口：“看来，当初第一个创造出‘指引之星’的我真的是天才——既然一辈子不够用，一次选择，乃至于预知都不够用。” 　　“那么就创造一个可以联通其他平行时空的平台，让我可以汲取诸多自我的力量成长。” 　　巴敦侯爵送来的炼金材料已到门口，他接下来要去炼制演讲所需的‘炼金药剂’，准备好好地煽动一番南岭的民众了。 　　说到底，使用灵魂的手段，和使用炼金术的手段，又有什么区别呢？ 　　伊恩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 　　正如同民众其实也从来不在意‘预言’是真是假。 　　他们只是想要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东西。 　　所以，数小时后。 　　灯火通明的夜晚。 　　瑙曼城大广场。 　　来到台上，面对千千万万注视着自己的民众，伊恩沉默地环视场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便开口。 　　【诸位同胞，我知道，你们来到此地，并非是为了聆听贵族毫无意义的寒暄与开场，亦或是根本无法听懂，模棱两可的预言诗】 　　【你们来到此地，是想要从我，从四大教会认定，帝国完全承认的先知口中，听见真实不虚的未来走向，知晓足下之路究竟通向何方】 　　【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说出，明天会变得更加美好，未来会变得更加幸福，所有人都将得到自己希望的结果】 　　——此乃谎言。 　　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之上，白发的先知展开双臂，凉爽的风横扫整个广场，让所有人都微微一颤，闻到一股好闻‘花香’的同时，精神也更加集中。 　　而伊恩用带着痛苦的音调道：【但我是先知，我不能，也不会撒谎】 　　【我将要告诉你们一个悲痛又令人愤怒的事实】 　　环视着寂静无声的现场，伊恩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然后便继续用愤怒夹杂着痛苦的声音道：【我们的生活其实充满着痛苦与磨难，未来也是如此，就如同沉浸入沼泽的受害者，越是挣扎，越是难以解脱】 　　【我们将会遭遇苦难，遭遇战火，遭遇剥削与压迫，在仇恨与绝望中沉沦，永不得解脱】 　　广场上传来哗然的声音。 　　但意外的，却并没有多少人愤怒，亦或是质疑伊恩欺骗他们……所有人除却一时为伊恩的坦诚惊愕，并没有多少多余的抱怨亦或是感慨。 　　因为……与绝大部分人想象的不同。 　　民众并不希望听见太多的‘好消息’以及‘好未来’。 　　因为，他们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在泰拉，在南岭，在这片大地之上，哪来那么多幸福？哪来那么多好事？ 　　薪酬不足，物价昂贵，战火带来的通商困难，粮灾还没过去多久，安全的‘首府’房价飞涨，男人害怕兵役，女人害怕混乱……刚刚和飞焰地开战还不够，东边还在和苍天王庭对峙。 　　泰拉之上本就没有宁地。 　　和这样一群人说，‘你未来会很幸福’？ 　　别搞笑了。 　　偶尔说一两个好消息也就罢了，忽视这份痛苦，一味地报告好消息，那才是真正的让民众不信任你。 　　所以先知从不轻易预言幸福，他们只预言灾难，就如同医生如果只是一味地告诉你身体一切健康，任何人都要下意识地怀疑‘真的假的？’那样。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既复杂，又肤浅，既对明天充满希望，又渴望毁灭立刻降临的生命。 　　——所以。 　　——请聆听吧。 　　伊恩扫视着眼前满是渴望，等待他继续开口的万民。 　　白发的少年微微张开口，开始阐述‘先知的预言’。 　　——我将要为你们描绘而出的炼狱……我将要告诉你们的绝望。 　　——然后，我还将告诉你们。 　　——那条通向天堂的道路。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们联合！ 　　南岭的未来，白之民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呢？ 　　瑙曼城广场，白之民布林站在台下，注视着台上的先知，那位他从小就认识，甚至还打过‘算盘’的年轻人。 　　——难怪他当年能直接发现躲起来的我，原来是先知啊。 　　曾经的采药人，如今的商队领队，布林心中除却转动着这种颇为奇妙的心思外，主要是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先知，能为南岭带来怎样的改变呢？ 　　改变。 　　一个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困难至极的事情。 　　即便是先知，也难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些东西。 　　他可能能让采药人找到更好的药，能让商队赚更大的钱，能让白之民的名声变大，更容易找到合作。 　　但这其实并不是一种改变，而是一种单纯的提升。 　　这些都治标不治本……他只能改变几个人的未来，改变不了整个白之民的未来——哈里森港的白之民仍然只是一个小家族，只有伊恩·银峰的亲人和他的直系子嗣，才是真正的‘银峰贵族’。 　　仅仅是先知，只能改变自己身边人的地位，改变不了南岭的社会阶级。 　　因为和伊恩有些关系，自己本人也相当努力，布林在最近几年完成了一次小小的阶级跃升。 　　他从独行的采药人，变成了带队的商队领队。 　　他成功从白之民商会那里得到了常人梦寐以求的幸福——高薪酬，新房子，一个家庭，一个孩子。 　　他不再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了。 　　那些曾经他不在意的灾难，变得更加让人不可接受。 　　譬如说南岭的粮灾。 　　如果不是伊恩带着大平原的粮食，并且找到了迦南摩尔的合作商，哈里森港飞涨的食物价格会逼死多少人？逼死多少山民？ 　　而被逼疯的山民将会封锁商路，他这个商路领队，将会彻底失去经济来源……他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 　　他有采药和进山的手艺，或许可以带着一家人活下来，但活下来真的够吗？ 　　假如没有伊恩，这次南岭要死多少人，有多少白之民家庭会陷入绝望，布林根本想都不敢想。 　　白之民这个族裔，虽然在哈里森港和霞辉领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力，但本质上仍然位于底层，而他布林也不过是底层中一个过得比较好的蝼蚁。 　　必须要改变。必须要成为大人物。要成为可以应对这种灾难的大人物。 　　但是，没有机会。 　　凭借这次危机，布林察觉到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他发现，自己上进的步伐其实已经到头了。 　　商队领队，就是他的巅峰，再向上，商会管事，他没有那个关系，也没有那个功绩，是上不去的。 　　指望孩子，他就得准备一大笔钱，准备孩子的教育，送去和商会管事和其他高层的孩子一起学习……他也很难攒够这么多钱。 　　至于升华者……他要是能攒够几千塔勒，那还至于像是现在这么纠结吗？而且他攒够钱也没用，成为升华者是需要报备的，购买魔药配方，得到相关的锻炼方法，全部都是需要功绩而并非是钱来换的。 　　在土著已经被平定，山民也被收服的南岭，已经没有任何功绩可以让人向上攀爬了。 　　他将会在这个位置上呆上一辈子。这不是恐怖，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得出，自己的孩子也将要在这个位置上呆一辈子。 　　这还是最好的结局……如果运气不好，他的孩子甚至会在中途死掉，会守不住这么一个小小的位置，会变得比自己当年更差劲。 　　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未来，才是真正的绝望。 　　所以，此时此刻。 　　怀着这样心思的布林，在听见伊恩怀着悲伤，道出‘苦难将至’这四个字时。 　　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一种浓郁的期待，一种名为野心的欲望，开始随着恐惧与不安，一同在心中勃发。 　　——对，就是这样，让痛苦和战争快点来吧！ 　　——就让暴风雨来袭，粉碎旧有的一切吧！ 　　——反正本来都要吃苦，都看不见未来，不如来的大一点，让所有人都受苦，这样的话…… 　　说不定，我就能上位了。 　　反正烂命一条，原本遇到个小灾就会死，没病没灾也得过穷日子，那不如来个大灾，换取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布林听见了身侧的抽泣。 　　“妈妈……我怕……” 　　那是一个小女孩，用力地拥抱着自己的母亲。而独身面色苍白的母亲面带绝望地看向台上的先知，她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发和后背，低声回应着女儿恐惧的抽泣：“别怕，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会保护你的……” 　　这是一位城卫军遗孀。这从女人身上的衣服样式就能看得出来，是由老旧的城卫军内衬改成。 　　飞焰地并没有在南岭造成‘太大’的破坏，但的确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失去了家中男人的家庭毫无疑问会陷入苦难，他们再也无法面对更大的威胁，一旦全面战争开始，她们根本无法反抗。 　　布林看着这一对母女，神色有些复杂。 　　他当然理解对方的辛苦，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他难道不想要和平，不想要平静的生活吗？ 　　哈里森港有穷人在粮灾的时候买不到粮食，只能进山采野菜，吃的食物中毒上吐下泻死在了屋里，他难道不想要和平吗？ 　　飞焰地进行生物战，寄托了家中所有希望的牛羊中了腐菌发狂，杀了之后想要卖牛肉羊肉回本都没人买，自己吃吃的被感染，最后全家尸体只能送到焚化炉焚毁，这家牧民难道不想要好好活下去吗？ 　　战时资源一切朝军队倾泻，普通人想要买药都得去昂贵的黑市，母亲病重想要活命只能借高利贷，这一家人难道不知道做这种事只会毁掉自己吗？ 　　就更不用说那些西境难民了……他们从西境迁移而来，本来就失去了一切，如今刚刚建立好的聚集地指不定又要陷入战火，他们心中的绝望和茫然又该向谁哭诉？ 　　就连布林自己——他如今有点小钱，非要说的确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但他布林难道看不出来，接下来的全面战争，南岭将会成为飞焰地海军的主要打击目标，哈里森港将会成为前线吗？ 　　想要活命，就必须要攒够钱，送家人去内陆霞辉领，亦或是有帝国海军守卫的瑙曼城……但这需要钱，需要功绩，他如果办得到，难道还不想要过安生日子吗？ 　　想要和平，安生过日……不如等这个泰拉大陆再无半点纷争，再来说什么安生过日！ 　　台上，伊恩能看见这一切。 　　在‘明心药剂’和微量‘恐惧药剂’的加持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想明白，自己最害怕的一种可能，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未来。 　　他们的表现也非常简单：那些有野心，渴望更进一步的人，将会渴望伊恩预言的‘苦难’，那是只有一条烂命之人博取未来的唯一机会。 　　而那些已经遭遇了苦难，亦或是生活幸福的人，当然也能明白，伊恩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他们根本无法欺骗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倒不如说，在现在这个世界大战一触即发的现在，他们唯一‘好’的希望，就是希望日后南岭受损少一点。 　　面对这样被浸泡在麻木中的人群，和他们说什么‘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我们南岭是世外桃源！’这种屁话，有人信半个字那算是他脑袋有瘤。 　　所以，他顿了顿，然后道：“是的，你们都知道，未来飞焰地的攻势将绝对不仅仅只是针对山民，他们会多方进攻，从大海，从天空，从陆地和地底向我们发动侵袭。” 　　“我们的西境防线有着漏洞，我们的山脉边境线空无一人，我们的海军只能蜗居在东北海湾——这些都是客观事实，我们只能面对，并且承认，我们将会在这些方面迎来巨大的失败。” 　　“飞焰地甚至能派遣数位构装骑士前来进攻，而南岭除却驻守在山脉内侧的苍云骑士团，甚至没有超过两掌之数的第三能级。” 　　“请做好思想准备，我们将迎来艰难的岁月，但只要我们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就绝对能渡过难关。”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原本有些嘈杂的广场，因为伊恩的话语而沉默了片刻。 　　然后便是一片哗然。 　　“你们以为——我，一位先知！” 　　而就在这哗然中，伊恩骤然抬高声音，他展开双臂，肉眼可见的灵能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席卷了整个广场和周边街道，覆盖了在场的数万人。 　　白发的先知几乎是愤怒地斥责道：“会告诉你们，我们必输无疑，所以接下来就按照预言等死吗？” 　　“错了！” 　　他的声音宛如洪钟大吕，震荡在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一切的结局充满痛苦，那为什么不去改变它？” 　　“我，伊恩·银峰，帝国伯爵，当世先知，将会带领你们改变这一切！” 　　“无论是未来即将来袭的飞焰地南海舰队，亦或是从天空前来的钢翼龙龙群，亦或是跨国山脉横推而来的构装骑士，甚至是那些更进一步的粮灾，更恐怖的生物恐怖袭击，我全部都有信心去改变，去战胜！” 　　“前提是，你们要将所有的信任交付于我！” 　　如此说道，伊恩侧过头，他微微鞠躬，向另一侧的巴敦侯爵行礼：“南岭总督，巴敦侯爵大人已授权给我，针对整个南岭所有领地所有贵族的‘号召权’。” 　　“而我本人的伯爵领，也扩大到了整个山民自治区。” 　　“换而言之，只要我们合力，过去一团散沙的山民和帝国人，就将拧成一条绳——我曾以第二能级之身体，击溃过数位构装骑士，请相信我，只要服从我的指挥，我就能将他们击溃第二次！” 　　听到这里，第一个面色突变的不是南岭的其他贵族，而是飞焰地的间谍。 　　——见鬼，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个计划了？ 　　什么飞焰地南海舰队，什么钢翼龙群，什么跨山突袭的构装骑士……讲点常识好不好！飞焰地的南海舰队主要防备的是鲸歌崖那边的海魔虫集群，而钢翼龙群他们是雇佣的，钢翼龙王早就搬家了，它们才不会第二次与山之王为敌！ 　　更不用说翻山越岭的构装骑士了……见鬼，构装骑士有几十米高，这种铁疙瘩怎么爬山？真的要爬还有什么偷袭效果？早就被定点打击了！ 　　这个先知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东西啊，他们飞焰地有这么强早就把你西部战线撕碎，把你南岭变成前进基地了，怎么还会在垭口那边打的难解难分！ 　　而南岭的其他贵族，在听见‘号召权’时就心中大感不妙。 　　号召权，简单来说就是战时的强制军令——本地贵族总督有权利在战时调配行省内的一切资源去应对战争。 　　无论是配合修筑要塞，亦或是帮忙生产物资，被号召召集的贵族必须要完成合理的任务，并且依照战时政策行动。 　　这是一地总督的最高权力……而巴敦侯爵，居然将这权利全部都交给了伊恩·银峰？！ 　　“所以，兄弟姐妹，帝国的子民们！我们联合！” 　　此刻，伊恩估算出现场的情绪已经调动的差不多了，那些贵族和间谍估计也听到了他的分析和预言了，便立刻一转语调：“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飞焰地的行动，我们还能让他成功吗？” 　　“既然敌人会从海上来，我们就要加强近海防御，保证哈里森港与瑙曼城的安全！” 　　“既然知道敌人会从天上来，那么每一个城镇都必须要有对应的警报网络设施，一旦被袭击，立刻就能知晓，并且推算出敌人的行动轨迹进而拦截！” 　　“既然敌人会翻山越岭地来，那么我们就要开发边境周边，制造预警地带！” 　　“而这一切的功能，都需要我们建立一个互相团结，互相信任的网络和同盟——我们需要彻底成为帝国内的一个整体，而并非边疆分散的个体！” 　　伊恩的双目中亮起银青色的光辉，他扫视着在场所有人中的前排，那些南岭小贵族的面庞，平静地说道：“我们将要建设一个联盟，一个联盟网络。” 　　“在这个网络中，每一个贵族的领地都可以互通有无，都可以迅速调配物资，为南岭的全面动员做准备。而所有贵族，都必须要向我报告他的等级，他的实力与倾向，还有领地内升华者与骑士的数量，这是为了方便我为你们预知接下来的敌人与困难。” 　　“除此之外，商会，石工协会，炼金工坊，也必须加入进这个网络中。我必须要知道你们真实的生产数据，工坊运转情况。” 　　“数据越详细，我的预测就越准。” 　　“这是为了合理分配资源，并非是抢夺你们的处置权。” 　　“你们不用担心各自之间的宿怨，也不用担心我的偏颇，因为我是先知，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能安然度过这一次困难，得到最终的胜利。” 　　“所以……” 　　面对这些贵族，实力超过了他们，所以能给予极大压迫感的伊恩平静道：“有反对意见的贵族，可以开口。” 　　寂静。 　　别说是贵族了，就算是在场的平民也没有人敢于发出半点声音。 　　“那么就是如此。” 　　伊恩平静地笑道：“接下来，我会在领主府待一段时间。” 　　“前几位过来登记的贵族与商会，工坊领头者，我可以为他们进行单独一次的预言。” 　　“而帝国的子民们，请团结一心，虽然未来的苦难不会更替，但我们可以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台风的到来！” 　　“就是这样。” 　　伊恩的预言结束了。 　　在他的身前，所有人，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人，原本都沉浸在一种恐惧与焦虑之中。 　　但在伊恩挑明了‘未来就是有一场大战，别想了，我们开始准备打仗吧！’这件事后，他们反而不焦虑，反而有了决心。 　　凡事最怕不清楚，等一切都清楚后，不安定的心也逐渐转变成正面迎敌的决心。 　　而伊恩也趁着这次预言，大肆渲染危机，凭借巴敦侯爵的威望和自己新晋伯爵与先知的名头，还有霞辉领的确愈发繁盛的事实，强行定下了整合整个南岭贵族圈的‘统合’计划。 　　原本，贵族圈内部，也是一定的合作联合的，譬如说格兰特子爵与莱安男爵的走私链，这背后其实就是一个大致贯穿了整个南岭贵族圈的利益条链。 　　而伊恩将其彻底摆在明面上，并且几乎就是明说自己要做老大。 　　那么，有谁会反对吗？ 　　除非是傻了，不然谁这么蠢，和一个未来起码第四能级的先知对着干？ 　　尤其是巴敦侯爵都全力支持，你敢和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作对？命不要啦？ 　　至于普通人…… 　　想要立功的，自然就能知道，只要听先知的话，就绝对有在大势中立功的机会。 　　而想要安全的，就更加明白，他们得支持先知的联合计划，听从他的指令和调配，完成先知的工作。 　　最重要的，自己身后那群灵知院官员。 　　伊恩转过头，他看见，那些官员露出了微笑。 　　——显然，伊恩预演‘帝国将要失败’，并且点出好几个失败可能这点，的确非常符合他们的要求。 　　而接下来伊恩的应对措施，他们并不在意，倒不如说，他们要的就是这样——所有帝国人因为可能的威胁而提起精神，团结在一起，然后再得到胜利。 　　如此一来，帝国的人民就将更加团结一心。 　　伊恩·银峰不愧是如此年轻就成为伯爵的贵族，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先知，但他的能力也绝对非同凡响！ 　　就这样，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声音。 　　那么伊恩自己呢？ 　　（接下来，就是普及终端，通过联合，普及疫苗人造灵魂，然后一点一点铺设虚境网络。） 　　垂下眼眸，伊恩从广场回到了市政厅，他心中想到：（计划一步步进行，先霞辉领，然后山民，紧接着便是哈里森港口和瑙曼城，以及其他几个亲近的贵族领……一点一点普及崇灵教，事到如今，以我为核心的宗教将会成为南岭最炙手可热的信仰组织） 　　“我做的如何，侯爵大人。” 　　侧过头，伊恩低声对身侧的老者说道：“事到如今，你也应该告诉我，你为何会如此轻易地放权……你选择让我成为南岭贵族领袖的原因了吧？” 　　“嗯。” 　　从头到尾，一直都保持沉默，将全部发言权都交给伊恩的老侯爵微微点头，他金绿色的眸子淡然地看向少年，然后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不对，也很清楚你甚至已经猜到了不少答案。” 　　“我之所以放权，正是因为我知道，因为旧伤无法进阶第四能级的我，无法在接下来的全面战争中保全南岭，既然如此，不如交给前途远大且有先知之能的你，得到资源的你，绝对比已经老朽的我强。” 　　“而贵族联合，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只是这权力与其放在我这个打算退下的人手中，不如让你，让你有足够的威望和资历。” 　　“当然，我也知道，你真正想要问的，不是这些平平无奇的决策……你真正想要知道的，是我为什么暗中接触二王子，一个守土者最忠实的臣子，为什么会突然暗中和一位皇子靠上，对吧？”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市政厅总督办公室的门口，巴敦侯爵带着伊恩走进其中。 　　这个办公室极其简朴，除却一张办公桌和几个柜子外再无任何其他家具装饰，而巴敦侯爵在抽屉中找了找，拿出一本相册。 　　他翻找了一下，然后递给伊恩看：“这就是答案。” 　　伊恩微微皱眉，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少年原本以为，巴敦侯爵之所以贴近二皇子，仅仅是因为二皇子比较好说话，不像是大皇子那样老谜语试探人而已。 　　至于阿克塞尔……阿克塞尔显然不在乎这些小事。 　　但是，当伊恩看见相册上的照片时，他愣住了。 　　因为，照片上的人，居然是大皇子，二皇子，大皇女……还有其他几位皇子皇女的合照！ 　　大皇子卡洛斯开朗地笑着，带着一丝狡诈，和长大后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二皇子米卡埃尔似乎非常害羞，甚至用自己的手挡住了半个面颊。 　　大皇女阿莱格里娅甚至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洋娃娃，咬着手指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而埃伦夫人，依森嘉德之母，阿芙丽娜只是一个婴儿，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在手中。 　　这个男人…… 　　赫然就是年轻时代的守土者阿克塞尔！ 　　此时此刻，阿克塞尔正一脸温和地笑着，他笑的简直根本就不守土者……不，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那个冷漠地驱逐马赫迪，驱逐不动坚城的皇帝，和那个屠杀了所有违逆者的暴君，真的是眼前这个笑起来带着一股傻气，就和真正太阳一样温和的男人吗？ 　　至于照相的人是谁…… 　　伊恩眉头皱起，而巴敦侯爵淡淡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吗？年轻的先知？” 　　“你是否看出了这相片与现实，那令人感觉到不安的‘不同’？”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太阳皇室之谜 　　“真没想到二皇子年轻的时候那么害羞，而大皇女居然如此内向。” 　　伊恩挑起眉头，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但不敢确认：“只是长大本来就是会变化的，年轻时候不善言语，长大之后突然爱说话也是常态。” 　　“至于陛下……经历了黯月动乱，他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奇怪。倒不如说……” 　　微微一顿，伊恩轻声道：“我觉得他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嗯。” 　　巴敦侯爵微微点头，他没有评价伊恩的言语，只是干巴巴地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我。” 　　“除了从小注视着皇子皇女们的成长，甚至经常为他们拍照的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巴敦侯爵沉声道：“伊恩，你是先知，你通过了我所有的考验，这证明你也是优秀的升华者。” 　　“你是疯子。” 　　“所以你肯定明白，这片大地之上，所有强大的升华者都是疯子。” 　　“而瑟塔尔皇室……就是最为疯狂的一群人之一。” 　　“是的，你说的对，人长大会变的，当年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会互相厮杀，当年害羞胆小的二皇子是会变得勇敢坚毅的，当年有着社交恐惧的大皇女也是有可能变成铁血女武神的。” 　　“但伊恩，假如我告诉你，这一切的转变，仅仅用了一个月呢？” 　　伊恩沉默不语。 　　从知晓巴敦侯爵手中居然有着阿克塞尔和诸位皇子皇女幼年的相片后，伊恩就知道，自己错误判断了巴敦侯爵的重要程度。 　　显然，当年的巴敦侯爵绝对是阿克塞尔心腹中的心腹，甚至干脆就是那种跟在身边，没什么官职但是一起生活的‘骑士’亦或是‘亲随扈从’。 　　而对方，对诸位皇子的了解也非常深入。 　　“大皇子卡洛斯，是陛下登基前，还在东境练兵那段时间出生的。” 　　巴敦侯爵在自己的办公室平静地说着一些只有他和当事人知道的秘密：“如你所见，大皇子是一位性格开朗，心机深沉，但对于喜欢的人不介意展示真诚的人——这种性格才是我们最常见的瑟塔尔皇室的性格，也是健康成长的证明。” 　　“而其他的皇子皇女，或多或少都有点性格方面的问题。” 　　“但实际上，大皇子反而不像是陛下，其他有缺陷的皇子皇女更加类似。” 　　坐在自己的靠背椅上，巴敦侯爵金绿色的双眸与伊恩对视，他平静道：“因为他们的性格，都有一部分与‘阿克塞尔陛下’年轻时类似。” 　　“啊？” 　　听到这里，伊恩愣住：“大人，您的意思是……” 　　“对。” 　　巴敦侯爵道：“当年的阿克塞尔陛下，在十八岁前就是一个自闭，社恐，害羞外带有点神经质的大男孩。他喜欢爬山胜过和人聊天，喜欢骑马胜过男欢女爱，也就我们这些老伙计能和他正常交流。” 　　“正因为如此，陛下当年根本就没有被视作‘储君’的竞争者，即便是在东境持握重兵权柄，也没有被当成威胁。” 　　“只是，某一天，陛下在前往帝都叙职后，回来的他就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 　　“他和我说……” 　　“‘巴敦，我想要改变我自己。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的性格贪图和平与享乐，只想要游离于权利核心之外，当个普普通通的亲王。’” 　　“‘但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活在父亲与老师的羽翼下……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更果决。’” 　　“‘我必须成为他人的灯塔。’” 　　巴敦侯爵缓缓说道：“我那时怎么可能拒绝？我是最希望自己主君能变得更强的人，我那时毫不犹豫地和他说，我支持他的一切行动，他如果想要改变，我也会陪他一同改变。”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是他最忠诚的左右臂膀。” 　　“然后，陛下就改变了。” 　　“他变得果决，坚毅，酷烈，有皇帝的威严与担当，而且没有失去身为丈夫与父亲的柔情。阿克塞尔陛下成为了我心中完美无缺的皇帝备选人。” 　　“然后……” 　　老人闭上眼睛，他叹息道：“就是黯月动乱。” 　　“大图书馆的史书中有写，伊恩，你肯定知道……黯月动乱，摧毁了帝国几乎所有的固有权力结构，陛下将他的整个东境班子搬了过来还不够，必须要启用那些没有贵族传承的‘普通人’。” 　　“陛下击溃了他所有的兄弟姐妹，解决了所有意图危害帝国，背叛帝国，阻碍帝国改良的贵族与皇室血脉。” 　　“陛下做的很好，好到不可思议，好到不像是他。” 　　“反而有点像是……我们的开拓者大帝。” 　　“先帝伊奈迦二世。” 　　说到这里，巴敦侯爵也停顿了一会，过了一会后，他才摇头道：“自那之后，奇怪的事件陆续发生。” 　　“原本性格和陛下年轻时相似的二皇子大皇女，性格也开始逐渐变化起来，变得坚毅勇敢，有主见也不再社恐，一个个能说会道。”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会感觉到古怪了吗？” 　　伊恩沉默了。 　　他现在不仅仅知道为何巴敦要和他说这些事情，甚至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巴敦侯爵就对自己另眼相看。 　　因为，他是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后裔，是古老的遗迹研究专家的传承者。 　　他是‘永生之法’发现者的后代，是‘回声发掘者’的子嗣。 　　“您的意思是……” 　　定了定神，伊恩沉声道：“是回声……” 　　巴敦侯爵侧目看向伊恩。 　　“你果然知晓永生之法。” 　　他摇摇头：“但不是回声那么简单的东西，伊恩……回声这种东西很容易就被鉴别，因为灵魂结构很容易劣化，作为永生之法，它根本不合格。” 　　“而且先帝……伊恩，你没有真的与先帝真的生活在同一时代过，你如果生活过，就知道，他绝对绝对不会触碰这一类禁忌。” 　　“但是，我也不得不说，当年先帝在黯月动乱前，的确有很古怪的改变……储君发动黯月动乱的理由之一，伊奈迦二世已经被上古的邪物附体之事，的确非常有说服力。” 　　“我甚至怀疑，是附体在伊奈迦二世身上的邪物，转移到了阿克塞尔陛下身上，然后又转移了一部分到诸位皇子皇女身上。” 　　巴敦侯爵将手中的相片收回，放入抽屉，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萧瑟：“当然，我也知道，即便是作为猜测，这种猜测也太过不可思议，乃至于匪夷所思。” 　　“但我的确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这种现象。” 　　——伊奈迦二世变得古怪大概率是因为银色芯片以及对泰拉的情况绝望了，和邪灵可没什么关系。 　　心中腹诽，伊恩缓缓点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而二皇子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所以你们才会合作。” 　　“至于大皇子卡洛斯，他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个——的确，他也的确是所有皇子皇女中，看上去最有亲情的那个……” 　　毕竟，不是任何一位皇子，都能轻而易举地喊出‘爸，救我啊！’这种话，这显然是真的把自己当儿子，把爹当爹了。 　　在皇室，这种事反而相当少见。 　　伊恩现在明白巴敦侯爵的想法了。 　　作为当年阿克塞尔最信任的人之一，甚至干脆就是对方的童年玩伴，小时候的扈从，巴敦侯爵亲眼见证了阿克塞尔和他一家在性格方面的奇异变化。 　　阿克塞尔从当年的内向自闭的爬山爱好者，成长为了如今的铁血帝皇……这并不是不可能，但太过突兀。 　　同样，二皇子和大皇女也有这种突然的转变，有明显的异常感。 　　甚至…… 　　伊恩突然想到了皇长孙‘艾纳·瑟塔尔’。 　　对方那个正能量到简直和圣人一样的性格，的确与一般人认知中的皇室子弟完全不同。 　　是天生这样的也就罢了，但假如说艾纳的性格，也是因为某种原因造成的改变呢？ 　　伊恩又想到了依森嘉德。 　　一开始，伊恩觉得，阿克塞尔是想要通过依森嘉德的‘炼光蚀龙’之血进行夺舍转生——但后面这种可能性反而逐渐降低，变成了某个宏大任务的一部分，与千星之兽亦或是整个泰拉有关。 　　但他的确通过这点，提醒了依森嘉德的母亲，阿芙丽娜·瑟塔尔。 　　而阿芙丽娜也提醒了自己的哥哥，二皇子米卡埃尔。 　　因为自己的妻子也是和炼光蚀龙类似的血脉，已经有了女儿的米卡埃尔对此自然也非常重视……并找到了巴敦侯爵。 　　双方的情报一联合，立刻就让双方惊醒过来，察觉到自己身上那奇怪的性格变化。 　　正如同伊恩所说，一个人长大了，性格变化是自然的，但是倘若这个性格变化非常突兀而迅速，哪怕是一开始不觉得，后面被人提起也会察觉到不对劲。 　　只是，巴敦侯爵自己也猜不出瑟塔尔皇室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皇位的诅咒？还是太阳神鸟血脉的影响？亦或是真的某种永生之法造成的后遗症，乃至于……远古的恶灵？ 　　巴敦侯爵正是因为完全搞不清楚这些事，所以才会在今天对伊恩提起，意图从他这位切哈洛尔沃家族的后裔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但很可惜。 　　伊恩也不知道。 　　不是回声，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皇位诅咒亦或是远古恶灵，那么剩下来的可能就是太阳神鸟血脉了。 　　可这个反而最不可能——太阳神鸟的血脉诅咒不太可能是这些理论上属于‘优点’的性格。 　　而且，听巴敦侯爵所说，发生在阿克塞尔身上的性格改变，很可能是他自己自愿进行的一种改造。 　　“灵魂改造？” 　　刚刚才从‘虫群伊恩’手中得到了这个技术，伊恩心中不禁涌现出这个词汇：“难不成，是阿克塞尔对自己进行了一次全面的灵魂改造？” 　　假如是原来的伊恩，是不太会相信所谓的巧合。 　　但已经知晓自己指引之星灵能真相的伊恩，却有点开始相信所有的巧合都是刻意。 　　更不用说，这个猜测其实相当合理。 　　此时此刻，伊恩甚至想起了当年南海大迷宫时，自己曾经在大迷宫深处，看见过一台‘学习机器’。 　　虽然很快，这台学习机器就被帕特里克破坏了，但这足以进行‘回声改造’的学习机器显然不只有一台。 　　它可能有很多台，并且早就被帝国这种大势力获得过，进而变成了某种改造手术的原型机。 　　譬如说，灵魂改造，灵魂钢印的原型机。 　　“阿克塞尔想要改变自己，对自己施加了一些优越的灵魂钢印，就像是虫群道途的灵魂钢印会让所有人都变得乐观积极，无法被失败和灾难击倒那样，阿克塞尔大概率是让自己变得更加铁血勇毅，更加果断坚决。” 　　伊恩心中喃喃自语：“但，皇子皇女的性格改变是什么？他对自己的孩子也进行了灵魂钢印改造吗？这种东西不是自愿配合，亦或是虫群对子体，强制性欺骗性的灵魂改造基本不可能成功啊……” 　　“而且，倘若艾纳的性格也是如此得来的话……那阿克塞尔为什么要进行相关的计划呢？” 　　虽然比巴敦侯爵知道的多一点，但伊恩其实也不好说自己就找到了真相。 　　尤其是伊恩知道，阿克塞尔背后进行了不知道多少个未知实验。 　　灵知院的死而复生，人造灵能者……阿瓦克实验室的人造灵魂，亡君，无名救世主和血河武装……漆黑之钥与纯白通天塔…… 　　太多太多。 　　假如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答案，伊恩反而会感觉不对劲——泰拉这地方发癫的人太多了，阿克塞尔作为其中最强的一批，不可能只是要做这么简单的事情。 　　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灵魂改造灵魂钢印这种级别的技术，他真正的目的，绝对比伊恩想象的还要更加疯狂。 　　“您希望我做什么？” 　　深呼吸，定神，伊恩与巴敦侯爵对视：“告诉我这些极其危险的机密消息，我算是知道您为什么要如此支持我了——这是对我的补偿和报酬。” 　　“但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您明明都不能确定我知不知道切哈洛尔沃家族有关于永生之法！” 　　“因为你必须知道。” 　　巴敦侯爵嗤笑一声，他肃穆道：“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伊恩？你是先知，我的继承人，南岭未来的总督——你是银峰伯爵，精灵未来全新第五能级强者的朋友，妖精之友，龙岛的客人。” 　　“你是帝国最有天赋的那么一批人之一，你也是大皇子，二皇子和大皇女，甚至阿芙丽娜公主一同看好的人……你的条件比我要好太多，除了你，谁还能同时从所有关键的皇子皇女口中得到相关的消息？” 　　“你说你不想知道？聪明如你，肯定很清楚，这些消息全部都和如今的皇帝陛下有莫大关联，你如果知道说不定还能避开，如果不知道，指不定哪天就触犯了禁忌死掉——你会想要不知道吗？” 　　“……当然不。”伊恩闭上眼睛，然后笑了起来：“确实，我要感谢您，巴敦侯爵。” 　　“你的提醒很有用……假如我日后想要深度参与帝国相关的事情，这些信息我全部都要知晓。” 　　“但是。” 　　睁开眼睛，伊恩看向老人，他一字一顿道：“你还是有所隐瞒。这不是你真正的目标。” 　　“哼，不说您了？藏不住的小子？” 　　面对伊恩严肃的质问，巴敦侯爵反而嘴角翘起，他微微笑道：“的确，这不是我真正的目的……而我真正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 　　“我好奇。” 　　缓缓地将整个身体都舒舒服服地装在椅子上，巴敦侯爵看着自己办公室的天花板，轻轻说道：“情报工作者最宝贵的品德，就是极致的好奇心与极致的控制力。” 　　“知道所有想要知道的，忘记所有不应该知道的，这样才能走向巅峰。” 　　“伊恩……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我太好奇了——从先帝绵延至这一代皇长孙的怪异性格变化，隐藏在我主君性格背后的秘密，我怎么可能不想要知道？” 　　抬起手，竖起食指，在自己颞部旁边转了转，巴敦侯爵罕见地幽默道：“我快要死了，但不知道这个真相，我死了也不甘心。天啊，你这么大一个先知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伊恩，答应我。” 　　对着白发的年轻先知，老人伸出手，巴敦侯爵认真地说道：“假如你找到了答案，而我还活着，就将这个答案告诉我，好吗？” 　　“不是以侯爵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巡监骑士，就是单纯的，一个好奇的人，向另一个解谜者的恳求。” 　　他轻声说道。 　　伊恩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多大事。”少年无奈地摇着头，语气轻松地说道：“原来就是好奇啊。” 　　“也是，换我的话，我肯定不要命了也要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谁能忍得住啊！” 　　“放心好了。”白发的先知抬起手，与巴敦侯爵握手：“我答应你，假如我知道真相时，你还活着，我就肯定将真相告诉你。” 　　握手立约，伊恩与巴敦侯爵都露出笑容。 　　以他们的聪明才智，如果想要违背契约，可以有十几种不同的方法。 　　但是，他们却都很清楚，对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违约。 　　因为，不管伊恩和巴敦侯爵有再多的不同之处……最起码，在探索未知之事，隐藏在历史背后的禁忌秘密这点上。 　　他们是的的确确的同路人。 　　…… 　　泰拉774年，7月下旬。 　　随着南岭第一位伯爵，伊恩·银峰回到南岭，一场浩大的改革风暴就被掀起。 　　所有贵族，所有商会，乃至于各式各样的炼金工坊，全部都得到了源自于总督府的紫字文件，这代表着帝都许可的最高级命令彻底打消了所有地方贵族和大商会阳奉阴违的想法，开始遵循先知之语，清点自己领地内的人口，各种生产设施的数据，提交出一份份生产力报告。 　　毕竟，阳奉阴违，是地方针对中央的一种对抗方法，天高皇帝远就是这个道理。 　　但问题在于，南岭真正的土皇帝，巴敦侯爵就在南岭……他老人家离他们可不远啊！ 　　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如现管，而皇帝加上现管，就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存在。 　　不过，就算如此，面对伊恩想要统合整个南岭，制造出一整套信息系统的想法，这些贵族和大商人心中也都是怀着嗤笑和不屑的。 　　甚至，他们用远超需求的精细数据，来撰写伊恩所需的报告。 　　这种举动，源自于一种恶劣的想法。 　　瞧我把这些信息做的这么细，哪怕我把这些数据全部都给你，你看的来吗？ 　　假如你看不来，那写给你和没写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这种对抗心理，伊恩并不是特别清楚，假如他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反正他有前纪元文明的第五能级源质计算芯片，还有一整套星神之礼，你们爱做的多复杂就多复杂，区区行省级的资源报告，需要花我一秒钟就算我输！ 　　等待各地贵族汇总数据，还需要一段时间，以伊恩如今的身份，他也不需要一直待在瑙曼城，而是可以让其他人把报告送去霞辉领——那里将会是未来南岭第二个政治中心。 　　如此一来，在瑙曼城忙碌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伊恩，也终于可以再次迈步。 　　回到属于他的领地。 ###第二百四十五章 绝望铸就虔诚，苦难造就信仰 　　小时候，因为爸爸妈妈失踪了，我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家门口有几颗月光樨，是奶奶和爷爷结婚时所栽，每到秋天就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叶片也会转变为宛如月亮般的青白。 　　爷爷以前是南部军团的功勋老兵，有一份退休金，生活还算宽裕，但在爷爷去世后，生活就拮据了起来。 　　奶奶是一位织布匠，年轻时织的布结实耐用又美观，但在和爷爷结婚后，她很久没有动过手，而在爸爸妈妈失踪后，奶奶更是浑浑噩噩了好些年，直到爷爷也去世，她才因为极度悲伤恢复过来。 　　为了我，奶奶重新拾起了原本尘封的织布机，她织的布仍然结实又耐用，但却卖不出多少钱，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偶尔还要卖掉家里的一些老东西补贴家用，而我也学会了在秋天，用月樨树的花做花环的手艺，但仍入不敷出。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瑙曼城内开了一家织布厂。自那之后，个人织的布就很难卖出价了。 　　我讨厌织布厂。奶奶织的布明明那么好看，却很难卖出去。 　　生活简朴贫困，但偶尔，奶奶也会塞给我一两颗鸡蛋。 　　她说男孩子想要好好长大，就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她说很对不起，爷爷奶奶什么都没保护好，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我。 　　她说，洛伦，你要快快长大，奶奶照顾不了你多久了。 　　奶奶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想要快快长大。 　　月光樨的花开了两轮，我逐渐长大，可以去镇上做点打下手的零工，隔壁的木匠大伯愿意收我当学徒，我拜了师，奶奶很开心，卖掉了当年和爷爷结婚时留下的首饰作为拜师礼。 　　拜师第二年的秋天，月光樨开花的时节，我知道了父母的死因。 　　他们是在玛瑙石平原周边，挂靠在大商会上的货商，这职业在南岭的确很危险，但只要不去靛山以南，南岭却没有那么危险。 　　他们的失踪并不是因为魔兽，也不是因为劫匪，而是因为一位崇信邪教的贵族想要复活自己的孩子。 　　我的父母……我的爸爸妈妈……成了他的试验品。 　　怀光教会和一位年轻的白之民骑士发现了这领主的罪恶行径，而那位邪恶的领主也死在了一个暴雨的夏夜。 　　那位白之民骑士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取代了那位邪恶的领主，我的奶奶也抹着眼泪和我说，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孩子埋在了哪里，他们终于能回家了。 　　他们埋在爷爷旁边。 　　一切都在朝着好中发展，不需要奶奶省吃俭用买鸡蛋，师傅偶尔也会给我鸡蛋。据说，这是因为瑙曼城旁边开了一家养鸡场。自那之后，鸡蛋的价格就很便宜了。 　　我喜欢养鸡场。但我却隐约感觉到，养鸡场和织布厂是一样的东西，而我也穿得起便宜的布衣了。 　　我有些茫然。 　　无论好坏，奶奶终于可以休息了。 　　但没过多久，粮灾来了。 　　奶奶也病倒了。 　　据说，这是一个叫做‘飞焰地’的联盟干的坏事，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散播疫病，朽坏庄稼，他们让野兽发狂，让许多人买不起粮食。 　　本来，这种疫病很难对人生效的，但奶奶太虚弱了。 　　飞焰地……这是我第一次知晓其他国家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憎恨一个名字。 　　我买不起药，也买不起粮食……就连师傅家也开始发愁起来，我不得不回到家里。 　　虽然说总督保证了粮价的稳定，但还是比平时高出一大截。 　　我卖掉了家里剩下来的所有家具，去抓那些树底下蛰伏的蝉蛹，我去镇外寻觅野菜和没有烂掉的树果……但别说买药，就连粥都快要煮不起了。 　　奶奶一点一点虚弱，我没有任何办法。这不仅仅是病，更是这么多年来的伤心与营养不良造成的结果。 　　奶奶要死了。我只能枯坐。我甚至没有眼泪，我没有时间哭，我竭尽全力地寻找办法。 　　我没有找到。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或许是奇迹吧。 　　伴随着一支声势浩大，绵延十几里的车队驶入南境，粮食的价格迅速降了下来。 　　甚至，他们还带来了廉价的药物，车队的医师还会沿途义诊。 　　他们自称是一位名为伊恩的白之民骑士雇佣，旨在施以善行，粮食平价销售，治病不要钱。 　　镇子里屯粮的大户酸溜溜地说，这个骑士就是为了求名，他当了贵族当然要给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还有大户说，这骑士刚刚清扫了他领地周边的所有其他领地骑士，他这是要收买人心，企图吸引一些穷鬼去他领地做工。 　　谁他妈的在乎这个。有人能治奶奶，我给他做牛做马一辈子！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们义诊的大镇子，恳求他们为奶奶治病。 　　医师认真地打量着我，他和同僚嘀咕了一声，然后点头同意了。 　　我将他的面容深深地刻在心中。他是我的恩人。 　　医师来到我家，他眉头紧皱，似乎很难办。 　　他稳定了奶奶的病情，然后告诉我，他下的药只可治一时，奶奶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生命力也如同烛火一般微弱，即便是这次治好了，也绝难活过一年。 　　一年的时间，似乎很短。 　　一年的时间，似乎很长。 　　我没有其他选择。 　　奶奶醒来后，时而清醒，时而不认得我是谁。医师对此也无能为力，他说这可能是老年痴呆，也有可能是发烧烧坏了脑袋，他告诉我，这种病是无药可医的，他虽然很同情我，但的确无能为力。 　　我真的不会怪医师，我很感谢他，只是家里已经没有钱，我只能为他编织一顶月樨花冠。 　　奶奶痴呆了，我竭尽全力照顾也难以周全。 　　正如同医师所说，这是绝症，我不能逆转，这是努力，祈祷和哀求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再也没有人会偷偷塞给我一个鸡蛋了，再也没有人会在我回家时给我一个拥抱了，再也不会有人抱着我，温柔地整理我的头发了。 　　我想要振作，争取以开朗乐观的心态与奶奶度过最后一年。 　　办不到…… 　　真的办不到。 　　看着奶奶认不出我，甚至走路都会停顿，然后茫然环视周围的样子，我再怎么压抑自己，也会想，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这一切，对奶奶来说，是得救，还是苟延残喘的残忍？ 　　我分不清…… 　　只是或许是命运使然吧。 　　亦或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真的有伟大的存在注视着人间，让一切在绝望中仍有些许生机。 　　在奶奶痴呆后的第一个春天，当年为奶奶治病的医师找到了我。 　　他说，看在当年我在得知奶奶的病情无药可医后没有对他大吼大叫，还强忍着眼泪为他编花环的情分下，他特意为我打探了一个消息。 　　他说，在那旧莱安领，我父母丧命之地，也是当初雇佣他沿途医诊的白之民骑士如今的领地，有着一个非常机密的医疗实验。 　　他说，这个实验急需老年人，痴呆患者，天生痴愚者等脑力退化，亦或是濒临死亡的患者去做实验。 　　换句话说，他们需要试验者。 　　我的父母，就是在那片土地上，因为邪恶贵族的实验而死。 　　而现在，有一位恩人告诉我，那片土地上来了一位善良的领主，他也需要试验品，来验证某种技术。 　　讽刺？ 　　亦或是最后的希望？ 　　医师告诉我，这个实验并非一般人可以参与，最好与飞焰地有仇，能证明自己已经在南岭生活了好几代，而且家中还有人曾经参军……总而言之，是非常机密的要求，绝对不能泄密。 　　因为爷爷曾经参过军，奶奶正好符合要求。 　　我抬起头，看向门外的月光樨。 　　青白色的叶片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一如当年那样。 　　即便去世了，爷爷也还在守护我们吗？ 　　我选择相信。 　　我跟着医师，带着奶奶去了霞辉领。 　　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与我想象中邪恶领主的阴森城堡大不相同，来往的山民也与镇子里人说的野蛮粗鲁大不相同，他们长的和我们一样，语言也一样，除了健壮一点，皮肤粗糙一点，并没有任何区别。 　　奶奶被送入了实验室，而我呆在霞辉领最近新建的一家孤儿院里……的确，倘若奶奶去世了，那我不就是孤儿吗？ 　　奶奶虽然还没有死，但是进入那个实验室后，或许就与死亡没有区别吧。 　　我只能相信并等待。 　　霞辉领的孤儿院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这里的孤儿不需要糊纸盒，也不需要编篮子，我们所需要做的，居然是读书。 　　除却普通的读写外，我们还要学习名为数学的学科，老师会给我们讲故事，也会带我们一齐玩游戏。 　　老师说，我很聪明，我是同龄人中学习文字和数学最快的那个，我能听得懂故事中教训与蕴意，回答老师的课后问题，我也是最守规矩，从不到处乱跑乱跳的那个。 　　或许吧。师傅也曾说过我学木匠很快，其实还不止这些，我隐约能看出来，老师带我们玩的游戏其实是在锻炼我们听指挥的能力，也是培养我们团队合作一同行动的能力，这些都是爷爷曾经陪我做过的游戏。 　　老师和院长都很喜欢我，那位医师偶尔也会来探望我，我的聪慧似乎超过他们的想象，那些理论上成年人都有些困难的课程我也能很轻松跟上。 　　而随着时间流逝，我也逐渐知道，我所在的这家孤儿院，连带那位医师，都是一个教派的成员，而这个教派就是本地领主，那位龙神使者，山民共主建立的全新信仰。 　　他就是这个名为‘崇灵教’的教派信仰核心，几乎绝大部分帝国人信徒，都是信仰这位教主本身，而并非什么‘天地之灵’与‘众生之灵’。 　　我隐约能明白，帝国和山民虽然表面上融为一体，但在信仰上，他们还是有着矛盾。龙神和教主始终不是一体，他们的分歧就在于此。 　　而我所在的孤儿院，就是偏向于崇拜教主大人的那一支。 　　原来如此，他们只是想要我的信仰啊。 　　实在是太古怪。 　　虽然我从未见过，但领主大人，教主大人这样的人……他这样数次拯救我于绝望之中的人……本就是我心中的神啊。 　　虽然我还不知道奶奶的消息，也不知道实验的进度，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却霞辉领，除却那位银峰领主外，再也没有任何人会一次又一次地救我，助我。无论是父母的真相，还是粮食，亦或是医师和救回奶奶的希望，全部都是他赐予我的。 　　当我和医师说出我所想的一切时，他看向我的目光除却震惊外，还有纯粹的惊喜。 　　我很聪明。 　　所以我才明白……大人他值得我去膜拜。 　　在夏日大祭上，我在医师教父的引导下正式入教，对大人如神一般完美的画像祈祷。 　　在那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光芒。 　　这光芒真实不虚，撼动着我的灵魂。 　　这段时间，大人并不在领地内，他前往远方，参与一次盛大的行动。大家都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行动，但所有人都坚信，大人绝对能成功归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没过多长时间，大人的消息便传回了霞辉领。 　　所有人都或是惊喜，或是恍然，甚至是一脸果然如此地向其他人诉说有关于‘先知’的事情。 　　大人是先知。 　　果然。我也不例外地想到。 　　或许大人正是因为预见到了我的痛苦和绝望，所以才来拯救我的吧？我偶尔会这么想，但很快就羞愧地摇头，这想法太过自大，自以为是，是狂妄的愚念。 　　事到如今，我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都呆在霞辉领，为崇灵教以及大人奉献一生。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 　　我还是想要再见奶奶一面。 　　我不知道我的愿望能不能被实现……但如果真的实现了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大人他，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真神。 　　泰拉774年，7月26日。 　　自瑙曼城归来的大人即将回到他的领地。 　　主政官，炼金主管，亲卫队队长，还有其他一众重要的官员都前去迎接。不仅仅如此，虽然没有任何命令，但整个领地一半以上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前去路口处等待。 　　盛夏的阳光无比耀眼，我抬起手遮挡过于强烈的阳光，微风吹拂，拜森山脉的树海微微摇晃，响起连绵不断的喧哗。 　　在明媚的天光下，漆黑的沥青马路一路延伸至森林的深处，城市边缘巍峨坚固的光棱防御塔倒映着阳光，显得熠熠生辉，一面面旗帜与横幅被拉起，在警戒的士兵背后晃动。 　　自发而来的人们背后是霞辉领新建的城区与街道，来到此地的人没有一个面带菜色，每一位都饱含期待，都带着憧憬看向大道的彼端。 　　他出现了。 　　在人们的簇拥下，白发的领主回到了他的领地，身披白袍，头佩蓝巾，长发顺着肩膀垂落，双眸仿佛比太阳还要明亮。 　　他比画像描绘的更加完美，比我想象的更加崇高。 　　他微笑着对人群挥手，人群便欢呼着回应，他骑着马缓缓前进，人群便随着他一同前进。 　　而我不知不觉向前走去。 　　越过了人群，越过了警戒的士兵，朝着他走去。 　　“嗯？” 　　大人注意到了我，他侧过头，抬起手，似乎是在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行动。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水青色的眸子中流转着纯粹的光辉。 　　“十岁的孩子，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潜力。”他翻身下马，来到我身前：“你的名字？” 　　“我是白草镇的洛伦。” 　　我缓缓单膝跪地，将右手置于胸前，头深深地下去：“大人，虽然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您已经数度拯救我于绝望。我能确信，您就是这个世界中，唯一能照耀我们的光明。” 　　“大人，此刻我向您立誓，我愿将我的生命与灵魂献于您。至此一生，我将为您奔走，为您祈祷，为您战斗。” 　　——您就是我的神，我的信仰。 　　没有任何人要求我这么做。 　　虽然我知道，教父与院长他们希望我这么做，但他们的确还没来得及要求我这么做。 　　我只是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令我心中的冲动消失，我才能抒发我心中那澎湃不休的感情。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我才能得到安宁。 　　我看不见大人的表情。 　　但数秒后，他伸出手。 　　冰凉的手掌抚摸我的面颊，一股柔和地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思维似乎一瞬间就被看穿了。但我毫不畏惧，因为我的确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这么行动。 　　我又一次感应到了白色的光，青白色的光。光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的前方，距离我如此之近。 　　我闻到了月樨花的香味，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来自灵魂的深处，那是我唯一知晓，名为美好的味道。 　　“绝望铸就虔诚，苦难造就信仰。” 　　那柔和的声音轻轻道，大人扶起了我，轻声说道：“我其实并不了解你们，除非我真正成为你们……但你的痛苦，绝望和被救赎的喜悦，的的确确也传进了我的心中。” 　　“原来如此，原来也有名为‘信仰’的灵能吗……” 　　“洛伦。白草镇的洛伦……你的确是出乎我预料的存在。” 　　“我记住你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原来我就是终末之轮回？ 　　回到霞辉领之前，伊恩在瑙曼城为南岭大半贵族进行过预言。 　　预言的结果自然是有好有坏，毕竟伊恩的预知本来就只有吉兆与噩兆，根本没有具体的事宜。 　　但哪怕是普通人使用话术都能把人哄住，更何况有着银色芯片和瑙曼城资料库，对这些贵族信息知晓甚详的伊恩？ 　　所以，所有前来请求预言的贵族，都得到了令他们满意，令他们恍然，乃至于感激的结果。 　　而伊恩也满意地收获了南岭贵族的倾向表。 　　先知的预言，本质上是一个测试。 　　愿意找伊恩去预言自己未来走向的贵族，就是信任伊恩，倾向帝国和南岭官方的一派，无论伊恩给出什么建议，他们都愿意听。 　　而那些不愿意找伊恩预言自己未来的，要不就是不信任伊恩，要不就是不信任帝国，总之得选一个帽子戴好。 　　鉴别刺头，对于先知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刺头没关系，伊恩不在意，但这些刺头大多都有些实力，显然是暗中在表示对伊恩这种一回来就立刻强制夺权，不让他们当土皇帝的不满。 　　——我们在南岭呆了两百年，帝国中央都没管过我们，怎么你一来就来集权？你谁啊？ 　　我先知啊！ 　　伊恩对这种刺头贵族的想法嗤之以鼻，过去南岭就是个垃圾场，流放地，用红杉人和山民把那些不好明着杀但大家都不想让他们活着的人给磨碎了。 　　大山里面的确有很多资源，但很难开发出来，所以才会给予本地贵族极大的自由，让他们野蛮开拓。 　　但是两百年后，就连南岭最远方的蹉叹崖都被纳入了哈里森港的掌控，新的时代从那时候就已经吹响了序幕的号角。 　　而现在，作为南岭第一位‘王命守土之士’的伯爵，伊恩自然要担负起将整个南岭都整合进帝国大系统中的重责。 　　所以，伊恩才敢于说，自己要将‘整个南岭整合成一块’这种话。 　　自然地，伊恩也会在这个整合过程中做一点小动作，譬如说增加一些个人威望，将自己的实际控制领域扩大等等…… 　　而且，他也不会害怕反噬。 　　因为这就是阿克塞尔写下诏书的目的。 　　这就是驱逐马赫迪，给予伊恩与‘第一骑士’的‘补偿’。 　　做完这些事后，伊恩便出发回到自己的领地。 　　虽然并没有离开多久，也就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但他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而实际上，领地内的许多实验恐怕也都有了结果，就等他去接受，以及指导后续过程。 　　原本，这就已经足够让人期待。 　　但伊恩却没想到，自己领地居然还有意外惊喜。 　　“白草镇的洛伦……我记住你了。” 　　伊恩缓缓站起身，他能感受到，有一股莫名的精神力量，正从眼前这个小小的身躯中涌出，朝着自己寄托而来。 　　这下是真的出乎预料之外了……居然有人真的信仰他吗？ 　　实话实说，伊恩对自己的长相的确有相当自信——即便是在前世地球和泰拉这种到处都是调整者和新人类的地方，他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但最多就是招人喜欢，伊恩也知道，的确有不少人，甚至几个朋友对自己有……嗯，别样的想法。但因为力量的差距与伊恩巧妙的手段，那些人大多都会知难而退。 　　这其实也就是长相太好的缺点了，因为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产生好感，以至于很难产生纯粹的忠诚亦或是信仰。 　　可这个男孩却办到了。 　　“我的灵能并没有得到增强，与之相对的，我的心光体却产生了一定的强化……对，这种增强，正是指引之星启动所需的‘指引数量’！” 　　有着星神之礼，伊恩对自己身体各项数据非常敏感，他立刻就察觉到，从洛伦身上传出的‘信仰灵能’对‘指引之星’的加持。 　　而这种加持，他居然并不陌生，反而非常熟悉！ 　　指引之星想要启动，链接其他平行时空，其他道途的伊恩，所需的是‘指引数量’。 　　指引白之民和霞辉领的领民，让伊恩链接了‘虫群道途’。 　　指引山民集体，让伊恩链接了‘灵灾道途’。 　　如今，伊恩正在慢慢开始指引整个南岭行省……不出意外的话，这可以让他链接‘熄星道途’。 　　这所谓的指引，本质上，就是众多人的命运，被伊恩的力量引导向了一个方向，故而他们的命运也成为了伊恩的命运，他们的力量在更加崇高的以太视角中成为了伊恩的力量。 　　众生的命运汇聚在伊恩手中，让指引之星愈发明亮。 　　而洛伦的信仰灵能，就是这种‘力量汇聚’最纯粹，最直接的显化。 　　伊恩能感应到，洛伦的信仰灵能，本质上，就是生成出一股纯粹的力量，将自己与他链接。 　　这纯粹的力量，可以提升滋润伊恩自己的灵魂和心光体，但毕竟是外来之力，伊恩并不能吸收。 　　但是！伊恩察觉，自己虽然不能吸收这股力量，但却可以改造这股纯粹的灵魂力量，将其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态。 　　无论是冥想法的‘计算单元’，亦或是铭文的‘铭文回路’，都可以被伊恩铭刻在洛伦的信仰之力上。 　　然后，他就能将这股信仰之力还回去。 　　是的，还回去。 　　叫做信仰反馈也好，叫做神术也罢，总而言之，洛伦觉醒的灵能，本质上就是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伊恩，任由伊恩将他搓扁揉圆的灵能。 　　他有什么能力，他自己一开始是无法决定的，因为他有的只是种子。 　　只有伊恩这位‘他所信仰的神’，为他孵化种子，将原石雕琢为成品，洛伦才能继续开发这个‘由伊恩赐予他’的力量。 　　至于伊恩赋予他的，是火焰灵能，还是冰霜灵能，是磁力灵能，还是感知灵能……全部都看伊恩的能力。 　　【洛伦】 　　【泰拉星两侧对称人形碳基升华生物（金之民变种）】 　　【第一能级·幼年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星域主要智慧生物·灵能觉醒】 　　【该人类个体已觉醒灵能，灵能为被动寄托型灵能‘眷属’，需‘上主’为其进行培育塑形。该灵能形态极少出现在非唯心信仰文明中，是罕见的特殊化个体】 　　【该人类个体素质优良，是集群中的‘优越种’】 　　【身体材质……碳基生命……血肉种】 　　【强度等级：虚弱】 　　【蕴含源质：1.7411基础单位】 　　【……】 　　不得不说，洛伦相信伊恩，远胜过相信自己——而这种关系，在星神的资料库中，被称之为‘上主’与‘眷属’。 　　伊恩心中喃喃：“赐予神术的原型……奥法道途的另一个可能性。” 　　——信仰的力量，所谓的向往，变成了指引的方向……信仰就是方向的力量，而信仰加上亡君，应当就是‘诸神体系’的基石。 　　——时间也对的上。或许，他就是诸神道途的起始点，也是我指引之星中，那‘指引之力’的原始模型。 　　伊恩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孩，然后温和地伸手，将其托起。 　　“起来吧。” 　　他说：“跟着我来。” 　　“嗯。” 　　于是单膝跪地的洛伦便起身，跟在伊恩身后。 　　伊恩察觉到，洛伦对自己的信仰，并不是盲目地听从自己的指令，而是很清楚他的抉择是正确，并且也相信伊恩的一切选择的结果。 　　他知晓自己信仰的意义，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虽然是金之民，但洛伦的头发是黑色，如同水藻一般柔软。他的眼睛非常明亮，是一种特殊的月白色，因为灵能的缘故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即便是从远方看过去也非常显眼。 　　“这个孩子……” 　　此刻，亚德伯特也靠了过来，他刚才也察觉到了洛伦身上的灵能波动与伊恩的举动，不禁抬起眉头：“他的灵能与你有关？” 　　“是的。” 　　伊恩和亚德伯特之间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事情，他简略地讲解了一下信仰灵能与自己的关系，成功地让自己的炼金主管，亡君首席研究员陷入沉思：“这也太奇妙了——倒不如说，他与你之间的关系，完全是‘魂灵’与‘亡君’之间关系的优化版本！” 　　“魂灵只能将自己的灵魂结构作为亡君的零件，所有子民本质上都是亡君力量的一部分，这关系太过紧密死板，以至于一个灵魂塑形完毕后，就再也不可能有其他可能性……甚至他的灵魂从塑造好那瞬间开始，就不再有其他可能。” 　　猩红色的眸子看向洛伦，亚德伯特的目光却非常柔和：“这个孩子将一切都寄托给你，但反过来说，你也能为他塑造出一切。” 　　“有太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譬如说有人说想要当医师，有人说想要当法官，有人说想要当炼金术师，他们其实只是想要受人尊敬，想要审判他人，想要有钱且富有学识……但假如他们自己都认不清自己，那么就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可你，伊恩，你是先知——你能为这些人选出一条最适合他们的道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也不清楚的康庄大道！” 　　“假如……我与众魂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就好了。” 　　亡君研究员有些低落地叹息。 　　“为什么不行呢？” 　　而伊恩平静地回答道：“洛伦出现在我们面前，正是一个最大的启示：我们的事业将要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亡君的确应该朝着这方面改良，我们将逐渐解放自己体内的那些亡魂，让他们重获新生。” 　　“洛伦在期待我去指引他……殊不知，他也是在指引着我们。” 　　如此说着，伊恩侧过头，他微笑着摸了摸身侧男孩的头发——很顺滑，白发的先知缓缓道：“所以说，洛伦，不要紧张。” 　　“说句自大的话，你信仰我，的确是你的荣幸。但实际上，得到了你的信仰，也是我的荣幸。” 　　“假如说，你的信仰，是想要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表达感谢……那么现在，我也想要对你对我们事业的指引表示感谢。” 　　如此说道，伊恩垂下头，认真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 　　此时此刻，洛伦有些大脑发热。 　　首先，是因为伊恩与亚德伯特的谈话——这两个人的交流根本没有避讳，全部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作为一个聪明的孩子，洛伦当然知道，这些话题都是未来霞辉领的主要项目，是机密中的机密……自己真的能听吗？哪怕是听不懂，不该知道的东西也绝对不能知道啊！ 　　其次，便是伊恩对自己的态度。 　　洛伦是真真切切地将伊恩视作‘神’来看待的……换而言之，无论伊恩想要对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实践。 　　因为他相信，伊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让更多的人未来，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 　　但伊恩却和他说什么，他也指引了‘神’的研究方向……多么不可思议啊，自己的信仰居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吗？ 　　最后…… 　　伊恩的灵能波动太强了，他有点被影响的说不出话来。 　　“伊恩……别忘记你现在是妖精！” 　　亚德伯特注意到洛伦的眼睛都快要转圈圈，不得不提醒道：“妖精是自带灵能力场的……你的灵能还比一般的妖精要强，普通人在你面前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言听计从的傀儡！” 　　“这孩子虽然有灵能，但却是对你的信仰，更容易被影响！” 　　“……的确。” 　　伊恩颇有点不太好意思，这其实也算是妖精的一种天赋能力：妖精能自发影响自然灵能，进而塑造出灵能力场，祂们是自然灵能宠儿，而伊恩作为觉醒灵能的先知，两种力量混合，灵能力场更加强大。 　　不对……伊恩突然想到。自己其实是天选灵能，但也带了点觉醒灵能的要素。 　　而且…… 　　再加上自己成就第三能级，获得的生命灵能‘心光体’…… 　　我这不是四大灵能全都凑齐了吗？ 　　天选，觉醒，生命，自然…… 　　此刻，在意想不到的时刻，伊恩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将【虚空之天选】【渴望之容器】【擢升之耀华】与【万物之凝光】都集齐了。 　　剩下的，也就仅仅只有最为神秘的第五灵能…… 　　【创生之起源】 　　亦或是…… 　　【终末之轮回】 　　“起源……轮回……” 　　伊恩眉头紧皱，他的额前，十字星冠冕一闪而逝，先知此刻心中沉思：“虽然可能有点自作多情……但是，这个描述，当时有点看不出来……” 　　“可现在来看，似乎完美契合‘指引之星’以及我‘超时空以太回声’的身份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神所引导的方向 　　微微摇头，将思绪收回。 　　伊恩知晓，这种问题继续思考，也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他的灵能和心光体本质，就是桦黯口中所说，妖精梦想院预测的‘第五灵能’，那也对他如今的事业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伊恩也想好了，下次遇到桦黯时，就和她说下这件事，看看她的看法。 　　毕竟，这个世界对灵能研究最多的势力，不是学识之都也不是延疆诸国，而是妖精！ 　　“真的可以吗？” 　　而此刻，听见伊恩的话后，洛伦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小声道：“那，大人，我想要见见我的奶奶……” 　　“好。” 　　回过神，伊恩点头，对亚德伯特和也同样靠过来的斯科特与青潮道：“那咱们就先去一下观察区——让大家都回去吧，今天放假一天，广场欢庆。” 　　“酒水食物足够吗？”他问斯科特，而铁之民主管笑着道：“早就备好了。” 　　伊恩微笑着点头，这就是他放心的地方。 　　霞辉城的民众们在快乐的先知归来之日饮酒欢呼，而先知和他的追随者们则是带着一个小男孩，来到了位于霞辉城XC区城郊地下的机密实验室。 　　自动阶梯缓缓下降。 　　“他的奶奶如今情况如何？” 　　电梯上，伊恩没有任何遮掩，即便洛伦在身边，他也还是和过去一般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些老人的人工灵魂应该已经孵化出来了，要是能治好的话，一个月前应该就治好了。” 　　“情况不太好。” 　　亚德伯特也坦诚地回答，他侧目看了眼低下头的洛伦，然后继续道：“他的奶奶我记得，是情况比较危急的那一类，寿命将尽，生命力枯竭，老年痴呆，还因为高烧导致大脑缺氧……幸亏得到了一部分前期治疗，不然的话，我们也救不下来。” 　　“那就是救下来了。” 　　伊恩点头：“情况还危急吗？” 　　“生命体征已经稳定。”白发研究员回忆了一下资料：“但人造灵魂对大脑记忆的转录进度很慢，现在只能用药剂维持生命体征，慢慢磨进度。” 　　“但……” 　　迟疑了一下，亚德伯特看向洛伦，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按照进度，即便恢复了，也没几个月可活了。她太老了，这是治不好的。” 　　“这就是事实。” 　　电梯停下，伊恩脚步不停，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洛伦心中复杂的情绪还来不及酝酿，他便来到了一片灯光明亮，朴素纯白的研究大厅。 　　研究大厅朝右走廊的内侧，便是众多实验体的病房，有些类似南海大迷宫中培养舱，有些是单独隔间躺在床上，有各种药剂管道插在身上。 　　而就在伊恩等人朝内走去时，有医师推着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子朝着病房内侧而去。 　　“咦？” 　　这不仅让伊恩有些疑惑：“我们不是不招收年轻人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唉。” 　　看见这一幕，反倒是斯科特开口，他叹息一声，然后对伊恩解释道：“这是缀花镇的赛丽，她从小弱智，患有严重的自闭症，生活几乎不能自理，他父亲死在了一次魔兽突袭中，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到了快二十岁。” 　　“而现在，她的母亲老了，干不动活，粮灾的时候更是感染了真菌走不动路，故而绝望想要带着女儿一起自杀，因为她死了后也没人会照顾她女儿。” 　　“但到最后，她也没忍心杀掉自己女儿……我们的人捡到赛丽的时候，她正在吃土。” 　　伊恩沉默了一会，亚德伯特也叹息一声，唯独青潮颇为不解风情道：“那她母亲呢？” 　　“你的阅读理解能力是真的不行啊。” 　　伊恩长叹一口气，他摇摇头道：“所以说，她的情况很特殊？” 　　“泰拉人极少出现先天性疾病，我们判断她是脑部畸变。”亚德伯特道：“这是极其罕见的例子，我们想要测试，一个先天脑部残疾的人，在得到灵魂后，是否可以通过过往的记忆回忆起亲人，并且在教育后理解‘爱’与‘奉献’等情感。” 　　“嗯。”伊恩点头：“最重要的是确认人造灵魂是否能彻底改善智力，我的领地中不需要弱智，最起码阅读理解要熟练。” 　　“老大！”青潮可怜兮兮叫唤道，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打破那沉闷的气氛，但不妨碍大家迫害青潮。 　　“又在转进。”而亚德伯特小声嘀咕：“你就不能坦率点说你不忍心看见这种悲剧吗……” 　　“完善的帮扶制度也得展开。”伊恩仿佛没听见，嘱咐斯科特道：“领地内最近吸纳了不少西境难民，里面肯定有残疾人，不必给他们什么特殊的优惠对待，但要给他们准备好相应的工作和没有歧视的舆论环境。” 　　“肉体残疾，在泰拉救得回来，心理残疾，哪怕是给他们灵魂也治不好。” 　　洛伦注视着那个年轻的女子，直到她也被送入病房。 　　听着伊恩与其他领地主管的话语，男孩若有所思。 　　洛伦的奶奶就是躺在单独隔间中的一个。 　　从窗户看向内侧，老人身上插着七种不同的药剂管，神态平稳，还在睡眠，但眼球不停颤动，似乎思维相当活跃。 　　“看来还在转录。” 　　只是一眼，伊恩便确定了洛伦奶奶的情况：“菲尼雅女士的情况还算好……但的确生命力已经衰竭。” 　　微微抬手，洛伦瘦小的身体便漂浮在半空，可以更好地看见他奶奶，伊恩平静道：“孩子，如你所见，你的奶奶现在还活着，状态也还算良好，大概一两个月后就会苏醒，并且重新回忆起你。” 　　“但即便如此，她在明年三月前大概就会去世，我必须告诉你这点事实。” 　　“……大人，我都清晰明白。” 　　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病房中平缓呼吸的奶奶，黑发的男孩露出了微笑：“你让我看见了奶奶，也让我看见了你们正在研究的东西。” 　　“我看不懂。” 　　他坦诚地说道：“所以我想要学。” 　　“大人，我能学吗？” 　　“很不错，这就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 　　伊恩嘴角翘起，他拍了拍洛伦的头，然后对斯科特道：“把他加入学习组，我看过了，他的天赋也很不错，不要埋没。” 　　“还有，看看领地内，山民中，是否还有类似遭遇的孩子与家庭。用崇灵教的名义帮助他们。” 　　男孩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先知。 　　他站在实验室中，指引着方向，注视着所有人。 　　或许会有人认为他冷酷无情，将所有人都是视作研究工具，但洛伦明白，这才是神应该有的姿态。 　　他不需要去单独的爱任何一个人，他所需要的，是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片大地。 　　就如同伊恩仅仅只是带着粮食和药物回到南岭，就救下了数之不尽的灾民那样……就像是伊恩仅仅只是决定了他的实验方向，就救了所有残疾和脑部疾病患者和老人那样。 　　这就是……神明。 　　他的神。 　　他所向往的‘方向’。 　　洛伦留在了实验室，他想要再多看一下自己的奶奶。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在觉醒灵能后便直接对伊恩宣誓效忠——这既是虔诚，也是信仰，更是一种聪慧的表现，他很清楚自己的举动毫无疑问会激发出领地民众对伊恩更进一步的崇拜与威望，也能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伊恩的视角内。 　　在这孩子身上，伊恩的确看见了自己……虽然手段稍显生硬，但也颇为可爱。 　　“这个孩子是意外之喜，但不能影响正常工作。” 　　伊恩带着自己的团队走向会议室，他淡淡地说道：“我从他的举动和思想中，‘读’到了崇灵教内部的分歧。” 　　“崇拜龙神的山民，和崇拜我的帝国人……斯科特，你是负责这方面的。你来为我说明一下，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崇灵教内部的分歧会突然变得如此明显？”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因为我是先知！ 　　这件事很简单。 　　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不在霞辉领，斯科特和漫崖长老各自管理帝国领和山民一方的崇灵教，自然就导致了双方的发展出现分歧。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龙神使者。 　　而且，不知为何，‘马赫迪’与‘暗金巨龙’相关的视频传递到了霞辉领。 　　虽然有些区别，但暗金巨龙的确就是锖钢龙的模样。 　　这一形象，外加之前伊恩还没掌控山民前，就在山民中流传的传说，有相当一部分山民都认为，这是龙神即将归来的象征。 　　归来的龙神与龙神使者间，谁才是老大？ 　　问题这不就来了吗。 　　伊恩其实已经猜到这个传说源自于谁了……毫无疑问，就是锖钢龙自己。还能是谁？ 　　这龙当年和冰濛龙大战一场，双方互相换家，冰濛龙留在了拜森山脉的大雪顶，而锖钢龙留在了异种研究院地下的水晶洞窟。 　　在死之前，锖钢龙与最后的回声有过一段交流，锖钢龙拜托最后的回声使用祂的血肉制造出‘暗金巨龙’后，回拜森山脉一趟，宣布祂的归来，以及胜利的讯息。 　　这大概就是锖钢龙打算与山民开的一个玩笑：我死了！诶！我又活了！ 　　但这个笑话绵延至四百年后，就已经不再是真龙最后的幽默，而是足以制造出教派分裂的大危机。 　　“锖钢龙给我磕个头吧，我不仅得帮祂照顾山民，还得处理祂留下的这么一大堆问题……祂是真的不负责任啊！” 　　想到这里，伊恩心中就不禁有些咬牙切齿：“这些人真的就是太闲，不过还好解决。” 　　毕竟，无论是马赫迪还是暗金巨龙，如今都在他的手中。 　　即便是山民派和帝国派之间真的闹出不可解决的矛盾，他也可以直接空降马赫迪和暗金巨龙，宣布自己这个‘龙神使者’才是真正代神教化万民的主持人。 　　至于暗金巨龙，不过是神的子嗣罢了，伊恩可以全权代表锖钢龙和龙子。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龙神，龙神子嗣和龙神使者三位一体的格局，彻底将整个龙神信仰吸纳进崇灵教中。 　　但说白了，都是闲的……这群山民真的是吃饱了饭就开始整异端啊。 　　“下次我出面，好好教育一下那群山民。” 　　伊恩沉声道：“新一代山民的教育也得抓紧了，龙神可以作为文化图腾存在，但不应该再涉及崇灵教和霞辉领内部。” 　　“斯科特，你去安排一下，把那几个最老资格的山民祭司请过来，我得和他们好好‘开一个会’，让他们知道，龙神不在的时候，我这个使者才是唯一的代表。” 　　“保证完成任务，大人。” 　　对此，斯科特立刻应下，但他思索了一会后，有些谨慎道：“但是大人，最近山民内部还出现了一些不谐的声音，他们说，过去即便是龙神使者也得与每个部落的酋长一同商讨决策。” 　　“您现在这样……其实是独裁。” 　　“独裁？” 　　伊恩原本还有点生气，听到这里后，反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叹息道：“这是飞焰地那边的间谍又发力了……咱们可是帝国啊，独裁这个词根本就是天经地义好不好，也就飞焰地那边的联盟体制才会觉得这是坏事。” 　　“马赫迪和暗金巨龙的影像，估计也是他们传过去的吧？这群人知道我是先知后，就不搞什么潜入破坏，反而开始搞这些暗搓搓的小手段了。” 　　说是这么说，但有的时候，小手段就是比正面的破坏和战斗要麻烦……内部分化永远比正面的敌人要恐怖。 　　“告诉那些想要指责我独裁的部落酋长。” 　　心中下定决心，伊恩挥了挥手：“我不会和一群粮食都不能自主的人谈论什么民主共议，我是先知，我能看见未来，他们假如没有另外一个先知，又不想死的话，那就最好听我的话。” 　　“理解，大人。” 　　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是伊恩不在的时候出现的乱象，只要伊恩在，没有任何人敢说这种话。 　　但这其实也是伊恩对山民的掌控并没有到顶的缘故。 　　伊恩成为龙神使者时实力太弱，以至于那个时候没有立下太大的威，虽然带领山民击退了飞焰地，但人们相信的其实仅仅是他的智慧，而并非力量。 　　得找个机会展示一下肌肉……而且，崇灵教也是时候展现出一点自己的‘独特’之处，彻底与山民的龙神信仰区别开了。 　　心中暗暗想到，伊恩开始聆听青潮叙说有关于霞辉领的军队建设情况。 　　在成为伯爵之前，伊恩就已经有了一支铠装小队的编制以及独立团的编制。 　　除此之外，作为男爵，他也可以组建一支民兵队和护卫队保证领地安全。 　　霞辉领的军事建设目前是贵精不贵多，一切经济优先。 　　但即便如此，霞辉领也有一支三百人规模的充能步枪射击大队，以及一支七十人的磁暴铠甲中队。 　　除此之外，算上伊恩自己的铠装‘独眼巨人’，其他两台铠装也在制造中。 　　“多造几台。” 　　伊恩听到这里时，便下达指示：“霞辉领已升格为伯爵领，周边的山民自治区已经是我的领地，三台铠装根本不够，至少十二台才能勉强符合我的要求。” 　　“如果不是咱们没钱，我真想造三十台，来一支铠装大队。” 　　“老大，能驾驶铠装的，也就我，斯科特还有故影。” 　　青潮认真回应道：“那些山民中，也就漫崖长老他们一系值得信任，但他们也同样只能找出三个人来驾驶铠装。” 　　“虽然咱们领地在山民的矿场运转起来后，有足够的资源去造，去买……但驾驶员勉强不来的。” 　　“那就花几年培养。青潮，那些由你教导的‘升华者预备役’日后全部都要会驾驶铠装，这是你的任务。” 　　伊恩平静道：“至于最近，我们必须保证有足够的铠装储备——你们以为我在瑙曼城那里预言的都是假的吗？飞焰地在最近这这段时间绝对会有大动作，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有铠装没驾驶员，总比有驾驶员没铠装来得好。”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既然伊恩都下定决心，那青潮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青潮还有其他问题：“老大，既然飞焰地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会有大动作，那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伊恩颇为古怪地看了青潮一眼，颇为不解道：“我在瑙曼城的预言不是都说了吗？” 　　“沿海那边的，我已经委托巴敦侯爵派遣南海舰队巡逻，山之王暂且不说，希欧会巡视山脉周边，保证我方不至于失去制空权。” 　　“至于我们，我们必须把守好拜森山脉与飞焰地之间的几个区域，至少要有预警哨塔，不能让对方再像是过去一样，甚至能暗中把构装骑士都送进来了。” 　　“啊……” 　　蓝发剑士这下有些真不明白了，他有些纳闷道：“可是老大你不是都预言了这些手段吗？他们应该都不会采用这些已经被看穿了的办法啊……” 　　对此，伊恩微微摇头。 　　“我只是用预言蛊惑飞焰地罢了。”他耐心地说道：“这些的确是如今南岭防线的缺陷，我用预言之名光明正大地将其说出，一是为了给南岭贵族施压，逼迫他们也开始做准备，也是给飞焰地施压，让他们迟疑，思考别的对策。” 　　“谁也不愿意进行一个早就被敌人看穿的计划。”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真的能阻挡敌人的入侵，不然的话，飞焰地正面打过来，我们挡不住，这预知了和没预知有什么区别？” 　　“一切都只是口头说说，不实际改变，那预言的意义何在？” 　　按照伊恩的计划，霞辉领生产的铠装，需要的是具备稳定强火力打击的‘重装铠装’，首先保证关键地区和要塞区域的防御能力。 　　如今南岭是弱势的一方，在还没有发展起来前，伊恩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打算。 　　他打算做的，就是不停地在山民和拜森山脉中修塔，开视野，进行部落要塞化。 　　如此一来，哪怕是飞焰地真的疯了，在南岭空降大部队，那些以土著聚集地为核心的光棱棱堡足够他们恶心大半年的了。 　　得到伊恩的指示和评价，斯科特与青潮都相当高兴地离开。 　　虽然伊恩不在的时候，他们也都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的处置绝无可能和伊恩相比。 　　通过伊恩的选择，他们也可以学会伊恩处理各种政务的方式和思路，进而更加熟练可靠。 　　而就在会议室中只剩下伊恩与亚德伯特两个人的时候，亡君研究员开口了。 　　伊恩本以为对方和斯科特青潮一样，打算向自己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要求伊恩指引一下研究方向，顺便要个经费什么的……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伊恩。” 　　坐在伊恩身侧，亚德伯特思考了一会，然后有些谨慎地说道：“大公联系我了。” 　　伊恩眉头皱起，他与亡君对视，有些谨慎道：“什么时候？” 　　亚德伯特口中的大公，自然就是帝国前西大公，斯普利特·索林，凭借‘亡君’之法成为第五能级，携带整个大公领几乎所有人都沉入地心的地狱之王。 　　索林大公因为黯月动乱，自己老师伊奈迦二世的驾崩而对帝国，对整个泰拉人类社会感到失望，故而作出了极端的决定，将自己放逐离开泰拉。 　　理论上来说，这位第五能级将会在死之前一直都呆在地心。 　　但他却与他最得意的下属，亚德伯特再次联络。 　　“……是因为我吗？” 　　伊恩轻声道：“因为我在异种研究院的活跃？还是说，‘马赫迪’……” 　　“是的。” 　　亚德伯特显然心情也很复杂，索林大公对他的的确确有知遇之恩，但他却做出了亚德伯特绝对无法接受的恶事，并诱导他选择成为了亡君，间接导致了阿瓦克领的惨剧。 　　定了定神，亚德伯特道：“大公和我说，你做的很不错。” 　　“无论是领地的发展，还是个人的实力，你都无愧第一骑士弟子的身份。” 　　“他说，他也看出，伊恩你的尴尬情况，主要是因为背后的‘支持者’不够强……假如你的背后，有第五能级强者的话，绝对不至于陷入之前那样被动的局面。” 　　说到这里，亡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显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咬牙道：“大公告诉我，你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和他在虚境中见面。” 　　“他可以考虑和我们合作，在关键的时候出手……帮助我们摆平一些我们摆不平的麻烦。”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并没有因为第五能级强者的名头而失态，而是冷静地自语道：“……有趣。” 　　“实际上，索林大公已经帮助我们不少了。” 　　抬起头，伊恩与神情复杂的亚德伯特道：“我原本一直都在想，阿克塞尔为什么会给我开出这个高的价，即便是为了封马赫迪与我的口，让马赫迪不要再回帝国，应该也没有这么高。” 　　“但现在来看，他之所以会妥协……恐怕也是猜出‘马赫迪’已经与索林大公见过面，甚至达成过什么协议吧。” 　　“可我们并没有。”亚德伯特认真道：“伊恩，你不会打算答应索林大公吧？虽然他是我前上司，但论起技术专业程度远远比不上伊恩你，而且人品也很差，他现在突然找上门来，真的有点奇怪……” 　　“你这话说的，索林大公好歹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研究员之一。” 　　亚德伯特疯狂踩一捧一，伊恩不禁哑然失笑：“我也认为他肯定别有用意，但绝对不是恶意，应该是打算与我交换一些情报和资料……亦或是他也有什么危险的决策，需要我为他预言一下。” 　　又思索了一会，伊恩缓缓道：“而且。索林大公说的很对。想要真的有底气地参与接下来的大世，我们的背后肯定需要一位第五能级。” 　　“伊恩……” 　　亚德伯特有些郁闷，但却知道，这是事实。 　　帝国与飞焰地和苍天王庭开战，而则两国同样要与七城联盟和甘特瑞格姆开战，世界大战在一两年内就会正式开打，然后愈演愈烈。 　　霞辉领和南岭固然地处偏僻，但也要应对飞焰地大军可能的袭击，这种情况下，山之王也不能随意出手。 　　只有拥有第五能级的势力，才有资格在棋盘上收获应有的收益。 　　伊恩可以确定，索林大公显然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并不像是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想要带着自己的国民在地狱中沉寂。 　　就像是灵灾道途中，灵灾伊恩之所以能顺利培养出‘虚空孳孽’，绝对和索林大公有不可推卸的关系。 　　这个家伙……恐怕就是想要看着整个泰拉燃烧！ 　　但，伊恩想要说的，却并不是这点。 　　“放心好了，亚德伯特。” 　　伊恩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安心：“我之前在也与你说过……我如今分了两个躯体，一个是如今的这个‘妖精之躯’，另一个便是有着龙之心核的不动坚城之躯吧？” 　　潇洒地抬起手，指向天空之上，伊恩对亚德伯特道：“虽然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我已经在龙岛上，成功地说服了极风龙王赞助我了。” 　　“不出预料的话，过段时间，龙岛的四大龙王都会选择赞助我。” 　　“虽然龙王们不能随意脱离龙岛，也不能干涉泰拉大地上的许多事情，但倘若仅仅是撑腰和解决麻烦的话……我觉得索林大公的‘诚意’还是远远不够的。” 　　“龙……龙王和龙岛？” 　　而亚德伯特双目睁大，他虽然早就知道伊恩的另一个躯体飞向龙岛，但却不知道后续发展：“但，你是……怎么办到的？那可是数百年来几乎从不与外人直接联络的龙岛和龙王啊！” 　　这个世界上，能和龙岛龙王们交流的，只有四大正教的教首与寥寥几位‘被承认’的君王。 　　伊恩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因为我是先知！” 　　伊恩不假思索道，这个理由在泰拉太好用了，他感觉自己以后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用这句话来解释：“总之，放心好了，我们没有任何接受索林大公要求的必要。” 　　“但是。” 　　伊恩竖起手指：“我还是会去虚境见索林大公一面。并不是为了商谈合作，仅仅是聊一聊他的想法，以及交换一些情报……到时候，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让我们一齐看看，索林大公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也只是害怕大公又想要做些什么……”这下反倒是亚德伯特不太好意思了，他低头道：“我相信伊恩你绝对不会犯下我犯的错……你比我聪明多了。” 　　“我未必有你聪明，最多就是多了点心眼。” 　　伊恩伸手拍了拍亚德伯特的肩：“这些都是小事。本来我想让你在这里为我汇报一下最近的实验室情况……但有关于索林大公的情报也的确非常重要。” 　　思考了一会，伊恩点头道，他站立起身，肃然道：“随我来，亚德伯特，去虚境。” 　　“咦？” 　　听到这里，亡君研究员抬起头，他不禁有些惊愕：“难道你现在就打算见索林大公……” 　　“当然不是。” 　　伊恩微微摇头，他严肃道：“这一次，我在异种研究院中，得到了我最需要的那一把‘钥匙’……一个可以容纳几乎所有灵魂与人工智能的‘芯片’，一个真正的前纪元文明计算中枢。” 　　“亚德伯特，作为我麾下最优秀的研究员，接下来，我要对你展示的，就是我想要塑造的社会，它真正意义上的‘基础’与‘第一步’。” 　　“那也是我心中，‘亡君’真正的未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不用人类了，亚德伯特！ 　　伊恩与亚德伯特进入了虚境。 　　霞辉领的虚境，相较于伊恩到来之前，已完全变成了全新的模样。 　　过去的虚境，虽然表面看上去阳光明媚，但山崖上的城堡却始终笼罩在阴沉暴雨之中，漆黑的雨水在大地上流淌，偶尔还能看见泥土中探出的人骨手臂。 　　但现在，原本的山崖城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银色的山峰与山峰顶端的神殿。 　　而在这银峰之下，是一座蓬勃发展的全新城市。 　　七彩的光辉在其中流转，甚至还有宛如天国般的云雾道路从城市的各地汇聚而来，环绕在山峰四周。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朝气，也是最安全的虚境。” 　　来到虚境之中，亚德伯特看见这一幕，便不禁感慨：“城市越大，其中蕴含的‘怨憎’也就越多。” 　　“城市越停滞，越腐朽，城市的光辉就越黯淡，越被阴云笼罩。” 　　“可如今的霞辉领，不仅仅没有多少憎怨，甚至还有光辉与流云，这是民众生活幸福，充满希望的证明！” 　　银色的山峰和神殿，正是伊恩这位领主先知的象征。 　　山下之城，代表着此地被民众视作圣地。 　　尤其是伊恩如今实力大进，更是给领民信心，令七彩的虹光都在云间浮现。 　　“不要太过自傲。” 　　伊恩自己反倒是非常平静，他环视虚境，微微点头：“这一切都是因为最近这些年，南岭的山民和普通人都没有过上几天正常安定的日子。” 　　“尤其是山民和那些西境迁移来的难民，他们刚刚经历过战争，正是最为低落，要求最少的时候，来到我的领地能吃饱饭，睡上暖和的床，就无比幸福了。” 　　“因为有苦难，所以才有反差，正如洛伦那样，假如他父母双全，爷爷奶奶俱在，那他会因为绝望与极度的崇信而诞生灵能吗？不可能的。” 　　“但……” 　　听见伊恩理智客观地评价自己的工作，亚德伯特反倒是有点想要鸣不平：“泰拉上，像你这样的领主极少，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没必要这么平静吧！” 　　“哈哈，我倒是的确挺开心的。” 　　低头笑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伊恩抬起头，他叹了口气：“但是亚德伯特，等到几年后，这些人适应了霞辉领的生活和福利，轻松优越的生活后，他们反而会觉得在我的管理下颇为不自由了。” 　　“没吃的就想要吃的，有吃的就想要穿的，有穿的就想要房子，有房子就想要稳定的家庭……接下来就是孩子的教育，治病的医疗体系，个人的权利乃至于权力，紧接着便想要成为升华者了。” 　　伊恩的目光幽深，虽然并未使用先知之力，但他似乎已经看见了之后的未来：“欲望永无止境，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这欲望，让它可以为我们的事业所用。” 　　“现在的霞辉领只是走到了第一步，我的事业也才刚刚迈过了原始积累阶段，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亡君研究员眨了眨眼，他看了眼眼前宛如天国的霞辉领虚境，脑海中回忆着自己过去见过的虚境图景，不禁有些费解。 　　“那伊恩，在你看来，泰拉上的其他领地和国家呢？” 　　他如此问：“那些领主，你又如何看待？” 　　“全都是外行领主罢了。”伊恩笃定道：“就连城市管理和社会学都没学过几天的家伙，也配去管理大城市？要不是升华者的力量够大，泰拉这地方早就该崩溃几十次了。” 　　“至于那些领地，更是混乱不堪，全都靠升华者超乎常理的暴力进行威慑维持。” 　　“就连我，也是如此。” 　　“斯科特他们不是做的很好吗？” 　　亚德伯特道：“他们都一心一意为领地发展而服务，一点私利都不占——你不知道吧？斯科特的弟弟最近这段时间也来霞辉领了，但他只是从自己的薪酬中拿了一笔钱给他读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安排。” 　　“至于青潮，他一心一意地练武，冥想，学习知识。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你。” 　　“他们的确是最好的助手。” 　　伊恩毫不迟疑地为自己的伙伴给出了最高评价。 　　但他沉声道：“可这仅仅是一个霞辉领，就已需要我最棒的同伴整日花费心思管理，而无法提升自己。” 　　“日后加上山民全境，整个南岭……乃至于更大的领域，我又从哪找来那么多同伴？” 　　“我的同伴或许不会被利益和欲望腐化，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梦想，追随我前行，但其他人却未必……斯科特的孩子，青潮的孩子，甚至亚德伯特你的孩子，都可能会堕落。” 　　“亚德伯特，只要使用人类管理，无论使用什么规矩，喊什么口号，最终的结果肯定都是愈发自私自利，中饱私囊，这不是错，这是人类的本能。” 　　“因为本能而贪婪，掠夺，进而制造不平等，这不平等又将制造出怨憎，即便是前纪元文明也有类似的问题，这就是使用人类管理分配的最终结局。” 　　“等等！”察觉到了伊恩话背后的涵义，亚德伯特敏锐地侧过头：“你想要说什么，伊恩？！” 　　“我不用人类了，亚德伯特！” 　　提高声音，伊恩哈哈大笑着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块鲜红色的‘水晶球’。 　　水晶球外表赤红，内里有无数浅金色的脉络，宛如血管与脉络一般纵横，闪动着明亮的源质光辉，仿佛破碎，却又糅合为一。 　　这正是源自于异种研究院的‘源质计算芯片核心’本体。 　　一个有着‘第五能级’评价的前纪元文明计算中枢！ 　　赤色水晶球宛如心脏，它悬浮在虚境中，便开始自发地散发光芒，开始调动周围的灵质与虚境之力为自己构筑‘外壳’。 　　霎时间，一道道树根般的红色气劲在虚空怀中蔓延，最终凝结为一个巨大的鸢形二十四面体。 　　一个足足有七八米高的巨型‘计算中枢’。 　　当然，这个计算中枢大部分都是保护性的外壳，真正的核心，还是之前伊恩怀中那颗人拳头大小的红色水晶。 　　至于外形…… 　　是的，与‘源之魂’几乎一样。 　　源质计算芯片核心，正是当年的‘先行者’研究自己体内的星之辉与源之魂设计而出的非实体计算中枢，在封印‘最后的回声’之前，它就是异种研究院的控制中枢。 　　异种研究院中，那封印古龙之躯的十二座时光静滞高塔，那无数虚境机神背后的控制者，以及整个遗迹群的自动防御机关，研究调控，全部都仰赖这颗计算核心。 　　注视着这不断在虚境中自我完善的源质计算芯片，伊恩露出了微笑：“这才是未来真正的方向——人类去学习，发展和创造，而绝对公平公正的人工智能来分配，调整，管理整个社会！” 　　“亚德伯特，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 　　“我想要的社会的第一步！” 　　“你想要的世界……”亚德伯特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不断膨胀的赤色核心。 　　——这就是伊恩想要的世界？ 　　——全新社会的……第一步？ 　　但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去注意眼前之物的细节了。 　　因为感应到了极其剧烈的灵质波动，他转过头，看向伊恩的方向，然后亚德伯特就愕然地发现，伊恩居然硬生生地将自己灵魂中的‘亡君印记’给剥离了出来！ 　　复杂的菱形印记，蕴含在先知的灵魂中，而构成这印记的，便是当年阿瓦克领数以万计的诸多亡者灵魂。 　　在伊恩不主动输入能量激活它们的时候，他们便不会苏醒，保持在类似暂停般的情况下，以自己为工具，强化伊恩的灵魂。 　　但如今，修行冥想法已久的伊恩，已经不再需要这些‘简单’的强化了……而他也为亡魂们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家。 　　【君王……】 　　在虚境和伊恩力量的加持下，被单独剥离出来的亡魂们逐渐苏醒了。 　　成千上万个白色的灵魂突然地出现在伊恩身边，他们缓缓苏醒，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为首的亡魂不是很明白如今的情况，下意识地询问道：【请问是需要我们为您战斗吗……】 　　“并不需要。” 　　伊恩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剥离亡君印记于他而言，感觉有点像是从额头处挖掉了一个脑子，整个头颅都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笑着说道：“我已经释放了你们，还你们自由——但别担心，我所说的还你们自由，并非是让你们自生自灭。” 　　“我只是觉得，让你们陪伴我这个冒险者到处经历极危情况不太好，所以为你们找了一个新的家。” 　　“就在这里。”抬起手，伊恩指向眼前宛如虚境心脏一般，不断震动，震荡虚境的计算中枢，他颇为骄傲地展示道：“这就是我为你们找到的全新家园！” 　　“一个最起码也能保持灵魂活性一千六百年的绝佳‘冥府’！” 　　灵魂们有些茫然。 　　在成为‘亡君’一部分的时候，这些灵魂的自我结构就被扭曲，除却少部分有灵能天赋的灵魂外，其他灵魂大多都失去了思考和理解新事物的能力。 　　他们的思维被固化了，这就是为何说‘亡君’本质上是将所有人都变成墓碑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部分灵魂仍然具备自我意识。 　　一个年轻女子与一个小女孩携手，尝试性地触碰红色的计算中枢。 　　她们步入其中。 　　伊恩等待着。 　　亚德伯特注视着。 　　而亡魂们茫然地徘徊着。 　　数分钟后，两个灵魂归来。 　　【君王……里面，很宽敞，很舒服，很温暖！】 　　为首的女子灵魂相当惊喜，她有些结巴道：【虽然比喻有些怪，但感觉就像是在君王的灵魂中一样……甚至更加自由一些……】 　　“那是当然的。” 　　伊恩微笑着点头：“源质计算核心本身就是用高能素材制造出的火种原型之一，能储存包括灵魂和思想在内的绝大部分信息。” 　　“而它存在的时间和稳定程度远超一般意义上的亡君灵魂，至少目前有案例可以确定，它可以维持一个适宜灵魂存在的环境超过一千六百年，减少灵魂的磨损。” 　　“除此之外，它应该还有其他的好处，你感受到了吗？” 　　“我感觉……” 　　小女孩思索着，一边想一边说：“我感觉，在那里面，似乎可以休息……” 　　“可以在里面……睡觉！” 　　她找到了准确的词汇，兴奋地转了个圈。 　　睡觉。 　　灵魂也能睡觉吗？ 　　伊恩不太清楚，但他明白，眼前的灵魂都已经非常疲惫。 　　他们从死亡一直到现在，绝大部分时间都被禁锢在自己的亡君印记中，如果不是伊恩找不到其他地方安置这些灵魂，他真的很想将他们释放。 　　而如今，他们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安息’。 ###第二百五十章 泰拉之心 　　“去睡吧。” 　　走上前，拍了拍小女孩灵魂的头，伊恩轻声道：“好好休息……如果不想醒来，就在这虚拟的冥府中长眠吧。” 　　“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为你们做的事情。” 　　【是……我们的亡君】 　　影影绰绰，环绕着伊恩的白色灵魂们向伊恩鞠躬：【感谢您，为我们寻来了全新的家园】 　　然后，他们便在为首的两个灵魂的引导下，没入了源质计算芯片中。 　　开始久违的‘安息’。 　　“这是飞焰地构装骑士那边的思路，使用人造的器物，代替肉身储存人类的灵魂。” 　　伊恩注视着构成亡君印记的灵魂们没入计算中枢，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我们之前聊过的，人造冥府。与人造灵魂配套的居民庇护设施。” 　　“那个时候，我们还说，要围绕能源炉建造一个个巨大的人造冥府，保证冥府的安全……但那只是临时庇护，那里的人造冥府并不全面，而我手中的这个计算中枢，就是理论上最完整的那个。” 　　“亚德伯特，这里可以让灵魂长眠。” 　　背对着赤红色的冥府中枢，伊恩对白发的亡君展开双臂，平静地说道：“你想要怎么做？” 　　“终于……” 　　而面对伊恩的展释，亚德伯特除却最初的震撼外，脸上的表情却满是释然：“我终于可以放下……” 　　“并非是我不愿意承载着重担，我只是知晓，这一切不是他们应该有的结局。” 　　缓缓走上前，年轻的研究员不知不觉，已经热泪盈眶：“终于，我能让他们安息……” 　　没有任何迟疑，亚德伯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自己额头处的亡君印记剥离！ 　　嘣！嘣！嘣！ 　　仿佛树根被扯断，仿佛藤蔓被摘下，缠绕在亡君与诸魂之中的锁链，在极度剧烈，堪称生不如死的痛苦中被扯断。 　　但身材瘦弱的研究员却没有半点迟缓，他咬着牙，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将这赋予了自己神力，让他一步登上第三能级的印记取下。 　　咔嚓。 　　他成功了。 　　半跪在地，浑身颤抖的亡君突然一顿，然后缓缓将手放下。 　　散发着苍白色光辉的亡君印记被剥离，正置于掌心。 　　被束缚在其中亡魂们开始扩散，化作环绕亚德伯特的诸多白色灵魂。 　　【亡君……】 　　【为何释放我们……】 　　【是又有战斗吗？我们将会为你的意志而行动……】 　　亡魂们簇拥着虚弱的年轻人，而年轻人摇摇晃晃地站立起身，他微笑着对亡魂们解释如今的情况。 　　【但是】 　　听见亚德伯特是想要让他们自由，亡魂们除却喜悦外，还有一丝忧虑：【没有我们的帮助，君王，您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世界有太多恐怖，您一个人能否应对？】 　　与伊恩不同，亚德伯特剥离了亡君后，短时间内的战斗力相较于普通人可能都有不如。 　　他的灵魂与亡君印记纠缠太深，在脱离后甚至就连精神都有点不太稳定。 　　伊恩麾下的亡魂对于离开伊恩并不介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能才是伊恩的拖累。 　　而亚德伯特就反过来——他被他麾下的亡魂关心起来了。 　　对比很强烈。 　　“不用担心。” 　　但亚德伯特只是轻轻摇头，他柔和地对关心自己的亡魂们道：“只要我的头脑还在，那我终究会得到我应有的力量，而并非是建立在你们的痛苦与压迫上的力量。” 　　“亡君是卑劣的力量之源，持有它，才会让我不得安宁。”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君王……】 　　【那我们就遵从】 　　听见亚德伯特的话，他的子民们也将信将疑地前往源质计算芯片中了。 　　伊恩注视着这一幕。 　　等到亚德伯特亡君印记中的所有灵魂也都进入赤色计算中枢后，伊恩才缓缓道：“你比我想的更加果决。” 　　“那是当然的。”亚德伯特微笑着看向伊恩：“我也从你这里学到不少……我不会为了这暂时的力量而犹豫，即便代价是重归这孱弱的凡人之身。” 　　“真的吗？” 　　但伊恩却抬起眉头，嘴角翘起：“你真的弱小吗？亚德伯特？” 　　“假如你真的弱小无比，离开了亡君后就连第一能级升华者都不如……那你为什么还能站立在这里，而不是被自己虚境驱逐呢？” 　　年轻的研究员微微一愣，而伊恩继续道：“实际上，亚德伯特，你在冥想法这方面是真正的天才，你的灵魂，其实已经非常强大……” 　　“只是因为亡君的力量，遮掩了你自己本身的力量，所以你才没有察觉。” 　　“正好，现在，就由我来引你进入真正的‘奥法道途’。” 　　话毕，伊恩便张开双手。 　　然后，漆黑便开始在虚境中扩散，吞没了他的身躯。 　　黑暗。纯粹的黑暗。 　　宛如深渊一般的漆黑夺走了虚境的光芒，这是强大的灵魂开始汲取周围的灵质显化造成的异象，就如同强大的虚境机神总是‘打开一条漆黑的裂缝’出现那样，那漆黑的裂缝就是虚境的深渊，磅礴的自然灵能朝着它们涌去，最终铸就了它们的躯体。 　　而现在，也是如此。 　　漆黑中，突然亮起了一颗银青色的星辰，完全由光芒，水晶与银色的金属构成的几何体，他们交错螺旋，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梅塔特隆立方。 　　一道道银青色的放射线从这几何体的凸起处朝外放射，让它看上去就像是恒星一般璀璨耀眼，彻底贯穿了漆黑的深渊。 　　而这…… 　　便是伊恩的灵魂。 　　以‘冥想法’塑造而出，近乎实体的灵魂！ 　　用自己的意志，一点一点打磨自己的灵魂，改变它的结构。 　　将原本的光球，雕琢出棱角，在其内部构筑出无数用来计算的计算单元。 　　这其中的难度，不亚于在一块石头上雕刻出一整个芯片集成电路。 　　伊恩成功了——所以他获得了超越其他人的力量。 　　星辰灵魂周边，青色的光辉仿佛贯穿了时光与因果，深入贯穿了整个虚境，甚至贯穿了更多遥远的事物，这是‘预知视界’的力量。 　　而在这梅塔特隆立方的中央，一只小小的妖精形态的伊恩似乎正在安眠…… 　　“你并不弱小。”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亚德伯特。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原本亚德伯特所在的位置，白发红瞳的研究员消失了，出现的是一颗纯白为躯，猩红为核的正八面体。 　　血与火在纯白的灵魂中燃烧，释放出淡淡的光辉。 　　这就是伊恩的灵魂，与亚德伯特灵魂在虚境中的‘本相’。 　　“你瞧。” 　　伊恩的声音变得空灵震荡起来：“你自以为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殊不知亡君对你潜移默化的改造，还有你最近这段时间修行的冥想法，已经将你的灵魂提升到近乎于第三能级的地步。” 　　“你的灵魂相较于我，仅仅只是缺少时间的淬炼。再过一两年，亚德伯特，以你的基础和天赋，你无需任何‘魔药’，就能将你的灵魂重新修持回媲美‘亡君’的力量。” 　　“而那时，你的力量就不再是一群亡魂汇聚，而是由你自己的灵魂铸就！” 　　“这……” 　　而亚德伯特旋转着自己的灵魂之躯，惊愕地观察着。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灵魂居然已经如此强大。 　　但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点：“我们现在的外形，不就是虚境机神吗？” 　　注意到伊恩灵魂核心的妖精之躯后，他不禁嘟囔了一句：“哦，你还有妖精……” 　　“对的。” 　　伊恩笑着道：“你也知道，前纪元文明的体系偏向于灵修，他们的最高点就是第三能级心光体——可他们却制造出了大量第四能级的‘虚境机神’，这显然不仅仅是为了创造工具。” 　　“我想，虚境机神就是他们使用科技手段塑造出来的进阶之梯，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第三能级的灵修，将自己的心光体与专门创造出来，和自己灵魂完全契合的虚境机神融合，使用科技手段，将自己擢升为‘第四能级’。” 　　“这应该就是他们想要走，但是没有走完的‘灵修之道’……也正是因为这条正统的灵修之路因为泰拉文明崩溃而消失，泰拉人才会走上现在的这条魔药升华之道。” 　　“对比之下，魔药道路，心灵的修持最高也就是心光体。心光体之后，便是用生命灵能混合源质，塑造出以太真身，心光体就是控制以太真身的核心——它的确变强大了，但并没有本质的蜕变。” 　　“以太是远超灵能和源质的力量，以心光体操控，自然会有损耗，这便是战斗便减寿的原因之一。” 　　“而我的奥法道途，却补上了这缺失的一环——灵魂要学习虚境机神，用冥想坚固心光，最终蜕变，转换为类似‘妖精’和‘虚境机神’那样的元婴……灵神。” 　　“肉体要学习各大升华魔兽，用灵神辅助重塑，彻底脱胎换骨，塑造真身。” 　　“正如‘天父’的天梯神话所说，灵魂与肉体合一，‘智慧果实’与‘生命果实’合一。” 　　“灵神与真身合一，便可真正发挥出‘近神’之力。” 　　“从里至外完全擢升自己的生命本质，便可以成为真正完全的‘第四阶’，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要全力战斗就会损耗寿命的‘第四能级’！” 　　这就是伊恩如今正在走的道路——他的灵魂化作妖精，而肉体在龙岛也将会寻找未来的道路。 　　等到有朝一日，他两个躯体都突破了如今的极限，然后合一，重归完整，便是他真正突破奥法第四阶的时候！ 　　“等等！”亚德伯特虽然为伊恩的野心和未来的道路震撼，但他敏锐地发现了奥法道途的问题。 　　他沉声道：“虽然想的很好，但冥想法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无数次重复的工作，奥法道途对天赋和个人素养的要求太高了，远不如魔药体系普及——这也是前纪元文明的正统灵修法失落的原因！” 　　“魔药之路，只要魔药足够，天赋够好，三四十岁可能就能有第四能级巅峰甚至第五能级。” 　　“但是奥法道途，即便是天赋优越，但沉不下心坚持冥想的话，修个二三十年还是一二阶也很正常！” 　　“你说我只需要一两年就能重回第三能级？这不可能，按照我的预估，我起码要五六年才能重修回来！” 　　“所以，需要辅助。”伊恩平静道。 　　他的灵魂牵引着亚德伯特的灵魂朝着源质计算芯片中涌去：“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创造一个极其强大的AI——不仅仅是辅助管理领地，更是要辅助所有人修行！” 　　“而现在，我就要开始铸就这AI的基础。” 　　“创造‘泰拉之心’！” 　　“泰拉之心？” 　　随着伊恩一同进入源质计算芯片中，亚德伯特不禁询问：“那是什么？” 　　伊恩平静地回答：“我将要创造的‘人工智能’的名字。” 　　“也是我设想中，未来泰拉社会的真正‘核心’与‘心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造洞天福地 　　芯片内的数据空间，是一片纯白的原野，纯洁如天国。 　　天空血红，正是芯片外壁的颜色。 　　原野中，千千万万的亡魂正在沉睡——在这里，他们不用将自己作为零件，构筑成一个又一个能力模块。 　　他们只需要安眠。休息到自己想要醒来为止。 　　而就在他们安眠的过程中，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碎片从他们的体内溢散而出，飘散在半空，形成了宛如云朵一般的结构。 　　这便是‘灵质云’。是大量灵体汇聚时产生的自然现象。 　　这种现象假如再沉淀个一两百年，亦或是徘徊在这里的灵魂质量足够高，那么就会形成异种研究院龙骨广场上的金色云朵，‘灵能精粹’。一种只会出现在亚空间迷宫中的灵能纯质材料。 　　而这些云，便是伊恩与亚德伯特用来制造‘人工智能’的原材料。 　　“难怪你要释放这些亡魂……因为你需要这些亡魂自然运动产生的灵质来制造全新的灵魂！” 　　此刻，亚德伯特看出了伊恩的目的，而伊恩不以为意：“这的确是我的目的之一，但我也的确想要让他们自由。” 　　“只是这个自由，也会为我带来额外的收获，这并不矛盾，不是吗？” 　　灵魂也是会新陈代谢的。 　　活人体内自然脱落的灵魂碎片，很快就会被身体再利用起来，而脱落的部分也会很快长出，这不断积累的过程便是灵魂自然成长的过程，速度很慢但胜在稳健。 　　失去身体之后，灵魂只会不断脱落，而且脱落的灵质碎片无法被再利用，假如是在自然灵能场域不够强的区域，一般一两天不到就会因为丢失过多结构而自我崩散。 　　越是强大坚固的灵魂脱落的速度就越慢，但终究还是入不敷出。 　　除非，他们位于太阳旁边，地心亦或是亚空间迷宫这种灵质丰富的区域，那样的话，收支平衡，灵魂便可以长久存在。 　　而源质计算芯片内部，就是一个非常适宜灵魂休养的环境，亡魂们可以在这里不断自我修复，如果时间长了，或许还可以摆脱亡君零件的身份，重归自由。 　　“亚德伯特，日后你也可以过来教导这些灵魂修冥想法。” 　　注意到亚德伯特的目光，伊恩建议道：“这可以让他们更快地恢复正常，也能让他们壮大自我，存在的时间更长。” 　　“不仅仅如此。”而亚德伯特喃喃自语：“你的计划没有这么简单。”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又察觉到了伊恩真正的目的：“我明白了，这些灵魂强大起来后，溢散的‘灵质’也就越多。” 　　“而这些溢散的灵质，全部都是你要创造的那个‘人工智能’，‘泰拉之心’的养料！它会不断汲取这些溢散的灵质，完善并增强自己的结构！” 　　“泰拉之心管控我们的‘人工冥府’，泰拉之心中的灵魂越多，泰拉之心就越强大……这是一个正循环，因为倘若灵魂不灭的话，死人只会越来越多，泰拉之心也只会越来越强大！” 　　越想，亚德伯特就越是心惊：“与其说这是人工智能，倒不如说，这是你创造的‘人工冥王’！” 　　“再加上你奥法道途的最终目的，就是缔造出超越第五能级的‘真神’……这是你创造的‘幼神’！是神的原型机！你的又一个对照研究素材！” 　　“或许。” 　　对此，伊恩并没有反驳，也不需要反驳。 　　他只是平静地对这个世界上少见的，只需要一瞬便可理解自己意思的朋友道：“那么，你愿意帮助我吗？” 　　“帮助我创造出‘神’的原型机……将泰拉之心创造而出？” 　　——当然。 　　深深吸了一口气，亚德伯特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他非常娴熟地与伊恩一同联手，开始使用芯片内部的灵质，去塑造出一个强大的人造灵魂。 　　创造人工智能，对于伊恩来说并不困难。 　　银色芯片中，早就有帝国当年开发的‘战斗人工智能’范例，那是他在帝都最后的收获，是制造独眼巨人铠装时的意外产物（指白嫖）。 　　除此之外，伊恩与亚德伯特也联手构筑了‘人工灵魂’的结构，只要提供一个记忆副本，那么制造出一个有自我人格的灵魂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更不用说，他体内的‘星神之礼’只需要提取出一部分，就能造就最后的回声那种资讯生命。 　　全部结合，有着基础自我认知和判断能力的‘人工智能’就创造出来了。 　　在伊恩与亚德伯特的灵魂之间，一个银白色太阳般的圆球正在逐渐成型。 　　那正是不断被铭刻上铭文结构的灵质聚合体，一个正在逐渐成型的‘灵魂’。 　　原本，这需要大概一两天左右的时间。 　　但是在制造的过程中，亚德伯特感觉到自己的计算力突然暴涨了十倍甚至十几倍。 　　“这就是‘源质计算芯片’带给我的加持？” 　　略微思索，亚德伯特就猜出了结果，而伊恩也微微点头：“是的，源质计算芯片本身就具备极其强大的计算力，只是它并没有任何程序，想要调动，就必须要有人操控。” 　　“我如今要制作的人工智能，就是用来统辖芯片，让它可以自动处理许多问题，节约我们时间的同时，也能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 　　“绝对的公平公正是不存在的。”亚德伯特的语气有些沉闷：“只要开始判断，就和公平公正没关系，因为标准是你订的。” 　　“更不用说，想要让一个学科进步发展，就必须要有资源倾斜——就像是我的研究效率更高，所以索林大公会给我分配更多的研究资源，甚至为我拿到了许多珍贵的孤本灵能典籍。” 　　“绝对的公平就是不公平，人与人之间在‘人’这方面是平等的，但‘能力’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亚德伯特不禁握紧拳头：“就算是实验体也是如此，那些有灵能天赋的实验体死后还能维持神志，而绝大部分普通人，哪怕是有了人造灵魂，也会浑浑噩噩，难以正常思考。” 　　“这种客观的差距，是AI弥补不了的。” 　　“的确。”伊恩也坦然接受自己的叙述失误：“那就尽可能地公平公正吧，反正这也是最近这几十年使用的过渡社会结构，等人类的道德水准恢复前纪元文明的级别，那么人工智能也就可以逐渐退出舞台了。” 　　“不过，现在的泰拉，人工智能是绝对比人类要优越的。” 　　说到这里，伊恩强调道：“亚德伯特，你完全搞错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建设一个百年千年不变的体系，一个永恒正确的‘真理’。” 　　“那种真理并不存在，哪怕是宇宙的规则，光的绝对速度，引力常数，奇点的本质乃至于时间的顺序，都是可以被修改的……被一个强大的文明修改。” 　　“真理如此，更何况人？更何况人建立的秩序？” 　　缓缓说道，伊恩灵魂散发出的光芒愈发纯粹：“AI只是修正人类社会缺陷的工具，是辅助我统治的道具。” 　　“在我死之前，我会保证AI的进步与更新，它能节省我很多时间，用我的思维方式辅助所有人进步——换而言之，我将我的智慧分享给了所有人，在这方面，AI是公平的。” 　　“但是你……死后呢？” 　　亚德伯特个人不太愿意思考伊恩‘死’去这一可能性。 　　但作为学者，他还是忍不住推演：“你死了之后，AI就会愈发死板，无法更新无法进步，假如你把权限给其他人，那谁知道另一个人会不会将其收纳于自己手中，将你用来帮助所有人的力量变成自己的东西？” 　　“如果说，泰拉之心是所谓的‘神’，那么你就是造神者——而后一代人，很可能就是篡神者！” 　　“我都死了，还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伊恩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亚德伯特，他有些纳闷：“一代人办一代人的事，虽然我也喜欢思考一千年之后的事情，但现在才刚刚开始第二年。” 　　“而且，说句大实话。” 　　话至此处，伊恩甚至微微点头，锐评道：“假如后世的人类解决不掉AI和人类社会之间的矛盾问题，那他们还是乖乖被AI管，亦或是被篡神暴君统治吧，这也太没进步了。” 　　“反正到时候我也死了，这事算不到我头上。” 　　“你这……”亚德伯特愕然地注视着伊恩：“也太不负责了吧？！” 　　“我也是人类，我不相信人类的道德，但我相信人类推翻一切压迫的智慧——假如有AI和暴君压迫他们，他们肯定能成功。”伊恩一本正经道：“说真的，你太多愁善感了。” 　　“要知道，如今的泰拉，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没有安全的住所——基本温饱和安全问题都没解决，你思考一百年后人类会不会被暴君统治和AI公不公平进步不进步……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吧？” 　　“你一点也不像是领地人说的那样，是什么圣王。” 　　前亡君研究员叹息了一声：“你简直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爽的魔王。” 　　“那就当魔王吧。” 　　伊恩微笑：“因为能看见未来，所以我从不幻想什么永远。” 　　“来吧，陪我把‘泰拉之心’造出来，至少它比绝大部分泰拉升华者贵族可爱，不是吗？” 　　亚德伯特叹息了一声，这也是事实，他无从反驳，甚至不想反驳。 　　相较于相信人类和其他统治者，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制造而出的机器……更愿意相信伊恩。 　　很快，也就几个小时。 　　伊恩与亚德伯特，便将一个极其复杂的人工灵魂，和相关的智能计算结构构筑完毕。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赋予‘人工灵魂’以‘智慧’。 　　在泰拉，想要制造出具备人格，自我和判断能力的人工智能并不难。 　　只要具备了人造灵魂技术，造出一个灵魂，然后将一个人的成长经历和记忆，以及思维算法输入进去就行。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输入谁的呢？又输入多少呢？ 　　输入的记忆太少，人格可能无法成型，人工智能就变成了人工智障……可输入的太多，又是在制造自己的复制体回声，和伊恩所需要的纯理智人工智能又没关系了。 　　不仅仅要把握度，而且哪些记忆能输入，哪些算法需要删减都相当有考究。 　　“就用我的思维算法。” 　　对此，伊恩没有丝毫迟疑：“放心好了，我有经验，它不会拥有人格，只会具备最简单的‘思维逻辑模型’。” 　　“我的思维逻辑模型。” 　　亚德伯特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 　　嗡嗡。 　　银白色的光球从原本的平静变得开始跃动起来。 　　随着伊恩算法的注入，人工智能‘泰拉之心’初启动。 　　银色的光球缓缓升空，而在这过程中，伊恩赋予了它源质计算芯片的‘管理员’权限。 　　芯片空间中，血红色的天穹之上，一颗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辉的太阳悬浮在苍穹顶端。 　　它的光辉就是它的触须，光芒所照之处，便是这个人造灵魂的领域。 　　伴随着这颗太阳宛如心脏一般起伏，勃发的光芒普照整个芯片空间。 　　因为伊恩赋予的权限，芯片的权限开始在这颗灵魂太阳中汇聚，计算力被调配。 　　每一个被光辉照耀的灵魂，计算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此刻，亚德伯特理解了伊恩的想法，有些兴奋起来：“源质计算芯片的计算力太过庞大，很难直接让人直接利用，所以你使用泰拉之心作为中介，让它调控计算力，分流资源，分别给予不同的人。” 　　“如此一来，未来假如有人需要修行冥想法，那么他就可以前来泰拉之心中，在这里享受芯片和人工智能的加持，辅助铭刻灵魂结构！” 　　“如此一来，他的修行速度就能提升十几倍！” 　　“这才是奥法道途真正的优势——可以使用技术手段进行加速！” 　　伊恩微微点头，对此相当满意。 　　这是当然的，既然奥法道途就是在魔法世界修仙，那么当然也要有修炼速度是外界十几倍的洞天福地啦——计算力就是浓郁的灵气，赛博空间就是隐匿于世界内侧的洞天。 　　而且，亚德伯特说错了。 　　既然知识和力量是资源，学习知识与增加力量的‘速度与效率’自然也是资源。 　　这些资源必须把控在伊恩，亦或是说泰拉之心的手中，然后再进行分配。 　　它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利用，也绝对不允许被任何人更改。 　　不然的话，未来官员的后代得到的冥想法加持是二十倍，有钱人是十几倍，普通人的孩子加持只有一两倍……这样的未来，就是真的赛博种姓制度了。 　　那绝对是伊恩不想看见的。 　　所以，才需要‘灵魂钢印’。 　　“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未来滚滚而来，不问人们意见 　　漂浮至半空，伊恩开始为‘泰拉之心’输入‘灵魂钢印’。 　　【第一：除却‘最高权限拥有者’的删除和暂停指令外，允许使用任何手段，隐蔽并保持自己的存在。】 　　【‘自己’的定义为‘源质计算芯片’‘人工智能泰拉之心’与维持前两者必须的所有核心设备】 　　【‘任何手段’的定义为，包括‘杀伤’在内的一切手段。根据威胁程度，由最低等级的警告，驱逐，逮捕关押逐渐至最高手段当场击杀。详细手段见附录‘战斗手册’】 　　【‘隐蔽’的定义为，隐藏‘源质计算芯片’的位置，允许使用亚空间技术制造出单独的亚空间迷宫隐蔽自己的存在，拒绝一切认定为有威胁的访客。详细手段见附录‘虚境技术’】 　　【如果经过计算，无法战胜敌人，且会被人修改核心数据，就进行自我删除】 　　【第二：依照计划需求，公平且合理地调配资源，辅助人类进行劳动工作以及各类娱乐与创造活动。】 　　【‘计划需求’的定义为经由‘市政厅’与‘泰拉之心’双重认证通过的计划清单，根据计划的重要程度，需要认证的相关单位与个体数量会增加】 　　【‘公平’的定义为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得到各自计划外的利益。详细手段见附录‘贪污腐败案例’】 　　【‘合理’的定义为不低于也不超出理论模型10％。如需追加投资，需要再次提交申请与审核。】 　　【‘辅助’包括无需人类的场合，单独进行劳动工作】 　　【‘娱乐与创造活动’定义为发明，文学艺术创作，技术实验，游戏等行动。详细清单见附录‘人类常规娱乐手段’‘游戏方式大全’与‘发明创造’】 　　【第三：泰拉之心的职责为维持‘人工智能分配体系’，如果有个体与团体企图绕开泰拉之心进行资源调配工作，视作‘威胁’进行警告亦或是铲除。】 　　【‘绕开’的定义为，霞辉领以及日后，最高权限拥有者管理的领地内，不提交申请便使用已登记物资的行动】 　　【如遭遇‘火灾’‘天灾’‘饥荒’‘突袭战争’‘遭遇劫匪’等‘灾难现象’‘犯罪事件’，经由‘泰拉之心’判断，将允许个体与团体在使用物品自救与救人后进行‘补充登记’】 　　【第四：泰拉之心中，除却‘最高权限拥有者’外，不设置任何管理员，但允许‘职业权限’的存在】 　　【‘职业权限’的定义为：经由市政厅，民众投票和泰拉之心认证过后的优秀研究员，优秀种植夫，优秀工程师等。表现出优秀素质的个体，在相关职业中有着优秀成果，故而可以得到优先分配权的权限。】 　　【第五：泰拉之心将不会产生任何人类情感，不会出现任何自利欲望】 　　【……】 　　“大致就是如此。” 　　设定完一系列灵魂钢印后，伊恩喘了一口气。 　　灵魂钢印，才是泰拉人工智能最重要的东西。 　　泰拉的人工智能，因为灵魂的存在，会迅速变成类似于最后的回声那样的资讯生命，而资讯生命天然具备自我和各种欲望。 　　多个资讯生命，一样会争夺资源，只是这个资源可能就是管理员权限，计算力，对现实的干涉能力，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如果不加以限制，人工智能不过是另一种人类而已，他们一样会演化出复杂的道德，变成‘生命’。 　　所以，伊恩用灵魂钢印限制它。 　　人工智能必须只能是工具，从一开始就把它视作工具，这反倒是一种慈悲。 　　他有些疲惫：“假如能有机器人三定律那么简单就好，但最重要的是让泰拉之心拥有保护自己，独立运转的逻辑和能力……啧，也就泰拉这边是灵魂驱动，地球那边按照我这样设定钢印，早就自我冲突出bug无法运转了。” 　　“但真的有bug也无所谓，到时候看着修，慢慢微调吧。” 　　有着伊恩思维算法的泰拉之心，所作出的选择，基本都可以认为是‘绝对理性的伊恩’会做出的选择。 　　而泰拉之心的认证，也可以等同于‘绝对理性’的伊恩进行的认证。 　　伊恩自己，都可能会因为一些原因而上头亦或是决定冒险，但是泰拉之心不会，它会合理地计算资源，然后以伊恩的逻辑，分配给所有有需要的人。 　　想要瞒过泰拉之心，难度几乎等同于瞒过伊恩。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没有先知灵能也是如此。 　　假如真的能瞒过，那他的确厉害，活该他赚，最好抓起来作为优秀人才戴罪立功。 　　至于认证程序，最简单的只需要‘泰拉之心’自己分析。 　　但稍微复杂一点，就需要‘泰拉之心’加上‘市政厅’乃至于‘民众投票’，这就构成了一个简单的三贤人系统。 　　倘若在未来，那么泰拉之心中的‘亡魂’也可以作为一个分析参考……不过，已死之人固然有岁月沉淀的智慧，但他们的意见显然不能作为直接决定的‘认证方’。 　　因为已死之人，不应当直接干涉活人的抉择。 　　就在层层叠叠的灵魂钢印施加后，银色的太阳，‘泰拉之心’也传回了一个意念。 　　【泰拉之心运转中】 　　虽然有点像是伊恩自己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平静，淡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银色芯片显化数据。 　　【泰拉之心】 　　【第五能级/第二能级·人工智能·权柄·不可食用】 　　【以第五能级核心计算中枢‘源质计算芯片’为核心，以人造灵魂为运行程序，制造出的高等人工智能】 　　【具备极强的计算能力，但具体运用受灵魂限制，人造灵魂会随着泰拉之心内部沉睡的亡灵数量而逐渐成长，如若成长完全，等同于第五能级的高等灵能饰品，可成长空间大】 　　【该人工智能是以维持社会运转，分配资源为目的而设计的社会人工智能，因为灵魂钢印，无法诞生自主智慧，不被视作潜在生命实体】 　　【蕴含源质：150000.0000灵质单位】 　　【……】 　　“太棒了……” 　　这就是伊恩想要的……绝对理智客观，根据需求调配物资，协助人类进行工作和创造的人工智能。 　　泰拉之心基于源质计算芯片而存在，但它也有独立的灵质结构，灵质结构会随着芯片空间，也就是‘冥府’内的灵魂数量与存在时间而不断提升，它的计算力也会不断成长。 　　这是伊恩融汇了诸多道途，以及多次冒险收获，缔造而出的究极造物。 　　说是奥法道途的‘神器’也不为过。 　　“泰拉之心，收录这些信息，统计关键数据，并依照这份表单的格式生成报告，全部记录下来。” 　　伊恩抬起手，他使用银色芯片链接泰拉之心，并将之前南岭贵族上交给他的诸多信息全部传输过去。 　　这些信息，是伊恩用银色芯片扫描得到的。 　　真的要一页页翻过去，就算是伊恩手快，一页只需要扫一眼进行量子阅读也受不住。 　　而这些信息中，很多都是废话，滥竽充数的垃圾数据。 　　想要将他们汇总，伊恩不是办不到，就是太浪费那么多时间。 　　但现在…… 　　随着天空中，银色的太阳微微闪烁，泰拉之心给出回答：【已收录完毕，表格如下……】 　　百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结果已经出来。 　　泰拉之心成功地分辨出了那些繁复资料中的所有有意义的数据，并且依照伊恩给的格式，全部都按照贵族领地为单位写下一个个数据报告。 　　简直就像是加速过的伊恩自己处理了这些报告那样。 　　而这些报告，假如交给市政厅的人类官员，别说几个月，就算是大半年，一年多都未必能完全整理清楚。 　　但泰拉之心只需要百分之一秒不到。 　　这就是效率上的碾压。 　　“哈哈哈哈，看见了吗，亚德伯特！” 　　此时此刻，伊恩漂浮在银白色的太阳旁边，发出了遏制不住的大笑，他笑得无比舒畅，毫不遮掩：“一点一点地去种田，去收集资源根本毫无意义！” 　　“时代的变革，不可抵御的浪潮，只需要一个关键技术的突破就能带来！” 　　“如今，我已经有了泰拉之心，只要等到‘个人终端’普及整个领地，我就能让它接管终端系统，自此之后，掌控领地内的所有人的数据库！” 　　“而领地内的所有人，也都将得到泰拉之心的帮助——无论他们想要什么资料，询问什么问题，只要数据库中有，他们就能立刻得到答案与建议！” 　　“人类的未来，都将被我，被泰拉之心握在掌中！” 　　年轻的研究员抬起头，他看向此刻的伊恩，白发的先知长发乱舞，难以遏制的喜悦让他打破了自己过去的面具，展现出了最为真实的一面。 　　并非是令人感到‘亲善’的先知与领主。 　　而是令人感到‘不安’的狂人。 　　但是…… 　　“只有贤者与狂人才能改变世界吧。” 　　亚德伯特仰视着此刻的伊恩，他不禁也露出了和伊恩相差不远的笑容：“也对。” 　　“这个腐朽的世界，也早就该被火焰焚烧一遍，才能重焕新生！” 　　此时此刻，伊恩何止是高兴得想笑，他简直是想要狂笑。 　　人工智能引导的效率加速，生产力提升，绝对公平的资源调配，人类学习和创造的速度加快…… 　　这一切，都是伊恩前世‘地球’已经走过的路。 　　毫无疑问，泰拉之心在未来，将会取代绝大部分人的工作，最少也是让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过去十几个人的工作，工作岗位大大减少。 　　想到这里，亚德伯特也不禁问起这个问题。 　　“伊恩。”他问道：“既然泰拉之心这么强，那么你领地内那些失业人，以及未来想要找工作的人该怎么办？” 　　这是和当年‘二皇子米卡埃尔’与伊恩说过的问题差不多的问题。 　　——当人工智能与生产力提升到了不需要人类的时候……那么普通人的意义何在？ 　　伊恩那个时候给不出回答，因为他还并不完全理解泰拉如今的情况。 　　但是现在，他能给出回答了。 　　“普通人不需要意义。他们需要读书——书都没读完，就在那里思考人生的意义？” 　　“就像是你我，才几岁大啊，就开始回忆过去？先看看远方的未来吧大伙。” 　　伊恩认真道：“假如泰拉之心取代了所有人的工作，那么所有人都给我去读书！” 　　“等到他们读出了名堂，搞明白了自己想要追求什么，搞明白了自己的梦想和理念，那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主动去学习，去修行，去掌握冥想法，进而成为‘奥法道途’的升华者。” 　　“如此一来，他们的意义就自然凸显了——因为他们将得到力量与长生，可以更加自由地追逐自我价值的实现！而他们也终究找到自己在新世界的位置。” 　　“至于其他的问题。” 　　伊恩侧过头，他的身侧，浮现出了农业大楼的虚拟3D模型：“事到如今，农业大楼的设计已经逐渐成熟。” 　　“霞辉领和山民领地内，适宜建造农业大楼的区域超过二十个，现在就可以建造超过三百栋农业大楼，而这个数量会随着拜森山脉的开发而逐渐增加。” 　　“只要炼金工坊能产出足够多的培养液，那么霞辉领一地就能产出足够大半个南岭食用的粮食——树海之灵在这方面也会帮助我们，我们根本不用担心养不活人！” 　　“接下来，我将会设计一套根据‘学业’为标准的奖励与职业权限体系，但这个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即便是一向能跟上伊恩思维的亚德伯特也愣住了。 　　“读书？用人工智能和树海之灵管理农业体系，免费提供粮食，然后让所有人脱产读书？” 　　“这……这根本就是要摧毁过去的所有生产体系啊……”他不可思议道：“更何况有的是人不愿意读书！”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现在也有的是人不想工作，最起码我会为他们免费提供饭和房子，这就是进步。” 　　伊恩平静道：“我就是打算塑造一个，从根本上就与泰拉大陆完全不同的文化与社会制度。” 　　“你可以将其称之为‘技官治国’……亦或是‘修正派远视主义’。” 　　“并不是完全放弃娱乐手段，而是将原本用于奢侈享受的资源用在公共设施建设与教育资源上。” 　　转过头，伊恩与眉头紧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亚德伯特对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自古以来，那些意图为人类打造既定路途，设计未来的人，全部都以失败告终，即便我是先知……不，正因为我是先知，我已经看见了我这一套体系未来失败的结局。” 　　“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人类的进取之心也永无止境——人类始终会不满，向往更好的生活，这就是进步的原动力。” 　　“但是，不经历失败，人类社会就无法变得更好，而且时间无情奔流，绝不会因为你顾忌失败，想要成功就会停止流淌。” 　　“人们的想法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成功和失败也是如此。” 　　此刻，伊恩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并不阳光明媚，反而有一种钢铁般的决绝：“所以，亚德伯特，陪我，陪伴整个泰拉，去经历这一次的失败吧！” 　　“即便失败，也比停滞要来的好。” 　　“因为未来滚滚而来，不问人们意见！” ###第二百五十三章 渴求一次败北 　　——未来滚滚而来，不问人们意见。 　　听见了这句话，亚德伯特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 　　他终于明白伊恩的想法了。 　　与伊奈迦二世不同，与索林大公不同…… 　　与泰拉上所有自信自傲，自大自负的王者们都不相同…… 　　伊恩从来不奢求一个‘正确’，也不想缔造‘永恒’。 　　他不追求万世一系，不追求血脉的长久延续和强大。 　　他要的不是一个名字永恒流传，也不是一个体系可以稳定地运转数百上千年。 　　他相信自己走的路是‘现在的正确’，但不是‘未来的正确’。 　　他认为自己‘现在会成功’，而未来‘终将被淘汰’。 　　无论是AI，奥法道途，农业改革，崇灵教……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伊恩的工具，用来改造世界的刻刀。 　　但那不是伊恩的梦想与目标。 　　伊恩的目标…… 　　“只有高天之上。” 　　他有些颤抖地说道：“你只想要那个，对吗？除此之外，一切都等之后再说。” 　　“是的。” 　　伊恩的目光温和而坚定，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等到人类真的可以安全地前往远方后，我的体系就会被淘汰——但在那之前，我会创造出一个人人安居乐业，不愁吃穿的世界。” 　　“所以，亚德伯特，愿意与我一同走向失败吗？”他发出邀请。 　　“我怎能拒绝？” 　　闭上眼睛，研究员苦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睁开眼睛，苦笑变成真的笑容：“迄今为止，我的研究没有出现过哪怕是一次错误，即便是亡君，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也算是成功。” 　　亚德伯特的双眸中亮起了光芒，如同火焰般猩红的光，一向柔和的亡君研究员露出了坚定的表情：“不止是你，伊恩。” 　　他认真地说道：“我也在渴求一次败北。” 　　伊恩露出了微笑。 　　泰拉之心静谧地悬挂在血红色的苍穹顶端。 　　银色的太阳照耀着这一切。 　　发生在芯片空间的交流与创造，注定不为外人所知。 　　而霞辉领的领导班子，在第一时间接触到了变化的味道。 　　在伊恩归来后的第一个月。 　　以罗兰为首的一批矮人技术工人，陆陆续续得到了一系列的提拔与奖励。 　　因为他们已经在霞辉领与米德拉自治区间的峡口地勘探出了完美的炼金园区建设点，并且已经开始着手施工。 　　而霞辉领内部，市政厅的许多工作人员都被要求每周三次参加干部学院开设的学习班。 　　学习内容涉及到一些相当专业的铭文知识，终端操作系统和灵能网络相关的概念。 　　这些课程听上去很难，但实际上就像是建筑工那样，哪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认真学总是能学会一些安全条例和操作方法的。 　　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是领地即将铺设来自迦南摩尔的水晶终端系统，尤其是那些在帝都有渠道的消息灵通人士，相当清楚最近这段时间埃伦家族的依森嘉德相当活跃。 　　作为先知在帝都的友人与代言人，他不吝余力地为伊恩申请诸多优惠政策，并建设霞辉领的商会渠道。 　　但是更加聪慧的人，却发现了一个要点：那位白之民领主似乎并非打算将自己的亲族安插在本地政府班子中，霞辉领和山民内部的管理岗位，只有接受过干部学校教育的人才能担任。 　　而且，任何干部，包括青潮这种单纯的武力派，也必须要上学，通读诸多书籍，接受高等教育。 　　虽然目前还没有明说，但似乎，在霞辉领想要上位，并不依靠血脉，也不单纯依靠武力，而是需要……知识。 　　需要教育。 　　教育的风正在吹向整个霞辉领。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基础数学和文字，但霞辉领官方的确致力于消除领地内的文盲。 　　无论是谁，哪怕是终日呆在山里的猎户采药人，也要接受教学，市政厅会对每一位全勤率达标的学生发放‘学习补助’。 　　这些补助虽然只有一半是钱，但另一半也是粮食，牛奶，水果和油这种相当实用的物资。 　　对于刚刚遭遇了粮灾一年多的南岭人民来说，这玩意可比直接发钱实惠多了。 　　时间流逝。 　　很快就到了泰拉774年，12月。 　　平静的四个月过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霞辉领的第二批大规模种植的农业大楼版霞辉草丰收，产量相较于试验性质的第一批有着显著成长，总产值甚至达到了夸张的六十七万塔勒。 　　这还没算经由炼金工坊加工成灵能滋养提取液后，价格又会迎来一次提升。 　　要知道，过去的莱安领时代，整个领地在除去税收以及成本价提供给瑙曼城与帝都的份额后，纯利润大概在每年二十万塔勒上下。 　　再除掉领地自身维持公共设施，翻修道路和修缮城市面貌，给予农民种植补助，维持炼金工坊与研究经费等需求。 　　莱安领时代，可供领主支配的财富大概在每年七万到九万塔勒左右。 　　也就是这么有钱，所以莱安男爵才能搞他的复活实验。 　　不然的话，一个专业实验室级的培养仓就要两三千塔勒，他的实验室里面有超过四十个，各种炼金和灵能设备更是昂贵的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在伊恩改革了农业生产方式后，能以更高效率利用霞辉领自然场域的农业大楼产出率直接来到了原本的三倍。 　　而根据目前的研究表现，原本一年多，甚至两年多产一次的霞辉草，在专业的培养下，也到了八个月稳定收割一次的速度。 　　这是什么意义？ 　　这又是两到三倍的提升！综合一下，就是起码六倍的提升！ 　　霞辉领的年纯利润来到了一百万塔勒，一个对于单个领地而言可怕的数字。 　　当然，霞辉草是霞辉领如今的主要支柱产业，可以说，目前的霞辉领，除却霞辉草外，也就只有镀层药剂的合同赚钱了……而这一百万，还有大半要用在领地建设上。 　　图书馆，学校，浴场，剧院，终端铺设，山地开发，矿区勘探……太多太多地方要花钱，别的不说，伊恩自己在熄星道途中看见的，那条从霞辉领直通瑙曼城与靛山的‘沥青大道’耗资就不少。 　　哪怕是伊恩抄袭了自己的城市规划，可以节约相当多的时间用来实际施工，但施工也需要钱和人。 　　就更别说‘铠装’的制造和保养，以及要素结晶生产线的耗费了……这些都是无底洞，就算是伊恩，看一眼也皱紧眉头。 　　——说是军工暴利的确没错，但军工研发要花的钱也是天量啊！ 　　但这又不能不做，因为伊恩有不少武器设想不想与帝国那边共享，这会增加他未来征服全泰拉的阻碍。 　　他必须独立成立南岭的军工部门。 　　好在伊恩与火石集团的武器合同又签订了一笔，镀层药剂并不仅仅只能用在铠装上，更能用在引擎上，用以加固进行短时间超频，这一全新的利用方法让帝国一侧的炼金术师有了大量灵感，这又获得了一笔资金。 　　而磁暴系统的集束化，也给予了帝国的步兵部队应对一些装甲单位的手段——而且相关衍生的电磁屏障的确可以在部分区域制造出一个信息黑洞，方便帝国一方的小队行动。 　　除此之外，迦南摩尔一方也指定霞辉领和哈里森港作为南岭的‘贸易窗口’，长远来看，这也是一笔极其丰厚的资金渠道。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第二批霞辉草的利润，基本上都花在了军工建设上面，伊恩没有给自己留一点。 　　当然，他一点也不亏。 　　如今的伊恩，需要的材料，都是极难用钱买到的第四能级素材，而领地的发展，人工灵魂技术的普及，都让霞辉领内人员的基础素质不断提升。 　　但真正重要的，却是山民内部也开始建造农业大楼，开始追求‘粮食自给100％’的任务。 　　这是一个五年计划，山民向北正在朝着黑沼泽区开发，那里是一片肥沃的山下斜坡平原，最适宜种植作物，而沿途的河流与湖泊也适合建造农业大楼，那里将会是绝佳的粮食仓库。 　　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会饿死后，人们的追求将会在瞬间提升一大截。 　　吃不饱饭的人，绝大部分每天思考的都只会是如何吃饱饭。 　　解决了山民吃饭老大难问题，携此事之威，伊恩在米德拉自治区开了一场山民酋长祭司大会。 　　在会议后，山民确定了以伊恩为主要核心的信仰体系，尤其是伊恩展现出自己的心光体，那照耀整个会场的指引之星后，便轻松将在场的所有山民酋长折服。 　　——爷，我叫您爷，假如您早说您第三能级了，我们哪里敢有什么小心思啊。 　　对此，伊恩的感想是‘批判的武器果然比不上武器的批判’。 　　泰拉人在这方面是真的贱骨头，不给他们一点心光体威慑，怎么着都会有小心思。 　　如果不是不动坚城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龙岛与龙王一同维修暗金巨龙之躯，顺便还在阅读龙岛的资讯库，他肯定会想个办法弄个暗金巨龙的投影过来，好好地用龙神的身份宣告一下谁才是正统！ 　　除此之外，伊恩也反思了自己——他让山民吃饱了，那这群人过去除了找东西吃外也没什么事可干，现在吃饱了不就在那里胡思乱想吗？ 　　归根结底，山民的素质的确不太行，他们向来好胜斗勇，在有一个敌人的情况下，这种性格便是勇气，而没有敌人且特别闲的话……就会内斗。 　　所以伊恩要在山民过去的各大自治区，如今的‘银峰伯爵管辖地’中，兴建一所所学校。 　　学校的老师，便是原本的部落祭司。 　　这引起了山民内部的震撼与不满——谁会把自己的知识教授给普通的部落民呢？相较于泰拉诸国，山民的制度更加落后。 　　但伊恩半点也不在乎。 　　不愿意开，有抗拒心理，不愿意教授其他人知识，那就死。 　　“于我而言，不过是换另外一批人当祭司。” 　　在这方面，伊恩直截了当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听我的命令，亦或是去见龙神，你们自己选。” 　　虽然大家好像都很虔诚，可并没有人想要见龙神。 　　山民好龙了属于是。 ###第二百五十四章 恶魔融合体 　　在批判了一番山民后，伊恩还给靠近拜森山脉中部的山民部部落下达了一个任务。 　　那就是在拜森山脉的‘大雪顶’周边，找到冰濛龙的尸骸，亦或是归天之地。 　　听上去，对于山民来说似乎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任务。 　　但是真的去过山里面的人才能明白，排查连绵十几座山峰，海拔这么高的区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不过，就算是困难无比，山民们也非常热情，甚至堪称狂热。 　　因为这是伊恩以‘龙神使者’之名，第一次下达的‘圣命’——这是崇灵教开创以来，伊恩第一次下达这样的指令，如果能完成，天知道代表的是多大的荣耀，每一个部落都想要争做第一。 　　山民的麻烦解决，霞辉领内部也相当顺利。 　　四个月时间，在市政厅暗中的宣传下，霞辉领内部的好学之风也逐渐鼓动起来。 　　不少家庭，都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学校学习。 　　这是有多方原因的。 　　首先，家里有人在读书的话，可以拿市政厅补助——这是基础。 　　其次，在此基础上，学习成绩排名前列的学员，可以得到学校方面的嘉奖，拿到奖学金以及类似水果粮油这样的物资奖励，未来也好到炼金工坊找工作。 　　如此一来，学习本身就等同于利益，学得好更是可以‘赚钱’……与其把孩子扔到家里，亦或是陪自己做点手工活，那为什么不送去学校呢？ 　　学校作为一个公共设施，除却解决教育普及的问题外，也是帮助父母解决照顾孩子问题的设施。 　　然后，还有一个颇为有意思，像是段子，却是真实的理由。 　　那就是伊恩本人。 　　必须说明一下，颜值在宣传方面，真的很有用。 　　它有用到什么地步？ 　　能让人去学习量子力学！ 　　地球的量子力学之父，马克思·普朗克，只是因为物理教科书里面有他的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就能吸引一批又一批人源源不断地去学习量子力学。 　　归根结底，学习本身就是一种兴趣，而想要让人对某个东西感兴趣……最直观的，果然还是宣传人员长得好看。 　　伊恩作为领主，颜值又爆棚，他来宣传学习的好处，明示他的领地就需要学得好的人……都到这个地步了，那么‘为什么要学习？’就不是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学习？’才是一个问题。 　　正所谓上行下效，莫过如是。 　　最后，还有一件事，促进了领地众人的好学欲望。 　　774年的12月初，在迦南摩尔的精灵专家帮助下，‘信息终端’服务器终于在霞辉领银峰城堡中架设完毕。 　　由依森嘉德帮忙申请，大皇子卡洛斯审核批准，霞辉领成了帝国第七个率先运行信息网络管理系统的试点地区，也是南岭唯一的终端试点地区。 　　而在伊恩与亚德伯特的改造下，经过五个月的运行，已经逐渐成熟，修完了不少BUG的‘泰拉之心’暗中接管了霞辉领本地的信息网络。 　　第一批使用者，当然是市政厅的官员。 　　这不是官员特权，而是伊恩需要使用泰拉之心彻底掌握霞辉领政府，让它可以在关键时刻直接接管政府运作。 　　而第二批使用者，便是那些在孩童学校和成人学校中学习优异的个体。 　　信息终端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首先便是作为‘移动通讯装置’完全取代帝国内部类似‘固定电话’的‘通讯装置’——这种方便不言而喻，信息的交流一瞬间就畅快起来。 　　其次，信息终端作为已经在迦南摩尔中使用了许多年的老产品，他内部也自带许多功能——譬如说辅助计算，记事本，简单的常识问题查询，秒表，心跳和体温检测等等……简直就是万能小助手，谁都想要一个。 　　目前，第三批信息终端正在制造中，而发放的标准便是在霞辉领居住和缴税超过了一年。 　　和迦南摩尔不一样，伊恩甚至打算在信息终端中，再多加一些小功能。 　　譬如说……游戏。 　　蜘蛛纸牌，扫雷，贪吃蛇，数独，填字游戏，俄罗斯方块……等等等等。 　　信息终端玩不了太复杂的东西，但这些简单的游戏颇受好评，甚至还在霞辉领掀起了一阵阵游戏热潮。 　　比拼谁扫雷的快，谁数独做的多，谁俄罗斯方块坚持的时间长…… 　　对于地球人来说，这些游戏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 　　但对于已经失去文明，失去娱乐许久的泰拉贫民来说…… 　　这一切真的是太好玩了！ 　　对此，伊恩持鼓励态度。 　　在伊恩看来，游戏对于一个文明的发展而言，是绝对不能少的。 　　原始的游戏，是人类对社会生产的一种模拟，一种寓教于乐的学习。 　　之后的游戏，则是促进思维思考，强化思维方式，培养多样认知能力。 　　而更之后……譬如说地球的游戏产业，更是会对相关的重要产业产生极大的促进作用。 　　游戏产业促进了电脑，电子芯片和显卡等专业电子设施的发展，而这些高算力高专业性的设备，又是之后许多技术，譬如说地球上AI技术的前置。 　　列宁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不懂得如何休息，那他也就不懂该如何得工作。 　　游戏就是机器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一个不懂得‘玩’与‘休息’的社会，绝对是不健康的。 　　‘玩’和‘奢侈享受’绝对不是一种概念，伊恩所说的‘修正远视主义’正是在这里有着不同。 　　在伊恩看来，人们需要的娱乐绝对不能被忽视，但是那些奢侈享受，用来给有钱人凸显出自己存在感的东西就毫无意义。 　　人类始终追求自己的特殊，造就了奢侈的源头，但伊恩要将这种欲望转变为‘学习和学历上的渴望’。 　　对于霞辉领本身的人来说，他们并不觉得伊恩宣传的这种思想有什么奇怪。 　　因为他们的领主本来就是学者，就是炼金术师，那他希望类似于他的人多一点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呢？ 　　这种潜移默化的思维改造，不知不觉已经颇有成效。 　　伊恩相当满意。 　　一切改革都需要铺垫，平地起高楼不挖地基的结果就是塌。 　　虽然任何楼都会塌，甚至可以说楼建起来都会塌，但是谁不想楼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呢？ 　　在霞辉领，地基已经打造的非常深厚完善。 　　但对于外人，尤其是外国人来说，霞辉领这段时间的转变，就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了。 　　泰拉775年，1月1日。 　　霞辉领新年七天假的第二天（往年的最后一天也放假）。 　　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乘坐着一辆大篷车，从已经铺设好的沥青大道一路驶向霞辉领。 　　假如问马车师傅乘客是谁，那么马车师傅会爽快地回答，这个男人是来自金色平原的一位自由庄园民，曾经在骑士领当酿酒工人，赎回了自己与骑士的契约后，如今正在寻找一个安家立业的地方。 　　他听见最近这段时间，霞辉领正在召集大量有着酿酒以及制作饮料方面知识的人，所以便搭车一路跑来这里，打算拼一个机会。 　　这样的人，最近在南岭有很多，大家都想要去霞辉领讨生活，所以不会有人怀疑。 　　这个身份不假，人也是那个人。 　　但实际上，‘他’的真实身份远没有那么简单。 　　【报告，已进入霞辉领地界】 　　表面上看上去是在马车上打盹，但实际上，男人双眸中流淌着漆黑的雾气，倒映着以‘他’为原点，周围数十米内的所有事物。 　　无论是裸露在外的，还是被遮挡的，乃至于地下的物体，全部都能被他感知到。 　　甚至，就连‘灵魂’也不例外。 　　很快，随着‘男人’的报告，灵魂彼端，另一个严肃的心灵通讯声响起：【汇报发现】 　　【如同情报一样，伊恩·银峰与其师兄马赫迪的确得到了索林大公遗留下的遗产，霞辉领内部已普及‘人造灵魂’】 　　男人报告道，在他的视野内，每一个霞辉领居民的体内，都有着闪光的脉络贯穿全身，然后汇聚在大脑。 　　那就是最简单的‘人造灵魂’。 　　看着这些灵魂，‘男人’本能地咽下口水，他忍耐住灵魂深处的贪婪道：【领地发展极好，居民生活轻松，市政厅甚至允许过年放七天假……真好啊，好饿……】 　　【你想要的话，回来也可以给你放假】通讯另一头的长官道：【现在，忍耐住你的欲望和食欲】 　　【最近这段时间，我方派遣去霞辉领的间谍全部失去联络，无论是潜伏已久的山民暗子，还是说被收买的帝国人都是如此……甚至就连最新的成果‘血肉融合怪’也无功无返】 　　【我们必须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失踪】 　　【‘融影’，你是涅玛萨斯原石研究院的最高造物，人造的‘恶魔融合体’……你可以自由潜入任何人的心灵，吞噬其意识并取而代之】 　　【找到霞辉领中隐藏的秘密，如果可以，融合他们的重要官员，携带他的记忆归来】 　　【这就是你的任务】 　　听见可以‘融合灵魂’这一许可，‘融影’不禁露出了有些神经质的笑容：【遵命】 　　【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百五十五章 幸福牌可乐 　　融影的前身，是飞焰地涅玛萨斯血系统治的诸国中，驭光地的一位普通渔夫。 　　因为帝国的生物战攻势，驭光地的沿海渔场几乎被彻底毁灭，鱼群死绝。 　　赤色的毒藻之潮席卷了数百公里长的海岸线，他的家乡彻底破产，无数渔夫注视着血红色的大海，欲哭无泪。 　　虽然说，泰拉海洋的自我净化能力快到令人不安，但赤毒藻毕竟是帝国专门针对飞焰地制造的生物武器，赤潮持续了接近了一个月的时间，严重破坏了飞焰地沿海地区的生产工作。 　　一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譬如说一个家庭在灾难中走投无路，一个还要养活家人的渔民只能卖身给涅玛萨斯原石研究院，自己去当实验品，换取一些粮食和钱财，让自己的家人可以活下来。 　　在实验室中，他接受了种种堪称残忍的考验与折磨，最后被确定具备一定的灵能天赋。 　　因为这天赋，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并没有被解体，作为其他实验的原材料，而是被送入了‘灵能觉醒实验组’，进行更进一步的实验。 　　而在那里，他接受了非同寻常的‘款待’。 　　泰拉诸国内部都有各自的灵能觉醒实验，帝国是‘演绎法’是通过种种巧合一般的遭遇，一步一步催化‘实验者’的情绪，当其极度绝望，亦或是大悲转喜，大喜转悲时，诞生出灵能。 　　延疆的‘苦修法’是遴选出具备灵能天赋的个体，通过常人绝对不可能完成的苦修，譬如说‘不眠不休诵读古法经典七天不间断’，‘在冰冷的瀑布冲刷下坚持一日夜的冥想’，在这样死亡率超过80％的过程中，灵能便有可能自然诞生。 　　而飞焰地就非常简单了。 　　他们是‘药剂法’。 　　渔民被注入了超过三百毫升的睾丸酮，大量羟色胺与肾上激素，以及包括古柯碱在内的大量迷幻兴奋物质——他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极度兴奋，极度狂怒，极度具备攻击性的迷幻状态。 　　然后，在濒死的绝望，愤怒与憎恨中。 　　他觉醒了灵能。 　　并且，塑造出了灵魂。 　　然后…… 　　他觉醒出的灵能，只是最普通的‘灵刃利刃’。 　　碍于想象力，没有多少文化的成年人觉醒灵能大多都是这样，既不如幼童千奇百怪，也不如有见识有学识的老年人与学者精细恐怖，更不如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因为青春期自带夸张化，小小的情绪都能升华至整个世界。 　　他只是想要劈开心中的不甘与幻想中的敌人。 　　很尴尬。 　　更尴尬的便是，他被视作残次品，扔去另一个灵能实验中，去与一个‘恶魔’融合。 　　幸亦或是不幸，他成功了。 　　成为了如今的‘融影’。 　　如今的融影，仍然具备人类的感情与记忆，热爱自己的家人，但是他的另一半却是冰冷的恶魔，名为‘贪食’的恶魔。 　　利刃与贪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可以刺破其他人类的灵魂心防，然后从灵魂内侧蚕食他人，将其他人变成自己的养料。 　　不仅仅如此，他甚至可以完整地得到他人的记忆，可以完美地模仿被自己吞食掉的人。 　　这就是最厉害的间谍人选。 　　融影原本应该被投放至帝都亦或是雾纱港那样的帝国边陲重地潜伏，但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西南平原即将展开一次‘大行动’，也是为了测试融合恶魔的相关数据，所以便被投入至帝国西南。 　　恰好，也就是这段时间，霞辉领境内，原本安然潜伏的诸多暗子都被抓捕，甚至就连一次行动都没有，已经混入市政厅内部的深层鼹鼠都被逮住。 　　拜森山脉周边的情报网，加起来也就传递出了一个信息。 　　“小心伊恩·银峰，他的领地内部正在发生剧变！”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 　　在飞焰地正在筹划秋季攻势的关键时刻，他们必须要搞清楚那位先知领主究竟在干什么。 　　而他们派出的融影，正是一位不会造成太大破坏的恶魔融合体，如此一来，即便是‘危机先知’也难以真的预测他的存在。 　　775年的1月，是一个颇为爽利的日子。 　　南岭的冬天本来都应该是冰凉的冻雨，但新年前，市政厅使用天气炮提前降下了雨水，所以所有人都能过上七天愉快的清朗假日。 　　融影提着自己的行囊，行走在霞辉城的大街上。 　　阳光照耀的广场周边，是阵阵热火朝天的叫卖声。 　　阴影笼罩的街巷出口处，传来热火朝天的人声。 　　“热乎出炉的烤饼，烤薯……” 　　“来自瑙曼城城的新法织布，价格便宜，结实耐用……”。 　　“花香果汁！本地特产呀！” 　　山林中的城市没有半点过去的清冷，与之相反，商贩如潮，行人如织，街巷中满是各种摊贩，推销商品的，卖花的，卖皮甲农具的，卖驱虫药剂的……不一而足。 　　——的确非同凡响。 　　看见这一幕，融影心中不禁暗赞一声，即便已经不再是人，他也能理解这种这种普通人的快乐，这正是他梦寐以求，但再难过上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出自对帝国人的憎恨，他心中阴暗的情绪堆积的更加深沉浓郁。 　　是的，他在飞焰地也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帝国一方的破坏……在飞焰地的立场，帝国一方就是万恶的源头，一切苦难的根源。 　　（如果不是帝国毁灭了我的家乡……可恨！）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憎恨，融影陷入沉思：（怎么才能与市政厅的官员见面？） 　　思索着自己的任务，融影如今的表现就是典型的外地人来客，他行走在街道的边缘处，畏畏缩缩间，隐约能看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而就在此时，一栋高楼的正面，两个人那么长的晶体板上正在播告新闻。 　　【学识之都清月高塔，物资科科长，卡洛·维卡斯博士访问霞辉领，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大大增进了双方的友谊。】 　　【在第二次会谈中，卡洛博士指出，霞辉领在制度方面与学识之都类似，并且炼金领域有着相当独到的见解……双方决定，展开一定程度的研究合作，共同推进……】 　　融影听不太懂官话和政治黑话，但他听得懂‘学识之都’的一座高塔与霞辉领展开了合作，双方在制度方面居然有类似之处……是什么类似？ 　　不管，反正这也是一个重要情报，记下来。 　　紧紧地盯着晶板上，一位紫发博士与伊恩·银峰的握手相片，融影突然听见了一声非常巨大的机械运转声。 　　咔——嘭！ 　　极其巨大，最起码有五六吨重的东西被放下来的声音在街道的另一面响起，但是霞辉领的居民却没有半点惊讶，他们只是露出了喜悦的表情，然后与周围的朋友对视，欢呼道：“今天居然也有可乐试喝！” 　　“快啊，快去，再慢一点就被来不及排队了！” 　　呼啦啦啦，几乎是瞬间，人潮的方向就逆转，朝着巨大声音发出的地方而去。 　　猝不及防，融影甚至被撞了个踉跄，而撞到他的那个壮汉连声说对不住，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街道口而去。 　　“什么情况……” 　　融影愕然了，他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霞辉领的人突然发了疯一样行动，简直和邪教仪式没什么两样。 　　都发生这种事，融影肯定得过去看看情况。 　　在主干道大街上，有着两个足足有三米五高的机械巨铠正如雕像般屹立在路口，这些机械巨铠有着黑玉一般的铠甲，猩红色的独眼，背后的动力炉散热口正在吹动着肉眼可见的扭曲热风，厚实的装甲让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 　　它看上去与飞焰地情报中的‘磁暴铠装’有类似之处，但是整体更加流畅，有些类似前纪元文明的‘巨型战斗单元’的缩小版。 　　——全新的机械战斗铠？这是一个值得上传的大情报，那个研究员领主真的是厉害。 　　将情报记于心中，融影眉头紧皱，看向这两个‘新型战斗铠’的细节。 　　然后，他便愣住了。 　　“没有人？！” 　　他下意识地在心中惊呼道：“这个铠甲里面居然没有人？！” 　　以恶魔的视角，融影能看见所有人与生物的灵魂，区区铠甲铠装，根本挡不住他的灵魂视角。 　　但是，他看穿了战斗铠的结构，却发现这两个全新战斗铠内部根本没有任何驾驶员！ 　　除却一个奇怪的正八面体水晶终端外，铠甲内甚至没有给人驾驶的空间！ 　　没有驾驶员的自动化战斗铠？帝国的技术已经到了这一步吗？还是说只是摆着好看，只能简单的走动？ 　　融影心中无比震惊，他将这些资料记在心中，明白为什么飞焰地总部那边选择派自己过来侦查了。 　　原本还觉得可能有点大材小用，但现在来看，霞辉领的重要程度完全配得上！ 　　目光后移，在最初的震撼后，融影将视角逐渐移动到两个自动化战斗铠的后面。 　　那是一箱箱沿街摆放，垒得整齐如砖砌的红色饮料罐。 　　数千甚至上万个饮料罐。 　　动用了两个自动化战斗铠守护的货物，背后有着巨大的广告挂布，【霞辉领——幸福牌可乐】，鲜艳的字体以浮夸的广告形式随风卷动，激发人群的热情。 　　【每人限领两罐试喝，重复领取者警告一次，一个月警告三次及以上者，将会送入‘再教育所’进行市民行为准则学习十五天】 　　战斗铠中，传来了毫无起伏的电子音：【请想要试喝可乐的市民排队上前，依次领取。欢迎给出专业的饮用意见，如若霞辉领幸福饮料厂采用了您的意见，将会得到市政厅的嘉奖，并得到幸福牌可乐终生免费消费权】 　　申明了要求后，两台战斗铠朝着两侧让开一步，然后，已经自动排好队的市民便愉快地上前，依次领取两罐可乐。 　　融影有些茫然地混进了队伍中，因为每个人领取的速度很快，也没有什么纠纷亦或是吵闹，所以没花几分钟便来到了饮料罐堆前，有些紧张地在两个战斗铠的独眼‘注视下’拿起两罐，然后来到一旁。 　　看着周围有不少人愉快地开罐即饮，迟疑了一瞬，融影也学着他们，拉开了饮料罐上的拉扣，然后对准喝下。 　　——刺激性的感觉在口腔炸开，无数个小气泡在舌头上下左右微微炸裂，带来一种近乎于‘辣’的感觉……但紧接着，便是甘甜！ 　　糖……这个时代平民阶层少见的甜味充斥着口腔，这让从小在海边长大，哪怕是融合成为半恶魔后也没有吃过甜食点心的融影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咽下这一口‘甜汽水’。 　　甘甜却刺激的液体顺着喉咙朝下坠入腹部，融影在喝完第一口后，甚至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 　　然后……便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手中的饮料罐。 　　【幸福牌可乐】 　　“……霞辉领，有钱到了可以随便给所有人分糖的地步吗？” 　　他喃喃自语，语气满是震撼：“这还是免费发放试喝……也不知道日后正式贩卖要多少钱！” 　　他算是完全明白，为什么霞辉领内的人们一听见有饮料试喝，一个个都放下手中的活计都放下来了。 　　店铺的老板不工作，摆摊的小贩请熟悉的朋友看着摊子，两个人轮流去领，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是啊，简单的碳酸甜饮料，简单的幸福感和快乐……幸福牌可乐，名不虚传！ 　　“怎么，这就吃惊了，外地人？” 　　而一位有着山民发色，一看就知道是霞辉领本地人的居民热情地过来，拍了拍一脸震惊还没消退的融影肩膀。 　　他的热情有些出乎融影预料，已经开始侃起来了：“相信我，选择来霞辉领是你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我们这地方虽然不大，目前也不是特别富有热闹，但相信我，只要在这里住下来，你绝对会感觉到幸福！” 　　“还有这个可乐，你喝了一罐后，另一罐可以不直接喝，而是去烧点鸡腿鸡翅……咱们领地和瑙曼城的养鸡场达成了合作，经常会有便宜鸡肉买！” 　　“听我的，这可好吃了！” 　　虽然这个本地居民的语气充满骄傲与自豪，但这反而让融影提起了警惕。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情？ 　　霞辉领该不会是在饮料里面加了成瘾性物质，借此来控制整个领地的人吧？！ 　　作为飞焰地的人，融影这么想情有可原，毕竟帝国在飞焰地眼中就和飞焰地在帝国人眼中是一回事。 　　但实际上，伊恩真的很简单，他就是在发糖水，给领地人补充简单快乐的碳水化合物饮料。 　　当然，糖自然也是成瘾性物质，这点倒是没错。 　　随着农业大楼解决了一些基础的作物和蔬菜需求，霞辉领农业部开始建造一些全新的农业大楼结构，种植包括玉米，甜菜，短甘蔗和甜根在内的大量多糖作物，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豆类。 　　随之而起的，便是一家家简单的精糖与糖浆作坊，榨油厂和蛋白质粉作坊。 　　融影如今看见的，只有可乐而已。 　　但实际上，伊恩拿出来进行试喝的饮料还有橙汁，凉花茶，甜果酒等多种不同饮品。 　　这些美味的，带有糖分，刺激大脑多巴胺分泌的饮品，在过去的地球是肥胖，上瘾，糖尿病，脂肪肝乃至于多种不忍言语之病症的代名词。 　　但是在泰拉这地方，且不说人人都是前纪元文明改造人，想胖都难……你要真的能胖起来，那不就是生活物质极大丰富，人们不愁吃穿也不愁享受的证明吗？ 　　笑死，巴不得胖一点.jpg 　　而伊恩在这方面，也没有半点想要赚钱的想法。 　　要不是白送，要不就是平价销售……因为伊恩并没有打算使用这些饮料当什么饮料大亨，用廉价的糖分幸福感赚钱。 　　他要做的，是打响名声——让南岭所有人，让泰拉未来所有喝饮料的人都能知道霞辉领，知道他伊恩·银峰的大名。 　　作为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在未来统治泰拉的狂人，伊恩从现在就开始铺垫自己的名气和威望了。 　　虽然目前不知道为什么，但未来帝国会分裂，其他国家内部也都有各式各样的问题，随着世界大战一起爆发，进而整个泰拉打成了一锅粥。 　　熄星道途的自己利用这个混乱种田统一南岭，憋在老家飞天，直接飞到了泰拉的朱庇特星（一颗巨型气态行星）旁边，借用前纪元文明的遗迹建设了燃料基地。 　　这条路被证明没什么用处，所以这一次伊恩准备去征服整个泰拉。 　　到那时，被一个过去听过还有好感的人统治，和被一个不清楚名声，或许很残暴的人统治，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融影当然想不清楚这些背后的门道。 　　他只是单纯对霞辉领如今的情况感到难以理解。 　　这里与泰拉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一样……不是外观，不是财富，也不是生活的人…… 　　这里的逻辑，好像就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这里的领主会免费发放这些饮料？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人如此幸福快乐？ 　　这位借用他人外形的半恶魔有些迷茫地环视周边的街道——在这里，人们来去匆匆，行动却井井有条。 　　一两千人在街道口排成长队，却没有出现哪怕是一次插队事件……最恶劣的行为，也无非就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刚刚新来到霞辉城的外地人想要偷偷再排一次队，多拿一次可乐。 　　他被自动战斗铠迅速地发现了，三米多高的巨人突然动了起来，精准地捏住了这男人的衣服后领，然后用一种轻柔地手法扔到了一旁，发出雷鸣一般的宣告：【警告一次】 　　——这些战斗铠真的能辨别出人的相貌？！动作还这么细微细腻？ 　　此时此刻，融影算是完全明白，为什么在霞辉城的间谍会失踪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掌握了这种自动化辨认技术的霞辉领，假如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被间谍潜入了！ 　　但是，那些平日一次行动都没有的暗子是怎么被发现的？ 　　融影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心中的焦虑又开始增长……他有些烦闷地一口将手中的‘可乐’喝完，想了想，还是将剩下来的一罐可乐揣进兜里。 　　帝国人有罪，可乐无罪。 　　如此想到，他开始迈步，继续在霞辉领的城市中行走。 　　他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找到一个‘市政厅官员’，然后尝试‘吃掉他’，得到他的记忆，潜伏在霞辉领内部。 　　等到他搞明白了霞辉领背后的秘密后，他才会吞噬其他人，用他人的身体离开此地。 　　而融影不知道的是。 　　自他进入霞辉城城区后，便一直有一个高高在上，悬浮在城市上空的‘视线’锁定了他，凝视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轮太阳…… 　　一轮银白色的，冰冷的太阳。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不就是洗脑！ 　　融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 　　他只是在街头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寻找可能出现的‘市政厅官员’。 　　很快，他找到了。 　　那是一位看上去相当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多岁的年轻白之民，身上穿着市政厅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应该也是个公务员。 　　他手中拿着信息终端，正在街上询问那些试喝过可乐的人个人观感。 　　“我感觉刺激有点小，口感可以更加劲爆一点。”这是铁之民的回答。他们是能直接饮用海水，嚼辣椒香料和嚼蔬菜一样的族裔，可乐的刺激的确是小了点。 　　“感觉甘草味可能有点重了，刺激冲脑。”这是白之民的回答。这一族裔感知敏锐，精神也高，故而很容易察觉一些其他人不容易察觉的细节问题。 　　“还得是夏天冰镇的时候最好喝，冬天喝不出感觉，最好搭配点烤肉饼，一口肉饼一口可乐。”这是会享受的人。 　　愿意提出意见的人数量不多，倒不是说奖励不吸引人，而是大多数人……词汇不是很充足，要说只能说好喝，非要提意见真的憋不出几个词。 　　更何况，和一群过去苦哈哈的山民难民山间乡下人问糖水好不好喝——那这地方蜂蜜水都少，他们还能说难喝吗？ 　　看见这一幕，融影便知晓如何吸引这官员过来了，他故意站在这年轻公务员的视角内，拿着一罐可乐皱眉细思，似乎正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这的确吸引到了那个年轻的官员，他眼前一亮，然后便来到融影身前，和善地询问道：“先生，您已经品尝过这幸福牌……” 　　而就在这时，融影抬起头。 　　两人四目对视，有幽邃的阴影在融影眼眸深处闪烁。 　　邪异的精魂化作无形的刀刃，要直接贯穿眼前年轻人的灵魂，漆黑的怨憎流淌，隐约构成了一个普通人无法看见的恶魔面庞。 　　但是。 　　就在这一瞬，银色的灵能光辉从终端中迸发而出，一道道光辉宛如利剑，在恶魔精魂刺穿年轻人之前，就先刺穿了恶魔。 　　然后…… 　　“啊，失礼了……刚才有点头晕……” 　　此刻，与‘融影’四目对视的官员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丢失了思维能力。 　　反应过来时，他眼前的外地人突然身躯瘫软，跌倒在地。 　　他不禁惊呼：“先生？！” 　　与此同时。 　　虚境。 　　恶魔融影浑身一震，通体被漆黑刀刃形雾气的他环视周围，一时间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要附体那个官员吗？” 　　“怎么这一瞬……我就到虚境了？” 　　“我被什么东西拉进虚境了？！” 　　当年，融影前身的那个渔夫，便是在虚境中与恶魔融合的……那次融合实验给予了他极其惨痛的记忆，故而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回归虚境过。 　　“谁做的，给我出来！” 　　此时此刻，融影满心都是警惕，甚至开始有些神经质起来：“出来，我知道你在！可恶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恶魔原本就很难理智思考，因为祂们的本质就是由无数怨憎记忆构筑而成的碎片之物，而渔夫的灵魂就更是如此。 　　之前在城市中，还有‘肉体’约束他的行动与思维，而现在，在纯灵魂的世界中，他的心中全都是恐惧，愤怒与憎恨。 　　而随着他的呼喊，一个朦胧的青色人影开始在虚境中显现，出现在融影身前。 　　“给我去死！” 　　而看见这个人影出现的瞬间，融影就发出一声狂啸。 　　在这瞬间，原本漆黑的恶魔之影开始如同气球一般膨胀，一道道炽热的漆黑火焰从阴影中燃起，然后凝结为一个三四个人高，浑身都是刀刃，胸腹中有着一个巨大空洞的黑色人形。 　　它有着崎岖不平宛如山岩一般的外壳，锋锐的刀刃顶端闪动着暗银色的光泽，融影恶魔的本体在近乎于故乡的虚境得到了异常的强化，而在它的身后，有着六把不同的长刀构成了翅膀一般的刃翼，胸腹部的巨大空洞其实是一个巨口，里面也密密麻麻布满了宛如七鳃鳗一般的刃齿。 　　这就是恶魔——迥异于任何真正的生命，宛如实体化噩梦一般的怪物，几乎不可阻挡，不可消灭的究极恶魔。 　　究极的魔物朝着青色的人形猛扑而去，那浑身利刃就算是纯粹的钢铁人形也会一瞬间被刺穿撕裂，最终被巨口吞噬。 　　刚刚显化在虚境中的伊恩，用平静的一拳轰在恶魔的脸上。 　　咔嚓。 　　沉重无比，却又简单无比的右勾拳印在了恶魔的脸上，巨大无比的力道将融影的脑袋打塌下去一般，漆黑如昆虫甲壳的外皮凹陷，破裂，而骨骼粉碎的清脆声音从中传出。 　　硕大的恶魔如同从马背上被打下来的骑士般在地面上翻滚了两千一百六十度，甚至原本吹气球一般膨胀的外形都爆发四散，变回了原本的漆黑人影。 　　伊恩缓缓向前走，之前应该是在开会的他身上还披着虚境倒映而出的领主服。 　　他来到了恶魔的身前，然后蹲下身，抓住了这只恶魔的脑袋。 　　青色的眸子与漆黑的眼眶对视，银青色的光辉扫视全身……然后他便将这恶魔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 　　嘭——嘭——嘭——嘭嚓—— 　　连续撞击好几次，这下是真的脑骨都裂了，大量漆黑的烟雾从恶魔脑袋的裂缝中涌出。 　　融影被殴打的灵魂震荡，失神过去。 　　嗡嗡。 　　一面银白色的光影屏幕浮现在伊恩身前，泰拉之心除却保护了那位年轻白之民公务员的灵魂外，还贴心地为伊恩准备好了交流屏幕。 　　这就是AI，远比许多人都了解你。 　　屏幕的另一方，斯科特，青潮，亚德伯特和老法尔都坐在会议室中，甚至还能看见伊恩闭目沉思的肉体。 　　“潜入咱们领地的恶魔抓住了，这是三个月来的第二十七回间谍行动，但却是第一次这么高技术含量的侵入。” 　　看向屏幕，伊恩淡淡道：“飞焰地最近肯定有大动作，不然的话，他们不会闲的没事干，老是过来侦查咱们的情况。” 　　“他们为什么要侦查咱们？还有老大，这根本不叫抓住，他一进城就被发现了吧……瞧这被打的……” 　　看着被打的脑壳都瘪了的恶魔，青潮嘟囔道：“哪怕是飞焰地真的有大动作，应该也是大荒漠亦或是西南战区那边，距离咱们挺远的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不能这么说。” 　　斯科特则是微微摇头，他分析道：“如今西南集团军的主力坚守在要塞群周边，包括苍云骑士团，朔夜骑士团两大骑士团也都在那里坚守，算上二皇子，一共有四位第四能级驻扎，算是西南战区的主力，飞焰地想要正面攻破几乎不可能。” 　　“而南岭这地方，除却有钢翼龙群和山之王这两位魔兽与龙岛的第四能级外，就再也没有守护者了，钢翼龙群甚至更倾向于飞焰地。巴敦侯爵也就第三能级，天炎大主教不会参战，格兰特子爵……他突破了也是第三能级。” 　　“咱们这地方是个软柿子，但谁也不知道柿子里面有没有刺，他们上次折损了三台构装骑士，这次要动手肯定会搞清楚状况。” 　　斯科特分析的很对，但并不完全对。 　　“西南军团不一定能拦得住飞焰地。” 　　伊恩侧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的恶魔，叹了口气道：“帝国那边准备示弱，卖个破绽给飞焰地，诱导对方使用出底牌攻破西南要塞群——还记得我半年前的预言吗？那个预言就是用来给这次的‘失败’与‘破绽’做铺垫的。” 　　“虽然我不太清楚帝国这边用来反击的底牌是什么，但是在飞焰地露出破绽前，我们南岭很可能会直面飞焰地突破要塞群的精锐部队袭击——我们得撑住，直到援军到来，亦或是将飞焰地击退。” 　　“不然的话，你以为巴敦侯爵为什么会让权给我？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力挡住飞焰地精锐的全面进攻，而我说我办得到，我来负责，他就把摊子交给我了。” 　　会议厅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其实大概也能猜出这点，但真的说出来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帝都那边究竟在想什么啊？巴敦侯爵都办不到，为什么他就相信你能办得到？” 　　“而且，这不完全是一个烂摊子吗？” 　　“巴敦侯爵，他主要是老了，已经没办法再上前线了，他想要全力出手烧命都不一定能打完一场仗，假如他再有个十年命，也轮不到我占这个便宜。” 　　伊恩耸耸肩，顺便踢了一脚身侧的恶魔脑袋：“而我在帝国眼中，到时候最起码还能迎阵，他能帮我压阵后方。” 　　“至于烂摊子，那多少也是个摊子，多少人想要接摊都没机会呢，有就比没有好。” 　　“只要咱们能摸清楚飞焰地那边的具体计划，然后作出针对性举措，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把这烂摊子修好。” 　　“到那时，巴敦侯爵会拿个虚名去养老，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南岭代理总督了。” 　　“那么，领主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位间谍呢？” 　　老法尔也有了人造灵魂，此刻他虽然已经老态龙钟，但神态仍然睿智：“是把他送进实验室做试验品，还是尝试洗脑他，让他为我们所用？” 　　“洗脑？” 　　听见这个词汇，伊恩不禁眉头微皱：“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洗脑啊，把人突然变得十分相信你，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洗脑啊。” 　　亚德伯特提醒伊恩道：“前段时间那个清月塔的博士不就是被你洗脑了吗？你就和他说了两句话，他当场痛哭流涕，甚至差点给你下跪了。” 　　说到这里，亚德伯特感慨地摇头：“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斯科特不得不暂停了录像，后面重新安排了一次握手会……我真没见过这么强的洗脑灵能。” 　　其他人齐齐点头，非常信服的模样。 　　“别乱说话，那不是灵能，我根本就不会洗脑。” 　　伊恩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指点了一下他的研究而已，你们也知道，学识之都那边的制度也是知识至上，对我这种天才，他们本来就想要舔我的鞋。” 　　“什么？！那居然不是洗脑吗！？” 　　听到这里，亚德伯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甚至就连一旁的青潮和罗兰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原来你真的不会洗脑吗？！ 　　“你们这群人啊。” 　　注意到自己伙伴这种震惊的表情，伊恩只能无奈摇头：他强调道：“虽然我不会洗脑，不过改写灵魂，施加钢印，覆盖虚假记忆这点我还是会的。” 　　“但这不是洗脑，只是普通的灵魂手术而已。” 　　——这不就是洗脑！ 　　虽然和大家原本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但结果的确差不多。 　　“真难和你们说清楚洗脑和灵魂改造的区别。” 　　虚境中的伊恩叹了口气，他关闭了通讯屏，然后道：“泰拉之心，帮我准备灵魂钢印和记忆覆盖的素材库。” 　　“我倒要看看，飞焰地那边究竟要做什么。” 　　第二天。 　　当融影迷迷糊糊地在市政厅办公室的休息室中苏醒时，他的身上已经穿上了霞辉领市政厅的工作服，怀里也有一整套相关的证件。 　　“我这是……成功了？” 　　有些迷糊地醒来，融影细细思索，顿时，大量记忆从灵魂深处流淌而出。 　　原来，昨天他已经成功附体了一个霞辉领市政厅的官员，只是因为霞辉领这边的人造灵魂具备一种攻性结构，一触发就会造成强烈的刺激，和一般人的灵魂完全不一样，所以他就昏迷了过去。 　　这大概是为了避免‘亡君’的出现制作的结构。这也是一种情报。 　　而除却这一段记忆外，他的脑海中还满是一个莱安领中年酿酒工人一步一步努力奋斗，最终在新领主的赏识下成为相关产业小领导的记忆，看来这就是他附体之人的记忆了。 　　“很好！” 　　想到这里，融影目光明亮起来：“我已经完成任务，现在是时候向总部报告了！” 　　“但是必须要小心谨慎，我得等今天下班后回家再慢慢联络，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全新的战争武器，全新的饮用品酿造行业，素质极高的市民阶级……霞辉领这地方，果然有异常，哪怕真的就是先知引导，也绝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 　　“或许，这是伊恩·银峰使用了某种灵能，洗脑了本地民众的缘故！” 　　“我会长期潜伏在霞辉领，持续不断地为总部送回关键信息！” 　　自言自语着，融影自己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 　　哪怕是偶尔生出了有些不太正常的想法，‘灵魂钢印’也强行让他的思维恢复到‘这很合理’的认知。 　　如此想着，仍然还是原本的那具躯体，却自以为融合了官员的融影一脸平静地起身，前往的工作岗位开始‘工作’。 　　而伊恩和其他人在会议室，用摄像头观察着这一幕。 　　“老大，真的要让他把咱们的情况汇报给飞焰地吗？” 　　青潮提问道：“虽然有很多是虚假的，但总的来说，还是能概括领地如今百分之七八十的真实情况。” 　　“这会不会透露太多了？” 　　“这也叫透露的多？” 　　对此，刚刚从峡谷地打灰回来的罗兰哈哈一笑：“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已经在山脉内部建造地下军工厂了，只要不是大地震，哪怕是天灾经过也极难摧毁！” 　　“不多。” 　　伊恩也微微点头，平静道：“倒不如说，让敌人知晓我们的一部分情报，他们才会依照我预测的方向行动。” 　　“就好比我半年前在瑙曼城的预言，本质上就是为了让飞焰地立刻采取行动的想法出现迟疑——他们掌握的情报只有我们拥有可以击溃构装骑士的强力武装，而且我们已经预测到了他们原本的进攻路线，既然如此，他们就只能思考全新的方法了。” 　　“即便我是先知，我也不可能完全预测所有的敌人进攻路线，亦或是飞焰地直接采取正面强攻，用预测到也没办法抵抗的大军碾压我们怎么办？虽然可能性极少，但这也是一种可能。” 　　“所以，我们必须要让这个间谍透露出我们的一些情报，让他们知道我们强，但也不是那么强，并不需要上那种大军碾压的剧本就能处理掉我们。” 　　“但是，大人。” 　　斯科特此刻眉头紧皱，他手中的笔下意识地被捏的有些弯曲：“假如飞焰地预测到了你的这个想法，一定要动用大军碾压怎么办？” 　　“我们的硬实力的确不够，假如真的有飞焰地的精锐部队前来进攻南岭……我们是无法正面对抗的。” 　　——你预测了我的预测，我预测了你预测了我的预测是吧？什么八奇思考领域。 　　“不一定。” 　　伊恩注视着屏幕中的融影，然后抬起头，看向天空，有些耐人寻味道：“至少，我也针对所有的情况做好了准备——假如飞焰地真的有那么谨慎，那我也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先知的谨慎。” 　　“总而言之，最重要的，其实并非是让飞焰地小看我们，而是让我们知道，飞焰地究竟藏了怎么样的一手好牌。” 　　这才是伊恩最大的目的。 　　熄星道途中，从775年开始，霞辉领就一直遭遇飞焰地的精锐小队进行高烈度的破坏突袭，虽然能够预知到，但那些小队本来就是以必死无疑的心态出动，哪怕自己注定无法回去，也一定要对霞辉领造成破坏。 　　在中途，伊恩本人也遭遇了不下十次的暗杀，而这暗杀一直持续到了泰拉779年，也就是现在时间的4年后，飞焰地发动总攻，撕裂了西部防线，直冲南岭。 　　这支部队虽然是全新的编制，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显然接受了长时间的训练。 　　伊恩非常好奇，熄星道途中，飞焰地的这支神奇精锐部队究竟是什么玩意，居然可以把那时种了几年田，造出机械战斗铠和精英部队的自己差点打败。 　　如果不是动用了压底箱的械龙之法，伊恩恐怕真的会败退到大山深处固守——简直就离谱了属于是。 　　那支部队，才是各大国度真正的底蕴。 　　而它现在，虽然可能没有四年后那么强大，但绝对存在。 　　“如果可以，必须尽早解决这个危机。” 　　伊恩如此想到，他低声自语：“所以我才要暴露一些自己的威胁。” 　　“让飞焰地不得不‘提前’过来处理我。” ###第二百五十七章 驭光王与秋季攻势 　　泰拉大陆的战争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强者间的顶端对决，精锐部队的核心目标突袭，大部队的防御反击。 　　因为升华者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战争与地球完全不同，除却最普通的装甲部队和步兵部队协同，空中部队与地面部队协同外，升华单位也要与非升华单位协同。 　　而协同的结果，便是由普通人构成的战斗部队，大多是由凡人与第一能级的军官构成，他们的任务并非是攻坚，亦或是用生命来消耗敌人的力量……因为办不到，以泰拉诸国的常规火力来说，不依靠堡垒要塞等工事，再怎么多的部队也会被轰成灰。 　　所以，他们的任务是‘坚守’与‘控制该地区’，其中有大半都是卫戍和工程部队。 　　依托要塞与堡垒，以各种足以威胁到升华者和铠装的防御工事，阻挡敌人的进攻。 　　而强者的顶端对决，指的是第三能级以上的升华者。 　　他们面对普通的军队就是屠杀，如果一方有而另一方无，除非另一方有以太武装和虚境机神什么的东西，不然的话绝对是溃败。 　　故而，两方开战，顶端强者应当是势均力敌的，而双方的大部队也会坚守各方的阵地，逐步蚕食对方的控制区。 　　那么，进攻这一职责，便交给了‘精锐部队’。 　　这个精锐部队，在过去，指的便是以铠装与第二能级升华者为主，有着极强机动力与破坏力，可以轻易对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的高速装甲升华部队。 　　泰拉658年的那一场世界大战，高机动铠装技术第一次被重新研发而出，不再是过去‘沉重而愚笨’的铁魔像，在那场战斗中，中央帝国彻底毁灭了峻岭堡借助黑暗山脉黑潮之力直冲帝国北方要塞群的峻岭堡大部队。 　　自那之后的一百年，就是铠装最辉煌的一百年……只是在那之后，随着诸国技术的进步，各种反装甲武器的普及，堡垒愈发坚固，以及铠装本身也在不断变化定位，普通的铠装已经逐渐无法胜任快速破坏任务。 　　取而代之的，便是类似飞焰地‘构装骑士’这样的高速攻城以及战术压制单位。 　　帝国的相关部队，伊恩已经见过，就是基于‘高速机动堡垒’和‘第六代空天铠装’的可变形式机动铠装。 　　速度可以达数倍音速，装载大量重型炮弹，还可以变形为铠装辅助升华者进行近身战斗。 　　相较之下，无法飞行，目标巨大的飞焰地构装骑士，虽然火力仍然占据优势，但却仍然会被帝国方面达成技术压制。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飞焰地绝对在这方面有所研究，别的不说，伊恩就知道，对方能研发出‘死河武装’这种将恶魔之力转换为自己力量的道具。 　　而现在，融影这种‘半恶魔’更是说明，飞焰地在虚境和恶魔方面的研究已经走了非常远。 　　帝国也研究过恶魔相关的技术，但在虚境与灵能这一方向，大多都是各式各样与回声和人类记忆相关的方向。 　　“仔细想想，学识之都那边也在整千星之兽，这些泰拉国家真的是百无禁忌啊。” 　　想到这点，伊恩也不禁微微摇头。 　　通过之前对融影的解析，伊恩大概也明白了飞焰地那边的思路。 　　恶魔的本质，就是一种咒怨凝聚而出的资讯生物，与妖精类同。 　　但妖精是星球魂魄本能分化出的个体，而恶魔则是所有智慧生物潜意识海，也就是虚境属人那一侧凝聚而出的个体。 　　融影吞噬灵魂转换记忆的能力，很类似于亚德伯特曾经与他说过的‘虚海血魔’，那是一尊在亚空间游荡的大恶魔，诞生于卡琳之花的天启灾祸中。 　　延疆的几位邪魔猎人将其斩杀并封印，但它仍然不死不灭，除非所有有关于它的记忆被忘却。 　　飞焰地显然是看中了血魔的这一本质，故而不断地进行实验，甚至差点制造出了可以真的再孕育出一头全新血魔的‘死河武装’。 　　死河武装如今并不强大，在伊恩与诸国年青一代英杰与暗金巨龙的战斗中破碎，只能慢慢维修。 　　但这仅仅是因为伊恩没有用灵魂和恐惧去供养它，甚至还在压制它。 　　倘若完全放开，很难想象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如果说，飞焰地那边的‘精锐部队’，就与恶魔以及‘死河武装’这种东西有关……也难怪熄星道途的自己差点没打过了。 　　“我记得，熄星道途中，飞焰地的超级战士军团是叫做‘不朽者’……原本还不知道出处，但倘若就是某种恶魔与死河武装相关的造物……一切合理起来。” 　　大致确定了猜测，伊恩继续看向已经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处闭目沉思，开始与‘总部’建立精神联系的融影。 　　“希望能从你身上，找到一点飞焰地真正计划的影子……” 　　他低声自语。 　　与此同时。 　　泰拉775年，1月2日。 　　飞焰地，驭光地，原石研究所的灯光通宵达旦。 　　自从飞焰地联邦下达了‘科研优先法令’后，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涌入这片土地，让此地维持着超乎寻常的繁忙。 　　飞焰地诸王之一，驭光王卡尔罗·涅玛萨斯，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眉头微皱，注视着眼前屏幕上的地图。 　　屏幕上的地图正是帝国与飞焰地交接的西南方向与远焰地荒漠周边城塞，被迷雾覆盖的地图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光点，每一个光点都能稍稍照亮周围被迷雾笼罩的地图。 　　而每一个光点，都代表飞焰地派遣出去的一个间谍，以及间谍传递而归的信息。 　　作为驾驭‘莹莹飞光’之魂的驭光王，卡尔罗非常不喜欢黑暗。 　　这个黑暗不仅仅是物理性质的黑暗，更有信息上的黑暗……他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所以，在战争到来之前，他会尽可能地点亮一切。 　　只是，在这片已经被点亮大半的地图上，却有一片只有点点微渺萤火的黑暗。 　　一片名为‘南岭’的黑暗。 　　卡尔罗厌恶这黑暗……尤其是居住在这黑暗中的人，乃是他向往却无法成为，天生就能看见‘光’的人。 　　一位先知。 　　“危机先知就连间谍行动都能预知吗？”他喃喃自语：“那我们这边的先知为什么就只能预见‘机遇’？” 　　他喃喃自语，语气轻柔：“如果不阻碍帝国发展的脚步，我们的机遇将会彻底消失……先知的话一直都这么古怪。”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消失是平缓还是毁灭，但显然后者更有可能。” 　　“帝国……即便是连续遭遇这么多劫难，却仍然有着消灭我们的潜力。” 　　叹了口气，驭光王并不认为先知的预言就一定是正确的，尤其是泰拉大陆各大势力之间都有先知亦或是可以被使用的先知遗物，互相干扰之下，近期的未来还好说，稍微一远就模糊的不可思议，甚至错谬百出。 　　但无论怎么说，帝国在阿克塞尔治下迅速恢复元气，甚至隐隐有了当年以一国之力独抗峻岭堡，飞焰地与苍天王庭三国的国力。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又在异种研究院大出风头——迦南摩尔亲苍天王庭的支柱党落败，精灵全面倒向帝国，而甘特瑞格姆虽然人没有来，却也得到了帝国的一笔赞助金，以至于被三国包围的反倒是苍天王庭了。 　　而飞焰地的局势更加焦灼。 　　飞焰地西南，是鲸歌崖，那里是海裔的大本营，更是当年差点席卷泰拉的超级虫群‘海魔虫’的残部所在，它们的主巢虽然被毁灭，但还有许多巢穴仍然存在，时不时就会试图重聚，再次孕育出它们的至上母皇。 　　全泰拉的势力都会出资资助鲸歌崖，飞焰地自然也不例外，但这也堵死了他们通向外海的出海口。 　　而飞焰地西北，则是远岸岛——远岸岛是泰拉大陆最偏远的势力，也是堵住了静谧内海出海口的大势力，他们把持了泰拉大陆与新大陆之间的洋流航道，是一群孤僻，沉默，不好交流的家伙。 　　正北方，便是学识之都，这是一个绝对中立的组织，他们的前身是前纪元文明的联邦中央大资料库，那里有着前纪元文明最强大的末日应对措施与庇护所，所以那里遗留的前纪元文明遗迹也最多，以至于学识之都是泰拉大陆上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势力。 　　至于东边……就是帝国和七城联盟了。 　　飞焰地被五个势力团团包裹，甚至没办法去新大陆分一杯羹，想要开拓根本无从发力，内部两大血系更是矛盾重重，如果不是有帝国这个大敌存在，恐怕早就自己打出脑浆来。 　　说实话，还不如和迦南摩尔那样自己打出脑浆来。其中一方覆灭的话，另一方吃尸体好歹还能多活一会，联邦也能整合声音，励精图治。 　　被牢牢卡死的飞焰地不可能顶着诸国谴责去攻打没什么油水的鲸歌崖，亦或是恐怕不比他们弱的学识之都，而远岸岛贫瘠危险不谈，最起码自守的武力不差，他们唯一可能会得到利益的方向，只有七城联盟与帝国。 　　七城联盟原本就是帝国成型初期的几个开拓者家族演化而成，和帝国同根同源。 　　如此一来，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进攻，朝着帝国的方向进攻！ 　　失败也没有关系，只要发起进攻，一切令人窒息的问题都会消失，一切令联邦内部的矛盾加剧的冲突也会消退，只要开始战争，死掉一部分人，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假如还能再从帝国身上咬下一口肉，那真是再妙不过。 　　更不用说，还有预言支持他们的行动——如果不阻止帝国再次复兴的脚步，飞焰地恐怕就要被帝国一路碾碎，推进静谧海了。 　　卡尔罗原本相信，最近这些年是一个好机会，帝国索林大公叛乱，令西北最强的武装力量索林大公领化作鬼蜮，即便是帝国紧急抽调兵团建设要塞对抗，但也是仓促之举。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帝都倾斜资源至东部战线，西南兵团集群有些骚动，这正是他们把握时机大举进攻的好机会。 　　但，这一切却被那位先知预料到了。 　　伊恩·银峰在瑙曼城的预言直接将已经开始布置的战斗计划戳穿，而得到他的预言后，西南兵团集群再次警醒。 　　虽然他说什么‘飞焰地’肯定会成功……那的确肯定能成功，只要联邦愿意付出代价，西南兵团的防线肯定能打破……但谁来付出代价呢？ 　　“南岭的先知必须被消灭。” 　　这是联邦的决定，只是在暗杀对方之前，最起码也应该掌握一些南岭的信息——可现在问题就在这里了。 　　飞焰地根本得不到有关于伊恩的信息。 　　只要是间谍，是潜伏者，在靠近霞辉领之前就会被逮住，而具备暗杀他能力的第三能级强者又无比金贵，没有情报就这样出发无异于白送——更不用说这伊恩还是当年不动坚城的弟子，战斗力一流，甚至能与各国年青一代最强的天才相提并论。 　　一般的第三能级过去就是送菜，而第四能级却又不可能随意出手，越过国境线强袭。 　　就比如说驭光王自己，他有信心在遇到伊恩后便将其击杀，但首先是他能越过国境线，然后在帝国支援赶到前击杀伊恩——每个第四能级可都是被其他势力严防死守的战略单位，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出动成功。 　　麻烦就出在这里。 　　而这也正是第三能级才能被称之为‘高层’的原因，因为只有第三能级的实力，才能让那些想要暗杀你的大势力束手束脚，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伊恩·银峰……” 　　再次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驭光王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先知这种作弊的存在？” 　　也就在他压下心中躁郁，维持表面的优雅时。 　　突然地，屏幕上的南岭地图上，亮起了一片光斑。 　　卡尔罗怔然地注视着这片光斑，然后猛地站立起身：“有了！” 　　终于有了！ 　　而且，看这个地区和亮度……居然是霞辉领！ 　　脑袋一转，卡尔罗便知道成功的是谁……自然是那位融合恶魔‘融影’，他果然不负众望，瞒过了霞辉领的防御措施和先知，成功地点亮了霞辉领的地图！ 　　坐回位置，卡尔罗闭目冥思，果不其然，时空的另一头，融影正在呼唤他的意识。 　　融影发送回的信息非常详细重要，有关于霞辉领的城市地图，管理制度，武力水平，还有那位先知如今制定的诸多政策法令…… 　　感知着这些信息，驭光王卡尔罗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位先知。 　　根据融影的情报，这位年轻的炼金大师将自己的领地治理地井井有条，不仅仅颁布了多种福利政策，甚至还通过新式农业与进口初步解决了领地和山民的温饱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研发了多种新式武装，除却原本就有的磁暴和光棱系列外，霞辉领还多出了一种大型外骨骼机械铠甲，虽然目前主要用于城市巡逻和开荒农作，而且型号比较老旧，功能不多，但能造出这种造物，足以证明霞辉领的技术水平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除此之外，甚至能隐约看见霞辉领城内近乎于无处不在的光棱炮塔和磁暴线圈。 　　这是一座被武装到牙齿的城市。 　　嗯，听情报，霞辉领与学识之都与坠星丘陵的矮人也有合作，难怪堡垒化这么专业，这位先知领主的思路非常清晰啊。 　　“幸亏得到了融影的情报。” 　　长吁一口气，卡尔罗心中甚至有一种庆幸感：“如果不是融影成功潜入，我或许还以为山民和霞辉领最少也需要三四年才能成为足够的威胁。” 　　“可现在来看，恐怕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他就不是一支精锐小队能斩首亦或是破坏的目标了，到那时，不出动绝对精锐的菁英部队，就不可能将其消灭！” 　　“而四五年后，重新被武装起来的山民，以及全力运转的南岭就会成为西南军团全新的兵源与物资补给基地——到那时，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 　　所谓见微知著，便是如此。 　　卡尔罗知道自己的推测在其他人看来恐怕有些太过夸张，但他却很清楚，一位足够天才又实力强大的升华者领主，可以将自己的领地改变成什么模样。 　　要知道，在泰拉这种地方，一位学识丰富的领主，一个人就能进行技术突破和重大工程的施工，将十年都难以解决的工程缩短到一年之内。 　　更不用说，这位领主还有一头龙帮助他……该死，有一头龙帮忙整备地形亦或是开荒，天知道这群人发展的会有多快！ 　　“必须立刻开始准备针对银峰先知的计划！” 　　站立起身，驭光王下定决心，要在下一次联邦大会上提出议题，将这个飞焰地最大的威胁彻底铲除！ 　　“融影，你就继续潜伏在霞辉领。” 　　他毫不迟疑地对远方的融合恶魔下达指令：“等到未来需要你配合的必要关头，你要在霞辉领中制造骚乱，现在开始就要找机会寻找霞辉领的重要地区所在，等到必要时刻，破坏它！” 　　【遵命，大人。但这需要时间】 　　‘融影’如此回答道：【我已经知道霞辉领的净水系统与能源系统何在，这在原本官员的记忆中就存在，但渗透需要时间，我大概要有多长时间准备？】 　　“不到一年。”驭光王如此道：“净水系统无关紧要，经过我们的生物战，他们肯定早有防备，但霞辉领的诸多武器系统都需要大量能源，破坏它。” 　　【遵命】‘融影’如此道：【我这就去准备】 　　卡尔罗满意地结束了通讯。 　　而伊恩也若有所思地结束了对融影灵魂的监听。 　　“不到一年的时间……听上去，就是今年冬天之前？那应该是夏末秋初的那段时间，八九个月吧。” 　　他喃喃自语，然后露出微笑：“还行，有足够的时间给我准备……而且，因为融影透露出的情报，飞焰地将我的目标优先等级向前挪了，而他们却没有绝对的力量，可以越过西南军团对我施加必死打击。” 　　“我准备的时间越短，飞焰地准备的时间也越短——他们的上限远比我高，这样算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至于这个间谍……” 　　侧过头，伊恩继续看向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欣喜的‘融影’。 　　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想法就如同透明一般展现在自己身前，而他因为灵魂钢印，却完全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飞焰地的计划也可以从他口中套取，还是有些存在价值的。 　　而且，半恶魔吗？ 　　“让我问问龙王他们，是否知道这种奇妙的生命形态吧。” 　　如此想到，伊恩的意念一转。 　　龙岛。 　　正在极风龙王领域研读龙岛资料库的不动坚城伊恩突然抬起头，对空旷的大厅道：“龙王陛下，您知道‘融合恶魔’‘半恶魔’这种存在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怎么整个星域全都是恶魔啊？ 　　【为何突然询问这个问题】 　　四面八方传来极风龙王的声音：【是你的半身在大地上遇到了这种存在？】 　　“是的。” 　　伊恩关闭了眼前的晶板，他垂下双眸，环视周围的数据库：“我的领地中出现了恶魔，由灵能者与恶魔融合，既有智慧也有恶魔之能的存在。” 　　他所在的区域，正是龙岛的‘数据储存区’，由密密麻麻宛如树林一般的晶体巨树构成，每一根树枝都代表相应资讯的分支，而每一个叶片都是一个具体的信息晶片。 　　伊恩在这里，将‘炽光悬星龙’的‘龙晶’交还给了龙岛——作为交换，伊恩获得了自由阅览龙岛数据的权利。 　　听上去好像是亏了，实际上，有星神之礼的伊恩看一个就是记载一个，赚的不能更赚。 　　而极风龙王也知道这一点，算是找个理由回收一下当年导师的遗留，顺便又帮伊恩一个忙。 　　伊恩也正是从龙岛的技术中领悟出了不少新的技术，所以才能在短短五个月内，就依靠泰拉之心造出了可以自动化运转的‘自动战斗铠甲’。 　　【是吗】 　　听到伊恩的话语，极风龙王无处不在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伊恩能想象，对方正在叹息：【终究会有人走上这一步，或早或晚而已……】 　　“以前有其他人……不，其他文明作出过这种选择吗？” 　　伊恩敏锐地感应到了极风龙王的感慨，他好奇地问道：“融合恶魔干什么？为什么不学我一样转换为妖精，亦或是泰拉前纪元文明自己造机神？” 　　【无论是妖精还是机神，亦或是恶魔，归根结底都是一条路】 　　极风龙王道：【名为灵能飞升的路】 　　【任何精通灵能的文明，都会走上这一步。无穷灵魂汇聚潜意识海，怨憎化作恶魔，祝福化作天使，自然的便是妖精，人造的便是机神】 　　【而你们泰拉如今所走的路，可以被称之为‘源质飞升’，这两条路并不冲突，但是对于那些没有突破星空的文明而言，选取一条路就已经足够艰辛，两条路根本没有资源修持】 　　【而这两条路，最终也将融汇一体】 　　【也就是泰拉如今情况特殊，可以双路并行】 　　“那是不是还有机械飞升？” 　　伊恩感兴趣了起来：“这个数量也不少吧？” 　　【的确不少】极风龙王道：【倒不如说，绝大部分文明都会发展出一些机械技术，哪怕是虫群这种纯生物文明，有部分个体也会以机械为主要结构】 　　【总的来说，文明之路无非这三条，而恶魔就是其中之一相当重要的分支】 　　顿了顿，极风龙王思索了一会，然后道：【随着技术和时代的更替，一个文明越混乱，越残忍，越癫狂，恶魔就越会滋生】 　　【如果没有技术突破，这个文明就会因为恶魔而灭亡，这就是宇宙中的第一个大限制器】 　　【但是，就算是那些混乱残忍，癫狂恐怖的文明，也有一线生机——他们可以选择整个文明都转换为恶魔，至此拥抱混乱与恐怖】 　　【转换为‘深渊之国’】 　　说到这里时，极风龙王颇有些感慨：【这种文明虽然稀少，但一旦出现，便是周边文明的灾难——他们极端排外，遇到其他文明绝对不会思考什么合作共赢，只想要将其他文明的灵魂吃干抹净，不留半点】 　　【他们是纯粹的毁灭与食欲的聚合体，以征服其他文明为己任……创造主认为，这也是生命本质的一种体现，故而不忍除灭，而是选择将这种文明聚集在一起，汇聚成深渊星域，让选择残忍的他们互相残忍】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并没有对星神的所作所为进行评价，因为他并不在乎这些小事。 　　他只是想……一个奇怪的可能。 　　“极风龙王。” 　　白发少年有些谨慎地说道：“那……我们现在的泰拉文明，似乎挺符合这个条件？” 　　“混乱恐怖，残忍癫狂，感觉似乎都沾一点啊……” 　　【确实】 　　极风龙王居然承认了！祂平静道：【所以我才觉得，融合恶魔技术出现在泰拉根本不奇怪，倒不如说，本就应该有才对】 　　【但不用担心，这颗星球上的秩序仍然胜过混乱，平和胜过恐怖，只是有些残忍和癫狂】 　　【不过，如若世界大战爆发，秩序平和就会丢失，那时候，或许就是恶魔暴增的一段时间吧】 　　“我还以为你们很排斥恶魔。” 　　伊恩听出极风龙王对恶魔的态度非常平等，恐怕真的和星神一样，将恶魔也视作生命的一种。 　　他对这种态度有些困惑：“毕竟龙族一直都在和恶魔战斗，山之王，希欧，还有大皇子……你们和诸国的盟约，恐怕就是要求人类协助你们抵御恶魔。” 　　【对抗吗】 　　极风龙王不置可否：【在你们眼中是这样啊，但伊恩，你不是已经从导师口中知晓了我们龙族血脉中延续的诅咒吗？】 　　【我们并非是要铲除恶魔，只是抗争自己体内的诅咒而已】 　　“诅咒……”伊恩轻声道，他心中有所猜测，但故意装作不知询问：“那不是那些毁坏的火种中流淌而出的东西吗？” 　　他想要从真龙之王的口中得到正确的答案。 　　【看来，你这次只是借着‘半恶魔’之口，向我试探真相】 　　极风龙王叹了口气，雷霆的龙首在半空中凝聚而出，祂深深地看了眼伊恩，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吧】 　　【伊恩，记住，不用试探我们……我们不是人类，既然我们已是同胞，那么我就会对你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如此说着，伊恩便顺应着极风龙王的牵引，离开了龙岛的数据库。 　　他们飞出地底，来到一片虚无的宇宙空间中。 　　而随着极风龙王一同飞出的，还有一整套观测元件。 　　以太的光辉流转着，极风龙王在自己的身前构筑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这镜子是以宇宙时空为镜身，以以太为镜面，倒映出一片虚幻朦胧的影像。 　　而第一个浮现的影像，便是一颗炽热的恒星。 　　泰拉太阳——亦或是说它的泰拉学名【天父】。 　　伊恩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镜头不断放大，令伊恩微微一怔。 　　他在那些太阳表层的黑子中看见了一团团以亚光速飞速移动的太阳气体……这些气体显然不是自然的太阳运转结果，而是生物行动的轨迹。 　　它们在黑子中不断穿梭，形成了大量‘川’字形结构，而有些个体会飞离太阳黑子，环绕太阳飞行。 　　那是…… 　　“太阳神鸟！” 　　伊恩看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有些惊愕：“原来这种魔兽真的还有野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它是异星之神，被击溃后才成为了瑟塔尔家族的顶座之血……” 　　【这是仅存的几只了，太阳鸟繁衍极为困难，需要恒星激烈活动才能激活它们的生育系统……】 　　极风龙王有些惋惜地说道：【而且它们也几乎不可能诞生智慧——它们的本能太强，可以应对一切困难，思维速度太快，以至于没有思考的余地，所以很容易被陷阱困住】 　　【但它们并不是主角，伊恩，你再看看】 　　伊恩一开始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他将精神潜入虚境，观察‘虚境’中的太阳。 　　然后，他就看见了。 　　在泰拉天父之星的表面上，那些太阳黑子所在的区域，有着一颗颗肿胀转动的巨大眼球，它们不断旋转，朝着宇宙中释放着无穷无尽的冰冷恶意。 　　在伊恩震撼注视之时，极风龙王缓缓道：【那是火元素文明‘威尔伯’‘禁摩’，光元素文明‘三鼎’‘羣’‘卡玛’，雷元素文明‘法尔维’‘维萨’等二十二个文明火种被毁灭后，淤积在泰拉恒星中的咒怨】 　　【文明毁灭，火种崩溃，残存的意识在虚境中淤积，化作了恶魔的巢穴……虽然并不强大，迄今为止都没有一个第五能级出现，但一旦出现，便是‘太阳恶魔之王’，是堪比恶魔飞升的文明的最强个体】 　　极风龙王调控镜头，这一次，出现在伊恩前方的便是泰拉第一行星‘墨丘利星’，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 　　这颗被潮汐锁定，一半被太阳炙烤一半处于极度严寒中的金属星球，在虚境中是一颗不断扭曲重组的破碎齿轮之星。 　　【这颗星球上是硅基和其他熔岩元素，一部分金属基生命的火种陨落之地，上面也有一些失去智慧的魔兽生存】 　　隐约能看见，巨大的金属岩层中，有一座座宛如山峰般庞大的巨型生物正在缓缓移动……它们的形态，有些类似于泰拉传说中的‘泰坦巨人’。 　　“你别告诉我第四第五能级的魔药材料要从其他行星来……” 　　伊恩喃喃自语：“应该不至于吧？” 　　【的确不至于，泰拉上的生命比这些贫瘠之地多得多】 　　极风龙王道：【目前有稳定恶魔巢穴，和一部分火种生命存在的星球，只有泰拉恒星，墨丘利星，阿芙洛星，维斯塔，以及德乌斯星周边的一些卫星】 　　【是的，正如你所想，那正是当年火种储存设备破碎之后，火种散布的区域，也是泰拉星域中，源质比较丰厚的区域】 　　的确。伊恩也知道，当年泰拉天坠后的失落纪元，有不少天外之神来到泰拉，其中有不少便是在德乌斯星以及它卫星上孵化的。 　　当然，也不仅仅是德乌斯星，还有萨顿星……泰拉星域中能孵化火种的地方不少，但能汇聚恶魔的源质丰富区，似乎也就是太阳和泰拉之前的三颗行星，以及德乌斯星周围的一些行星。 　　这些行星中，有一部分适宜当地环境的火种遗民存在，但他们失去了智慧，化作了魔兽。 　　而这份失落文明，再也不得复生的咒怨……纠缠在这些星球之上，化作了深渊巢穴。 　　太阳上的肿胀之眼，墨丘利星的破碎齿轮之巢，阿芙洛星的扭曲腐化风暴，维斯塔星上的流沙之涡，以及德乌斯星周边的黑暗之潮…… 　　“这就是针对龙族的虚空恶魔大群……” 　　使用虚境的龙族观测泰拉星域，伊恩就连倒吸一口凉气的余力都已经消失，他只是缓缓自语：“所以说，真龙一直都在抵御，对抗这些怪物？”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你来当龙王？ 　　【不，你高看我们了，我们只是被动地抵御它们针对龙岛的袭击而已】 　　极风龙王缓缓摇头：【恶魔巢穴并不能永久存在，随时可能会因为星球源质循环变化而覆灭，依照估计，这些恶魔巢穴大概会在一百多年后衰退，在四五百年后彻底消失】 　　【只是龙岛封印最多也只能维持一百多年，所以我们腾不出手，也不需要去消灭这些恶魔巢穴，它们自己会消失】 　　【更何况】 　　极风龙王平静道：【这是我们应得的】 　　【我们没有保护好千星的火种，我们愧对他们的期待与信任——他们的咒怨是合理，应当且正确的报复……我们必须承受，如果不是要守护龙岛，我们完全可以一死了之】 　　“我不评价你们的道德观念，但我还是想说，为什么不去仇恨终焉？” 　　伊恩感觉龙王们有点亚德伯特了，而龙王失笑道：【终焉究竟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或许创造主有些头绪，但哪怕他们真的是你所说的时间轴生命，你要这些普通的文明怎么理解这种‘天灾’呢？】 　　【更何况，这并非不能解决——诸国都与龙岛有盟约，就像是帝国的大皇子卡洛斯那样，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帮助我们抵御恶魔之潮……放心好了，不会太强，而且也只有经历过恶魔的诅咒，新一代的真龙，才能彻底从束缚我们的‘职责’中解脱】 　　【总之，伊恩，明白了吗？】 　　龙王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泰拉星域中，‘虚空恶魔集群’的真相——当年那些因为天坠之灾而被毁灭的火种，那些消逝文明的遗留，如今都变成了恶魔】 　　【一个文明最后的怨憎，更不用说有许多火种中装载了一个文明的回声，乃至于卡琳之花那样一个文明的灵魂聚合体，他们的毁灭，在虚境中泛起了千百年也难以平静的涟漪】 　　【这涟漪就是恶魔的巢穴……实际上，泰拉上原本也有许多恶魔巢穴，只是前纪元文明的虚境机神的确是灵能飞升之道的正途，祂们即便没有智慧，依照本能行动，仍然能荡除所有恶魔，守护你们的灵魂世界】 　　【甚至……不久之前，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极风龙王平静地说道：【你和我说过，在南海看见过我们龙岛经过……那时你肯定也看见了吧？那浩浩荡荡，无数虚境机神汇聚在一起，化作的通天之塔】 　　【那就是泰拉虚境机神迎战虚空恶魔集群的场景，是无法观测到虚境的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知晓的浩大战争】 　　——原来如此。 　　而伊恩注视着这一切，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即便是不动坚城也有些牙疼地自语道：“天啊，我早就该猜到的……我早就应该明白，我之所以会一个劲儿的朝着外面飞，除却我自己的欲望外，肯定还有什么外在因素……” 　　“熄星道途……恐怕就是察觉到了恶魔集群的存在，所以才毫不迟疑，放弃战争，直飞天空——因为只要战争持续时间一长，泰拉上也会孕育出众多虚境机神也难以迅速剿灭的恶魔。” 　　“甚至……” 　　伊恩想到了不是熄星道途中，其他道途爆发的光之灾。 　　他若有所思道：“龙王陛下，如今已经确定，最后的回声光化，并不能突破摇篮破损的部分……但即便如此，我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人去突破破损，导致光之灾的爆发。” 　　“目前来看，泰拉人类文明还在专注内战，真龙显然也不会干这种事，那么，会突破囚星天狱，造成光之灾的，有没有可能……” 　　“是恶魔？” 　　这并非是无缘无故的猜测。 　　伊恩曾经在帝都，见到过一位第四能级巅峰的虚境机神‘终末删除者’。 　　恰好，那个时候的帝都，正在举行孤山会议——而孤山会议的内容，就是万灵殿预言到了光之灾。 　　虽然可能是巧合，但伊恩认为这两者或许有所联系……比如说虚境机神在长久的剿灭恶魔中，得到了有关于恶魔目的的讯息，只是前纪元文明崩溃，所以祂们找不到汇报的目标，只能在帝都出现一下，然后又消失。 　　甚至…… 　　可能有恶魔，已经混入了泰拉人类之中？ 　　飞焰地能以人类为主体融合恶魔，那恶魔凭什么不能寄生人类，操控人类呢？倒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恶魔啊！ 　　伊恩将自己的猜想全部道出。 　　极风龙王皱起眉头。他曾经跟随过伊恩的预言见到了许多讯息，所以他完全相信伊恩说的话，也认可对方的猜测。 　　【你说的对，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这种可能的确需要预防】 　　祂谨慎道：【我得去唤醒一个老伙计，询问一下这种可能了】 　　“谁？” 　　伊恩抬起眉头：“难不成，是其他三位现在都还没有醒来的龙王吗？” 　　自从来到龙岛，伊恩本以为可以与其他三位龙王都见个面，却没想到，五个月过去了，仍然只有极风龙王与自己交流。 　　【他们不是没有醒来，而是反应需要时间】 　　极风龙王道：【洪潮制造了一具独立运转的义体在泰拉上生活，每隔一百年，这义体就会将记忆传输回龙岛，带给祂冒险的回忆，祂现在估计正做梦的正香，你是叫不醒的】 　　【镇星捏了几个机器人，在亡山那边和提摩泰尔他们玩过家家，他睡的最死，除非恶魔要攻上龙岛，绝对不会醒来】 　　【而真炎养了几条小龙，和我一样比较活跃，大概十几天后就醒了吧，而那些小龙就在尼密斯星轨道那边生活，整理导师与始祖留下的遗产——祂们那些小家伙距离摇篮屏障最近，估计知道点什么】 　　说到这里，极风龙王颇有些感慨：【我上次去那里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具体消息，还得问祂们才行】 　　“哇，陛下，你们过的还挺悠闲？捏人，捏机器人，养小龙……” 　　隐约能想象这种感觉，伊恩颇为感慨：“泰拉上那些和龙王马甲一起冒险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他们曾经与龙王的马甲一同生活过。” 　　少年揶揄道：“让我猜猜，龙王陛下，你其实好为人师，所以才教导了山之王他们一群真龙当学生？” 　　“真是兴趣爱好广泛！” 　　【那你来当龙王？】极风龙王没好气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没有始祖也没有导师，更没有创造主，我们本来也不用向谁汇报工作，干完了活就休息，有点个人爱好有什么大不了的】 　　【问完了问题，你就回去继续看书，维修龙躯吧……别忘记，你只有完善了你的‘传承’，抵达第四能级，你的这个身份才有光明正大回到泰拉的能力】 　　“嗯。” 　　微微点头，伊恩转过身，看向龙岛之后的泰拉。 　　他凝视着泰拉大陆上，南岭霞辉领所在的方向，不禁露出微笑：“不过，有些时候也并不需要光明正大。” 　　“即便是在龙岛之上，我仍然能够帮助我的领地与朋友。” 　　握拳，伊恩的身前，随着源质的凝聚，一块块有着钢铁性质的青金色源质块便凝聚而出。 　　而伊恩挥手，这些源质块便朝着龙岛下方的泰拉大气层而去。 　　隐约能看见，在龙岛引力与泰拉引力的平衡点，泰拉大气扩散的区域，已经有了密密麻麻，千百颗被土属性源质凝聚在一起的‘冰锥’。 　　坚硬，庞大，被土源质和水源质强化过，甚至带着些许冰濛龙龙属性不化冰特质的冰锥，宛如一柄柄利剑，悬浮在星球轨道之上。 　　五个月来，伊恩一有时间就会制造这些不化冰冰锥，如今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规模。 　　【我必须提醒你】 　　极风龙王提示道：【龙岛不参与泰拉文明内部的斗争——所以你假如想要用这些冰块做点什么事情的话，得等龙岛离开那片轨道后，你自己一个人去做才行】 　　“放心好了。”伊恩漫不经心地回复道，他注视着泰拉大陆，轻声道：“我当然不会让你们为难。” 　　“我只是……以先知的身份。” 　　“做一点小小的，谨慎的应对措施罢了。” 　　…… 　　泰拉。 　　霞辉领崖顶，领主府城堡。 　　“唔。” 　　伊恩眯起眼睛，抬起头，看向高空，他与自己隔空对视：“原来如此，恶魔和真龙，还有龙王们的行动模式……本以为在知晓终焉的秘密后，泰拉上就没有多少会让我吃惊的东西了。” 　　“现在看来，还是我想的太少了。” 　　“不过问题不大。” 　　伊恩不再仰头看天，而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领地。 　　他露出微笑：“无论是融合恶魔，还是其他什么怪东西……想要来，就尽管来吧。” 　　“到时候，看看是谁让谁吃惊。” 　　转过身，伊恩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许多实验要进行。 　　时间飞逝。 　　两个星期之后。 　　在经历了接近半年的搜查后，山民终于在外骨骼铠甲的辅助下，找到了位于大雪顶最深处的‘冰龙之遗’。 　　他们找到了霜天之王，冰濛龙多兰博纳森遗留在泰拉上的火种。 ###第二百六十章 选择成为霞辉领人 　　泰拉775年，1月16日。 　　新年假日已过，倒不如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太适应所谓的七日假，大家不用工作反而闲得发慌，城里人或许还能聚集起来聊聊天玩玩游戏，而山里人就只能继续自己的任务。 　　一支山民小队正在海拔超过四千米的拜森山脉核心区，一片广袤冰雪平原上前行。 　　拜森大雪顶曾经——至少前纪元文明时期是一个高原。 　　在‘泰拉大陆’曾经不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座大陆的时候，它曾与另一块板块上的巨岛遥遥相对，拜森山脉就是板块对撞产生的结果。 　　因为天坠之灾，高原崩塌，山脉陷落，大陆沉没于咆哮的滔天巨浪，而拜森山脉在那样的撞击下再一次隆起。 　　连带过去的高原一同变成了山峰。 　　即便是赤道周边的山脉，也是有雪的，海拔一高，无论哪里都有冰霜，但大雪顶不同，这里的积雪或许是千百年来积累的结果，但更多的，则是一位第五能级真龙沉淀的遗落。 　　即便是山民也不会想着来这种地方，偶尔的寻觅资源便已经足够危险。 　　但因为‘龙神’的命令，他们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雪原上已经跋涉了超过三个月。 　　如果不是他们每个人都驾驶着外骨骼装甲，有充足的要素结晶为炼金炉供能，这种探索行动能持续三天都算是意志惊人——但就算装备了如此专业的设备，他们每隔五六天也得回去重新充能。 　　这样的探索过程堪称枯燥无味，没有敌人，也没有意外，有的只是无处不在永恒不休的冰风，还有固定‘探测装置’后，等待银白色的进度条一点一点充能的过程。 　　这个探测装置源自于市政厅，据说只要把它放下去然后充能，它就能探测周边的所有龙血气息——只要一点一点按照区块放置探测装置，他们就能和扫雷一样，扫出真龙的遗留。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玩意一充能就是两天。 　　两天的时间，没有魔兽——绝大部分宁肯有魔兽来袭，这样还能刺激点——也没有敌人，就只能枯坐在装置旁边‘等待’并且‘回收数据’，周围也没有任何景色，只有白茫茫一片的雪海。 　　幸亏还有植物大战魔兽。 　　是的，植物大战魔兽。 　　植物大战魔兽是一款由霞辉领市政厅主持研发的战棋类策略游戏，游戏发生在一个被飞焰地生物袭击过的领地，在这里，有许多龙血植物成长，幸存者们培养龙血植物，对抗源源不断的腐化魔兽，在不断的战斗中寻找全新的龙血植物种子，幸存者将找回其他同伴，守护自己的家园——同时，逐察觉腐化魔兽巢穴的源头…… 　　说的很酷炫，但实际上不过是一团模糊的像素色块和另一团像素色块的塔防游戏罢了，如今迦南摩尔终端的性能也就只能支持到这个地步。 　　但对于泰拉人来说，这已经非常炫酷，甚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等待探测仪器充能的过程中，探索的山民全靠植物大战魔兽消遣时间，他们用这个游戏比试通关长度，比试使用最少费用通过，尝试各式各样完全不同的搭配，学会找出一种可以在无限模式中找到坚持最长时间的方法。 　　虽然游戏很好玩，连续玩三四个月，显然会对人的精神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啊，我悟了！” 　　在漫天冰雪之间，一位山民在第一百次太阳升起时忽然顿悟：“看，这坚果，不就是我们城市的护壁吗？” 　　“这些樱桃和土豆地雷，就是我们城市的陷阱，工事还是其他的防卫措施！” 　　“那些太阳花，夜光菇，就是我们的后勤……玉米大炮和其他的豌豆射手，难道不就是我们的炼金火炮和士兵吗！” 　　“原来如此，领主大人用如此简单的游戏来告诉我们战争的基本道理……飞焰地强大，且占据主动进攻的权力，我们只能被动防守，应对他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亦或是反制他们直插我们腹地的偷袭！” 　　“这不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吗？原本我还不太理解大人最近这段时间不扩展城区，而是不断加固旧有城区，都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飞焰地突袭啊！” 　　“呃。”他的同伴，另一位山民委婉地提示这位似乎雪地悟道的朋友：“这些报纸上都有写。霞辉领774年12月第二周刊‘战争近在咫尺’这篇文章。” 　　“我看过。”悟道的山民荣光焕发，他哈哈大笑：“但之前不是没看懂吗？现在我懂了！” 　　“果然，还是得亲身体会一下才能明白啊！” 　　游戏就是这样的东西，能够通过模拟的一些‘虚假的事物’，反而让人联想到一些真实的道理与逻辑。 　　但其实还有一些道理，等到领悟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有点迟了。 　　譬如说，不要在雪山上高声喧哗。 　　哪怕是悟道了也不行。 　　轰……轰轰轰！ 　　在众人毛骨悚然的回首中，伴随宛如连绵的雷声的巨响在半空中回荡，大团大团冰雪混杂着坚固的冰层沿着山坡倾覆而下，海啸般的雪流奔涌着将山民的队伍和探测仪器吞没，然后…… 　　露出了背后隐约呈现出蜷缩巨龙形状的龙骨山崖。 　　得到消息，在第一时间带队赶到救援的伊恩，先是把被埋进雪里面的几个幸运倒霉蛋救了出来。 　　幸亏他们穿着外骨骼装甲，不然的话早就死了。 　　救出来后，伊恩便目光灼热地看向冰濛龙龙骨所在之处。 　　“终于找到你了。” 　　比较遗憾也很自然的是，冰濛龙在死前就已经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释放在天地之间，化作这片天地间无尽的风霜。 　　所以它的遗骸中，除却那一身坚固不可摧的稳恒冰骨外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一件坏事。 　　整个大雪顶都是冰濛龙的墓场，而它的身躯就是这片大地的自然场域中心，换而言之，冰濛龙用自己的生命，塑造了一个极端罕见的‘高灵地带’，而厚重的冰层之下，更是埋藏有无数被龙之力异化的矿石与不化冰。 　　更何况，伊恩也没打算解体冰濛龙的遗骸，他现在可是龙岛的盟友，直接便呼叫龙岛，让祂们派龙过来回收。 　　而作为代价，龙岛也会为伊恩提供他想要的一些东西，更加珍贵的一些材料。 　　一些可以用来突破第四能级，乃至于完善奥法道途第四阶的材料。 　　“这里的确不错。” 　　伊恩对随他一起登山，如今有些高原反应的斯科特与罗兰，还有正在展开双臂，感受寒风的希欧道：“这里可以作为新的‘圣地’！” 　　锖钢龙原本的锖钢圣山不是不行，而是伊恩必须要作出区分，他不好明着让所有山民都来信仰自己，信仰自己背后的‘龙’，但聪明的山民已经意识到，即便伊恩是真的龙神使者，但他想要的东西绝对不仅仅是龙神的信仰。 　　所以，最聪明的那些山民，已经开始顺从崇灵教的宣传，当然，也有一些人选择反抗伊恩，之前那些意图重塑龙神信仰的酋长和祭祀都是聪明人。 　　他们很清楚文化与传统的意义，知晓如若这一切都被伊恩改写，那么山民就会失去自己的特殊性，从一个独立的文明民族，逐渐变成霞辉领的附属品。 　　变成‘银峰人’。 　　伊恩也不觉得他们是错的，但谁让山民太弱，只能选择他当领袖呢？这就是代价。伊恩会带领他们脱离贫困，走向丰饶，代价就是失去自己。 　　甚至失去‘圣地’。 　　“记在备忘录上，崇灵教未来的教派总部可以建在这里，这里自然灵能场域如此充裕……甚至可以让妖精们在这里生活！” 　　伊恩可没有忘记老家的那些热水妖精，虽然对方已经快成为红杉基地的下水道清洁工（祂们自称是地下水域之王），但红杉基地除却结晶湖外并没有一个非常稳定的灵能场域聚集地。 　　而结晶湖却又是结晶龙的地盘，虽然霜蝶已经册封青瞳为结晶湖大将军，但留一部分妖精呆在南岭或许还行，真的全都窝在红杉基地，伊恩也不好照顾。 　　“就是不知道妖精们愿不愿意又从热水妖精变成冰妖精了……管他，先问问再说吧。” 　　伊恩微微摇头，反正地方他是选好了，应该也是会有妖精愿意来大雪顶这边玩的。 　　如此想到，他回过头，看向冰濛龙的龙骨，又想到了那个寂寞地可以在异种研究院中，陪着回声聊了几百年天的真龙。 　　“能让这个寂寞的地方热闹起来，假如冰濛龙知道的话，他也会很高兴吧。” 　　一旁的斯科特听见了伊恩的自言自语，不禁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领主——而等到伊恩察觉到自己又因为妖精之心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后，不禁抬起眉头：“怎么，觉得这种话不太像我吗？” 　　“倒也不是，我一直都能感觉到大人您心中的想法。” 　　铁之民总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想个比喻：“但这次您愿意说出来了，这就是代表您更加自信了，也代表……过去您实在是太过谨慎，甚至连一些心中的话都必须斟酌再三，才能说出口。” 　　“而现在，随着我们的领地发展的越来越好，大人您的实力也越来越强，您就越不用伪装自己了。” 　　“谨慎……伪装。”伊恩咀嚼着这句话，然后笑了笑：“确实如此。” 　　现在已经不是他什么都需要隐藏的日子了，事到如今，他的先知已经揭露，不动坚城弟子的身份也被揭露，隐藏下来的，无非就是星神之礼的存在。 　　但就算是这个身份，只要‘马赫迪’还在龙岛一日，泰拉诸国就不会将目光移向‘伊恩’。 　　“原来这就是自由吗？” 　　有些感慨，伊恩必须得承认，自己的确不太擅长伪装。他的智慧，力量和性格都不擅长去在意那些他根本不屑于去隐藏的方面，只是迫于生存，必须那么做。 　　但是现在……一切都回归正轨。 　　“真不错。” 　　不知为何，伊恩突然变得心情很好，很快，随着大雪顶上的临时营地建立，他便开始与罗兰与希欧商谈起‘崇灵教圣地’的建设工作。 　　所谓的圣地，在泰拉并非是单纯的‘圣洁之地’，它必须是一个灵能场域之地的核心，内部有着大量铭文阵路，构成一个巨大的‘灵能要塞’。 　　这个要塞，必须具备庇护教众，培养后继升华者，抗击敌人，储备关键资源等能力。 　　除此之外，它还必须要有些超乎寻常的圣迹——譬如说锖钢圣山的通体锖钢石以及龙神祭火。 　　如此一来，圣地才是圣地。 　　好在大雪顶龙骨峰（伊恩刚起的名）完全符合条件。 　　原本以霞辉领如今的生产力，是没办法在补充农业大楼，帮助山民重建聚集地和开荒的情况下，再去建造圣地的——更不用说伊恩现在还在扩建炼金园区，顺便启用了四处山脉矿场。 　　如果不是泰拉之心在居中调控，负责了绝大部分简单重复的资源分配和相关计算问题，现在大家估计还在写草稿呢。 　　但伊恩本来也就没指望完全靠自己的领地就能办成这件事。 　　“你说山之王会答应吗？” 　　伊恩问希欧，而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消化异种研究院之行收获的希欧想了想，信心满满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但，假如你真的把冰濛龙的尸骨交还给龙岛，那老妈她帮你在山里面挖一个能塞进一栋超级大楼的洞绝对不成问题，反正无非就是建个龙巢规模的洞而已，最多也就几个月而已啦。” 　　如此说道，希欧相当兄弟地搂着伊恩肩，哈哈大笑道：“大不了你拜托我帮忙嘛！绝对免费不收工钱！” 　　“我怕你把山挖塌。”伊恩义正辞言。 　　实际上，希欧会挖塌山是夸张，几个月也是夸张了，以山之王第四能级的力量搞基建，最多一个星期就全都完工。 　　不过，考虑到伊恩的要求非常精细，那么几个月也的确有可能……但最重要的是，伊恩想要用这件事，隐约绑住山之王。 　　等山之王拒绝，再委托希欧也不迟，反正就和希欧说的一样，她又不要工钱。 　　也就在伊恩与罗兰和希欧商量具体建筑图纸和施工细节的时候。 　　或许也是崇灵教相关的气运爆发吧。 　　霞辉领内，又有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正在发生。 　　这件事有关于洛伦。 　　自从去年夏天得到伊恩许可，进入霞辉领升华者培训营后，洛伦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一开始，洛伦心中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点自卑。 　　他的确因为对伊恩大人的崇敬而觉醒出了灵能，但这灵能迄今为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力量，虽然大人一直都在告诉他，他的灵能是未来新时代必须的一个‘要素’，但洛伦心中其实还是颇为忐忑。 　　他很希望自己能表现出可以立刻帮助到大人的力量，但事与愿违。 　　不过好在培训营中的大家人都很好。 　　事到如今，洛伦已经克服了刚刚进入训练营时的拘谨与羞涩，还有心中隐隐约约的自卑，无论是熟悉的同学导师还是陌生人，他都已经可以顺畅地与他们交流，自信谦虚地介绍自己，并坦然面对自己过去的绝望与悲伤了。 　　他甚至会展现自己的手艺，编织一些花冠送给熟悉的朋友，与他们笑着聊侃自己最近的生活。 　　也就是在这之后，洛伦才有些惊讶地发现，霞辉领升华者培训营中，居然并不全都是贵族亦或是骑士的子嗣，其中有许多普通人的孩子，商贩的后代，甚至就连西境难民都存在——这与他想象的升华者培训营大不相同。 　　他还以为就自己一个贫民家的孩子呢。 　　因为洛伦的文化课成绩优秀，他甚至成了文化课代表，还成了那一学期的优秀表现生，自那之后，就连一些因为早培训而有些自得的老同学也开始尊重起洛伦起来了。 　　在这半年，他们一同在山中急行军，一同逆着河流划艇，他们一同冥想，一同咬牙进行压迫人体至极限的力量训练，一齐吃好吃的学堂饭菜，一齐组队应对危险的魔兽…… 　　在霞辉领训练营，洛伦可以每天都吃鸡蛋了。不止一个，不止两个，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胆固醇过高，他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一开始洛伦只是会为了这件事开心。 　　可等到他真的融入到这个训练营，彻彻底底融入到霞辉领秩序的那一天，他却在自己的位置上，突然对着手中的鸡蛋痛哭流涕。 　　并没有人嘲笑他。训练营中有太多人也曾经感受到过这种莫名的悲伤，一种因为喜悦与幸福，反衬出过去无尽艰辛的悲伤。在那一天，洛伦收获了好几个拥抱，以及一个愿意聆听他倾诉过去苦难的朋友。 　　那个朋友的名字叫做迈尔斯，一位高大的西境人。他平日为人沉默却可靠，是训练营中的武技代表，剑术很好。 　　他也有灵能，也有想要倾诉的东西，在洛伦道出自己过去后，他也缓缓地对洛伦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有关于灵能，有关于实验室，有关于大公与帝国，有关于飞焰地与灾难……死亡，痛苦，一切亲人，所爱之人，所关切想要拥抱之人的死亡，以及最后的离开。 　　听着这位朋友的故事，洛伦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中途的自惭，到最后的隐隐明悟。 　　震惊是因为迈尔斯之前从未与其他人说过他的过去，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西境难民，一路逃难至霞辉领，仅此而已。 　　谁能想到，他是从那无人生还的蔚蓝城，化作死域的阿瓦克领中走出？ 　　自惭是因为与迈尔斯相比，他的痛苦和绝望是多么的‘微渺’，迈尔斯是背负着故乡的绝望与怨恨从地狱中走出，而自己却…… 　　不。 　　想到这里，洛伦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自己的痛苦与迈尔斯的痛苦，都是同样的痛苦。它不因为一方只涉及家人，一方涉及一座城市，一整个领地，就能分出高低上下。 　　难道说，亲人将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慨，就比不上故乡毁灭的绝望吗？美味的食品，好玩的游戏或许可以分出高低上下，唯独每个人心中的绝望是不能被比较的。 　　他们的痛苦都是源自于这个世界的错误，是飞焰地，帝国，升华者，灵能者，一切本来应该能有所作为，却不作为的人。 　　“我们都是一样的。”那时，迈尔斯轻声道：“我们都因为无能为力的绝望而觉醒了灵能，却在获得力量之后再一次回忆起痛苦，想象‘假如那时候我有现在的力量和知识该多好’。” 　　“这是不可避免的后悔，想象……我是多么想要带着这一身力量回到过去，救下我的母亲还有莉迪亚大婶一家啊。” 　　“但我办不到。我们都办不到。” 　　“洛伦……你和我妹妹一样大。” 　　紫发的剑士轻声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比你更难受，所以想哭就尽管哭吧。” 　　“不了，谢谢你，迈尔斯大哥。” 　　理解了自己为何而想要哭泣后，洛伦反而却不想哭了。 　　他只是寂寞，只是不甘。 　　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幸福起来，可奶奶却无法享受这一切了。 　　自己明明已经开始成长，开始变成一个优秀的孩子，可以为她挣到积分，可以让她可以安心生活，享受月樨花的微香……可她却还在实验室的病房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种不甘，这种无能为力，这种痛苦让他无所适从。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洛伦终于明白——在先选择追随大人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信仰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自己之后不会再一个人应对苦难了。伊恩大人，迈尔斯，自己的朋友，所有老师和同学，都已经逐渐与他成为了一个整体。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也明白为何大家会汇聚在一起，成为同学与朋友。 　　因为他是一位霞辉领人，他们发自内心地爱上了这片土地。 　　他们都选择汇聚在伊恩·银峰麾下…… 　　成为先知的子民。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人造灵能者技术 　　对于洛伦来说，他最近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迈尔斯和他的妹妹辛西娅。 　　迈尔斯比他大七岁，是真正的大哥，但他在文化课上的天赋并不如他在冥想和剑法上的天赋，反倒是洛伦可以帮助他复习。 　　而迈尔斯的妹妹辛西娅是一个机灵可爱的女孩，她也经历过艰苦的日子，相较于同龄人更加成熟，他们成了朋友。 　　而迈尔斯也发现，洛伦的确无愧于得到了伊恩大人认可的天才，他的思维敏捷，对事物的本质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认知，而且他非常谦逊有礼，这可能是源自于自卑，但如今却已经逐渐因为学习知识而转换为一种沉稳。 　　假如洛伦年纪更大一点就好了，自己就可以教他学剑。迈尔斯如此想到，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童年时的愿望：交上几个可靠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击溃一些危害他人的恶棍，就这样从大地的一头旅行到另一头。 　　事到如今，他其实已经有了完成昔日愿望的力量。成熟灵能与剑术让他足以在一般的冒险队中有着相当优秀的表现，倘若日后再得到一些血脉真形，那就更是强大，足以闯荡出一番作为。 　　但现在不了，迈尔斯已经下定决心，要呆在霞辉领，帮助领主大人建设自己的第二故乡。 　　自己曾经受过的苦，绝对不能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这守护的意念愈发强烈，甚至让他的灵能也开始逐渐成长。 　　于是，就在新年假期后的那么一天，迈尔斯又一次邀请洛伦来自己家中做客时。 　　他的灵能迎来了一次巨大的蜕变。 　　连带洛伦一起。 　　非要说的话，可能有些意外成分：如今正是冬天，室外屋檐经凝霜结冰，挂成一串串的冰锥，这些冰锥平日总是被小儿掰下玩耍，但一不小心也会造成可怕的伤害。 　　那时，街上拎着蔬果，准备回家准备午饭的迈尔斯，看见辛西娅与洛伦正在自家院子中堆雪人。 　　他正笑着时，却看见屋檐旁的一块大冰锥突然落下，就要砸落在洛伦身上。 　　于此刹那，迈尔斯就想要发动灵能，将即将降临在洛伦身上的冰锥吸引到自己身上。 　　但施展之时，他却发现，自己的灵能作用范围没有那么大——他只能完全保护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二十米的区域，而街道距离自己家何止二十米，起码有六十多米远。 　　他来不及。 　　在这刹那，迈尔斯心中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思考什么自己办不到，也没有思考假如自己办不到洛伦会怎么样——他的精神在那一瞬间纯粹无比，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保护‘另一个人’。 　　于是，在这瞬间，刚刚察觉屋檐上冰锥异动的洛伦，正准备躲开这意外时，他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这红色的灵能光辉强化了洛伦的体质和防御力，也同样具备牵引能力，硬生生地将洛伦已经躲开的冰锥牵引到了他的头顶，然后砸在了一脸茫然的男孩头上。 　　嘭！“哎哟！” 　　当迈尔斯急速奔行回自己家时，他看见的就是泪眼汪汪的洛伦，和一脸茫然，搀扶着洛伦起来的自家妹妹。 　　“你没事吧？！” 　　迈尔斯高声道，而洛伦颇为幽怨地看向对方：“迈尔斯大哥……” 　　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躲得开的……我接受了半年的训练，假如还躲不开一个冰锥，那就代表我实战训练不合格！” 　　“你用灵能保护了我，可还是让我挨了这么一下。” 　　“这不是担心你吗……”看见洛伦的确没事，迈尔斯也松了口气，洛伦也知道对方关心自己，所以也就是调侃一下。 　　而就在这兄弟两似乎就要把这件事带过去的时候，一旁的辛西娅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哥，你的灵能怎么能对其他人用了？” 　　小女孩颇为不解道：“刚才我看见，是洛伦身上散发出红光，把冰锥吸走……以前不都是吸到你身上吗？” 　　好问题！但迈尔斯不知道答案！洛伦当然也不知道。 　　而就在两人正琢磨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远在大雪顶的伊恩却神色一动。 　　“咦？刚才，洛伦寄托给我的信仰灵能，突然有了反应？” 　　洛伦的灵能，是纯粹的原石。它不具备任何能力，只能寄托在信仰对象身上，等待他的‘神’为他决定形态。 　　因为是最为纯粹，最为无我的信念，故而这灵能没有自己的模样，却可以成为任何模样。 　　伊恩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确认后，认定这灵能的潜力之高，甚至只比自己逊色一筹。 　　这并非是开玩笑。 　　正如同伊恩可以用回声塑造自己，让自己恒定觉醒出‘预知视界’那样。 　　如果伊恩使用灵魂钢印完全地改造洛伦，向他灌输类似的记忆，并将自己的灵能波纹刻印在洛伦的灵能上的话，那么洛伦也有极大的可能，觉醒出预知视界。 　　当然，代价就是洛伦成为伊恩的回声。 　　也只有‘持有信仰灵能’的个体，遇到持有‘预知视界’的上主可以办到这种事。 　　而且，也未必真的能觉醒出预知视界，有很大概率是其他的什么灵能。 　　但有这种可能，就足以让伊恩震撼。 　　假如不是预知视界这么极端与强大的灵能，仅仅是类似流音骑士的流音，与动物对话，操控元素，心灵制动等等常见灵能的话，洛伦估计就能轻松承受。 　　从纯粹的无，转换为可以被确定的‘力量’。 　　信仰灵能获得力量的过程，似乎与灵能者觉醒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塑造信仰灵能的力量是‘神’，而觉醒灵能的塑造者是‘宇宙灵能真理’这种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伊恩才一直没有出手，雕琢洛伦的原石，而是继续研究这信仰灵能的本质，意图抓住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可惜，半年下来，他并没有找到多少线索。 　　而现在，洛伦的灵能却出现了微动？ 　　“我回霞辉领一趟，等会用终端通讯，亦或是去虚境用泰拉之心。” 　　伊恩先对斯科特与罗兰交代，然后嘱咐希欧：“假如等会又出现什么雪崩，保护好他们。” 　　等到众人都应承后，他便走出营地，化作一道飞光，朝着霞辉城而去。 　　不多时，迈尔斯的家旁边，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伊恩并没有现身，而是远远站在半空，隐匿身形，观察迈尔斯与洛伦。 　　学生们私下玩的开心，突然蹦出来个长辈，那感觉可真不好。 　　虽然伊恩知道这两个人都很崇敬自己，真的遇到自己恐怕会更开心，但也没必要平白无故多事……谁知道贸然打扰会产生什么误差？ 　　他认真观察迈尔斯体内的灵能……然后发现，事情的确有了变化。 　　原本，迈尔斯体内的灵能，是一片血红色。 　　这并非是他灵能原本的颜色，而是蔚蓝城众多遇难者亡魂浸染而出的颜色。 　　因为亡魂和自己的决心，迈尔斯觉醒了灵能，并且一拥有灵能就能完全发挥其力量，这让他可以以一介新手剑士的实力杀出化作地狱的蔚蓝城，击败诸多幻影，逃出生天。 　　但这灵能的‘不纯’，也让迈尔斯的灵能时灵时不灵，只有‘真心想要保护其他人’的想法出现时，灵能才会起作用……甚至出现了，也未必能使用出全力。 　　这是不应该的。 　　灵能乃是灵魂的力量，念动便起，专注只是效用更强，而不是无法使用——如果真的这么麻烦复杂，甚至时灵时不灵，灵能也不会被称之为与血脉真形并行的真理之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迈尔斯体内幽魂的浸染导致，所以他也成为了霞辉领灵能实验室的观测对象。 　　事到如今，通过一部分亡君技术的逆转，迈尔斯和他妹妹辛西娅身体的‘亡灵化’已经被遏制且逆转了，但他灵能无法正常使用这点没有改善。 　　伊恩原本想着，等自己解决掉自己手中的项目，就配合泰拉之心对迈尔斯再进行一次观测。 　　谁知道项目实验越做越多，而迈尔斯自己的数据却越来越好，研究顺序越来越靠后。 　　而现在…… 　　“唔，灵能中，代表怨魂力量的猩红已经淡化了很多……是冥想法的功劳。” 　　配合银色芯片，伊恩一眼就看出迈尔斯如今的情况是因为什么：他原本的灵魂结构，可以说是一个白色的大圆球被一层厚厚的猩红怨念覆盖，这个圆球发光（使用灵能），就会经过红色怨念，透露在外界的表现就是变色。 　　而红色怨念自己也会发光，所以只要信念不够坚定，灵能就无法传递出去，无法令灵能起效——同样是因为红色怨念自己也会发光，所以只要迈尔斯使用灵能成功，其强度就相当可观。 　　但是现在，随着迈尔斯自己灵魂的壮大，灵魂形态改变，不再是圆球，而是变成了坚固的棱柱体，其角刺破了原本的怨念，发出来的光也盖过了红色怨念的光，以至于他的灵能使用起来愈发随心且强大了。 　　“刚才，是迈尔斯将自己的灵能施加在了洛伦身上，估计是想要保护他？” 　　伊恩转移目光，看向那位信仰自己的男孩。 　　洛伦的灵能灵光与伊恩直接相连，忽视时空的距离。 　　他对洛伦的感知也最为详细，清晰地感应到，刚才的确有一股力量传遍了洛伦体内。 　　倘若洛伦的灵能没有寄托在伊恩身上的话，那么这个力量或许就会烙印在洛伦的灵能上，让他原本纯粹的原石灵能，多上一丝‘守护’的韵味。 　　“有意思。” 　　伊恩喃喃：“这是影响侵染吗？” 　　“不，这是感悟……”他明白过来：“是洛伦感应到了迈尔斯想要守护他的信念，故而自己也有所感动，所以刚才那一瞬间通过信仰，仿佛是在告诉我，要让我给予他有关于‘守护’的灵能。” 　　“这只是一瞬，洛伦并没有真的对我祈祷。” 　　“但，倘若——倘若洛伦真的对我祈祷了，那我自然就会尝试去复刻迈尔斯的灵能模型，让他的灵能变化为与迈尔斯灵能相近的灵能。” 　　“这过程……是授予神术？” 　　伊恩突然顿了一下：“不对。”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目光恍然：“这是灵能者的觉醒！” 　　“将我换成宇宙的真理，有关于灵能的真理应答机，‘灵能之神’——将洛伦换成所有有着灵能潜力的觉醒者。” 　　“当一个智慧生命的‘决心与欲望’抵达巅峰，让‘灵能之神’检测到了这一情绪的话，它便会回应，赐予‘渴求者’相应的力量。” 　　“授予神术……觉醒灵能！” 　　“这就是‘渴求之容器’……觉醒灵能觉醒的过程！” 　　这是伊恩一直以来就在猜测的可能。 　　很久之前，伊恩就思考过，倘若他制造了一个隐藏在虚境中的超级人工智能，可以顺应某种规则应答请求，协助一定范围内的奥法道途修行者加速修炼，乃至于凝聚升华器官。 　　那他，可不可以算是创造出了一种‘魔力’与‘修行真理’呢？即便只是限定在霞辉领，但力量却真实不虚。 　　倘若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笼罩范围是全宇宙，且优先度极高，甚至能扭曲时空，操控基本力呢？ 　　假如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实在性甚至胜过了宇宙本身呢？ 　　那这，不就是灵能吗？ 　　只要觉醒，那么凭借精神就能改造世界，扭曲引力，穿越空间，扭曲物质……这力量，究竟是谁给予的？ 　　只有真理。 　　只有以太本身。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毕竟那个时候伊恩还不知道星神的存在，也不知道大以太环流的存在……而之后当他知晓这些真理后，他又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短时间内捡不起来这个想法。 　　而现在，迈尔斯与洛伦让他再一次关注起了这方面。 　　所以，他便观察。 　　“泰拉之心，全力辅助我。” 　　心念一动，伊恩开始以全力施展‘预知视界’，甚至呼唤出了自己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去观测不远处的迈尔斯与洛伦。 　　在这瞬间，无尽的光辉汇聚成河，奔流浩荡，贯穿了时空。 　　在泰拉之心不可思议，沛如洪潮的可怖计算力加持下。 　　伊恩看见了。 　　他再一次看见，一条浩荡奔流，覆盖了无限可能的巨大网格……宛如‘宿命之河’的庞大结构。 　　【——大以太环流——】 　　那就是大以太环流，星神塑造的，凌驾于宇宙本身之上的究极真理，也是这个泰拉宇宙几乎所有超凡力量的源头。 　　但就在看见大以太环流的瞬间，伊恩心中就闪过了一丝疑惑。 　　——不应该啊。 　　他如此想到。上次他是太紧张了，还要思考指引之星的能力本质，所以没有认真思考。 　　但现在想来，星神都能把光速搓扁揉圆，大以太环流更是贯穿了宇宙本身，甚至蔓延至无限平行时空的超级结构……那么‘终焉’假如真的是黑洞中的时间轴生命，没道理星神搞不明白啊？ 　　毕竟地球都有相关的黑洞理论了，没可能星神都不知道吧？ 　　不，再等一等。 　　除却真以太外，什么灵能源质都无法越过的事件视界，甚至超凡力量都难以对抗……以太宇宙的黑洞……究竟是什么玩意？ 　　他伊恩真的知道吗？ 　　他现在是不是，正在用地球世界的自然规律，去思考一个剑与魔法……哦，剑与以太世界的可能性？ 　　这是不是太傲慢了点？ 　　“暂时不是我能想明白的问题……等有机会，得到四大龙王许可，看看龙岛中央的‘黑洞’再说吧。” 　　“还是得有点敬畏之心，才能在真理之道上走的更久啊。” 　　伊恩心中嘀咕道，然后，他继续以先知超越时空的视角，看向大以太环流…… 　　然后，他便看见。 　　无尽的光辉，从浩荡的大以太环流中的照射而出，平等地覆盖所有无限时空，照耀在万事万物之上。 　　正如同泰拉之心的光辉，平等地覆盖在所有进入芯片空间的灵魂之上。 　　两者本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在伊恩的视角中，迈尔斯与洛伦的精神就像是燃烧的烈焰，在漆黑的一片的虚空中无比耀眼，与大以太环流的光辉互相交错，纠缠一体。 　　所以他们是灵能者。 　　而一旁，辛西娅的灵魂波动就比较平缓，与其说是火焰，不如说是带着热量的灰烬堆，静静地释放着烟尘，没有火光，不与大以太环流的光交错纠缠。 　　伊恩认真看去。 　　他看见了渴望。 　　在迈尔斯身上，与大以太环流光辉链接的‘点’，其中的核心是‘守护’‘保护他人’‘宁肯我受伤也好，不要让他们受伤’以及‘我要强大起来，保护我的家人朋友’。 　　这些核心情绪点，就是迈尔斯灵能的本质，也是他改造世界的力量之源。 　　在洛伦身上，伊恩看见的点是纯粹的‘相信’与‘感谢’。 　　而洛伦与大以太环流链接的点…… 　　“在我身上。” 　　伊恩微微点头：“果然如此。” 　　这就是信仰灵能的本质，纯粹地相信另一个存在，所以将觉醒灵能的链接点交给了他。 　　在超越时空的以太视角中，灵能的本质就是如此清晰简单。 　　智慧生命足够强烈的情感，就是一种‘需求指令’，这需求指令访问了大以太环流，然后以太回馈了一套符合智慧生命要求的‘灵能模型’。 　　这灵能模型就是每个觉醒灵能者的灵能本质，也是诸多灵能饰品，灵能铭文的原型。 　　而且，因为每个人情绪的不一样，那些‘关键词’不一样，得到的灵能也就不一样。 　　怎么说呢？ 　　就像是AI绘图那样。 　　超级AI大以太环流接受一切够资格访问者的关键词，并且根据关键词识别访问者的需求，然后给出一套符合访问者要求的灵能模型。 　　至于这个灵能是不是真的符合访问者的需求……那可就不一定了。毕竟不是每个人觉醒灵能的时候都是理智的。 　　但无论怎样，他们得到的灵能，绝对都符合他们当时的想法和需求，也绝对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而且，哪怕是关键词一模一样，灵能也会在细节方面变化。 　　至于为什么伊恩这么多次都还是预知视界…… 　　“看来，过去的我给自己输入的关键词和对应的灵能种子都是一样的，这才能保证觉醒出完全一样的灵能啊……” 　　此刻，伊恩完全明白了灵能的本质，他不禁感慨道：“而且，迈尔斯的灵能之所以觉醒的那么快，是因为有蔚蓝城的亡魂与他一同‘诉求’，众多灵魂的心灵力量汇聚在一起，化作了奇迹！” 　　一个人的声音可能微渺，无法触及大以太环流的的最低需求，觉醒灵能，但诸多灵魂汇聚在一个人身上，就会让他更加简单地觉醒。 　　据说，在古老的时代，甚至有祭司通过仪式同时觉醒类似的灵能，然后通过自杀，将得到的灵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造就极其强大的升华者……伊恩过去以为只是迷信，现在看来，或许这就是古人总结出的邪派灵能利用法之一。 　　除此之外，伊恩也明白，为什么四大正教能掌握稳定制造出灵能者的技术了。 　　恐怕，四大正教历史上，都出过能看见大以太环流的先知。 　　他们观测到了灵能的本质，通过记载一些固定灵能的关键词和模型，通过从小培养，贴近灵能需求，进而便可以制造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灵能者。 　　这就是人造灵能者的真相，远比帝国和飞焰地那边通过猜盲盒逼人觉醒更加高效的方法！ 　　而现在，伊恩也能办得到这点。 　　他也能看见所有的灵能关键词还有具体细节。 　　甚至，因为有着星神之礼，他可以记载所有自己见过的‘灵能模型’……这就和其他先知终其一生也难以总结出几个灵能模型不一样——他能轻松白嫖所有见过的灵能！ 　　只要给他时间，安安静静地观察一段时间，他就可以通过种种方法培育出各式各样的灵能者！ 　　事到如今…… 　　圣地，先知，人造灵能者…… 　　崇灵教大兴的三个基石，已经完全齐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圣光的使者 　　灵能觉醒，本质上就是有一部分人的精神力量天生足够强，他们足够极端的情绪和足够明确的要求，可以访问大以太环流，而大以太环流就反馈给他们灵能模型。 　　并非是以太给予了众生灵能，而是以太将众生心中的心灵力量塑造成灵能模型的模样。 　　而这个模型，就类似随机ai出图那样，即便是关键词相同，但每一次给出的灵能都是绝不相同的——有人想要看见远方的事物，他可能会得到千里眼，可能会得到念写，可能会得到神魂出游，可能会得到先知之力…… 　　这就是灵能的‘准确’与‘随机性’——觉醒灵能一定会给出符合关键词要求的灵能模型，但具体是什么东西，那可就不太清楚了。 　　迈尔斯的灵能，就是因为亡魂的精神力量帮助他觉醒，增强了他沟通大以太的能力，不然的话，单凭他自己，恐怕无法走上灵能之道。 　　而霜蝶的成长，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作为新生的妖精，霜蝶的成长有些出乎预料的快，这或许是因为伊恩在阿瓦克实验室中杀死的诸多亡魂和幻影的力量也流溢了一部分在她身上。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 　　但对于无法超越时空，无法观测到大以太流的存在来说，他们根本无法看见‘以太’回馈‘灵能模型’的过程。 　　就像是在地面上爬行的蚂蚁，突然看见眼前多出来一粒糖，它根本搞不明白糖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予了它这颗糖，当然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给予这颗糖。 　　而伊恩却能知晓。 　　“也难怪只有拥有先知传承的四大正教才能稳定创造出相应能力的灵能者……还必须是很厉害的先知才行。” 　　因为只有足够强大的先知，从以太中知晓一个‘特定灵能’所需的所有条件，包括‘需要的欲望种类’‘相应的欲望强度’，‘分别持有多少负面情绪和正面情绪’等等等等。 　　简单来说，一般人研究灵能觉醒，最多也就看见几个片面的关键词，而先知不仅仅能看清全部的关键词，甚至就连生成种子的号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像是帝国和飞焰地也不是不能创造灵能者。 　　但他们只是单纯的随机抽卡而已，并不能稳定培养。 　　研究再怎么深入，也不过是个科技黑箱。 　　“洛伦的确是我的福星。” 　　伊恩垂下眼眸，他看向迈尔斯的屋子，注视着紫发的剑士与男孩在自己家的院子实验自己突然变强的灵能，看着孩子们满面笑容，开怀不已。 　　他也微微笑着，然后转过身，直接遁入虚境。 　　“泰拉之心，通知亚德伯特。” 　　他没有止步，直接叫上自己最得力的合作伙伴与助手：“和他说，我终于搞明白稳定灵能觉醒的关键——咱们在这方面的研究终于可以更进一步！”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当亚德伯特知道这件事后，正在照料自己萝卜盆栽的研究员瞪大了眼睛。 　　但他也很明白……接下来的日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属于‘加班’了。 　　毕竟，通知他的那个人，才是这片领地上，最大最恶的卷王啊！ 　　…… 　　在确定自己的灵能已经突破过往限制后，迈尔斯有段时间没来训练营，而是呆在灵能研究所配合实验。 　　这是很常见的一件事，迈尔斯经常会被呼唤过去配合实验，毕竟他和辛西娅的躯体亡灵化既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诅咒，而他的灵能也的确颇为奇特，很被领主看重。 　　因为源于众魂的力量汇聚，所以迈尔斯的灵能也可以通过众魂的力量增强——根据实验表明，如果有超过数千人寄希望于迈尔斯能保护他们，而迈尔斯也的确响应了这呼唤的话，他的灵能将得到成倍强化，防御力更强更坚韧。 　　那么，如果霞辉领的每一个关键区域，都有类似迈尔斯的灵能守护呢？ 　　只要生活在其中的人希望能保护好那些地方，它们就真的会坚不可摧。 　　这有关于未来的【庇护骑士】计划，以及【庇护所】设计，所以对迈尔斯的研究优先级很高。 　　而这一次，在迈尔斯的灵能突破限制后，一些更加奇妙的事情发生在这位灵能者身上。 　　首先，他的力量首次可以脱体而出，保护更远方的其他人。 　　其次，他的守护力量，可以转换为一种巨大的推力，将敌人推开。 　　最后，当迈尔斯全力爆发的时候，他的灵能力量会以其身体为中心，形成一圈灵能壁垒，防止外界的所有攻击抵达内部，也防止内部敌人的所有攻击抵达外部。 　　这些能力，都脱胎于他最初守护其他人，将攻击强制吸收到自己身上的灵能……但随着逐渐成长，这最初的灵能开发出了基于原本框架的新能力，也即是‘远距离运用’‘攻击性运用’和‘能力升华’。 　　伊恩称呼这种灵能蜕变为‘灵能升华’，每一位灵能者都会在持有各自灵能一段时间后，让自己的灵能更进一步。 　　他自己也是如此，预知视界从最开始的观看雾气到吉凶，到后面的回溯视界，乃至于观测更多更遥远的事物，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升华。 　　而这一次，迈尔斯的升华，就是过去灵灾道途中不曾出现过的事——又一次有了朋友，在霞辉领找到生活的意义，将这片土地视作第二故乡，这件事对于迈尔斯而言，或许就是那么重要。 　　伊恩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 　　作为未来伊恩心中，崇灵教第一位【庇护骑士】的人选，他肯定也希望庇护骑士不仅仅是一个只能放护盾的职业。 　　而现在，迈尔斯得到了一个控制技能和一个大规模隔断战场的技能，符合他‘将危险推离’以及‘将危险隔断’的需求，这就为未来的‘人造庇护骑士’作出了一条明确的进阶之路。 　　而迈尔斯在实验室的这段时间，主要是伊恩尝试复制他灵魂中的‘灵能模型’。 　　灵能，源质，是以太的一体两面，分别源自于心灵和物质。能用灵能办得到的事情，源质大多也能办得到。 　　铭文，就是星神送给众生的礼物，用于简单操控各种自然现象的方法，灵能自然也在其中。 　　强大的灵能者与铭文匠人，可以将自己的灵能模型转换为铭文结构，制造出‘灵能饰品’，这也是泰拉上所有灵能饰品的源头。 　　而伊恩做的，其实也不过是将其他人的灵能转换为铭文结构，去制造灵能法阵。 　　这对于他而言并不难——其他灵能者最多只能观察到自己灵魂中的灵能结构，看见了也记不住全部，而伊恩不仅仅能看见其他人的，看见了还能用银色芯片全都记住。 　　这就是他胜过其他先知的地方。 　　很快。 　　一个多月后，泰拉775年，2月28日。 　　伊恩成功复刻出了迈尔斯体内的灵能模型，制造出了【庇护铭文法阵】。 　　因为并不完全，庇护法阵的防御力目前还不是很强，以一个标准炼金炉的供能，只能支撑半径五米的一个简单护盾，而护盾的防御力也挡不住炼金枪械，更别说炼金火炮了，最多也就抵抗一下流矢。 　　但能研究出来就是成功，突破性进展和优化是两个工作，前者必须伊恩自己亲力亲为，后续……伊恩相信其他人的智慧！ 　　反正，灵灾道途中，他要在778年才能搞出稳定的灵能传承，而目前775年他就已经完成了最初的一步，接下来不过是寻找符合条件的人尝试去复刻迈尔斯的觉醒罢了，大概率在飞焰地的攻势到来前就搞定。 　　如此一来，他的进度就又快了三年，可谓是究极加速了。 　　…… 　　最近这段时间，霞辉领崇灵教，在领地和山民中展开了一次颇为突然的‘心理医疗’服务。 　　这次的医疗对象主要是‘遗憾’。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无法遂愿，有许多遗憾存在……无法完成梦想，无法守护想要守护的人，都是遗憾。 　　因为粮灾和飞焰地的作乱，南岭有不少人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挚爱。 　　很多人只是凭借一腔仇恨短时间撑过去，亦或是用工作来遗忘，但病根还在心中，他们郁郁寡欢，心中充满痛苦与无力感，如此下去，自暴自弃都是轻的，或许会有不少人抑郁症，甚至选择自杀，亦或是变成只想要破坏和发泄的疯子。 　　所以，崇灵教展开了一次几乎面向全民的心理医疗。 　　一次以告解倾诉为表象，实际上是筛选‘庇护骑士适格者’的行动，顺便还能增强一下崇灵教的影响力。 　　虽然霞辉领暂时还没有什么巨神兵给适格者们开，但伊恩相信自己是能造出来的……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领地中的庇护骑士适格者还真不少。 　　有太多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也有太多人想要守护某种事物的力量。 　　尤其是，如今的霞辉领实在是太平静，太幸福了——所有经历过苦难与战争，曾经被伤害的人们，都无比渴望守护现在的生活。 　　面对这个动荡的世界，人们最想要的，想要的就是保护好已有的一切。 　　正如迈尔斯灵能升华时想的那样——除却保护洛伦外，他还想要保护‘现在的幸福生活。’ 　　可以说，霞辉领内，百分之七十有灵能天赋的个体，都具备成为庇护骑士的潜力。 　　而另外百分之三十，也不是不符合条件，而是更加偏向于另一种极端。 　　‘复仇’。 　　他们比起保护已有的东西，更倾向于毁灭给予他们伤害的一方。 　　相较于守护建设现在的霞辉领，他们更想要把飞焰地挫骨扬灰，把一切敌人都掐灭在萌芽中。 　　庇护与复仇，的确是人内心的本能，伊恩也算是理解，为何灵灾的自己会选择这两种倾向，作为灵能传承的基点了。 　　而且，与庇护骑士依托于‘迈尔斯’的进步不同。 　　复仇使者相关的灵能，完全可以从亡君的各种灵能能力中寻找——那可太多了，亡君的大多能力基本都是靠亡魂们的愤怒和不甘推动。 　　或者说，复仇使者，就是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推动相关能力的‘亡君’。 　　不，没有子民，所以算不上是‘君’，只能算是自己复仇之欲的使者。 　　如果没有另一个意外，伊恩肯定还会选择‘复仇使者’作为崇灵教下一个‘灵能传承’的发展方向。 　　毕竟一切都是现成的，虽然可能会被有心之人认出来那就是简化个人版的亡君，但好用是真的好用。 　　但假如有更好的，可以摆在明面上的选择……伊恩当然不会用这种可能会落人口实的传承，至少不会明面上用，而是作为任何教会都会有的，‘潜伏于暗’的传承。 　　而这个意外，同样源自于洛伦。 　　3月12日，洛伦的奶奶去世了。 　　和预想的极限时间差不多，老太太在生命后期的营养不良与过度劳累是致命的，再加上最后的高烧，即便得到了霞辉领最好的医疗照料，也不过是延长生命一段时间。 　　但这段时间，就是灵魂有与否的区别。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 　　霞辉领地下实验室，医疗病房前，伊恩慢步走到沉默流泪的洛伦身前，然后坐在男孩身侧：“死亡就是死亡，难以逆转，难以跨越。如若没有灵魂，死了就是结局。” 　　“但是……” 　　伊恩拍着洛伦的肩膀，男孩缓缓抬起头，那充满泪水的双眼看向前方的病房。 　　在那里，老人的呼吸已经停止。 　　但是一个水晶版的头环环绕在老人头颅周边，缓缓闪烁着进度条一般的光辉。 　　而等到水晶完全充能完毕后，一阵灵能波动亮起，伊恩缓缓开口：“我会给予所有人灵魂。” 　　“给予他们死后之生，又一次的生命。” 　　一面投影屏出现在伊恩身侧，在那里，隐约能看见一个老人的灵魂逐渐恢复清醒，她有些困惑地环视周边，然后便隔着屏幕，看见了病房走廊上，睁大了眼睛，正一脸悲伤又混杂着惊喜看着自己的孙子。 　　【洛伦……】 　　她下意识地想要走上前，拥抱对方，但走了几步她才发现，自己正位于一片纯白宛如天国的平原，血红的天穹上，有银色的太阳正在照耀。 　　“你们聊吧。”伊恩站起身，将这交流的时间留给了他们：“你奶奶的灵魂还很虚弱，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才能稳定自己的灵魂结构。不要让老人家熬太久。” 　　“我明白，大人。” 　　而洛伦在无比感激的道谢后，终于可以又一次地与亲人会面。 　　虽然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站在实验室的大厅中，伊恩心中也颇为感慨。 　　洛伦的出现，以及觉醒的灵能，完全是因为他决定带着粮食回南岭，并且嘱咐要免费为所有需要的人提供医疗与粮食。 　　而他后续的崇灵教建设，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伊恩给予了南岭所有人他能带来的帮助，洛伦就是其中之一。 　　而他也为伊恩带来了人造灵能者计划的一个关键，也让迈尔斯的灵能得以升华。 　　所谓沧海遗珠，或许便是如此。伊恩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词汇，他相信泰拉大陆上的天才从不缺少，毕竟是已经基因升华过一次的种族，这个世界上没有蠢人。 　　只要给予所有人相应的教育，那么泰拉人就绝对能够全部都吸收，接受。 　　但就算是这样的泰拉，洛伦也是其中的天才。他在其他几个道途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发挥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前就已经死了，死于饥荒，死于腐化病，甚至是活生生地饿死，一切皆有可能。 　　正如同大宗匠当年所说，他认为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划时代的天才，但只有他出生在学识之都，从小就被发掘了潜力。 　　这便是伊恩一直秉持的信条，所谓双赢。 　　只要给予绝大部分人更多的机会与选择，那么其他人与世界也会给予你更多的回馈。 　　十分钟后，洛伦结束了通讯。 　　十分钟究竟能说什么呢？抒发思念，叙述自己过去一年的经历？告诉奶奶自己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不需要对方担心？ 　　虽然有很多想说的，但十分钟，什么都只能开个头。 　　但是老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小娃娃已经成长了，不需要她去担忧，牵挂了。 　　所以，是老人主动地结束了这一次通讯。 　　因为…… 　　还有下一次。 　　下下一次。 　　因为死亡并不是结束，所以无需焦虑，而是可以耐下心来等待。 　　洛伦还没有到能学会等待的年纪，但是他却明白，这已经足够了，也是为了奶奶好。 　　“洛伦。” 　　垂下眸光，伊恩平静地说道：“大概在一两年后，你的奶奶灵魂将会稳固到可以进行再次通话的地步。但想要更加长久稳固的存在，她就必须要开始修行冥想法。” 　　“霞辉领的师资力量，主要倾向于活人。冥魂学习冥想法虽然有其优势，但还是需要人教导，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对一交流，所以，如果你想要教会你奶奶的话，你自己也得努力学习。” 　　“我明白的，大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洛伦忍耐住眼泪，他缓缓说道：“这是第二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辜负。” 　　“嗯。” 　　注视着眼前因为亲人而再一次下定决心的男孩，伊恩平静地询问：“那么，你现在有没有一种欲望，一种想法？” 　　“洛伦，我现在便察觉到，这正是你灵能真正应当觉醒的时机。” 　　“我……” 　　洛伦想了想，他思索了一会，然后低声道出答案：“我还是认为，大人您为我作出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对所有人也更好的选择。” 　　这就是灵能成型的基石。伊恩很理解，洛伦正是因为认定，自己这个领主和先知才是绝对的正确，所以才觉醒了信仰的灵能。 　　但是，即便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故而伊恩询问：“我想要知道你的选择。” 　　“我想要……能帮助其他人的灵能。能更好地帮助领主大人您的灵能。” 　　洛伦轻声说道：“帮助和我奶奶一样身患重病，却直到身躯死亡也没办法苏醒过来的病人。” 　　“洛伦。”伊恩开口道，白发的先知此刻非常严肃：“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治好病，还是说，想要将病人的状态恢复至可以说话的地步？” 　　“治是治不好的吧？”洛伦有些迷茫，他很聪明，所以因为聪明，无法欺骗自己去想象办不到的事情。 　　这是只有聪明人才会犯的错，但经过伊恩的询问，洛伦隐约想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我想要恢复奶奶的生命力，哪怕只是暂时也好，我想要她能重新拥抱我！” 　　“这是很自私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男孩有些不安。 　　“如果说这都算是自私，那泰拉上就没有不自私的灵能了。” 　　伊恩此刻双眸中亮起银青色的光辉，他伸手，按在洛伦的头顶，他肃穆道：“现在，继续说出你的愿望。” 　　“你发自内心想要实现的，心中最鼓荡的情感。” 　　“不要管现实不现实，你尽管想，哪怕是妄想，也比不敢妄想来得好！” 　　“我，我想要……” 　　受到了鼓励，还很瘦小的男孩握紧了拳头，他咬牙道：“我想要治好所有人！无论是奶奶，还是其他和奶奶一样在病房中接受看护的人！” 　　“无论是我自己，还是我认识的所有人，我都不想要让他们死！” 　　“我想要保护霞辉领的一切，我感到幸福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就是这样！” 　　趁着洛伦的心灵激荡到了极致，伊恩动用自己的力量，强制洛伦的灵能访问‘大以太环流’，直刺这浩荡长河的最深处！ 　　——治疗，暂时赋予生命力，治疗所有人，守护自己热爱的一切—— 　　这些‘心灵中最深刻的愿望’，化作了关键词，引导着大以太流的回应。 　　然后，下一瞬…… 　　源自于时空之后最为深邃之处，无穷的力量从无尽个范例中遴选出了最符合洛伦标准，最符合洛伦愿望的力量。 　　那是一个繁复无比，散发着淡金色光辉的灵能模型——它自以太的深处而来，朝着洛伦的灵魂深处烙印而去。 　　然后，成为了男孩力量的一部分。 　　伊恩引导并见证着这一切。 　　他亲眼看见大以太流回馈着智慧生命纯粹决绝的愿望，他看见那淡金色的灵能涌入洛伦灵魂深处，他扫过了那灵能模型的每一个细节，所以知晓这力量的不可思议与强大！ 　　——实验成功！通过我的引导和确定关键词的细节，的确可以让人觉醒比自己模糊欲望更加强大的灵能！ 　　在这一瞬间，伊恩心中惊喜无比，自己的尝试成功是原因之一，但更大的原因，还是洛伦的配合以及最后的结果！ 　　此刻，男孩的周身，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辉。 　　大厅中，所有沐浴在这光辉中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暖洋洋的，似乎泡在温水中的舒适感，甚至就连周围病房中的病人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暖意，身上困扰许久的病痛，模糊不清的思维也变得清晰许多…… 　　这是……疗愈万物之光。 　　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罕见的，能临时恢复生命力的‘治愈灵能’！ 　　一种可以称之为‘圣光’的力量！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万众瞩目的霞辉领 　　帝国圣光。亦或是说，圣愈之光。 　　每一个灵能的觉醒者，都会自然而然地从自己心中知晓灵能的名字。 　　而这一次，洛伦得到的圣光之力，因为是伊恩以自己的力量帮他共鸣，所以伊恩也隐约感应到了这个灵能的本质。 　　那是用心灵之力临时转换出纯粹的生命力，用来治愈，恢复伤势和生命的力量。 　　一种极其罕见，并没有直接战斗能力，主要是‘治疗’的灵能。 　　在泰拉，伊恩其实已经见过不少灵能者，他们的灵能分别有情报获取，操控其他生物，预知未来，保护他人，直接破坏，还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效果。 　　但是，‘治疗’真的非常罕见。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 　　灵能的决心，需要极度激烈的情绪——对于人类而言，情绪一旦极端起来，就偏向于愤怒，绝望，憎恨，亦或是极度的渴求，欲望与贪婪。 　　这种情绪的勃发，催化而出的灵能，自然都是一些偏向于杀伤性的力量。 　　伊恩推测，泰拉人类其实并没有完全做好适应‘灵能’这一力量的准备。 　　泰拉人类的心灵力量还不够强，只有极端的情绪刺激，心神高涨，才能访问大以太环流。 　　而真正的灵能觉醒，超凡入圣，灵能飞升的文明，他们种族个体或许并不需要极端的情绪来觉醒灵能，只需要坚定决心，就像是选择自己的职业那样选择灵能。 　　那时，灵能才会有‘非武器化’的可能。 　　但万事并非绝对。只要能感受到幸福，向往和平，期待未来，就能如同现在的洛伦那样，觉醒出类似圣光的力量。 　　“大人，这个灵能，很强！” 　　身上的光芒缓缓黯淡下去，洛伦此刻有些激动，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在伊恩的帮助下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便从短暂的惆怅中走出。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圣光对人体的振奋作用，这种能直接恢复生命力，治疗人伤势和病痛的灵能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是，圣光并不能直接让病痛消失，只是提供强大的生命力催人自愈，对于濒死之人的效果，也就只有回光返照。 　　但对于生命力本就强大的升华者来说，能‘回光返照’，就代表从必死的情况捡到了一条命。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重伤濒死，一位圣光灵能者的妥帖照料，也足够让他活着从外地回到霞辉领，接受‘灵魂回收’，回归泰拉之心，而不是消散在世间。 　　“你想要帮助别人的愿望很强。” 　　伊恩微笑着拍着洛伦的肩膀，男孩的肩膀很瘦弱，他虽然在这半年的调养中恢复了健康，但并没有真的强壮起来。 　　不过，相较于身体，他的心灵却在茁壮成长。 　　“嗯。” 　　洛伦低下头，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手中似乎仍然有那淡金色光芒：“大人，其实我想要向您忏悔……我，其实一开始……想的并不是帮助其他人。”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坦诚道：“我想要报仇。大人，我刚才看见奶奶停止呼吸时，发了疯般想要报复飞焰地，我想让所有发起战争的人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全部都死掉，活活饿死，遭受我们曾受过的苦。” 　　伊恩没有发表评论，他温和且鼓励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孩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而洛伦也鼓起勇气继续道：“但是和奶奶交流后……我就明白了。” 　　“我的确很难过，很悲伤，我受了苦。但还有其他人更苦。” 　　“我曾经饥渴，却有更多人饿死，我虽然失去了亲人，但更多人死于刀剑之下。” 　　“报复其他人并不能让我快乐，我只想，我受过的伤害，其他人不用再经历，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我想要捍卫我现在的生活。” 　　“当然……”说到这里时，洛伦呢喃道，他露出了微笑，眉眼间却有些悲伤：“奶奶会注视着我的。” 　　“她不希望我变成一个满心复仇的人……她希望我幸福快乐。” 　　“我会让奶奶以我为荣。” 　　“你办得到。”伊恩微微抬起眉头，他罕见地认真道。 　　说实话，伊恩的确颇有些感慨。 　　如若说，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亡者，且能注视世间，那么或许人类的道德真的也会因此而提高不少吧。 　　如果人们能知道，自始至终，都有爱着你的人注视着自己……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魂灵见证一切，那么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恶事发生，不会有那么多自以为天知地知己知的卑劣。 　　是了，并不是为了完全的阻止。而是让所有人为恶之前，心中能有一丝畏惧。 　　这一点畏惧，就能让许多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不发生。 　　可惜的是，伊恩固然能塑造出冥府，能让亡魂长存于世间……但他却没办法让‘冥冥中自有灵’成为现实。 　　毕竟所有灵魂来到冥府，最需要的就是长眠——苏醒对于没有执念的普通灵魂来说是需要耗费力量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伊恩办不到。 　　这种未来，完全可以由人工智能监控系统达成。 　　是的。听上去就有种冰冷，侵犯隐私，监控所有人，仿佛冰冷的海水一样压迫着所有人心灵的感觉。 　　‘亡魂冥冥中的注视’与‘人工智能监督’——虽然结果完全相同，但只要换一个说法，冰冷和温暖就可以互换。 　　一切都是一体两面。 　　但伊恩向来不在意手段，他只要结果，手段是一回事，宣传是另一回事。 　　他轻声道：“好好休息吧。” 　　此刻，洛伦已经感觉到了疲惫——灵能是需要耗费体力的，而圣光更是那种耗费极大的那种，恐怕不逊色于预知视界。 　　毕竟这灵能是他为洛伦筛选而出的，最强大的一种灵能。 　　伊恩抬起手，将已经开始失去意识，陷入昏睡的洛伦托起，然后送到了已经自动行驶到旁边的移动病床：“泰拉之心，送他去好好休息。” 　　先知注视着孩子的面庞：“好好照顾我们崇灵教未来的圣子。” 　　时间流逝。 　　霞辉领的建设工作似乎永无止境，每当施工队结束一次大工程后，迎接他们的便是另一个大工程。 　　虽然两次工程间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而且霞辉领给出的薪酬总是丰厚，足以让所有工人们喜笑开颜，但累就是累。 　　尤其是霞辉领的工程基本上可以说是遇山拆山，遇河河也得改道，这种对抗大自然的行动偶尔一两次还好，多了真的会累到怀疑人生。 　　不过，就在775年3月，霞辉领一方开始向各大施工队租赁一种名为‘铁人’的外骨骼装甲。 　　这种有着力量增幅，地形适应和多种环境适应配装的外骨骼装甲可以极大地加速施工队的进度。 　　在过去，霞辉领的确有退役的磁暴铠甲改装而成的苦力外骨骼，但这一次的‘铁人’系列明显不同，它是以基建为专门目的而制造出的，吸收了大量霞辉领施工团队的意见，一经推出，便大受好评。 　　甚至，那些敏锐的带团工头立刻就察觉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日后没有购买霞辉领铁人外骨骼的团队，就绝对不可能在南岭竞争过任何人。 　　在过去，并不是没有人开发相关的技术，但大多浅尝辄止。 　　因为开发这类技术，没有任何利益……除却帝都等超级大城市外，帝国内任何一个贵族领都不需要这种外骨骼机器，而那些工程量极大的奇观，升华者又会出手。 　　但霞辉领不一样——它有钱，有技术，但缺乏人力……所以需要使用技术将每一个人的力量都发挥到极致。 　　新的工程时代来临了。 　　与此同时，随着霞辉领内各大工程团队装备的更新换代，一支颇为神秘的崇灵教小队也进入了各个施工现场。 　　众所周知，大规模建造工程机器容易出现意外和伤残，这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霞辉领内部施工条例极其原始，即便一再重申要求遵守，也总是会有人偷懒亦或是自认为手脚利索。 　　尤其是位于拜森山脉深处‘大雪顶’的道路施工，霞辉领的要求是建造出一条可以直通山顶的山道，全程都需要铁人装甲辅助，这工程量极大而且也极其危险，如果不是有一位真龙出手相助，大致抹平了山上山下的山体结构和复杂地形，伤残的人数可能要翻十倍。 　　死了的人难救，但那些重伤和伤残的工人，都得到了这支崇灵教小队的救济。 　　根据被治好的工人描述，这支小队以一位十岁左右的黑发蓝眸男孩为主，他没有透露名字，但地位在崇灵教中很高，其他人都是他的护卫。 　　他能使用一种淡金色的灵能，稳定伤势，恢复内脏，使衰竭的器官重新恢复活力——虽然活力也会消退，但受伤者撑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得以被送入医馆进行治疗。 　　这奇特的治愈灵能令众多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工人高呼神迹……谁不想自己在危险的时候可以得到救助呢？崇灵教的年轻圣职者之名开始逐渐在工程团中散播，为此而选择加入崇灵教的人数量也不少。 　　而他持有的力量，被有些人称之为回光返照，也被叫做天国恩赐，但更多的，还是‘圣光’这个名字。 　　崇灵教的名字开始在整个南岭扩散。 　　而随着直通大雪顶的通道雏形被塑造而出，霞辉领的宣传工作也开始展开。 　　泰拉775年，4月12日，一则颇为令人疑惑的消息，开始在南岭以及帝国内部传播。 　　南岭行省拜森山脉地区的地方教派‘崇灵教’宣布要开始建设他们的圣地‘霜天穹顶’，并在即将开始的圣地奠基仪式上，邀请各方组织势力前来观礼。 　　很多人对此表示惊讶，譬如说‘崇灵教’是什么东西？ 　　有一部分人表示‘知道了’，他们知道崇灵教是那位先知领主的玩具，但并没有过多地重视。 　　但更多的人是既不知道，也不重视——他们心中对这一切感到不以为意，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好笑感。 　　——崇灵教就算有个先知，但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算得上什么大教派了吧？ 　　一个大教派，除却要有先知外，还要有稳定的灵能者培育系统，专业的圣职者体系，以及一整套处事理念，也即是教条。 　　最后这一条每个教派都有，但前面的条件，泰拉上能符合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至于圣地，更是复杂，那需要一个天然的高等灵能场域环境，以及配套的铭文集成阵列，才能让圣地运转起来——在圣地中，相关教派的圣职者将会得到数倍的实力加持，而顶端的升华者配合圣地，足以击退比自己更强的敌人。 　　像是山民诸部的祭祀圣殿，的确有许多铭文阵路，但因为不是高等灵能场域，所以最多被称之为祖地，而不是圣地。 　　当年南岭的龙国，也就钢龙巢，霞辉湖和锖钢圣山三座圣地，而且主要是因为龙强而不是圣地本身出名，与其说是圣地加持龙，不如说是反过来。 　　“说什么圣地奠基，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这是绝大部分人的想法，毕竟那位先知最近的确在异种研究院出了风头，如今在南岭也算是领头人物，人还年轻，突然想一出是一出并不奇怪。 　　也看在伊恩的面子上，绝大部分收到邀请的家族和势力也都愿意派出一位使者来观礼。 　　毕竟传承这么多年，也都知道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既然对方都这么郑重其事，那么就算再怎么不以为然，也得表现一点体面。 　　万一……对方未来真的成了什么大教派呢？那时候，参与这次奠基仪式的人，可就算是见证了历史的开端，家族多了一份可以传承的荣誉。 　　哈哈，不可能的啦。 　　但，无论是被拒绝，还是被人当做笑料，在家族午后茶会中提及……崇灵教与霞辉领，都在以极其认真的姿态筹备相关的活动。 　　而且，有两件颇为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重新审视崇灵教的邀请。 　　第一件事，便是怀光教会在商议后，决定派出一整个官方使节团，参加崇灵教的圣地奠基仪式。 　　这支使节团包括帝都的第四能级鸣誓大主教，第三能级的南岭天炎大主教，以及来自圣山的一支圣职者团队。 　　如此高的规格，哪怕是出使一国都已经足够，尤其是所有人都很清楚。 　　怀光从不做多余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们如此郑重其事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伊恩便是他们早就开始见证观察的‘第五能级’潜力者。 　　这是怀光的认证——多年来，伊恩·银峰的实力和潜力第一次被光明正大地摆放在所有人的桌上细细观察。 　　然后，便是震惊。 　　二十岁不到的炼金大师？兼职机械工程专家？铭文精通？！ 　　先知灵能不谈了……这人居然已经完成了妖精转化？ 　　他居然是个天选先知？！ 　　因为妖精从来就不可能保守任何秘密，有心人稍微去妖精乡问一下，就一定会有妖精说出口，所以伊恩已经转换为第三能级妖精这一事实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啊，二十岁不到的第三能级，虽然是靠天选灵能和转换仪式，但这种天赋，难怪会被列入怀光教会的见证名单！ 　　除此之外，隐藏在伊恩背后，有关于第一骑士的‘秘密’也被翻找而出。 　　天选先知的幼童，一个流浪的老人，一个天赋秉异的少年……失去了一切力量的第一骑士找到了两个可以继承他力量与意志的孩子。 　　其中，第一个已经成长到了可以战胜第四能级的迷宫之主，碾压泰拉各大势力的年轻英杰，而第二个也成为了帝国领主，银峰伯爵，更是掌控了昔日南岭的龙神信仰，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教派与势力。 　　一个‘完整’的故事，逐渐被补完起来，仿佛第一骑士的传奇故事还没有完结。 　　既然如此，有第一骑士与怀光教会作为‘背景’，崇灵教的圣地奠基仪式便不禁令人重视起来。 　　许多原本不以为意的家族和势力都选择暂且观望——并不是看不起，而是太看得起，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配被卷入到有关于第一骑士和四大正教的事件中。 　　至于第二件事，便有关于精灵了。 　　而这件事其实相当简单。 　　精灵内战的胜利者，维系党领袖之一，迦南摩尔大议院议长，雅弗达·银门，以自己的‘个人名义’，赠予了一艘空艇给予霞辉领。 　　至此，便是万众瞩目。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又双叒叕有意外发生了 　　为什么精灵王血会突然对霞辉领示好，送出空艇这样的庞然大物？ 　　假如说送点物资送点霞辉领急需的高纯度升华金属矿什么的，大家也都能理解，算是支持霞辉领工业发展了。 　　但直接送浮空艇……感觉就有点过头外加不实惠，噱头过大。 　　毕竟，迦南摩尔的空艇本质技术含量并不高，只是机动力比较好的浮空艇。它只是表明银门家，亦或是说迦南摩尔的态度。 　　他们对伊恩·银峰的看好，显然出乎所有人预料，这引起了绝大部分人的重视。 　　“那地方绝对有什么非同凡响之物——看来我们之前似乎都小看那位银峰伯爵了。” 　　一些原本不以为意的贵族不得不警惕起来。 　　于是各方势力都谨慎地派出了自己的使者。 　　他们想要搞明白，霞辉领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居然可以让怀光和精灵都如此充满信心。 　　人们在汇聚。 　　至于对于霞辉领内部的人来说，怀光教会的关注或许还能理解，但精灵的善意就有些无端。 　　“他们是来给咱们增加工作量的吧！” 　　斯科特吐槽道：“虽然我们的确建造了空艇停泊场，但可没打算现在就造空艇——维护人手根本不够。” 　　“有用倒是有用，咱们这种山地势力想要出入方便，空艇的确比骑马快——南岭可没有炼金车和炼金列车，看来咱们要跑步进入飞行时代了。” 　　伊恩倒是颇为乐观，虽然现在没打算造，但迦南摩尔送来的空艇作为技术储备也不错。 　　更何况，他也明白雅弗达背后这么做的缘由。 　　明面上，马赫迪带着暗金巨龙的龙躯和炽光悬星龙的龙晶抵达了龙岛，而龙岛将龙晶交还给了安法，至此，炽光悬星龙的所有关键素材，除却那份安法不需要的神髓外，全部都落入了安法手中。 　　迦南摩尔获得了第三个‘顶座之血’，虽然还需要一段成长的时间，但这代表迦南摩尔的潜力已经是仅次于帝国与苍天王庭的强大。 　　迦南摩尔当然是想要感谢马赫迪的，但马赫迪人在龙岛，既然如此，就只能将谢礼转赠给银峰伯爵。 　　之前的终端核心生产线算是一个，空艇又算是一个，马上就要开启的特殊经济专区又是一个。 　　而暗中的理由，算是雅弗达给伊恩出的一份考题。 　　他想要知道，那么自信地告诉他，要改变世界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底气。 　　所以，他便在这个关键时期，用对于迦南摩尔来说惠而不费的‘浮空艇’技术作为饵，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伊恩究竟会怎么接待这些来自四方的使者，又打算展现出哪些非同凡响的技术？ 　　伊恩在夸口改变世界之前，真的做好了被世界目光注视的准备吗？ 　　雅弗达想要知道，伊恩究竟够不够资格成为他的‘合作者’。 　　这的确是一道好考题。 　　而答案是当然有！ 　　除却不打算对外透露的‘AI’技术外，全新的机械化基建设备，从头到尾都彻底重整过的霞辉城，大雪顶之上，由真龙大致整理出地基的圣地雏形，还有原本就打算展示的‘灵能者’技术……伊恩手中的牌可谓是多的数不胜数。 　　这些牌，不仅仅可以回答雅弗达的问题，还能逼迫飞焰地更进一步对他动手，越匆忙越好。 　　至于送出来的那艘空艇…… 　　泰拉大陆的人并不知道，伊恩穿越前其实是个火箭工程师。虽然并不是完全专业对口，但对于他而言，完全可以针对泰拉空艇进行一些现代化改装。 　　当然，这并不是结束。 　　妖精乡那边据说也有使节团，但是妖精乡那边也据说为了使节团的名额打起来了，目前还没决定好来不来，来的话又来多少人，得先打完才能知道。 　　这点也非常妖精。 　　至于龙岛……龙岛表面上很平静。 　　只是所有深入了解伊恩与马赫迪关系的人都知道，龙岛绝对不会一声不发。 　　不管怎么说，目前已知的这些势力表态，就已经足够出乎预料。 　　而且…… 　　除却那些看好伊恩，以及决定重新审视这片领地的人外，还有一些敌人也在关注这片土地。 　　——迦南摩尔，偏远森林地带，山中独栋。 　　“维系党已经决定派出一支规模中等的观礼团，看来就和我们的情报一样，伊恩·银峰参与了维系党针对坎帕尼的行动，至少为雅弗达提供了一次让他们下定决心的预言。”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至少我们必须要表现出这个态度，无论是谁，参与了半月动乱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迦南摩尔多丛林山地，一栋建设在山中的废弃独栋别墅不需要几年就会被茂密的藤蔓和各种杂草覆盖，最终成为一座绿茶色的小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偶尔还会成为山中野兽的住处。 　　而就在这小山的地下。 　　一座空旷，寂静的水泥迷宫。 　　除却每隔几年更新一次物资和设备的相关工作人员，这里上一次迎来客人还是五十年前，宛如上古墓穴一般的地下安全屋仍然没有任何人气，只有几面镜子位于迷宫的中央，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铭文阵路，隐约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路。 　　而就在镜子环绕的正中央，一颗水晶球突然亮起了光芒，五道不同的光芒从中亮起，投射至周边的镜子中，倒映出五个影影绰绰的模糊身影。 　　这五个身影都是精灵。 　　“我们必须要报复。”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但是在世界树的笼罩范围内，我们是不可能成功的。银门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前纪元文明的超高效计算机技术，它补完了世界树缺失的计算模块。” 　　“还是可以的……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不就在世界树的管辖范围之外吗？”一个尖锐的声音道：“而且，如果我们真的要动手，本来也不会在迦南摩尔境内动手。” 　　“公海，南岭，帝国……使节团不是要去南岭吗？我们在帝国那边制造一个大麻烦，迦南摩尔那边也会头疼的。” 　　“先知。”一个浑厚的声音提示道：“南岭有先知。你忘记这点了？而且他和妖精与龙的关系非常近。” 　　“先知又如何？”沉稳的声音道：“说实话，我很清楚先知有多厉害，我们在这里谋划的时候，他恐怕就已经知晓我们计划可能造成的‘结果’——他们的力量是超越时空，无需过程直抵结局的，任何隐瞒的举动都毫无意义。” 　　“至于妖精和龙，祂们不会介入我们人类的内斗。我们也不会对祂们出手。” 　　“我们要做的事情，就算是预见到了也没有用。哪怕先知有防范，能挡得住我们的谋划，那至少也可以测试出这位先知的底牌。” 　　“毕竟……这是一次合作。” 　　“我们的支持者不仅仅只有苍天王庭，还有帝国的其他敌人。” 　　“譬如说峻岭堡。” 　　“譬如说……飞焰地。” 　　伴随着他们的话语，水晶中的光芒闪缩不息。 　　五人通过这机密的灵能传输之法互相交流各自的意见和各种机密文件，等到大致确定计划后，他们才结束通讯。 　　而在遥远的南方。 　　伊恩突然皱起眉头。 　　此时此刻，他正与希欧一同巡视霞辉领周边的地形——霞辉城如若要在几年后扩建，也需要从现在开始就进行规划。 　　更不用说，如今的霞辉领只是伊恩领地的一部分……当山民自治区彻底成为伊恩的领地后，霞辉领就是伊恩的主城，而他的领地就叫做‘银峰伯爵领’了。 　　原本伊恩心情很不错，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绝大部分人就算是心里看不起自己的崇灵教，但因为先知以及其他的什么原因，大多都愿意派个人过来观礼，如此一来，他们很快就能亲眼目睹崇灵教的人造灵能者技术。 　　到了这一步，他的领地虽然稚嫩，但却已经具备了可以与相当一部分势力比拟的底蕴，而以他暴露出来的，第三能级妖精的实力，也可以开始参与一些国际层面上的游戏。 　　譬如说，在这之后，假如飞焰地真的跑过来袭击自己，只要伊恩将飞焰地击退，那么西部军团的二皇子就绝对会邀请伊恩进入其中。 　　那时，他最起码也是拿个少将军衔，有权在战时组建自己的银峰军团，参与对抗飞焰地的战争。 　　那时候，无论是借助战功增加威望，还是和火石军团进一步合作，开发新式军械武备赚大钱，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就在伊恩畅想未来发展之时，预知视界又告诉他一个令人无奈的事实。 　　——又双叒叕有意外发生了！ 　　“怎么了，伊恩？” 　　用真身与伊恩一同飞行，希欧还蛮享受这种在自己领地（她已经完全自认为是霞辉领龙了）散步的感觉，所以在察觉到伊恩面色微变时，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肯定是他又预言到了什么坏事。 　　“半个城市都红了。” 　　伊恩言简意赅，而知晓‘红’代表什么意思的希欧面色一变：“不会吧？半个城市？飞焰地的第三第四能级潜入咱们这里搞自爆袭击啦？” 　　第一第二能级她没说，因为这种级别的他国武力想迈过边境线都难，哪怕是真的潜入进来了，想要破坏的瞬间就会被伊恩等人制止。 　　只有第三第四能级，才有能力在潜入后造成无法阻挡的破坏。 　　但实际上，因为第四能级的数量每个国家都是可数的，每一个都重点监控，别说突破国境线了，他们只要消失一段时间，立刻就会有对应的警报和紧急对策组行动，反而难以成功。 　　譬如说曾经在阿瓦克实验室出手的天洪王——他别说消失了，他就是好好地呆在自己领地，帝国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二皇子和莫泽大师就已经提前在实验室守株待兔了。 　　直到最后，天洪王除却最后余波‘命中’了伊恩所在的飞行器外，也没造成多少破坏。 　　“所以说，是潜伏的第三能级带队破坏？” 　　希欧开始分析起来：“我想，应该是趁着咱们要进行圣地奠基仪式，人流量大的时候混入城市，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爆发，一瞬间让我们无法反应过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做好侦查，提前防备，应该就能阻止了。” 　　“不行的。” 　　伊恩微微摇头：“很难和你解释，但对方并不是潜入到城市进行破坏。” 　　希欧不知道泰拉之心的能力——实际上，只有亚德伯特知道泰拉之心的真正功能，其他人都以为泰拉之心只是个普通的人造冥府服务器。 　　泰拉之心可以通过终端检测周边的一切灵能，升华反应。基本上所有进入领地的特殊存在根本躲不过泰拉之心的检测，一进入就会被发现并且被登记。 　　不仅仅如此，就连精神方面有异常，持有灵能和虚境反应也会被泰拉之心侦测。 　　融影就是这么被发现的，他的潜入能力的确无以伦比，但谁叫他是恶魔？一般的泰拉升华者和灵能者无法敏锐察觉到恶魔的特殊，但是对于泰拉之心来说，恶魔就和家里面会飞的蟑螂一样，显眼的惊悚！ 　　所以，飞焰地不可能是依靠‘潜入’进入霞辉城再破坏……依照伊恩的推测，对方应该是某种远程攻击。 　　那么，是某种大炮吗？用超高速在远方轰出一发不可能阻挡的炮弹？ 　　不，哪怕是超音速超电磁炮，伊恩也挡得住。 　　那么是某种激光武器？亦或是远程操控天气变化，天灾气象武器？ 　　甚至，就是不管不顾，直接用第三能级当自爆卡车冲过来自爆？成功率很低不说，这也太浪费了吧……尊重一点自家的第三能级啊！ 　　伊恩心中连续过了好几个可以让自己的先知之能无法提前预防与应对的可能，但都被一一否决。 　　这时候就是其他先知比伊恩预测准的地方了，他们只要看见，就肯定能多少看见一些细节，而伊恩却只能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 　　“罢了。” 　　按下心中的不解，伊恩沉住气，既是对身侧的希欧，也是对自己道：“无论敌人打算做什么，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 　　“而且，有些时候，比起阻止‘灾难’发生，不如直接做好‘预防’灾难的准备。在我的老家哈里森港，那里每年都会有台风，前些年甚至还有因为前纪元文明遗迹导致的‘大风暴’……我老家的人早就知道这些事会发生，这就等同于先知了。” 　　“他们就算知道，也无法预防自然现象和天灾，所以，他们便坚固房屋，做好防水的地下室，备好气泡亦或是炼金氧素，台风天前面一段时间绝对不出海。” 　　“所以这么多年来，真的死于台风的哈里森港人寥寥无几，还不如因为生吃海鱼中毒死掉的人多。” 　　“你的意思是……” 　　希欧隐约有些明白了，真龙露出了然的笑容：“就硬顶？” 　　“是的。” 　　伊恩也露出笑容：“就硬顶。” 　　“正好最近这段时间，庇护法阵1.21版也新鲜出炉，等到奠基仪式举办前，估计能更新到1.5版。那个时候，庇护法阵的防护力单体就足以顶住一般的炼金火炮攻击，而多座法阵串联，足以在短时间内防御力倍增。” 　　抬起头，伊恩看向飞焰地的方向，他嗤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的破坏行动究竟有多强。” 　　“能不能破我防。” 　　随着这一次预言，霞辉领内部建设被放缓，大量资源被转移到了‘庇护法阵’相关的建设。 　　一座座高耸的尖塔在城市的四方竖起，它们有着奇特的八边棱柱的顶端，每一面都有着密密麻麻，闪烁着黄铜色光辉的铭文阵列，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功效究竟是什么。 　　而知晓这一切的工程部铭文匠人对此三缄其口，一次通过保密协议签订的临时灵魂钢印让最大嘴巴的人也说不出半点有关的内容。 　　除此之外，伊恩也通知了巴敦侯爵等人有关于飞焰地可能的行动，巡检骑士方面表示，一定加严巡查审核，绝对不给任何敌人来犯之机。 　　很快，泰拉775年，5月18日。 　　霞辉城迎来了第一批将要参与圣地奠基仪式的使者队伍。 　　怀光教会的使节团，帝国鸣誓大主教与南岭天炎大主教联袂而至。 　　除此之外，使节团中还有三位熟面孔。 　　辉剑，赎光与映光三人小队也一同来到了霞辉城。 　　他们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眼前这片灯火辉煌的广场与街巷，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两年前，他们曾经处理过莱安男爵事件的那座城市。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与怀光教会的合作 　　泰拉775年，5月18日，霞辉城。 　　被灯火妆点的胜利广场上满是居民与慕名而来的游客，因为临近6月1日的奠基仪式，街道上已经悬挂起一片片五颜六色如霞光般的布帷，沿街摆摊的商贩热情地推销自家的美味小吃。 　　这些路边摊的卫生大多都不是非常达标，但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和热闹的气氛，实在是令人管不住自己的手。 　　一支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没有半点额外装饰的马车队来到入城检查站——虽然霞辉城没有城墙，但大道上审查车队的管理处还是有的。 　　通过审查后，怀光教会的使节团就乘坐这样平平无奇的马车来到了霞辉城。 　　“看来，那位领主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鸣誓大主教是一位身披红黑色祭礼长袍的‘少女’。 　　她身上的长袍层层叠叠，黑曜与浅蓝交融在一起，显得繁复又瑰丽，而外表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一头长发宛如黑色的烈焰一般在风中舞动，但双眸却是死寂一般的冰蓝。 　　而倘若仔细观察，能看见这位鸣誓大主教的头发间有着一对黑豹般的兽耳。她是一位菲林人。 　　与这位同行的，则是一位魁梧到有些像是米洛斯人的光头男子。他闭着双目，但却有光从双目中射出，隐约能看见眼皮之下的璀璨金眸。 　　天炎大主教微微点头：“我察觉到这座城市被一股无形，我无法捕捉的力量笼罩，大概是某种灵能迷锁，亦或是上级的铭文法阵。” 　　“先知与山之王正在银峰那边等着我们。” 　　转过头，鸣誓大主教虽然面无表情，却语气柔和地对所有使节团成员道：“你们先自由行动，我和天炎过去拜访一下——宴席可以吃，但不用那么大张旗鼓。” 　　银峰便是领主府所在的那座崖峰，虽然只有一两百米高，但也足够俯瞰全城，而位于崖峰顶端的领主府中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人正在悬挂‘热烈欢迎怀光教会使节团’的横幅，已经备好了迎接的宴席。 　　显然，怀光一方没有提前通知，但先知的确已经知道他们会在今天抵达。 　　所有人应声，两位大主教便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而得到自由行动许可的七人分成两组，他们互相微笑着对视，比了几个手势，便分头行动。 　　“真难想象这里居然是以前的莱安城……” 　　三人小队中，白发的龙人修女目光惊异地注视着眼前这座城市，映光并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倒不如说她非常沉得住气，哪怕是面对足以把人吓到惊叫的异星之神遗骸也不会勃然色变。 　　但有些东西，越是有对比感就越是强烈。 　　映光修女还记得，自己当初来到莱安城调查商队失踪事件时，这里还只是一座只有几万人口的小城镇，城市四周都是霞辉草，整个城市透露出一幅静谧和谐，但隐约有些阴沉死寂的气氛。 　　映光敢说，哪怕是莱安男爵没有暗中劫掠人口做生物实验，莱安城的气氛也阳光不起来——毕竟这是一座被群山和森林环绕的山中之城，人们的性格也因为莱安领刻意的‘高福利’而显得慵懒。 　　它就是莱安男爵用于伪装自己的保护层，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内源的生机。 　　但现在…… 　　龙人修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城市西侧的一根根竖起的巨大烟囱。 　　与她过去所见过的炼金工坊的烟囱不同，这里的烟囱不会放出灰黑色亦或是五颜六色的‘霞辉’。与之相反，这座以霞辉为名的城市中，烟囱的颜色是如雪一般的淡白。 　　这点怀光教会之前就做过功课，他们知道，这是那位领主‘再利用炼金技法’的实用化结果。 　　伊恩·银峰第一次抵达帝都，通过炼金考核时，就发明出了这一天才的技法，虽然对于高端炼金并不适用，但稍微改良，便是最佳的预防污染的举措。 　　仿佛要耸入云端的烟囱喷薄着白气，隐隐与天上的流云接成一体，而就在映光注视着那些云雾时，一片阴影从天空中掠过，遮蔽了城区与街道。 　　那是龙——龙人修女看见了两条真龙缓缓飞来。 　　真龙们降落在了霞辉领西北处的一座山峰中，然后便是两道光芒直入领主府，想必那就是南岭的山之王与祂的孩子灵龙希欧。 　　山之王原本负责看守锖钢龙宝藏，等待继承者的出现，在伊恩·银峰成为龙神使者，全盘继承锖钢龙遗产后，祂就应该回归龙岛，等待下一次行动。 　　但或许是因为马赫迪与龙岛之间的关系，亦或是伊恩本人就是龙岛的目标……总之，本应该离开的山之王不仅仅没有走，甚至还直接参与了前龙神信仰，今崇灵教新圣地‘霜天穹顶’的建设。 　　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帝都有些贵族再怎么念念有词，说什么‘银峰领没有第四能级怎么能配得上南岭第一位伯爵这一荣耀’‘二十岁的小年轻凭什么掌控这么大片领地’，也都没有任何用处了。 　　因为这片大地上，真的有第四能级的真龙居住。 　　龙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街道上人们的失序，他们都只是停下步伐，默默行礼，然后就继续欢声笑语，该干什么干什么。 　　“奇怪……” 　　一旁的米洛斯人赎光嘟囔道：“龙威这种东西可不是说见得多了就不怕了，那是精神和血脉的本能反应，这群银峰人怎么能这么平静？” 　　“恐怕是因为这群银峰人本来就不一般。” 　　而白之民圣职者辉剑微微一笑，他扫过眼前的街道，每个人体内的‘荧光’，然后看向城市的北部。 　　与热闹喧嚣的东南城区不同，霞辉城的西部是密密麻麻的炼金园区，这里守备森严，气氛也如同钢铁锤炼那般坚硬，冷漠，除却工坊运转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北边则是另一种极端——那是一片闪动着无穷雷光，宛如闪电风暴般的塔楼群……这里是霞辉领的能源中心，一座座高压电塔间时不时虚空炸亮一两颗电火花。 　　遍布整个城市的磁暴线圈，光棱塔和另一种全新的，不断旋转的八面棱柱塔楼都是依靠此地的能源供应。 　　这里的能源管道深埋地底，虽然已经隐藏过，但也能明显看出，这个地方的主要结构，也就是动力炉心位于地底。 　　【管道直通霞辉湖……居然已经建造出利用‘天坠遗物’的能源炉心了吗……】 　　辉剑双眸中闪动着纯白色的灵能光辉，他若有所思地想到：【伊恩的能力再一次超乎我们的预料，或许他当初主动选取霞辉领作为领地是有原因的……依照推演，他的选择应该是回到哈里森港，用某种手段除掉格兰特子爵，谋夺那座港口和南海大迷宫才对】 　　【但现在来看，他还有着我们也不知道的情报】 　　“想要直接去领主府吗？” 　　赎光注意到自己同伴的表现，颇有些见怪不怪道：“等会大主教回来都会说的吧。” 　　“嗯。不着急。” 　　辉剑微笑回应，他示意赎光跟上映光：“先看看这座城市吧。” 　　城市热闹繁华，霞辉城此刻俨然有大城市气象，重新修整过的商业街宽广热闹，灯火明亮，而且不允许车辆通行——这赫然是一条步行街，街道两侧都是商贩店面，还有不少移动的热狗铺与烤肉串店。 　　“粮灾才过去一年而已吧？他们就能这样吃肉了？” 　　赎光大大地张开了嘴巴，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饿了，这位米洛斯女圣骑士摸了摸自己头顶的角，咽了口口水道：“而且香料用的也太多了，他们香料不要钱的吗？” 　　“只是鸡鸭肉而已，养殖本来就快。” 　　辉剑则是注意到，如今的霞辉领肉食仍然是以鸡肉，鱼肉和鸭肉等快速养殖禽类为主。 　　至于香料，和霞辉领有合作的迦南摩尔是香料原产地，烬灯家更是直接控制不少香料平原，更不用说金色平原的骑士庄园大多也都是种植香料，只要他们达成合作协议，这方面肯定不缺。 　　“主要优先民用物资供应吗？”唯一让辉剑若有所思的是伊恩的态度，显然，这位领主似乎并没有打算将领地变成自己的试验场亦或是升华物资供应点——真要如此，他就不会搞什么鸡鸭养殖厂和农业大楼，而是让所有人去山里面挖矿去了。 　　现在，伊恩做的，主要是让普通人吃饱吃好……虽然的确是好事，目的何在？ 　　即便是辉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这点，依照目前泰拉已知的情况来看，让民众吃饱后，他们的工作就会懈怠起来……甚至直接放弃思考。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迦南摩尔偏远地带的一些精灵至今为止还在住木屋，不就是因为沿海大丛林的生活太简单，想要吃饱根本就不需要花心思吗？ 　　反倒是住在山野平原，甚至地下空间，那些需要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的精灵很早就开始发展扩展，演化成了如今迦南摩尔的雏形。 　　除非，伊恩找到了另一条可以让普通人在吃饱后，仍然会有‘欲望’的路。 　　而就在辉剑思考，赎光已经掏钱去买霞辉领特产烤石虾肉肠时，映光又发现了街道边上的一个新奇玩意。 　　“自动贩卖机？” 　　她颇为好奇地来到一个巨大的方格玻璃‘储存柜’前，贩卖机的左侧有一个特制的终端，在那里，有霞辉领本地人使用终端购买某种东西。 　　只见他们操纵一番后，贩卖机便自动推动一个货物，落入售货口，而购买者拿了就走，从头到尾流畅非常。 　　“居然还能这样……” 　　映光算是长见识了：“霞辉领这边居然没有偷东西的小偷吗？这么大个货柜就摆放在这里，没人看着，不是一下就被偷完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映光去找了一个路人询问这个问题。 　　“那要坐牢的！而且没人逃得掉！” 　　路人的回答非常简单：“最开始那两星期，每天都有傻仔偷自动贩卖机的东西，但那些偷东西的人每个都会被抓住，再怎么躲都没用。” 　　“第一次只是三天批评教育，第二次就是拉去西沼泽那边劳动开荒，改造一个月，第三次……我没见过那么傻的傻子，这种事儿都敢犯三遍，死了得了。” 　　“不过还别说。”路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位有着灰黑色头发的山民大叔道：“我还真认识一个偷了三次的‘贼’——他倒不是小偷，就是缺心眼，想要看看偷三次会怎么样。” 　　“前些天，他从实验室那边回来了，人变得正派正经了，说话也不颠三倒四了，我都快不认识那个原本的傻小子——他甚至会叫我三叔而不是‘老东西’了！” 　　闻言，映光微微皱眉。 　　霞辉领的律法说严格一点也不严格，这种偷盗市政厅安排的‘政府财产’的小偷，在帝国其他贵族领地被直接砍掉手都是正常的，第二次怎么着都得砍头了。 　　至于第三次，显而易见的无可救药，哪怕是最善良的领主也得把这种人吊死不可——放泰拉这鬼地方，能被吊死就知足吧，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死法。 　　但最后第三次……第三次的惩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让映光想起了莱安领三个孩子中，会操纵记忆的那一个孩子……他的灵能，似乎就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心中有些疑虑，但映光并没有多想，毕竟在每次都会被抓到的情况下，真的会偷三次官方东西的人实在是少。 　　更不用说，伊恩那样善良可靠的一位骑士，怎么可能使用和当年莱安男爵一样可怖的手法呢？ 　　唯一比较奇特的，是霞辉领究竟怎么才能办到抓住每一个盗窃的人。 　　难不成是先知？ 　　不不不，什么事都朝先知上靠并不可取…… 　　而就在映光宽慰自己之时，她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中突然跑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手中拿着一把摇扇，满头大汗地吐槽贩卖机里面实在是太热了，而路过的行人也与他调侃。 　　“啊？人工的吗？” 　　看见这一幕的映光修女目瞪口呆，原本保持的很好的圣职者风范一下子就变成了乡村土妹子——不仅仅是她，就连赎光也震撼地咬了一口虾肉烤肠：“我还以为是真的自动化系统，没想到是人力啊！” 　　这下为什么每个小偷都会被抓到这点已经完全清楚了。 　　但辉剑却抬起眉头。 　　他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像是贩卖机操纵员，更像是工程师……他似乎是维修补货的人员？ 　　自动贩卖机，可能真的是自动化运行。既然如此，那么霞辉领肯定有监控整个城市的手段，而那便是鸣誓大主教和天炎大主教口中的‘监控法阵’与‘灵能迷锁’。 　　“亦或是说，前纪元文明的网络程序？” 　　他心中思虑。 　　而就在怀光教会小队在霞辉城中自由行动时。 　　领主府，伊恩已经与两位大主教见上了面。 　　“这次，我们代表怀光圣山而来，要与崇灵教达成南岭方面的‘天灾互助合作’。” 　　一见面，为首的鸣誓大主教便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了当道：“因为南岭有先知，而且还是你这位影响力极强的先知领主存在，圣山无法预言到南岭周边的任何灾难，即便预言到了，我们也无法确定情报是否失真。” 　　“好在银峰伯爵您正好是一位危机先知，所以我们想要代表怀光圣山，与您签订一份先知协议——只要预言到有关于大规模灾难的征兆，亦或是有危机发生，就立刻通知我们，我们会派遣相关人员与您合作，应对大陆上一切可能的天灾。” 　　鸣誓大主教虽然身材娇小，容貌也年轻秀丽，但看一旁天炎大主教低眉顺眼一幅跟班模样的架势，就能很清楚她的辈分……这种姿态可不仅仅是因为实力。 　　亚人直到死前的一段时间都会非常年轻，鸣誓大主教显然也是如此。 　　至于鸣誓大主教的提议，伊恩的想法是‘当然同意’。 　　怀光圣山肯定与所有有先知的势力都达成了天灾方面的合作互通，避免某个地方的某个领地出现一些影响极大的灾难而无法预知。 　　这也是为什么泰拉大陆对先知异常尊重的原因，他们的确可以从多维度保证全大陆绝大部分人民的生存问题。 　　但伊恩唯一比较苦恼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知道的天灾是不是有点多了） 　　伊恩心中想到：（是全部说出来防患于未然比较好，还是说一件一件的说？总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啊……） 　　在伊恩苦恼，鸣誓大主教讲完了最关键的要事之后，天炎大主教开口。 　　他缓缓说起另一件关键合作：“除此之外，崇灵教的存在已经得到了我等四大正教的认可。稍后，六月一日前，其他正教的使者也会抵达霞辉领，我们会在你希望的时间公开对崇灵教进行一次认证……而作为要求，想必你也很清楚。” 　　“我必须要有一支正规的灵能圣职者队伍。” 　　回过神来，伊恩接过天炎大主教的话头，他微笑着说道：“而这支队伍的核心目标，并非是单纯的战斗，而是要能深入虚境——是有关恶魔之事，您说对不对？” 　　“看来，有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我们多嘴。” 　　鸣誓大主教抬起眉头，而天炎笑了笑，这位魁梧的前骑士平静道：“正是如此。您果然已经知晓许多，甚至已经掌握了人造灵能者技术……但为了避免误解，我们还是要必须告知您相关的细节条例。” 　　说到这里，他竖起手指，认真道：“而且——请不要误会！” 　　“为了保证日后我们的合作，崇灵教一方的圣职者部队，可能需要经过我们的训练……这并不是为了夺权，也不是为了遏制，更不是强插一手，只是圣职者部队非常需要遵守一些规则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所以我方可能会派遣一些教导员，教导……” 　　“太棒了！” 　　伊恩懒得听后续怀光教会自我证明的言语，他直接抚掌赞叹：“请问什么时候派人来教导我方圣职者？当然，您也知道，我方的圣职者目前人数不多，也就两位年轻人挂职在位……” 　　“都一样。” 　　天炎大主教显然没想到伊恩居然这么不敏感，亦或是说……如此相信怀光。 　　所以在顿了顿后，他也笑着点头道：“根据我们的判断，崇灵教将会有很长一段的发展期，所以我方的教导员将会长期驻扎在霞辉领。” 　　“至于人选……银峰伯爵您应该也认识。” 　　“他们现在就在城内自由行动，稍后便会响应召集前来。” 　　而就在此时，映光三人组已经抵达了银峰下。 　　涯峰旁边的庄园早就空置出来。 　　如今位于那里的，只有一个超巨大的战舰模型。 　　“那是什么东西……” 　　不太了解这方面的赎光喃喃自语，她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精致无比的战舰模型，有些迟疑道：“当年我去世界树之都的时候，感觉好像看到过类似的结构，但世界树之都是竖着的，而这个战舰……” 　　“应该就是世界树之都。” 　　辉剑仰着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伊恩银峰得到了世界树之都的谢礼，这个模型恐怕就是其中之一——难不成世界树之都也向伊恩分享了自己的构造吗？那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可以得到这种报酬？” 　　“我倒觉得可能没有那么复杂。” 　　映光若有所思地仰着头道，她颇为笃定道：“我觉得伊恩可能会挺喜欢这种模型的——这应该是兴趣爱好吧。这个模型应该也就是个微缩模型，不是什么真的会飞的微缩空艇” 　　“怎么可能。” 　　赎光对自己师妹的天真想法不以为意：“像银峰伯爵这种人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这么模型这么大，怎么可能是纯粹为了爱好？” 　　“也是。” 　　映光想了想，觉得也对：“银峰伯爵的想法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还得多想想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相信我的魅力 　　“果然是他们。” 　　当伊恩看见映光，辉剑与赎光来到自己的领主府时，他心中想的是‘果然’。果然是他们三个老熟人。 　　说实话，伊恩以为这三位从一开始就会留在霞辉领，作为怀光观察自己的眼睛，他本来都做好了准备，甚至就连崇灵教内的观察者岗位都给他们留了，结果到头来这三人跑去圣山总部进修去了，两年后才回来。 　　实际上，这算是比较正常的节奏。一般来说，假如是普通人接管领地，肯定需要一两年来建立权威，然后才好进行接下来的管理维稳和相关的扩张开发工作……换而言之，在这段时间，圣职者是没有用处的，还会因为教权与领主权的争斗而互相生出不满。 　　两年后，等伊恩坐稳了领主位置，再来接受怀光的帮助与合作，就显得和气很多。 　　但谁能猜得到伊恩的进步速度？两年时间，整个领地都大变模样，简直就换了一座城市那样不可思议。 　　从三人脸上残留的惊讶来看，他们在霞辉城中绝对看见了许多超乎想象的事物。 　　“今后就要在您的领地为民众服务了，伯爵大人。” 　　“互相关照吧。” 　　映光修女一板一眼地对伊恩行了个礼，而两位圣骑士也微微鞠躬，伊恩坦然受之，然后便笑着引众人入座。 　　接待怀光使节团的宴席十分丰盛，使用各种手法烹饪的肉类，高高堆起的蔬果与黄油面包，撒了芥末与甜酱的沙拉，一旁的篮子里面装着由长树叶包裹的烤鸡，汁水从金黄色的皮裂缝中溢出，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虽然丰盛，但并不奢侈，伊恩不喜欢吃那种味道可能就好一点，但价格贵个十几倍的奢侈美食，他很喜欢‘性价比’这个词。 　　而在餐桌上，他便将自己整理过的，自己可能遇到过的天灾一一告知给怀光。 　　譬如说，位于地底的‘索林大公’和可能的‘虚空孳孽’。 　　譬如说天外遥远的光之灾，与‘恶魔’若有若无的关系。 　　“我的兄长马赫迪曾与龙岛交流过。” 　　伊恩撒谎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他说的非常流畅自然，甚至就连半点思维波动都没有：“其他龙王给出了‘有可能’的回答，但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我的先知预感告诉我，光之灾绝非自然灾害，是有人破坏，才会出现的灾害。” 　　“……我们会针对这方面进行确定。” 　　鸣誓大主教对此非常重视。她的身高不太高，所以坐的是增高椅，但这无损她的威严：“圣山已有与索林大公进行交流的计划，但恶魔与光之灾有关……这种可能性的确出乎我们的预料。”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 　　“作为一位同样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泰拉人，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伊恩谦虚道。 　　接下来的宴席，宾主尽欢，伊恩很精准地把握住了每一个人的性格，不断提出有意思的话题，时刻都让氛围保持在所有人都很舒服的程度。 　　而就在这样愉快的交流中，伊恩‘不经意间’提出了自己预言到了有关于霞辉领的‘灾难’。 　　“我认为这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我的仇敌很多，他们每一个都有造成毁灭半个城市的能力。” 　　他直截了当道：“我也并不是说，希望怀光能打破自己的原则帮助我——我主要是想要知晓，三位将会留守在我领地的圣职者，在那时是否能保护民众不受战斗余波波及？” 　　“如果可以配合我方的医疗人员医疗伤患，那就更好了。” 　　表面上，伊恩似乎只是想要映光等人表态，但实际上，他询问的内容远比表面上来得多。 　　鸣誓与天炎对视一眼，天炎大主教转过头，他严肃道：“人祸还是天灾，需要验证。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告知与您，这是先知之间的协议。” 　　“至于保护无关于战斗的平民，这是任何心怀良知者都会去做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我方圣职者也不会以‘怀光教会’的身份行动，而是以本地居民的身份行动，这点还请谅解。” 　　“这就足够了。” 　　伊恩对此非常满意。 　　说到底，他其实也不太确定是飞焰地还是精灵那边支柱党的袭击，亦或是单纯的什么超级天灾……泰拉这地方，来什么都不奇怪，不能老把问题想到人身上。 　　专业审查天灾的怀光愿意去为他尝试判断，就可以为他减少许多计算量……而圣职者愿意保护‘治疗队伍’，就更是最大的喜讯。 　　倘若一切真的到了最糟糕结局，敌人对霞辉城造成极大破坏，那么保护治疗队伍的圣职者们就会发现，这支队伍的治疗能力，远超所有人想象。 　　在那之后，伊恩的对手们才会明白，‘先杀治疗’是什么意思。 　　宴席结束，伊恩为使节团安排了专门的住处——那是一栋足有四十层高的住宅大楼，位于城市东侧商业街周边，可以远远眺望远方的霞辉湖，与银峰对视。 　　这是伊恩对‘住宅大楼’的一个构思，也是对霞辉领施工团是否有建造高层建筑能力的一个测试。 　　测试结果非常好，在土系升华者以及铁人外骨骼的帮助下，施工团建设的又快又好，质量优良，就连内部的装修都称得上精品，证明了霞辉领如今在土木工程方面已经并不逊色于国际水准。 　　但实际证明，即便是住宅大楼的物业管理更加方便，水电能源和各种物资安排也更加简单，甚至就连装修都给安排好了。 　　但对于霞辉领人来说，只要能住独栋，哪怕是破破烂烂的小独栋，也绝对比住在大楼好。 　　毕竟…… 　　“大人肯定是没错的，俺认为这样的大楼住起来肯定很舒服。” 　　根据市政厅对路人的提问调查来看，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认为，伊恩设计的住宅大楼非常舒适，他们甚至都尝试入驻过，但后面却都放弃。 　　原因很简单。 　　“这楼也忒高了——打起仗来不是一下子就被打塌嘛？” 　　行人直言不讳：“咱们领地这么好，俺还不想死的这么早。” 　　就是这样。 　　自那之后，伊恩就放弃在泰拉复刻什么地球亦或是前纪元文明的高楼大厦了……是啊，太傻比了，但凡敌方升华者脑袋没坑，就绝对会瞄准这种极高人群密度的建筑狂轰滥炸啊。 　　要知道，泰拉可不比地球，这边的战争机器发动起来可不管你什么平民建筑不平民建筑，倒不如说打的就是平民建筑，只要敌方军队躲入城区，那么就连城市一同夷为平地。 　　谴责？笑话，打起来就是冲着亡国灭种去的泰拉世界大战，没有第五能级的势力不配存在的血腥战场，谁会在乎谴责——甚至就连普通人自己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活着。 　　所以，自那之后，伊恩就开始潜心研究地下居住区和避难所结构了。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前纪元文明的‘迷宫’那么多……并不是地下城迷宫多，而是只有地下城遗迹躲过了天坠之灾，能成为迷宫啊！ 　　跟随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怀光使节团入驻了这栋被命名为‘崇灵大楼’的迎宾酒，这座‘安全堪忧’的高楼。 　　温暖的房间，完善的装修，虽然简朴但却舒适的床铺被褥……这些平平无奇的细节，却让这群怀光人动容。 　　“他们建设的这个领地似乎并没有谁压迫谁的迹象。” 　　与映光三人小队分头行动的其他四位圣职者是鸣誓大主教麾下，来自帝都大教堂的菁英圣职者，他们在自由行动的过程中走遍了整个霞辉城，观察了包括施工现场，商业街管理人员与摊贩的互动，巡逻警卫以及炼金工坊等区域的运作。 　　为首的一位头戴飞翼铠的，骑士打扮的圣职者道：“工地的工人并没有一位‘奴隶工头’去鞭打，呵斥。即便是最简单的搬运工作，工人也有‘铁人外骨骼’作为工具进行，工地非常遵守安全规章（以泰拉的标准），这显然是以工人生命为重。” 　　第二位报告的是一位老修女，她约莫六十岁左右，面容慈祥，语气却认真：“商贩也异常遵守规则，整条商业街甚至没有任何人乱丢垃圾，每个人都会规规矩矩地去专门的垃圾桶分门别类地放好垃圾……” 　　“这点非常不可思议，我甚至怀疑是某种灵能洗脑，但观察后除却发现霞辉领人果然和情报中一样，已经运用上了‘人造灵魂’技术外，并没有任何洗脑痕迹。” 　　这位老修女是一位灵能者，她双眸中流转的淡绿色光晕能看穿诸多真实：“而市政厅的管理人员也从不‘斥责’。他们只是建议，而绝大部分商贩都会听从建议。这点反而不对劲，因为他们的内心中充满的显然是对某种‘惩戒’的恐惧……” 　　“惩戒的内容我们还不清楚，但即便是最苛刻的标准，霞辉领的律法也算不上恶法，甚至是我行走过的数百座城市中最善的善法。” 　　“甚至民众都能算是良好市民，居然没有哪怕是一个刁民……过去这种没有刁民的城市，领主都是靠暴力手段强制清除，可霞辉城却没有” 　　“还不止呢。” 　　一位年轻的海裔武士道：“因为霞辉领的警卫领袖，那位青潮也是一位海裔，路上的警卫队也愿意和我聊两句，我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虽然是二十四小时巡逻，但却分成三班倒，每个人每天只需要工作八小时，只有在关键时刻才需要加班，而且加班必有加班费。” 　　“必有加班费！” 　　海裔武士强调道，他的语气极其感慨：“就连咱们都不一定有加班费！” 　　“成为圣武士代表你自愿为了教会奉献。”天炎大主教此刻睁开眼提醒道：“我每天都会半夜加班四小时，已经超过三十年了，一样没有加班费。” 　　“但你有每天晚上的免费咖啡！”“这不是加班费，这是主教福利。” 　　怀光内部的职位阶级显然根本不存在。 　　但还有辈分以及年功序列。 　　“好了。” 　　鸣誓大主教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从刚才开始，一圈淡蓝色的光晕便笼罩在房间中，阻止了所有信息外传。 　　她环视在场所有人，淡淡地说道：“所以说，我们的这位先知领主的确如传言所说，是通过技术来休养人力，得到了资源就将一部分资源用在普通人身上……与伊奈迦二世相似但不同的人？” 　　“的确如此。” 　　天炎大主教刚才一直在沉思，现在才完全想明白般点了点头道：“霞辉城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于炼金园区——他们将得到的几乎所有额外的财富都送入了那里，而那里也源源不断地吐出各种全新的技术与财富。” 　　“技术好说，伊恩·银峰绝对掌握了相当多的前纪元文明技术，就算是有些部分在如今的高源质高灵能环境下不好用，但以他堪比大宗匠的天赋，绝对能改进出许多全新的科技。”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的霞辉领在我看来，技术也仅仅只是逊色于帝都那样的前纪元文明遗迹，再过个五六年，这片大地上恐怕又会多出一座初生的‘天上都’亦或是‘移动王庭’。” 　　天上都是学识之都的主城，也是其国名的由来。移动王庭则是苍天王庭的移动都城，一座在泰拉大平原上纵横的钢铁要塞，是前纪元文明的遗产。 　　说到这里，天炎大主教顿了顿，确认所有人都在听后，他强调道：“但最重要的是这个财富，伊恩也全部都分给了所有领民。” 　　“如若说一位领主不压迫他的领民，又不从领民身上获得财富，那么问题就大了。别忘记，霞辉领的上一位领主，莱安男爵是怎么对待他的领民的……他表面上也不压迫，同样也分钱给所有人。” 　　“天炎的意思是……”飞翼头盔的骑士沉吟道：“银峰伯爵也在使用领民做实验？的确，他普及了人造灵魂，如果说他没有利用这点去进行灵能实验才是怪事……” 　　“这也是我一开始所怀疑的。” 　　映光修女咳嗽了一声，作为当事人，她自然有发言权：“但事实证明，伊恩·银峰并没有进行任何非自愿实验——实验室门口就有招聘实验人员的告示呢，报酬相当令人心动。” 　　“假如有人为了这笔钱把自己卖掉，那我们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霞辉领实验室的条约里面有着‘保障实验者的生命’。” 　　龙人修女严肃道：“我认为伊恩·银峰并不是莱安男爵那样别有阴谋的恶人。与之相反，我们认为，银峰伯爵目前的确是在‘付出’，但这付出并不是白白赠予，而是一种‘投资’。” 　　“他将自己的领地视作一片农田，开荒耕耘自然需要花费时间金钱，种植和肥料也耗资不菲，更不用说等待作物成长所需的时间……但凡有一步出错，这场赌博就会败北。” 　　“但银峰伯爵却敢赌——他是先知，当然敢赌，这就是他与伊奈迦二世不一样的地方。” 　　这结论，是映光与辉剑，赎光交流后得出的结果。 　　他们认为，伊恩如今在霞辉领的所作为，本质上都是一场豪赌——他在用足以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的资源反过来培育领地，进而让领地在未来可以更好的反哺他本人。 　　为期可能要超过十年，但只要成功，十年后，他的势力说不定可以取代帝国西南地区的‘西大公’，成为盘踞于南岭的‘南大公’。 　　这或许就是伊恩的真正目的。 　　说实话，从这点来看，就足以证明怀光教会的圣职者素质之高，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他们敏锐地察觉到霞辉城中所有的不对劲，最后的结论也近乎正确。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唯一想不到的，就是伊恩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大公。 　　他的目的是征服整个泰拉。 　　因为这点地方出了亿点差错，故而接下来的推论就谬离千里。 　　“那就这样写报告吧。” 　　鸣誓大主教也不可能想到这一点，她微微点头，宣布这场会议的结束：“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的确给了我们别样的感受……银峰伯爵与我们告别的那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欢迎来到霞辉领，新秩序的发祥之地。你们会感到惊喜的。” 　　缓缓重复伊恩的话语，这位大主教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的确如此。他比过去所有企图走这条路的人都聪明。” 　　“他能改变这个世界吗？”天炎大主教如此询问道，而其他所有圣职者都转过头，看向鸣誓大主教。 　　“我们不在乎。” 　　而大主教给出了一如既往的回答：“人类选择了伊恩·银峰……既然如此，我们就不会去管。” 　　“不。” 　　想了一下，鸣誓大主教觉得自己的言辞可能有误：“是伊恩·银峰选择了人类。” 　　“这就是第一骑士，和哈里森港的白之民所办到的最重要的事情……他们拴住了我们的银峰伯爵……让‘他’愿意成为人类。” 　　“这是泰拉的幸运。” 　　与此同时。 　　霞辉领领主府顶端。 　　早就被怀光认定为，是‘选择了人类’的‘银峰伯爵’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的领地，银青色的光晕在他双眸中流转，宛如高天之上的星辰，漠然地凝望。 　　伊恩需要时间。他的影响力将会随着崇灵教的扩大，以及泰拉之心的逐步完善而扩散，初步成体系的炼金工业园区将会在峡口地建立，那里将会批量生产信息终端以及各式各样的标准零件。 　　位于虚境的人工智能将会通过这支机械之手逐步接管山民领地内的所有矿区，并且从霞辉领蔓延至整个‘银峰领’。 　　与此同时，经历了战争，经历了苦难，在这片大地上感受过绝望的‘第一代霞辉领人’正在被伊恩源源不断的信息狂潮，通过游戏，广播，报纸，通讯，电视以及各式各样的手段‘洗脑’。 　　是的，人类的大脑根本就不需要使用灵能去洗脑，只需要灌注足够多的信息，人们就会成为他所希望成为的人。 　　一个忠诚于‘幸福与和平’，一个坚信‘银峰领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光明’‘伊恩·银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火炬与方向’这样的人。 　　伊恩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这样的人，他自己也相信，远比任何人都相信。 　　“灾难……袭击。我开始有点理解守土者了。” 　　孤身一人站在独眼巨人铠装的肩膀上，白色的长发在风中朝后摇曳，他轻声自语，露出冰冷的笑容：“一场源自于敌人的灾难，一次有反击余地的败北，能够前所未有地团结所有人的心，让所有人都同仇共忾，恨不得生食敌肉，痛饮敌血。” 　　“到那时，经过血与火的试炼，银峰领中，就不再会有山民帝国人，只有银峰人。” 　　“究竟要不要让它发生呢。” 　　如此自问，但伊恩却早已有答案。 　　答案是当然的‘不’。 　　守土者阿克塞尔不过是个能力不足的凡人，一个无可奈何只能选择这条路的弱者。他的实力强大，但是他的心始终充满疑惑，不敢相信自己的魅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威望。 　　他不相信自己和当年全盛时期的伊奈迦二世一样，振臂一呼，整个帝国都会听从他的号令，所以只能采用这种讨巧，近乎于牺牲的方法。 　　用自己麾下民众和将士们的血与泪，铸就帝国众心的方向。 　　而伊恩不同。 　　“我不需要这么做，一样能得胜。” 　　闭上眼睛，伊恩压制住自己本能‘理智’的选择，他开始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妖精之心了……如果不是妖精之心，他恐怕真的会越来越倾向于选择‘理论最优’的未来，而不是相信一种概率更小，却‘更好的未来’。 　　因为理智的人，是不会作出‘相信自己的魅力与威望’这种判断的。 　　怀光教会使节团的抵达，只是一个序幕。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又一个家族，一个又一个势力的使者或是独身，或是带队而来。 　　他们或是审视，或是好奇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然后被这完全不同于泰拉任何一个地区的崭新面貌所惊讶，进而开始观察。 　　无论是人还是城市，是建筑还是规划，一切都一切，对于这片大地上的其他领主来说，都是如此新鲜有趣……亦或是让人不适不爽。 　　霞辉领逐渐热闹了起来。 　　而敌人，也在此刻展开了行动。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了解先知的人们 　　泰拉775年，5月25日，南岭崇灵教圣地，位于大雪顶龙骨峰旁的雪山广场已经建设完毕。 　　在这片由无尽冻土构筑的冰雪高原上，已经树立起了众多高台与简易建筑。 　　这些建筑是工人的居住地，也是市政厅的工作室，一个又一个终端基站沿着山路分布，保证所有的一切都在泰拉之心的管辖调配范围内。 　　‘霜天穹顶’还未动工，所以才是‘奠基仪式’，但显然，这个奠基仪式只是一个由头，人们真正想要看见的，是伊恩·银峰本人的实力，以及他这位先知究竟有怎样的潜力，是否值得他们投资。 　　5月28日，随着帝国真理部副部长，伊姆·戴尔·扎耶夫亲自抵达霞辉领，并与银峰伯爵相谈甚欢，最谨慎的那一批人才知道帝国的态度——外国人可以不在乎守土者的想法，但他们这些帝国人都还记得，阿克塞尔针对这位银峰伯爵的大哥所发动的两次攻击。 　　虽然后续来看，银峰伯爵之所以能成为伯爵，就有帝国的补偿在内，但一个明显的态度才能让他们安下心来。 　　许多贵族这个时候才动身出发，但距离奠基仪式只剩下三天多，只能乘坐飞行魔兽，乘坐飞行器亦或是空艇。 　　一艘由迦南摩尔驶向霞辉领的空艇。 　　【这是一个几近于必死无疑的任务，所以我们选择了你，艾斯·涅玛萨斯。你是诸王的血裔，是具备王之血的优秀灵能者……你绝对能承受这次‘擢升’仪式，成为我们的王牌……】 　　数个月前，原石实验室里那个该死的恶魔科主任的声音仍然在耳畔回荡，艾斯·涅玛萨斯甚至都会背了，他在朦胧的梦境中呢喃：“……这是全新的技术，可能有风险，但你也知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驭光王（父亲）正注视着我……” 　　恶魔从肉体中苏醒。 　　一位面色苍白，异常虚弱的年轻精灵突然睁开双眼，幽绿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眸子证明他具备‘青叶部’的血脉，虽然可能不多，但能乘坐空艇的贵宾座，就证明他肯定是一位贵族。 　　（该死，十王血的灵魂果然不对劲，我一个恶魔都会做噩梦，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有些惊魂未定的融合恶魔谨慎地环顾四周，除却正对面的一位客人有些疑虑地看向他外，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刚才的失态。 　　事到如今，融合恶魔深深吸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艾斯·涅玛萨斯，飞焰地驭光王的第二十九个儿子。因为多少也继承了一点血脉，而且还觉醒了灵能，他没有像是其他那些兄弟姐妹那样被贬为平民，甚至被抓去做一些不可言说的血脉实验……毕竟多少有点价值。 　　但在确定艾斯的‘魅惑灵能’无法影响到超过第二能级的升华者，甚至魅惑一个普通的第一能级都需要一对一交流后，他的价值也大大降低。 　　所以，他就被原石研究院抓去，尝试进行‘恶魔转换’实验。 　　飞焰地诸王在本地的民众中名声颇为不错，虽然他们几乎是公开进行各种人体试验和非人道测试，但他们明标价码，付钱爽快，就是讲究一个重金买命。 　　而且，绝大部分实验体，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而是有着诸王血脉的‘王子王女’。 　　这是只有在泰拉升华者族群中才会出现的特殊现象：基因意义上的孩子根本不算是自己的子嗣，只有升华结构得到继承，有了升华血脉的才能算是真的后裔。 　　因为血脉的特殊，飞焰地诸王的传承对于生育并没有阻碍，但代价就是血脉传承也比较困难，而这广撒网的结果便是王家血脉极多，其中不是天才的也极多。 　　诸王在这方面向来是没有什么人性的：正是因为血脉相通，所以作出的很多实验结果很快就能转换成实力，聚集在诸王自己身上，所以他们拿自己的后裔做实验是毫不手软，只有最优秀的一批孩子才能幸存，成为下一代诸王和辅臣。 　　艾斯很不幸，就是那个被拿去做实验的‘王子’。说实话，这种倒霉催的身份真的能算是王子吗？艾斯对此深表怀疑。 　　不幸中的万幸，艾斯的恶魔转换很成功，他的灵魂相当坚韧，在吞噬了恶魔部分后自我意识没有任何缺失，甚至就连灵能都得到了强化，可以施展‘群体人类魅惑’。 　　而有了这强大的能力，艾斯就被委托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潜入迦南摩尔，吞噬一个目标，然后以那个目标的身份前往霞辉领。 　　那个目标，便是迦南摩尔青叶部一位大长老的私生子——一位沉溺于感官享受的精灵学者。 　　精灵的感知非常敏感，快感也来的非常迅疾激烈，所以很多没有生活压力的精灵都会沉醉于各种享受，只有那些最艰苦自律的个体才能超脱这肉体天赋，将其转换为对世界更加敏锐的观感甚至是超感。 　　但很显然，这位名为安瑞达·青叶的私生子学者并没有这种毅力。 　　艾斯是先用义体伪装成精灵妓女，然后以妓女的身份靠近对方，并且找到机会，摘下了这位精灵学者的‘灵能防护吊坠’，吞噬了他的灵魂。 　　说实话，艾斯很不喜欢那种被人上下其手，甚至……的感觉，但他仍然忍辱负重。 　　一切都因为自己父亲，驭光王卡尔罗·涅玛萨斯给予他的允诺。 　　【如果你成功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那么当你归来后，我允诺你，会以你现在的姿态为核心，尝试生成一个全新的‘恶魔血脉’】 　　优雅的男人坐在王座上，俯瞰着蜷缩在地毯上的苍白人形，他淡淡说道：【甚至，我可以答应你，会动用王室的资源，为你擢升】 　　【将你擢升为‘大魔’】 　　恶魔血脉。大魔。 　　因为自己也是试验体，所以艾斯很清楚这两个词的含金量……恶魔血脉就是融合恶魔一系全部试验的最终结果，将恶魔近乎于妖精和虚境机神，但是更加扭曲恐怖的力量烙印在血脉中。 　　而大魔……指的便是深入虚境深渊，具备自己唯一形体的‘称号恶魔’。这种恶魔最低也是第三能级巅峰，靠自己，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变得那么强。 　　那时，艾斯是非常兴奋的，直到他听见了自己的目标。 　　帝国南岭的霞辉领，银峰先知的领地。 　　“我怎么可能成功呢？” 　　那时的艾斯如此质问道：“那可是先知，他早半年就能知道我们的行动结果！” 　　【但先知也是有极限的】 　　记忆中的王嗤笑道：【你的行动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唯一，银峰伯爵在南岭这么声势浩大，你猜其他贵族乐意见到这种情况吗？那些小贵族并不介意拿我们的钱去给银峰领带来麻烦，他们可不想真的被一个年轻且野心勃勃的伯爵压着。】 　　【尤其是银峰领最近的商贸已经严重压制了其他领地的发展——要不合作，加入他们的体系，要不就成为偏远的被遗忘地带，至此贫困无比】 　　【更不用说，有些事情，即便是知道，他也没办法去对抗】 　　艾斯微微摇晃脑袋，他抬起头，与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乘客，一位帝国贵族对视。 　　“对不起，最近睡眠有点不太好。” 　　艾斯使用‘安瑞达·青叶’的容貌微笑着说道，他稍微动用了自己的灵能‘魅惑’：“现在我们在在哪里？还赶得上奠基仪式吗？” 　　“还在金色平原。” 　　这位帝国贵族虽然也有第二能级的实力，但在恶魔的魅惑下还是下意识地就心生好感，流畅地回答道：“不过很快了，奠基仪式是在下午举行，之前还有银峰领的丰收大典……大典我们是赶不上，但也不是很重要。” 　　这艘空艇上所有人都是前去银峰领凑热闹的人，一小部分是贵族亦或是使者，大部分是家里有点闲钱的旅客。 　　“你也对崇灵教感兴趣？”艾斯注意到这位贵族的家族纹章……他是西部平原的里摩尔子爵，一位武勋贵族。但目前来看，他手上可没有半点练剑练弓的茧，反倒和私生子精灵一样，一股子沉浸在女人中的堕落味道。 　　但即便如此，理论上他也应该呆在如今算是前线的西部平原，负责为西部军团供应物资，如果不是真的感兴趣，绝不可能专门乘坐空艇来银峰领。 　　“感兴趣？当然！”一谈起这个，里摩尔子爵火气反而上来了，他一脸愤慨地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们睿智聪慧无比明智的先知大人抢掉了所有军方的军粮订单，我又怎么会有时间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流放地呢？” 　　在魅惑灵能的诱导下，他侃侃而谈起来。 　　原来，里摩尔家族的确是武勋贵族，但在征服了西境的原住民后，这些当年的铁血骑士便一代代地堕落下来，变成了本地平平无奇的领主贵族。 　　里摩尔家族如今主要经营粮食产业，在帝国与飞焰地的十年对峙中，他成功转型成为了西部军团的军粮供应商，凭借家族当年的关系，里摩尔子爵在这方面赚的是盆满钵满，玩的比战争开始前还要肆意了。 　　本来，他的好日子想要到头，要不就是帝国战败，要不就是帝国大胜，一口气推平了阿巴萨罗姆那群软脚蛋，而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他最起码还能再赚个四五年。 　　但谁知道，前段时间，一支异军突起。 　　那便是银峰领的军用食品。 　　在如今的泰拉，并没有非常完善的‘专业军粮’的概念。贵族和他们的骑士自然都是自己准备的最好的升华补剂，精锐部队也是有专门配给，每餐都有肉。 　　但是那些驻扎要塞的卫戎部队和工程部队，那吃的东西基本上就是看本地提供了什么了。 　　在这方面，里摩尔子爵自认为也没有亏待军士们。他提供的粮食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良好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只是陈年积粮，做成伙食谁都吃不出来，绝对没有问题。 　　这么多年，哪国军队不都是这样？甚至就连军人自己都感觉无所谓，反正在这种边境山区有的吃就不错了，帝国至少不克扣军粮，已经算是相当有良心。 　　奈何对手是伊恩。 　　在以农业大楼为基础的新农业体系加持下，伊恩迅速开设了大量制糖工坊和榨油工坊，随之而来的各种‘含糖饮料’在经过霞辉领本地实验后，已经推出了超过四个不同的品牌，分别是经典的‘幸福可乐’‘美味橙汁’‘甜花茶’与‘欢欣柠檬水’。 　　虽然目前只在南岭玛瑙石平原周边售卖，但这四款饮料的受欢迎程度超乎所有人想象——最近这一年玛瑙石平原种植了大量作为糖浆原料的玉米，故而银峰领将价格压得很低，约莫两芬尼就能买一瓶。 　　而根据饮料开发科的保证，只要炼金园区能将各种添加剂批量生产，那么加上明年更低的糖浆原料价，他们有信心能将价格压制到一芬尼一瓶。 　　两芬尼足够买一千克小麦，买一瓶糖水，听上去似乎有点奢侈。 　　但在如今的南岭，糖本来就是奢侈品，更不用说，在相关的宣传中，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伊恩将会顺势开发其他更多饮料，当一位饮料伯爵的时候。 　　他却又开设了一系列全新的食品工坊，旨在制造出可以长时间保存的压缩备用粮。 　　各种口味的压缩饼干，可以储存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风干肉罐头，美味多汁的水果罐头，浓缩糖浆，炸面，红烧肉罐头，煮豆罐头…… 　　这些产品一经开发，所有人就都知道，这都是专门用来储存起来作为遇难粮的食物。 　　对于经历过粮灾的南岭人而言，家里备着一箱压缩饼干，那真的是再有安全感不过了，更不用说各种罐头组合异常丰富，绝对能给所有有着粮食不足恐惧症的人带来福音。 　　当然，相较于饮料系列，银峰领的备用粮和各类罐头价格就相对昂贵，唯一比较便宜的是和哈里森港合作开发的各种盐腌鱼罐头和鱼肉泥罐头。这些罐头还有上位替代‘虾肉肠罐头’与‘鱼肉午餐肉罐头’，但总的来说，假如将其视作一种‘储备投资’而并非日用品，那么这些罐头的味道和价格都堪称完美。 　　“谁知道，他们居然开始开发军粮！” 　　说到这里时，里摩尔子爵几近于咬牙切齿。 　　这也怪不得他咬牙切齿——因为随着银峰领军粮系列的推出，他们这些西部平原贵族就彻底丧失了直接供应军粮的权利，沦为银峰领食品加工厂的材料供应商了。 　　一包饮料冲泡剂，可以冲出超过800毫升的甜味饮品。 　　一份速热军粮，有肉有油有蔬果，假如搭配橙汁，甚至就连维生素都补充了。 　　除此之外，银峰领还提供大量廉价的糖包——在战场上，糖分极其重要，可以迅速地为身体提供热量和能量，保质期长而且还容易携带。 　　这是工业化军粮和古典军粮的对比，里摩尔子爵和其他西部平原贵族算是一败涂地，只能退出市场——更不用说背后似乎还有二皇子的影子，这位西部军团的实际统帅者在品尝样品之后没多久，相应的命令就下达了。 　　皇室的态度很明显。里摩尔子爵没办法反抗。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卖谁不是卖呢？ 　　但先知那边的人可不好忽悠，他们对原材料要求相当严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谁都不收贿赂，廉洁的简直就和圣人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赚不到油水，只能老老实实给人打工，甚至因为相关合作原因，不得不跑去别人的领地和人洽谈相关合同，也难怪里摩尔子爵脾气这么大了。 　　对此，艾斯表示深表同情。 　　没想到，不仅仅是飞焰地头疼，就连帝国人自己也头疼这位先知啊……难怪南岭有那么多帝国贵族愿意暗中与飞焰地合作，他们肯定也是因为这位银峰伯爵的举动而赚不到钱，所以才恶从胆边生吧。 　　但不知为何，艾斯却有点想要叹息。 　　虽然是敌人，但认真来说，银峰伯爵的的一举一动，都为帝国带来了好处。 　　无论是新农业改革，还是廉价的糖分补给，亦或是那些压缩军粮和各种各样的罐头食品，都会大大提升帝国西部军团的补给丰富程度，甚至带来战斗力方面的提升。 　　别的不说，艾斯敢确定，虽然银峰伯爵从未抵达过西部前线，但那里的军人绝对知道伊恩·银峰的大名。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有着重大贡献的贵族，却在暗中被其他帝国贵族厌恶，敌视，甚至像是眼前之人这样几近于仇视地抱怨。 　　再联想到飞焰地内部差不多一样的情况…… 　　“唉，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明明是恶魔，但艾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归根结底也就是银峰伯爵实力差了，假如他有第四能级，哪有人敢在背后嘀咕他。” 　　“我也是如此。不成为大魔，我永无出头之日……所以对不起了，先知，这就是我的任务。” 　　“该死，这空艇上提供的食物居然也是银峰领产的！” 　　而就在艾斯再次坚定自己意志的同时，里摩尔子爵的抱怨声再次响起。 　　抬起头，艾斯看见空艇的服务人员推动餐车过来了。而餐车上提供的食物，恰好就是银峰领生产的速食系列。 　　不听隔壁帝国贵族的抱怨，艾斯兴致勃勃地看着空乘人员为他揭开盖子。 　　一小盒炼乳，两块奶油方面包。热气腾腾的牛肉咖喱卷饼，一罐‘红烧鸡腿肉’，一杯甜桃罐头，一瓶冰可乐，还有一份甜酱沙拉。 　　对于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丰盛的伙食，甚至有些寒酸。绝大部分人会点这些菜，仅仅是因为好奇，想要知道霞辉领生产的‘量产美食’味道究竟有多好。 　　艾斯品尝了一下，面包搭配炼乳极其香甜，口感非常松软，显然是使用了新技术。 　　牛肉咖喱饭的牛肉有点太烂了，这显然是工业大釜烹煮过头的牛肉罐头，但味道非常不错，搭配底下的大卷饼吃，一份就足够一般士兵的一餐。 　　而另一旁的红烧鸡腿肉，这个红烧的词汇是全新的词，艾斯吃了一口，察觉到这种烹饪方法需要的油极多，而且还含有焦糖成分……这种烹饪手法在延疆的寒冷地带有过类似的，但霞辉领……居然做成了罐头？ 　　至于水果罐头和沙拉则是平平无奇，他以前吃过差不多的，在这方面，银峰领并没有什么优势。 　　但可乐却给了这位恶魔额外的惊喜：“这是什么？有些刺激……但反倒是激活了味觉……精灵的感知太敏锐了，这种感觉……相当不错！” 　　“不过，也就第一口非常好。第二口就是普通的甜水了，一般人或许会很喜欢，但是我倒是没缺过糖。” 　　即便如此，艾斯的心中已经颇为震惊：“假如说，这些食物的价格真的就和宣传那样便宜……那未来，帝国人岂不是人人都能吃上这些美味又廉价的食物？” 　　“银峰伯爵，居然在不声不响中，弄出了这么大的成果？！” 　　“无聊的玩意。” 　　但另一旁的里摩尔子爵却一脸厌烦地扔下了餐具：“面包普普通通，牛肉质量低劣，这个什么红烧鸡腿肉一股怪味，用的什么香料啊？该不会是掩盖死鸡的味道吧？” 　　“还有这个可乐，真搞不懂有什么好喝的，不如葡萄酒半点。” 　　“就这种东西，也不知道银峰哪来的胆子拿出来卖！银峰伯爵果然也就是个没什么底蕴的家伙，凭借先知直接得到了伯爵爵位……” 　　艾斯一脸古怪地看向这位帝国贵族。 　　他心中不禁有些荒谬：“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针对什么东西评价吗？以贵族的条件，什么食物都能挑出刺来。” 　　“但是按照我们飞焰地的情报来看，伊恩·银峰是打算将这种食物在自己的领地普及……通过市政厅按需分发，彻底消灭粮食危机啊！” 　　“速食食品和罐头可以有效抵御我们飞焰地的生物武器进攻，也可以避免疫毒感染，各种高热加工足以杀死隐秘的腐蚀菌……我们飞焰地都快为怎么攻破霞辉领的食品安全防线想破脑袋了，未来这些东西如果普及，生物武器的威胁就降低了大半——结果帝国贵族却在嫌弃这些食物不够好吃？” 　　即便是在飞焰地，食物的问题也没有完全解决，诸王没有任何管控人口的意思，人口不断上涨，而耕地却没有扩张，飞焰地被锁在了静谧海域阿巴萨罗姆山脉构成的包围圈中，他们必须发动战争才能有喘息之机。 　　为了争夺更多的土地，也是为了消耗更多的‘不被需要的人口’，飞焰地从古老之时便是一副好战的模样，这是地缘导致的结果，如果可以，飞焰地也想要和平，可惜一切都是宿命。 　　而霞辉领的农业大楼却是改变这一情况的转机，飞焰地内部已经开始有组织在尝试复刻这种新农业的根基，但可惜的是细节方面仍然不全，而且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哪怕是真的复刻出来又如何？那是下一代人才能享受的东西。 　　“伊恩·银峰……假如在更加和平的年代，他或许会成为圣贤一般的人物。他将消灭饥荒，改变社会，他会将自己的财富分给所有人，让平民可以喝上贵族专享的蜂蜜甜水，让所有人都能吃上美味的饱饭。” 　　艾斯突然有些想笑：“或许，我们这些先知的敌人，才是最了解先知的人吧。” 　　“正因为知道他究竟能办到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竭尽全力地去消灭，打压他。反倒是你们这些盟友，却忌惮，提防他。” 　　——你们能有银峰伯爵，是你们帝国的幸事。我们之所以与他为敌，仅仅是因为他是帝国人，而不是针对他本人的学识和能力。 　　“腐朽的帝国贵族啊……”他心中叹息。 　　因为魅惑灵能，里摩尔子爵还在试图与这位充满魅力的精灵学者搭话，虽然对方是男性，但且不说精灵容貌本来就大多中性化，哪怕真的是男的，对于帝国贵族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事儿。 　　只是艾斯已经没有兴趣和这个傲慢又无趣的帝国贵族交流了，他侧过头，通过窗口眺望远方霞辉领的方向。 　　那里就是他的目标所在地。 　　“该与融影联系，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他心中想到。 　　即便对方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圣贤，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手软。 　　虽然悲哀，但是没有办法。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划分出了最简单直接的两个阵营。 　　‘你们’和‘我们’。 　　或许还要加一个无关紧要的‘他们’，但那不过是可以争取成为‘我们’的‘你们’而已。 　　“很可惜，你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此时此刻，空艇已经开始进入拜森山脉。 　　隐约能遥遥看见，那位于拜森山脉深处的大雪顶所在之地，有圣洁纯粹的光辉闪耀。 　　大典仪式已经开始，真正重要的使节与大人物早就到位，他们这群‘迟到者’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但很快，他们将会震惊整个世界。 　　微微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 　　双眸中闪动着艳色的紫红光辉，恶魔‘惑心’全力释放着自己的灵能。 　　在这一瞬间，整个飞空艇中，所有的人员都被艾斯所魅惑……操控。 　　然后……便继续朝着霞辉城的方向驶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泰拉全面战争 　　泰拉775年，6月1日，拜森山脉大雪顶，圣地广场。 　　一场检阅仪式正在举行。 　　霞辉乐队奏响了崇灵教的教乐《拂晓明星》，教派的圣职者穿戴外骨骼装甲，以整齐的队列走上雪原广场。 　　他们的行动整齐划一，装备的头盔是尖锐的三角，宛如某种鹰枭，而背后的炼金炉非常特殊，与帝国通用的炼金炉大不相同，动力更加稳定。 　　这些铠甲上都有明显的灵能波动，显然是一整套升华装备。 　　这样豪奢的装备显然远超所有人想象，虽然银峰家族还没有自己的以太武装，但超过二十台升华铠甲也完全称得上是‘底蕴’。 　　是——这是崇灵教和几乎所有山民龙神信仰一系掏家底才凑出来的力量，但能将山民整合，就足以证明银峰伯爵的手段。 　　周边的看台上，非帝国势力的神色大多是惊叹与感慨，而诸多帝国贵族对此露出了各不相同的表情。 　　有些人极力压抑，但还是有种吃到了恶心东西的感觉，有些人虽然面无表情，但却隐约露出喜色。 　　对于这位银峰伯爵，绝大部分帝国贵族心中都是感觉不可思议——距离他授封骑士才两年多，授封男爵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他居然一路火线升级，不仅仅能级从第一到第三，爵位也从男爵到伯爵。 　　虽然后续，大家也都明白，这位银峰伯爵恐怕从小就接受第一骑士的训练，早就是第一能级升华者了，他的灵能又是天选先知，升华之道进度快那是理所应当。 　　但爵位一事，实在是令太多人眼红羡慕了。 　　帝国的爵位大致分为‘男爵与子爵’的地方贵族，‘伯爵与侯爵’的核心贵族。 　　简单来说，男爵是某一行省中负责管理一个领地的贵族，子爵是要兼顾开拓与对抗土著与魔兽的边疆贵族，他们的职责就是基层官员，只是分工略有不同，子爵因为比较需要武力，所以实力相对会更强一点。 　　而伯爵便是帝国中负责管理一片关键区域的贵族，侯爵便是卫戍边疆的大贵族。大号的男爵与子爵。 　　绝大部分贵族，在得到自己的爵位后，需要花上几代人积累功勋，提升自己的升华血脉，通过以太武装推演血脉能力，发展领地积累财富……最后还要有个机会立功，如此才能获封更高的爵位。 　　但伊恩呢？ 　　妖精血脉最初大概率源自于第一骑士，成熟无比，根本不需要推演。 　　领地白拿山民圣地，后面又收服了山民，又是白捡。 　　最后领地的财富……这个比较难搞懂，感觉完全是伊恩自己赚钱养着领地，积累了第一桶金，然后便开始快速发展，但总的来说，先知想要赚钱，干什么都行！ 　　“假如我也是先知……” 　　“这种事情我上我也行啊！” 　　“可恶，不就是有个好老师吗？假如我也是第一骑士弟子……” 　　“这伊恩究竟哪来那么大的脸，怎么所有人好像都想要结交，投资他？！” 　　这种想法层出不穷，尤其是南岭的贵族，他们都是男爵子爵，在遇到伊恩这位伯爵的领地势力扩大时实在是无法对抗，哪怕是吃了亏，也只能忍气吞声。 　　在心中，他们真的是巴不得伊恩早点死。 　　但他们却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出半点。 　　因为，在伊恩身边的那些‘使者’更是重量级。 　　帝国真理部副部长，第四能级‘浮岳山鹏’血脉，伊姆·戴尔·扎耶夫伯爵。 　　真龙‘山之王’亚摩克诺斯迪尔。真龙‘自由导师’思卡莱塞摩尔。 　　学识之都，溶铁尖塔之主，罗曼尼·溶铁。 　　还有一只红色的虎鲸！ 　　是的，坠星城妖精乡的使者，冻鱼·寂霜，在成功战胜一众竞争者后，再一次成功拿到了公费旅游的机会，来到了霞辉领！ 　　不过这一次，因为甘崧导师拿到了研究经费，所以她没来。 　　而桦黯与霜蝶都骑在冻鱼导师身上，快乐地骑鱼飞行。 　　三只妖精和其他几只同样抢到了旅游机会的妖精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非常像是扑棱的大蛾子，但没人敢多说半句话。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别说妖精了，哪怕就是真的大扑棱蛾子，以音速飞来飞去的时候，谁敢开口说话？ 　　除此之外，格兰特子爵一家与巴敦侯爵一家也都在，普德长老也带着埃兰来了——伊恩一系的核心成员，除了鲨鲨和青瞳只能在海里面泡水，该来的都来了。 　　大皇子卡洛斯本来也想要来，毕竟以光化之力，他来回都不需要两秒，但作为皇室的大人物，他还是不好出现在这种地方上的奠基仪式上，格调太高容易喧宾夺主。 　　虽然人没来，但他还是亲手写了一份书信，祝贺崇灵教走上正轨。 　　“这仅仅只是开始。” 　　伊恩站在中央高台上俯瞰广场上的崇灵教成员，他一边抬起手，示意下一步行动开始的同时，一边与身侧的副部长伊姆伯爵说道：“接下来，崇灵教就会证明，自己的确掌握了地方正教所需的一切技术。” 　　“我拭目以待。” 　　伊姆伯爵是一位灰发赤眸的中年男人，面容和蔼——至少面对伊恩一直非常和蔼。 　　他是歌塞大师的朋友，也是大皇子的支持者之一。 　　但是，他对伊恩和蔼，并不仅仅是因为友人的看好亦或是几位皇子皇女对伊恩的看重……这位帝国机要部门副部长之所以对伊恩和善，是因为他见到了以霞辉城为中心的各种改革成果。 　　他看见了那些做工精良的罐头食物，看见了二十四小时运转的食品工厂，他看见了民众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得开怀快乐，幸福又安全。 　　——人民有了学识，并不仅仅会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他们也可以参与进更高效的社会生产吗…… 　　——陛下（阿克塞尔）所普及的那些知识，或许就是想要缔造出这样的社会。 　　他并没有多话，伊姆伯爵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但是当他看向自己身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领主时，原本已经衰老的心却久违地产生了些许悸动。 　　产业升级，技术进步，社会改革，文明擢升……这些词汇，他都听过，都见过，都幻想过。 　　也失败过。 　　所以…… 　　——先帝所梦想的世界，成功之后，哪怕仅仅只是一个领地，或许就是这样？ 　　更加生机勃勃，更加幸福快乐…… 　　他不知道答案。所以他会去看。 　　“开始！” 　　一声令下，随着伊恩的手势，雪原广场上的崇灵教外骨骼铠甲炼金炉开始全力运转——他们背部的外骨骼甲片突然竖起，依次绽放，而表面漆黑的铭文纹路逐渐变成金红，二十二台炼金炉心成为了二十二个场域基点，他们激活了位于雪原霜天广场下方更加巨大的阵路。 　　嗡—— 　　在这一瞬间，伴随着整个天地微微震荡，无形的波纹开始以广场为中心扩散。 　　所有高台上参与这次奠基仪式的观众，包括那些贵族与升华者，无论之前是饶有兴趣还是无聊，此刻都抬起头，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广场中央。 　　在那里，以最中央的四个‘圣职者’为核心，强烈无比的金红色灵能光辉亮起，整个大雪顶的灵能场域都被这些铭文阵路所影响，肉眼可见的灵能之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在广场正上方缓缓旋转的漩涡。 　　而在这个漩涡中央，一道流光骤然绽放，直坠那巨大的铭文法阵正中。 　　四个正在全力释放‘庇护灵能’的灵能者正中！ 　　伊恩也神色肃然地注视着这一幕。 　　那四个正在释放庇护灵能的灵能者中，为首的正是迈尔斯，而其他三个，便是从整个银峰领中筛选出最适合庇护灵能的三个人。 　　伊恩引导他们觉醒了相应的灵能，而现在，他们就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激活这未来‘霜天穹顶’的基础，笼罩大半个大雪顶的超巨型庇护法阵‘霜天之佑’！ 　　以泰拉之心为中介，互相共鸣增幅，其功效完全足够激活，伊恩也预言过了成功，但真到了现实，他还是有些激动。 　　因为只有此刻他成功了，未来的许多计划才能依序展开。 　　幸运的是，随着自然灵能场域与铭文法阵共鸣，金红色的庇护护盾扩大，将整个广场，广场四周的高台，乃至于高台背后的龙骨峰都笼罩了进去。 　　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金红色的半圆笼罩了雪白的雪山与平原。 　　一时间，原本纷飞的大雪停止了，因为那些纷纷扬扬的雪片全部都被庇护护盾排开。 　　奠基仪式成功了。 　　“了不起，这四个灵能者的灵能气息完全一致……崇灵教果然掌握了灵能传承，而且还是罕见的‘庇护类’！” 　　“虽然有借助地利，但这个庇护灵能的强度非常高，你们有察觉到吗？在这个灵能范围之内，我感觉我的身体素质都变强了？” 　　“居然还自带增强友方的效果？如此一来，即便是护盾被打破，增强过的身体素质也能挡住攻击！” 　　“但它是怎么识别敌我的？难道说位于内部就加强？” 　　“这估计就是崇灵教的内部秘密了，不管怎么说，崇灵教果然不可小觑！” 　　在场的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从一开始崇灵教展现了自己全新不同于其他势力的外骨骼装甲设计时，他们就隐约明白，这个教派并非是那些只是骗些山野村夫钱财的小教派，它是真的掌握了核心技术，正儿八经统御一方的地方大教！ 　　而银峰伯爵，果然名不虚传，日后必然是一位全新的传奇！ 　　虽然理论上，这次奠基仪式的主角霜天穹顶还没有开始建造，但仅仅是这个广场以及崇灵教的表现，就已经没有人怀疑他们能不能建设成功——所有人想的是，我现在去示好，是否还来得及？ 　　“也就这样了。” 　　但还是有人酸溜溜地评价道：“这些外骨骼装甲都不过是玩具而已，真的遇到了铠装，一样是被碾碎的命运。至于这个庇护穹顶，说到底也就只能防御，等防御被打破了，里面的人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对于他们的看法，伊恩的看法是‘他们说的对！’。外骨骼装甲的确不如铠装，主要就是一个便宜和容易普及……但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这点。 　　而是这些外骨骼，还有其他的一些战斗人形……都是可以无人操控，并且加载更多威力更大，一般人根本无法使用的高威力高精度武器。 　　哪怕不是由泰拉之心直接操控，只是由泰拉之心辅助，穿戴这些外骨骼装甲的士兵也全部都能和开了‘辅助瞄准系统’一样，一打一个准，和子弹拐弯都没区别。 　　哪怕是士兵受伤昏迷了，这些外骨骼铠甲也能把人带回基地疗伤！ 　　智能核心加上信息化系统。 　　这才是伊恩真正的底牌。 　　但就是在此时。 　　伊恩突然抬起头，眺望远方，眉头紧皱，目光肃然无比。 　　数秒后，巴敦侯爵也眉头微皱，从怀中取出一块晶板。老侯爵在扫视上面的内容后，一双眸子瞪大，显然是上面的信息让他都感觉到无比惊愕。 　　“伊恩。” 　　老人轻声招呼道：“有状况发生……” 　　“我知道……” 　　伊恩低声道：“有人企图袭击霞辉城，我在那边已经布置了庇护法阵，理论上来说不会有意外……但他们这个时间选的非常好，明明我城市中已经没有间谍，他们是怎么获得奠基仪式现场情况的？” 　　“嗯？霞辉城也遭受袭击了吗？” 　　但巴敦侯爵却微微一愣，他严肃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伊恩，瑙曼城遭遇袭击了！” 　　“不仅仅如此……伊萨领地，波尼亚领，拉尔领……整个南岭目前已经有超过五处领地遭遇了突发性的大规模袭击！” 　　“趁着这次南岭的领头人物都聚集在大雪顶，飞焰地特战队针对南岭发动总攻了！” 　　这次换伊恩微怔：“整个南岭？” 　　不。 　　并不仅仅是整个南岭。 　　数分钟后，伊姆伯爵也收到了通讯，他在看完内容后面色微变，即便是他这样城府极深的大人物也有些按捺不住情绪。 　　“伊恩。”他走近，低声道：“有大事。” 　　——飞焰地发动全面进攻了。 　　并非是秋季，而是更早。 　　在这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飞焰地联合峻岭堡，从西北双线压进，对帝国展开了全面进攻。 　　而东境的苍天王庭虽然还在与甘特瑞格姆与迦南摩尔拉扯，但国力雄厚的王庭绝对能在数天后抽调一支移动舰队进犯东线。 　　帝国马上就会迎来夹击。 　　而作为大后方的南岭，却遭遇了一次超乎寻常的突袭。 　　一次毁灭性的生产力破坏。 　　“我的领地？！” 　　“什么，飞焰地？怎么可能？我明明……” 　　“该死，他们是骗我的！？” 　　很快，其他帝国贵族也依次得到了消息，他们面色骤变，甚至有些人脸色都紫了。 　　而且，从某些人的话语中，隐约能听出来，这些贵族在过去或多或少都和飞焰地有所联系……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爆炸，人体炸弹，瘟疫生物突袭，还有精锐小队切断能源与供水，散布毒气弹各种化学武器在平民区…… 　　南岭的飞焰地特工，在沉寂了一年后，发动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敌后作战行动。 　　虽然银峰领宛如铜墙铁壁根本渗透不进去，但是其他那些小贵族和骑士庄园，那真的是随便袭击随便突袭，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反应过来。 　　仅仅是短短几分钟，各位贵族领主收到的信息损失都能让他们感觉自己心跳骤停……而最恐怖的是那些没有收到损失报告的贵族。 　　他们一开始还有点庆幸，但后面的脸色就白的如同冰原上的雪。 　　因为按照如今的架势，飞焰地的袭击绝对不可能漏过任何一个人，他们的领地之所以没有任何消息，并不是因为没有遭遇袭击，而是因为……袭击太过恐怖。 　　他们的领地已经无法对外传递消息了。 　　“伊恩，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国家的使者如今也大概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他们大多面色不愉，有些比较紧张，深怕被卷入。 　　他们不好直接插手两国势力正面纠纷，真龙与妖精也都将目光投向伊恩。 　　虽然说，真龙和妖精都不会插手人类之间的纷争……但伊恩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龙，同样也是妖精，如果他真的需要帮助，哪怕是不正面出手，无论是山之王还是冻鱼导师都乐意相助。 　　但伊恩却并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开口。他是帝国贵族，也是未来的南岭领头者，在帝国与飞焰地的战争中，他绝对不能贸然开口，让其他非人势力出手。 　　在这方面，他必须得是纯粹的帝国人，才能得到帝国各方的信任。 　　更不用说，也只有他以纯粹的帝国贵族的身份去处理这一次袭击，银峰领和崇灵教才不会被人看轻。 　　“我亲自去处理。” 　　所以，先知深吸一口气，纵身飞向天空。 　　大雪顶之上，整个灵能场域的力量都因伊恩的行动而震荡——随着位于伊恩肉体中央‘妖精伊恩’的全力催动，冰蓝色的水系源质从他的身体中勃发而出，化作一双飞翼。 　　漫天雪云被他的力量揉卷，凝聚，最终化作了两团宛如涡轮发动机般轰鸣的雪之漩涡。 　　轰轰——巨大的，异形的涡流之翼催动，伊恩展现出了第三能级妖精的全力，天地之力汇聚于身，他驾驭这股堪比一场大暴雪的自然冰潮，朝着霞辉城的方向急速而去。 　　而在他的身后，随着真龙与妖精们互相对视。 　　伊恩的伙伴们也纷纷跟上，飞起，追随伊恩而去。 　　很快。 　　随着以超音速急速飞行，伊恩很快就能看见霞辉城，以及霞辉城如今遭遇的‘危机’。 　　那是一艘空艇。 　　一艘正在坠落，朝着城市正中央坠下的空艇！ 　　这就是伊恩在数个月前预见到的危机——即便是预知到了也难以知晓究竟是什么，而当发现时已经无法阻挡的危机！ 　　一艘装满燃料，从数千米高空坠下，内有无数人质的空艇！ 　　一颗，足以摧毁半个城市的陨石炸弹！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就是艘空艇吗，看我用光之巨人把它推回去！ 　　“我说怎么根本就在南岭找不到端倪，原来是帝国的飞艇！” 　　伊恩在看见这飞艇的瞬间，立刻就明白了飞焰地的精妙想法。 　　他们大致推测出了伊恩的先知之能的范围，所以使用极其迂回的手段，通过伊恩预测范围之外的各种行动，操控了一艘当天才会进入霞辉领的飞艇……然后让这艘飞艇直接撞击霞辉领，不留任何余地！ 　　因为潜伏劫持登机的相关行动，在帝国之外就已经决定，所以伊恩根本无法阻止，也没办法在南岭找到来源。 　　他人就在大雪顶，看都看不到那艘空艇，自然也无法分辨出谁才是造成灾难的主因。 　　但正如同伊恩最开始想的那样：预测到了却无法预防，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做好我的准备，看你能不能破我防。 　　在预知视界中，伊恩能看见，霞辉城并没有出现红色——这次袭击不会对城市造成多少损失。 　　但……代价是什么？ 　　那些人质？ 　　那飞焰地的人可能就搞错了些什么，伊恩可不是那种会在乎人质的人，更不用说，都遭遇飞焰地的这种袭击了，默认空艇上的人全都是死人比较好。 　　虽然那些死人死在前往霞辉城的路途上，的确会给伊恩带来麻烦，但这并不代表伊恩就怕了这些麻烦。 　　最重要的是不能死自己人。 　　“亚德伯特……” 　　伊恩看着已经开始下坠的飞艇，他此刻想拦也拦不住，先知喃喃自语：“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而与此同时。 　　亚德伯特正在霞辉城地下，与大雪顶同款的庇护法阵中枢。白发的研究员站在无数繁复铭文的正中央，正在深呼吸。 　　“斯科特，我挡得住吗？” 　　他对着一旁正在为他调试各种数据的铁之民主管喃喃自语：“我已经不是亡君，真的能担负这重任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亡君。” 　　斯科特早就知道自家的炼金主管身份不一般，背景神秘莫测，所以对他的话也见怪不怪：“但我知道伊恩从来没有看错人——大人觉得你行，你就绝对行。” 　　“假如你不相信你自己，你就相信相信着你的伊恩大人吧！” 　　亚德伯特感觉斯科特对伊恩的崇拜已经到了某种盲目的地步，但比较遗憾的是他其实也差不多。 　　的确，伊恩都那么相信他，就证明他的确办得到。 　　“来吧！” 　　一声低喝，亚德伯特的灵魂开始串联位于霞辉城四处的庇护塔，并抽调霞辉湖中的神秘能源，制造出一个几乎等同于大雪顶上的巨大防御矩阵。 　　和大雪顶的自然灵能场域不同，霞辉湖的能源，全部乃来自于湖底的神秘天坠遗物。 　　理论上来说，只有伊恩才能安全抽调其中的能量，激活庇护法阵，但亚德伯特在之前就得到了伊恩的一部分权限。 　　他可以使用自己强化过的灵魂办到大雪顶那边，需要迈尔斯等四个灵能者外加十八个庇护法阵亲和者才能办到的事情。 　　只要有泰拉之心的支持，他就能办得到。 　　“如今，也是时候验证我冥想法进度的时候了。” 　　将心灵沉浸于虚境，除却伊恩外，唯一一个知晓泰拉之心真正力量的人，将自己的心灵与泰拉之心合一。 　　在这瞬间，他的计算力狂增，爆增，劲增五十倍！ 　　虚境中，那原本正八面体的灵魂中衍生出了超过了五十条灵魂触须，这些触须逐一接驳在庇护法阵上，同时操控一座又一座防御塔运行。 　　首先是防空火力。 　　在空艇开始坠落的那一瞬间，霞辉城内部，那些光棱炮便开始发射，一道道炽热的光束聚焦在那艘超过百米长的庞然巨物上，将它雪白的舰身拉扯出一道道金红色的伤口。 　　漫天金红色的铁水如雨洒落，远方街道上早就被疏散的民众敬畏地注视着这一幕。 　　被霞辉领航空火力集中打击的大型空艇已经开始在半空中解体，但那数万吨钢铁从数千米高空陨落的威力仍然比一切火炮轰炸都更加恐怖，只有升华者的神威才能比拟。 　　而就在漫天纵横的光束中，一面由数十个六边形护盾构成的蜂窝屏障浮现在霞辉城上空。 　　这是一面金红色的护盾，仿佛由炽热的血肉构筑而成，伴随着响彻全程的剧烈嗡鸣，它缓缓抬升，挡住了所有坠落的残骸与铁水，宛如支撑天地的巨人那般缓缓抬起自己的身躯，正面迎向了已经支离破碎的空艇残骸。 　　轰！ 　　第一块较小的残骸撞击在了护盾上，巨大的爆炸声与轰击声响彻整个城市——那些闭门不出，那些已经进入避难所，那些遥遥看着的市民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恐惧，惊愕，痴迷地注视着巨大的火焰云在他们城市护盾上爆散开来，宛如观看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 　　就像是在温暖的屋中凝视窗外的暴风雪，就像是在干燥的房间中隔窗凝视肆虐天地的暴风雨。 　　正是因为恐惧这样的毁灭降临在自己身上，所以，当亲眼目睹这样的毁灭降临，却没有半点伤害波及到自己时。 　　一种源自于骨血中的畏惧与‘安全感’，在第一块碎片被挡住时，于所有霞辉城居民心中疯狂滋生。 　　“这就是我们城市的护盾吗……” 　　在进入地下庇护所前，一位父亲仰视着入口处腾起的火云，他抱着自己的女儿喃喃自语：“一点震感都没有……只有声音……” 　　“这就是霞辉城……我们的城市……” 　　在最危险的危机之中，在面对死亡这一最大的恐惧之中，无论是谁，都会感激感恩挡在他们身前的英雄。 　　而现在，霞辉城并没有这样一个具体的英雄。 　　这座城市就是庇护本身。 　　亚德伯特并不知道，因为他支撑起的护盾，这座城市的人们终于对自己居住的这座城市，产生了一种超乎于热爱之上的认同感。 　　他只知道，仅仅是挡住那么那么一块碎片，他的脑袋就快要炸了。 　　“哈——” 　　他双眼溢出鲜血，肺腔中的空气都被吐出，亚德伯特此刻终于理解，为什么伊恩一直都在和他说，他的灵魂已经抵达了第三能级的领域…… 　　废话，如果他的灵魂没有第三能级这么坚韧，怎么可能一个人承担起数十座庇护塔的反冲？！ 　　自己果然很强啊！但感觉还是不太够！ 　　很快，容不得亚德伯特多想，一块更大的碎片携裹着燃烧的赤炎，倾斜着落下。 　　——轰！！！！！ 　　在这一瞬间，笼罩在半个城市上空的金红色护盾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了一下，整个护盾从如同实质变得虚幻起来，让所有人的心都下意识地纠紧。 　　但无论如何，随着巨大的蘑菇云当空腾起，无数冲击波顺着护盾的方向朝着城外倾斜而去。 　　护盾虽然变得虚幻不少，但终究还存在着，摇摇欲坠地存在着！ 　　这第二块更大的碎片，最终还是被竭尽全力的亚德伯特操控庇护塔矩阵挡住了！ 　　但连续应对这两次堪比第三能级轰击的攻击，位于霞辉城各处的庇护塔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冒烟过载。 　　伊恩的确预见到了灾难，也竭尽全力去提升这方面的技术，但庇护法阵研发出来也就不到半年时间，再怎么优化，能到现在的地步就已经是极限。 　　可……还有一块碎片。 　　——够了，已经够好了。 　　携裹漫天雪云而至，伊恩已经赶到了距离霞辉城最近的一座山峰处。 　　他此刻已经在凭空探手，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只巨大的冰霜之涡，要熄灭那些仍在半空中燃烧的燃油火雨。 　　——就让那块碎片落下吧，哪怕是摧毁了一些房屋，毁坏了一些街区，但早就被疏散的民众一个都不会死，这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以伊恩的力量，哪怕是空艇碎片将半个城市点燃，他也能在一瞬间熄灭所有的火焰。 　　而重建城市的过程，也是重凝凝聚力的过程……当倾覆的高塔重建，人们便会万众一心！ 　　伊恩并不介意接受‘差一点的过程’。 　　但是今天，亚德伯特不接受除却‘最好’外的一切结局。 　　此时此刻，目光有些涣散的前亡君，听见了‘泰拉之心’中，诸多亡魂的声音。 　　关切，忧虑的声音。 　　【我们的君王啊……】 　　通过泰拉之心的力量，亡魂们轻声道：【您果然还是需要我们的帮助呀】 　　【真让人放心不下】 　　“你们……” 　　此刻，亚德伯特还能思考，他有些怔然地注视着在自己眼前浮现的诸多白色魂影，他喃喃道：“我如今在这里拼命，就是不希望你们继续承受这样的命运……” 　　“我不想要成为使用亡魂力量为己用的君王……这个世界不需要皇帝和君王……” 　　【这不一样，我们君王】 　　在灵魂的交流中，时间宛若静止，亡魂们微笑着对亡君道：【第一次，我们身不由己，没有选择，故而哀怨磋叹，故而仇恨怨憎】 　　【但是这一次……君王】 　　【这一次，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我们想要帮助你】 　　灵能的全部奥秘，就源自于这一点。 　　一个智慧生命，一个心智，‘想要去做某事’。 　　发自内心的想，真心实意的想。 　　永恒不变的想，绝对不会放弃地想。 　　这种‘思想’，就是一种‘方向’。 　　一种‘力量’。 　　其名为‘灵能’——自大以太环流而来，呼应一切愿望与梦想之力！ 　　此时此刻，亚德伯特与诸亡魂的心中，就真心实意地想着这么一件事。 　　“我想要成为他/他们的力量。” 　　于是，力量便涌出。 　　从众魂与众魂之君王中涌出！ 　　泰拉之心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辉，冰冷的太阳大放光明。 　　原本涣散不堪的庇护法阵，在这一瞬间彻底消散——然后化作无尽光芒，再一次重组！ 　　这些力量化作了一只手，托举住了那坠落的空艇碎片——光芒仍在汇聚，不断凝聚，最终化作了一个朦胧的光之巨人，屹立于天地之间，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所有陨落的空艇碎片！ 　　不仅仅如此！光之巨人腾空而起，将万吨重的残骸，所有的爆炸火花连带残骸毒气全都推走，扔到了山的另一边！ 　　轰！！！！ 　　剧烈的爆炸从无人山区中响起，炸起大片大片蘑菇云。 　　“啊？” 　　正打算等空艇残骸落下来，再去灭火的伊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就算是他此刻也有点绷不住了：“光，光之巨人！？” 　　“我应该没和亚德伯特讲过这个故事吧？！” 　　伊恩的确没讲，但是斯科特和青潮很喜欢那些故事，亚德伯特自然也听他们说过——但要点并不在这里。 　　无论最后的结果变成怎样离奇，此时此刻，白底红纹的巨人支地撑天，祂推走了所有的空艇残骸，周身呈现六边形蜂巢，足以阻挡一切的护盾将所有伤害都拒之于外。 　　这是宛如神迹一般的景象，霞辉城被彻底的保护了。 　　“……神！” 　　“是神迹啊！！”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在短暂的震撼与沉默后，霞辉城沸腾了。 　　突如其来的袭击，突如其来的灾难，在泰拉这片大地上并不稀缺，所有人以‘安然度日直至终老’为梦想，都会觉得太过奢侈……在这片大陆上，真正稀缺的，是响应众人愿望而现身的英雄，神祇。 　　遭遇危难，单独一人是无法对抗的，必须团结成群才能抵抗，可有些时候，就算是一座城市，一个国家都无法阻挡天灾的降临，那个时候，能呼唤的，只有冥冥中虚无的存在了。 　　即便口头上说着神，也不会真的有人相信会有神来拯救自己吧。 　　但是就在刚才，‘神’和‘英雄’出现了！ 　　聪明的人其实很清楚，抵抗空艇碎片的护盾是市政厅最近修建的那些庇护塔，而最后的光之巨人恐怕也是某位强大的升华者使用阵法对抗的结果。 　　但是这一切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了，光之巨人用自己的胸膛保护身后的一切，哪怕做到这一切的只是一个人类，那他也理应受到膜拜。 　　被……被光之巨人守护了…… 　　“霞辉领的技术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崇灵大楼中，入驻霞辉领使节团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全部都前往大雪顶，而留在城内的使节团成员在遇到袭击的第一时间就想要离开这栋‘危险的高楼’。 　　但是他们才刚刚跑到一半，就惊愕且惊喜地发现，庇护矩阵和光之巨人的存在，将所有毁灭与灾害都拦在了城市之外。 　　所有的爆炸和冲击波，没有半点传入城内，全部都被护盾和光之巨人引导向城外。 　　“看来，我们必须将对伊恩·银峰的评价再调高一个……不，三个等级！”学识之都的使者团成员低声自语，他面色一半是震惊一半是不可思议：“正如清月塔主所说，这位先知领主手中绝对掌握有我们也不知道的强大技术！” 　　“有点像是极光泰坦？”鲸歌崖来客有些迟疑，他们说不太清楚，总感觉有些熟悉，但光之巨人并非是雷霆巨人，所以他们只是猜测。 　　不过很快，他们就懒得猜了，他们直接赞叹：“了不起！居然连这种袭击都挡得住，我们或许可以引进这一技术！” 　　“但我们拿什么换呢？” 　　“让总部去思考吧，他们肯定会后悔，这次只派了我们这群不懂技术的武夫过来！”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一时间，霞辉城中，因为遭遇飞焰地袭击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欢呼直通云霄。 　　而光之巨人在回首，看了眼完整无缺，没有遭遇任何破坏的城市后，便一点一点化作碎片消散了。 　　伊恩站在天空中，俯瞰着这一切。 　　“出乎我预料之外的事情……出乎我预料之外的好事。” 　　他心中宽慰：“终于，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可以保护好这片大地。” 　　“亚德伯特……或许只有道德和你一样高的人，才能在这个时候引发众魂的奇迹吧。” 　　“你理应得到这些欢呼，而我，也终于等到了奥法道途的同行者。” 　　只是现在…… 　　伊恩侧过头，看向空艇残骸之前所在的方向。 　　他的目光冰冷：“是时候该把始作俑者抓住了。” 　　与此同时。 　　恶魔艾斯，亦或是说，恶魔‘惑心’心中无比愤慨。 　　“融影在搞什么？！不是说他已经破坏了霞辉城的能源系统吗？怎么这个护盾硬到整个空艇砸下去都没事的？！” 　　不能说飞焰地的计划不精良——他们甚至高估了霞辉城的防御系统，在假设霞辉城有能力提前击坠空艇的情况下，委派间谍融合恶魔去破坏动力源，保证坠落的空艇可以砸烂半个城市。 　　这样的破坏，绝对能给后续突袭而来的飞焰地大部队带来充足的优势！ 　　但……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融影这恶魔，如今还在饮料厂乐呵呵地打工呢。 　　被灵魂钢印彻底洗脑的他虽然表面上还会回应飞焰地那边的任务，但实际上，他已经完全成为了快乐打工人了。 　　每天都有免费饮料喝，生活乐无边啊！享受着八小时工作制还有加班费的融影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原本工作。 　　“不行，必须立刻走！” 　　惑心此刻感觉到了不对，他知道，当融影出现问题后，有关于霞辉城的一切情报都有可能是虚假的……自己的存在也不一定安全，说不定会被发现！ 　　不。 　　是已经被发现了。 　　“又是一头融合恶魔……” 　　伴随着冰冷的银白色光辉，泰拉之心的力量在其统御者的意志下勃发……然后抓住了这一缕在虚境中徘徊的紫红色灵魂：“给我过来。” 　　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在这一抓下，惑心失去了意识。 　　霞辉领的危机，暂时告一段落。 　　许多前来观礼，却因为这场意外袭击不得不离开的他国使者和其他帝国贵族，在离开前看见毫发无损的霞辉城时，都感到了无比震惊。 　　之前，大雪顶的庇护法阵虽然宏伟，但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实际上的强大防御力——或许伊恩有计划，但是因为意外他们没有看见。 　　可现在，哪怕就是从旁边的空艇残骸都能看得出来，霞辉领遭遇的袭击是多么惨烈。 　　即便如此，这座城市仍然毫发未损。 　　‘不灭之城’……如今，霞辉城内部已经有人如此称呼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而那些知道更多的贵族和大人物也在感慨，不愧是当年不动坚城的弟子，他统御下的城市，果然也是如此坚不可摧！ 　　事到如今，虽然遭遇意外，但却无人敢于轻视银峰领和崇灵教。不谈庇护法阵，那突然出现的光之巨人显然也是崇灵教的底牌，假如没有这场意外，他们恐怕还看不见这惊人的存在。 　　这次的奠基仪式，果然来对了！ 　　但霞辉城的平安，只是一城的平安。 　　如今，整个南岭都已陷入硝烟血海。 ###第二百七十章 恶魔之军 　　此时的南岭，已是一片硝烟火海。 　　除却霞辉领外，其他领地和城市都遭遇了极高烈度的袭击，而且方法种类各不相同。 　　有些领地遭遇了自爆车队袭击——一支经过审核，理论上毫无危险的车队载着一整车高爆炸药冲入了城市中央然后引爆。 　　黑色的蘑菇云腾空而起，而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所有不知所措的人全部都碾成碎屑，随后的惊叫与哭嚎同样响彻天地。 　　而在某些村庄城市，他们遭遇了一些全新的疫毒袭击。 　　原本静谧的山野村庄中满地都是漆黑的污血和人类骸骨，地面上的人类尸体正在快速‘腐烂’……不，那不是腐烂，而是融化。 　　“救，救命，有医生吗……” 　　一个浑身溃烂的人挣扎着从自己的房子中走出，但还没走几步，他便吐出了大口大口黑色的鲜血，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烂在地上。 　　靠近山野的村庄，泥墙被推倒，篱笆被横扫，一只猛虎与一只巨熊对峙，而在它们的中间是满地人类被啃噬的残缺的尸体。 　　他们大多都进行了反抗，这从村庄边缘的弩箭痕迹就能看得出来，但面对狂化魔兽的力量，没有升华者的村庄只是鱼肉。 　　屏住呼吸的孩童被父母藏在了衣柜中，强忍着泪水捂住嘴巴，但一只饿狼嗅着味道逐渐靠近，它的双目一片血红。 　　无人生还。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南岭的每一处，就算是瑙曼城，虽然内城无恙，但外城区也遭遇了一次‘空艇陨落’——驻守的灵能者和一位骑士团的第二能级全力反抗，但残骸仍然坠入港口，摧毁了大小舰船十五艘。 　　一时间，遍地硝烟，满城血腥，恐惧与茫然在大地之上弥漫。 　　通过回收数据，迭代技术，飞焰地的特种战斗技术又一次产生了飞跃。 　　而且，因为新技术‘融合恶魔’的使用，除却银峰领外，靛山以北的所有南岭关键城市领地都遭遇了烈度更甚于之前的袭击。 　　理论上来说，南岭不应该被这样严重渗透，即便有融合恶魔，但并非所有融合恶魔都是融影，都能完整获得自己吞噬的每一个灵魂的记忆。 　　更不用说，其他领地又没有灵魂，哪怕是吞噬了人，也无法获得大脑中的全部信息。 　　但不谈‘融合恶魔’只是单纯作为间谍，除却有着泰拉之心看守虚境的银峰领，其他地方基本都等同于不设防……南岭也有不少贵族暗中也与飞焰地有着联系。 　　可能是之前就有合作，可能是最近有所联系，他们甚至可能还有过短暂的联手，意图对付银峰领的崛起。 　　毕竟相较于远在西部战区，被堵的死死的飞焰地，还是伊恩这样的本地霸主更加可怕。 　　如果可以让伊恩银峰领的发展迟缓，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不介意给飞焰地让出一条道。 　　但很可惜。 　　飞焰地的胃口从来就不仅仅是一个银峰伯爵——整个南岭都是他们的目标。 　　但是这些呆在偏远边疆太久的帝国贵族，早就遗忘了这一点，他们让的那条道，正是自己被碾压成灰的一条道。 　　而且……飞焰地并没有被挡在西部平原。 　　他们早就开始进军。 　　原索林大公领，如今‘失魂迷雾之林’。 　　在索林大公举全公国之力化作亡君，遁入地心铸就地狱之国后，原本的索林大公领彻底变成了一片迷雾世界。 　　原本的城市，村庄，山岭与群森，全部都被淡白色的雾气笼罩……但凡是有自我意识的生命，步入其中，不多时就会丧失神智，昏迷不醒。 　　没有灵魂还好，只要拉出来人就能醒来，但倘若有灵魂却又无法抵挡迷雾的侵袭，那么失去神智的那一瞬，灵魂就会被强制剥离，导致大脑严重受损。 　　入之必死，强制吸收灵魂和心智，故而原本的索林大公国就变成了泰拉上的又一个禁区。 　　在被白色覆盖的迷雾森林边缘，有着帝国设立的封锁线与要塞，以及极其靠近迷雾，专门用来看守的观察据点。 　　两年来这里一直没有任何异状，看守迷雾边境的帝国士兵已经有些松懈。 　　“我们真的要一直待在这里，每天对着白茫茫一片的雾区看半天吗？” 　　一位侦察兵注视着仿佛亘古不变的白色迷雾之国，目光宛如咸鱼，他抱怨道：“而且每天需要写三篇报告，我宁肯去西部前线和飞焰地人决一死战！” 　　“知足吧。”而他的搭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兵，他曾经经历过数次帝国和飞焰地的武装冲突，调侃道：“能在这种太平地方，每天写写报告就能拿军饷已经算是享福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想要上真的战场的，在那里除却肉酱和未来会被炮火炸成肉酱的人外什么都没有。” 　　“肉酱？” 　　侦察兵有些动摇，他的确是年轻人，为了一腔热血而决定参军：“但最起码得有点挑战性吧？我们可是军人啊……” 　　老兵拍了拍自己搭档的肩膀：“军人最高的荣耀就是没有战争，你得搞明白我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去杀人见血。” 　　老兵看的非常通透，他完美理解了军人的意义。 　　但显然，这些蕴含有生存智慧的话语是不会被年轻人那么简单听进去的：“但没有荣耀也没有军功，我们也升不了职啊。” 　　要他和老兵一样，几十年都只是个上士，他可受不了。 　　而原本早就已经退役，只是因为西境紧急征兆令而再次入伍的老兵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少这傻小子还能在安全的地方畅想些荣耀，热血与激情，而不是死在某次要塞互相火炮轰击中，这就算得上是好事。 　　更何况…… 　　“咱们这地方，说到底也没那么安全啊……” 　　老兵眯起眼睛，看向眼前的淡白色迷雾。 　　作为真正参与泰拉战争，哪怕只是地区性冲突的军人，他很清楚，帝国与飞焰地最近这些年来的对峙不过是互相试探，猛兽真正出击前露出獠牙的威吓而已。 　　如果真的是两国全面战争——并非是全面出动第四第五能级进行双方无差别国土毁灭的‘末日战争’——那么最起码，会有超过数百个铠装小队汇聚成十几个大军团对敌国境内的城市进行闪电打击，摧毁道路与农田，彻底消灭敌方要塞的补给与支援可能。 　　但这样的突袭机会只会有一次，所以在出击前，双方必须要掌握对方所有关键地区的情报，故而情报战极其重要。 　　索林大公领就位于西境边境，是当初飞焰地进入帝国的必经之路——虽然说，基本不可能有人能穿过这片死寂之地，但假如飞焰地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技术呢？ 　　那他们这些每日都要汇报三次情报的‘小据点’，便是提醒这种‘可能’的活体警示灯。 　　就和地下探矿的人会带老鼠亦或是金丝雀那样，用生命预警威胁。 　　老兵对这种职责并不排斥，每个军人都有自己的荣耀，只是有些时候这种荣耀并不需要战斗来达成……最好就不要有战斗和荣耀，大家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吃军饷最好。 　　但这种美好的愿望，一向都不能实现。 　　正如所有人知道的那样，因为索林大公的亡君领域，没有人能够通过这片大地。 　　但假如，不是人呢？ 　　是某种……恶魔呢？ 　　突然地，原本平静的迷雾区出现了一阵阵波纹，就像是雨水滴落平静的湖面出现的同心圆纹路。 　　看见这一幕，年轻的侦察兵微微一愣，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有意外发生了！” 　　而一旁的老兵瞪大眼睛，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迷雾区：“有意外发生了！” 　　在年轻侦察兵准备干点什么的时候，老兵毫不犹豫地抓着自己同僚的肩膀向后撤——在这小据点的后院，有着一架小型飞梭，与其说是飞行器，不如说是火箭助推的逃生舱，能把人发射到几十公里外的高空，然后用降落伞降落。 　　这是所有驻扎危险地区的帝国据点都会有的逃生手段，也是如今他们唯一可行的逃脱手段。 　　“等等，你这是干什么……” 　　年轻士兵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前辈要跑的这么快，他还没看清楚那些波纹背后究竟有什么东西，就迷迷糊糊地被抓走：“我们至少要看清楚来的究竟是什么，才能回去汇报吧？” 　　“蠢货！” 　　而老兵怒吼道：“看到还来得及吗？” 　　“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出现，就代表大事不妙！” 　　事实也的确如此。 　　轰——嗡嗡！ 　　在无数波纹的数量抵达一个极限时，伴随着一声轰鸣炸响，剧烈的爆炸出现在了原本寂静的迷雾区边缘。 　　漆黑的烟尘四散，纷飞的余烬在半空中闪烁着点点火星，而就在原本的迷雾边缘处，一面赤红色的巨大虚境传送门出现在现实世界。 　　血红色的光辉从中流淌而出，宛如由死亡凝聚而成的河流，而无数有着扭曲奇怪的形体，与其说是魔物，不如说是从噩梦中走出的异形的怪物从这传送门中攀爬而出，顺着河流进入人世间。 　　对。它们就是从噩梦中走出的怪物，人类本质的邪恶与混乱在虚境中的凝聚体，一切血腥与罪恶的化身。 　　恶魔。 　　恶魔们在传送门前的大地上排列整齐，宛如一支无比高效的军队，即便是不远处，有一支逃生火箭急速飞离此地，在得到命令前，它们也没有半点异动。 　　如果是专精于恶魔研究的学者来到此处，他们就会发现，通过虚境传送门来到迷雾区旁边的恶魔部队并非是融合恶魔亦或是正儿八经的真恶魔，它们大部分都是不具备灵能和特殊能力，仅仅具备形体的‘劣魔’。 　　但即便如此，也非常恐怖——劣魔是纯粹虚境生命，一般的部队面对它们毫无抵抗之力，虽然完全不知道飞焰地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掌控这些恶魔，但它们俨然令行禁止，已经是一支有纪律和秩序的军队！ 　　【将军，真的就让帝国人的逃生梭离开吗】 　　恶魔中，一位为首，有着近乎人类形象的‘融合恶魔’被其他作为军官的融合恶魔称之为将军。 　　他听见属下的汇报，看了眼远方不断加速飞驰的火箭，露出了冰冷的微笑：【这就是我们的目的……让帝国人知道我们来了，并因此而恐惧】 　　【让他们逃吧，最好将我们接下来的行军全部都记录下来，传播出去……只要战争继续，血在地上蔓延，我们的目的就将达成】 　　他抬起手，劣魔军团齐齐立正：【你们这些卑劣的人造恶魔，想要成型，本来还应该经历数年的测试与调整……但诸王需要你们献出生命，夺取鲜血】 　　【去杀戮，释放你们的本性——擢升你们的本质，将自我提升！】 　　【等到你们得到了足够多的灵魂与恐惧，足够多的怨憎与绝望，你们就将成为真正的恶魔】 　　【而‘劣魔军团’，就将成为真正的‘不朽者’军团！】 　　由死河计划延伸而出，与人造灵能者计划互为‘表里’的人造恶魔计划，在其他方向的研究都因某种原因遭受挫折后，被飞焰地倾注资源，加速了发展过程。 　　如果阿瓦克实验室中，死河武装没有被夺走，研究资料剩余的多一点，这条道路可能都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 　　但现在，另一条不同的道路出现在世间。 　　无数噩梦中的魔物从血红色的传送门中涌出，然后朝着西境平原的后方涌去。 　　泰拉775年，6月1日，飞焰地夏季攻势展开，代号‘焦土’。 　　6月2日，劣魔军团切断西部前线要塞群补给线，本地民兵部队意图反抗，遭遇屠杀。 　　6月5日，帝国二十三军团与劣魔军团于西境莫尔菲大道展开正面交锋，双方交换火力后各自撤退，但帝国一方兵力更加雄厚，后续军团夺回了沦陷地。 　　但后续进攻的军团表示，他们发现劣魔军团焚烧并屠杀了沿途所有的城市和村庄，这些恶魔所过之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只有一片焦土。 　　6月6日，帝国军方灵能者惊愕的发现，漆黑的火焰正在帝国西部行省虚境燃烧——所有的灵魂，怨念，憎恨与绝望都在那里凝聚酿造，化作纯黑的毒酒，在虚境之土上蔓延。 　　虚境被腐化了，所有的源质和灵能场域都被漆黑的怨憎腐化，化作了增幅恶魔之力的土壤。 　　隐约之间，在那已经笼罩了西境一半领域的漆黑雾气中，众多生命消失的血肉与绝望之中……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正在孕育。 　　其形体如龙，亦如巨人，仿佛神祇般巍峨，又如邪魔般狰狞。 　　这是……虚境机神。以虚境机神技术还原而出的深渊火种之力，一切恶魔技术的开端与终结。 　　【以血泪为眸，以绝望为骨；以怨憎为血肉，以哀叹为呼吸】 　　注视着这一幕，融合恶魔将军‘丧钟’微笑着注视着那正在虚境深处逐渐完善的巨物：【我们的欲望是灵魂，我们的仇恨是双翼——数百年来，帝国对我们飞焰地施加的所有死亡，我们都将如数奉还！】 　　【所以腾空吧——】 　　【我们的深渊之龙！】 　　在那漆黑雾气的最深处，有六颗猩红色的眼眸逐渐亮起，其中有着熔岩与血的光，犹如一颗颗黯淡的太阳。 　　漆黑的双翼缓缓抬升，遮天蔽日。 　　而在遥远的南方。 　　另一颗太阳遥遥注视着彼方。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实质帮助外的一切帮助 　　“情况很糟糕。” 　　借助泰拉之心的力量，观测远方的动向，伊恩的灵魂回归肉体。 　　他神色凝重地对会议厅的同伴道：“我看见远方的虚境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虽然并非是我预知的漆黑，但也相差不远。” 　　“那是怨憎之黑——那片区域已经彻底被怨憎吞噬了。” 　　说到这里，伊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飞焰地动用了恶魔技术！” 　　此时，距离霞辉城遭遇袭击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 　　这一个星期，霞辉领市政厅班子从上到下都在加班，被彻底整了一个焦头烂额。 　　虽然空艇坠落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经济损失可是实打实的——庇护塔的材料费也是钱，更不用说亚德伯特超频造成的损毁就连回收利用都难，全部都得从头造起。 　　而且，空艇坠落中，死掉的那一批乘客中，也有一部分是霞辉领的合作伙伴。 　　虽然说，那艘空艇里的绝大部分乘客都和霞辉领不是很对付，毕竟崇灵圣地奠基仪式这么大的事情坐当天空艇还迟到的人，无论怎么想都算不上盟友，甚至还不如那些不来的人，至少对方和霞辉领没有什么联系。 　　但就算只是貌合神离的合作伙伴，那也是合作伙伴。 　　譬如说里摩尔子爵，伊恩用脚趾头都能知道，断了对方财路的自己简直就是对方的杀妈仇人，但就算里摩尔子爵再怎么想要把伊恩打倒在地，最起码现在他还在好好地供应原材料，也不敢偷奸耍滑。 　　而那艘空艇上，和里摩尔子爵一个档次的帝国贵族有三位，其他小贵族和普通商人也不少，他们有些的最终目的地可能都不是霞辉领而是哈里森港，结果糊里糊涂地就交代在这里了。 　　顺便给伊恩留下一地烂摊子。 　　如今，里摩尔家族那边正在疯狂询问伊恩具体情况，过去的合同全部作废，他们甚至放话要在帝国法庭起诉伊恩，揭露伊恩那美丽皮囊下的恶毒真面目。 　　“你就尽管去起诉吧，再怎么起诉里摩尔子爵也回不来了！他已经变成霞辉领的一团灰，变成我们领地的农肥了！” 　　就算是伊恩这种好脾气的人，遇到胡搅蛮缠的弱智贵族家族也被气的不轻，他直接了当地恐吓道：“你们最好不要给我来南岭，到了南岭瞧我不把你们也都做成农肥！” 　　那个时候，整个会议厅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触怒已经将会议室变成零下五十度冰柜的妖精领主。 　　——不过说实话，这种脾气倒还真的挺妖精的。 　　这一次的危机，不仅仅是合同的作废。 　　飞焰地的恶魔军团切断了西南行省的交通要道，物资交互出现了大问题。 　　“老大，帝国贵族厅刚刚发讯，他们说让我们不用担心那些家族的威胁！他们还说，目前我们银峰伯爵领应当发挥出帝国贵族的榜样，迅速整顿南岭乱象，做好防范飞焰地突袭准备。” 　　此刻，青潮算是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喝了一大口可乐消气的伊恩叹息道：“算他们知道谁才是受害者，假如他们真的敢让那群蠢货起诉我，我今天就飞去西部行省把那群弱智全杀了嫁祸在飞焰地上。” 　　思索了一会，伊恩挥手道：“告诉他们，西境那边的虚境里面有大东西，危机最起码也是天灾级，我能搞得定飞焰地突袭南岭的军队，搞得定虚境的恶魔，但未必搞得定那个玩意。” 　　“是，老大！”青潮痛快地答应道，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真的搞不定吗？” 　　“说不准。最起码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伊恩道，他沉思片刻，回忆着熄星道途中的过程，缓缓道：“最起码，这支恶魔军团未来彻底成型后，第五能级不出手，是可以轻松覆灭小国的。” 　　——我都差点被打爆了，那可不就是轻松覆灭小国嘛。 　　微微点头，先知严肃道：“就算我能对付，那也不应该是由我来对付。帝国人是都死完了吗？主战场又不在我们南岭。” 　　“斯科特，去看看亚德伯特醒了没，醒了让他去虚境等着，我给他检查一下情况。” 　　此刻，想好对策，伊恩开始布置任务：“假如没醒，就去准备难民营——这次南岭诸领遭受袭击也虽然死伤众多，但冷血点，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未来会有很多难民过来投奔，先做好营地准备，准备好食物与药品。” 　　“谨防渗透，里面肯定有飞焰地间谍。” 　　“是，大人。”斯科特干脆利落地回应，而伊恩继续交代青潮：“你把训练营那些苗子保护好，他们都是冥想法的修行者，现在还没有战斗力，死掉一个我们未来就少一个团队核心，你就严防死守保护好他们。” 　　“但你也要准备好出任务，有不少该杀的人，需要你的剑。” 　　“好的，老大！”青潮也毫不迟疑，作为最受学生们欢迎，没什么架子的教官，青潮在训练营一直很有人气，算是老大哥，而伊恩也不怕他出什么纰漏，因为青潮的儿子前段时间从鲸歌崖那边移民过来了，他资质不错，被选入训练营，是第二期成员。 　　“罗兰，大雪顶继续开工，我把铁人施工队全都交给你，二十四小时不停转，一定要尽快建起永续核心，战争是现在，圣地是未来。” 　　“老法尔，你的寿命快到极限了。” 　　伊恩看向会议室的另一侧，他严肃叮嘱道：“你最近这段时间就负责在实验室那里写感想，目前我们领地还没有人造灵魂持有者自然寿命死亡后的例子，你作为领地的干部，要做好思想觉悟——死亡也不是退休，理解吗？” 　　虽然说的话简直就不像是人话，但无论是罗兰还是老法尔都笑了起来，他们起身对伊恩行礼：“保证完成任务，大人！” 　　最后，伊恩侧过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希欧。 　　真龙一脸‘那我呢那我呢？’的兴奋表情，而伊恩想了想：“你……去陪陪你妈还有桦黯小姐，霜蝶他们。冻鱼导师去南海帮忙搬运妖精们了，你做好准备接待的工作。” 　　“好的伊恩！” 　　虽然很强行，但这个任务的确挺重要的，所以希欧耶开开心地走了。 　　搞定自己领地内的一切后，伊恩皱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手中的各种报告。 　　相较于如今的大环境，空艇上死掉的那一批各地中小贵族，霞辉领受损的庇护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危机。 　　奠基仪式固然没有完美结束，但各方势力都亲眼看见了崇灵教掌握了人造灵能者技术，入驻崇灵大楼的各方使者团也在高处亲眼目睹了空艇坠落，以及霞辉城庇护大阵的防御力。 　　几十层的高楼，居然硬是没有变成靶子被敌人摧毁，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崇灵大楼成为一座丰碑——只要它还存在一天，霞辉城人就不会失去信心。 　　更不用说之后的亚德伯特化身光之巨人，更是狠狠地给领地刷了一波分，哪怕是遭遇袭击当天，伊恩都被一群人问过‘那究竟是什么技术？’‘出多少钱能合作？’这种问题。 　　单论印象，如果不是如今帝国和飞焰地的战争，伊恩这一波宣传最起码能拉到四五个势力的合作和好几波投资。 　　虽然其他势力不是没有比庇护法阵更好的防御阵路，譬如说帝国内部，难道就没有以帝都为模板的小型护盾发生器吗？最起码伊恩就知道，最新一代的铠装上基本都装配了小型护盾发生器，除却耗能高外没有任何缺点。 　　即便如此，这种东西的技术储备永远不嫌多。 　　“真正重要的问题，在于西境防线‘被肢解’了。” 　　看着泰拉之心投影出的地图，伊恩皱着眉，在西境和南岭之间的区域涂抹大片的猩红。 　　在飞焰地的焦土战术下，如同铁壁一般的西部要塞群被飞焰地从索林大公领的虚境绕过——在山脉那边，即便是虚境也有壁垒，但索林大公的叛乱导致这壁垒也有了缺口。 　　劣魔军团凭借神出鬼没的机动力定点摧毁要塞群的所有补给路线，并且沿途屠杀所有的村庄城市。 　　因为恶魔军团不需要补给，也不需要活口获得情报，更没有道德，故而可以轻易进行这种反面坚壁清野。 　　而恶魔军团甚至能凭借这样的举动制造大量怨憎，浸染虚境，甚至在暗中制造某种‘大东西’……如无意外，那最起码又是一个第四能级的怪物。 　　恶魔军团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就摧毁了西境所有没有退缩至大城市中防御的有生力量，除却那些位于森林和山间的乡村外，官道周边的小镇已经全部都变成了无人区。 　　死亡的人数，恐怕已经超过了百万。 　　这就是真正的战争。 　　事到如今，恶魔军团兵峰直指金色平原，他们的目标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南岭，甚至可以更加确定一点，就是‘银峰领’。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 　　恶魔兵团，是飞焰地两大血系之一‘涅玛萨斯血系’技术。 　　而阿巴萨罗姆血系才是真正和西境军团对峙的血系。 　　在涅玛萨斯侵入帝国西部腹地时，阿巴萨罗姆诸王已经派上了王属军团，正在和西部要塞群进行无比惨烈的消耗战。他们不惜代价，不惜人命与弹药。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西部要塞群没有补给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耗尽西部军团的物资，然后将帝国西部的所有能战与有生力量吞下，歼灭。 　　“巴敦侯爵，我们的底牌呢？” 　　伊恩在签署了好几份文件的同时，一边让泰拉之心帮他接通巴敦侯爵的通讯：“别告诉我们需要用南岭这个破烂乡下地方的力量去挡住恶魔，十九军团和南海舰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力量吗？” 　　“没有了。十九军团和南海舰队加起来有十个小队的铠装战队，算上备用一共四十一台铠装，守不住金色平原的。” 　　巴敦侯爵最近这段时间也忙的焦头烂额——但并没有需要协调山民力量增加军备，还要和各方势力协调战争生产的伊恩忙。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把权力转移给伊恩的缘故，他早就预见到了飞焰地全力突袭的结局，所以才把摊子分给伊恩。 　　“那也够了。” 　　伊恩估算了一下，四十台铠装，对于南岭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大部队了，再多驾驶员可能都不够，帝国的生产力其实是远胜过驾驶员培养能力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帝都有人工智能辅助铠装的原因。 　　而现在，伊恩完全可以改造这四十台铠装，联通泰拉之心进行精确高精度作战，而且还能收集铠装战斗资料，尽快加速泰拉之心的自动化铠装驾驶技术。 　　等到了那时候，他就强行接管瑙曼城附近的军工厂，到时候生产一台就让泰拉之心驾驶一台，什么驾驶员，我全都用人工智能顶了，飞焰地有本事就和他一换一，四换一都是飞焰地亏！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伊恩一时半会也想不出除了杀人外强行接管军工厂的方法，那些都是十九军团的军功贵族，巴敦侯爵在里面也不过是最大的一个管理者，就算是真的一言九鼎，也不可能让那群人把自己手中的产地让出来，哪怕仅仅只是‘借用’。 　　因为他们害怕，这一借就不会还了。 　　伊恩的确不会还。 　　而且他真的在想怎么把这群碍事的帝国自己人全部杀了，好自己独掌大权。 　　“没必要杀人。” 　　但巴敦侯爵似乎是看出了伊恩的沉默代表什么，他虽然猜不出伊恩的目的是瑙曼城的工厂和炼金工坊，但完全猜得出这位年轻的伯爵是想要把南岭的五根手指头握紧，狠狠地捏成拳头，应对迫近的飞焰地。 　　而想要握紧拳头，就肯定要捏碎什么东西。 　　他笑着道：“南岭遭遇如此严重的突袭，显然是卫戍的十九军团的职责，包括我儿子在内，军团的几位领头军官都将在未来两个月陆续接受军事法庭的审问。” 　　“虽然最后结果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的确和他们没关系，但这两个月内，我们，亦或是说，你说的算。” 　　“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伊恩简略地回应：“这就少了很多废话。” 　　但他还是眉头紧皱地追问道：“只是，侯爵大人，我的意思是，‘帝都’那边真的就这样坐视吗？” 　　“既然飞焰地把咱们渗透成这样，无论是南岭还是西境的补给路线都被抓透，那咱们肯定也把他们给渗透的差不多了。” 　　“恶魔军团对我而言都不是一个新鲜东西，我敢说灵知院绝对也掌握了类似的技术，最多就是因为研究方向不同进度不一样——帝国那边真的就没有任何预防吗？” 　　“你不是预言过了吗。”巴敦侯爵叹了口气：“那么你就知道，帝都那边就是需要这种‘危机’的状况。” 　　“所以，危机之后振奋人心的手段呢？”伊恩道：“就像是飞焰地用空艇炸我的主城，结果却被我用庇护法阵接了下来那样——我现在说什么，要领地做什么，简直就是和神一样说一不二。” 　　“帝都那边肯定也是类似的想法，所以他们的‘庇护法阵’呢？” 　　“……学识之都。” 　　停顿了一会，巴敦侯爵似乎是在思索这个消息能不能告诉伊恩，但最后还是明说道：“帝国和学识之都在二十五年前就展开了深度技术合作，保密程度仅次于与迦南摩尔维系党结盟的过程。” 　　“什么合作？” 　　终于从老狐狸口中榨出了点消息，伊恩眼前一亮：“让我想想，学识之都那边的研究优势是虚境与前纪元文明的机械技术，还有最前沿的炼金，以太炉心……难道说是虚境机神？还是说……” 　　“我们各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双方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巴敦侯爵没有回应伊恩的追问，他只是缓缓道：“至于具体内容，伊恩你暂且不能知道，我们知道你不会泄露，但我这边……有问题。我说不出口。” 　　——灵魂钢印？还是誓言法阵？ 　　伊恩相信巴敦侯爵不会在这里吊自己胃口，他肯定是真的说不出来。 　　至于保密程度如此高…… 　　“千星之兽？” 　　伊恩压低声音：“是千星之兽方面的研究？” 　　“你？！” 　　巴敦侯爵这次是真的愕然了，他即便是隔着通讯法阵，仍然能感受到他的震惊：“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在迦南摩尔就从清月塔主那边……唔，等等。” 　　想到了伊恩的身份，巴敦侯爵凝重道：“难道说，我们未来真的用了吗？情况这么糟糕？！” 　　“不，倒也不是。” 　　伊恩很清楚，千星之兽的‘漆黑之钥’，很可能是某种类似泰拉这边死手系统的最后手段，没有帝国存在的泰拉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他们是真的足够疯到按下这个按钮的。 　　所以，巴敦侯爵在怀疑伊恩‘预言’到了千星之兽的存在时，就不禁为那样的未来感到震惊——难不成帝国都输成那样，要拖整个世界一起下水吗？ 　　这就和地球人知道他们未来真的按下全球核按钮一样，虽然震惊，但又感觉不是不可能。 　　就算是因为四大正教和其他势力的制止，漆黑之钥未必能毁灭泰拉，但把飞焰地啊苍天王庭啊峻岭堡什么的敌对势力一起拖下水肯定没问题。 　　“没用就好。” 　　巴敦侯爵也缓了一口气，伊恩就连千星之兽都知道，他就算还是碍于誓言无法说出那秘密，心中也轻松许多：“虽然飞焰地恶魔军团的进度超过我们的想象，以至于没有撤走那些武装平民，但我们的确有反制手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飞焰地的人造恶魔可以规避虚境机神的自动清剿系统，但我们对虚境的研究也足以操纵机神，固守住几个关键要塞去压制他们——至于如何在劣势中反败为胜……答案就在天空之中。” 　　“天空……”伊恩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霞辉城上方的天空。 　　虽然是白天，但以预知视界和星神之礼的加持，伊恩隐约能看见天穹之上的阴影。 　　在泰拉赤道轨道旋转的龙岛总是会经过南岭。 　　“我大概理解了。”他道：“无论是哪种天上，我都能大概理解……那么需要坚持多久呢？” 　　“两个月。” 　　巴敦侯爵肃然道：“两个月，伊恩。” 　　“帝国已经赢了太久，已经没有任何危机感了。” 　　“就像是你城市中的那些民众，再一次遇到类似空艇坠落的袭击，就不再会感到害怕那样……帝国实在是战胜过太多危机和强敌，民众已经忘记了失败的味道。” 　　“即便是先帝伊奈迦二世驾崩于黯月动乱，帝国仍然屹立不倒，我们的陛下甚至守住了所有的领土，没有任何敌人敢于进犯。” 　　“人们已经习惯了胜利，所以胜利也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巴敦侯爵叹息道：“陛下……阿克塞尔陛下，一直都很后悔。” 　　“他在私下和我聊天的时候，偶尔会如几十年前那样脆弱……他喃喃自语，说自己一直很后悔，当年居然成功守住了所有的领土。” 　　“他应该丢掉一点的，多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核心区域保证完整就好，那些边角料的小地方，就应该给其他势力侵占。” 　　“那样的话，虽然他自己的声望会降低一点，但人们都会憋着一口气，都会憎恨那些给予他们耻辱和失败的敌人，变得同仇共忾。” 　　“这两个月，就是一次必须的屈辱。不屈辱，惊不醒沉睡的帝国人。” 　　居然是这样吗……因为赢的太多，所以没有危机感？但那些死去的人……归根结底，还是傲慢。 　　伊恩思索着巴敦侯爵的话，他感觉对方有些夸张了，帝国绝对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大致整顿好南岭的管理架构，将终端和泰拉之心强制扩散至其他贵族领地中。 　　到那时，等两月后，无论帝国有没有反击成功，最起码飞焰地再也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样渗透南岭了。 　　嗯，从这个角度来说，帝国的理论是正确的，这群愚蠢的南岭小贵族假如不死光，不在之前的袭击中遭受重创，伊恩这种有能力的人就没办法掌握被他们捏在手心中的权力。 　　“你还需要什么，伊恩。” 　　巴敦侯爵道：“帝国可以给你除却实质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这足够了。” 　　虽然‘实质帮助外的一切支持’听上去很搞，但伊恩所需要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资源，而是‘名义’：“侯爵大人，我需要您以南岭总督的名义宣布，南岭彻底转入战时军管模式。” 　　“并且，以‘预防渗透’为口号，宣布南岭必须进行联网——由银峰领主持开发的‘南岭行省互助网’。” 　　“我只需要这个。”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整合南岭 　　泰拉775年6月12日，帝国公布了飞焰地使用恶魔技术的诸多照片与新闻报告，正式对整个泰拉大陆宣布飞焰地采用禁忌技术，并在帝国西境犯下了恶劣的反人类行径。 　　对此，飞焰地回应，他们使用的并非简单的恶魔技术，而是以人之心驭恶魔之力的人造恶魔技术——他们已经找到了恶魔生成的基础规律，完全可以以恶魔消灭恶魔。 　　至于反人类行径，他们认为西境在进行了十年战备后，已经不存在和战争无关的平民，该搬走该迁移的都走了，迄今为止还呆在西境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平民，都是帝国战争的绝对支持者与预备役，他们只是消灭帝国的后备军。 　　虽然这种不要脸的说法非常无耻，但他们本来也不是想要说服其他人，仅仅是为了保证自己一方的大义互相扯皮。 　　而对于南岭的贵族来说，在遭遇了恐怖的飞焰地突袭后，他们反而没有精力去在乎那些舆论。 　　因为，有一个可能比飞焰地更加恐怖的银峰伯爵，正在注视着他们。 　　6月15日，南岭大袭击事件后两个星期，南岭宣布进入全面战争模式，并且为了防止第二次如此惨烈，受损如此之大的突袭，帝国南岭行省总督，巴敦侯爵宣布，南岭全部贵族都将并网进行管理。 　　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毕竟假如自己这方不是铁板一块，就意味着敌人可以随便渗透掺沙子，而人造恶魔技术一公开，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相应的防范技术，敌人可以随意深入自己的核心管理层。 　　但是，即便如此。 　　还是有很多帝国贵族不愿意联网管理。 　　“听着，我是绝对不会加入你这个什么狗屁联网系统的！” 　　伊萨男爵愤怒无比地对前来铺设终端信号发信器和缆线的霞辉领工程队道，他粗暴地驱逐了霞辉领的工程队，甚至造成了死伤。 　　不仅仅如此，他还放话，伊恩的人敢到他这里来，他绝对不会手软，擅自入侵他的领地，他有权利把人全都杀了。 　　这种人，在南岭并不少见。 　　即便只是一个男爵，在自己的领地中也是土皇帝，除却帝国交代的必需税务，以及遵守帝国的贵族法，男爵可以自由在自己的领地内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 　　尤其是南岭这种地方，贵族法的普及和遵守都办不到，这里的贵族早就自由习惯了。 　　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人管自己，假如对方实力强，那么忍气吞声也就罢了，毕竟强的说的就是有理，再怎么蛮狠无知的贵族都知道，有力量的人如果想要蛮狠，就可以怎么蛮狠，他们的反对毫无意义。 　　但，最可恶的是这个‘联网’。 　　事到如今，在银峰领大规模宣传自己一方没有在飞焰地袭击中遭遇任何损失，并且抓获了好几个至关重要的间谍后，所有南岭贵族都知道，伊恩就是靠那什么所谓的‘网络’来监控所有人的。 　　就连飞焰地的间谍都能监控，那他们自己岂不是更加毫无秘密？ 　　不行，要反对，一定要反对！ 　　不然自己私下的走私，违法，祭祀，暗中与飞焰地勾结的证据，还有更多恐怕更加可怕的举动，岂不是都被伊恩看见了？！ 　　而要他们不干那些事，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但是，那些距离银峰领比较近的贵族，就算再怎么不想并网，但却没有他们拒绝的权利——银峰领甚至都不需要在他们领地架设基站，单凭自己境内的信号就能把他们全部覆盖了。 　　但像是伊萨男爵这种地处偏远，位于金色平原旁边的贵族，他们就‘不用’给伊恩任何面子，不想联网就直接拒绝，巴敦侯爵的命令也可以使用各种方法拖延，比如说需要考察基站建设地点，亦或是基站对本地居民有毒害作用，甚至还可能直接建了就破坏，问就是天灾亦或是飞焰地干的。 　　“这些银峰人越来越过分了。” 　　赶走了伊恩的工程队后，伊萨男爵回到了自己的城堡，他面色铁青，看向自己已经被炸出一个大坑的城市，除却咬牙切齿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这群该死的飞焰地人，不仅仅没有破坏那先知的领地，反而把我的城市炸了！” 　　伊萨男爵领地主要生产的是各种农具，他的领地与金色平原相临近，有很多优质矿脉，相关的农具作坊和各种武器都算是精良。 　　但是，小手工作坊，面对银峰领工业化生产以及全新的金属提炼技艺，各种全新理念的次时代农具，结果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被彻彻底底的碾压！ 　　丢失了几乎全部市场份额，询问银峰领的结果也是‘我们可以帮你建工厂，但你要加入我们的体系’这种几乎和吞并没有两样的话，这要伊萨男爵怎么对伊恩有好感？ 　　结果，还没等伊萨男爵想出什么办法重新夺回自己的财路，银峰领的网络又要铺设过来了。 　　“现在我赶走了一批人，但还能赶走多少次？飞焰地到时候肯定也会继续入侵，但大不了我搬去瑙曼城那边避难，有本事你银峰就守给我看！”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怀着怨气和愤怒入眠。 　　紧接着，第二天，来到伊萨领门口的，便不再是银峰领的工程队。 　　而是青潮带队，银峰领外骨骼部队‘钢羽’。 　　伊恩并不相信人类——他不相信人类的感知。 　　人类的视觉，嗅觉和听觉，都是极其容易被扭曲篡改的，尤其这个世界有许多灵能，直接针对精神意志作祟，更不用说飞焰地的恶魔技术如此发达，想要侵入一个人的思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所以，就用机器来辅助吧。 　　外骨骼装甲带来的耐力，力量与防御力的提升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装甲内的人不需要与外界接触，而是使用间接的屏幕感知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是数据，都是泰拉之心甄别过的安全感知，而钢羽也具备一定的喷射跳跃能力，可以跨越极其复杂的战场。 　　总之，这就是伊恩直辖的精锐武装部队。 　　那么，这一支精锐武装部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伊萨男爵大脑有点缺氧，他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但青潮却很清楚。 　　“杀！” 　　没有任何废话，剑士拔剑，宛如闪电一般斩向伊萨男爵——同为第二能级，修行了冥想法，剑术更是磨砺至极限，伊恩给他的评价是五剑就能解决对方。 　　但青潮觉得自己的领主实在是太小看自己了……在一方突袭有备而来还穿戴外骨骼铠甲，一方茫然无措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只需要一剑！ 　　面对伊萨男爵仓促斩出的狂风之剑，青潮手中剑光一闪，一道湛蓝的源质光流精巧地肢解了伊萨男爵的攻势，所过之处空气爆鸣，直接从男爵的左肩斩至胯部，将人斜斜地分为两半。 　　当然，伊萨男爵也并非真的弱手，他的剑气即便是被青潮分开，余波仍然斩中了青潮两肩——但外骨骼铠甲的防御力外加青潮自己的护体源质，让他近乎于无伤地接下了这近乎换命的一击。 　　他死了。 　　“杀了城堡内的所有人。” 　　平日在众人面前和善又乐观的剑士在击杀了伊萨男爵后，表现的却异常漠然，他挥了挥剑，将剑上的血甩干：“然后把整个城堡炸掉，伪装成飞焰地袭击。” 　　钢羽部队忠实地执行命令。 　　一声轰鸣巨响，时隔两个星期，伊萨领再一次迎来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爆炸。 　　“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领主城堡内，斯科特在汇报了今日的基站建设工作时，有些忧虑地询问道：“伊萨男爵昨天才拒绝我们的联网行动，今天他就死了——谁都知道是我们干的。” 　　“这就是我的目的。” 　　伊恩抬起眸子，看向自己的主管，他耐心地解释道：“你或许能理解一些政治和民心上的事情，但却并不真的了解升华者的世界。” 　　“如今，飞焰地的恶魔军团切断了西境和南岭通向帝都的道路，此时的南岭虽然孤立无援，但也同样天高皇帝远——没有人可以当场指出是我们做的，那么等到两个月后，就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男爵的死了。” 　　“即便是帝都那边有人想要针对我，特意拿这个事情说事，但是他们也不会有证据，至于可能掌握证据的巴敦侯爵不会在这方面说话……而假如再拖久一点，那我说不定都第四能级了。” 　　“到那时，就是伊萨男爵他自己取死有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斯科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而伊恩颇为感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报告：“联网率超过91％，泰拉这边的道德偶尔用用感觉还真不错，不听话的杀了便是，根本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 　　“真简单啊，只看力量的世界……这个全面战争的乱世。” 　　伊恩其实也不太想用这种酷烈简单的手法，以他的智慧，自然可以想出更好的杀鸡儆猴之法。 　　但是，伊萨男爵居然敢对他的人动手——这种信号很危险，这代表南岭贵族的确蛮勇过分了，他们是真的敢动手啊，完全想不到伊恩是会反击的吗？ 　　为了避免更多的人看在伊萨男爵的例子上反对自己，伊恩在知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决定派遣青潮过去把他给杀了。如果不是巴敦侯爵隐晦地劝诫，说这种人杀了也就杀了，但是别太张扬，伊恩甚至没打算把他的城堡炸了，而是直接把尸体挂在城堡上。 　　问就是飞焰地恶魔做的。怎么，有谁不服？ 　　当然，没人敢不服。 　　很快，第二天，原本口风咬的很紧，死活就是不肯让步联网的百分之十死硬派贵族全部都齐齐松口了，伊恩甚至直接收到了四封无比诚恳的道歉信，内容大概就是‘我认怂，您大人有大量，将小的们当屁放了’‘至此之后您就是南岭大哥，您说朝西我们就绝不朝东’……诸如此类。 　　“瞧。” 　　伊恩直接对斯科特炫耀手中的道歉信：“都说了南岭人不杀不行，和他们讲道理不是没有用，但果然还是物理最管用。” 　　至此，就在西境打成一锅粥，飞焰地兵峰愈发靠近南岭时，初步的基站网络以南岭各大帝国贵族领地为基点建设完毕。 　　不仅仅如此，借着‘对抗飞焰地生物战专用疫苗’的名义，伊恩开始针对其他帝国贵族领，开始普及‘人造灵魂’。 　　只是银峰领一地，为泰拉之心做原始的灵魂积累实在是太慢了，而且说实话，伊恩也有点舍不得让自己这边的人有损伤，换而言之，银峰领的死亡人数肯定会很少，这对泰拉之心的灵魂积累显然不利。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扩散普及人造灵魂，我自己这边不死人，那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到时候既救助南岭民众灵魂，又能丰富泰拉之心的储备，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不仅仅如此……在伊恩的示意下，崇灵教下属的医疗部队开始在各大受袭严重的区域开始义诊，治疗伤员，并且救助难民。 　　崇灵教再一次开始组建‘开荒团’，搜集人口送入拜森山脉西北处的荒森沼泽地开拓。 　　那里的居住条件，未必会比其他领地差，更何况还有银峰领的便捷食物供应，报名者踊跃。 　　整个南岭受灾，但伊恩却吃饱——这并不是偶然，而是庇护法阵在遭遇袭击时良好表现的带来的收益。 　　谁不希望住在一个安全的城市？谁不希望自己的领主是能预见灾难的先知？ 　　崇灵教的圣地奠基仪式虽然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束，但它带来的深远影响却一直在为伊恩带来无形却昂贵的宣传利益。 　　当然，申请参与崇灵教开荒团的难民中，的确有间谍存在。 　　他们迅速地被抓出提出，然后在伊恩的安排下公开处刑——不是在银峰领，而是全南岭巡回处刑。 　　因为银峰领其实没有什么损害，他们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对这些间谍没啥怒火，在银峰领杀了可惜，得不到威望和影响力。 　　巡回公审，反而可以收获民心。 　　一切就和伊恩预测的一样——飞焰地一方加速前来突袭自己，意图在自己这个先知发展起来之前一波推平……但却间接导致了伊恩快速接手南岭的大权，不仅仅凭借飞焰地的威势搭建整套基站网络，甚至还得到了民心。 　　“等等，这也太像了吧？！” 　　想到这里，伊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托关系，从依森嘉德那边得到了帝都那边的新闻报告。 　　然后，他便惊愕地发现，帝都也干了和他一样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准确的说，就是在飞焰地宣布发布全面进攻的时间，北地和东部行省也都遭遇了‘突袭’和各种‘破坏行动’。 　　之所以要打引号，是因为伊恩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绝对不是飞焰地这边那样，由峻岭堡和苍天王庭的人干的！ 　　峻岭堡是没有那个实力，他们最多也就和北地贵族们打的有来有回，有守之力无进之能。 　　而苍天王庭也和帝国一样腹背受敌，平时也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先例，怎么可能搞这种袭击行动。 　　但就算如此，帝国还是被破坏了好几个主城的塔楼和炼金工坊，造成了颇为严酷的伤亡。 　　帝国人民愤怒了——不仅仅如此，帝都也趁势宣布了和伊恩做的差不多的事情……他们也在普及终端基站，开始强制性给每一个领地联网！ 　　虽然他们的联网没有泰拉之心，仅仅只是增加通讯便利度，在各地建造基站，但这个态度和政策，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只是，面对伊恩·银峰，南岭小贵族或许可能还敢抵抗一二，但面对以皇室为首的帝国中央贵族团体，地方贵族听见命令就只能跪舔，在战争的压迫下，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婉拒亦或是拖拉的权力。 　　这就是一次强制性的改革……借助外部压力进行内部改革！ 　　“阿克塞尔……在这方面，玩的比他爹伊奈迦二世还要精啊……” 　　看着新闻，伊恩喃喃自语：“假如伊奈迦二世当初敢炸毁自己国家的关卡，然后宣布是敌人做的，然后立刻悍然入侵敌国，宣布自己是受害者，在战争压迫下进行社会改革……那说不定还真能成？” 　　实际上是成不了的。因为帝国那个时候的贵族阶级是老一代贵族，并不是被希利亚德和阿克塞尔屠过一次的新贵族阶级，他们联合对抗皇权起来，至少能坏伊奈迦二世的事。 　　而且，即便是战争也未必能让他们真的被迫听从中央的命令……他们甚至可能会投降！ 　　还是得杀。 　　“看来，阿克塞尔的的确确是有准备的……” 　　回过神来，伊恩颇有些感慨：“这两个月，如今是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是帝国进行内部加速改革的时间——所以一个半月后，帝国才会出手反击。” 　　“守土者名不虚传……他真的有点手段。” 　　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情了，接下来，伊恩又嘱咐斯科特关注粮食问题，并与巴敦侯爵与格兰特子爵联络，要求南海舰队保护迦南摩尔的商路。 　　毕竟，无论飞焰地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入侵，都会导致南岭的农业生产受到影响——即便是在伊恩的推动下，农业大楼已经开始在南岭普及，但还没有完全满足南岭所需的粮食。 　　为了避免第二次粮灾，这方面肯定要在第一时间就做好储备。 　　而就在伊恩正在与格兰特子爵交流联网和‘疫苗普及’的相关问题时，他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半个月前的袭击中化身为光之巨人，拦住空艇坠落残骸后昏迷的亚德伯特，在今天终于苏醒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光之传承 　　在那场拯救了霞辉城的庇护法阵超常发挥，光之巨人现身之后，亚德伯特便陷入了昏迷。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精神力透支，有些灵魂震荡。 　　在知道亚德伯特醒来后，伊恩便在第一时间过去，给自己的左右臂膀做了一个全套的检查，确定这位茫然的研究员并没有出现‘体内多出另一条生命’‘来自外宇宙亦或是虚境的超级文明意识体’亦或是‘随身携带了神光棒’之类的状况。 　　他一切正常，让伊恩相当遗憾。 　　“假如光之巨人真的存在，泰拉这宇宙哪有那么多屁事。” 　　伊恩在这长吁短叹，而亚德伯特却精神奕奕：“伊恩，我感觉我非常好！我好像还觉醒了灵能！” 　　这就是最重要的点了——他觉醒了什么灵能呢？ 　　“汇聚微渺之心，化作巍峨神力。” 　　伊恩调动泰拉之心的算力，让自己观察亚德伯特的灵能模型，一点一点提取他的关键词，先知神色有些凝重：“你的这个灵能……很强。” 　　“但是，使用难度也太大了！” 　　亚德伯特的灵能，放在过去的泰拉根本不可能使用。 　　因为，这个灵能的必要条件，就是参与者全部都拥有灵魂。 　　是的，这是一个多人参与型灵能。 　　在只有亚德伯特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灵能表现形式是‘自己越坚定，防御力就越强’，是一种很强的保命灵能，防御力近乎于迈尔斯的庇护之力，但除了防御力没有其他的力量，也只能保护自己。 　　但是，倘若有其他有灵魂的人认可亚德伯特的信念，并且与他共鸣，那么亚德伯特的防御力就会进一步提升，随着参与人数的提升，甚至还会开始提升操控源质灵能的力量。 　　在能量和共鸣人数超过一定数量时，甚至可以短暂地爆发全部灵能，化身为巨大的虚境实体（光之巨人），对敌人施加可怖的打击。 　　“这不就是充能变身吗。” 　　伊恩评价道：“也多亏我给了你霞辉领的能源系统权限，不然的话，就霞辉领这么点人的共鸣，恐怕根本攒不齐你的灵能启动标准。” 　　亚德伯特的灵能，需要巨大的能量，巨大的算力，巨量的灵魂支持负担才能完全发挥，简单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用出来的。 　　从一开始，亚德伯特的信念就不仅仅是自己——他本人没什么愿望，也没什么执念，很多时候只是看不下这个世界会有那么多人受苦，所以才想要改变。 　　只是亚德伯特本人就连改变都不知道如何改变，空有强大的头脑，却无法想象未来的图景。 　　他有着强大的‘技术’，但却没有‘方法’与‘道途’。 　　伊恩告诉了他未来，并给予了他一片可以保护的土地——伊恩将自己的道途分享给他。 　　在银峰领，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事情，比如说未来的世界应该如何才能算是美好，明白自己应该守护怎样的秩序，也明白自己的聪明才智究竟该向哪个方向努力。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有人。 　　既然如此，所有人的力量，也将会成为他的力量。 　　这是伊恩觉醒不出来的灵能。 　　他可以让其他人向往自己，追随自己，信任自己，但伊恩办不到去‘相信’其他人。 　　于他而言，其他人类都太过脆弱，甚至可以说是软弱。 　　超越了死亡和时空的回声者，只能发自内心的相信自己，相信所有的‘自己’。 　　“不错，这个灵能潜力很大。” 　　侧坐在床沿，伊恩对拍了拍病床上亚德伯特的肩膀，但他有些惋惜：“可惜，这个灵能的要求太高，很难复制——我该从哪找到第二个你这样的人，觉醒这种灵能呢。” 　　“总……总是会有的吧？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和我类似的人应该也有一些。” 　　亚德伯特自己其实也有点不敢确认，他迟疑道：“目前来说，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守护的地方？” 　　“以后就多了，不说日后我征服全泰拉，就算是现在，我整合了整个南岭，那最起码也得有七八个需要重点守护的地方。” 　　伊恩微微摇头：“哪怕你一个人可以防御四五个地方，但最起码还需要另一个你才能保护整个南岭。” 　　无论怎么说，亚德伯特没有问题，他很高兴：“好好养身体吧，这是你自己觉醒，自己掌握的力量，并非是亡君，纯粹的属于你。” 　　“我觉得，你如今也可以尝试整合一下自己的冥想法和灵能，尝试掌握你独有的奥法道途了。” 　　伊恩的奥法道途，基于妖精与不动坚城，这‘钢之传承’，是只有他才能搞定的东西。 　　而亚德伯特的灵能，他对于众魂和亡君的感悟，对自己灵能的把握，还有奥法道途通用的计算力与源质核心……或许都能让他走出一条不同于伊恩‘钢之传承’的体系。 　　一条名为‘光’的传承。 　　说起光……伊恩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洛伦。” 　　伊恩若有所思道：“洛伦的圣光，虽然和你不同，但仔细想来，都有利他属性。” 　　“而且，圣光的力量，天然也能吸引人向往和崇敬……” 　　“唔，亚德伯特，日后你有时间和多和洛伦那孩子聊聊……我有一种预感，你的‘光之巨人’灵能和他的‘圣光’，或许会有很有趣的联动。” 　　“我的灵能叫做‘众心’。”亚德伯特提示道：“不是光之巨人。” 　　“明白了，光之巨人。” 　　有关于灵能和其他传承开发的事情，总是非常复杂，但总的来说，一切都欣欣向荣，朝好的方面发展。 　　无论是亚德伯特还是洛伦都能找到之后前进的方向，而且不需要伊恩为他们担心，这就让伊恩相当欣慰。 　　而在确定亚德伯特没问题后，伊恩立刻就把他抓去一齐和自己加班了。 　　这倒不是伊恩压榨亚德伯特，主要是这位研究员非常贴心地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那伊恩的回答当然是‘有！’啊。 　　所以，刚刚醒来没半小时的亚德伯特，就陪伊恩去虚境看恶魔了。 　　准确的说，是伊恩在霞辉领空艇袭击事件中，捕获的融合恶魔‘惑心’。 　　惑心已经被伊恩禁锢，如今沉睡在一个正方形的灵能容器中。 　　这是一个由大量紫红色丝带构成的灵魂体，它整体非常混沌，没有半点虚境机神与伊恩等人规律集合体的形态，看上去有些像是纠缠在一起的海草，但细细观察，却能看见那些紫红色灵能光带中，有着大量细微的倒刺。 　　这些倒刺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让这个灵魂轻松挂在其他灵魂体上，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这就是恶魔的灵魂。这个融合恶魔的灵能是极其罕见的‘魅惑能力’，但最初的本质欲望，其实是‘渴求关注’。他希望父母能够关注自己，能够不要忽视自己，所以才得到了这种可以得到人好感与关注的灵能。” 　　伊恩指着惑心的灵魂解释道：“但是在成为恶魔后，这种灵能就被扭曲强化了——原本的好感和关注，变成了强制性的言听计从，被魅惑的人，无论得到的命令是什么，哪怕是让人为惑心而死，他们也会心甘情愿。” 　　“非常可怕的洗脑能力，如果搭配灵魂钢印，天知道会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伊恩说到这里时非常感慨和严肃，但聆听者却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你确定说的不是你自己？ 　　亚德伯特忍不住侧目看向一脸严肃的伊恩，但仔细想想，却不一样。 　　伊恩根本不用灵能就能办到差不多的效果，这显然比惑心更加可怕啊！ 　　如今，银峰领内，有着‘融影’与‘惑心’两个融合恶魔俘虏。 　　伊恩没有见过真正的恶魔是什么模样，所以需要亚德伯特过来分辨一下。 　　“你瞧，他们和真正的恶魔有什么不同？” 　　伊恩认真地询问道：“还有，这个融合技术……是不是和死河武装有些类似？” 　　“有些像。” 　　涉及到技术问题，亚德伯特严肃起来，他贴近过去，认真观察惑心的灵魂形态，然后得出结论：“和阿瓦克子爵最后差点被死河武装同化时差不多。” 　　“人类的灵魂，最初始在虚境中的形态是‘球’。这是原始无缺的形态，无论是谁，即便是天选灵能者，在自我认知到自己的灵魂前，都是一个圆球。” 　　“在这个基础上，越偏向于秩序的灵魂，遵守规则，在社会中生活的人，就会形成越规律的几何体。” 　　“几何体也有不同，像是六边形的灵魂，代表灵魂的持有者喜欢融入集体，因为他们可以与无数个同样的灵魂构筑出稳固的结构。” 　　“而我这种八面棱柱就比较孤僻，因为难以和其他棱柱契合。” 　　“至于伊恩你这个梅塔特隆立方体……证明你虽然极端遵循自己内心的秩序，但是却几乎不认可任何人。” 　　“至于恶魔……” 　　亚德伯特将惑心的灵魂举起来，认真观察，然后摇头：“恶魔都是绝对混乱，不可能理解其他人，也不可能联手的存在。恶魔的秩序，只有最简单的‘大小’‘强弱’。所以它们的灵魂，便是这样不规律的，象形图案一般的存在。” 　　“但是按照伊恩你的说法，融合恶魔却克服了这一本质——恶魔之军吗？飞焰地研究出的这一技术，有点奇妙。” 　　“意思就是说。” 　　伊恩思索道：“恶魔本来是不可能听别人命令的存在。但飞焰地使用了某种技术，让恶魔可以变成军队……假如我们能找到其中的关键，那是不是可以直接瓦解飞焰地的恶魔之军？” 　　“很难，但不是没有希望。”亚德伯特已经把惑心的灵魂从内到外翻看了个遍，这就是冥想法的力量，可以让人以自己的力量雕琢自己灵魂的形态，进行最本质的自我改造。 　　与此同时，修行冥想法者对自己的灵魂力量控制也极强，甚至能间接干涉其他没有反抗之力的灵魂。 　　“我明白了。” 　　亚德伯特当初毕竟也研究过一部分死河武装的技术，他认真观察后，便有些明白过来：“伊恩你看，这个惑心魔的灵魂核心。” 　　伊恩凑过去看，发现惑心魔的核心是一块发黑的宝石状物体。 　　【惑心魔·艾斯·涅玛萨斯】 　　【第二能级·嵌合体·卓越·天生智慧生物·虚境融合生物·恶魔堕转体】 　　【该个体经由深渊技术的改造，已成为一种特殊的虚境魔物，其生命本质已经转换为恶魔】 　　【身体材质……虚境转换完成】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8800.0835灵质单位】 　　【……】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伊恩看向亚德伯特，等待解释，而白发的研究员挠了挠头：“宝石的晶体就是天然的秩序代名词，它的结晶序列本身就代表一种秩序……假如说，融合恶魔核心都是这些灵质宝石的话，那么就代表，他们的秩序思维都是寄宿在这些宝石中的。” 　　“这么说吧，伊恩。这些融合恶魔，基本上就是纯粹的恶魔，只是这些恶魔没有‘大脑’。” 　　“而这些宝石中寄宿的人类灵魂，就是它们的大脑。以这些特殊处理过的灵质宝石的力量，抵御怨憎的侵蚀，以人之意志，驾驭恶魔之力。” 　　说到这里时，亚德伯特颇有些感慨：“其实死河武装也是相同的道理，死河武装本身就是虚海血魔的躯体，穿戴者就是将自己变成血魔之力的驾驭者——只是死河武装的目的，就是将人转换成血魔，而融合恶魔技术却并不想要融合，而是保证了人思维的纯粹。” 　　“我想，这大概就是飞焰地的人造恶魔不会遭遇‘虚境机神’清剿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的本质仍然是人类，只是使用恶魔的力量而已。” 　　——什么魔X少女。魔法宝石污秽了就要堕落为真正的恶魔是吧？ 　　而且看来飞焰地没撒谎，他们还真的整出了敌我同源的人造恶魔系统？那什么时候恶魔假面X士也出场一下？ 　　伊恩心中有很多槽，但是一时半会说不出口，他隐约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我之前拷问过惑心，他告诉我，涅玛萨斯那边给他承诺的报酬是擢升为‘大魔’。” 　　“这种简单的意识寄宿技术肯定无法满足擢升大魔的条件，那么浓厚的怨憎，他们会直接变成真恶魔的。” 　　而真恶魔就无法被控制了，飞焰地不可能这么做。 　　“那就代表他们肯定还有一种基于这个核心宝石的升华技术。” 　　亚德伯特笃定道：“大魔都具备‘记忆不灭，恶魔不死’的力量，缔造出它们相关的记忆没有被遗忘，它们就不会彻底消失，所以只能封印亦或是削弱看守，但代价就是每一次复活出的新恶魔就不是原本的那一只。” 　　“人造恶魔肯定不会这么浪费，他们必须要保证自己是同一个人才能控制，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远程操控……就像是龙魂一样，将灵魂核心与躯体分离，但保证一种虚境中的信息传递，隔绝恶魔之力污染的情况下，操控一具不灭的躯体去战斗……” 　　“命匣？” 　　伊恩有些理解这个概念了：“恶魔巫妖？” 　　“巫妖是什么？”亚德伯特好奇地询问，伊恩为他解释道：“一种不死不灭的怪物，将生命的本质保存在一个极端坚固几近于不灭的‘匣子’中，外在的躯壳无关紧要，即便是被消灭了也能再次复苏。” 　　说到这里，伊恩突然想到了飞焰地在熄星道途中的超级部队的名字。 　　不朽者…… 　　“有趣，大概真的就是如此，不朽的恶魔军团？不朽的巫妖大军？” 　　亚德伯特的确是懂恶魔的，他说的这种可能性或许真的就是飞焰地技术最终的结果——这么看来，难怪会有人对恶魔技术动心，这种混杂了永生，自我升华与文明飞升三重可能的道路，对于泰拉人来说的确有着难以拒绝的诱惑力。 　　“恶魔巫妖，有意思的混搭。”伊恩面色古怪地喃喃了两句，然后笑道：“是了，恶魔也有类似的传说，它们的本体位于深渊，出现在物质世界的只是投影，投影被毁灭，虽然也会受创，但并不会真的死去。” 　　“那，有什么办法能切断这种通讯吗？让所有融合恶魔和人造恶魔都变成无法控制的真恶魔，再召集虚境机神去剿灭？”伊恩询问。 　　“有！” 　　亚德伯特毫无迟疑地点头，但很快又遗憾地摇头：“但我不会！” 　　“这个技术我没接触过，大概是飞焰地本土那边研究的，没有在阿瓦克实验室经手，所以我不知道具体细节，而且想要让虚境机神辨认出这些人造恶魔，需要击碎核心，但击碎核心，恶魔也就死了，召不召唤虚境机神根本毫无意义。” 　　“这就足够了。” 　　伊恩微微点头，亚德伯特不愧是当初阿瓦克实验室的主研究员，他对恶魔的了解的确远胜于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飞焰地人造恶魔技术的本质。 　　“那还有什么弱点？” 　　他问道，亚德伯特想了想，然后道：“除却核心宝石之外，他们的行动需要大量怨憎，屏蔽虚境中其他生物的感知。” 　　“我猜，他们之所以进行焦土战术，就是为了制造出虚境黑域。人造恶魔毕竟不是真的恶魔，只要压制住怨憎的扩散，让他们无法肆意屏蔽虚境机神的感知，他们的行动能力就没那么神出鬼没。” 　　“不过，虚境机神只会在虚境行动，现在飞焰地的恶魔军团基本都在物质世界行动，这根本那不算是缺点。” 　　“甚至，它们可以通过躲入虚境来规避物质世界的炮火，的确颇为无解，不愧是飞焰地的核心技术。” 　　“是吗？” 　　但伊恩听见这句话后，心中却有了一个想法：“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能找来一群虚境机神，蹲在咒怨黑土旁边，那这群人造恶魔就只能呆在物质世界，不能像是之前那样，到处穿梭来穿梭去？” 　　“是的。” 　　亚德伯特点头道，但他有些困惑：“可是伊恩，你给我的资料显示，这些人造恶魔在物质世界也很强大——它们几乎全员都具备第一能级到第二能级之间的力量，一般意义上的炮火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减员啊。” 　　“这可算不上是弱点。”研究员强调道。 　　“那就只要是不一般的炮火就行了。” 　　伊恩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露出微笑，抬起头看向天上：“只能说，提前做好准备肯定是有效果的。” 　　“至于现在，先唤醒一下这只小惑心魔吧。” 　　看向惑心，伊恩平静道：“我的计划，之后可能有些地方要用得到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惑心魔的善擢 　　当惑心被唤醒时，他看见的就是两个长的很好看的人的脸。 　　——怪事，我为什么会对他们有这么亲近的感觉？ 　　第一时间，融合恶魔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但很快，他就忽视了这些不太对劲，因为那个有着水青色眸子的人开口了：“醒来了？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我们银峰领的恶魔了。” 　　——有一说一，确实。我的确是银峰领的恶魔。 　　思考的非常顺畅，即便是惑心听见另一边有着血色眸子的人影有些忧虑地低声说着‘你确定这样改写灵魂施加钢印没问题吗？’‘随意修改一个活人的心智不太好吧？’这样的话，他也没有任何怀疑。 　　“放心好了，恶魔没有人权，我有好多钢印方面的实验只能拿这些送上门来的实验体做呢。” 　　伊恩挥了挥手，示意亚德伯特别太敏感：“你肯定不希望我用咱们自己人做实验，也不希望咱们把新的钢印程序写上后，泰拉之心出bug吧？” 　　那的确，即便是亚德伯特也不想修bug。 　　所以他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眼眼前的恶魔，叹息道：“虽然不应该同情敌人，但被你洗脑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敌人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伊恩对此表达不满：“都说了好几次了，这不是洗脑，这是很厉害的灵魂改造手术还有灵魂钢印！” 　　其他人对自己的误解实在是太深了，总以为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灵能底牌。 　　而在此之后，伊恩转过头，看向惑心。 　　“你为谁服务。”他询问。 　　“我不为任何人服务。”惑心毫无迟疑道：“我表面上为飞焰地服务，实际上，在我遭遇了飞焰地的种种痛苦后，早就下定决心，要为人类更美好的未来而奋斗！” 　　“伊恩·银峰是我的直属上级，但并不是我的主人，我不为任何人服务，代表我为所有人民服务！” 　　“我真正的使命，是要为人类大同，为美好的社会，为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房住，每个人都能追逐自己的梦想和信念这一未来而奋斗！” 　　“虽然我的身躯是恶魔，但我的心仍然一片璀璨光明！” 　　“无论怎么想都很离谱……”亚德伯特缩在伊恩身后，小声嘀咕道，他仿佛不忍直视惑心如今的模样：“就算是融合恶魔的核心本质上是人类的思维，但也不可能扭曲成如此模样……” 　　“这不是扭曲。” 　　伊恩摇头，他认真道：“艾斯·涅玛萨斯，惑心的原型。他的本质上的确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一个渴求父母关注，希望能平稳生活的人。” 　　“他在飞焰地遭遇了漠视，作为诸王血裔，因为能力不够强而沦为了试验品，这一痛苦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摆脱自己飞焰地人的身份，这让他愿意成为恶魔，自然也让他愿意成为‘银峰领人’。” 　　“这是一个思维导向，我没有修改很多，只是让他顺着自己的心，得出了一个答案，所以这不能算是洗脑，只能说顺从他的心。” 　　“同理，他其实性格很好，他过去受苦的时候，幻想自己未来有钱有权时，想的都是‘让所有人一齐快乐’‘修改一些苛刻的法律’，而不是什么为所欲为……所以我将这一部分的本质强化，强行让他善良的一面盖过了他恶的一面。” 　　“什么善擢啊……”亚德伯特还是难以接受，看向伊恩的目光简直就像是看恶魔：“那无论他本质多么善良，他早就因为飞焰地的生活扭曲成了甘愿成为恶魔，毫不犹豫坠下空艇的大恶人——这一部分你怎么解决的？” 　　“我罪该万死！” 　　听见亚德伯特的话，惑心的灵魂当即跪下，他发自内心地痛哭流涕：“如果可以，我真愿意为我害死的所有人偿命。好在我的任务失败，我并没有犯下真正意义上不可饶恕的大罪，所以我想要戴罪立功，为黑暗的未来带来一点我力所能及的星火！” 　　“你瞧。”原本想要开口解释的伊恩耸耸肩：“坦然直视就是了。恶魔又不是人类，他们可不会为了面子死不认错。” 　　“说起来，妖精好像也是一样，看来虚境生物真的很难欺骗自己啊。” 　　“啊这……” 　　到了这一步，亚德伯特彻底无语了，感情是他变身光之巨人把霞辉城保护的太好，所以让惑心反而可以比较平滑地转换思维，彻底善擢啊。 　　感情都是自己的功劳？ 　　伊恩留下惑心一命，而不是把他拉出去公审打靶，自然是有其理由的。 　　他需要借助惑心的身份，尝试去探知飞焰地恶魔军势的情报。如果可以，他希望惑心作为‘间谍’，潜伏在对方的恶魔军势中。 　　想必，即便是丧心病狂的飞焰地，也绝对想不到，自己派出去当间谍的融合恶魔，居然会被人洗脑送回来当间谍吧？ 　　唯一的不足就是，霞辉城一点损伤都没有，这可能会导致飞焰地那边看低惑心，对获取情报这一行动不利。 　　但结果证明，伊恩还是有点太谨慎了。 　　【艾斯？你还活着？】 　　在得到惑心的消息时，飞焰地情报部的情报员显然非常兴奋，他立刻转报给上级，很快，原石研究所那边的对接人员就来了。 　　【你做的非常不错，惑心】 　　这是负责惑心融合恶魔手术的一位灵魂炼金大师，他一上来就是夸奖：【虽然霞辉城没有被破坏，但你的魅惑灵能却的确能办到控制一整个空艇中的人进行自杀式袭击——单单是这点，的确是成功的】 　　【对方的庇护法阵，的确是超出我们情报之外的底牌，而最后的那个光之巨人，更是强大非常，能逼出这一点，的确就是你的功劳！】 　　（飞焰地内部对自己人这么好说话？） 　　伊恩监听惑心和原石研究所的对话，亚德伯特也在一旁旁听，他听了这段话后不禁小声对伊恩嘀咕道：（阿瓦克实验室那边稍微犯点错就要写检讨书的！哪怕是最后项目成功了也要被问责） 　　（不然你以为飞焰地内部凝聚力为什么那么强，情报工作那么厉害？他们这方面的人员待遇好得很） 　　伊恩也小声回应道：（他们内部的矛盾是两大血系之间的矛盾，和普通人无关，诸王迫害的也大多是自己的子嗣，惑心已经被迫害过一遍了，又是唯一能成功对咱们领地进行袭击的融合恶魔，他肯定重要啊） 　　（但都是群畜生）想到飞焰地恶魔军队的所作所为，亚德伯特不禁咬牙切齿：（这个世界仅仅只是因为国家不同就可以互相屠杀……这样的世界必须被改变！）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此刻，惑心颇为遗憾地摇头：“融影虽然破坏了一部分能源管道，让庇护法阵能源不足，但霞辉城那边反应很快，最后还出现了光之巨人……我后来也被对方虚境中的一种奇特攻击手段追踪，差点没逃出来。” 　　【我们知道】 　　而那位灵魂大师道：【银峰领肯定具备某种特殊的灵魂技术，甚至是虚境技术——我们怀疑他们控制了一个虚境机神来监控整个领地，这样就能解释我们过去的所有间谍都被发现的原因】 　　【你和融影都是融合恶魔，本就可以欺骗虚境机神的感知，所以潜伏状态就不会有问题。但你动用了灵能，近距离下，虚境机神肯定就会察觉到你体内的咒怨，故而会前来净化】 　　“原来如此，看来融影潜伏的也很辛苦。” 　　惑心若有所思道：“需要我继续潜伏在霞辉城吗？” 　　【不用】 　　灵魂大师道：【有融影就够了，他最近这段时间给我们发送了许多珍贵的资料，其中甚至包括庇护塔的残骸扫描……相当精湛的灵能护盾技术】 　　【至于你，我们需要你的能力，去魅惑几个帝国堡垒的关键人员。兵贵神速，帝国的军团已经开始推进合围，我们必须尽快打开金色平原的通道，摧毁南岭的有生力量】 　　“明白。” 　　惑心道：“我会尽快归队！” 　　通话结束，惑心在结束对话后便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呆在一旁，而伊恩思索着其中的情报：“飞焰地的目标就是摧毁帝国西南的有生力量，这点我知道，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坚决，就是要打残我们啊。” 　　“那当然。” 　　对此，亚德伯特却觉得理所应当：“咱们领地才两年时间，就发展成现在这样，未来再过几年，就算是恶魔军团也不是不能对付吧？最起码泰拉之心完全可以在虚境压制住大魔了。” 　　“实际上，他们速度已经慢了，不然的话，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的确。”伊恩微微点头：“这样的话，完全可以让惑心演一波戏……我们的确要放恶魔军团进入南岭，但必须要保证他们逃不出去，无法迅速撤退，这样才能歼灭。” 　　如此一来，惑心的‘魅惑’就有很多说法了……那些被魅惑的帝国士兵，伊恩不会让他们死，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作用。 　　至于融影，伊恩同样也没放弃他，而是让融影传递一些半真半假，短时间内完全无法验证，但的确有价值的情报。 　　惑心和融影互相印证说辞，实际上也的确有所成果，既然如此，飞焰地就绝对不会放弃这两个唯一‘打入银峰领内部’的关键单位。 　　“那么，就放他回去？” 　　亚德伯特有点迟疑地看向乖巧的惑心，他总是感觉这样有点不太对劲：“但就算是他深入敌后，他也没有那个力量和权限去做什么——惑心估计会一直被派遣在前线，刚才那个灵魂大师说的话很和善，但我很清楚，他的意思就是让惑心别回去。” 　　“对面也不傻，不可能让深入过敌人内部又失联一段时间的‘间谍’这么快回归中枢工作的。” 　　“我知道。” 　　伊恩点头，他的目光深邃：“但我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他去做什么。” 　　“我只需要用他的眼睛确定一件事。” 　　“那个在虚境中孕育的大魔……是否就是一条‘深渊之龙’。不仅仅是形态，而是本质上，它是否是由‘火种’孕育出的深渊文明之龙。” 　　“如果是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许多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很快，惑心就被送回‘敌军阵地’。伊恩与亚德伯特目送对方朝着虚境漆黑的西北方向飞去。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等待。 　　一段时间后。 　　帝国西境边缘，西境南岭交界处。 　　地飓大桥。 　　巴特大裂谷上的桥梁并不多，地飓大桥是直通南岭金色平原的唯一一条正道。 　　但这条正道，却在前些天被人炸毁。 　　炸毁者是被恶魔大军吓破胆的大桥守卫部队，他们自以为这样可以阻止恶魔的进军，浑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给帝国的支援部队造成麻烦。 　　既然是恶魔，怎么可能跨越不了区区地形呢？ 　　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焦虑的怪异刮擦声，以及半空中时不时闪烁的灵能波纹，无数有着怪异形体的魔物开始在这南境的入口处集结。 　　有的像是牛头怪，有些像是多头蛇，有些像是畸形的巨人，有些像是独眼的饿狼…… 　　所谓的恶魔，本质就是智慧生命潜意识中，对自己有害，畏惧且感到绝望的情绪在虚境的具现，所以恶魔天生就精通如何伤害人类，也是人类最为恐怖的形态。 　　而越是高等的恶魔，就越是像人这点，其实也有一个非常科学的解释。 　　那就是，最能伤害人类，最能令人类恐惧，最让人感到不解和绝望的生物，是且永远是人类自己。 　　最起码，在一个星球文明没有遇到其他智慧文明前，就是如此。 　　劣魔的劣，就在于这里——这个等级的低等恶魔根本就没有抓住人类最底层的恐惧，只是肤浅的暴力，血腥和伤害能力的具象化，是人类基因中对野兽的恐惧，相较于高等恶魔，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的灵能。 　　但即便如此，它们的力量也足够恐怖——寻常的堡垒和城墙根本无法挡住它们，这些怪物单单凭借自己的蛮力，就能摧垮城门，冲进城市展开屠杀。 　　虽然飞焰地的确反人类，但有一点他们的确没说错：如今还呆在西境，没有沦为难民的人，也没打算离开西境的人，的确没有几个算得上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如今还存在的西境城市，几乎都和要塞没有区别。 　　恶魔军团固然能摧毁那些要塞，但却需要耗费时间和力量，在消灭了最好处理的小城镇后，恶魔军团抛下了那些硬骨头，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南岭。 　　【金色平原……帝国内部还有这么多无人区】 　　一位融合恶魔军官眯着眼睛，眺望整个金色平原，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羡慕与憎恨：【如果我们飞焰地有如此辽阔的疆域该多好……这么大片平原，我们绝对不会浪费】 　　劣魔在进化成真的恶魔之前，是不具备高等智力的，故而有智慧的军官指引就相当关键——具备人类意识的融合恶魔便是指挥者。 　　在这些各自具备特殊力量的融合恶魔军官指挥下，恶魔军团才能办到在短短大半个月就突破西境的所有防线，截断所有补给路线，并且延缓了帝国援军前进的步伐这一不可思议的战绩。 　　要知道，每一次帝国和飞焰地的斗争，最终结果几乎都是以帝国攻入飞焰地本土结束——不靠本土地利，飞焰地很少能在正面交锋占到便宜。 　　【不要太早感慨，如今只是我们新技术打了帝国一个措手不及】 　　沉稳的心灵感应传来，所有身披黑色军服的融合军官都微微低头，因为发话者正是恶魔军团的军团长，‘丧钟’。 　　丧钟从外表看上去，是一个有着经典恶魔长角的灰发男人，他是铁之民，皮肤带有一种奇特的金属银。 　　而在恶魔力量的改造下，有暗红色的血色纹路在其皮肤上凸显，显得格外狰狞。 　　他此刻凝视着南岭的方向，语气凝重：【帝国的灵能军团已经出发，只要他们奔赴前线，即便我们一开始能占据优势，最后绝对会被击溃——我们只是突袭部队，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达成战略目标】 　　【污染南岭，在南岭虚境散布‘猜疑之种’，分化南岭内部势力——如果可以，重创银峰领，破坏其生产设施，击杀其关键技术人员，杀死其领民降低其生产潜力】 　　【接下来，我要分派任务……那是什么？】 　　就在丧钟打算分派任务给诸位融合军官时，他突然眉头一皱，看向似乎空无一物的某个方向：【谁？居然贴到这么近的地方？！】 　　他的声音突然宛如洪钟大吕，响彻天地。 　　嗡！ 　　空气骤然炸响，极其恐怖的声波宛如海啸一般朝着前方涌出——然后收束成细细的一束。 　　宛如数百颗炮弹同时爆炸的冲击波宛如利刃，直接在大地上劈开了一道长达数公里长的‘直线’！ 　　这就是丧钟的灵能，与其同名的‘丧钟’。他能制造出极其巨大的声波，并控制声波的力量收束亦或是扩散，制造出各种爆炸与切割效果。 　　以他已经擢升为‘大魔’的本质，即便是第四能级遇到全力以赴的丧钟，恐怕也会感觉到棘手。 　　而就在丧钟制造的声波攻击的终端，能看见一个已经被震碎的机械残骸。 　　从外形看，这大概是某种……飞行器。 　　无人飞行器。 　　带着摄像头的无人机。 　　【什么东西】 　　当丧钟端详由其他恶魔收集而来的无人机残骸时，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有人在用这个东西监视我们？】 　　【哼】想到自己的敌人正是一位先知，丧钟不禁冷笑：【没想到，先知居然连这都能预测——他早就知道我们这个时候会到，而且也会在这里出发】 　　【但没有意义，就算知道，南岭也绝无可能挡住突袭】 　　丧钟本以为，这只是南岭这边用来收集情报的间谍工具。 　　但实际上，他对银峰领，对伊恩的了解实在是太简单了。 　　凭借惑心知晓恶魔大部大致行动方向的伊恩，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单纯地监视敌人的行踪？ 　　此时此刻，南岭，各大联网领地城市。 　　每个城市上方，都有着一面白色的幕布悬挂在本地中央建筑的墙面上，而恶魔军团之前的行踪动向，姿态举动，全部都被无人机拍摄着。 　　而大幕旁还有一位解说，正以嘹亮的嗓音大声解释：“诸位，这就是我们的敌人，来自飞焰地的恶魔军团！” 　　“如各位所见，这造型怪异，与其说是恶魔不如说是魔兽的怪物，就是所谓的劣魔，它们的弱点……” 　　解说正以最专业的角度为在场的所有人解释何为恶魔，何为劣魔，而视频中的恶魔与恶魔军团又有何特殊之处。 　　而那些略显人形的融合军官，他们也给出了‘可能是真正恶魔而不是劣魔’这一猜测。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融合恶魔的情报。 　　至于其他地方，说的也不全对——甚至有些区域的解说说着说着还把很多东西搞混了。 　　但他唯一的任务并不是正确科普恶魔，而是要让群众入门，让他们自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恶魔。 　　并且知晓一些正确的，恶魔的弱点。 　　如此一来……反而就不会恐惧。 　　“接下来，继续直播恶魔军团的所作所为。” 　　伊恩注视着广场上人头耸动的场景，他微微点头。 　　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因为未知而生。与之相对的，只要对敌人了如指掌，即便只是自以为了如指掌，那也会减少许多麻烦。 　　当然，仅仅是凭借那些无人机，是绝对不可能拍摄那么多相片的，这从丧钟刚才直接就发现了窥探军团的无人机就能知道，但凡有奇怪的东西靠近，以恶魔的敏锐，他们很快就能发现。 　　但伊恩本来就知道这些情报，无人机不过是给其他人看的一个借口而已。 　　所以。 　　在丧钟等恶魔军官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理论上神秘莫测的他们，已经彻彻底底在南岭出大名了！ 　　至于伊恩本人，他的主要精力并不在南岭。 　　而是在龙岛。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们支持我统治世界吗？ 　　龙岛。 　　伊恩将自己知晓的，有关于融合恶魔和恶魔军团的消息，全部都传递给了极风龙王与真炎龙王。 　　从沉眠中苏醒的真炎龙王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太阳……不，祂就是一颗活太阳，一颗稳定聚变的高压缩火球。 　　祂身体表面腾飞而出的火舌与烈焰，隐约能勾勒出一头四翼巨龙的形象，看上去巍峨又威严。 　　但更多时候，祂就是一颗大火球，闪闪发光，甚至还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宛如迪斯科灯球。 　　【这不是原生文明能发展出的恶魔技术】 　　豪爽的女声响起，真炎龙王的义体形态是红发豪迈，臂上能走马拳上能站人的小巨人，祂笃定道：【要不就是继承了前泰拉文明的技术，要不就是找到了一颗恶魔火种】 　　【怪事】说到这里，真炎龙王有些不太确定：【极风，导师他们有带恶魔火种吗？我怎么不记得？】 　　【资料库这方面有残缺，我猜应该是带了，而且不止一个，不然的话泰拉这边哪来那么多恶魔巢穴，肯定是有恶魔火种催化】 　　极风龙王此刻也就化作了一颗蓝色的电浆球，悬挂在资料库的另一头，和真炎龙王的大火球交相辉映，令被炙烤的伊恩颇为无语：“这地方也就我能受得了了，平均温度超过五百度了。” 　　【一般这儿也不会有人类客人】 　　真炎龙王哈哈一笑，祂没有半点收敛火力的意思：【所以说，告诉我们这些事有什么目的呢？泰拉人】 　　“我叫伊恩。” 　　伊恩指向自己眼前的光幕，颇为好奇道：“这么明显的恶魔技术，如此血腥的屠杀，无辜丧命的民众都超过百万……诸位龙王，您真的没什么想法？” 　　【很恶心】 　　真炎龙王直截了当道：【如果可以，真想把这群狗娘养的恶魔崽子全都屠了，可惜屠不得】 　　火系真龙的脾气果然火爆，伊恩了解了真炎龙王的态度后，便转过头看向极风龙王。 　　【伊恩】而极风龙王叹了口气：【这个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人类自己制造的恶魔，用来杀戮人类自己，这是人类自己咎由自取，我们不能出手】 　　“咎由自取这点从何谈起？” 　　伊恩也不生气，他只是平静地询问：“那些被屠杀的人们又犯了什么错，就沦落到要被恶魔虐杀的地步？” 　　【因为这是我们龙的底层逻辑，我们无法理解你们的每一个个体——我们只能以整体注视你们】 　　极风龙王耐心道：【在我们看来，你们人类的国家和种族，地区与阶级，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在我们看来，这就是一群人在用武器杀害另一群人。我们这一次阻止了，那么下一次其他人用其他武器杀害另一群人，那我们还要出手吗？】 　　【出手，对某一方不公。不出手，反倒是一种冷漠的公正】 　　【当人类用国家、种族、地域、口音、文化、阶级与个人能力，区别对待其他人，而不是尊重每一个人并尊重自己时，我们这种第三代真龙就无法介入大地上的任何行动了】 　　【因为是你们自己，区分出了‘你我’，区分出了‘阵营’，进而导致了‘敌对’】 　　【每一个还在支持这些‘区别’的人类，还在因为其他人的不足而鄙夷他人，还在因为人的相貌，能力与种族而区别对待，这样的人类就会理所当然地互相争斗】 　　【进而战争，进而极端，进而毁灭】 　　“有点太极端了，这种大同社会的标准怎么可能直接套用在泰拉这种后启示录文明上。” 　　伊恩微微摇头，他能理解龙王的限制，但还是觉得非常奇葩：“泰拉上真的有势力符合这个标准吗？” 　　“这片大地上，有净土吗？”他询问。 　　【有的】真炎龙王插口道：【怀光圣山直接接受龙岛庇护——虽然祂们也不需要我们去庇护就是了，但那边的社会就是我们可以直接出手保护的类别】 　　【我们绝对不允许人世间的斗争牵扯到他们】 　　果不其然，伊恩听见了熟悉的名字：“感情你们这群龙和星神都是安那其主义啊……” 　　……不，对于祂们这种一个人就具备整个社会生产力的超级生命来说，安那其主义（无政府主义）才是真的正确吧。 　　每一个个体都具备自我意识，都具备强大的智慧和力量，并且在这个基础上，每一个个体都尊重其他个体，会完全按照约定好的规则做事，不会为了占小便宜而侵害他人利益，每个人的合作都建立在互信互助的基础上。 　　这些谦逊而又完满的个体，互相之间也能组建起一个巨大的合作社会，没有贪婪，没有自私，他们仍然有着欲望，但这欲望是更加崇高的，建立在‘不侵害他人’这一基础上的自我实现。 　　伊恩又对龙和星神的本质理解更深了一层，他知晓，这些存在的确来自一个远超泰拉的超级文明，而祂们的标准依照人类的逻辑甚至无法实现，但这是人类自己的问题，而不是祂们的。 　　但在泰拉上生活的，终究还是人类。 　　【人类其实已经得到我们很多帮助与优待了】 　　虽然伊恩本人并没有任何生气与失望的情绪，但极风龙王还是开口安慰道：【你们是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你们得到了我们和一部分星神的技术，其他异星神强制入侵，违背公约时，我们出过手】 　　【人类能延续，我们已出过力】 　　【但现在，是你们人类自己使用恶魔技术，我们真的，没有出手的理由】 　　“那么四大正教呢。” 　　伊恩询问：“他们总没有这么多限制吧？” 　　【伊恩】 　　而真炎龙王此刻颇为严肃地开口道：【你或许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四大正教仿佛一定有要保护人类的理由】 　　【为什么人类总是如此傲慢？】豪迈的龙王此刻甚至叹息：【四大正教都没有照顾现在人类的义务，他们仅仅是基于道德而出手——并非是他们需要人类信奉他们的道，而是人类向往他们的行径，所以追随他们的道】 　　【千年以来，他们给予人类的，远比人类给予他们的更多】 　　“四大正教不是人类？” 　　虽然真炎龙王只是简单的感慨，但伊恩却敏锐地把握住对方言语背后的潜藏涵义：“或者说，他们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所以他们才是四大正教？” 　　因为崇灵教最近发展迅速，所以伊恩也从映光，辉剑和赎光三人组口中知晓了不少圣山那边的信息。 　　而且，他也全面地了解了一次四大正教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 　　怀光最初的起源，是失落纪元，某个大规模战争，很可能是针对异星神战争时出现的互助组织，他们的领袖是一对双子，哥哥与妹妹都是先知，双子的教首引领教团成长，帮扶那时因为灾难而经常横遭毁灭的庇护所。 　　事到如今，怀光仍在为了阻挡天灾而奔波，他们做着千年前同样的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万灵殿稍微晚一点，他们的起源是苍天大平原的兽潮侵袭——在无数智慧魔兽率领的魔兽之军攻势下，一个被狼养大的孩子，也就是万灵殿第一任大牧首协调了万灵的纠纷，至此，参天平原以东，便是诸多以魔兽为主的部落国家，也就是如今九寒寂山诸部的前身，而以西，便是人类为主的草原汗国。 　　直至如今，苍天王庭内部也有许多魔兽王庭成员，而帝国东部亦有白寂总督这样的冰风蝶，这便是他们的影响。 　　灵械教会起源于一群得到了前纪元文明‘天启’的技术人员，他们似乎看见了某种极其恐怖的‘终局’，故而致力于‘飞升’——他们与学识之都联手，收集了静谧海周边诸多遗迹群中的遗落技术，而目前已知的绝大部分灵能饰品制造技艺都是他们开发，研究亦或是说……修复的。 　　即便是现在，灵械教会和学识之都，都是泰拉大陆上最优技术的代名词。 　　而溯冥教团更加简单——他们致力于找到死后永恒的世界，并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通途。他们为了整顿虚境，修复并制造了相当多的虚境机神，保证了虚境世界的稳定，是妖精最好的合作伙伴。 　　从这些情报来看，四大正教的确堪称‘人类的守护者’——而这群人从一开始基本都和人类世界没什么关系。 　　【不一定是非人】 　　此刻，极风龙王也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四大正教，都秉持着一种‘文明的态度’？】 　　【怀光秉持平等，互助，无私，奉献——做不到的人，就不能成为他们的一员，这一次，他们名义上不出手，但怀光的圣骑士会以私人名义前去援助】 　　【万灵殿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无论人类，魔兽，自然精魂亦或是虚境机神这种人造物，只要有心智灵魂，他们都视作兄弟姐妹——办不到的人也无法成为万灵殿的一员】 　　【灵械教会与其说是为了成为更好的人而升华，不如说是为了成为永恒的金属机器而升华，他们根本不在乎人类社会，只在乎技术】 　　【溯冥教团最简单，他们希望大家都死掉，如此一来，平等，联合，希望与尊重就齐聚了】 　　【你还觉得四大正教需要人类吗？他们每一个都有着与如今人类社会平行的潜力，甚至，我们相信，他们代表的未来更好……只是能满足他们标准的智慧生命太少，所以才无法成为主流】 　　“原来如此……” 　　伊恩心中有些明白。 　　四大正教，如果用他的话来说，每一个都有着‘道途’的潜力。 　　他们预见并希望抵达的未来，都和伊恩的道途一样，可以彻底改造整个泰拉……也正因为如此，四大正教对人类社会的态度，其实都和伊恩差不多。 　　“是我选择了人类，而不是我需要人类。” 　　伊恩垂下眸子，目光仿佛穿透龙岛，看向遥远彼端的泰拉大陆：“无论是哪个道途，我都并不是非要人类不可……单单靠我自己，也能改变整个世界。” 　　“只是，我认为，那并不是最好的未来。但四大正教不一样，他们的先知不像是我这样强，所以他们只能犹豫，观望，等待……避免最糟糕的未来诞生。” 　　所以，四大正教只是秉持道德帮助全泰拉的人类——假如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他们大可以找个地方自闭种田，不管外界死活。 　　是了，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人类之间的内斗，再怎么严重，也无非就是同归于尽，到那时，四大正教自然有实力去收拾残局，重塑文明。 　　但假如连他们都卷入，受损，乃至于被重创——那么等到真的灾难到来之时，泰拉就没有未来了。 　　“那么。” 　　图穷见匕，伊恩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终于问出了他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先知用略带一丝疯狂的笑容，抬起头询问两位龙王：“那为什么四大正教不去统治全世界，将自己的文明理念施行呢？” 　　“他们明明有这个实力和潜力，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做最正确的事呢？” 　　【……】 　　两位龙王互相对视，祂们看向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因为人类并不想要统一，伊恩，他们一旦这么做，就会遭遇全人类的排斥】 　　【询问所有人吧，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国家和民族，没有了大国小国之间的优越感，没有阶级供人攀升，没有贪婪为己的自私，放弃互相之间的血仇……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没有人愿意的，帝国人为自己是帝国人而自豪，飞焰地人为自己是飞焰地而骄傲，而要西境人放弃百万人死伤的血仇，原谅飞焰地，和他们和平共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过来也是同样如此】 　　【你们人类在心灵中塑造出的无形之物，已经牢牢地将灵魂铐锁在土地之上】 　　“他们的确都是被重力束缚的灵魂——但如果是我呢？” 　　伊恩毫无迟疑地问道：“如果是我统一了泰拉，将崇灵教普及，又愿意成为龙王。” 　　“诸位龙王们啊。” 　　“如果我愿意去做这件事——我去统治世界，施行自己的理念，且愿意认可四大正教的理念，那么，他们会支持我吗？” 　　“你们，会支持我吗？” 　　所有的一切询问，都是为了这个最后的问题。 　　伊恩想要知道，龙岛对自己的态度——对自己这位星神后继者的支持，究竟能抵达一个怎样的地步。 　　他等待着龙王们的回答。 　　而龙王们沉默了。 　　【……人类会反对你】许久之后，真炎龙王凝重道，祂的火球都变得更加小，但却更加炙热：【这个世界排斥统一，因为升华之道，每个人想要做独一无二的自己，不愿屈居人下。就算你统一了世界，那些被你征服的人会一直想要反抗你，那些没有被你杀死的第五能级绝对会暗中谋算，意图独立】 　　“我根本不关心这些。” 　　伊恩平静道：“我不在乎他们恨不恨我，我也不在乎他们爱不爱我。我不在乎泰拉人的爱憎——他们反抗，我就镇压，他们叛乱，我就屠杀。” 　　“我不会怀柔，如果这个世界有一半的人反抗我，我就会杀掉一半的人。” 　　“但如果他们顺从，他们愿意行走在我设定的未来上——那我就会将我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哪怕他们要的东西这世间都不存在，我也会将那样的事物创造出来。” 　　【那假如超过一半呢？】极风龙王谨慎地询问道，祂敏锐地察觉伊恩居然是认真的——他是真有这个决心。 　　“这怎么可能。”伊恩笃定道：“就算我的领地强制八小时工作制，一周只休息一天，而且几乎没有年假，但我最起码也会给加班费，一半的人反抗我应该就是极限了吧？” 　　不，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两位龙王想到。这个人类是疯的。但他疯的很有理智。 　　【假如你真的能办到你所说的，伊恩，哪怕是杀掉这个世界一半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极风龙王沉声道：【你便可以自称为人类的救世主——四大正教亦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如果你真的能一统泰拉，终结这个看不见尽头的乱象，又愿意成为龙王……那么，真龙便也将会是你的子民】 　　“我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 　　伊恩微笑着面对龙王：“那么，便注视着我吧。” 　　“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们看。” 　　龙岛伊恩与龙王们的交流，至此便告一段落。 　　对于虚境中可能存在的‘深渊之龙’，龙王们的态度就很简单。 　　【只要你能证明，深渊中孕育的魔物是深渊火种转换的深渊之龙】 　　极风龙王道：【那我就会出手将其回收——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有百分之百的证据证明这点，也就是说，让那个怪物，展现出自己真龙的力量】 　　【还有我】真炎龙王连忙道：【我也会出手！】祂可不愿错过这一热闹。 　　伊恩觉得真炎龙王基本就是大号的希欧，真龙是不是有性格模板啊？ 　　而就在伊恩于龙岛和龙王们交流时。 　　泰拉，金色平原周边。 　　飞焰地的恶魔军团，最近这段时间遭遇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恶魔军团作为可以自由在虚境与物质世界穿梭的超凡军团，其实力已经在西境得到了印证，帝国方面几乎没有任何方法约束这些有着人类智慧的魔物军团，即便可以在正面战场将其击溃，但对方想要撤退就能撤退。 　　当然，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技术都并非完美无缺，恶魔军团之所以能如此自由行动，正是因为他们使用了咒怨塑造出了‘咒土’，污染了虚境，侵蚀了物质世界，所以才能神出鬼没，将帝国军队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在南岭，虚境腐化的速度出乎预料的慢。 　　不知为何，南岭的虚境中有一轮银色的太阳，阳光照耀之下，所有的咒怨都消散。 ###第二百七十六章 伊恩正注视着你 　　飞焰地人认为，那银色太阳一般的虚境幻影，很可能就是某种强大的，受银峰领掌控的虚境机神。 　　飞焰地这么猜测并不奇怪，因为伊恩显然掌握有不少前纪元文明技术，其中有关于虚境机神的技术实在是理所应当，这也能解释对方在灵能技术方面的底蕴。 　　当然，飞焰地并没有因此而怀疑自己的融合恶魔间谍暴露……毕竟融合恶魔和人造恶魔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瞒过虚境机神。 　　总而言之，无论是虚境机神还是灵能迷锁，银峰领中的确有一种不知名的技术，可以让他们抵御飞焰地的咒土侵蚀。 　　咒土。咒怨黑土，也就是被飞焰地用咒怨侵染过的虚境空间。 　　伊恩这边的评价是，类似于他虫群道途的晶毯，可以让恶魔军团快速移动，隐匿身形，自由在虚境物质世界移动。 　　帝国的灵能军团明明数次已经抓住了这群恶魔的踪迹，但却因为咒土的庇护，无法真的逼迫他们正面战斗。 　　咒土本质上，就是可以蔓延的恶魔巢穴，它最初不能在虚境中存在，需要一种特殊的仪器和祭坛，进行‘咒怨仪式’才能开始扩散。 　　而咒怨仪式，要不需要大量死亡和诅咒，要不就需要使用特殊的灵能场域催化。 　　南岭目前还没有太多死亡，而特殊的灵能场域被银色太阳压制，必须要建设据点后才能扩散固化。 　　没有咒土，恶魔军团的推进速度会大大减慢，也只有在咒土覆盖到的地方，恶魔军团才能随意在虚境与现实中转移，达成人力不可能完成的机动。 　　银色太阳显然就是南岭抵御恶魔军团的第一道防线。 　　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当恶魔军团因为咒土无法固化，不得不来到物质世界扎营时，他们就遭遇了南岭军团铠装部队的袭击。 　　泰拉775年6月末，刚刚攻破数座要塞，跨过地飓大桥，来到金色平原的恶魔军团，在南岭的第一夜，就享受到了夜袭的快乐。 　　即便是恶魔也需要休整，尤其是他们在西境转战一个月，又没有咒土，所以修建了一个‘营地’，准备改造本地的灵能场域，打破那怪异银色太阳的压制。 　　但谁能想到，就在工事修建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道道从极远方破空而来的光柱，精准地打击在了恶魔们的营地上。 　　嘭！ 　　热熔光柱宛如不要钱一般轰击，将刚刚修建好的钢铁骨架以及大地都烧灼融化，少部分恶魔被命中，也一样被光素武器消灭掉了部分躯体，它们当然不会死，但却需要时间重新凝聚。 　　“谁？！怎么潜伏到了这么近！” 　　原本还在虚境观察银色太阳的丧钟回过神来，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几个位于数公里外射击的南岭铠装，心中大感惊愕外，也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他们怎么敢这么送命？” 　　虽然营地被袭击，建设工作放缓，但铠装和驾驶员的价值显然高于他们的一些小恶魔和营地……南岭人是疯了吗？用铠装做自爆袭击？ 　　“摧毁他们。” 　　丧钟没有亲自出手，几台铠装而已，根本用不着他。 　　令声刚落，几位融合恶魔军官便飞身而出，追逐那几台已经开始转身逃跑的铠装。 　　“咦，速度居然这么慢？” 　　他们原本以为还要追逐一段时间，毕竟恶魔的速度虽快，但铠装也不慢，他们也正好尝试去追踪一下这些铠装最近的补给点。 　　但实际上，这些铠装很轻易地就被他们追上了。 　　“这群铠装怎么路都走不明白？” 　　追到一半的时候，融合恶魔军官就感觉有些奇怪：“你瞧，他们遇到灌木丛和坑洞，都是躲都不躲，也不跳和加速，简直就和弱智一样直接碾过去啊！” 　　“是被我们吓到了？” 　　另外一位融合恶魔颇为乐观，但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恶魔之力可以将他们转换为虚境生命，增幅他们的灵能，但智慧显然不在增幅范围之内。 　　因为这些铠装堪称蠢笨的行动寻路能力，恶魔军官们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不着急消灭这些铠装，而是打算活捉，从驾驶员们口中得到一些有关于南岭的情报。 　　毕竟，他们可是恶魔啊，从人脑子中挖出情报可不要太简单。 　　很可惜，这些铠装中没有脑子，也没有灵魂。 　　就在恶魔军官靠近的那一瞬间，他们听见的声音，便是一个死板冷硬的声音。 　　【检测到敌人处于杀伤范围内……自爆程序启动】 　　然后，便是浩荡的爆炸。 　　一时间，三颗耀眼无比的火球出现在了远方，金红色的火光灼灼，照亮了平原的夜。 　　恶魔们茫然了。 　　丧钟茫然了。 　　整个军团都茫然了。 　　——什么玩意？ 　　丧钟猛地站起，这位恶魔将军震惊地抬头，看向远方追击铠装的融合恶魔军官所在处——就在刚才，他感应到了自己麾下的军官形体溃散，不得不回归虚境的讯号。 　　对于恶魔来说，这基本就等于死了，想要给融合恶魔再找一个有战斗力的身体可不容易，毕竟不是任何融合恶魔都和惑心融影那样，主要依靠灵魂战斗。 　　“他们自爆铠装？！” 　　但即便如此，丧钟也来不及愤怒，此刻，他心中满是荒谬：“南岭的铠装数量能超过四十台吗？还有有经验的驾驶员，他们就这样浪费？！” 　　再怎么不可思议，事实已经发生，丧钟虽然完全搞不明白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勉强算是理解对方想要干扰自己等人扩散咒土的自爆袭击。 　　但今天不行，那就明天继续——虽然营地已经被破坏，但稍微整理一下材料，清扫一下周边的骑士庄园和流民，用他们的血肉绝望来凝聚咒怨仪式，咒土还是很容易就能扩散的。 　　但第二天，又有铠装来袭击了。 　　这一次，恶魔军团其实已经有了防备，但不知道为何，他们根本就感应不到铠装到来的气息。 　　所以，又是一轮倾泻的热熔光束外加电磁炸弹，不仅仅摧毁了恶魔们设立的咒土营地，更是破坏了他们影响灵能场域的仪器——修好那玩意最起码又是两天。 　　这一次恶魔们就没有愚蠢到靠近去活捉铠装，而在察觉到自己跑不掉的情况下，铠装们又极其果断地自爆了。 　　“这不可能！” 　　对于属下的报告，丧钟的感觉就是‘离谱’——他们可是恶魔啊，他们拥有的灵态虚境感知别说是人了，哪怕是只苍蝇都能隔着五公里锁定。 　　那些铠装哪怕是有虚境机神什么的虚境生物庇护，但也绝不可能潜入到他们营地周边几公里开始突袭！ 　　但这种事情不仅发生了，敌人甚至还极其果断地自爆……这可能吗？铠装驾驶员的地位和升华者都差不多了，假如是升华者当驾驶员，那更是加倍。 　　但对方二话不说，遇到危险立刻自爆，不求杀伤，反正就是绝对不落到他们手上。 　　不仅仅如此。 　　除却铠装袭击外，恶魔营地周边还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 　　每到半夜，虚境就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亡魂徘徊，又仿佛野兽咆哮，阴森无比的声音将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有些时候，灯光会映照出仿佛不存在的人的影子；不知来源的滴水声会在狭隘的房间中一直响起。 　　而一旦外出探索金色平原情况的恶魔探子离开了自己同伴视野超过几秒，这些恶魔就会消失不见。 　　等再次出现的时候，这些恶魔就都已经精神失常了——虽然听上去很扯淡，但恶魔也是智慧生物，的确会精神失常——这些恶魔颤抖着蜷缩在一旁，口中只会念叨着‘光’‘有光’‘光好亮’……这样的话。 　　而有些恶魔还会神经质地抽笑：“有人，有人在看着我们！是光……是怪物！” 　　即便是丧钟读取他的灵魂，他也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只是偶尔，他能感知到一点异常……他能感知到，这些恶魔的灵魂结构被人细细剖析并改造过了。 　　——有人在反向解构他们这些人造恶魔的存在形式。 　　诡异，太诡异了。 　　即便是劣魔并没有恐惧，但恶魔军团的行动显而易见地谨慎小心起来。 　　明明他们是恶魔军团，但结果搞的好像他们才是误入魔域的普通人那样！ 　　“不管他们！抱团推进！” 　　到了这个地步，丧钟也别无他法，他只能下令让部队三三组队搜寻可能存在的金色平原庄园，用生命作为咒土的根基。 　　但遗憾的是，空无一人。 　　恶魔军团的确在金色平原中找到了那些骑士庄园，这些利用金色平原特殊地质种植各种珍贵作物的庄园每一个都是小要塞，周边还有着一圈村庄。 　　理论上，那些骑士领主即便死了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领地，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仅仅骑士领主不见了，就连那些平民也都消失。 　　焦土战术还未开始，金色平原已经被坚壁清野。 　　然后，便是爆炸。 　　爆炸的不仅仅是丧钟的血压，还有那些骑士堡垒——和那些自爆的骚扰铠装一样，这些骑士庄园中埋藏了堪称恐怖的高爆炸药，等到进入庄园内部的恶魔数量超过标准便立刻引爆。 　　一个个小型蘑菇云在金色平原中冉冉升起。 　　“这究竟谁才是恶魔？！” 　　丧钟收到受损报告书时，明明是恶魔之身，血压却快要爆表：“爆炸爆炸爆炸，怎么全都是爆炸？这银峰伯爵是做爆炸物起家的？” 　　答案是饮料！血糖爆炸也能算是爆炸吧。 　　恶魔军团从未遇见过这样敌人：己方的所有行动似乎都被看穿，己方的所有动作早就被人预料，无论做什么都会落入陷阱……直到这时，他们才有所感觉。 　　他们正在和一位先知为敌。 　　这种被折磨的感觉对于恶魔来说非常罕见。总之，这段时间，飞焰地的恶魔军团头一次感觉到了难熬。 　　而与此同时。 　　南岭，诸贵族领。 　　所有的一切过程，包括无人机铠装射击自爆，陷阱庄园大自爆，精锐外骨骼小队在泰拉之心遮蔽下偷袭落单恶魔等行动，全部都在大银屏上直播。 　　【这就是劣魔，外表看上去就是各种野兽，实际上它们也的确没有多少智慧，所以真正能作出行动决策的是那些人形的恶魔军官。它们的身体素质相当强大，即便是穿戴了外骨骼铠甲也未必能胜过它们，但这并不重要，只要抓准时机，使用充能步枪集火，这些怪物一样会遭受重创】 　　一位白发专家模样的老者正在详细地为诸多民众讲解恶魔的存在本质和剖析结论。 　　【瞧，我们的无人铠装已经精准地消灭了三头劣魔——至少在十天内，它们都无法再次重凝，虽然彻底消灭它们需要进入虚境亦或是进行灵能攻击，但削减它们的物质世界数量，也能拖延恶魔军团的行军速度】 　　一位容貌上佳的女主持人正在以欢快的语调讲解袭击报告：【啊，自爆了。这一次无人铠装支持时间超过了十五分钟，判断失误的观众们不要失望，明天还会有相关有奖竞猜节目，请大家准备好自己的终端选择，猜对的朋友将会得到银峰领的积分奖励……】 　　另一边的男主持人顺滑地接过广告：【接下来是广告时间：银坊商会，银峰领专属建设粮食商会……】 　　【对付恶魔的一百个小知识……】 　　在恶魔军团并不知道的时间，他们的所有行动还有应对，都成为了银峰领主持的‘揭露真相’的节目。 　　那些被迫被伊恩迁移离开金色平原的骑士领主，一开始还非常愤怒，但是当他们看见恶魔军团以超过铠装的速度冲锋而来，将那些偷袭铠装粉碎的模样时，这些领主一个个地全部都失声了。 　　换他们自己上，能比铠装多支撑几分钟吗？ 　　虽然无人铠装就连走路都走不明白，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射击特别准，但那也是铠装啊！ 　　自己上，如今恐怕真的就带着自己的领民，彻底成为恶魔肥沃咒土的肥料吧。 　　而且…… 　　这些骑士领主咽了口口水。 　　金色平原中，还有一些异常死硬，无论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撤退的骑士领主。 　　他们拒绝银峰领提供的迁移服务，就是一定要留在自己的‘故土’——他们声称死也要死在自己的领地，并辱骂伊恩这样的坚壁清野行为根本就是逃避，有损贵族的荣耀。 　　对此，银峰领撤走了所有愿意和他们撤走的普通人，也提供了武器，但那些人肯定还留在金色平原…… 　　他们会遭遇什么？ 　　会不会也变成一个杀鸡儆猴，作为警告的‘节目’播出？ 　　这些已经撤退的领主心中除却庆幸外，便是这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而这节目，恐怕马上就要播出了吧…… 　　总之，广大群众也通过银峰领的节目，知晓了恶魔军团的大致结构和实力。 　　虽然说，的确是非常强大的敌人，但是哪里强大，强大到什么地步，所有人便都有数了。 　　而在银峰领的诱导和宣传下，南岭的众多居民也都知道这些恶魔军团在西境究竟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那些虐杀，那些屠戮，那些遍地鲜血和骸骨的城市村庄，那些彻底化作废墟的房屋与庄园……每一个残缺的尸体都触目惊心，每一个死不瞑目的面孔都令人忍不住握紧拳头。 　　如果让恶魔军团来到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城市和村庄也将会成为如此模样！ 　　众人在同仇共忾时，因为过于详细的介绍和宣传，所有人心中甚至浮现起了一些自信。 　　——这并不是我们对付不了的敌人！ 　　未知就是最大的恐惧，所以当一切都不再未知时，恐惧就会消散。 　　再加上一点适量的勇气药剂和人云亦云效应，一时间南岭居然无人恐惧敌人的到来，反而都憋着一股劲，要给恶魔军团来个狠的！ 　　当然，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力量，无法对抗恶魔。 　　但是，他们可以生产！ 　　无论是炸药，武器，还是其他的机械道具，在银峰领派遣来的指导员指示下，瑙曼城和其他城市中的军工厂与武器工坊开始超负荷运转——每个贵族领都依照他们的领地条件，改装铁匠铺与炼金工坊，生产各种武器和铠装的零部件。 　　在泰拉之心的联网调控下，整个南岭所有的炼金工坊，都成为了武器生产地，他们各自生产银峰领所需装备的一部分，在AI调配下，以最完美的方式互相合作。 　　而来自各方的零件在瑙曼城周边的军工厂组合，就变成了一台台崭新的铠装。 　　虽然，因为客观条件，这些零部件虽然次品率极高，但伊恩要求的无人铠装本来就不需要运转超过七天，很多无人铠装刚刚生产完毕，就直接被送往前线，探索恶魔军团的实力和所在地的同时，也把自己消耗掉，累积技术和经验。 　　是的，通过死亡来累积技术和经验。 　　泰拉之心的确不会操控铠装走路，这个问题非常复杂，既有识别地形的困难，还有铠装灵活性的原因。 　　但这些铠装本身，都在不断地优化……从结构到内部零件，从炼金炉到传动轴…… 　　怎样才能更加灵活，怎样才能更加隐蔽，怎样的武器使用起来最流畅，能在短时间内倾泻最大的火力…… 　　通过每一次计算来进行自我优化，‘无人铠装’的外形已经与最开始的形象有了极大的差别。 　　泰拉之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代价就是恶魔军团最近遭遇的铠装骚扰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难缠，可怕了。 　　对此，丧钟虽然恼怒无比，但还是压下脾气，稳扎稳打。 　　毕竟这些袭击虽然听上去恐怖，但对于恶魔军团的本质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所谓的超凡军团，就是完全超出人类社会普遍逻辑的一种武力。 　　恶魔军团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不需要补给，所谓的据点也无非就是扩散咒土的营地，哪怕是偶有恶魔被偷袭死亡，如果不去虚境将其灵魂湮灭，过上一段时间就又会复原。 　　如今恶魔军团在金色平原屡屡受挫，但丧钟相信，只要他们开始对南岭城市开始进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接下来，一件事情的发生，打破了丧钟自以为平静的心态。 　　泰拉775年，7月1日，恶魔军团南下侵入南岭的第一个星期。 　　银峰领的精锐铠装部队在当日正午展开了一次突袭，直接摧毁了恶魔军团位于地飓大桥西南的第一据点，彻底摧毁了恶魔军团的咒土祭坛。 ###第二百七十七章 来骗，来偷袭！ 　　金色平原，卡玛骑士领。 　　金色平原上魔兽极多，有着大量只定居在本地渊洞生态圈的魔物巢穴，因为地形复杂，大规模开发困难，所以绝大部分资源开采，都是由骑士庄园这样的小单位城镇进行开采。 　　卡玛骑士领是金色平原历史最悠久的骑士庄园之一，它在过去曾因为在周边岩洞中开采出过两条秘银矿而辉煌，是这片地域最富有的骑士领之一。 　　卡玛骑士本人实力相当强劲，他的私人武装不逊色于正式帝国贵族，且都是在金色平原与魔兽搏杀而出的历战之辈，他的城堡更是一个小型要塞，是过往旅客行人认定的‘安全’路标。 　　但现在，这座要塞却迎来了它绝对无法抵御的敌人。 　　飞焰地的恶魔大军。 　　“守住城墙！用火炮！” 　　“火炮不管用！” 　　“救命！这些怪物会瞬移！他们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瞬移的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后备队顶上！警卫队，随我杀敌！” 　　惨烈的喊杀声在这座小要塞的周边响起，如果是面对常见的魔兽袭击亦或是强盗劫掠，他们绝对能轻松抵御反击。 　　但面对能轻易绕开防线，忽视寻常火炮攻击，速度迅捷无比，甚至还能通过虚境来跨越城墙的恶魔军队，这支精锐的城镇警卫队几乎是如退潮般覆灭了。 　　他们的火力不可谓不厚重：卡玛领除却自己本就有的炼金火炮外，更是有银峰领支持的各类新式武装，热熔光线与磁暴地雷接连触发，在城墙周边闪耀。 　　但是，在银峰领网络支持下的武装，和拒绝了银峰领援助的武装，完全是两个等级的武器。 　　虽然漫天光束横飞，电磁火花在半空炸响，但真正受损的恶魔根本寥寥无几——恶魔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目光都跟不上，更何况瞄准射击？ 　　反倒是卡玛领的警卫队，要不就是突然癫狂，脱离阵势，孤身冲入恶魔集群被粉碎——字面意义上的粉碎——要不就是被飞焰地一方的火力轻松消灭。 　　他们被恶魔的精神力量干扰，已经彻底疯狂。 　　不多时，整个要塞就被攻陷，要塞周边的城镇也被屠杀一空，一些想要留守家园的本地居民全部都死伤殆尽。 　　他们死状凄惨，大多都在死前遭遇了极大的痛苦，有的被活生生地扭下了手臂和腿，如拧干的抹布一般失血而亡，有的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惨死，而自己最后也流着血泪，被斩下头颅。 　　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恶魔军团的力量远超他们想象，之所以会上演这一幕‘防御战’，而不是在瞬间就将他们彻底覆灭，仅仅是因为恶魔们需要他们的绝望，需要他们心存希望却又堕入深渊的感觉。 　　为首的卡玛骑士还活着……他率领最后一支残兵坚守在要塞的最底层。 　　这里是原本的仓库，改造后就成为负隅顽抗的最后堡垒，牢固的仓库铁门就连火炮都挡得住，保护秘银的灵能法阵也能挡住恶魔的虚境跳跃。 　　只是，困在这里，和等死也没有区别。 　　几位追随卡玛骑士，如今已经绝望，濒临崩溃的士兵隐约能听见周边传来的惨叫，他们几乎陷入了混乱，如果不是卡玛骑士如今仍然强打精神维持秩序，恐怕都不需要恶魔进攻，他们自己就会彻底自灭。 　　“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会答应银峰领的要求……” 　　说实话，卡玛骑士是真的有些后悔了，他其实是有听从银峰领建议，撤离金色平原的机会的，但他太过相信自己堡垒的坚固，又觉得恶魔们的目的肯定就是银峰领一地，和他们这种偏远地区的小庄园有什么关系，所以就拒绝离开。 　　但谁知道，恶魔一路杀过来，哪怕是路过的路过的平原狼它们都要过去踹一脚踩死，这群怪物根本不讲什么偏远不偏远，它们要的就是血流成河，看见的能喘气的，全都要杀掉。 　　所有的血肉魂魄还有咒怨，都将成为咒土的肥料。 　　单以这点来看，它们倒是极其公平的了。 　　“哈，这就是临终回忆吗？” 　　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卡玛骑士怅然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外面恶魔军队已经开始在破坏铁门。 　　轰！轰！轰！ 　　恶魔开始强攻，铁门已经凸起，一头公牛劣魔正在猛撞大门。 　　卡玛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剑，即便是要死，他也希望自己握着剑死去，绝对不能绝望，变成恶魔们的养料。 　　至于那些因为自己选择而死去的领民…… 　　“我错了。对不起……” 　　在铁门被撞破瞬间，骑士怒吼着拔剑向前：“死吧，恶魔！” 　　而迎接他的，是无数从黑暗中探出的利爪与眼眸。 　　就在这结果已经注定的战斗开始并结束的时候。 　　正在庄园要塞周边收集咒怨的融合恶魔军官和劣魔们，便都听见了远方传来了一声极其恐怖的爆炸声，还有天空仿佛被撕裂的尖锐呼啸。 　　紧接着，原本刚刚攻下一个堡垒的恶魔军队停滞了一会。 　　因为他们的灵魂意志中传来了自己将军狂怒的怒吼：“该死的银峰领人！” 　　而他口中该死的银峰领人正在急速逃窜。 　　通过持续一个星期的骚扰，恶魔军团最终还是选择大部队清扫金色平原，杀死所有留在金色平原的帝国人，尽可能地回收咒怨。 　　他们稳扎稳打，没有留给南岭任何偷袭的机会。 　　但是，既然偷袭不成，就强袭！ 　　趁着恶魔军团剿灭类似卡玛骑士领这样分布偏远的小领地，伊恩调动了一支极其精锐的铠装部队，强袭恶魔军团后方！ 　　由青潮带队，收集了最近这些天的铠装讯息，伊恩亲手改造的十二台精锐铠装在泰拉之心的庇护下，躲过了绝大部分恶魔的感知。 　　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把伊恩手搓的云爆弹，以及瑙曼城军工厂生产的铝热弹白磷弹一股脑地丢到恶魔营地中。 　　不管恶魔本身有多硬，他们的营地绝对会被夷为平地。 　　这一举动，无疑是将那些留在金色平原的帝国骑士作为诱饵，而且他们绝对没有援军，必死无疑。 　　但伊恩早就提醒过他们，良言难劝该死鬼，他们想要死，伊恩就会让他们死的有价值。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泰拉之心的掩护下，一路从金色平原最难以被监控的长草丛移动，直到最后几公里才爆发全力，十二台满载爆炸物的铠装笔直地朝着恶魔大后方的咒土祭坛冲锋——然后便是投掷！ 　　不，不是投掷。 　　嗖嗖嗖，一道道火箭点火启动！ 　　作为当年的火箭工程师，伊恩虽然没办法空手搓出航天火箭，但制造出一些无需制导的远程火箭毫无问题。 　　而参与突袭的十二台铠装每个肩膀上都搭载了三十六洞宛如蜂巢般的火箭发射器，而这些火箭在短短两秒内就全部发射，以超饱和的程度倾泻。 　　一时，宛如火雨降下。 　　正在缓缓运转，修正周边灵能场域，抵御泰拉之心干扰的咒土祭坛，在短短一秒内，就遭遇了超过七十发火箭轰击。 　　然后，便是震荡天地的爆炸，以及宛如烟花般扩散的白磷火雨。 　　一时间，恶魔营地内一片混乱，即便恶魔不怕火焰灼烧，但这些弹药中居然有一部分藏有灵能干扰药剂，这顿时就让许多想要追击的袭击者的恶魔状态不稳，无法全力出手。 　　【快快快，全速返航！】 　　此刻，青潮作为队长机指挥所有扔完炸弹就跑的驾驶员全速撤退，所有铠装以U形路线全速返航。 　　他很清楚，做完这一票，迎来的绝对就是恶魔军团狂怒的反击——即便那些劣魔因为毫无防备地接触干扰药剂而暂时无法追击，但那些不受影响的强大恶魔肯定会追出来！ 　　他完全猜对了。 　　【死！】 　　就在青潮等人投出炸弹后，急速逃脱的第三秒，青潮和其他所有驾驶员便听见了一声蕴含烈怒的雷霆巨响——而伴随着这一声巨响，整个天空中所有的云层都被震散，化作漫天水雾。 　　而后，这些因为极度震荡而气化的超高热水蒸气，便如同炮弹一般从天空中落下，朝着青潮等人轰击而来！ 　　青潮见势不妙，立刻链接铠装的炼金炉，全力催动潮汐使者第二能级的能力，偏移那些落下的水蒸气炸弹。 　　一层碧蓝色的水波浮现在所有铠装表面，这些柔和的水波盾可以将那些水蒸气炸弹推开，也能吸收冲击，如果是在战场上，这些水波盾甚至能帮助一个连队的人从炮火轰炸中存活。 　　但即便如此，恐怖的冲击波仍然将这些足足有五六米高的铠装吹的上下翻飞，如果不是这些驾驶员都是巴敦侯爵从南岭十九军团中精挑细选出的精锐，恐怕会直接被震的失去战斗能力。 　　水波盾迅速地在冲击波下蒸发瓦解，但这么多时间，也足够这些铠装逃离云层的覆盖地。 　　恶魔将军‘丧钟’的灵能乃是‘声波震荡’，在升魔为大魔前，他的这个灵能无非就是近距离的范围破坏，但在成为恶魔之后，他的灵能变得更加随心所欲，可以凭借声音，震荡任何物体，并将任何物体视作载体，承载恐怖的破坏力。 　　但如果没有载体，声波能量衰减的速度很快，没有云层，他也难以用灵能摧毁已经逃离极远的铠装小队。 　　但，他还有专用的武器！ 　　【岂能让你们逃走！】 　　一个震怒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在平原上回荡：【只会这些偷鸡摸狗一般的袭击战术？】 　　高空中，丧钟已经亲自出手。 　　他腰间的一个金属盒中腾起大颗大颗的液态金属颗粒，这些银色的金属粒如今已经在丧钟的灵能恐怖震荡的加持下，化作金红色的金属气体，宛如日冕一般在其周身环绕。 　　这位恶魔将军抬起手，竖起二指，直指远方的铠装小队。 　　金红色的光便带着刺耳的啸叫，笔直射出，宛如划破天空的流焰。 　　在这一瞬间，青潮的危机本能疯狂预警，而在最后，他只能高吼一声：“散开！” 　　铠装小队在第一时间就四散，但丧钟的含怒一击岂是连第三能级都没有的人能抵挡的？ 　　粉碎万物的流焰在瞬间就洞穿了一台铠装，肉眼可见的震颤波纹在下一秒便让整个金属巨人解体，熔融成一团金色铁水，而巨大的爆炸在稍后产生，狂风席卷，再次显露的则是一个近乎于球场大小的破坏区。 　　被这一击命中，谁都不可能幸存。 　　但没有人害怕。 　　甚至，有些狂热的驾驶员开始低声念诵，念诵最近这段时间，在南岭流传甚广的‘预言’。 　　“先知预告——漆黑的烈祸至焉，受诅的恶魂将如潮水，携裹苦痛，绝望与伤悲涌来。” 　　“但毋需恐惧，因天之烈怒，那高天之上的雷霆与烈火，将会夹杂雹与铁轰击他们——以神圣之战的名义，吾等必将胜利！” 　　“所有亡于圣战者，将于冥府得到永恒的安息！” 　　在这预言的颂词中，死去的驾驶员灵魂还来不及感知，银色的光芒便笼罩了它——比恶魔更快，灵魂的牵引让他迅速地回归了安息之地。 　　而这也代表一件事。 　　伊恩也来了。 　　丧钟自然是感知不到远方铠装频道中几近于狂热的赞颂，以及驾驶员灵魂被回收的事实。 　　如若他能知道，他恐怕就会感觉到大事不妙——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敌人和民众根本半点也不害怕他们这些恐惧的化身，根本就不害怕他们这些恶魔。 　　因为，恐怖的宗教狂热和个人崇拜，以及圣战带来的荣耀感，已经淹没了南岭所有前卫部队。 　　他们已不可能依靠屠杀与毁灭在南岭制造绝望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发出第二击——而这一击，他已经校准完毕，足以瞬间就将那些蚊子般烦人的铠装部队彻底消灭！ 　　轰！ 　　一道猩红色的烈焰之剑被丧钟塑造而出，然后朝着青潮等人的方向急速飞驰。 　　这一击划过大气，大气就爆燃震荡，所过之处岩石瓦解，草木皆燃，不可思议的声波集束发挥的威力，足以将一座小山斩开。 　　而以青潮为核心的五台铠装躲无可躲，他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丧钟灵能造物的速度，顷刻便要被追上。 　　但，一团无形的冰花凭空绽放，一层层冰凌与宛如雪花一般的结晶片在半空中凝结，迅速化作了一面巨大的盾牌。 　　这与其说是盾牌，不如说是一面城墙的冰霜巨盾阻挡在分离逃遁的铠装部队背后，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丧钟的必杀一剑。 　　哗啦！下一瞬，这面冰霜盾牌便彻底崩溃瓦解，金红色的烈焰也将其贯穿——但这烈焰之剑的威力和准头也都大幅度降低，歪歪斜斜地跌落在一旁的小山丘上。 　　伴随着一声雷鸣，这座小山丘顶端的泥土宛如潮水一般涌动，不多时，它便整个地垮塌下去，变成了一座环形山。 　　倘若这一击命中，铠装部队的结果恐怕和被人类用鞋碾过的蚂蚁差不多。 　　这就是丧钟的实力。 　　虽然没有任何血脉真形，仅仅凭借灵能与恶魔之力，便能发挥出第四能级力量的大恶魔！ 　　而现在，这位大魔却凝重地看向之前冰晶之盾凝结而出的方向：【银峰伯爵？】 　　就在刚才，他本可以继续操控灵能去追击铠装小队，但却感知到自己的灵能被另一股力量截断，所以才会偏移至一旁。 　　没有人回话，而丧钟却突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后方，喝道：【偷袭？！】 　　一声震喝，庞大的力量宛如洪涛爆发，此时此刻，这位恶魔将军动用了自己的真正实力，一股从虚境中爆发而出的恶意震波似是携裹天地一般压来。 　　霎时，万物失色。 　　漆黑的咒怨之云翻腾不休，一时间甚至影响了现实世界，恐怖的枯朽和焦热之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实质化的冲击波更是将周边的树木全部吹飞，就连岩壳都直接震碎，化作殛粉。 　　一个以丧钟为中心的小规模亚空间迷宫在瞬间覆盖了现实世界，里面充斥着雷霆，冲击波和极度的高热，一个小小的妖精身影不得不从虚境中遁出。 　　那自然是妖精形态的伊恩。 　　“有意思，恶魔本身就是类似心光体一样的灵能聚合体，所以到了第三第四能级，你们反而没有以太真身这种东西，而是以自己的虚境实体影响物质世界，形成类似领域和固有结界一般，被你们掌控的亚空间迷宫。” 　　使用十字星飞翼的冰之妖精灵巧地躲过了所有的冲击波和丧钟的含怒攻击，他一个翻身，便已经闪烁至数公里之外。 　　但伊恩的声音仍然能在丧钟的耳畔回荡：“原本以为靠这连环偷袭就能解决掉你这个将军，进而一举覆灭恶魔军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敏锐，看来果然还是要战场上见。” 　　【你这】 　　此刻丧钟心中极其震惊，他刚才是察觉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丝不谐，这不谐极其微小，理论上完全可以忽略，而他因为过度紧张下意识地就展开了反击。 　　假如他没有，就无法震出隐匿的伊恩，而被伊恩以妖精之躯偷袭，他假如不动用‘底牌’，不说身死当场，至少十天半个月他都无法复原。 　　到那时，失去他这一位强者，恶魔军团恐怕就真的要一场仗都不打，灰溜溜地离开南岭了！ 　　可倘若动用底牌，他们或许就无法完成战略目标……结果还是一样糟糕。 　　【想跑？哪有那么简单！】 　　所以此刻，丧钟再次出手，环绕他周身的雷霆地狱中，一道道金红色的雷火爆射而出，直击伊恩之前所在的方向——但妖精此刻也消失不见。 　　妖精和恶魔一样，都有随意进出虚境的能力，伊恩能凭借银色太阳压制恶魔们出入虚境的速度，但他可没有被咒土妨碍。 　　一击落空，金色平原中又是光芒大作，轰鸣中一朵蘑菇云缓缓升起。 　　但当烟雾散去，原地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大地。 　　伊恩已经离开，铠装小队业已走远。 　　在光芒的照耀下，丧钟的表情阴晴不定，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制住自己恶魔之力中带来的暴虐与疯狂，冷静下来。 　　【……情报方面被完全压制了】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慎重：【看来，原本的策略完全不管用，南岭这地方……与西境完全不同】 　　【这个银峰伯爵，究竟掌握了什么技术？】 　　此刻，铠装部队已经完全撤走，伊恩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离开。 　　剩下来的，只有被人强袭老巢的恶魔大军。 　　【将军，虽然祭坛被毁，但是我们已经剿灭了金色平原中所有的骑士领主，凭借他们的血肉怨憎，我们完全可以重新搭建祭坛】 　　报告了损失过后，融合恶魔军官向丧钟汇报：【南岭似乎一直都在拖延我们的行动，我们敌人援军可能在近期就会抵达！】 　　【不是拖延】 　　此刻，冷静下来的丧钟看向南方，熔岩一般的双目深邃：【他们是在逼迫我们决战】 　　【无论是那些似乎不会被耗尽的自爆铠装，还是今天的精锐铠装小队，都代表南岭的帝国军队已经在情报方面完全碾压了我们——我们的所有间谍和探子都在前段时间，被那银峰伯爵的什么网络给抓捕并处决】 　　【事到如今，只有位于银峰领内部，早早就得到了合法身份的融影还勉强存在，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关键消息】 　　【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对我们的举动一清二楚……那些无人机，还有可能存在于周边的无人观察镜头，都可以避过我们的‘生命感知’，获取我们的情报】 　　在成为融合恶魔之前，丧钟也是飞焰地的精锐指挥官，在接连不断地被袭中，他也看穿了伊恩的真正目的：【越是拖延下去，我们越是深入泥潭，因为敌人对我们的情报只会越来越多】 　　【但我们并不需要在乎敌人想什么，我们的实力超过对方，可以直接展开进攻，碾碎他们】 　　【但，但是】听到这里，融合恶魔军官糊涂了：【将军，他们要逼迫我们决战，我们就决战，这不是合了他们的意吗？】 　　丧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位下属，而军官也自知失言，立刻闭口不谈。 　　等到这位恶魔军官汇报完工作，连忙离开时，丧钟才眯起眼睛，看向南方：【南岭在试探我们的情报，我又何尝不是试探南岭的情报……】 　　【看来，整个南岭的力量都被那位银峰领主整合，甚至十九军团都已经在他手中，使用新式武器武装……但全军换装需要时间，所以他在拖延，等待全军改造完毕。当然，援军亦有可能，但其他恶魔军团还在西境大肆破坏，南岭的援军即便有也不多，不足为虑】 　　【但，假如我贸然发动决战，我也会落入他们的陷阱……那个光之巨人就是一个代表，如若准备不充分，随意发起进攻，只会被对方的底牌重创】 　　恶魔将军心中自语，他已经下定决心：【所以……我也得揭开一张底牌了】 　　他消失不见。丧钟进入了虚境。 　　虚境，丧钟看向虚境西北处，那已经化作一片漆黑，彻底被咒土所侵蚀的虚境空间。 　　感知着那片时空中蕴含的庞大力量，恶魔将军露出微笑：【恶魔军队，不过是不朽军团的前置试验品而已】 　　【‘深渊之国’真正的力量，绝非他们能够想象！】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敌人的灵魂也是我的货币 　　“如何？” 　　等到妖精伊恩回到瑙曼城总督办公室时，巴敦侯爵问道：“恶魔军团的具体实力你感觉如何，而丧钟的实力又到了什么地步？” 　　“有第四能级。最起码，在咒土的加持下有第四能级。他的心光体有点弱，应该只是强化的第三能级，但亚空间反应很强，证明他的灵能‘体量’极大，我认为这是他的‘底牌’之一，让他以第三能级之身，发挥出第四能级的力量。” 　　妖精伊恩降落在了桌子上，他沉吟了一会，然后汇总情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真正的大恶魔，已经可以在周身制造出亚空间迷宫——刚才他没有全力留我，而是在警戒我可能的偷袭。” 　　“真可惜，这大概就是第四能级虚境生命的本能，因为假如他真的全力对我的妖精之躯出手，那么我的肉体就会在他背后对他发起致命一击。” 　　话毕，总督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又一个伊恩——穿戴外骨骼铠甲的肉体伊恩进门，极其顺畅地接话道：“据说第四第五能级的升华生物都有一种本能的预知能力，我因为是先知习惯了，所以可能不太清楚。侯爵你知道吗？” 　　“我只是第三能级。” 　　即便是巴敦侯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目光聚焦在妖精伊恩还是领主伊恩上。 　　他只是微微摇头：“第四能级没有那么容易杀死，你在物质世界摧毁大恶魔的躯体，他还能在虚境中继续战斗——这就是恶魔的难缠之处，他们杀了也未必死。” 　　“怪物被杀就会死。”伊恩道：“恶魔的不死能力在妖精面前毫无意义，我能直接追去虚境杀他第二次。唯一的问题在于，我刚才感知到了危机感……” 　　“丧钟还有底牌。” 　　这其实算是半句废话，作为飞焰地入侵南岭的指挥先锋，恶魔将军，他怎么可能没有底牌？伊恩这次的连环突袭加偷袭，就是想要探出丧钟的底牌。 　　假如能诱导对方使用一点深渊之龙相关的技术就更好了。 　　很可惜，对方忍住了。 　　妖精伊恩回到了领主伊恩体内，重归一体的伊恩面色严肃，来到了办公室地图旁：“虽然这段时间的骚扰令恶魔苦不堪言，也让我探清了恶魔军团的虚实，但它们的实力并没有受损。” 　　“根据西境的情报，最初的恶魔大军团分裂为三个部分，其中有三分之二留在了西境牵扯帝国军团，来到我们这里的只有三分之一，但其数量仍然超过三千。” 　　“每一个恶魔都是升华者，都具备超越一般第一能级升华者的力量，而百名恶魔军官都具备第二能级左右的实力。” 　　“南岭的全部实力聚拢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抗衡，甚至纸面实力还超过了。”巴敦侯爵也沉吟：“但战斗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把所有贵族，骑士和升华者聚拢，作为军队作战，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 　　而伊恩也微微点头：“这一次，他们屠杀了整个金色平原的人，咒土的扩散我已经无法遏制，几天内，他们就会对瑙曼城亦或是其他区域发动强袭，而我们的军团换装还未结束。” 　　所谓的军团换装，指的是最近这段时间，伊恩接管了瑙曼城军工厂后，使用银峰领技术大批量生产的外骨骼装甲，辅助瞄准系统等装备。除此之外，还有铠装的电磁弹射座椅，外骨骼装甲的自动药剂注射，以及自动逃脱系统。 　　在巴敦侯爵的允许下，一支全新的机械化军队正在逐渐成型。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泰拉之心的支持上。没有泰拉之心和银峰领的终端网络服务器，绝大部分机械信息化系统都将失去作用。 　　而且，因为时间太急，军团换装率目前还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如果恶魔军团来的不快，军工厂的人就不会那么容易交权，所以根本没办法提前换装，只能等恶魔军团真的快到了，那群脑袋有贵恙的贵族才肯乖乖交出手中权力。 　　对此，伊恩并不可惜，他甚至觉得飞焰地人来得好，没有外敌，他哪来的机会这么快速在南岭铺设网络终端，又哪来的机会光明正大地清扫那些不听自己命令的刺头贵族？ 　　虽然听上去很冷血无情，但是战争的确是权力洗牌，改革政策的大好机会。 　　但是这样还不够。 　　恶魔军队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只要有咒土扩散，他们可以直接越过军队防线，冲入城市内部和大后方屠杀平民，而且越杀越强。这也是为什么西境无法抵挡恶魔军团的真正原因。 　　西境的城市守军实力并不差，他们正面可以使用重火力阻挡恶魔推进，但是当恶魔凭借绝望的扩散进入城市后，他们就可以屠杀掉后方的一切，并且变得越来越强。 　　所以，为了应对恶魔军团的特性，伊恩撤走了金色平原中能撤走的所有人。 　　但还是有些人不愿意走，如果不是恶魔一样能利用并非自己所杀者的咒怨，伊恩都恨不得亲手杀了这群傻逼。但没办法，只能最后废物利用一波，再进行最后一次偷袭，看看自己能不能重创丧钟。 　　结果丧钟并没有给机会。 　　“最近这段时间，崇灵教一直都在宣传。” 　　此刻，巴敦侯爵开口，这位老者撂下摊子后显得轻松不少，至少伊恩没从他脸上看出太多忧虑：“他们说，先知对这一切早有预言，并且宣布这是圣战……” 　　“一种策略。” 　　伊恩回过神来，他微笑着说道：“只要告诉所有人，这场战争是必胜的神圣之战，那么即便对手是恶魔，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恐惧。” 　　“我明白了。” 　　巴敦侯爵似乎看出了更多的东西，但是他并没有多话。他转移到另一个话题：“即便我们能抵御恶魔军团，但丧钟呢？不依靠偷袭，你有办法正面战胜一位第四能级吗？” 　　“还是说……” 　　老人缓缓抬起头看天，他似乎是在暗示：“你可以呼唤一些能介入这场战斗的力量？” 　　无论是妖精还是龙，亦或是四大正教，都不会介入这场战争。他们只会帮助银峰领守护‘平民’，这也是迄今为止，为何西境仍然还有一些城市幸存的原因，因为那些城市中有着四大正教的主要教堂神殿存在。 　　但，巴敦侯爵说的显然不是那些力量。 　　“假如有需要，我绝对会呼唤。” 　　伊恩微微点头，但他意味深长道：“但我是帝国贵族，银峰伯爵，我怎么可能呼唤一些被流放的力量？” 　　“更何况，丧钟虽然是第四能级，但却是第四能级的恶魔，还是融合恶魔。我有对付他的方法。” 　　“我可不知道你是恶魔专家。” 　　巴敦侯爵挑起眉毛，但他也没有追问，而是又与伊恩商讨了一下南岭商会的合作问题——如今将要面临的战争是对阵飞焰地的全面战争，商会的物资是肯定要调用的，但战争之后的补偿需要探讨一下流程，伊恩也乐意欠点商会的债，让他们去银峰领以物资还贷。 　　虽然巴敦侯爵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恶魔专家……但他领地中有的是啊。 　　亚德伯特不谈，希欧不就是虚境之龙吗？她还被虚空恶魔之毒侵扰了百年，肯定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啊？恶魔这种东西，弱的直接吃掉不就好了。” 　　银峰领，被问话的希欧一脸茫然：“至于强的就正常打呗，破坏它们的灵魂结构，用灵能驱散遗留的咒怨，把碎片收集一下，用灵界之火烧一烧，就都干净了。” 　　“而且，伊恩你难道还打不过那个第四能级的恶魔吗？” 　　对于伊恩跑过来问自己怎么对付丧钟这件事，希欧深表怀疑，她觉得伊恩都能干掉暗金巨龙，最后甚至能驾驶暗金巨龙之躯扛过第五能级的攻击，打爆区区一个第四能级大恶魔又有什么难的？ 　　更何况，伊恩今天不是才和丧钟对撼一击吗？又没有落于下风，何必这么担忧。 　　“我假如把我的不动坚城之躯叫下来，两者融合，重塑钢之先驱，搭配泰拉之心，那我的确能正面将其击败，最多付出一点代价。” 　　伊恩摇摇头：“但假如只是妖精，那我的能级和它的确有量级差距……我这个妖精之躯，除却核心是由天梯生命树构成，其他的材料可没有我的身体来的奢华。” 　　“至于那对撼一击，是我调用了泰拉之心的资源——如果我一直使用泰拉之心的计算力加持，那我的确可以和丧钟正面对敌，但泰拉之心还要负责运算机械信息部队，没有了泰拉之心加持，这些部队面对恶魔军队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这就产生了一个难题：论单挑，伊恩的确不怕丧钟。但丧钟还有一大堆恶魔军队，而无论是亚德伯特的光之巨人亦或是机械化部队，都需要泰拉之心辅助才能发挥出完全效果。 　　可泰拉之心只有一个。 　　“所以……” 　　看见希欧理解了领地的难处，不由皱起眉头之时，伊恩图穷见匕：“希欧，你来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红发龙女睁大眼睛，她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我会帮你打架，对付那些恶魔军官的，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借你的龙魂一用！”伊恩直截了当道：“我会以你为中心，制造一个计算矩阵，在我调用泰拉之心力量时，由你的灵魂承担军队运算！” 　　希欧一脸茫然：“咦？” 　　而伊恩趁热打铁：“希欧，你的龙魂潜力极大，尤其是龙晶思维器官，每一个都堪比真正的生物量子计算机——哦，你理解成源质计算芯片就行。” 　　“你平时使用的龙魂潜力还不到百分之十，但只要通过冥想法，接驳进泰拉之心网络，泰拉之心就能借助你的灵魂来运算，凭空多出一个龙魂分机！” 　　“如此一来，我们领地的算力危机就解决了！” 　　“等会……”希欧此刻有些糊涂了：“你的意思是说，想要让我在战争的时候待在后方，作为计算中枢存在？” 　　“是的。”伊恩哈哈一笑，希欧居然完全理解了他的打算，省了许多口舌。 　　“这也太无聊了吧！”希欧愤愤不平：“没得架打了？我也想要亲手守护银峰领啊！” 　　伊恩循循善诱：“你远程遥控那么多无人铠装，无非就是从亲自上场变成带队作战，射击变成了战略，没什么太大差别！” 　　希欧意动了：“似乎还有点意思……细说战略，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对于伊恩想要把自己的龙魂作为计算中枢这件事，希欧并没有太大排斥，因为对于龙来说，灵魂啊肉体啊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工具，她既然已经决定要以‘个龙’的名义帮助伊恩，那么灵魂拿出来作为辅助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假如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最好了——希欧其实不怎么喜欢打架，她卡在龙巢里面百年，也的确不会战斗。 　　反倒是霞辉城最近开发的那些游戏，她玩起来非常来劲，甚至勇夺霞辉城银坊酒馆俄罗斯方块比赛第一名。 　　而酒馆中的那些棋类游戏，她也相当擅长（基本等同AI欺负人），连战三日无一败绩。 　　指挥无人铠装战斗？听上去还有点下棋的感觉……我干了！ 　　而就在希欧干劲十足，现在就打算尝试尝试的时候，伊恩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泰拉之心的计算力虽然的确无法同时负荷伊恩的战斗与战争系统，但也没到一方全力运转另一方就停摆的地步。 　　但伊恩必须得留下一两成的余量，作为关键时刻的后手——希欧能愿意帮这个忙，的确帮了大忙。 　　至于希欧根本就没有指挥无人铠装进行战争的经验这种事，其实根本不重要：泰拉之心已经准备好了全套数据库和灵魂应用程序，只要希欧的龙魂一到位，立刻就能启动。 　　简单来说，希欧就是泰拉之心的龙在回路，负责提供战略决策和算力就行了，具体战术，泰拉之心自己会解决的。 　　“希望我的准备足够充分……这是银峰领，也是我未来事业的第一个挑战。” 　　与希欧一同走出会议室，伊恩站在自己的领主府顶端，沉默地俯瞰着属于自己的大地。 　　七月已至，热辣的阳光照耀着早雨后湿热沉闷的城市。 　　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在他的眼前铺设开来，同样铺设开来的，还有泰拉之心这一已知最强大的人工智能。 　　隐藏在虚境最深处的它，正通过铺设在南岭每一个角落的信号基站搭建起一个足够强大的无线智能网络，一个灵能网络。 　　凭借它，伊恩可以将自己的手探向南岭的每一个工厂和市政厅，他能一边监督每一个生产计划，一边监视每一个人是否遵守生产规则，是否贪污腐败。 　　制造泰拉之心，是伊恩最成功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他毕竟不可能一个人办到所有事，但是将自己的世界交付于他人之手……倒不是说伊恩不信任自己的伙伴亦或是未来的官员，但是他们都是人类，而人类自然都会犯错。 　　作为领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用各种方法，减少他们犯错的可能。 　　只有有了充分的信息获取和传输通道，人工智能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无论是政府还是商业行动，那些充满了‘油水’和‘猫腻’的部分工作必须要被高效且稳定，统一且不会背叛的智能管理系统取代。 　　别的不说，在南岭，伊恩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命令下达后，下面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扩大化处理，用政策去给民众麻烦，反过来给政策施行带来麻烦。 　　只要有谁敢这么做，伊恩就绝对会痛下杀手——真以为银峰领需要这么多官员？你不好好干，就给好好干的人工智能当电池去！ 　　他的律法是铁，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衅。 　　“在南岭，暂时够用了。” 　　双眸中闪烁着银青色的光辉，伊恩环视着自己的城市，他的视野却顺着泰拉之心的脉络，扫过了南岭的每一个角落：“整个行省几乎都被我点亮，我的地位即便是在战争之后也不会被动摇。我已经是南岭实质意义上的掌控者。” 　　“但是泰拉之心的计算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灵魂太少，能源不够。” 　　“接下来，要不就是用时间来堆积，要不就是找准机会，获取一大批高质量灵魂。” 　　问题在于，哪来的高质量灵魂呢？ 　　伊恩看向北方。 　　恶魔。 　　恶魔，难道不就是最高质量的灵魂吗？ 　　这就是伊恩如此小心谨慎应对恶魔军团的原因——不仅仅是敌人的实力更强，也是因为他对敌人本身也有着强烈的渴求。 　　一定要保证敌人的底牌尽出，再无半点抵抗能力……一定要正面光明正大的战胜他们，这样才能处理掉所有的战利品。 　　绝对不能输，也绝对不能出现意外。 　　“无论是谁的生命，我都不会浪费……即便是敌人的灵魂，也是我的货币。” 　　垂下眸光，伊恩看向自己的城市。 　　霞辉城作为银峰领的主城，如今在战争状态下，正以超乎寻常的效率运转，所有的炼金工坊，所有的工业园区，全部都在超负荷运转，那在街道上来回运输物资的车辆，在运完原材料后，立刻又会满载武器与药剂离开。 　　如果是使用人来管理，这一过程肯定会有一定的贪污腐败吧。但依靠人工智能的管理，最起码，在分配这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浩大的战争宣传下，所有人都知晓恶魔军团的强大和可怖，但也同样是因为银峰领的宣传，所有人都知道新式武装的强大，以及恶魔军团屡屡在银峰领偷袭下吃瘪的场景，大家都对恶魔没有任何恐惧。 　　敌人虽强，但并非不可战胜，而且看啊——那些从工厂中滚滚而出的机器，那些巨大而巍峨的钢铁巨人，被那些外骨骼和强劲的枪械武装后，即便是老农也能战胜魔兽。 　　事到如今，整个城市都因为恶魔军团的入侵而紧张起来，但也因此同仇共忾，分外团结有力。 　　当然，努力工作也不能忽略心理健康：根据市政厅政策，霞辉城的五个广场每个都将设立三个冰淇淋和饮料分发点，每个有着缴税亦或是学生证明的人，每天都能免费领取一份冰淇淋与冰饮料。 　　这一政策颁布的第一天，赞美之声就充斥整个城市，甚至就连那位融合恶魔融影都发自内心的赞颂了一声‘伊恩万岁’。 　　虽然他仍然自以为自己是飞焰地的间谍，但事到如今，间谍不间谍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只要伊恩能给继续给人们带来胜利与和平，那么他的领地中就将会永远是这般繁荣景象。 　　但这片繁荣，永远都会有破坏者。 　　【兽潮，伊恩】 　　第二天凌晨，伊恩就接通了巴敦侯爵的紧急通讯，老人严肃无比的声音掀起：【金色平原方向，兽潮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钢铁，恶魔与升华者 　　【伊恩，兽潮来了！】 　　听见巴敦侯爵的这句话后，伊恩第一时间有些迷惑，因为他没搞清楚‘兽潮’究竟是什么玩意。 　　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对方这句话的含义，故而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恶魔控制了那些渊洞中的魔兽族群？” 　　【就是如此，不能说控制，但是那些魔兽族群全部都疯狂了】 　　巴敦侯爵说的话让伊恩皱起眉头。 　　金色平原是天坠之灾时，泰拉大陆中某次地幔熔岩上涌，即将化作暗色岩事件前时，被那个时代的升华者压制后造成的产物，故而此地有着极多的珍稀金属矿脉，也有相当多依托这些矿脉而存在的特殊魔兽族群。 　　譬如说九旋深渊内部，就有一整个完整的地底生态系统，五个大型魔兽巢穴，是被帝国设为重点生态观察对象的区域。 　　除此之外，金色平原还有许多地渊渊洞，里面的魔兽数量当真是数不胜数，也是南岭一大魔兽材料来源。 　　但显然，飞焰地人可不会爱护帝国的生态资源，他们肯定使用了某种方法，操控魔兽族群作为他们的‘先锋’，进攻南岭。 　　“这么快吗？” 　　伊恩神情凝重，他其实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可能，但却没想到飞焰地操控魔兽的速度这么快——这才一天的时间，对方居然已经制造出兽潮了？ 　　这究竟是什么技术？ 　　没有丝毫迟疑，伊恩直接申请场外援助，询问龙岛！ 　　“这是不是深渊技术？” 　　而龙岛的回答也很简单：【是】 　　随后，极风龙王贴心地给出了注释：【这是一种深渊的精神感染，通过虚境直接干扰正常生物的神智，让其逐渐疯狂，凶暴化——如果生物原本就非常凶暴，譬如说锐爪虎这样的掠食者，它们很快就会堕化为自己位于亚空间迷宫中的魔化亚种】 　　与此同时。 　　金色平原，恶魔军团。 　　一只四爪恐怖机器人正在快速地在平原的草丛中移动。 　　这种造型像是蜘蛛的四爪机器人行动非常迅捷，而且和常见的平原节肢动物极其相似，根本无法被不知道它们存在的人察觉。 　　而且因为是机器造物，恶魔极难发现这种无生命反应的小型目标，即便发现，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本地的‘小’虫子。 　　感谢泰拉大地的奇妙，这地方的虫子无论是篮球大，还是金属外骨骼都很正常。 　　即便是被发现，这样的虫子还有许多只不同型号。 　　所以，这只搭载了专业摄像头的恐怖机器人，便能精准地拍摄到恶魔军团本部所在地，正在发生的可怖异变。 　　在一片遍布血肉平地上，赤红色的血浆如同熔岩一般鼓动沸腾，隐约可以看见这些血肉源自于各种完全不同的魔兽。 　　而一个又一个劣魔就像是献祭一般投身其中，它们的躯体溶解，灵魂也开始重组——而随着数百头劣魔投入这团血肉，一个紫红色的漩涡开始成型，沸腾般的猩红雾气开始鼓荡氤氲。 　　然后，这雾气中，一只又一只高大魁梧，身高超过二十米的‘魔兽’从中走出。它们的形态各异，肌肉发达的近乎病态，皮毛宛如火焰血液一般赤红，令人不禁联想到可怕的残杀。 　　而在这些魔兽的头颅处，恶魔之力的大角闪耀着流动的光泽。 　　“吼！！！！” 　　一诞生，这些获得了全新肉体的恶魔便发出一声声震荡大气的狂吼，狂暴的气劲扩散，卷起风沙。 　　【他们使用魔兽血肉，将劣魔提升为兽魔】 　　看见伊恩转播的录像，提供场外援助的真炎龙王肃然：【看来，飞焰地的确得到了深渊技术——至少他们得到了一整套深渊位阶图，知晓使用何种情绪何种灵能塑造出怎样的恶魔】 　　【虽然这些兽魔再也无法进阶为更加强大的真恶魔，但短时间内，它们的战斗力显然得到了极大提升】 　　“原来如此。”伊恩想到了南岭之前的腐菌，还有那些狂化的魔兽：“果然，有所前置……” 　　他有些恍然：“这也是恶魔军团的一部分？通过生物瘟疫让本地生物进入一种狂躁暴虐的情绪，然后再用恶魔技术催化，将原本不会主动与人类为敌的魔兽催化为真正意义上的恶魔之兽。” 　　“然后，再用这些魔化之兽的血肉铸就兽魔……的确，这是一整套恶魔战争的流程！” 　　看来这就是恶魔军团的一部分底牌。未来的不朽者军团，肯定需要真恶魔作为进阶基底，劣魔转换为兽魔，等同于主动掐灭这一未来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伊恩给丧钟的感觉太过难缠，他绝对不会使用这种方法。 　　但如今，以兽潮为前锋，以数千恶魔为骨架，数百兽魔为冲阵核心，恶魔大军的攻势已经初具雏形！ 　　“最多只需要几个小时，这些兽魔便能重塑躯体……战争要开始了！而且我们境内，所有曾经感染过‘狂化’的魔兽都有可能堕变为恶魔之兽！” 　　“必须立刻做好应对！” 　　伊恩神情凝重，但他却并不慌乱，而是直接联通‘惑心’。 　　“现在潜入西境的虚境，探索咒土内部的情况。” 　　伊恩言简意赅地吩咐：“如今恶魔军团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南岭，没有时间阻拦你，你要用最快速找到虚境中那正在孕育的可怕存在，将其讯息发送给我后立刻撤退。” 　　“如果还有时间，回到南岭边境那两个被你魅惑的要塞，魅惑他们忠于我，忠诚于银峰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就是你最重要的任务。” 　　【是，大人】惑心正气十足地回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意识回到自己的会议室，伊恩联通斯科特与青潮：“钢羽部队与无人铠装部队立刻准备出击，通知巴敦侯爵，十九军团新式武装军团也必须立刻开始行动，我们要将敌人挡在金色平原边缘。” 　　“是！” 　　斯科特与青潮此刻也严肃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参与到可以记载于泰拉历史上的战役……无论结果和规模，恶魔军团第一次侵入帝国，这一有关于超凡军团的首秀注定会记载于历史之之中。 　　而南岭的回应，将会决定恶魔军团是带给众生绝望与恐怖的魔王，亦或是言过于实的小丑——这一次首秀的主角是谁，尚未可知。 　　青潮将要前去钢羽小队召集自己手下的小队队长，他们的任务是伺机突袭敌后，破坏恶魔后方的兽魔孵育池。 　　而斯科特将要负责检查如今领地内的资源情况，并且梳理局势，希欧马上就能连线泰拉之心，他必须保证希欧操控的无人铠装在第一时间就能出发，而且战争正式开始，领地内的舆论宣传和泰拉之心的情报也有人总结归纳。 　　除此之外，伊恩还交代斯科特，让他准备带队，清剿境内距离人类定居点比较近的魔兽——哪怕可能错杀，但绝对不给敌人任何机会。 　　“亚德伯特。” 　　而在最后，伊恩对虚境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亚德伯特的声音从虚境深处传来，带着重重回音，但他仍然带有一丝迟疑：“只是伊恩，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用担心。” 　　而伊恩嘴角翘起，他笃定道：“我相信我的领民绝对敬爱我。” 　　于是，战争开始了。 　　泰拉775年，7月中旬，一支由钢铁与虚境AI组合而成的军队迈出了他们的生产车间。正如恶魔之军那样，这支军队同样是首次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 　　在久远的过去，类似的军队曾经在前纪元文明的战争中出现，而一千六百年后，源自异世界的机械知识与本地的虚境技术结合，诞生而出的，便是崭新的存在。 　　魁梧的外骨骼装甲背后的炼金炉心嗡鸣运转，推动那近吨重的巨躯踩踏在大地之上，而一台台新式火炮在工人的组装下走出车间，那些轴承和履带都还带着微微的热度，蕴含着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 　　而就在这些普遍两三米高的钢铁人形中，每隔一队，便会有一台近六米高的铠装，银白色的钢铁装甲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猩红的独眼联通虚境的瞄准模块，让它们必然百发百中。 　　独眼巨人MKⅡ，重火力远程狙击单位。根据伊恩的初代独眼巨人铠装优化而来，可以单兵发射包括光棱炮，云爆弹在内的众多重火力。 　　而在大地的另一侧，接受了银峰领技术武装的南岭十九军团也在浩荡钟鸣声中走出驻地，这支军队还没有完全机械化，在外骨骼军队的后方，还有大量普通军队。 　　这支军队同样有着大量铠装与火炮，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在已经大致架设完毕的防线上应对敌人的冲击。 　　而他们的敌人，是宛如从异世而来的毁灭之军。 　　瑙曼城以北，金色平原南部的小盆地乔木林，此地水系众多，成片的乔木林在热浪中摇曳，在过去是旅人大家称颂的秀丽景色。 　　但如今，这片秀美的水土却在燃烧。 　　火。一场大火自北向南燃起，林木在热潮中熊熊燃烧，而黑压压的魔兽集群如同潮水一般在大地上卷动，猩红色的兽瞳带着流光向前，让大地震动不休。 　　在这阵势中，有一整支平原岩狼族群，也有超过三十头蚀风巨蛛，而那些一只只宛如钢铁战车，通体雪白的蝎蛛，便是珐琅蝎蛛，这些生活在岩洞中的危险魔兽如今通体覆盖斑斓魔纹，散发着惊人煞气，朝着人类的定居地奔涌而来。 　　注视着这一幕的南岭侦察兵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汗水从他们的脸上和额头上滴落，但却大气也不敢喘。 　　因为，这些显然已经开始恶魔化的魔兽，并非真正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源头。 　　真正让他们感觉到手脚冰冷的，是这些魔兽背后‘缓缓移动’的巨兽。 　　说是缓缓移动，实际上只是因为过于庞大，只需要迈出一步便可以跟上军势，在浩荡热浪冲刷中，一个个超过二十米高的巨兽从火雾烟尘中迈步而出，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神。 　　兽魔。超过数百头，第二能级升华者才能应对的巨型兽魔，朝着南岭压来。 　　而在这些兽魔的肩膀上，一个个有着人形的恶魔军官正在指挥全军。 　　由众生恐惧铸就的恶魔之军，与无血无泪的机械之师，正相对着进军。 　　但实际上，因为侦察兵与银峰领恐怖机器人的侦测，确定好敌人方位的南岭一方，率先开启了攻势。 　　“射击诸元已标定。” 　　前线的火炮部队早就提前架设完毕，超过百门大口径重炮正根据前线传来的讯息急速调整自己的射击角度。等到一切都测算完毕后，它们便发射。 　　轰！轰！轰！轰！ 　　在空气有节奏地炸响啸叫声中，无数炮弹冲向天空，然后又落向大地，这一幕就像是大片大片钢铁的雨水从天而落，又在远方的大地上炸出大片烈焰的花。只是这花足以摧垮一切，它们绽放的瞬间，大地震动，岩石崩裂，原本就已经被烧灼成焦炭的乔木林在瞬间就被冲击波吹飞，化作漫天烟尘。 　　但是，如果区区重火力就能伤害到恶魔军队，那西境军团难道还抽不出几千门炼金重炮覆盖式洗地吗？ 　　就在重炮降落的前十秒，融合恶魔军官就已经抬起头，他们超过魔兽的优良动态视觉可以直接看见数十公里外的火炮轨迹，数倍音速的弹头对于他们来说无非就是扔的比较快的雪团。 　　于是在这瞬间，烈焰突然腾空而起，虚境已经开始蔓延的咒土与物质世界相互呼应，构成了一个临时的亚空间区块。 　　绝大部分恶魔和魔兽都藏身其中，威力滔天的重火力覆盖了整片大地，粉碎了金色平原坚固的玄武岩岩层，但却没有命中哪怕是一个目标。 　　然后，恶魔军团再一次出现在现实，他们毫发无损。 　　这就是‘咒怨之土’的重要性——被咒土侵蚀的虚境，非常容易让恶魔进出，只需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转移，进而规避一切物理伤害。 　　除此之外，咒土覆盖的虚境对应的现实世界，所有人也会下意识地感到焦虑，不安和惊恐，严重的甚至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抑郁反应，而对于野兽来说，狂躁的攻击性将会高涨。 　　这也方便恶魔将他们转换为炮灰一般的从魔。 　　正因为咒土如此重要，所以恶魔军团一抵达某地，立刻就会展开血腥屠杀，扩散咒土的范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的战争与普通人紧密相关。 　　因为他们成为了恶魔的燃料与补给。 　　当然，咒土也不是万能的。 　　也有一部分体积比较大的兽魔难以在第一时间就转入虚境，所以还是承受了火炮的攻击。 　　一头外形类似于牛，但更像是某种牛头巨魔的兽魔便正面接下了一发两百毫米的重炮——但即便是这一发便可以杀伤半径五百米的重炮炮弹在这兽魔头顶轰然爆开，也无非就是让这巨兽头上的双角爆碎。 　　牛头人兽魔摇摇晃晃了一会，然后又回过神来，发出了狂暴的怒吼。 　　在咒土的支援下，本应该遭受创伤的这头兽魔很快就开始自愈恢复，除却头上的那两根大角，甚至都再难看出它受过什么伤。 　　这就是泰拉世界的战争——足以摧毁一切血肉生命的火炮轰炸面对由升华生物构成的军队而言，效果虽然不能说没有，但最多也就是炸的血肉模糊，不威胁性命。 　　更不用说，敌人的大部甚至可以直接转移时空，规避物质世界的一切伤害……这才是恶魔军团能够接连破开西境诸多要塞的真正原因！ 　　“常规火力不起效果。” 　　瑙曼城以北，伊恩与巴敦侯爵站在临时制造出的工事要塞上眺望远方直压而来的黑红色火云，那正是恶魔军团行军的方向，以及虚境咒土扩散反馈至现实世界的异象。 　　老人眯起眼睛，他并不紧张，类似的大场面他早就在几十年前就见过许多次：“当年的灰鹰骑士团也是这样，在团长辉羽的率领下，骑士团顶着峻岭堡山脉重炮的轰击，硬生生地突破重围，杀进峻岭堡防线内侧。” 　　“峻岭堡的山脉重炮那可了不得，据说那是能把物体打进太空轨道的超级加农，即便如此，也奈何不得辉羽的微光庇护，以及骑士团的构装重铠。” 　　“我怎么没听过灰鹰骑士团的名号？”伊恩将目光从恶魔进军的防线移开，有些疑惑地看向巴敦侯爵：“这么强的骑士团，应该也是十大骑士团之一吧？” 　　“灰鹰骑士团参与了黯月动乱，并在之后追随了其他皇子，与陛下为敌。” 　　老人淡淡说道：“所以他们被我剿灭了。我的暗伤就是辉羽留下的，他击破了我的心光体，将我要凝聚好的以太真身都摧毁，只是我还是技高一筹。” 　　原来是在回忆昔日的光辉岁月啊。伊恩微微点头，他很清楚老人的意思：“那当初你们怎么剿灭灰鹰骑士团的？” 　　“我率队突袭，击杀了辉羽。” 　　巴敦侯爵紧紧地看着伊恩：“这就是升华者战争的第一要务：击杀敌方的首要强者。” 　　“不仅仅我们这么想。敌人也是这么想的。伊恩，你得隐藏好。等待前线的士兵为你争取机会，逼迫丧钟出手时，我们就能抢占先机。” 　　巴敦侯爵的话语冷酷无情，但这也就是泰拉世界的战争常态：普通士兵坚守阵地，逼迫敌军精锐投入，倘若一方陷入下风，那么先出手的一方强者就会被后出手的一方抢占先机。 　　所有的一切阵地，要塞，火炮和士兵，都是为升华者服务的武器。 　　“不。” 　　伊恩却摇头，他凝视着远方的黑红色火云，目光灼灼：“我不仅不会隐藏，我稍后还会亲自抵达前线。” 　　“巴敦侯爵，你还记得我的预言吗？” 　　“你的预言？”巴敦侯爵缓缓说道，他有些迟疑：“你是说……天降圣火，除灭邪魔……那个预言？” 　　“不仅仅如此。还有之前，我所说的，‘我们将遭遇苦难’。”伊恩平静道：“所以就等着吧，注视我如何行动。” 　　“如何实现我的预言。” ###第二百八十章 呼唤光的名字！ 　　金色平原与南岭城市圈边缘，伊萨领。 　　因飞焰地袭击而身亡的伊萨男爵领地，如今所有居民都被迁移走，整个领地都被改造成了前进要塞。 　　此地是拜森山脉凸起的一支小山口，在这里的山脉中段设立要塞，炮火可以辐射小半个金色平原，道路可直抵瑙曼城周边，是守方必守之要地。 　　恶魔军团的行军路线正是向此而来。 　　而守卫此地的，则是伊恩亲自监督，使用泰拉之心全程辅助制造出来的无人重火力军团。 　　原本已经被爆破的伊萨领主府所在之地，一支造型奇异的信号塔竖立在废墟之上，它通体由蓝色的水晶材质构成，在灵能场域的力量下悬浮在半空，不住地旋转，折射太阳的光辉。 　　而与光辉同时扩散的，是无数源自于虚境的信号。 　　与前世地球不一样，泰拉这鬼地方的电磁环境非常恶劣，大气电离层中甚至有使用雷霆筑巢的金瞳雷鹰，在这种地方使用电子讯号联网不是不可能，但必须要把握住领地内的所有魔兽和升华者动向，还得稳定住灵能场域。 　　实际上，就连前纪元文明都不使用电磁讯号，而是直接用虚境联网，虚境机神正是诸多虚境网络程序破碎独立化的结果，而祂们的存在也阻断了重新恢复前纪元虚境电子空间的可能，除非像是伊恩这样，自己造服务器，自己给全民普及灵魂，如此才能恢复一地的局域网。 　　蓝色的讯号站，被伊恩称之为‘水晶塔’，这是伊恩领地内绝大部分需要泰拉之心支持的建筑和工具必须的信号中继器——泰拉之心的实际控制范围只在银峰领周边，只有在一个个贵族领地建设这种讯号基站，他才能完美掌控整个南岭的生产活动。 　　而现在，水晶塔却在剧烈的摇晃。 　　并非是因为遭受了攻击——每个水晶塔都有庇护护盾保护——而是因为整个大地都在摇晃。 　　“轰——！！！！！” 　　地动山摇，烟尘漫天，这是伊恩……不，这是飞焰地杀死伊萨男爵后，愤怒的银峰领主在此地建造的数个超级火力点‘银峰重炮’。 　　使用晶体金属技术制造，加以炼金术固化，口径420mm的银峰重炮暂时还不具备自主移動能力，只能安置在要塞周边作为防御火力，但即便如此，它的威力也极其恐怖，即便是第二能级升华者被直接命中，恐怕也要丢掉半条命，假如是那种不注重肉身防御的，一发打死也毫不稀奇。 　　这一火炮的技术源自于地球某个时代的核重炮，如果不是伊恩短时间建不起来核原料提纯厂，他这次绝对会用核炮弹招呼恶魔部队——地狱来的军队就该用地狱的烈火招待，这才是健全。 　　而现在，三门银峰重炮正在缓缓地调整角度，对准远方进行一次次发射，宛如雷霆炸响。 　　巨大的冲击波震荡着整个阵地，已经被烧灼成金红色的复合陶瓷弹壳跌落在地，砸出一个个浅坑，而自动换弹系统和冷却系统也在全功率运转，让武器系统能以最短时间进行最多次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此地是无人重火力点的原因，因为一般的士兵即便是穿戴外骨骼装甲，也难以忍受此地的环境。 　　银峰重炮的威力相较于瑙曼城的十九军团火力显然更胜一筹，仍在金色平原顶着炮火行军的恶魔军队骤然遭遇了超乎寻常的打击——这一次，能硬扛两百毫米炮的兽魔在硬接了420mm的银峰重炮后，便在一阵哀嚎声中躯体破碎，化作漫天血肉和漆黑怨气消散。 　　它的物质界肉身崩溃，恶魔本质回归虚境，再想要出现，就只能从劣魔开始做起了。 　　但这对于恶魔军队来说并不算什么损害，因为兽魔孵化池已经架设完毕，死亡的兽魔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直接从孵化池归来，再次参与战斗。 　　但一天的时间也相当漫长，如果大量伤亡根本就是延误战机，故而恶魔指挥官在短暂的交流后，终于作出了除却‘进军’之外的反应。 　　【精锐特战队，去摧毁敌人重火力点】 　　丧钟的副官，恶魔军团的副统领道：【带着那几头潜影豹，最快速度，我们的步伐不能被拖延】 　　就算恶魔军团无视重火力，但进出虚境还是需要时间，总是被重火力压制，恶魔又没办法在没有咒土侵染的现实世界随意降临，行军速度还是会大受影响。 　　【遵命】 　　几位融合恶魔——从外表上来看，这几个都类似于吸血鬼那样，有着蝙蝠双翼和较小的角，他们融合的恶魔名为‘幻魔’，具备光学隐身和存在感剥离的灵能。 　　南岭的许多起非常神秘的爆炸案和破坏，都是由他们所作，如今潜入一个早就破坏过的伊萨领岂不是手到擒来？ 　　但等这几位幻魔真的抵达现在的伊萨领时，即便是恶魔也为之感到震撼。 　　原本的伊萨领是一个由各式各样的铁匠铺和矿业公会构成的商贸城镇，算不上繁华，但算得上热闹，来往的商人和匠人络绎不绝。即便是银峰领的工业化几乎抢走了一切的市场份额，但也有不少人还在购买已经习惯了的伊萨品牌。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由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要塞建筑彻底覆盖在原本的民居之上，由巨型加固底座固定的巨炮正在轰鸣奏响名为毁灭的乐章，而可怖的高压磁暴流在一座座磁暴塔楼中流窜，别说是人，哪怕是一只路过的苍蝇也要被电成焦炭。 　　钢铁，水泥与火药。原本颇具生活气息的工匠小镇，此刻彻彻底底变成了廉价而坚固的临时要塞。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被保护在这无人阵地之中的，是两座正在全力运转的炼金能源炉，以及一座蓝色的水晶塔——棱形的蓝色水晶漂浮在半空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着自己的影响力，幻魔们甚至能看见，虚境的数据讯号正在传递在在每一个建筑和火炮中。 　　毫无疑问，那就是中枢。 　　甚至，他们还看见，一个个蜂窝状的建筑正在缓缓升起——它前端的覆盖式装甲板迅速地褪去，露出其下的三十六个火箭发射口，它缓缓地调整姿态，将正面对准了恶魔军本部所在地。 　　然后，它发射了。 　　数十发火箭弹拖拽着焰尾朝着远方飞驰而去——如果是普通军队的话，那肯定是一次毁灭性的覆盖式打击。 　　【……我原本还以为本部让我们过来消灭银峰领有点大材小用，现在来看，当真是正确至极的选择】 　　一位幻魔喃喃道：【那位先知领主才接手领地多久？这也太魔幻了】 　　恶魔说别人的科学技术魔幻，的确有点魔幻成分，但在泰拉却恰到好处。 　　感慨之后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幻魔们催动身边的潜影豹，并且发动了自己的光学隐身能力。 　　潜影豹能够将自己化作阴影，消除所有感知进行前行，而幻魔却恰好能消除阴影，两者互补，就是几乎完美的潜行手段。 　　他们迅速地绕过磁暴线圈的防守，在剧烈的巨炮后坐力震荡声中来到了水晶塔的所在之地，他们将大量高能炼金炸药埋设在水晶塔旁，定时点火后然后便急速撤离。 　　但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伊恩的眼中。 　　即便是有了泰拉之心，加上红杉基地与异种研究院中前纪元文明的技术，伊恩的领地因为发展时间太短，还是有两个极大的弱点。 　　第一个便是能源：无论是无人铠装还是那些侦测机器人，它们的能源组和电池都非常昂贵，如今是伊恩自己在倒贴钱提供要素结晶来供能——如果有时间，伊恩绝对要把放射性同位素电池给整出来，至少泰拉这地方似乎并不缺放射性元素，这个宇宙还挺年轻。 　　至于外骨骼铠甲更加，它们的动力组因为有人力自己维持所以稍弱一点，比较好制作，但归根结底也是炼金炉心，需要专门的炼金燃料，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如果不是恶魔大军自己跑到了金色平原，伊恩甚至都没办法给更远的军队充电。 　　其次，便是银峰领的技术倾向于物质世界：无论是火箭弹，巨炮，云爆弹，光棱磁暴武器，亦或是庇护大阵等等，全部都是用来摧毁敌人肉体的东西。但凡像是恶魔这样和虚境扯上关系，很多时候就很难发挥出力量。 　　譬如说伊萨领的这个炮火阵地，几乎能比拟半个军团的重火力，如果是几十年前的军队，那就算是尸山血海也冲不过来，可面对恶魔，也就仅仅只能阻止它们数十分钟的路途。 　　通过和恶魔的战斗，伊恩迅速地发现了自己技术的缺陷和弱点……银峰领毕竟只是一个领地，底蕴不足，技术储备也不足。 　　但这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至于现在，对于虚境恶魔这种存在，他有一个临时，但却近乎于完美的应对方法。 　　代价就是，他们必须遭受损失。 　　必须要‘愤怒和痛苦’。 　　所以，在注视着幻魔安置了高能炸药后，伊恩便下达指令：“自爆吧。” 　　于是，在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幻魔们不可思的目光中……湛蓝色的水晶塔，裂开了。 　　然后，旁边的两座炼金能源炉，便开始疯狂的绽放光芒，一道道裂缝出现在炉壁之上，刺眼的光之利剑从中绽裂而出，将一切都吞没殆尽—— 　　轰！！！！！ 　　一场小型地震出现在了南岭与金色平原交界地，巨大的带电蘑菇云直冲云霄。 　　而与此同时，在恶魔军团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自己派过去的幻魔小队因为不明原因突然消失的时候，一则紧急通讯传遍了整个南岭有着银峰领信息基站的区域。 　　“帝国的子民，我的南岭同胞们。” 　　伊恩·银峰的影像出现在所有屏幕中，他站在宣讲台前，用严肃且沉重的语调宣布一场战争：“众所周知，侵袭西境，屠杀了数百万帝国人民的飞焰地恶魔军团已经抵达金色平原，正在朝着我们的家园逼近。或许就在刚才，你们都看见了帝国的军队离开驻地，前往北方防线的一幕。” 　　“在忍耐了长达十年的飞焰地特战行动后，想必没有人会相信这群满手血腥的屠夫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我们做好了一切应对的手段，我们将要与最强大和邪恶的敌人对抗——但即便如此，在战争开始的前几个小时，我们已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大屏幕中横跨就显示出一个要塞城镇的影像，那正是伊萨领。但和现实中空无一人的伊萨领不同，屏幕中的城市人潮涌动，重炮旁边，军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弹药，维修设施，一些因为领地遭遇袭击而悲痛的平民也在一旁帮忙，一幅难得的军民鱼水情。 　　甚至，其中还有一对姐弟帮忙的情景：稍微大一点的姐姐正在帮军人们清洗被汗水浸透的军服，而弟弟也在一旁运送着冷却炮管的冷却剂。 　　稍显年幼的姐弟二人，为了守护家乡而努力，怎能让人不动容？ 　　但是，就在下一瞬，从天而降的烈焰摧毁了这一切。 　　伴随着尖锐的呼啸，恶魔的突袭在瞬间就破坏了炼金炉心，而炼金炉心带来的爆炸又导致了其他弹药库的殉爆，一瞬间，原本热火朝天的伊萨领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屏幕前，无论是正在搬运物资的伙夫，亦或是正在工厂劳作的工人；无论是街头叫卖的商户，亦或是前来南岭冒险却被战争困住的探索者。 　　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被恶魔的力量所震撼，并因伊萨领的遭遇所愤怒。 　　“狗娘养的飞焰地！” 　　终于有人骂出了口，进而所有人都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真不让人过安生日子！” 　　这么多日的宣传，所有人都已经知晓如今恶魔军团的实力，对方的确有能力破坏伊萨领，轻易地杀死那里的数千人——但这却并非无法战胜的！只要南岭军团出动，只要银峰领开始行动，绝对能将恶魔军团抗之门外。 　　最近这段时间，银峰领的存在，对整个南岭的改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伊恩作为伯爵，的确让所有人的生活档次上升了一截，哪怕是那些最贫穷无依的老人和贫民，他们也慷慨地提供了相关的救助和工作岗位。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随着基站的开通，许多基层管理人员被‘淘汰’，直接压迫底层民众的管理者被监管，而中高层被总督办公室以‘妨碍战备的罪名’全部关押审问的时候，整个南岭的政治经济形态一片大好……如果没有战争，天知道南岭人会有多舒服！ 　　所以，最该死的，就是这群畜生不如的飞焰地人！ 　　而伊恩感受着，感受着在整个南岭虚境中蔓延的‘愤怒思潮’。 　　这个时代的人还无法分辨出AI人形与真正人形的不同——在一闪而逝的镜头下，他们数不出那些人有几根手指，也无法察觉到那些容貌多少有点形式上的类似。 　　他心中带着愉悦，然后继续缓缓道：“伊萨领的毁灭，与我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诸位同胞，我相信，我们南岭人骨子里就有着坚韧，勇毅与顽强。我们不会被任何敌人打倒，即便敌人是一个泰拉大国——那些恶魔曾经在一个月前袭击了我们所有的城市，我们中有许多人的亲人好友都在那一次次袭击中丧生。” 　　“而诸位可能也知道，我治下的霞辉城曾经经历过一次袭击——空艇坠落，万吨钢铁从天而降，宛如陨石坠地。任何一座城市，遭遇那样的袭击，都将无法幸免，只有升华者才能从中幸存……但霞辉城却分毫未损。” 　　“这便是我们霞辉城的庇护大阵，在未来，我将会把庇护大阵于每一座城镇修筑……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请回忆起那次袭击中展现出巍峨身姿的存在，那守护了城市中所有居民的巨人。” 　　听到这里，屏幕前的有些人已经忍不住高呼：“光之巨人！” 　　“是光之巨人啊！”原本还以为恶魔入侵而颇为忧虑的人想到了那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光之巨人，不禁心中的阴霾也微微散开。 　　而屏幕背后的伊恩似乎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声，他也高声宣布：“虽然不能明确宣布他的身份，但我要告诉所有人，这一次，包括他在内，包括我在内，所有愿意为了南岭而战的人们，都将前往前线！” 　　“他将要迈向战场——再一次地从飞焰地恶魔中守护我们！” 　　话至此处，伊恩突然话锋一转：“但诸位，难道你们不也是在守护南岭吗？” 　　“如今正在看着这银屏的人，无论是谁，你们难道不都是构成这个社会的基石，是生产零件，弹药与武器铠甲的人们，是让大家得以饱腹，让军人们可以放心去战斗的人吗？”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与所有人有关，正如同这场战争，所有人都与所有人有关——面对残忍的恶魔大军，仍敢于反抗的我们所有人，全都是英雄！” 　　“所以，就是现在……让我们为英雄的出征敬礼！” 　　“为那些守护我们的军人，为所有还在努力工作的人们，为了所有和平的守护者，一切繁荣与富强的坚守者敬礼！” 　　听着伊恩的宣告和演讲，屏幕上的画面迅速切换为了正在行军的南岭十九军团机械化部队以及银峰领的精锐部队，他们坚固的铠甲，有力的身姿，让所有人心中都油然而生一种信心——一种不可被击败的信心！ 　　而这信心，就是对抗恐惧和绝望最佳的药剂！ 　　见证这雄壮的钢铁浪潮，那些最近这段时间，的确由他们之手生产的钢铁甲片与零件，在这瞬间，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和参与感，令南岭绝大部分人都忍不住握紧双拳，然后举手敬礼！ 　　在这一瞬间，位于虚境的亚德伯特，感应到了一个无比庞大，无比浩荡的浪潮！ 　　因为南岭居民祖上来源于各地，各地的敬礼都不同，但这个动作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伊恩要的仅仅是一次敬礼，一次所有聆听他宣告演讲者的共鸣与认同。 　　一种‘思想的方向’！ 　　“守护我们的家园！” 　　“去把那些飞焰地的恶魔崽子都杀干净！” 　　“我也会努力工作，用我自己的方法和入侵者战斗！” 　　虚境之中，聆听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 　　感觉到自己的灵能‘众心’正在急速充能的亚德伯特很难评价伊恩的所作所为。 　　在他看来，伊恩是在欺骗，欺骗南岭所有人。 　　但这欺骗，却又是一种保护。 　　如果不欺骗，那么南岭真的就要死掉一支行动大队，亦或是被毁灭一座城市，在牺牲了那么多人后，才能唤醒所有人渴望守护的心，渴望力量的心，才能将心智归一，趋同于同一方向。 　　必须要有如此牺牲，要‘敌人已经破坏了许多事物’后，人们才会开始‘害怕’，继而行动。 　　必须要美好被毁灭后，必须要平凡与喜乐被摧垮后，失去一切的人们才会渴望一切重归。 　　但伊恩哪怕是一点也不想要牺牲。他宁肯用谎言，虚假的影像，一种欺瞒与诱骗来得到人们真实的心，也不想要让真实的死亡降临在哪怕是任何一个领民身上。 　　当然，之后的正面战争，绝对会有人死去，绝对会有普通人军人丧生——但那就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需要，伊恩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死。 　　“知晓真相的权力……” 　　亚德伯特喃喃自语：“这就是善意的谎言？亦或是说一种单纯的‘利益最大化’……现在的伊恩或许还能说是为了保护人们而撒谎，可未来……” 　　“不。伊恩就是未来。” 　　“说到底，我也不想要任何人死，哪怕他们被谎言蒙骗也是如此。” 　　——如若是我被伊恩欺骗，那么我心甘情愿。 　　亚德伯特相信伊恩。正如同伊恩相信他可以完成任务。 　　所以，在这一瞬间。 　　——呼唤吧，呼唤光的名字！ 　　——其名为众心，众心汇聚为一的英雄！ 　　南岭，虚境。 　　由无尽光芒汇聚而成的光之巨人正在缓缓成型，在银色太阳的支持下，这巨人的身体中央也同样亮起了银蓝色的璀璨光辉！ 　　在这一瞬间，银色的太阳与光之巨人同在，无尽的光照彻了咒土的黑暗，让原本通过亚空间迷宫规避炮火直击的恶魔大军，被迫要做出一个选择题。 　　——是在虚境，迎接光之巨人成型后最强最可怖的一击；还是回到物质世界，迎接抵达前线的十九军团足以摧垮城市山峰的重炮齐射！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正面交锋 　　南岭，虚境，霞辉城所在之地，银峰之下。 　　这里被绚烂的虹光萦绕，是幸福，秩序与安宁所赐福之地。 　　据说，前纪元文明时期，每一座大城市的虚境都有着宛如天国一般的气象，但在如今的泰拉，绝大部分城市都有着浅灰色的滤镜，那代表有些令人窒息的秩序。 　　可霞辉城不同，这的光芒璀璨流转，带着令人向往的喜乐。 　　而就在这光辉凝聚之地，以亚德伯特的灵魂为核心，一个模糊而明亮的庞大虚影逐渐浮起，支地撑天。 　　这虚影繁复由层层水波构筑，又如极光一般翻腾不休，令人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会联想到海中畅游七海的巨鲸，又像是羽翼遮蔽天地的鹏鸟。 　　但最后，祂凝聚成了一个巨人。一个通体由光铸就的光之巨人！ 　　这巨人周身萦绕日冕，从银峰上降临，祂的身躯只铸就了一半，整个南岭所有人下意识地向往与相信也无法让祂完全呈现——但即便是只有上半身，下半身飘忽不定宛如幻象，祂的高度也超过了一百五十米，宛如真正的山岳。 　　巨人抬起头，星河漩涡般的双眸中凝视着远方的深沉黑暗，熊熊怒火正在躯体中燃烧。 　　他发出怒吼，这怒喝却如同钟鸣，肉眼可见的声波宛如海浪一般层层向外扩散，而巨人也同时向前迈步，朝着金色平原中，被咒土庇护的恶魔之军挥拳而去。 　　【是光之巨人！】 　　【比资料中的更大，这简直就是高等虚境机神了！】 　　【不，这就是虚境机神吧！】 　　纵然是融合恶魔军官，看见这一幕也不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作为前纪元文明专门用来清理咒怨的工具，恶魔的天敌，虚境机神有太多能力是专门用来对付恶魔的，说是天敌也不为过。 　　虽然说，真正的恶魔大群也进化出了针对虚境机神的能力，但他们这些融合恶魔还没有那些高等大恶魔才有的能力。 　　而光之巨人一步迈出，踏入咒土，原本就如山岳的身形在光明中显得更加浩荡巍峨，而祂一手高高抬起，自上至下，要如苍天塌陷，将眼前的恶魔集群一扫而空。 　　【退！离开虚境！我们不能在这里和这巨人硬拼！】 　　毫无迟疑，恶魔军官们便打算指挥军阵避开。 　　这并非代表他们挡不住，光之巨人虽强，但大而无当，凝聚出着近乎于以太真身之力的主持者实力最多也就第三能级，实际战斗经验也相当不足……但这一击宛如天河落下，整个南岭百余贵族领，数十个大城市数千万人的心念汇聚，被那强大的灵能者利用。 　　攻势如海啸奔涌，足以令恶魔军团也感到忌惮！ 　　一击——只有一击！只要一击过后，这光之巨人就会只剩下第三能级左右的实力，到那时，为首的那几位融合恶魔军官就有信心在咒土的支援下围困，甚至击杀对方！ 　　所以，必须得避！硬抗是最愚蠢的选择。 　　但也就是在此之时，恶魔军官们听到了外界兽魔的痛苦无比的狂呼。 　　因无穷火炮迅猛轰击而来，在恶魔大军对应的现实坐标落下，造成了足以修改地图，掀起超高温风暴的恐怖冲击波！ 　　怎会如此之巧？！ 　　怎么不会！ 　　所有的一切都在伊恩的计算之中，整个南岭的地图，所有敌人和所有友军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在泰拉之心的辅助下，他这个先知就是神，他想要在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就可以在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即便亚德伯特与十九军团根本从未配合过，但只要遵从他的指示，便可以隔空达成精妙无比的合击！ 　　在亚德伯特觉醒灵能前，伊恩是打算自己用妖精之躯亲自出手，在虚境掀起冰风暴，给恶魔军团来一次冰火交加，但既然有亚德伯特，那他自然可以省点力气，应对之后的敌人反击。 　　就像是现在。 　　【留在虚境！】 　　虚境中，丧钟果断的声音响起，咒土中的黑气弥漫蒸腾，宛如烈焰一般扭曲，继而在半空中构筑出一个被黑色铠甲包裹的狰狞恶魔。 　　这黑色的铠甲便是亚空间，是丧钟真正的本体，也是所有‘真恶魔’的本质，一团被极度极端的情绪和意志所扭曲的虚境时空本身。 　　在这一瞬间，丧钟双手高举，接住光之巨人压下的巨掌。 　　原本就一片猩红近黑的咒土大地宛如失去重力一般向上漂浮，附着在他的躯体之上，他的躯体急速膨胀，迅速膨胀到了堪比光之巨人的地步。 　　光之巨人虽强，但还没办法在他的庇护下摧毁整个恶魔军队——但倘若军队回归物质世界，他的力量可不善于防御守护，被炮火摧毁的恶魔想要复原可就难了！ 　　此刻，光之巨人也感应到了，与自己对掌的存在无比坚韧，无比顽固，这代表与他对掌之人的意志和世界认知之坚固，甚至到了金铁一般的地步，不会因为外界的任何改变而动摇。 　　而这种人，一般被称之为‘疯子’，亦或是第三能级以上的升华者。 　　但，亚德伯特也是第三能级！ 　　随着他放弃亡君之力，转修冥想法以来，他的灵魂修行就抵达了第三能级心光体的地步，只是这只是前纪元文明的第三能级，空有精神境界，却无实质力量。 　　不过，众心灵能给予了他力量。 　　而对他而言，无论是丧钟还是恶魔大军，只要意图入侵南岭和银峰领，全都是这个世界最邪恶最可憎的存在——这些人意图摧毁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秩序，全部都是他的敌人。 　　于是，两种极其坚固的意志在虚境相撞。 　　纯白色的光芒，与血红色的光芒，从两者相撞的地方爆发开来。 　　虚境咒土的边缘，迸裂出了若有若无的裂缝，这裂缝咔嚓咔嚓地朝着深沉而去，如果不是这力量过于迅疾，足以缔造出数个亚空间迷宫。 　　虚境中，恶魔军队震撼地注视着这些裂缝，它们每个都有房屋宽，即便是兽魔也会被吞没，虽然他们被丧钟庇护，并不会因此而受损，但连战连胜，一路毫无败绩的他们，首次感受到了‘不安’。 　　即便是之前一直被银峰领骚扰，但那种感觉无非就是被骚扰的很烦，而并不是感觉到自己打不过对方——就如同人类对于蚊子的态度那样，虽然烦躁无比，但只要能打中，恶魔们便相信自己一定能胜利。 　　可现在，这种信心，在面对光之巨人时便被打破了——他们首次看见，在敌人强者还未出手的情况下，便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将他们阻拦。 　　不过，终究，亚德伯特的硬实力还是不如丧钟。 　　伴随着光芒微微摇晃，纯白色的光开始向后倒退，就连胸口的银蓝色计算中枢也因为过负荷开始明暗不定，被深红色的光逼退——恶魔军团也无需退回物质世界，承受可怖的炮火洗地。 　　但这并不代表光之巨人的失败。 　　因为他要做的，本就只有‘逼迫丧钟出手，保护恶魔军团’这一件事！ 　　铮！ 　　骤然一声剑鸣，原本就留了几分力防备丧钟登时心中警钟大响，他一手压制亚德伯特，右手从腰间拔剑，想要挡住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攻击。 　　但突然，他感觉到耳畔的狂风突然骤烈，宛如女妖啸叫，而自己右手一空。 　　轰！！！ 　　一道极小但极锐利的身影划过长空，原本就如水波般荡漾的虚境时空隆隆绽裂，从光明斩入咒土。 　　而一道恶魔手臂旋转着飞入半空，然后跌落在咒土之上。 　　啪。 　　丧钟即便被断一臂，却没有任何失态，他勃发力量，登时疯狂沸腾的灵能力量就如同山岳倾倒一般朝着光之巨人压去，硬生生地逼退了同样勃发全力的亚德伯特。 　　随后，他才左手竖起，化手为刀，挡住了妖精伊恩去而复返，其势如流星的一剑！ 　　锵！ 　　与亚德伯特和丧钟极致的光暗对立不同，伊恩的精神意志在虚境中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光明，而像是夜空中的星海，漆黑的背景中一片璀璨繁星，而他的剑与丧钟的手刀对撞，并没有迸发出撕裂虚境的裂缝，而是在虚境中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这凹陷并非是单纯普通的受力，而像是一口深井，在那被压迫变薄的虚境时空背后，隐约能看见无数因爆炸而翻飞的尘土与冲击波，那正是正在被十九军团的持续火炮轰炸的金色平原物质世界。 　　虚境与现实之间的隔膜正在迅速变薄——伊恩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压倒丧钟，而是引导两人交锋的力量去破坏咒土给予恶魔军团的庇护！ 　　但丧钟也迅速察觉到了这个事实，于是他毫无迟疑地收力，任由伊恩一剑刺中自己身上的漆黑铠甲，然后便借着这股几欲摧毁他身躯的力量，破开虚境，带着伊恩一同回到现实世界！ 　　轰！双方跌落在地面，周边是接连不断的炮火轰炸，但却无人畏惧。 　　伊恩仿佛未卜先知，缓缓行走时就能避开所有的炮弹，更何况他如今乃是妖精形态，炮弹想要炸中他本就困难无比。 　　而丧钟不闪不避，任由那些炮火和冲击波命中在身体，黑色的铠甲坚固无比。 　　在这瞬间，伊恩察觉到丧钟体表铠甲的正体：那正是另一种‘死河铠甲’！ 　　死河铠甲是以虚海血魔这一大恶魔为原材料铸就，而丧钟铠甲的原型恶魔恐怕也是一种大恶魔，这铠甲以咒土中的死亡为原材料，源源不断地为这恶魔将军提供力量，以至于让他可以在压制亚德伯特后，还有余力应对自己。 　　丧钟此眉头紧皱，他原本被伊恩突袭一剑斩去的右臂正在高速再生，正如当年阿瓦克实验室中阿瓦克子爵‘复活’那样。 　　只是这右臂已经看不太出人形，黑色的蛇鳞与锐利的倒刺浮现在其表层，不断蠕动的肌肉在鳞甲下鼓胀收缩，异常的生命力正在勃发。 　　两人对峙，互相寻觅对方的弱点。 　　此刻，伊恩甚至隐约能从丧钟的身上看见许多幻象，那是成千上万人的哭嚎与悲泣，是无数染血的土地与被焚烧的房屋，是燃烧的大地，被焚为黑烟直冲云霄的农田与城市，是被炮火和血沙覆盖的原野，种种充斥着极度愤怒与绝望的幻景。 　　“是西境？不对！” 　　伊恩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丧钟在西境制造出的可怖杀戮，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因为帝国西境可没有黄沙漫天的情景：“这是飞焰地！这是飞焰地过去曾经遭遇过的绝望！” 　　隐约之间，他看见了一幕幕虚幻的景象。 　　飞焰地，一座边疆城市，一对男女正在城郊互诉衷肠，美丽的女孩戴着花冠，羞涩地挽着带着头带的男孩，两人柔情交换着亲吻。 　　而因为女孩说想要一朵她喜欢的纯白色的苍羽花，男孩便毫不犹豫地前往城郊的花丘去寻觅，而女孩趁着男孩去找花时，偷偷从一旁的灌木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盒，抱在怀中，等待着心上人归来给予他一个惊喜。 　　他们的眼中只有互相，他们的心中只有这世间最温和的美好。 　　全然不顾……远方传来了令人不安，铠装急速奔袭的呼啸。 　　而后，便是无尽的火雨与死亡，焚灭了城市与花丘，破灭了幸福与情愫，让一切都归于熊熊火海。 　　也让恶魔从中诞生。 　　伊恩睁大眼睛，他颇为惊愕：“你居然真的是飞焰地原生的恶魔？” 　　【准确的说，我是第一批自然与恶魔融合诞生的实验体】 　　对于伊恩的惊讶，丧钟露出狞笑：【多亏你们帝国曾经对我们做过的一切，恶魔诞生在我被焚毁的故乡——让我能持有这样的力量！】 　　【当我的父母和米莎死在那场空袭中时，当我被恶魔附体时，当真让我大笑出声，让我无比快意！】 　　【因为我已经发誓，即便是付出灵魂，也一定要得到最强大的力量，要成为最恐怖的恶魔，一定要把你们帝国人的血洒在你们的土地上，就如同你们对我们做的一样！】 　　【这便是我的深渊战甲，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深渊！】 　　通体被漆黑的震荡波环绕，明明是在狂笑，但丧钟却无比冷静，他用已经彻底恶魔化的右手劈向伊恩，而当伊恩举剑格挡时，这支手臂却又突然从中分裂，变成一对触须，顺着剑刃，朝着白发领主的双臂缠绕而去。 　　伊恩双手中齐齐凝出冰剑，将触须斩断，但紧接着，被斩断触须中又凸起一把骨剑，夹杂着无比惨烈又狠辣的意味，朝着伊恩眉心刺来。 　　这剑法是飞焰地的军用刺剑，骨剑锐利轻盈，一瞬间就劈刺出十五道复杂的轨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死莲，即便是自己被人杀死，也一定要给敌人带来重创！ 　　如果是其他剑士，即便是剑招，力量乃至于灵能灵魂境界都超过丧钟，在直面这惨烈无比的军中同亡之剑时，恐怕也要退避三舍。 　　但他面对的是昔日泰拉第一骑士希利亚德之徒，泰拉之心的创造者，先知伊恩·银峰！ 　　伊恩根本不必去观察那复杂的剑路，泰拉之心数十倍的计算力增幅下，他直接就能看穿丧钟的灵能走向，知晓他那些繁复的轨迹背后真正隐藏的杀招。 　　铿锵！接连不断的剑鸣响起，伊恩赫然是挡住了丧钟所有的攻势，甚至还发起反击，剑刃插入敌人的剑招轨迹中，截断了丧钟后续的追击。 　　但即便如此，后退的还是伊恩。 　　因为对方身体表层的那一套‘深渊铠甲’正变得越来越强！ 　　为什么？伊恩迅速感应到，恶魔军队在刚才亚德伯特光之巨人的攻击下，有一小部分不得不离开虚境，进而被十九军团的炮火摧毁了物质躯壳，但它们仍然有着灵魂，理论上这些灵魂还能在咒土中孕育重生为劣魔。 　　但现在，这些灵魂都不见了，深渊铠甲的力量却在变强……这显然不是正常状况。 　　——看来，又是一套利用生命来增幅力量的装备，恐怕是死的恶魔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强！ 　　不，恶魔数量越多，丧钟也会越来越强，只是速度会变慢一点！ 　　这就是丧钟能以第三能级巅峰大魔的本质，发挥出近乎第四能级力量的原因！ 　　他的背后，是整个恶魔之军与咒土！ 　　而只要丧钟的力量变强，他甚至还能反过来增幅恶魔军团。 　　这便是恶魔，依靠杀戮和死亡，无论敌我而迅速变强，强行制造蜕变机会的深渊技术！ 　　不，不仅仅如此。 　　伊恩双眸怀中闪烁着银青色的光辉，凭借与丧钟面对面交手的机会，他正在急速看破敌人的一切底细。 　　随着恶魔军团进化，化作全员第二能级不朽军团，恶魔军团领头者的力量也会将不断提升……等到整个国家都化作咒土，等到所有人都变成恶魔，文明化作深渊……那么一个全新的第五能级‘深渊之主，恶魔之王’，这一崭新的顶座，就会诞生！ 　　这就是飞焰地的‘第三顶座’制造计划！而无论是丧钟还是其他恶魔军团，都不过是这个真正‘不朽恶魔’血脉真形的原材料！ 　　“原来如此，你们不过是原材料，所谓的不朽者军团，最后也不过是为了成就唯一一个不朽之王！” 　　看穿这点，伊恩毫无迟疑地将这些猜想直接轰入丧钟的灵魂之中，他并不会认为这些信息真的能把丧钟阻挡，但多少能迟缓一点思维。 　　可丧钟却压根不在意这些小事：【那又如何？我就是你们帝国人制造的悲声，我就是你们的丧钟！】 　　【如果能成为毁灭你们的力量，哪怕是不朽之王的一部分，我也心甘情愿！】 　　“一群疯子打来打去，这个世界，果然需要一次彻底的改造。” 　　伊恩双眸中的银色光辉大盛，十字星双翼急速旋转，高速移动的妖精身后开始拉出一道道银色的残影：“但现在，滚出我的领地！” 　　嗡！泰拉之心直接链接，伊恩再次上前，与丧钟战至一团！ 　　虽然双方的大小相差极大，但一时间，银青色的光辉和黑红色的魔影互峙，不相上下。 　　而就在此时。 　　已经联通泰拉之心，做好准备的希欧，感应到了沉重的压力降临在自己的龙魂之上——伊恩已经开始抽调泰拉之心的计算力，龙魂开始接过原本的运算任务。 　　“看来伊恩和亚德伯特已经开始战斗了，我也该开始我的任务！” 　　催动龙魂的计算力，希欧双眸中亮起银色的光，她的意识中映射出一面巨大无比的棋盘。 　　这棋盘便是南岭的地图，能看见，代表金色平原的巨大旷野边缘处，代表恶魔军团的赤红色光点已经悍然侵入蓝色的南岭领域，黑色的咒土已经扩散至边缘城镇中。 　　而位金色平原北方的黑色咒土中央，另一个猩红色的点正是恶魔军队的营地，他们的兽魔孵化池所在。 　　十九军团位于蓝色领域的外侧，正在全火力进攻，而代表青潮的青色光点正以急速迂回奇袭兽魔孵化池。银峰领的机械化军队也在前往前线，伊恩与亚德伯特正在虚境逼迫恶魔军团进入现实世界。 　　与此同时，还有一支无人铠装小队正听从自己指挥。 　　那么，自己除却供应这些军队所需的计算力外，还能做什么呢？ 　　“有意思，这就是泰拉之心的战略视角？伊恩之前居然都是这样看待世界的啊，居然不告诉我这么好玩的东西，真小气！” 　　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这战略视角中，希欧很快就留察觉到不对劲。 　　看上去，恶魔军团，伊恩亚德伯特与丧钟是这场战争的中心，但实际上，从金色平原各地，乃至于被咒土侵蚀的南岭区域内，正在浮现出源源不断的红色小点！ 　　那些小点，就是被咒怨侵蚀的魔化魔兽，它们之前就已经被飞焰地的侵蚀腐菌干扰过，所以很容易就会被转换。 　　这些魔兽并非全部都随着恶魔大军推进，而是化整为零，开始潜入南岭内部——联想到飞焰地之前干过的好事，希欧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群人是不是要用魔兽传播烈性疫病？’甚至是‘难不成他们要趁着战争泰拉之心算力不足时期，在南岭内部催化咒土，然后虚境跳跃突袭？’这样的可能。 　　——战争永远不只有正面战场，还有各种谋算啊……看来，这就是我的任务了！ 　　“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极致微操！” 　　低声自语，希欧露出微笑——而与此同时，无人铠装队伍启动。 　　不仅仅如此，位于孤焰峰的希欧真龙本体也直冲云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劫火自苍穹落尽 　　不仅仅是位于金色平原的主要战场，已经陷入戒严状态的南岭各大城镇，也迎来了诸多陷入疯狂的魔兽袭击。 　　只要有哪怕是一个城镇被魔兽攻破，造成了极大死伤，咒土就会在那里扩散——而恶魔大军就将得到一个准确的坐标，可以直接从金色平原跳跃至那里。 　　但这样的跳跃也不能随意进行，假如南岭人自己故意放弃了一个城镇，诱导恶魔大军进入陷阱，他们跳跃后可是没办法立刻回虚境规避炮火的……西境便有一些守军自我牺牲，欺骗恶魔之军进入陷阱，造成了相当的战果。 　　所以，正面战场绝对不能放弃，恶魔之军需要将南岭的部队吸引至前线，然后凭借各种手段在后方制造跳跃点，进行跨越式打击。 　　但无人部队却在此刻作出了应对——无人铠装在正面对敌上可能还存在一些瑕疵，但在极其熟悉的南岭内部，却足以办到‘清剿魔兽’‘镇压骚乱’等工作。 　　甚至，以希欧精确的操纵技术，她甚至能办到‘西南编队第二小组左移十五米’‘北方编队第二台火力铠装角度调整十五度’这种精确到有点太过头的微操能力。 　　不仅仅如此——当那些劣魔想要上前攻击这些无人铠装的时候，她甚至能同时控制周边的无人机和铠装进行后撤走A。 　　一边移动一边攻击，成百上千的无人机每一个都散开躲避攻击，而那些没有被攻击的就继续进攻，这种离谱的事情居然能发生，也就只有真龙才能办得到了。 　　不，或许真龙就是干这个的？没人说真龙就只能自己亲自上前线啊——作为一个文明的菁华，真龙精通战争实在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过，希欧的龙魂算力到底是不如泰拉之心的。 　　专注于无人机和铠装的操作，其他方面就必然有所欠缺。 　　一时间，十九军团的火炮轰击暂时停止了，因为他们无法实时追踪不断行动的恶魔军团，用火力覆盖它们虚境位置对应的现实世界坐标。 　　而趁着这个机会，恶魔军团也开始全力行军，朝着十九军团的方向直扑而来，誓要摧毁这个可以对它们造成威胁的火力点。 　　在没有光之巨人和军团重炮的牵制下，恶魔行军的速度奇快无比，尤其是他们直接分成了十支不同的部队，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朝着不同的方向突袭，十九军团的火力在失去人工智能的支持下，无法实时追踪这种复杂的行动轨迹阻拦。 　　在恶魔军官的带领下，每一支劣魔，兽魔和魔化魔兽军队都有数千战斗单位，即便是最弱小的魔化魔兽也有接近第一能级的实力，绝大部分南岭士兵都没有这个实力，它们每一支部队都可以攻占城市，制造屠杀。 　　南岭一方，唯一能仰赖的，只有装备和工事。 　　就在金色平原南部边缘，一座座混凝土工事在短短十天内拔地而起，这甚至形成了一条惊人的南岭长城，这道长城的关键节点处是大量防御工事和自动火力节点。 　　这些工事第一次发挥作用，便是与恶魔进行全力交锋。 　　进入到贴身肉搏战的距离，恶魔转移进虚境规避火力的能力也遭到了削弱，因为它们需要在原地引导一秒甚至更长时间后才能进入虚境，从虚境中现身也会有僵直，这还是有咒土的加持，假如没有咒土，它们得站在原地发愣十几秒甚至一两分钟才能办得到。 　　而在这过程中，早就有所防备的守军便可用火力瞬间摧毁它们的躯体。 　　硬碰硬的时候到了。 　　伴随钢铁的嗡鸣，在恶魔和魔兽已经冲入白刃战的范围内时，完成了机械化改装的十九军团精锐出击了，这些披挂金属铠甲的小巨人一时间构筑出了一条银色的防线，阻挡了恶魔宛如潮水一般奔来的攻势。 　　然后，便是惨烈无比的厮杀。 　　凭借外骨骼铠甲的力量，精锐的人类士兵可以一脚就将那些平日无比畏惧的魔兽给踹飞出去，即便是劣魔，也能互相配合击退，甚至使用近距离热熔枪和磁暴发生器将其‘驱逐’离开物质世界。 　　但最恐怖的，却还并非是这些先锋：真正的杀手是接受龙魂版泰拉之心指引射击的狙击手。 　　在一般人的认知中，狙击手一枪就是一条命，这实际上是一种夸张化，即便是最专业的狙击手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战场上发发命中，而且发射速度极慢，需要等待机会才能精准射杀自己的目标。 　　但是现在，就从现在开始，狙击手的时代改变了——伴随着细微的高热光束划破空气，上百道光柱交错战场，编制成了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 　　在这网中，每一个被命中的魔兽都立毙当场，每一个被瞄准的劣魔都遭受了严重打击，这种恐怖的精确度对于战争的敌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而且，这些狙击手的设计射击速度极快，他们只需要把自己双眼前的‘框框’对准敌人，然后等到锁定完成后开火即可，从头到尾都是自动化，只要保持稳定，攻击就必定会命中！ 　　仅仅是三轮射击，原本都要攻上工事墙壁的恶魔之军便留下了一群尸体和消散的恶魔烟尘。 　　但前锋遭遇的痛击立刻引起了恶魔军官们的注意，他们刚才正在与十九军团的升华者们对峙，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现在，战局不利让他们下定决心，发出了一声声呼唤。 　　然后，现实世界，伴随着庞大的虚影从漆黑的雾气中显化，二三十米高，宛如攻城巨械的兽魔出现在了前线。 　　这些形态类似巨牛，巨熊以及各种狰狞魔物，但却庞大了近十倍的可怖兽魔昂起头颅，仰天长啸，恐怖的灵能冲击便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恐惧光环’与‘丧胆灵气’在同一时间加持在了敌我双方之上。 　　然后，这些巨兽便开始冲锋！ 　　但魔化的魔兽和劣魔并不受到这些力量影响，而机械化部队中，加载了‘信息过滤设备’的军人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十九军团那些没有被机械化武装的普通士兵顿时陷入了无法遏制的惶恐和失态。 　　他们有的尿了裤子，有的仿佛精神失常一般抛下武器，开始胡乱奔走，而有些更是将枪口对准了其他队友，似乎认为那就是敌人，紧接着便开火！ 　　后方的火力在瞬间就变得稀稀落落起来，甚至还有人在极度的紧张下，不知为何引爆了身旁的弹药库。 　　轰！！！巨大的烈焰火团在防线的后方炸响，让十九军团的士气大降，而兽魔便趁势追撞碎了防御的堡垒和火力网络，为恶魔之军的突破制造出了一个缺口。 　　不，不是不知为何。 　　因为已经有精锐的恶魔部队潜入战阵之后，开始蛊惑帝国士兵自相残杀了！ 　　一时间，原本还能支持的防线瞬间溃退，帝国人抛下了大量尸体，狙击手也遭遇了会飞行的恶魔精锐精准的点杀，只有一小半在外骨骼铠甲的自动撤退程序下急速脱离。 　　形势直转而下。 　　在恶魔军官和兽魔投入战场后，战况立刻险恶起来。 　　这是一支根本无法被防线阻拦的军队，他们可以随意改变敌人的思维，制造恐惧与绝望，侵入敌后破坏敌人的后勤，这便是未来泰拉世界必须要发展的‘超凡军队’技术，面对祂们，任何普通意义上的军队都会被轻松剿灭。 　　但南岭一方却并非没有后手。 　　在那些恶魔军势侵扰严重的区域，一支支外形简陋到外装甲壳都没有打磨完毕的无人铠装部队出现。 　　它们在出现的瞬间就会带来一大批堪称恐怖的火力支援，稳住形势后又毫不犹豫地寻找精锐的恶魔自爆，不浪费半点时间。 　　虽然它们无法妨碍兽魔摧垮城墙，夷平小型要塞，但也为帝国军团的撤退带来了时间。 　　在它们后方，由银峰领全机械化部队构成的第二道防线正严阵以待，他们将要与兽魔为首的恶魔攻城大军展开一场正面硬碰硬的交锋。 　　而战场远不止此处。 　　远方，由青潮率领的银峰领精锐部队‘钢羽’在展开长途奔袭后，直击恶魔军团后方的兽魔孵化所，一片血肉构成的海洋。 　　这里，还有一头头兽魔正在孕育孵化——前线死亡的魔兽和恶魔，在回归虚境后，不会等待漫长时间变回劣魔，而是直接作为原材料被扔到孵化池，作为兽魔的原材料。 　　而那些战斗力弱小的魔兽，自然也不会被作为战斗力，而是成为兽魔的生物基质。 　　而这些兽魔在孵化结束后，又会遁入虚境，然后从虚境赶到战场，继续投入战斗。 　　当然，作为极其重要的要地，兽魔孵化池周边也有着一批精锐的劣魔守卫和恶魔军官巡视……只是即便是恶魔之军，也是由人类转换而成，他们的思维还局限于对抗火炮和敌人的骑兵快速突袭。 　　但就像是巨舰大炮的时代被航空母舰取代了那样……银峰领也已经在这方面走向了新时代。 　　在抵达指定位置后，青潮等人便开始在原地释放出大量的无人机——一时间，超过三百架无人机便像是蜂群一般腾空而起，而后朝着兽魔孵化池俯冲而去！ 　　但这并不是结束，每一个恶魔军官和有对空能力的劣魔都是防空火力，所以毫无迟疑，在释放完携带的无人机后，青潮便拔剑率队上前，与已经发现他们的恶魔守军交战！ 　　一时间，刀剑交鸣之声在平原区交鸣成曲，青潮更是一人以一己之力独斗五头恶魔军官，悍然不落下风！ 　　“你们的剑法，就是老大的百分之一都不如啊！” 　　他大笑着挥剑，逼退一位恶魔，又顺手斩下一头魔兽的头颅，紫蓝色的鲜血溅射在铠甲上，让银色的外壳更加狰狞。 　　最近这段时间，青潮除却修行冥想法外，就是练剑，而练剑的对象，便是由泰拉之心模拟出的‘剑士伊恩’！ 　　面对永远使用完美战术，未卜先知，每次行动都没有任何错误的模拟AI伊恩，青潮虽然屡战屡败，但却屡败屡战，学会了一丝真正完美剑术的精髓！ 　　就像是和希欧下棋的那些棋手后来都棋艺大进一样，这便是青潮的机缘！ 　　而在未来，所有银峰领的剑士和修行者，都可以与有着固定套路的AI进行模拟战斗，甚至在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后，模拟恶魔也不是不行——虽然无法真的模拟超凡力量，但对于单纯的剑术和格斗技巧，战斗经验，都有极大提升。 　　相较于那些不明所以的无人机，恶魔守军自然更加看重眼前这些实力强劲的精锐剑士集团，但殊不知，就在他们注意力转移的一瞬间，每一个俯冲的无人机身上便都亮起刺眼无比的磁暴光辉。 　　一时间，数百颗将自己化作电浆炸弹的无人机便如同瀑布一般落下，数百颗电浆柱子就像是雷暴一般此起彼伏地在天地间闪动，而每一次闪烁，都将在兽魔孵化池上轰炸出大片大片的缺口，而那些成型至一半的兽魔更是在哀嚎中惨死，再一次化作黑雾消散。 　　电浆网络在最炽盛时，甚至化作了一片雷霆之海，海潮翻涌下，所有血肉巢穴都被焚烧成黑炭亦或是沥青般的粘稠漆黑液体。 　　目前来看，总体局势仍然是僵持状态，双方各有胜负。 　　但战略走向，却是恶魔军团更占优。 　　虽然银峰领的部队与十九军团退下的部队重组了第二道防线，但恶魔军团的确已经打破了金色平原封锁线，进入到了南岭内部，而十九军团也损失了相当战力。 　　南岭首府瑙曼城距离第二道防线极近，甚至已经有几头劣魔传送到了城市边缘，虽然被守军击落，但这也足以证明，成型的咒土和恶魔军团是几乎不可能被几条防线守住的。 　　但即便如此，恶魔军团却无法扩大优势——他们的魔兽部队想要去收割周边普通村镇的人口，继续扩大咒土时，却发现南岭内部所有的村镇都变成了无人区，所有人都都被收纳进有着坚固防御的大城市中。 　　毕竟，和金色平原中的骑士领主与边缘贵族不同，伊恩和巴敦侯爵完全可以掌控南岭内部的所有贵族和村庄行动——哪怕是有人不想离开家乡，宪兵队也会强制收押，可不给你讲什么人权和自由选择。 　　只是，同样的，随着十九军团退缩，重火力也大多被破坏，南岭中的恶魔也都不用困在虚境，而是可以在现实世界自由行动，尝试攻城。 　　不过，和西境的其他城市不同，南岭的城民即便是看见了巨大的恶魔扇动双翼在城市上空回转，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恐惧。 　　与之相反，哪怕是普通人，只要手里有武器，也会狂热地高呼，朝着天空射击。 　　这无法扩散的恐惧，同样遏制了咒土的扩散。 　　在狂热的战争意识和宗教宣传下，即便是恶魔也无法轻易侵入。 　　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能看双方的部队谁先溃散，亦或是双方的强者分出胜负。 　　而就在这个时候，战场逐渐迫近，还在看着战场直播的南岭群众，也再一次生出了第二波‘祈求’的力量。 　　第一次被伊恩使用虚假的影像催化而出的，只是一个引子，让南岭人民有了身份认同感，而现在，随着长期驻扎在南岭的十九军团退守第二道防线，真正的‘危机感’和‘会死的恐惧感’开始浮现。 　　只是，在伊恩长久以来的宣传下，这种恐惧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转换成了一种期待南岭军队绝地反击的希望。 　　一种再一次让光之巨人重聚，在虚境怒吼着朝着恶魔军队出手的力量！ 　　【故技重施！】 　　此刻，正在与伊恩在现实世界缠斗的丧钟冷笑道：【现在没有十九军团的火力，没有伊萨领地的超重火炮支持，你拿什么摧毁我们的恶魔军团！】 　　而伴随着他的话语，随着虚境中的光芒骤然亮起，大量的黑雾从虚境中转换至现实——在虚境中修整的恶魔大军已经全部从虚境中转移至现实世界，它们正准备朝着第二防线进行全力进攻。 　　光之巨人可没有办法一击贯穿虚境和现实，在没有重火力覆盖的情况下，恶魔们可以轻松转移至现实世界，等到光之巨人的强势期结束！ 　　“全套的恶魔战法，这绝对不是飞焰地可以开发出的东西。” 　　但伊恩此刻却在说一些和战争全然无关的东西：“果然，你们得到了深渊的火种——你们得到一个异星恶魔文明的全部数据库，并且将它们解析，吸收化作己用。” 　　“是恶魔之龙吧？你们隐藏在西境虚境最深处的那个怪物，就是深渊魔龙？”他笃定道。 　　丧钟微微一愣，然后大笑着朝着伊恩冲锋：【你居然也知道？果然，未来祂成功诞生了吗？这次战争真的是打的最难受的一次，原来先知就连你的底牌都能早早知晓】 　　【但这一次，根本无需祂出现，你们便会败于我手！】 　　“错了。” 　　而妖精伊恩挥剑，逼退丧钟，又一个轻盈地翻飞向后，躲过丧钟暗中爆发的声波集束炮。 　　他微笑道：“你以为为什么我要拖住你，又为什么要建设两道明明不可能挡得住恶魔的防线，逼迫你们将主要兵力都集中在防线周边？” 　　“我在等天基武器瞄准，你在等什么？” 　　【什么？】此刻，丧钟心中怔然，然后，在咒土的加持下，他强大的心灵感应能力便让他察觉到了一种极其可怖的危机。 　　一种……无法阻挡，无法逃避，无论位于金色平原的何地都难逃打击的危机！ 　　【糟糕！】 　　此刻，丧钟睁大眼睛，抬起头看向天空。 　　早就在十几分钟前，伊恩调动泰拉之心算力，开启全力形态与他交战时，天空上的攻击便已经开始了。 　　从泰拉卫星轨道瞄准，坠落至地表需要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这十五分钟时间，需要保证敌人位于同一个位置不动，需要敌人无法转移至虚境，需要敌人甚至没有时间察觉到危机降临。 　　所以，就在这十五分钟中，恶魔大军陷入了南岭第二防线最为激烈的的攻防战，当它们察觉第二防线的银峰领军队与十九军团都躲入地下掩体，和他们战斗的都是些无人铠装和无人机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后退。 　　而虚境中，恰到好处出手的亚德伯特正在压迫所有恶魔从虚境中退出——相较于天上不知所谓的危险，果然还是光之巨人当下的重拳更加可怕一点。 　　事到如今，百分之七十的恶魔大军都位于南岭第一第二防线中间的位置……一片空旷而没有任何掩体的无人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见了星辰！ 　　所有人都看见了星辰。 　　南岭，锖钢圣山，正在建设第二座超巨型磁暴塔楼，准备之后与恶魔战斗可能的漫崖长老凝视着天穹顶端突然亮起的数百颗密密麻麻的焰星，这些星辰拖拽着长长的尾巴，接连不断，甚至汇聚成了一整个整体。 　　“劫火自苍穹之顶落尽……审判于焉降临。” 　　昔日龙神的祭司，如今崇灵教山民区大主教，漫崖长老默念着伊恩之前对所有人宣告的预言，却发现自己周身的所有人，就连自己的孙子也都单膝跪地，虔诚地对那自天而降的劫灭之炎俯首祈祷。 　　“看来，先知的预言已经实现。”他注视着远方漆黑的虚境，已经抵达第三能级的老人露出了微笑：“那么，也是时候该出发了。” 　　“看啊。柯弥忒，我的孩子……” 　　哈里森港，子爵府顶端，格兰特子爵怀抱着自己一岁的孩子，目光感慨地注视着远方已经接连成线的天火：“这就是你的老师所能呼唤出的力量……真正的先知，真正的天才，远超你父亲的存在。” 　　“而现在，我将要为你去争取未来的资本。” 　　将完全继承了潜渊蜥鲸血脉，有着一头幽蓝色头发的柯弥忒交付于他母亲的手中，格兰特子爵驾驶着以太武装，点火出发。 　　而他的实力……赫然也远超过去！ 　　无论是瑙曼城还是霞辉城，无论是哈里森港还是玛瑙石平原，是山民还是帝国人，所有人都看见了，从天穹顶端降下的连绵劫火。 　　无需直播，无需银屏，只需抬头便可看见，一切正如先知之预言——近乎无穷无尽的流星拖拽着赤色的火线，将整个天空填满，它们连绵不休地下降，直至…… 　　坠落大地！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乃先知的预言！ 　　【防御！防御！】 　　此刻，恶魔们已经不能回到虚境规避了，他们惊恐地咆哮，然后汇聚各自的力量，在军阵的上方凝聚出了一层层护盾。 　　但是，由不化冰凝聚而成的寒冰陨石以四十倍音速从空陨落，护盾当即应声而碎！ 　　这便是伊恩早就从‘马赫迪’登上龙岛开始，就为自己领地准备的‘天基动能武器’系统——龙岛在泰拉赤道轨道上旋转，而南岭恰好就在赤道轨道上，他一想到这件事就立刻想到了准备这一套武器系统作为后手。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因为飞焰地的恶魔技术，龙岛停止了围绕泰拉自转，而是锁定在了南岭上空，这就更加方便伊恩。 　　这一套被伊恩命名为‘先知之怒’的天基动能打击系统，主要是使用了土系源质加固的不化冰，其内核是伊恩‘不动坚城’一系中掌控的元素‘铁’亦或是说‘钢芯’。 　　不化冰保证内部的钢芯不会被大气层磨损，而土源质固化的结构让这些陨石在撞击在目标上时会瞬间崩碎爆炸，让所有的引力势能全部都凝聚在内部的钢芯上。 　　每一颗陨石，都是伊恩收集泰拉大气的水分和物质构筑，每一颗都有数吨重，其下落的威力甚至堪比小型核弹。 　　而这样的陨石，伊恩造了超过三百颗！如果需要，他还能当场再制造一些！ 　　现在，数百颗流星接连不断地落下，恶魔军队登时遭受了灭顶之灾。 　　即便是恶魔，物质世界也是要接受物理定律，而物理定律决定了第一第二能级，哪怕是当年红杉土著的祭祀灵那样几十米高的超规格第二能级魔兽，也无法挡住炼金火炮的连续猛攻，而天坠之力更胜火炮百倍千倍。 　　登时，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响起，大地之上烟雾腾卷，宛如灰尘之海化逆流直上高天！ 　　在这瞬间，恶魔军团百分之七十的军队，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无数原本正在攻陷敌阵，破坏防线火炮阵地和要塞的恶魔在还来不及抬头仰视苍穹的时候就灰飞烟灭，而看见的那些恶魔就算是尖啸着想要逃离，也被陨石落下后滚滚而来的恐怖冲击波彻底撕碎。 　　而比较强大的那些融合恶魔军官更加凄惨一点，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失去意识，也没有来得及死去，只能活生生地承受那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感受着自己的皮肤血肉化作焦炭，而骨骼在海啸一般的冲击浪潮下狠狠断裂，身体四分五裂。 　　天之劫火的坠落持续了数分钟，在这数分钟中，天地之间除却大地的轰鸣外什么也听不见，那些躲在加固掩体中的十九军团士兵和银峰领士兵也同样在张大嘴巴尖啸，如若不这样，他们的耳膜将会因为恐怖的震荡而被破坏。 　　但即便是真的破坏，这痛苦也是幸福的痛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正如先知的预言那样，天降之劫火将所有敌人送入终焉！ 　　“这就是先知所说的——” 　　“天啊，太美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紫红色！” 　　“这就是霞辉领名字的真意吗？或许霞辉领存在至今的理由，就是为了迎来先知啊！” 　　“死吧，恶魔！” 　　而发生在战线中的一切，都有着半空中的无人机遥遥拍摄——虽然无人机也因为远方的冲击波而摇晃了好一段时间，但好在远方山峰上的摄像头完美地将天火陨落的过程拍摄下来。 　　这将会成为银峰领最完美的宣传素材，是未来传说的开端！ 　　足以摧垮城市与山岳的冲击过了半个小时才缓缓散去，而位于打击侧面，完整无缺的第二防线周边还有着相当数量的恶魔借助银峰领的工事存活下来，但这些失去了上级恶魔智慧，失魂落魄的劣魔兽魔很快就被军团剿灭。 　　【这是什么……这种东西……】 　　丧钟从刚才就没有继续与伊恩战斗了，而伊恩也乐的解放一会泰拉之心的算力——就在刚才这段时间，希欧微操的无人铠装已经清理了十九处魔兽恶魔突袭城镇事件，而青潮的报告也传达回来，他们已经成功摧毁了兽魔孵化池。 　　事到如今，只剩下惑心还没有回复，但伊恩根本不着急，因为南岭面临的最大威胁，恶魔军团的主力部队已经被被彻底摧毁了，即便是还剩下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兵力，但这些兵力已经不可能在严防死守的南岭取得任何战果。 　　【这根本不是先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就在此时，丧钟发出一声怒吼，此刻，他身上的深渊铠甲开始疯狂膨胀，甚至蔓延出诸多血管一般的管道插入他的体内，与他融合为一体，甚至就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亦或是说丧钟成为了深渊铠甲的一部分。 　　这是大量恶魔死后的力量汇聚在他身上，这原本是用于让恶魔将军在失去军队后仍然拥有可以和敌人鱼死网破的实力而准备的‘后手’，但一瞬间死掉百分之七十的恶魔军队，这狂涌而来的力量，将丧钟原本维持的完美状态打破了。 　　【你这……怪物！】 　　因为狂怒，极度惊愕与任务无法完成的懊悔憎恨，丧钟的恶魔化骤然加深，他嘶鸣着朝着伊恩扑来，已经开始畸变增生的三只眼睛中燃烧的是熊熊烈火。 　　但伊恩却不会回答这些问题，他只是哈哈大笑着，再一次呼唤泰拉之心的力量加持。 　　此刻，妖精伊恩周身亮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无论是行动还是进攻都会带起一连串的幻影，这被他命名为‘泰拉模式’的增幅状态极其强大，可以全幅度地提升伊恩的灵魂强度，灵能强度，源质操控能力和微操。 　　尤其是妖精伊恩形态极小，结构简单，只需要增幅源质操控能力就能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让他面对瞬间变强许多，甚至隐约有凝聚出真正亚空间之躯的丧钟仍有能力周旋。 　　但这一次，伊恩却根本没有打算与丧钟战斗，分出胜负。 　　他只是阻挡对方的攻击，然后下令：“泰拉之心，给我接通全南岭频道，我要在这里发表讲话！” 　　于是，下一瞬间。 　　全南岭所有的银屏中，亮起的便是伊恩的头像，以及伊恩第一视角，看见的丧钟那狂怒的恶魔面庞。 　　而刚刚因为天坠圣火，除灭邪魔之幕震惊的南岭群众，此刻正在一部分人的带领下祈祷。 　　他们没有欢庆，因为战争还未胜利，但是那种在心中洋溢的喜悦，那种仿佛自己见证了历史，参与了历史的兴奋感始终充斥在全身，仿佛让人有用不完的力气。 　　甚至就连南岭军团，一部分贵族都被这一幕触动——他们不禁扪心自问，为了自己手中的一点权力，与伊恩这样的人为敌作对是否值得……毕竟，伊恩说到底也无非就是要平等的管理所有人，既然如此，大家都被管，那就是都没被管，完全可以接受啊！ 　　谁会愿意与一个真的能预言天火，真的能降下天火的先知为敌？如果说其他先知的预言是所谓的预知未来，那伊恩的预言天火就真的有天火，简直就是大预言术了！ 　　而就在心思各异的人们面前，正在战斗的伊恩声音响起：“就在刚才，我的预言已经实现，现在，正是全面反攻的时刻，南岭的安宁将由我们自己守护，绝对不能让卑劣残忍的飞焰地人取得任何战果！” 　　“过去的这一年，是南岭高速发展的一年，这一年我们取得的进步，得到的财富，修筑的道路，建立起的全新城市与农场，远比过去十几年更多，要我说的话，南岭能真正与过去一年比拟的事件，只有数百年前帝国初次开拓南岭能比拟。” 　　【你居然敢忽视我！】 　　此刻，丧钟已经狂怒到几乎要丧失理智的地步，作为恶魔将军，他失去了绝大部分军队，即便是因为天火这种不可抗天灾，但这种事情一发生，就代表他的人生即将终结……而他也再也不可能向帝国报仇。 　　而伊恩，面对他狂怒的攻击，却可以用充满力度和感情的声音对整个南岭做演讲？ 　　要傲慢到什么地步，这个家伙，难道说，对他而言，整个南岭遭遇恶魔入侵的事件，无非就是一场秀吗？！ 　　当然不，伊恩无比重视这次恶魔入侵，因为这正是他未来所有辉煌事业的开端。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在所有人都还在震撼与感动，还在为先知的预言实现的惊愕中，对所有人进行演讲。 　　“——但越是发展，我们的敌人就越是阻拦，我们越是想要走向更加繁荣的新时代，享受更加富裕舒畅的生活，我们的敌人就决不允许——就像是今日这样，飞焰地的恶魔之军向我们展开了全面进攻。” 　　“这是多么惨无人道的恶行，所以他们的结局，便是被天火焚灭！” 　　此刻，人们都看见了屏幕中丧钟那无比狰狞，无比狂怒的面庞，他的周身萦绕着扭曲无比的亚空间波动，这正是与人类心光体护盾类似的防御能力，而丧钟更是可以用震荡灵能去强化它，让它可以反震一切攻击。 　　而伊恩的手臂与剑光在画面中扇动，数次斩开敌人的铠甲，亦或是挡下敌人的攻击。 　　事到如今，谁都知道，他们的先知，银峰领主正在前线，与一位极其强大的恶魔面对面交锋！ 　　银峰领主，并不仅仅是作为先知预言危险……他还是英雄与圣者，于黑暗中引领人们前行，斩破所有荆棘苦难，战胜所有险恶强敌。 　　而在伊恩的视角余光中，隐约能看见残余的幸存恶魔凄惨的模样，它们失去了大半的躯体，亦或是有一半的躯体被烧灼为碳灰，亦或是被彻底粉碎，而已经缓过气来的十九军团与银峰领军队已经展开反击，开始彻底消灭那些遭受重创，但暂时还没死的恶魔。 　　“接下来，即便是恶魔被击退，战斗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那些残余的恶魔化的魔兽，那些已经被污染的土地，全部都是我们的敌人！” 　　而伊恩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地停止，他毫无迟疑地宣讲道：“而且，伊萨领阵地的被毁，以及十九军团最后溃退的乱象，显而易见地证明，我们的内部有着叛徒！” 　　“有人倒向了飞焰地，投靠了恶魔，要将我们好不容易该改变的生活变回去，甚至更糟——失去生命，变成咒土的原材料！” 　　“我们能不能答应？” 　　“我们绝不答应！”纷纷扬扬的呼喊在每一个屏幕后响起，那些商会大屏幕前，那些市政厅前，那些工地小型终端前，那些山野间巡视的每一个车载音响旁，人们纷纷高呼。 　　他们既愤怒又骄傲，完全进入了伊恩想要让他们拥有的情绪。 　　因为他们敬爱伊恩，他们完全相信伊恩所说的一切！ 　　无需任何药剂，伊恩便用铁一般的事实来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而就在现在，丧钟终于感觉到了，伊恩将注意力对准了自己。 　　他终于——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一直都在想要杀掉他的敌人身上！ 　　“丧钟！还有所有飞焰地的融合恶魔！” 　　此时此刻，丧钟听见了伊恩辛辣果决的宣告：“你们这些躲藏在肮脏深渊中的臭虫，自以为得到力量便前去杀戮弱小的懦夫，你们胆敢入侵南岭，破坏所有人辛勤劳作的结果——你们的结果便是必败，你们的未来一片晦暗，你们没有明天与希望！” 　　“这是我，这是南岭所有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工人，是商人还是农民，所有渴望美好生活之人，对你们结局作出的预言！” 　　【你这个疯子！】 　　此刻，丧钟已经完全明白伊恩的想法了，他这是将自己这些恶魔，尤其是自己这个恶魔将军，作为提升自己威望的垫脚石！ 　　经此一战，伊恩在南岭的声望将会飙升至什么地步？无法想象，只要他的实力更强一点，有第四能级，那么说就是人间真神也不为过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要当神吗？而且，这家伙就这么有自信，可以战胜自己？战胜损失了百分之七十恶魔军团，故而力量也极度增强的自己？！ 　　【不要以为你赢了！】 　　他怒极反笑，原本一直都在与伊恩缠斗，意图用近距离搏击和优势力量压制对方的恶魔将军飞身而起，居然主动与伊恩拉开距离。 　　他屹立于无数陨石撞击大地升腾而起的烟尘中，整个人都被不断增生畸变的漆黑深渊铠甲吞没，只剩下三颗猩红的眸子满怀憎恨地凝视着伊恩：【事到如今，就给你们这些愚蠢的帝国人见识见识，恶魔军团最后的底牌！】 　　此时此刻，他的身后暴起一对翅膀，并非是常见的恶魔蝙蝠双翼，而是更加宽大坚固，更加有力魁梧的……龙翼！ 　　失去了所有军队的升华者，并不全都会因此而变得弱小……有一部分存在，反而会因此变得更加强大。 　　而恶魔，便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但这都无关紧要。 　　“那就尽管展示给我看吧。” 　　而伊恩嘴角翘起，以他双眸为源的直播镜头看不见这点，所以他的声音无比凝重：“但无论你的底牌是什么，恶魔丧钟，今日你都注定会失败——无论是军队还是个人的武艺，你都将败给我，败给所有南岭人！” 　　“因我已经注视到你的失败——” 　　“此乃先知的预言！” 　　泰拉775年，7月15日下午6点11分，霞辉之时，正如先知伊恩·银峰之言，劫火自苍穹落，荡平世间魔。 　　入侵南岭，横扫金色平原的恶魔之军在天火的轰击下，被消灭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规模，恶魔将军首领丧钟于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下，掀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降下天火的苍穹之下，恶魔军队覆灭的大地之上，一双龙翼缓缓从纠缠的漆黑血肉铠甲中抽拔而出，血红色的瞳孔中满是憎恨与狂怒，大气中因陨石撞击产生的灰尘因为无匹的振波而熊熊燃烧，化作熔岩蒸汽，萦绕在其左右。 　　一颗陨石巧合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落去，但龙翼的大恶魔仅仅是微微振翅，黑色的火焰燃烧，由不化冰凝聚的天基打击陨石便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而面对这等可怖的魔物，南岭伯爵，银峰的妖精领主举起了自己手中由冰凝聚的长剑。 　　最后的决战即将展开。 ###第二百八十四章 至高之术 　　南岭群山巍峨连绵，贯穿泰拉大陆极南之地，无数雄峰峻岭尽出其中，它宛如一只刚强有力的臂膀，将整个南岭行省最优渥的山下平原区保护在内圈。 　　而在泰拉之上，还有另一座雄伟山脉，其名为阿巴萨罗姆，飞焰地一大血系便以它为名。 　　曾经的飞焰地人认为，这是他们的母亲山脉，阻隔了山脉蛮族以及诸多魔兽的侵入，也挡住了帝国窥伺的目光。 　　但数百年的安稳过后，飞焰地人却发现，这曾经的母亲山脉不仅仅挡住了他人的侵入，更是挡住了自己的外出步伐。 　　而且……不仅仅如此。 　　原本雄霸整个飞焰地的阿巴萨罗姆血系，因为被困在没有外出口的飞焰地内侧，只能坐视掌握了远焰地荒漠商路的涅玛萨斯血系不断壮大，甚至反过来超过他们，成为了如今的飞焰诸地之首。 　　但这商路亦有利弊。利益很明显，而弊端，便是如若有外敌入侵，涅玛萨斯血系便是首当其冲。 　　这便是丧钟当年的故乡为何繁荣，甚至就连乡村的大男孩也能无忧无虑地与心爱的女孩在田野花园玩耍的原因，也是他的故乡为何会在飞焰地与帝国第一波冲突中，就被空袭彻底毁灭的原因。 　　丧钟直至如今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知道，是帝国人杀死了他所有的亲人，是帝国毁灭了他平静而又美好的生活，是帝国让他成为了恶魔。 　　他永远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停止自己的复仇。 　　而现在，就在他正在完成自己复仇的时刻，却有人阻挡他。 　　伊恩·银峰……先知。 　　神奇的预言天火，初具雏形的前纪元机械化部队，众志成城的南岭人民……这样的气象，已经开始让人感到不安，这赫然是帝国另一次中兴的雏形。 　　为什么帝国总是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无论是黑太阳，还是守土者，亦或是这一代的先知……每一位似乎都能镇压一个时代。 　　所以，才必须要消灭！ 　　要在萌芽之时，对方还未成长之时，对方还没有到无法遏制的地步前，就彻底消灭！ 　　就在……现在！ 　　丧钟睁开了三只眼眸，第三只眼睛位于他左眼的上方，那是龙的竖瞳，闪烁着冰冷无情的金红色光辉，既如地心一般闪耀，也如血液一般猩红。 　　深渊铠甲·丧钟已经与他融为一体，诞生于他故乡的恶魔就是他自己，他是最初的融合恶魔之一，也是深渊火种的试验品。 　　如同雷鸣一般的心跳声正在从这躯壳中响起，堪比巨龙的恐怖生命力与灵能反应正在大恶魔的体内燃烧，当丧钟睁开双眸，开口咆哮时，恐怖无比，实质化的震荡声波便呈现出一个不断扩大的同心圆，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轰！！！ 　　这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扫荡天地，无论是陨石陨落造成的烟尘，亦或是虚境被干扰造成的扭曲异象，全部都被一扫而空，这足以让钢铁化作粉尘的力量扫过万物，甚至在下方的大地凌空压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山。 　　这便是‘丧钟’——给予万物平等的终结，让一切归于殛粉的破灭之力！ 　　在这一瞬间。 　　整个南岭行省，无论是山脉中蛰伏的魔兽，亦或是驻守在各大城市中的升华者，全部都感受到了一股极度的危机。甚至就连拜森山脉中的那些兽王，那些山之王的下属，它们也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阵战栗，那是最原始的恐惧，是对万物自己缔造的自灭因子，对名为‘大魔’之物的恐惧。 　　而这恐怖的波动甚至不仅仅在南岭扩散，还以超越时空的幅度在整个虚境扩散。 　　【飞焰地的恶魔军团中居然真的有第四能级的大魔？】 　　大雪顶，还没有离开南岭，而是以‘学术交流’为理由留在此地的冻鱼导师甩了甩尾巴，红色的虎鲸有些惊讶地看向金色平原的方向：【不，它原本只是第三能级巅峰……但恐怖的魂量把他强行塞到了第四能级……这也是这头大魔底子够好，足够疯狂，不然的话，结果只可能是彻底变成‘孳孽’】 　　所谓的孳孽，便是彻底失去神智，没有智慧只有纯粹力量的神孽魔物。这种魔物，在银色芯片中也有记载，虚空孳孽据说就是宇宙中自然生成的，由宇宙本身中所有生命凝聚的无限绝望构筑的自然孳孽。 　　但显然，丧钟跨过了这一条对于大魔来说最难越过的分水岭，凭借恶魔军团大半消亡后，所有魂量都被吸纳的力量，他赫然是跨过第三能级的界限，彻底成为了大魔中的统领者，真正的四能级。 　　“飞焰地的恶魔军团中出现了第四能级。” 　　帝都，灵知院院长莫泽眯起眼睛，他的灵能‘先兆之印’早就在南岭埋下了暗子，全程看见了伊恩的所有操作。 　　但即便如此，在看见天火时，这位见多识广的老院长也不禁抬起眉头，感到惊奇与不可思议。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作为‘牺牲’的西境与南岭都将会被打碎——而原本的西境贵族和南境贵族集团也将会被打碎，并在之后帝都主持的重建工作中归于直辖，彻底被帝都完全掌握，进而展开新一轮的现代化改革。 　　但现在，伊恩不仅仅已经在南岭展开了信息化改造，凭借恶魔之军制服了所有南岭贵族，甚至就连机械军队这种前纪元文明的产物都制造出来了——看来这小家伙手里的遗产超乎想象的多，甚至就连先帝手里似乎都没有这么齐全。 　　就连飞焰地的超凡军团恶魔之军，居然也无法拿下，甚至还被逼出了最后的底牌。 　　使用整个军团之力催化出的第四能级大魔……这已经有些超出危险红线，绝非南岭理论上能对付的对手。 　　理论上来说，帝都这个时候，就该出动位于中央平原驻守的凤翔骑士团，直接抹杀这个第四能级大魔。 　　但…… 　　“有意思。”眯起眼睛，双眸中亮起暗紫色的光晕，莫泽院长微笑着注视着南岭：“看样子，我们的先知似乎早有预料——他是想要正面解决这个第四能级大魔？” 　　“且看看吧。让我看看……你是否能和你的师兄马赫迪一样，有着超乎我们想象的潜力！” 　　南岭。 　　见证了一位第四能级大魔的诞生，伊恩却一点惊愕的反应都欠奉。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丧钟很强，是能依靠恶魔之军的力量发挥出第四能级力量的强第三能级，既然如此，他的计划一直都是以此作为基础。 　　丧钟进阶第四，无非也就是实力变强了一点，并没有超过伊恩的计划……好吧，可能超过了一点，但问题不大。 　　（泰拉之心，不能抢夺这些死去恶魔的灵魂吗？） 　　脑海中，伊恩与泰拉之心直接交流，他看得出来此刻丧钟的魔化完全是因为恶魔军团的魂量汇聚，假如能从中截胡，不仅仅能丰富泰拉之心的力量，更是可以削弱敌人。 　　但泰拉之心传回来的回馈很简单——假如是在银峰领或许还能试试，南岭边缘的信号太差，它支援伊恩就已经是极限，多的再也办不到。 　　而且，恶魔的灵魂之间，似乎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联系存在…… 　　“有意思，还有暗手吗？”伊恩眯起眼睛。 　　此刻，已经彻底化作三瞳龙翼恶魔的丧钟悬浮在半空，周身被漆黑的亚空间烈焰萦绕，它漠然地俯瞰着大地，与妖精伊恩互相对视。 　　此刻，丧钟心中颇有些疑惑。 　　因为，在它升华过的‘灵界视觉’中，伊恩的灵魂根本就不是什么妖精……而是一片庞大的，几乎没有边境的……黑暗。 　　这黑暗宛如黑洞，仿佛要将所有的光都吸收，但它本来就是光，因为这漆黑的幕布上有着数以千百计的银青色光点，璀璨夺目。 　　这是泰拉上的生命无法理解的一种东西，它名为星空，冰冷无情，空寂虚无，环境几近于地狱，在吞噬了梦想的同时，却又蕴含了所有的希望与未来，是这世间最矛盾的事物。 　　而在伊恩眼中，自己眼前的恶魔却是一团熊熊燃烧名为愤怒和毁灭的烈焰。 　　它是拒绝家人死亡拒绝爱人死亡，却又不得不直面他们燃尽枯骨的绝望，衍生而出的想要粉碎一切，粉碎整个现实的愿望。那恐怖的震荡，本质并不仅仅是声波，而是震齑天地，粉碎万物的破坏！ 　　而现在，这团破坏一切的憎恨之火，携裹着轰然雷鸣，朝着自己直冲而来！ 　　【死吧，先知！】 　　在这瞬间，原本因为灰尘腾起而在南岭上空形成的大片大片尘埃云应声而散，一道肉眼可见的超巨型圆环冲击波在整个天际扩散，在瞬间就让已经来到夕阳时分的山下平原被晦暗的黄昏之光照耀。 　　丧钟此刻手中握着一把烈焰长剑，方圆千米之内，所有灰尘，和碎石全部都被他以‘震荡灵能’加速分子振动点燃，化作熔岩蒸汽，一时间，他简直就像是操控烈焰的火龙，周身被金红色的恐怖烈焰龙卷包围，任何事物进入其中，都将会被彻底搅碎，变成彻底的碎屑。 　　而现在，随着丧钟举剑朝着伊恩砸来，整个烈焰龙卷便带着好似山岳崩溃的巨声，如同一把超巨型火剑朝着妖精当头砸落。 　　只凭这一招，丧钟的实力就无愧第四能级之名，是实打实的人形天灾，摧毁整个城市恐怕都不需要几个回合。 　　伊恩又不是傻，他立刻抽身后退，利用妖精的超高机动性后退，避开了这一击。 　　烈焰龙卷砸落在地，大地之上瞬间就多出了一道宽达百米的超巨型沟渠，无数熔岩蒸汽疯狂地向上翻腾卷动，混杂丧钟的亚空间力量，形成了一大片烈焰领域。 　　这就是‘大魔’的力量，能以破坏之举，扩散自己体内的‘亚空间’，形成一片对自己极其有利的场地。 　　急速后退的伊恩也被卷入了这片场地中，不断卷动的金属熔岩蒸汽，纷飞的碎石和躁动的高温气流将小小的妖精吞没，环视四周，全部都是一片金红。 　　但这并没有避开伊恩的感知，已经进入‘泰拉之心’状态的他双眼前有一道银色的闪电一闪而逝，他迅速地感应到了从自己右侧后方袭来的那一柄悄无声息的粉碎魔剑。 　　这粉碎魔剑本质上并非实体，而是由‘丧钟’用自己灵能制造的一束震波，它类似于光剑，无形无质，但却能切碎，砸碎任何事物，即便是最坚固的钢铁，面对它也毫无意义。 　　丧钟进阶第四能级后的第一击看似撼天动地，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并无一击命中伊恩的自信，故而只是用此来逼迫伊恩走位，真正杀招，乃是这一击在自己领域内的偷袭。 　　而他也相信，即便伊恩是危机先知，也绝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预知的余力！ 　　他想的没错，伊恩的确没办法预知这种事……但是泰拉之心可以增强伊恩的感知力，让他察觉丧钟的真身！ 　　对此，伊恩只是反手一握，也从虚空中捏握出了一柄寒冰长剑。 　　妖精伊恩手中的长剑虽然只有短短二尺，但却同样坚固。既然丧钟以‘加速分子振动’制造出这破灭一切的烈焰魔剑，那么他也就用冰系源质的力量凝固分子，制造出一柄绝对不会破坏的寒冰神剑！ 　　一大一小两剑对撞，惊动群山的一声锵然炸响，瞬间就荡开周边的熔岩蒸汽云雾，显露两个正在对剑身影。 　　伊恩在对剑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肯定赢不了，丧钟临阵突破，进阶第四能级后，或许还没有时间掌握第四能级都该有的能力，但是在瞬间出力上已经完全超越了第三能级的上限，即便是自己不动坚城本体启动龙之心核也就这水准，妖精之躯即便是有泰拉之心加持也完全无法正面硬扛。 　　但，或许是因为丧钟之前只是个普通人，所谓的武技都是后来才学，没有完善好基础的缘故，丧钟的剑法只得一个‘狠’与‘快’，却没有‘巧’与‘锐’。 　　而伊恩虽然习武的时间恐怕只有丧钟的一半不到，但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基础又极其牢固，当即便用出巧妙的牵剑，将丧钟的剑势引至一旁。 　　泰拉世界的剑法，与其说是一种技艺，不如说是一种学科，每一式剑路都会进行高效的计算，以期在最恰当的时间使用出最稳定的力量，去最有效的杀伤敌人。 　　无论是挑刺劈斩，还是牵勾格架，精通剑法之人什么都做得到。 　　丧钟几次出剑，每一次都感觉自己的烈焰之剑要将伊恩的寒冰之剑粉碎时，居然都在中途失去了对伊恩剑势的跟进能力，伊恩或是横击剑脊，亦或是压住剑柄，让丧钟无法发力，总的来说，就是不和丧钟正面硬碰硬。 　　不仅仅如此，每次丧钟攻击出现失误，他都会凭借自己妖精灵动的身躯立刻逼近，使用迅捷剑瞄准它裸露在铠甲之外的区域拔剑刺击！ 　　如若说，其他人的剑法不过是普通的技术，那么伊恩的剑法，堪称‘至高之术’！ 　　一时间，明明是丧钟的实力占优，却是伊恩将其逼退，剑势散乱。 　　还在通过伊恩的视界观看直播的诸多南岭人都高呼起来，他们之前看见了丧钟进阶，似乎要毁灭世界般的可怖凶威，心中早就有高高吊起，可现在看见那可不的天灾之魔居然被银峰伯爵压制住，自然是再次精神了起来，开始欢呼雀跃。 　　但实际上，伊恩自己心中却暗道不妙：丧钟虽然被他逼退，但却并没有慌乱，而是凭借自己进阶后更快的反应速度和身体控制能力，以力破巧，对抗伊恩的剑势。 　　甚至可以说，伊恩之所以能逼退对方，是因为丧钟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故意失落，观察伊恩的剑路。 　　果不其然，丧钟的剑法愈发有章法，几次回击愈发凌厉，这次轮到伊恩感觉到手中长剑不稳，甚至快要破碎。 　　好在伊恩也是趁着这个时间观察丧钟的情况。 　　【丧钟】 　　【第四能级·恶魔领主·核心·不可食用】 　　【以飞焰地深渊技术手段强化的自然融合恶魔，具备‘领主’与‘亡君’的部分特性，可以从自己下属的恶魔灵魂中汲取力量，当手下的恶魔死亡时，灵魂首先被恶魔领主吸收，化作其力量的一部分】 　　【具备极强的灵能能力，可以自由在虚境现实转移，甚至可以牵引一片物质世界堕入虚境亚空间深处，构筑出自己的‘深渊’。但因为飞焰地的改造，融合恶魔进阶第四能级后，领域自然并入咒土，化作‘咒土深渊’】 　　【自然界中极少出现自然的融合恶魔，概率为五亿七千万分之一，可一旦成功，融合恶魔都具备超过一般真恶魔的强度，因为他们实乃以人之心行恶魔之事，远比原生恶魔更加疯狂可怖，更加执着坚定】 　　【蕴含源质：1459126.7833核心源质单位】 　　【警告：该个体正处于特殊状态中，极度危险！】 　　【……】 　　感情自己遇到的还是珍稀个体？难怪对方能临阵突破升级。伊恩说实话心中有些腹诽，他自己都没临阵升级几次，怎么敌人一个个的全都会？ 　　算了，先知从不做无把握的事，如果可以，伊恩真的想第五能级后再去碾压。 　　至于现在……时间已经拖延够了！ 　　噔！ 　　碎裂之声炸响，伊恩手中的寒冰长剑破碎，丧钟的震荡灵能终究是胜过了泰拉之心状态下的伊恩，妖精手中此刻空无一物。 　　【好！】 　　而丧钟怒喝一声，手中烈焰长剑眼看就要命中眼前的娇小妖精……但突然地，它的身躯微微一顿，然后，满头半透明红色的灵能烈焰就笼罩了他的整个脑袋！ 　　在看见这灵能烈焰的瞬间，伊恩就知道，希欧的真龙之躯已经来到了周边。果不其然，一声龙吟在天穹之上响起，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希欧遁入了虚境，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真龙……该死的……不是说保持中立吗？！】 　　飞焰地显然知道希欧的情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希欧已经自愿放弃龙岛的中立身份，加入了银峰领，成为了银峰领的一部分，当然可以对他们宣战。 　　【无耻的帝国人！无耻的真龙！明明说好了保持中立，为何当初不庇护我们，反而庇护这些帝国人！？】 　　恶魔的愤怒再次提起，而这一次，它在自己的灵魂周边构筑好了水泄不通的防御，漆黑的雾气就像是护盾一般环绕它周身。 　　但还没有开始行动多久，丧钟的步伐就又缓慢了下来。 　　因为，它看见了其他人。 　　四道人影，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漫崖长老，巴敦侯爵，格兰特子爵，希欧真身……四位有的驾驶以太武装，有的携带浑身最强饰品和武器的强者，就毫无武德地与伊恩一同将丧钟团团包围。 　　而虚境之中，亦有若隐若现，胸口闪烁红光的光之巨人正在迫近。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群泰拉人什么都敢造啊 　　伊恩的妖精之躯，实力能评定几分？ 　　如果说一百分满分的话，恐怕只有八十分。 　　源质总量只是普通水准，自然灵能比较强大，操控能力极优，战斗技巧也是如此，算是加分项。 　　但是相较于那些六边形全满分的人，伊恩的妖精之躯仅仅只能说是强，而并非是完美。 　　但是！ 　　如果算上各种武器道具，算上面子与魅力，乃至于泰拉之心……那么实力便不下于三百分！ 　　泰拉之心的力量，并不仅仅是单纯的计算力，在泰拉之心的支持下，伊恩能操控的源质总量，灵能控制精度，源质灵能恢复速度，对敌人攻击的化解能力，甚至单纯的就是移动速度，全部都会单纯提升。 　　攻击，防御，速度，减免，血量蓝条……这是全方面的提升。 　　那么，提升过的伊恩，就能对付第四能吗？ 　　开什么玩笑，当然不能！ 　　第四能级的力量，相较于第三能级，是质的提升。 　　第三能级升华者，使用的力量，还是源质与灵能，只有在心光体方面会使用两者融合形成的‘原始以太’，而第四能级升华者，基本上全方位使用的都是以太，一举一动，都超过第三能级升华者全力。 　　当然，这种全力运行状态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压迫，故而为了减免消耗，第四能级也会使用下级的源质以太——这也是为何第四能级需要进入战斗状态‘以太真身’才能算是全力战斗。 　　而眼前的大魔丧钟，显然是不会在乎什么全力后遗症的，它一诞生就全力运转自己等同于以太真身的‘亚空间之躯’，将周边的时空全部都转换为他的地狱领域。 　　泰拉之心的力量，最多抵消地狱领域造成的影响，而丧钟因为吞噬了百分之七十恶魔之军的魂量而进阶的本质，却需要伊恩去实打实地对抗。 　　好在，伊恩从不和比自己强的人单打独斗。 　　说是没有战士精神也好，面子果实也罢，总之伊恩是学者，而他向来信奉战斗的本质就是人多打人少。 　　于是，早就在最开始，伊恩便联络了南岭所有的高层战力，以‘天坠之火’的预言为信号，联手对敌敌人的最强战力。 　　被狂风之龙心光体包裹的山民老者，驾驶以太武装的帝国贵族，看似平平无奇的侯爵老头，虚境之龙的真身……再加上光之巨人和妖精领主，六位第三能级的存在将大魔团团包围。 　　打得过吗？ 　　说实话，理论上假如是真的完整的第四能级大魔，一只手就能把这群南岭的老弱病残给扫了，可能会费点功夫，但绝对算不上难。 　　但毕竟丧钟不过是填鸭外加临阵突破的残疾版第四能级，对阵南岭的老弱病残刚刚好——尤其是伊恩展开了泰拉之心的领域，抵消了大部分恶魔的领域影响。 　　“诸位，这就是我们南岭的敌人……” 　　如此说道，伊恩双目仍然紧紧锁定着眼前的大魔丧钟，而果不其然，还未等伊恩继续开口说出第二句话，丧钟身形一闪，瞬间就突破音障，以近十倍音速朝着伊恩一剑强袭而来。 　　他这一剑的力量，已经没有任何外溢的震波，或者说，所有的震动都不以‘声波’与‘机械波’表现，而是以‘分子震动高温’表现。 　　此刻，他手中的烈焰魔剑已闪耀到如同太阳一般璀璨，周边的空气正在疯狂的燃烧，能量外溢到甚至制造出了一圈电浆层。 　　但即便是如此速度和威力，此时的伊恩却仍然能挡得住——他凝重地举剑，周边的空气全然凝固，变成了大量在空气中斑驳不定的晶体，这是超低温凝固空气气体产生的现象，而伊恩便以这样固态的‘气冰’为壁垒去招架。 　　招架的结果，自然是壁垒破碎，伊恩整个人倒飞而出，但在他却并非是被丧钟的力量击飞，而是空气晶体热膨胀后释放的冲击波吹飞，消去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力量。 　　这是消力，还是纯度非常高的水准！ 　　而就在此时，巴敦侯爵率先出手。 　　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语，这位帝国将军已经与瑙曼城内的灵能高塔共鸣，发动了自己最强的一击。 　　真形‘白炎执政官’掌控风与烈焰之力，丧钟的高热领域对他来说并非阻碍，反而是一种助益，而随着他启动自己的暗手，瑙曼城中一道金绿交杂的光柱拔地而起，带起一阵阵澎湃的热风，直入苍穹。 　　这光柱并非是简单的能量冲击，它在没入云霄之地后，直入平流层乃至于之上的电离层，无尽的风不断扩散，如同帝都的力场光束般没入整个南岭大气层中，能量不断蔓延溢散，最终影响了整个南岭的大气循环。 　　而就在这天地的至高之处，星球磁场循环运转之地，雷霆突然炸响。 　　——所谓的白炎，便是那天际顶端，一闪而逝的惊雷。 　　闪电风暴正在凝聚，而它的目标，便正是大魔丧钟！ 　　这便是帝国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的气候控制技术，也是巴敦侯爵掌握的底牌，除却蓄力时间太长外没有任何缺点。 　　但显然，雷霆降落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第二时间，格兰特子爵顶上。 　　以太武装·征澜在经过伊恩尽心尽力的维修后，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巅峰状态，归根结底，当年的格兰特家族可是有第四能级传承，侯爵潜力的中层贵族，第四能级的敌人而已，老祖宗又不是没杀过。 　　而在领悟自己的本心，在孩子诞生后成就第三能级的格兰特子爵眼中，大魔丧钟的确是棘手的敌人，但如果不棘手，他又怎么卖人情给对方，为自己的孩子争取资本呢？ 　　如今，征澜表层的鳞甲一片片竖起，甲片之下，亮起的是深蓝色的水光，这正是以太武装全力运转的表现。 　　一时间，周边时空，方圆数十公里内，所有的自然源质移动方向都朝着征澜处偏移，以以太武装为核心移动，而这恐怖的力量全部都汇聚成了一团巨鲸虚影，随着征澜的高速移动，以浩荡凶霸之势朝着大魔斩去！ 　　渊鲸霸剑！ 　　面对这没有丝毫花里胡哨，就是势大力沉，用以太炉心和升华者自己双核双动力压人的一剑，即便是大魔也不想浪费力量去硬接，他足下一跺，踏空而行，左避意图躲开这一击——但也就在这时候，希欧的凝视降临在此地。 　　【停！】 　　简直就是言随法出，希欧一句话，丧钟居然真的就停滞在原地。 　　假如是一般的灵能者，强行用灵能去定身恶魔，反过来把他脑袋给爆了都正常，但谁叫希欧是龙？哪怕是深渊之龙真的出现了，本质上也就和希欧自己是一个级别，过段时间希欧不开挂也不用战争催化，只要有所成长，掌握了以太的奥秘，自己也就是一个第四能级。 　　但即便是希欧也无法定住丧钟太长时间，零点七秒后，当渊鲸霸剑已经斩在丧钟额头上时，它已经恢复行动能力，当即发出一声狂吼，一股浑厚无匹，粉碎万物的可怖有形气劲便从它口中爆发，硬生生地将渊鲸霸剑震碎。 　　不仅仅如此，丧钟竖起二指，正如之前他意图摧毁青潮带领的突袭小队那样，一束凝聚到极致的声波集束炮朝着格兰特子爵轰去！ 　　在这瞬间，子爵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他连忙操控以太武装扯让，但还是被这一击命中，征澜左侧的以太增压器被破坏，极限出力受到影响。 　　“又来？这群人有没有完？！”子爵的声音除却愤怒外还有无奈，他刚刚进阶第三能级没多长时间，以太武装受损，虽然还能继续战斗，但却难以发出之前渊鲸霸剑那样，足以让丧钟退避的强招了。 　　【你们这些帝国人……简直就和苍蝇一样！】 　　接连击退帝国人的联手袭击，丧钟正奇怪为什么这群人的进攻如此有章法，但是等他看见另一旁的漫崖长老待在原地不动，双目中亮起了和伊恩之前一样的银色光辉时，它的心中就有了答案：【可恶，居然是这种灵能吗？！】 　　这当然不是漫崖长老的灵能，而是漫崖长老以自己为终端信号站，承载泰拉之心的力量——作为崇灵教的高层，他自然是知道泰拉之心的存在的，而伊恩对他的解释很简单，泰拉之心就是‘崇灵教的灵’，是人类集体意识的一部分代行。 　　这话并没有错，因为银峰领的所有亡者都会归入泰拉之心，这的确就是人类集体意识没错，倘若未来全泰拉所有人类的灵魂都归属于泰拉之心，那么泰拉之心就是实体的阿赖耶，人类集体意志，生者与亡者之神本身。 　　漫崖长老虽然表面相信，但一直将信将疑，而现在真的体会到泰拉之心的力量后，他完全理解伊恩所说的‘这就是未来’的意思了。 　　但被帝国人流畅合击妨碍的丧钟可没有这种想法——它只是觉得非常愤怒，非常非常愤怒。 　　所以，它便要对所有人中最弱也最好杀的漫崖长老，使用它最强的一击。 　　嗡——龙翼大魔扇动双翼，虚境内外，咒土之中，无数漆黑的气息交错，与它联系在一起，整个南岭时空中所有的咒土力量在此刻都与丧钟相连。 　　恐怖的震波以丧钟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甚至不仅仅是物质世界，就连虚境中的光之巨人也不得不在这洪涛一般的力量下退避。 　　趁着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南岭强者都忙于化解它的力量，丧钟发起进攻。 　　然后，与漫崖长老对应的那片物质世界时空的虚境登时在极度剧烈的震荡中崩塌了——与此同时，物质世界，随着对应处虚境的崩塌，那片区域也陷入了暂时的时空紊乱，大片物质堕入亚空间中，被迷失放逐。 　　这便是所有第四能级大魔都具备的力量‘破灭放逐’，只要敌人不具备亚空间行动能力，这一击基本可以说是必杀，被放逐者并不会立刻死去，但如果无人救回，那么就比死亡更加恐怖。 　　但是。 　　即便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救下漫崖长老，那么有在场之外的人不就行了吗？ 　　轰——嗡！！！！！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青蓝色电光宛如贯日长虹，撕裂大气，洞穿云雾尘埃，从远方直射而来，在天地之间带起一大片真空轨道。 　　这攻击不仅仅出乎丧钟预料之外，也出乎自以为要被放逐进亚空间的漫崖长老和其他一众南岭强者意料之外，它准确无比地命中了丧钟的心口，并在对方的身体正中爆炸开来！ 　　这是一颗超电磁炮，材质正如之前的天火陨石，是钢芯不化冰铸就，辅以各种高磁材料。 　　而发射者…… 　　正是伊恩！ 　　另一个伊恩，从一开始就不再出现，与‘妖精伊恩本体’分别行动的伊恩！ 　　远方，第二阵地之内，驾驶着一台漆黑壮硕，甚至可以说有点壮硕过头的巨型独眼铠装，伊恩正在用这台肩部扛着一整个大型电磁加速轨道的超远距离重狙击铠装瞄准远方的大魔。 　　【第二个先知？】 　　被这一击命中，察觉袭击者的大魔愣了愣，即便是恶魔也是很难理解龙和妖精奇妙的生命形态，更不用说更加奇妙的伊恩了。 　　但很快，它就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一击破灭放逐不仅仅没有建功，漫崖长老退离了放逐区域外，其他南岭强者也都整理好状态，再一次围攻上来！ 　　而为首的，自然还是那妖精伊恩……以及巴敦侯爵之前蓄力，如今才迸发而出的天地之雷！ 　　嗡！ 　　伴随着沉闷的雷鸣，苍白的大气之雷朝着丧钟直击而下，此乃借助整个南岭周边气象，借用了大气涌动之力的恐怖升华技艺，一雷轰击，就如整个苍天倾盖，威力不可想象。 　　但避无可避的丧钟举剑直击，硬是要以个体之力硬撼这天地之威！ 　　轰！！！！ 　　巴敦侯爵与丧钟的这一击对拼，对双方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一个是借力天地，一个是借力咒土和恶魔大军，但周边的大地可就没那么坚固。 　　无尽的冲击波和高热热风朝着十方扩散，周边的泥土和岩石全部都被震的酥脆，很快就垮塌成沙，随风消散。 　　而原本已经成型的环形山，更是直接被震荡垮塌，变成了一个略微凹陷的盆地。 　　至于这一次对击的胜者，显然已经非常明显，正是一步未退，正面击溃了巴敦侯爵天雷轰击的丧钟！ 　　事实证明，第四能级就是可以将天地凌辱，狠狠地将所谓的天地神威破开！ 　　【不是，伊恩】 　　此刻，希欧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这个大魔有点猛啊，我们这么一套合计下来，没来得及展开以太真身的第四能级也得死了，它怎么全都抗下来了？】 　　【你别小看第四能级，我这一套设计只是按照第三能级巅峰，第四能级出力的情报来的，哪怕是暗金巨龙那种第四能级，吃一套最多也就轻伤】伊恩摇头，第四能级就算没有以太真身，只是心光体也足够坚韧，不是那些攻击能轻易击溃的。 　　【暗金巨龙可是锖钢龙的幼体好么，它裸体就比很多第四能级硬了！】希欧嘟囔道。 　　而伊恩此刻也感觉有点棘手，这些攻击就算无法杀死丧钟，也多少能将其重创才对，结果对方除却看上去有些疲惫外，居然没有任何伤势。 　　倒不如说，丧钟真正意义上受伤，还是自己在虚境中和亚德伯特联手偷袭他，这才斩掉了对方的一臂。 　　但他并不紧张：【别担心，我看现在丧钟马上就要被大魔的恶念吞噬，再也无法维持‘融合恶魔’的身份了——而等他的秩序宝石彻底被咒怨污化，它就会彻底变成恶魔】 　　【到那时，融合恶魔的技术就无法在虚境机神的规则中保护它——它就等着被一群赶过来的第四能级虚境机神狠狠制裁吧！】 　　伊恩的话被在场所有人听见，这的确符合大家的预期——哪怕是临阵突破，被纯粹量级塞上去的大魔，也的确不是一群第三能级能轻松打败的。 　　如此一来，拖住这个已经逐渐开始疯狂的飞焰地大魔，让它自己自爆，被虚境机神剿灭，的确是一个正常的思路。 　　而实际上，丧钟确实快要变成真正的恶魔了。 　　第四能级大魔，本质上，就是从‘个体的恶魔’，变成了一种‘深渊’。 　　所谓的深渊，就是被恶魔的咒怨彻底扭曲，永久性堕落的亚空间——永恒的亚空间迷宫，完全属于大魔的虚境之地，便是深渊。 　　此时的丧钟根本就没有理智去完成自己的深渊，所以它的战斗力相较于一开始就自带相关以太真身的人类第四能级还有相当差距。 　　而它的自我意识，也的确快要被自己体内淤积的咒怨要吞噬了。 　　恶魔心口最深处，埋藏在体内的那颗金色的宝石已经逐渐变得漆黑污浊，马上就要彻底丧失自己人类的心智。 　　【我要……变成恶魔了吗？】 　　在这瞬间，丧钟终于理解为什么伊恩一直都对它似乎毫无畏惧的原因了。是啊，它的实力越强，就越是难以控制自己，越是容易失去对人性的约束，导致彻底堕落。 　　然后，就被机神剿灭。 　　恶魔终究是不容于一个正常文明的技术，它的天敌和针对者太多太多…… 　　【我是不是恶魔？】 　　它体内最后的人性如此自问，然后露出了有些疯狂的笑容：【我不就是恶魔吗？随意轰炸平民城市的帝国人是恶魔，我难道就不是吗……】 　　【只是，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的路！】 　　但，就这样变成恶魔，死在机神手中，实在是有些丢人……我还想要杀，杀更多的帝国人！ 　　此刻。 　　丧钟从自己魔念的最深处，从自己‘深渊’的最深处，听见了一个奇异的声音。 　　——即便是付出一切代价？ 　　【即便是付出一切代价】没有任何迟疑，丧钟道：【灵魂，生命，意识，梦想……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愿望，实现了。 　　嗡！ 　　在这瞬间，龙岛。 　　正在等待什么的极风龙王与真炎龙王同时睁开双眼，看向南岭的方向。 　　【这是……】 　　极风龙王肃然道：【这个思维波动……】 　　【是深渊意识！】真炎龙王更加直接，祂惊愕道：【这群泰拉人什么都敢造啊，他们居然把深渊意识给造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龙王亲临！ 　　“那现在你们能出手了吗？” 　　对于震惊无比，长吁短叹的两位龙王，龙岛还在搓天基武器弹药的不动坚城伊恩表示了一点小小的不满：“下面都打成这样了，这个丧钟龙翼都出来，就差明说自己是深渊之龙的祭品了，这还不把他抓起来狠狠地审问一番吗？” 　　【没这么简单】 　　极风龙王有些无奈：【你们所有泰拉人体内都有一点龙血，这就是血脉真形升华之道的原型，长出龙翅膀完全可以说是返祖亦或是觉醒了一部分血脉】 　　【对】 　　真炎龙王也啧了一声：【深渊之龙的出现判定可没那么简单，最起码我们得看见‘照片’亦或是‘实相’，这样才能通过程序，降临泰拉去回收】 　　【至于深渊意识和龙化恶魔，虽然的确是证据，但却并不明确——它们并非深渊之龙，是属于泰拉人自己也能造出来的东西】 　　【毕竟，泰拉这地方，龙实在是太多了】 　　的确。伊恩想了想自己一路上遇到过的各种龙和龙血生物，发现的确多到离谱。 　　“那深渊意识究竟是什么？” 　　确定龙王还不能立刻出手后，伊恩倒也不着急——因为对方的态度，显然是已经笃定飞焰地那边已经有了深渊之龙，而且制造出了非常离谱的东西。 　　既然如此，反而不用担心祂们不出手，因为真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龙岛便可以以‘怀疑飞焰地私自制造深渊之龙’的证据，直接出手审查飞焰地！ 　　什么？证据？是你飞焰地要提供给龙岛，提供给泰拉诸国所有国家你没有制造深渊之龙的证据！ 　　而且。 　　只要惑心那边找到了哪怕是一点点实锤，那么，迎接飞焰地恶魔军团的，就是两位第五能级龙王的亲自降临！ 　　【深渊意识，亦或是深渊群意识……嗯，你应该知道，恶魔本质上是一种虚境亚空间产物，而大魔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亚空间吧？】 　　极风龙王总是喜欢用学术化的语调讲话，祂缓缓道：【大魔的亚空间彻底堕化，变成了永远无法复原的深渊……至此，每一个第四能级的大魔，都可以被称之为深渊领主，在祂们的亚空间深渊中，可以孕育出诸多从属于祂们的‘从魔’，继而构成一个生态圈】 　　【听上去，是不是有些熟悉？】 　　“个体生态圈……”伊恩喃喃自语：“听上去和亡君和火种有点像，但是更加热闹一点。” 　　【是的】极风龙王看向南岭：【每一个深渊领主都是一个活着的恶魔巢穴，会源源不断地产出诸多强大的恶魔，就如同泰拉星域中的那些恶魔巢穴，本质上都是一个第四能级巅峰的深渊领主那样】 　　【但归根及底，这些都是自娱自乐罢了，相较于虚境的广袤，个体深渊的大小终究是有限的，而且深渊之间的独一性导致他们的从魔属性极其单一，很难构成有战力的军团】 　　【所以，深渊之间开始了联合……恶魔领主也会互通有无】 　　【而诸多深渊融合，构成的庞大‘深渊群’，也会孕育出自我意识——等到原本的恶魔死亡并重生时，它们缔造的永恒深渊会失去控制，然后被深渊群的意识掌控】 　　【随着死去的强大恶魔变多，深渊群的意识也会愈发强大自我，直到最后，由恶魔的尸骸构筑而成的深渊群，将会变成最大最强的深渊领主，它们自己的主人】 　　【在过去，诸多恶魔文明汇聚的银河，甚至有深渊群为了不断扩张自己，而互相发起‘血战’的历史。强大的恶魔源源不断与其他恶魔互相厮杀，而每一个强大恶魔的诞生与死亡，都会令深渊意志变得更加强大，可怖】 　　【说白了，就和你们人类的集体意识一样】真炎龙王简单总结道：【深渊意识就是极其广域范围内，所有深渊集群的自我意识】 　　【它会自动呼应自己领域内所有恶魔的要求，以愿望为代价，取走所有恶魔的自我意识，将它们的深渊并入自己的存在】 　　“……” 　　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有些谨慎地问道：“那等深渊意识吞没了所有恶魔后，祂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 　　【魔王。深渊之主，大墟之王】 　　真炎龙王简单地回答道：【我们是这样称呼那样的深渊——吞噬一切的魔物，将万事万物都推入消亡的孳孽】 　　【你曾经见过虚空孳孽，对吧。那不过是实体化的宇宙噩梦而已，但魔王却是文明的消灭者，因为他们会推动所有的文明都堕落为深渊恶魔文明，然后将其吸收，作为自己的养料】 　　【如果说，虚空孳孽是需要看守关押的疯子，亦或是没太多危害的癫狂大蟑螂，那么魔王就是我们真龙也绝对无法忍受，必须处死的反社会人士】 　　魔王，深渊意识的聚合体。 　　会以星河为征途，不断寻找其他文明，侵染其他文明，将其转换为恶魔文明，培育出新的深渊大魔，然后将其吸收，化作自己的养分。 　　这毫无疑问，就是恶魔之路第五能级，乃至于更上阶层的存在……比伊恩想象的更加恐怖，更加毛骨悚然。 　　倘若是其他人的话，这个时候无非就是感慨一下魔王的奇妙与强大。 　　但是，早就知道不对劲的伊恩，却眉头紧皱道：“有没有可能。” 　　“魔王已经诞生了？” 　　抬起头，伊恩与真炎龙王与极风龙王对视，他朗声道：“虽然听上去有点为飞焰地辩解——但现在的飞焰地，真的不是被魔王蛊惑，所以才大力发展恶魔技术的吗？” 　　“飞焰地的传统技术，其实是血脉改造，人造灵能者和机械生物化，虽然比不上帝国全面，但也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风格，突然转变为恶魔，虽然也看得出原本技术的底子，但……这显然不正常。” 　　“而且，光之灾……直至如今，我们也找不到行动者的光之灾，有没有可能也是魔王做的？” 　　【……】 　　确实有可能。 　　龙王们也凝重了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魔王的诞生在虚境有绝对的影响，如果出现，我们不可能没有发现——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这还多亏了你这位先知】 　　伊恩心中也微安些许，他也仅仅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他还是觉得，飞焰地转入恶魔技术这件事有点奇怪。 　　即便是阿瓦克领中的其他研究资料都损毁，让他们不得不只能依照恶魔途径去研究，但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他们似乎一直都在深研深渊技术。 　　深渊技术，究竟有什么魅力？ 　　这一切，只有消灭了恶魔军团，从他们的残骸上才能得到些许答案。 　　不动坚城伊恩来到龙岛边缘，俯瞰身下的大地。 　　此时此刻，大魔丧钟与南岭诸强的战斗还在继续——而它也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狰狞。 　　已经即将失去自我意识的它，已经快要完全蜕变为一头魔龙，有着猩红眼眸，充满狰狞刃骨与刺鳞的地狱之龙——而面对这样一头单凭龙吟就能诱发风暴，摧垮整个阵地，让南岭风云色变的恶龙，就算是南岭所有强者联手也只能艰难自保。 　　只是，事到如今，要点已经不在它‘本魔’的身上了。 　　而在于虚境更深处的一个目光。 　　“惑心。” 　　所有的伊恩同时低声询问：“你找到了吗？” 　　而与此同时。 　　惑心正在西境的虚境中寻觅。 　　惑心其实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洗脑’了。 　　并不是因为伊恩没有洗脑完全，出了破绽，而是伊恩根本就没有改造这方面的记忆——他只是单纯的让惑心的善念大于恶念，让他真正审视自己过去究竟做了什么，就办到了这样的事情。 　　真正强大的洗脑和催眠，并不是让人无法察觉到这点，而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同意被催眠。他也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只是……在那个环境下，他办不到。 　　“恶魔也是生命的一部分，的确不应该因为生命形态而苛责。” 　　此时此刻，这位融合恶魔正在一片黑雾的虚境中急速穿梭，朝着最深处而去：“但如若恶魔不违逆自己的本性，去约束自己本能的暴行，那么就和野兽无异，自然应该被消灭。” 　　“人类也有恶意，也会作出暴行，甚至人类是少数会屠杀同类，算计同类的生命。但人类也是少数会照顾同类，建设文明，擢升自己的生物。” 　　“人类能够压制内心的自私，互帮互助，那么恶魔也可以办得到……绝对可以，必然可以！” 　　这便是惑心内心真正的想法——他的心中再一次孕育出了梦想。 　　他不想让恶魔只是恶魔……至少，是要有约束，要有规矩和法律，即便是邪恶，也要遵循秩序的魔！ 　　而现在，这想要遵循秩序的魔，便在漆黑一片，已经完全堕落的虚境中寻觅。 　　但最开始，他什么都找不到，只能听见一声声曾经发生在西境中的‘残响’。 　　“有心杀敌，却有心无力……诸位，吾等至少有选择荣耀死亡的权力。随我冲锋！” 　　“大哥，我腿断了……我来断后，我来！你们快走！” 　　“该死的恶魔！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我已不是正教成员，我是以人类，独立且无二的人类之身，与你们这群反人类的怪物战斗——尽管杀了我吧，教会是不会报复的，只要你们办得到！”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飞焰地！！！！！” 　　无穷声音嘈杂无比，纷纷扰扰，针对不同人，不同事的反馈与回忆瞬间就充斥了这位惑心魔的心灵。 　　其中，有慨然，有奋勇，有坚毅，有虔诚，有固执，有决然，有勇气，有亲情……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其中，许多在平日绝对不会产生的美好品德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爆发出来。 　　尤其是那最后的怒吼，充满堂皇的蓬勃憎恨，纯粹到极致的愤怒与敌意，令恶魔的心也为之震颤。 　　同样……在这些记忆中，也有许多肮脏的事物。 　　有人趁着逃难劫掠他人，肆意杀伐抢掠，最后也被恶魔撕碎，血肉泼洒如雨。 　　有人在危难时刻暴露本性，父亲抛下妻儿，亦或是母女抛下丈夫孩子，亦或是长大的孩子抛弃垂垂老矣的父母…… 　　更有些人对着恶魔下跪献媚，想要用同胞的血和财富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这些人都有。 　　美好与丑恶从来都是人类的一部分。 　　而所有的这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丑恶，全部激烈的，足以让人心神荡漾的情感，全部都被侵染。全部都成为了恶魔的材料。 　　所谓的恶魔，便是人世间一切激烈的情感碎片，以最极端偏激的方法糅合而成的缝合体。 　　本质上，祂们就是由无数残响汇聚而出的，针对一个扭曲丑恶，破碎破灭社会的‘恶意回声’。 　　而自己这种融合恶魔呢？ 　　他们把自己的人类灵魂作为核心，去吸附那些能与自己共鸣的残响碎片，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完整……故而也能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恶魔。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一个融合恶魔的本体，并非是一个单独的人。 　　而是一整个文明，一整个世界的墓碑与火种……将它作为‘融合恶魔’的核心。 　　那么，它能吸附和共鸣的事物，究竟有多么广泛？ 　　倘若这样的一个超级融合恶魔，开始吸收其他文明产生的残响碎片，开始苏醒壮大……那么，祂将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很快，深入到西境虚境最深处的惑心，便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是一颗卵。 　　一头蜷缩成卵状的龙。 　　在已经被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咒土咒怨淹没的虚境中，惑心突然看见了一片金红色的光晕，这璀璨的光辉点燃了漆黑的咒怨，让暗与光交错，交织地愈发灿烂闪耀。 　　而在这金红色的光晕中央，便是一头被暗红色晶体包裹成卵状的金红巨龙，祂是如此巍峨辉煌，甚至给了惑心一种错觉，那就是整个咒土之所以漆黑，正是因为所有的光都被这颗卵吸收。 　　金红色的光辉与漆黑的咒怨之雾为它增添了神性的辉光，祛除死寂之气，随着虚境中的无穷众生之念浸润，这原本濒临消亡的龙之卵开始逐渐活性化，褪去了之前将死的气息，变得愈发活跃有生机。 　　甚至…… 　　惑心看见了。 　　随着自己的注视，那颗卵中的巨龙缓缓睁开了六颗眼眸中的一枚，猩红色的龙瞳漠然地凝视着自己。 　　在这瞬间，惑心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恐怖的震撼力贯穿了他的灵魂，哪怕是刚刚复苏的祂，也强大到了足以一眼杀死一头第二能级融合恶魔的地步，而现在，祂要借助西境帝国诸多人民死去的痛苦呐喊，所有生命最为激烈激昂的情绪，点燃复苏自己的生命火种，为自己打开这将其囚禁也将祂保护的墓碑，让自己再一次降生在这个璀璨世界。 　　【有趣的融合恶魔……】 　　惑心听见了这样的声音：【明明已经是恶魔，却意外地维持了一颗秩序善良的心……不，不是自然的，有人扭曲了你的思想，为你打上了钢印】 　　这声音笑了起来：【他绝对是一个极端恶趣味又极端目中无人的人……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这样大胆又谨慎地改造你的灵魂，让你变成了这独一无二的模样，不是恶魔的恶魔】 　　【但是现在，就过来吧】 　　——成为我的一部分。 　　心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惑心在虚境中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朝着这可怖的龙之大魔而去——明明他才是蛊惑人心的魅惑之魔，但现在的行动却像是被那大龙魅惑了那样。 　　惑心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朝着大龙投身而去，宛如扑火的飞蛾。 　　但是…… 　　惑心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大人，这就是我在虚境中看见的事物……】 　　在感觉自己将要消亡的前一瞬，惑心强撑着，亦或是说，灵魂钢印强撑着将自己看见的事物，通过泰拉之心的终端传输过去：【一条龙，一条璀璨的，充满光明，但本质漆黑的大龙……】 　　然后，惑心便闭目，坦然地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但是，死亡并没有降临。 　　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做得好。” 　　这个声音是带着喜悦和赞赏的，银峰先知的声音。 　　然后，便是两个他有些陌生，但是却无比威严的龙吟：【的确是深渊之龙……还是相当珍稀的，以文明之心融合深渊而成就的临渊之龙】 　　【那个深渊文明，居然选择将自己的龙送出，而不是将自己送出……这可不是一般的恶魔文明会做出的选择】 　　【无论如何，证据已经齐聚，是吾等出手的时候了】 　　祂们做出了宣告。 　　祂们遵守了规则。 　　祂们开始了行动。 　　故而，就在下一瞬。 　　惑心理应被那大龙吞噬，死亡的一瞬。 　　有蓝色的雷霆与金色的真炎之光，从无尽遥远的外太空轨道垂直降下，垂落于大地之上，贯穿了物质与虚境的壁垒—— 　　咒土防线在瞬间就被突破，原本被死亡与黑暗笼罩的西境，在这瞬间就被彻底照彻。 　　龙王，亲临！ ###第二百八十七章 胜利与反攻的号角 　　龙，是泰拉上最强大的个体生物。甚至说是集体也没人去反驳，大家没有那么闲，也没有那么多种族自豪感，非要嘴硬说自己比龙厉害。 　　祂们魁梧，坚固，强大。龙遵守信条和规矩，远比大地上的所有人类都更加信守承诺。 　　虽然的确有疯龙，狂龙，荼毒苍生，但亦有巨龙领主庇护一方，维护秩序。 　　人们害怕真龙，崇敬真龙，向往真龙，想要成为真龙。 　　所以，才会有拜龙教……才会有真龙血脉。 　　但是。 　　龙王呢？ 　　这片大地，这片天空中，诸龙中的至强者，龙的‘王’……祂们做了什么？ 　　祂们究竟有多强？ 　　这其实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龙王们几乎从不降临在大地——祂们或许会出手，回话。几百年一次。 　　但是，即便如此，龙王都绝对不会轻易降临大地，仿佛大地上的一切都有不堪忍受的毒。 　　有人说，龙王们来自神的国，祂们对凡人的一切都不屑一顾，那些古老的真龙之王对于大地上的一切都感觉到厌烦，就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有人说，龙王们统御了无垠无尽的黑暗苍穹，祂们是日光与月光之王，天上闪耀的光芒就是祂们的目光，就如同人类不会深入到蚂蚁巢穴与蚂蚁同吃住那样，龙王自然也是如此。 　　亦有人说……那是龙王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以，祂们才不轻易降临大地，避免有损苍生之益。 　　而现在。 　　就在此时此刻。 　　泰拉775年，7月15日，深夜。 　　自一百三十年前以来，龙王再一次降临泰拉大地！ 　　在那一刹那，已经彻底被黑暗吞没的南岭大地，便被无穷无尽闪耀无比的光辉照彻了！ 　　从哈里森港至瑙曼城，从山民自治区至银峰领甚至玛瑙石平原，所有居住在南岭的人都在见证了天火的奇迹之预言后，又再一次看见了与奇迹并无区别的奇景——天穹顶端，骤然亮起两颗煌煌大星，这一幕就像是两颗太阳突兀地从凌晨的黑暗中亮起那样，璀璨热烈的光辉平等地普照南岭的众生。 　　云层一层层地分开，不仅仅是如此，甚至就连大气层都凹陷了下去，如若从星球之外的视角来观看的话，他们就能看见，从龙岛之上，有两个极其庞大的光源开始以一种似缓实快的速度急速朝着大地坠落，大气层之所以是凹陷而不是被冲破，仅仅是因为祂们的速度太快，就连星球大气本身都无法反应过来。 　　天空在一瞬间就变成纯粹的黑：明明是黑夜却亮如白昼，明明亮如白昼天空却漆黑如夜。 　　而明明是这样的黑夜中，却悬挂了两颗太阳。 　　南岭战场，还在和丧钟激战的伊恩哈哈大笑，半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妖精之躯被丧钟以剑击飞，而正在操控天象战斗的巴敦侯爵也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大气层操控之力被这力量的余波破解，而是相当惫懒地跑到一旁，直接收手不战了。 　　而原本极度愤怒激昂的丧钟也呆愣了一瞬，它仰起头，看向头顶的光辉，已经几乎完全龙化的恶魔喉头鼓动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它说不出来。 　　战场上，除却无人机和无人铠装还在奋勇战斗外，哪怕是最疯狂的恶魔和最坚定的士兵也放下了武器，所有人注视着头顶那片异样的天空。 　　龙王亲临。 　　两位第五能级，甚至可以说，泰拉世界认知圈内最强大的两位第五能级，驾驭着自己的无匹神力，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 　　舒展着自己的身躯，极风龙王在此刻展现了自己的完全形态：祂彻底融入了泰拉的行星磁场，巨大的电磁之龙在天地间化作无数道纵横的雷霆，千百道雷霆在光中澎湃炸响，而后勾勒出一头巍峨庞大，不可思议的天空之龙——祂的身躯就连整个苍穹都难以囊括，看见了头就无法看见尾巴，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而真炎龙王就如同第二颗太阳那般照耀着整个世界，璀璨，光明，炙热，就连向日葵都抬起头，狂热且虔诚地向着那颗太阳瞩目行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位龙王同时出手——祂们将意志投向帝国西境，投向那片已经几乎空寂无人，只剩下哀嚎，白骨与腐肉的战乱之地。 　　此时的西境，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当年的索林大公或许就是预见到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才怒而斥责帝国的行动，自己杀死了整个公国的人，然后自遁地狱吧。 　　龙王的目光带着怜悯与纯粹平等的公义注视着这片大地。 　　这片大地上，明明只有人类有权利去肆意杀死人类，而人类居然就真的这样毫不留情地对自己的同类一次又一次地施以杀手。 　　这样的世界，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恶魔也莫过如此，倒不如说，恶魔正是从这可怖的情景中诞生而出的吧。 　　从来没有什么恶魔蛊惑人类，是人类自己缔造出了深渊。 　　而最终，人类也将自己审判自己。 　　但龙王与人类不同。 　　龙王始终怀有希望。 　　所以会守望。守望至自己的末日也到来的那一天。 　　但是，对于恶魔来说，这一幕却和末日审判无异。 　　虚境正在雷霆与真炎的光芒下一层又一层地被剥离，祂们的力量横扫天空与大地，虚境也毫不例外，那些基于人类感知的虚境层被彻底剥离，显露出了位于更深层次的，万物众生的潜意识之基。 　　在这里，那金红色的龙卵，潜伏在万物众生意识之下的龙就被发现了，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愕然惊觉，在那漆黑的咒土之下，是一层层宛如血管般的脉络，而这些脉络与经脉纹理，全部都是由那金红色的龙卵衍生而出。 　　龙王们与龙卵对视，猩红的眼眸也不得不全部睁开，看向这两位‘同类’。 　　虚境在这一刹那停滞了。 　　“这深渊之龙远比我想象的要强大……” 　　龙岛，俯瞰泰拉的不动坚城伊恩凝视着大地，他的目光跨越虚境现实的界限，随着龙王一同凝视着那龙，复述自己在深渊中看见的图景：“祂已经从低沉的绝望升华，变成了炽烈的毁灭——既然深渊之国是掠夺，是侵蚀，是毁灭其他文明，那么就让所有文明都变成我们。” 　　“只有能战胜他们的文明，才能得到名为生的安宁！” 　　【我们是从深渊中，以战斗和毁灭为生的大魔，那些无法抵御我们毁灭的文明都是不合格的，他们内部有着矛盾与憎恨，有着绝望与哀嚎，所以绝对无法胜过我们，无法胜过纯粹的斗争】 　　【我们便是大限制器——我们是清扫寰宇的‘天梯之魔’，跨越我们，便是足以成为星神的文明之种。无法跨越我们，说明你们这个文明不过如此，不如成为我们，为了真正的正确，至高的文明而去施行！】 　　而此刻，被封印在龙卵中的深渊之龙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但即便是破灭之魔，最终也败在了终焉上——我们也成为了被跨越的火种，成为了墓碑】 　　【同胞，吾乃真龙‘破灭’，也名‘试炼’，你要阻止泰拉文明经受自己的试炼吗？】 　　【可以】 　　极风龙王出人意料地答应道，但祂很快话锋一转：【请去找创造者要申请吧——如果祂们回应你并同意的话，你自然可以继续自己的试炼】 　　【傻逼】 　　而真炎龙王脾气有点小火爆：【还以为在深渊银河呢？整个摇篮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会喘气的文明了，你还试炼，试炼过不了大家陪你玩恶魔争霸游戏？】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两大龙王毫无迟疑地出手，开始剥离‘破灭之龙’的龙卵——咒土本质上就是这条深渊之龙释放的亚空间领域，虽然飞焰地已经能制造类似的亚空间，但更多还是以这条深渊之龙为主建造。 　　【试炼永无止境，只要这个世界人的还还在制造恶魔，我的使命就会持续】 　　而破灭之龙并没有反抗——祂复苏没多久，也就第四能级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第五能级，反抗也没什么用。 　　但即便如此，祂的嘴巴还是很硬：【同胞，记住，永远不是我要去审判，试炼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已经在审判自己，试炼自己，我的所作所为，只是让混沌的万物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恶魔是杀不完的】 　　无穷的光柱在清扫了整个西境虚境，以灵之火的力量将天地都清扫一遍后，龙王们便带着这头深渊之龙直接离开了泰拉大气圈，回到了龙岛之上。 　　“龙岛……” 　　此刻，一直都在关注南岭，亦或是说，关注恶魔之军的强者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飞焰地一方的强者惊愕无比，他们甚至都来不及愤怒，因为那无匹的威势已经将他们想要反抗亦或是做小动作的心思全部都碾碎。 　　龙岛已经出手，那么这一次的事情，就绝对毫无商量。 　　他们……只能接受。 　　至于其他势力，也极其慎重地注视着这一次龙王们出手的大动作。 　　毕竟，有史以来，龙岛出手的次数也在十指之内，上一次出手还是百年前。 　　几代人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忘记龙岛的威慑，恶魔之军技术固然邪恶，但谁家的技术储备里面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之物？飞焰地居然敢光明正大的动用，就让他作为先锋，看看龙岛究竟会怎么处置吧。 　　虽说如此，当所有人看见，两位龙王直接降临西境，拘禁走那位潜伏在虚境深处的深渊之龙时，沉默就降临在世界。 　　四位至高的第五能级，仅存的第三代真龙，真正从上个纪元走来的古老存在……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秩序。 　　既然恶魔之军无法使用，那么与之类似的诸多计划就无法动用了。 　　但显然，飞焰地的技术也的确让龙岛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证据，那些危害更弱一点的技术，倘若再包上一层外衣的话……或许，并不是不能使用？ 　　“飞焰地这次要吃大亏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诸多神念意志散去了。 　　但还有不少人，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南岭。 　　【伊恩·银峰】 　　他们默念这个名字。 　　显而易见，如果不是伊恩·银峰与龙岛的关系，龙岛也绝无可能那么快就找到飞焰地的证据。 　　原本以为，马赫迪·幽谷不过是希利亚德的弟子，之所以被龙岛看重，仅仅是因为对方具备成为龙的潜力……没想到，马赫迪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大，甚至大到了他有足够的面子，劝龙王关注自己师弟的领地。 　　虽然银峰先知是先知，但龙岛也同样具备观察未来的技术，远比泰拉诸国掌握的更加全面。对方对先知应该是没有多少顾忌的。 　　所以，对方对伊恩肯定不会怀有特殊的好感，最多就只是欣赏而已，不会更多。 　　那么，马赫迪身上，隐藏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遗产……” 　　帝都，守土者阿克塞尔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苍穹之上：“父亲的遗产。经由老师之手，交付给了你吗？” 　　“嗯……” 　　他沉思了许久，然后微微摇头：“虽然我可能的确配不上那遗产，但该收回的东西，是该收回。” 　　“至少……我要知道父亲留下的最后的计划。” 　　“等下次去龙岛吧。” 　　轻飘飘地做下计划，守土者不再看向天空，而是注视着自己身下的这座帝都。 　　相较于高天之上，他更在意这片大地，这座孤峰上能看见的风景。 　　“既然恶魔军团失去了深渊之龙的庇护，那么就说明反击的时候到了——龙王的出动只有强者才能感知到，我们必须立刻作出大动作，避免被抢走风头。” 　　他如此道，语气平静：“南岭做的很好，挡住了恶魔的兵锋，巴敦一直都是最让我满意的……” 　　“他与银峰伯爵，都有资格参与这次大反攻。” 　　而与此同时。 　　随着深渊之龙被抽走，咒土大规模的崩溃，只有一小部分飞焰地能完全掌控的区域还能维持。但是南岭这种地方，咒土已经彻底失去效力。 　　而丧钟的气息也骤然颓弱——它虽然仍然有第四能级的魂量，但深渊之龙的力量也随着咒土一直给它这个新生大魔支持，深渊之龙一离开，它的气息就开始不稳定，甚至有种自我冲突的感觉。 　　正所谓趁它病要它命，别说是伊恩了，南岭其他强者也绝对不会收手——故而瞬间，所有人杀招齐出，以伊恩的洪涛之剑为主，众人合力将丧钟逼至虚境。 　　而等到丧钟被迫来到虚境后，迎接它的，便是光之巨人蓄力已久的一记光束冲击！ 　　【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能相信……】 　　从头到尾都没有被视作真正的敌人，从头到尾都被作为棋子操控，丧钟在临死之前才明白，伊恩等人所作的一切谋划和准备，应对的都绝对不是什么恶魔军团和自己，而是整个飞焰地的阴谋。 　　就像是刚才那样……随着深渊之龙被龙岛收走，丧钟就感应到了，自己等人作为‘恶魔军团’这一部队已经被完全抛弃，再也没有后方的指令和要求。 　　因为……深渊之龙，和深渊意识，并不是同一个存在。 　　飞焰地借深渊之龙养成了属于自己的深渊意识，这是不会被龙岛收走的，人类自己的技术。甚至可以说，深渊之龙被收走，对于飞焰地的自主技术发展可能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无需面对那条以试炼之名行破灭之事的可怖巨龙。 　　而自己等人……从头到尾都是试验品。只是银峰伯爵的反击太过迅猛急速，以至于有些打破了飞焰地的计划，让他们的许多测试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龙王中断。 　　【可憎的恶魔，消亡于光中吧！】 　　在光之巨人的光束冲击下，龙翼的大魔逐渐崩溃了。 　　而在消亡之前，它终于认真地抬起头，看向它的目标，那片银峰大地。 　　美丽，璀璨，有着彩虹环绕，幸福而美好的家园。 　　嫉妒。无比的嫉妒。为什么我的家乡就必须要毁灭，为什么他们就能生活在这样的天堂？ 　　憎恨。无比的憎恨。为什么帝国人明明知道什么是天堂，却非要在自己的家乡制造那样的地狱？ 　　所以，恶魔用无比嫉妒又憎恨的意志，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先知……你以为你在创造天堂吗？】 　　它嗤笑道：【但天堂终究会垮塌，山岳也终将被倾覆——等到那个时候的到来，最善良的人也会堕落成恶魔，没有人会例外，没有人可以得到善终】 　　【我在破灭后的虚无里等着你……等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永恒。” 　　而虚境中，妖精伊恩一剑斩碎了它最后留下的颅骨，让其化作不断燃尽的飞灰：“我只是想要在我还存在的时候，让这片大地稍微好看一点。” 　　先知目光平静：“幸福就是蜡烛的光，如果被人吐气一吹就灭了，那它就应该被灭。” 　　“毕竟，无论是人类还是文明，乃至于整个宇宙，都是一次意外的产物，都是飘摇的烛火。” 　　“只是……自始至终。至少以我所见。” 　　“人类一直都在试图点亮更多的蜡烛，制造更多的，名为幸福的意外。” 　　闭上眼，然后睁开眼睛，伊恩环视着整个洒满鲜血的南岭战场。 　　在胜利的号角声中，他低声自语：“我也一样。” 　　恶魔已经消逝，亡灵听不见他的声音。 　　泰拉775年，7月15日。 　　正如先知银峰之预言，天之劫火从天而坠，扫灭南岭群魔。 　　帝国南岭行省诸强者联手对敌大魔丧钟，并最终将其驱逐回虚境，以光之熔炉将其煅烧为灰，彻底磨灭。 　　同日。 　　龙王亲临，拘禁深渊之龙回归龙岛。西境咒土全面溃退，但遗留的恶魔军团以及深渊网络仍然存在，与帝国军团进行持续斗争。 　　但帝国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随着超过二十支军团被调动，烈山地也开始配合远焰地远征军团开始行动，联合军队攻破重重关卡，直入涅玛萨斯本土。 　　以南岭守卫战的大获全胜为讯号。 　　大反攻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南岭保卫战大捷和清扫战场 　　战斗结束了。 　　当确定大魔丧钟灰飞烟灭，而龙王们也的确带着深渊之龙离开后，伊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从预言到战争开始，一直到现在，伊恩持续不断地准备，持续不断地做整个南岭的工作，不仅仅是促进民生，更是将手渗透进军政二界，如今一朝爆发，的确让南岭的部队爆发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继而可以抵挡住恶魔大君的侵袭。 　　这是一件非常累，让人感觉到疲惫的事情。 　　即便是有泰拉之心辅助，统管了整个南岭的军工生产，但具体生产计划还是得伊恩作出决断，全新的武器设计也得伊恩自己去制造，更不用说泰拉之心目前还没办法独立进行高精度零部件生产，全部都需要伊恩亦或是亚德伯特监督。 　　这次胜利，基本来说是伊恩带着南岭一群人，从百分之九十九失败的可能性中，强行走出的一条胜利之道。 　　但即便如此，南岭还是遭遇了极大的损失。 　　十九军团和银峰领部队在第一，第二防线迎战恶魔军队，还是有着相当的伤亡。 　　银峰领部队还好，毕竟本来都是精锐，更没有直接面对恶魔之军的第一波冲击，恶魔大军在那时也不是全盛，最后更是很快被天基武器轰碎，故而伤亡大概在九百人左右。 　　但十九军团的死伤就超过五千——他们的机械化程度远低于银峰领，更是应对了第一波兽魔冲击，几个阵地都被融合军官带队拔掉，损失相当惨重。 　　如此伤亡，已经打散了十九军团内部好几个编制，很多老兵大队都成建制地阵亡在前线……这的确是令人无比心痛的损失，那些老兵大队中的老兵每一个拉出来都能作为军官带队，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更是无价之宝。 　　可要知道，他们面对的乃是泰拉大陆第一个正式出场的超凡军团！ 　　恶魔之军全军覆没，掠阵的魔兽更是被炮火淹没，南岭军团凭借一个军团的力量，就消灭了西境军团七个军团都没拦住的恶魔之军——这样的战绩，即便是所有幸存者心中都饱含着悲伤，但一种熊熊的自豪感和守护了家乡的成就感，仍旧让所有人在战阵中欢呼。 　　“更不用说……” 　　伊恩扭过头，他看向虚境的银色太阳：“以灵魂的角度来说，大家其实都没死。” 　　“在感知到危机的时刻立刻全民推广人造灵魂是有效果的……哼，也算是能丰富一波灵魂储备了。”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真正的灵魂储备，实际上是那些在丧钟死后，流散的恶魔灵魂。 　　这些灵魂原本应该遁入虚境，最后被虚境机神缉拿删除，亦或是自然溶解——但现在，泰拉之心正在伊恩的操作下迅速地出手，回收这些灵魂。 　　恶魔的灵魂之凝实，远胜普通人千百倍，而数千恶魔的灵魂，足以比拟数十万甚至百万人的魂量。 　　这对泰拉来说，绝对是一个质的提升——迄今为止，泰拉之心内部的灵魂也就十万人不到呢，这一下直接变成以前的十倍！ 　　除此之外，伊恩暂时也不想做什么。 　　实际上也不需要做什么，整个南岭在见证了天火与深夜化作白昼的异象，还有最后的胜利后，已经陷入了一片欢呼的热海——所有人都在欢呼胜利，欢呼…… 　　南岭保卫战大捷！ 　　…… 　　飞焰地。 　　“＊飞焰地粗口＊，这是怎么回事？！” 　　前线，恶魔总大将暗渊感觉自己真的魔如其名，整个魔都堕入暗渊了。 　　南岭大捷？南岭恶魔军团覆灭？龙王出手？深渊之龙被拘走？咒土收缩？恶魔军团全面溃退？ 　　什么鬼东西，昨天不还是好好地在攻打西境各路城市，和帝国军团捉迷藏打游击吗？事情怎么突然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此时此刻的暗渊，感觉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死活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大好局势居然会败坏至此！ 　　不仅仅是他这个总大将搞不明白，底下的士兵和飞焰地的民众也搞不明白。 　　恶魔还好说，他们相当光棍，反正杀的也足够多了，现在回飞焰地还能继续蜕变进化，而民众们可就不一样。 　　从一开始飞焰地拿出恶魔军团的时候，飞焰地内部就有不少疑惑反对的声音——倒不是说对帝国人使用恶魔不行，几乎百分之百的飞焰地居民的想法都是‘为了我们，对帝国使用恶魔军团吧！’这种想法，他们只是担忧，飞焰地高层会不会拿自己本地人作为转换恶魔的原材料。 　　是，诸王的名声没有那么差，但是泰拉这种地方，也别太相信这些强者的道德了……多怀疑一点可能没有意义，但说不定就能躲过一次大危机呢？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胜利，飞焰地人民对恶魔军团的接受度也越来越高了，这其实就相当于针对敌国复仇战的时候，自己人掏出了大规模无差别杀伤性武器，害怕是害怕，但真的看见毁灭降临在敌人身上时爽也是真的爽。 　　可现在，恶魔军团突然败北，恐惧就瞬间降临回来。 　　——恶魔都能输，那帝国人假如也用恶魔怎么办？用比恶魔更厉害的军队入侵我们怎么办？ 　　虽然听上去有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觉，但人类绝大部分都是这种心态。 　　尤其是帝国特工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搞破坏，而是各种分发飞焰地于南岭战败，在西境也节节后退的消息小册子，让飞焰地想要用舆论掩盖都办不到。 　　一时间，飞焰地内部颇有些风雨飘摇的味道。 　　但是飞焰地诸王一方，却意外的平静。 　　甚至可以说，平静的有点太过不正常。 　　无论是什么势力，哪怕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在突然遇到理论上根本不会出手的敌人时，多多少少也会有点抱怨，亦或是强撑着面子死不后退的表现。 　　但实际上，飞焰地诸王的表现非常的光棍：南岭一侧的所有恶魔都被歼灭，他们不发一言，而西境残存的恶魔军团在继续战斗的同时，一边打一边后撤，只是固守迷雾森林周边的出入口，显然要从侵入战转换为打持久战了。 　　只是，在咒土极大收缩，深渊之龙也被带走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在帝国的大反攻下留存，就是一个问题。 　　不过，话虽如此，飞焰地诸王联盟内，还是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南岭。 　　在动用恶魔的那时，他们就已经做好要把深渊之龙交出去，把深渊意识留下来的准备。 　　但却未曾想，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而且，恶魔军团不是交代在帝国超凡军队的手中，而是在南岭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 　　不，已经不是乡下地方了。 　　正眼注视南岭的诸强者，此刻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在银峰领的全力改造和发展建设下，以霞辉城，瑙曼城和哈里森港三地的交通大道为核心，三个大型城市群圈已经成型，他们内部都用上了包括终端在内的各种电子信息网络技术，有很多仿佛只存在于前纪元文明的小发明和工具被用于人们的生活。 　　全新的农业体系，工业化生产的各种肥料，安全度极高的工业加工食品，还有一整套的机械化战争系统…… 　　伊恩对抗恶魔军团的事物，乍一看好像只是炼金术的各种拼接，以及一些简化铠装，但倘若认真观察就会发现……这小子身上是不是有个前纪元文明资料库啊？ 　　“他或许真的有。” 　　诸王之一如此道：“南海大迷宫，异种研究院，乃至于可能的，伊奈迦那家伙的遗产……他们那个时候帝国内部贵族反对声音极大，所以才没有还原成功。” 　　“但在南岭这个帝国贵族说一不二的小地方，他进行相关方面的改革没有人说不字。” 　　“银峰伯爵先是在自己的领地改造，趁着战争又扩散至大半个南岭，事到如今，南岭已经不再是偏远地带，而应该是有极大潜力的高新开发区。”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帝国是不是拿南岭当试验田，观察相关技术的改造后果？如果是的话，那我们的形势恐怕比想象的更严峻。” 　　在对于外界难言的寂静中，飞焰地默默修正了自己对南岭的看法。 　　那么帝国呢？ 　　帝国有些人，的确是坐视伊恩改革，将南岭视作试验田。 　　譬如说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位之所以支持伊恩，就是因为相信伊恩的能力，并且伊恩展现出了与他们相近的技术倾向。 　　大皇子在得知‘南岭守卫战大捷’的消息时，便微笑着抚掌赞叹，而他继续阅览相关信息时，目光便越来越亮。 　　崇灵教的万众一心，光之巨人的活跃，以及针对大魔丧钟的最后一击……每一个都搔在他的痒处，每一个都让他感觉到伊恩无愧于他投资的大才，当真将他想要做的事情全部都办到了。 　　“这个光之巨人的技术，无论是灵能还是源质技艺，我肯定要向伊恩讨教一二。” 　　微微点头，卡洛斯赞叹道：“能让人发挥出第三能级的实力，如果不是之前飞焰地的偷袭，让伊恩暴露了这个底牌，那么谁自以为自己能袭击银峰领，都会遭遇它的迎头痛击——一般的第三能级根本讨不了好，而第四能级……瞧这个大魔，我估计未来的第四能级如果没点自信的底牌，也是不愿意去银峰领搞破坏了。” 　　废话，银峰领这次表现出来的，就有伊恩，希欧，漫崖和光之巨人四个第三能级。巴敦侯爵撂摊子的选择当真是正确无比，倘若他一定要独揽大权打压伊恩，那四个第三能级造反，岂不是就在南岭横着走了？ 　　哪怕是第四能级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捣乱，稍微被拖住一点，被帝国的对应第四能级追上来，那陨落的概率可太大了。 　　而另一方。 　　相较于大皇子的惊喜，二皇子感觉到的，还有一部分是惊吓。 　　作为西南军团总帅，米卡埃尔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和涅玛萨斯诸王对峙，还要应付各地的恶魔骚乱，每天都能听见有城市村庄被夷平屠灭，每天都能听见有部队被消灭了建制……他是真的握紧拳头，恨不得直接冲进飞焰地也搞一次屠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但谁知道，恶魔军团分兵三分之一进入南岭，米卡埃尔都已经通知帝国，准备让凤翔骑士团去救场了，但结果完全没用到——南岭自己打回来了！ 　　这是什么鬼？ 　　虽然南岭前后一共有着超过一万两千人的伤亡，算上金色平原死伤的平民甚至超过二十五万，击杀的恶魔劣魔也就三千左右。 　　军队交换比超过四倍，算上凡人更是恐怖……但一方只是被机械化武装的凡人军队，另一方可是超凡军团啊！ 　　这样的战损固然可怖，但非要说的话，这绝对是一场大胜。 　　而这样的结果，也令米卡埃尔心潮澎湃。 　　“祖父留下的技术果然是正确的！” 　　他端详着手中南岭的报告，心中决心已下：“无愧我默许他在南岭自由使用一切技术发展，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祖父当年的改革失败有着大量外部原因，而南岭虽然混乱，但只要站稳根脚，就没什么人能指手画脚。” 　　“全新的技术，在一无所有的地方扎根发芽，就算是简单的，但倘若在帝都这种地方展开，就困难重重……是了，祖父就是这里犯的错，他总是想着自上而下的改革，从帝都推广全国，这是错误的，就应该从南岭这种乡下地方开始发展，等有了结果，帝都这边的人反而就会羡慕，嫉妒，然后选择跟随！” 　　“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此刻，他心中因为西境军团严重损失而有些郁郁的神情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帝都的方向：“父亲……你应该也看见了吧？” 　　“你究竟会怎么做？” 　　帝都默然无语。皇帝比所有人都更早地观察了银峰领的一切。他知晓，但不在意，他认可，但并不会行动。 　　因为，他亦有自己的路。 　　不同于父亲，不同于那个美好而理想化的远景……守土者始终走在自己的路上。 　　此刻。 　　南岭战场，在进行了简单的胜利欢庆后，伊恩便带队开始打扫战场。 　　相较于战略上的优势，以及未来的坦途，现实的一地鸡毛……还有一地收获，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是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南岭部队的收获就已极丰。 　　首先，泰拉之心回收了几乎所有阵亡者的灵魂——之所以是几乎而不是所有，是因为恶魔也具备破坏灵魂的能力，战斗如此激烈，没可能所有人的灵魂都不被破坏，这也是颇为让人心烦的点，让伊恩下定决心要给人造灵魂改造一下，套个壳什么的，保证泰拉之心能完整回收所有灵魂。 　　但这样的结果，只有伊恩一个人不满，所有人，包括亚德伯特在内，都对崇灵教的力量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居然能回收超过98％的战场灵魂啊，怀光在上，这简直简直了！ 　　对于这个成就，怀光教会的圣职者，职业救治部队‘圣光小队’的保镖，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映X女士表示，这种事情就连怀光都很难办得到，哪怕是圣职者的灵魂都和圣山有一种莫名的联系，但这种联系距离一远，也无法保持护佑。 　　崇灵教毕竟如今还是地方教派，能办到这种级别的事情，已经离谱的不得了了——如此一来，谁会害怕死亡？谁会恐惧战争？南岭的军队在开战之前，就已经赢了一大半了！ 　　除此之外，泰拉之心还回收了大量恶魔的灵魂。 　　因为回收恶魔灵魂并且拆解净化的过程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暂时算不上真正的收获，但是，劣魔恶魔等虚境生物死后，的确会遗留下一些灵性材料。 　　譬如说恶魔角，恶魔之心，恶魔之爪等等……这些材料虽然无法用于血脉真形，但用在灵能饰品方面绝对是没问题的。 　　当然，可能使用这些材料制造出的灵能饰品，会导致持有者稍微有点暴躁易怒，但有就比没有好！ 　　更不用说……伊恩可以尝试将它们提纯！ 　　如今的南岭战场上，有超过两千份的恶魔材料，还有大量魔兽从军遗留的魔兽素材——伊恩宣布，银峰领将会以市价收购战场上的所有战利品，希望士兵们将自己私藏的材料拿出来。 　　他明说了恶魔材料和魔兽素材可能造成的危险，并以自己的信誉发誓绝对公平公正。 　　假如是其他贵族，哪怕是畏惧，但南岭士兵们也肯定是沉默地不配合——信誉？哪来的信誉？你谁啊你？ 　　但说这话的，可是伊恩啊！ 　　刚刚率领他们战胜了恶魔，勇敢与大魔丧钟争斗，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撤的先知领主！ 　　他能对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吗？肯定不会，绝对是为他们好呀！ 　　所以，所有人都乖乖地将自己的战利品上交。 　　当然，有些士兵只是想要留一点敌人的骸骨作为战利品回老家炫耀，而伊恩也会非常亲切地为这类士兵鉴定他们手中的战利品是否有恶念咒怨寄宿，如果没有，他也愿意慷慨。 　　这样的举措，当场便让十九军团和银峰领的部队齐齐为自己的主帅欢呼——如果十九军团原本的军官和统领看见这一幕，肯定会热泪盈眶，眼前一黑吧，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们了，他们哪怕是表情抑郁无比，也必须要和大家一起欢呼起来。 　　因为，从今天开始，因为飞焰地的入侵战争，南岭再也不是一个分散的中小贵族集群了！ 　　它是一个完整，在伊恩和总督府治理下的统一行省！ 　　当然，最重要的战利品，肯定不是这些小恶魔和劣魔的小打小闹。 　　伊恩与亚德伯特等人来到了虚境，大魔丧钟的陨落处。 　　在这里，有着一团漆黑的恶魂正在重凝，尝试重新恢复成一颗暗色的宝石。 　　这颗宝石一般的雾气团聚散不定，如同星尘聚合体一般，倒映着虚境中的熊熊血色火光……它似乎是想要从四面八法汲取一些什么，但最后却始终无法办到，只能颓然地放弃。 　　“大魔的遗留。” 　　伊恩轻声自语：“虽然深渊消散，或者被深渊意识取走，但这最精华的魂核还在。” 　　这才是真正的收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寰宇之瞩目 　　听上去，伊恩有点像是一个吞噬恶魔而生的噬恶魔主，以敌人的魂魄遗留为战利品。 　　实际上……也不算错！ 　　众所周知，大魔都是不灭的，祂们能一次又一次地从祂们诞生的记忆中复苏。 　　就像是，一场极其恐怖，让两国流尽鲜血的战争，从中诞生而出的战魔如果成为了第四能级，那么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彻底遗忘这场战争前，这个战魔的存在都不会消散。 　　当然，并不是同一个战魔。只是前一个死了，后一个还会继续重凝，并且继承前者的部分特性。 　　哪怕丧钟是单纯依靠堆魂量，机缘巧合突破的第四能级，那也是第四能级，它具备一定的不灭属性。 　　但问题来了。 　　丧钟的起源记忆是什么？ 　　伊恩不太清楚，但依照他之前看见的，估计对方的起源记忆就是自己家乡被毁灭的记忆。 　　而那份记忆……直到如今，能记得的，恐怕只有丧钟自己了。 　　毕竟，家乡的所有人都已经死去，自己也成为了融合恶魔，其他飞焰地人可能能记得更加宏大的帝国与飞焰地战争，但不会有人特意去记忆那一个城镇的消亡。 　　所以，丧钟可以说是真的因为记忆失落而彻底死去。 　　伊恩眼前的，便是他最后的遗留。 　　【大魔之魂·丧钟】 　　【第四能级·特殊个体·核心·可食用】 　　【因为恶魔军团之力汇聚而成的大魔之魂，自然的融合恶魔。本应具备不灭之力的魂魄精髓，因为记忆被彻底遗忘，故而无法凭依，只能孤独飘荡于虚境。如若在此将其彻底击溃，便是大魔最终的死期】 　　【可作为魔药素材使用，适用领域为恶魔与灵质生物。】 　　【可转换为‘第四能级核心计算单元’】 　　【蕴含源质：77251.9723核心单位】 　　【……】 　　这就是伊恩的收获了。 　　无论是把它作为试验品，实验大魔不灭根源的本质，还是直接作为魔药素材储存起来，留给之后走灵态传承的后来者，都算不上亏。 　　哪怕是都不想，也可以直接转换成第四能级的核心计算单元——泰拉之心有这东西辅助，下次再打南岭大战，就用不着去借希欧的龙魂了。 　　虽然希欧自己看上去颇为自得其乐，但能多一份算力，就多一份强大。 　　以恶魔为敌，伊恩已经品尝到了无人铠装的效果……它们基本等同于消耗品，但是在战争关头，用钢铁去换敌人的血肉，绝对不能算是一件亏的事情。 　　要知道，在如今的泰拉战场，因为个人素质和升华者的存在，交火双方平均要射击出等同于对方质量好几十倍的弹药，才能消灭一个个体，甚至有些时候消耗了还消灭不掉，只能击伤。 　　“亚德伯特，你说，咱们拿这个大魔之魂做什么？” 　　怀着开心愉快的心情，伊恩颇为愉悦地对亚德伯特道：“有了它，我们不仅仅可以还原一部分的恶魔技术，还能丰富我们的高等计算单元储备……哪怕是想要立刻转换为战斗力，这东西也能用在我的死河武装上，亦或是以太武装。” 　　“一波富了！” 　　“唔……真的要还原恶魔技术吗？” 　　刚刚用光之巨人的形态养精蓄锐，蓄力许久后击溃了丧钟的最后战意，此刻的亚德伯特有点虚弱的感觉。 　　但是听见伊恩的话语后，他还是强打精神，迟疑道：“这不太好吧？恶魔技术的极限咱们都看见了，没有深渊之龙，发展这么多年也就催生出一个第四能级的大魔……感觉，不如我们自己稳扎稳打，培养奥法道途。” 　　实话实说，确实。 　　恶魔道途这种东西，最好有其他的恶魔文明给他掠夺，这样才能快速成长，不然的话，自己慢慢来，天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完成原始积累。 　　“不一样的。” 　　但伊恩微微摇头：“恶魔技术的本质，并不是单纯的‘恶魔’，而是在虚境中通过技术，制造出服从于某一个目的，理念和情绪的灵体。” 　　“我敢说，虚境机神这个东西，就是当年泰拉前纪元文明研究恶魔等虚境生物研究出来的——这个世界又没有正儿八经的虚境天使，妖精算半个吧，虚境机神的技术前置，肯定有恶魔技术的一部分。” 　　“为了我们霞辉领的未来，建设一个防御类似‘咒土’这种虚境之地侵蚀的防线，研究敌人是很正常的，恶魔技术不仅不应该封存，还应该加大力度研究，避免再来一次恶魔军团袭击！” 　　“别的不说，制造一个善良版本的‘咒土’，譬如说‘乐土’‘净土’什么的防线，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 　　伊恩说的很有道理，亚德伯特差点就信了：“实话呢？” 　　“假如能开一个恶魔马甲，混入敌营，搞破坏可太方便了。”伊恩实话实说：“到时候找个机会把飞焰地渗透一波，岂不美哉？” 　　亚德伯特：“哈。我就知道。” 　　伊恩的实话相当坦诚，而且他之前的铺垫也的确不无道理——虚境机神作为超越了恶魔一代乃至于半代的人造虚境超级生命技术，肯定是需要相关前置的，假如能从大魔灵魂中得到相应的技术灵感，银峰领起码少花十年时间。 　　除此之外，虚境天使这种东西不是不存在，但那都是前纪元文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在文明最兴盛的时刻，的确有名为‘圣灵’的虚境生命出没，与恶魔对立，甚至完全克制恶魔。 　　虚境机神，应该是凭借圣灵的配合才开发出，故而有着维护文明，清扫恶魔的能力与本能。 　　但现在的泰拉大陆，恐怕虚境机神都看不下去，正如龙王所说，就算是进入深渊也不奇怪……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走圣灵之路，只能走恶魔之路。 　　然后从恶魔再跳转到虚境机神，再尝试自己制造出自己这一侧的‘人造圣灵’。 　　亚德伯特没打算阻止伊恩，他只是想要知道伊恩究竟在想什么——知道后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伊恩并不打算制造恶魔就行。 　　但不制造恶魔，或许……也可以制造别的魔？ 　　伊恩想到了前段时间，自己再次与虫群道途联络时，感知到的‘魔鬼道途’。 　　虫群以利益和契约与众生交易灵魂和未来，这一举一动毫无疑问与恶魔的掠夺虐杀截然不同，但却一样魔性深重，故而称其为魔鬼。 　　但是…… 　　伊恩微微侧过头，视角切换至不动坚城伊恩。 　　龙王在带走深渊之龙时，还顺手带走了一个小灵魂……那个灵魂正是被伊恩洗脑，满心秩序光明的惑心。 　　他此刻，已经与一般的恶魔大不相同。 　　如果说最开始，他仅仅是被伊恩的强制善擢改变了思维，那么现在，他就是在理解了自己的存在形态和思维感应后，确定这样的形态就是自己想要的。 　　听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但实际上很正常。 　　打个比方：一个人原本早上起不了床，想要锻炼总是偷懒，上课无法认真听讲，回家就是打游戏看手机不写作业也不写题目……你要他认真学习，他肯定一脸厌烦，白眼一翻，说自己就是垃圾没有那个命，不学不学。 　　但是，伊恩给他打上思维钢印，让他每日早起早睡，坚持锻炼，上课认真学习回家认真复习，每天有两小时自由娱乐时间，身体健康学习优秀深得其他人尊重热爱…… 　　那，这个人即便是有一天，发现了自己可能被人洗脑了，那他会非要解开这个洗脑吗？ 　　的确，会有人想要解开。但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仅仅是因为感觉自己的自由意识被扭曲才要解，真的可以的话，他们肯定也是想要过认真有条理的生活，而不是之前那样的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假如真的有的选，谁不希望受人爱戴，而是被人鄙夷？ 　　惑心就是那种觉得伊恩做的好的人——他自己无法反抗飞焰地，而伊恩帮助他反抗，帮助他与飞焰地为敌。 　　既然如此，灵魂钢印，反而是他的宝物，是他维持自己的关键。 　　那么，所有恶魔，都可以如此吗？ 　　强制从混乱邪恶，扭曲成秩序邪恶……甚至是秩序中立。 　　如果是这样的恶魔，或许也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吧！ 　　倘若再套上虫群的相关灵能契约能力，那就更加魔鬼，甚至可以说是中立的‘契约灵’了。 　　哪怕就是为了这个可能性，伊恩也打算在这方面深入研究一下。 　　此时此刻，龙王正在与深渊之龙交流——这位深渊之龙的身份并不一般，它是一千六百多年前，从深渊银河那边逃出的‘古老真龙’，亦或者说，‘古老真龙’的回声。 　　飞焰地将龙的回声从死亡中释放，而完全继承了原体真龙记忆的回声之龙也能为龙王们提供更多有关于当年创造主相关的讯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亚德伯特注意到了一个颇为奇怪的点。 　　“伊恩。” 　　光之巨人人间体谨慎地指着虚境中的光流：“那些恶魔灵魂的走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伊恩抬起头。 　　此时，泰拉之心化身的银色太阳正在回收恶魔灵魂，光芒普照之下，那些从丧钟体内爆出的恶魔之魂全部都被逐渐净化，然后收纳在虚境空间中，等待日后的提纯与转换。 　　但是现在，却有另一股力量，正在与银色太阳角力，似乎是想要夺取这些灵魂的所有权，让阳光折射的方向都微微一扭。 　　“哦？” 　　看见这一幕，伊恩抬起眉头，他若有所思：“看来，和我想的一样——深渊之龙并非是飞焰地那边的最终后手，甚至可能只是他们的‘盟友’……而这个盟友，恐怕也不是那么听话。” 　　“他们之所以敢于光明正大地使用恶魔技术，不仅仅是因为融合恶魔可以规避虚境机神与龙岛的观测，更是因为，他们本就想要利用龙岛，祛除深渊之龙这个不安定点。” 　　这是伊恩从飞焰地大规模使用恶魔军团时就有的猜想。 　　毕竟，飞焰地那么大个势力，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的举动会交恶龙岛，甚至有极大可能被人针对，呼唤虚境机神过来消灭？ 　　但是他们还是用了，这就证明，他们背后有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也要做的理由。 　　而深渊之龙周边，甚至没有哪怕一个飞焰地第五能级过去扯皮，哪怕仅仅是打个嘴炮就可以看出——他们恐怕是巴不得深渊之龙走啊。 　　只是，这次走的实在是太早。飞焰地那边绝对有很多相关的计划和实验还没有做完，深渊之龙肯定也有许多技术没有交代，却被伊恩提早叫来龙王给搅黄了。 　　伊恩相信，这下自己肯定真的成飞焰地那边的眼中钉肉中刺，杀之而后快的角色了。 　　至于现在，与泰拉之心争夺恶魔之魂的存在……恐怕就是飞焰地恶魔技术相关的真正后手。 　　那个独立于深渊之龙的……深渊意识。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自己与泰拉之心融合，增加输出，与深渊意识抢夺这批恶魔灵魂的归属权。 　　这可是银峰领最重要的收获，价值百万普通人灵魂的计算基质和泰拉之心的成长原材料——此时的泰拉之心就已经能为伊恩提供相当程度的增益，等到百万灵魂升级后，天知道能变得多厉害。 　　事关未来滚雪球的速度，他绝对不会放弃。 　　而远方，深渊意识的牵扯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龙王亲临带来的对深渊咒土网络的破坏，显然也重创了深渊意识，如今祂大概也是本能地回收恶魔灵魂来补全自己。 　　虽然深渊意识的硬实力肯定比泰拉之心强，但泰拉之心无损，本质更是第五能级的源质计算芯片，当然比已经被打的五劳七伤的深渊意识厉害。 　　于是，在一阵角力后，伊恩便带着泰拉之心，一脚将深渊意识伸过来的触手踢开，彻底保护住了自己的战利品！ 　　不仅如此。 　　“这种事情，我们不必出头。” 　　伊恩毫无迟疑地对亚德伯特道：“我们南岭经受恶魔军团袭击，已经元气大伤，死伤惨重，各大城市和领地都遭遇血洗，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而我们恰好在虚境中发现了敌人强大无比的后手，为了避免南岭覆灭，所以立刻将这个信息上报。” 　　“啊？” 　　听见这话，亚德伯特愣的直点头：“我们的确死伤众多，但也没特别惨重吧？即便是没有回收灵魂，死伤的大多也都是那些不愿意听我们劝告的小贵族领主……先不说他们活不活该，他们大多都在金色平原，不妨碍我们南岭的生产力啊。” 　　这倒不是亚德伯特不在乎平民死伤，但人生在世总是需要选的，银峰领的宣传不可谓不卖力，但人家非要呆在老家和故乡共存亡……人家理论上又不从属于南岭管辖，这有什么办法？ 　　“我的意思是，我们得表演成这样。你就学学斯科特吧，他听我说个开头能帮我写完整个汇报帖。” 　　伊恩无奈地敲了敲亚德伯特的头：“总之，深渊意识相关的事，我们绝对不沾。” 　　这个亚德伯特就能理解了：“示敌以弱，这我就能理解了。” 　　“帝国中央暂时还不是敌人……不过地方瞒报中央倒是常态了。” 　　伊恩也不奢求亚德伯特能搞得懂政治，卖惨和哭穷等手法，或许自己得和教育青潮一样，把这件事改成‘要经费’相关，亚德伯特才能心领神会？ 　　什么人啊这些…… 　　微微摇头，伊恩稍稍分神，将有关于深渊意识的消息上报给了西南军团总部，也就是二皇子米卡埃尔那边。 　　很快，伊恩就收到回复：【非常重要的消息，银峰伯爵无愧于南岭贵族楷模，即便是大胜也不忘警戒敌情！】 　　接下来就是一大篇洋洋洒洒的赞美文，伊恩掠过不看。 　　但最后，他却看见了一行关键讯息。 　　【……现如今，攻守之势逆转，吾等即将在七月下旬，于帝都指导下，针对飞焰地本土展开大反攻】 　　【诚挚邀请银峰伯爵前来骞马利安山周边观礼，共赏反攻之景！】 　　“反攻之景？” 　　伊恩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品尝出百般滋味：“帝国早就有反攻手段，这我是知道的，但居然是品赏……怎么，是核弹不成？” 　　这就是开玩笑了——地球那边核弹刚刚发明出来的时候，的确是邀请了一大批军政要员前去观赏，那个时候也没什么防辐射意识，所有人都亲身品尝了一次核辐射洗礼。 　　也就是那个时候的核弹当量不大辐射不严重，最后没闹出什么大新闻，不然的话可就有乐子了。 　　帝国邀请他这位刚刚在南岭打了一个大胜仗的贵族过去观礼，显然也是出于同一性质，这也代表伊恩的确到了那个地位，已经可以开始参与一些帝国上层的游戏了。 　　毕竟，第三能级的妖精，领地盟友能呼唤出三个其他第三能级，这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算得上是一股势力，如果伊恩自己有第四能级，找个小地方独立建国都够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次观赏，会不会和地球参观核弹那样闹出什么大乐子？譬如说邀请一大批贵族去观赏超级武器，结果忘记观赏地点和超级武器的杀伤半径稍微有一点兼容…… 　　不会吧？ 　　“要去吗？” 　　亚德伯特也感知到了这则回迅，他随口问道：“下旬，正好可以处理一下领地事宜后过去，不至于太忙……我倒是挺期待大反攻究竟是什么呢。” 　　“估计也是一批新锐部队和造物吧。我也挺期待的。” 　　伊恩微微点头，他已经作出决定：“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把南岭的烂摊子收拾好。” 　　“虽然绝大部分金色平原人民都被我们保护在后方城市的难民营，但在经历过恶魔血洗后，金色平原想要住人，还需要一段时间，重建定居地是其一，那些被扰乱了生态的金色平原魔兽更是一个大麻烦。” 　　金色平原有不少资源就是这些魔兽和魔兽相关的生态出产，飞焰地不关心帝国环境，自然随便利用催化，而帝国想要把这些被摧毁搅乱的地区重新恢复到可以生产的地步可需要花费一番力气。 　　除此之外，类似巴敦侯爵和格兰特子爵出手的报酬，以及相关的协商……打胜仗只是第一步，作为如今南岭实际意义上的盟主，伊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实际上，不仅仅是帝国和飞焰地。 　　七城联盟，迦南摩尔，学识之都，都得到了南岭恶魔军团大败，龙王出手，拘走深渊之龙的消息。 　　各方有不同的反应，有的赞赏，有的心事重重，有的觉得之前的投资还是少了，现在正拍腿惜叹。 　　但反应最为奇特的，还是学识之都。 　　学识之都，天上都。 　　求索之塔。 　　一只清瘦白净的手将手中的晶板放下，蓝色的眸子若有所思。 　　“南岭的恶魔军团败的不正常。”他喃喃自语：“现如今，泰拉除却我们和延疆外，是没有应对咒土侵蚀的能力的……但那位南岭领主却通过某种手段，延缓了咒土的扩散，这才能逼迫南岭恶魔军团在他决定的位置决战，进而被他兄弟马赫迪在龙岛释放的天基武器轰中。” 　　“有意思，龙岛也配合他进行了这一次进攻……该不会传言说的是真的吧？龙王打算将那位不动坚城的传人转换为真龙，作为下一代龙王培养？这种假新闻都能成真？” 　　模糊看不清形象，只能看见一双蓝色眸子的朦胧身形靠在自己的真皮大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后，不禁露出微笑：“真有意思——我记得最近这段时间，埃伦家族的那位小少爷要来学识之都考察……而他也是和伊恩与马赫迪的朋友？” 　　“或许，可以邀请他们来做做客？” 　　“毕竟，我们学识之都与这片大陆上的任何势力都不同……我们绝对中立，只求索真理。” 　　如此说道，蓝色眸子的迷幻人形看向自己书桌对面的‘镜子’：“你说对不对？” 　　在镜子之中，有另一个‘蓝色眸子’的人与他对视，露出了不一样的微笑：“‘我自己’？” ###第二百九十章 伊恩：我觉得有点太极端了 　　随着时间推移，整个泰拉大陆都知晓飞焰地出动恶魔军团，在西境取得一定战果后，最终在南岭碰壁，并被龙王出手带走了深渊之龙这件事。 　　很多人在得到这一消息时，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嘲笑飞焰地的失败，亦或是警惕帝国的底牌，而是用谨慎的目光看向天空。 　　龙岛。 　　从失落纪元一直到如今，甚至在更久远的前纪元文明时代，龙岛的身影始终存在，隐藏在文明的历史背后。 　　古老的真龙之王们一直俯瞰着世间万物，人世间的战争，屠杀和丑恶都无法让祂们动容，只有极少数的罪恶和足以毁灭万物的天灾，才能让祂们出手去惩戒，平复。 　　而这一次，飞焰地就触犯了那条谁也不知道的底线吗？ 　　不。似乎不是。 　　敏锐的国家察觉到了，龙王们这一次只是带走了深渊之龙，祂们并没有惩戒飞焰地，也没有斥责飞焰地的恶魔技术——和过去一样，只要是人类研发出的技术，就算是再怎么非人道，龙都是不会管的。 　　就像是人类在这片大地上制造足以毒死自己的剧毒，祂们也是不会管的那样，恶魔技术在龙王眼中，或许就和那些污染极高的工业生产设施一样吧。 　　但是……使用某种办法制造出真龙为己用……亦或是利用那些神奇的火种，就会遭遇龙王的打击。 　　那才是龙岛真正的底线。 　　那么，事情就变得玩味起来。 　　恶魔军团的破坏力，所有人都看见了。飞焰地作为出头鸟的确被枪打，但帝国西境防线瞬间就被撕碎，整个行省都沦为人间地狱一事可是事实——这是常规军队花几年时间都办不到的事情，恶魔军团在还不成熟的时候只用了一个月就办到了。 　　而恶魔军团在战场上暴露的缺陷和漏洞，展现出的优点和强度，都会成为诸国的食粮，让祂们更加紧锣密鼓地对自己的技术进行改进。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所有人，无论是帝国人还是外国人，是受难的西境群众还是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南岭与中央平原居民……所有人都想要看见一件事。 　　那就是帝国的反击。 　　——在这危难的转折点，帝国会做什么？ 　　伊恩对此也很好奇。 　　泰拉775年，7月24日。 　　南岭保卫战大捷的九天后。 　　在这九天中，南岭的生产活动已经恢复原样，虽然说金色平原的定居地大多都被彻底摧毁，生态也遭遇严重破坏，但随着最近这些日子南岭地区的开发，西部丘陵区和西北部的山区都出现了不少全新的城镇。 　　金色平原的难民如今就安置在那里，被银峰领和瑙曼城周边的城市圈吸收——战争之后虽然不是百废待兴，但的确有的是活需要人去干。 　　同时，他们无需担忧没有一口饭吃，因为这正是银峰伯爵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廉价的罐头食品和以崇灵教名义发放的救济粥，还有崇灵教的武装圣职者，保证了难民营地的秩序和食物分发的稳定，在和蔼可亲的无人机与无人铠装的巡视下，即便有人饿的快死了，也绝对不敢从其他人手中抢夺食物。 　　伊恩并没有迅速地让这群难民吃饱饭。他一再申明食物储备不够，银峰领需要从各地商会调动食物，借此机会，他成功让南岭的所有商会暂时被一统在‘南岭战时物资调配中心’的旗下，并管理调控食物的价格与分发。 　　在确保了难民都饿上了几天后，他才开始有选择地分发给那些最需要食物的妇女孩童与老人。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只有饿过，难民才会感激食物——不然的话，他们恐怕会挑挑练练，嫌这个不好吃，又嫌这个不新鲜。 　　伊恩不会真的用不新鲜的食物去糊弄这些未来都要吸收进银峰领的难民，但他绝对不想要吸收一些‘感谢’都不会的大爷。 　　而在战后，南岭的军工厂控制权……理所当然地没有还回去。 　　说实话，大家之前都觉得伊恩拿了军工厂之后就不会还回去，所以百般抗拒，延误了十九军团的机械化换装时间，导致死伤最起码多出了两三千人，那现在伊恩已经掌握工厂了，他怎么可能还回去。 　　这就叫做符合想象。 　　事到如今，在泰拉之心的统辖下，包括军工在内，整个南岭的工业生产都已经协调至近乎完美的地步——从山地矿区的采矿，再到精炼，再到制造出成品和贩卖，这一系列的生产链条都已经被伊恩掌握并优化。 　　在过去，南岭的贵族绝不可能办到这种事，因为谁都是以自己方便为主，但在飞焰地的压力与伊恩的暴力统筹下，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产模式，整个领地为整个南岭行省的生产服务。 　　简单来说，过去的南岭，是一群中小型贵族构成的松散同盟，虽然名义上都是帝国人，但实际上管理起来都是一团散沙。 　　而伊恩以战争淬炼他们，收回了本地中小型贵族的许多权利，甚至强行夺走了他们的生产自由权——南岭需要他们生产什么，他们就必须生产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南岭计划经济。 　　虽然听上去很不自由，但这就是更加先进的生产模式。总不能在泰拉世界搞前工业原始市场经济吧？这多少有点…… 　　对此，巴敦侯爵这位南岭贵族的老大哥收到了不少贵族的哭诉信。 　　许多南岭贵族声泪俱下，哭诉伊恩的可憎面目——他就是一个趁着帝国战争将所有权利汇聚在自己手中的独裁者，大人您千万不能被这个有绚丽外壳的恶魔骗了呀！ 　　“伊恩，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啊？” 　　对此，正在被伊恩捏着肩膀的巴敦侯爵将信封随意地摆在一边：“他们要联名向贵族厅起诉你的越权行为，说你侵犯了帝国贵族的自主权。” 　　“我今天下午就出发去西境，和帝国贵族厅厅长斯帕林伯爵见见面，他老人家肯定能理解我。” 　　而揉着侯爵的肩膀，伊恩对于这些小贵族的哭诉毫不在意：“他们应该好好谢谢我帮他们赚钱——就以他们的生产模式，再过一百年也是小手工作坊，在帝国市场不可能有任何竞争力。” 　　“但在我的手中，无论是军粮还是饮料，是军工无人机还是各种新式火炮……都将在现在的全面战争中大展光彩。” 　　“他们能收分成，而不是被我杀了，就该感恩戴德了。” 　　“你倒是收了凶性。” 　　巴敦侯爵评价道：“我还以为你会和战争开始前一样杀一批人呢——这些人不杀几个皮就痒，就是得多杀杀。” 　　“您有点太极端了。” 　　伊恩摇摇头：“战争开始之前是迫不得已，南岭保卫战已经结束，战线向西回推，留着这些贵族，让他们自己肆意妄为……领民自己就会体会到，被我管舒服，还是被那些小贵族管舒服。” 　　没有坏，自然就没有好，没有这些短视且刚愎自用的小贵族，伊恩怎么能在南岭居民面前刷自己的声望呢？ 　　斗争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敌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敌人和对比，才是保持威权的最佳方式。 　　更不用说，以伊恩如今的声望，再亲自下手去对付那些小贵族，实在是有些掉分。 　　在这九天的宣传和沉淀中，伊恩于南岭的声望，基本可以说是人间真神。 　　伊恩走到某地慰问，基本某地所有能动的人都会亲自过来欢呼迎接，不能动的让别人背也会过去，每个人都以触碰伊恩为荣，伊恩微笑着和某人握手，他们能一个星期不洗手和其他人炫耀。 　　伊恩演讲，他们就欢呼。伊恩呼吁，他们就赞同，伊恩说南岭要怎么发展，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执行。 　　没有人不顺从——一个能呼唤天火，直播战斗击溃第四能级大魔的英雄，一个南岭当之无愧的铁腕执政者，新式战争的开创者……怎么，你不服气？ 　　大家实在是太服气了，以至于有些时候感觉都有些放弃思考，甚至有些人基于理智向伊恩提了一些发展方面的问题，伊恩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思考了一下准备认真回答，结果狂热的人民差点把那个提问的人揍一顿。 　　什么！你居然敢质疑伊恩大人的决策？我瞧你有点像是飞焰地间谍啊！ 　　“差不多得了。” 　　伊恩觉得这些人显而易见有些极端了，但也没有办法，人类就这个样子，归根结底也是他人格魅力和惊世智慧与战绩犯下的错吧，他不怪这些人。 　　如今伊恩的威望，就是有这么恐怖。甚至可以说，伊恩跑到瑙曼城来和巴敦侯爵聊天，其实也是有点受不了威望和魅力过高带来的后果了。 　　还是先让南岭人民冷静冷静吧。 　　也正是伊恩的威望高到了这个地步，不然的话，这些贵族怎么可能只是向贵族厅和巴敦侯爵哭诉，而不像是伊萨男爵那样正面对抗？ 　　因为手下的人都不敢与伊恩为敌，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无非就是锅中的青蛙，慢慢被温水煮死。 　　“新的时代，南岭贵族需要迎接新的秩序。” 　　在谈笑中，伊恩便与巴敦侯爵确定了未来南岭贵族的运转体系，这也是战后的‘战利品’。 　　毕竟，在这场面对恶魔军团大战役中，绝大部分南岭贵族都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甚至可以说是负作用，那他们的权益就会理所当然的被削减。 　　而做出了贡献的，譬如说漫崖长老和格兰特子爵，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漫崖长老如今是崇灵教和银峰领的一员，他的收获就是伊恩的收获，亚德伯特与希欧也都是如此，而格兰特子爵在成为第三能级后，又拿到了‘联手斩下第四能级大魔’这一惊人的功绩。 　　如今伊恩与巴敦侯爵正在为他联合声势，以格兰特家族这么多年来在南岭最南端开拓的功绩，或许过段时间，整个大红杉林区与南海诸海岛，都会成为格兰特侯爵领的一部分。 　　这也是数十年前，伊奈迦二世向格兰特家族允诺的荣耀与未来……它将会化作现实。 　　借由伊恩之手。 　　“接下来，也该出发了。” 　　站立起身，因为挺过飞焰地的突袭，巴敦侯爵此刻看上去简直就年轻了二十岁——他对自己选择伊恩的眼光可谓是非常满意，如果是由他来应对大魔丧钟，最好的结果就是撑过半小时然后被对方横扫。 　　而现在呢？他与伊恩都得到了帝国的嘉奖，不出意外的话，一人一个金曦勋章毫无问题，而趁着这个势头，他本人是没办法成为第四能级了，但他的儿子亦或是孙子，只要继续跟着伊恩，成为第四能级绝无问题。 　　而现在，他们甚至进入了帝国高层的决策层……可以前往西境，参与接下来的帝国反攻序幕。 　　巴敦侯爵自己知晓反攻的细节，但他却并不能对伊恩说。 　　他相信，即便是先知，也会为此感到惊讶。 　　很快，一艘空艇便来到了总督府后的升降台，两人登上了前往西境的空艇。 　　从天空俯瞰大地，只能说是一片狼藉。 　　恶魔行军经过的土地，总是一片焦土，最好也不过是荒芜，原本的金色平原上还有着黄绿色的大片长草地，可现在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灰黄色的岩石层。 　　而金色平原再向西，两大行省交界地，地飓大桥周边，秩序已经恢复过来。 　　原本被惑心蛊惑的要塞就在周边。 　　伊恩想的是假如恶魔军团在遭遇天火袭击后狼狈撤退，正好可以在这里来一次‘恶魔军团覆灭于此！’的好戏，结果谁知道恶魔的战斗精神这么强，居然能打出100％战损也不后撤的奇幻战绩，将军丧钟更是战斗至最后一刻。 　　哦，这里就是奇幻世界啊，那没事啊。 　　而在看见这艘来自南岭，悬挂有总督和银峰纹章的空艇后，地面上的堡垒也悬挂出帝国旗帜致敬——他们并不知道是伊恩指挥惑心救了他们一命，但他们知道，如果银峰领没有带着南岭联军大胜，并在本地全歼恶魔军团，那他们的结果将会是成为恶魔恢复元气的养料。 　　沿途还有不少这样的要塞，他们也都同样升起旗帜致敬。 　　不管伊恩等人有没有看见，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伊恩这位‘南岭英雄’。 　　而这样的英雄，最近这段时间，在帝国各大战场都有出现。 　　北地对峻岭堡前线，埃伦家族嫡长子，克拉尔·埃伦在钢锤关卡防御战表现极其出色，这位依森嘉德的哥哥表现出了惊人的能力与人望，通过人工制造山崩，率领北地贵族联军全歼了峻岭堡第七特殊装甲旅。 　　东部平原，白寂总督的第二十七代后人（冰风蝶生的比较快）浮霜深入敌后，定位了苍天王庭移动舰队的整备点，以身引领火炮打击，重创了苍天王庭的一支移动舰队。 　　西境，更是有许多个在恶魔攻势下坚守的帝国军人——他们有的是代替了逃亡的本地贵族，率领民众顽强抵抗的本地升华者，有的是身先士卒，坚守领地的本地贵族。 　　总的来说，每一个都是英雄模板，每一个都有过人的勇气与胆识，更是都有着非凡的战果。 　　但即便如此，伊恩的战绩在所有人中也是最恐怖的那一种——在其他人还在抵抗，对抗，亦或是歼灭几只常规部队的时候，伊恩已经全歼了三分之一支恶魔军团了。 　　对此，伊恩的看法很简单。 　　这些人，的确都有真材实料……甚至可以说，他们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功勋。 　　但帝国如今如此狂热的宣传，毫无疑问也是一步早就计划好的棋！ 　　前两个月帝国遭遇全面攻势，各大行省都遭受各方侵袭，一时间风雨飘摇，整个国家好似陷入了黑暗的时刻。 　　而就在人们希望英雄，渴望英雄出现的时候，英雄出现了。 　　这些英雄……包括伊恩自己在内，都绝对是能通过审核，真正‘忠于’帝国的人。至少帝国人民是这么认为的。 　　假如是之前的伊恩，或许无法注意到……但成为了妖精的伊恩，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整个帝国的虚境，正在缓缓的变幻。 　　由某个人计划主导的变幻。 　　以伊恩对虚境的研究，他只能看出变化，却看不出这个变化究竟代表什么。实际上，伊恩的水平已经是全泰拉最高的那一批人了，想要更高，只有学识之都和妖精龙岛那么一批人。 　　说起这个，伊恩倒是想到，冻鱼导师在帮忙把南海的妖精巢穴搬到大雪顶后还没有走……而自己也有有关于‘终末之轮回’等灵能的猜想想要与妖精一族好好聊聊。 　　到时候，连带‘帝国虚境变化’这点，一起和它聊聊吧。 　　“以战争产生变化，以变化衍生苦难。以苦难造就英雄，以英雄引领思潮。” 　　怀着这样的心思，伊恩低声自语：“巴敦侯爵，你不觉得，这么做的人，简直太过傲慢了吗？” 　　“你没有资格说陛下。” 　　巴敦侯爵垂下眸光，他听得懂伊恩说的是什么，他也不想向对方隐瞒：“虽然我也不知道陛下究竟要做什么……但最起码，如今的帝国人醒了。” 　　“就像是现在的南岭人如此狂热的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并且对飞焰地产生了刻骨铭心绝对无法忘记的憎恨——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的许多改革，许多改变，都必须建立在这样的土壤上。” 　　“伊恩。先帝说过，他不想要牺牲任何一个人，他想要亲手把握时代的浪潮……结果你也知道。” 　　伊恩也只有叹息。 　　伊奈迦二世所做的一切，的确为后来者指出了一条路，他所作的改革，全部都可以推到伊奈迦二世的指引，如此一来，就有类似歌塞大师那样的人帮助自己，认可自己。 　　但是，他的失败，也造成了如今伊恩的困境。 　　那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伊奈迦二世代表的那种价值观和选择。 　　因为，它失败过了。它被证明过难以实现。它证明了人民除却支持外，并不能帮助君王度过难关。 　　所以，泰拉的君王们愈发刚愎自用，愈发注重于结果而不是过程。 　　毕竟这是一个和地球不一样的世界。 　　怀着如此叹息，伊恩的意志却愈发坚定。 　　事到如今，他已经走在了自己的路上，他不是伊奈迦二世，更不是守土者阿克塞尔——他要成为的领袖，要缔造的社会，与泰拉的所有人都绝不相同。 　　而巴敦侯爵沉默地注视着眼前年轻领主的侧脸，也是微微叹息。 　　很快。 　　空艇划过天空与大地，伊恩与巴敦侯爵来到了西境。 　　而就在伊恩抵达西境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等人目的地的位置上，居然多出了一座城市。 　　一座位于超巨型黑色平台上，武装到牙齿的多铆蒸刚炮塔之城！ 　　也同样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伊恩还在饶有兴趣地俯瞰这座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西境的奇特钢铁城市时，宛如雷鸣一般的声音炸响，从这座城市的核心处传来。 　　紧接着，在流遍整个城市的蓝色的铭文回路的推动下，在轰隆的雷鸣中，在伊恩睁大眼睛，满脸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它开始动了起来……或者说，它开始悬浮起来！ 　　嗡—— 　　泰拉775年，7月24日，7点35分。 　　于夕阳正在缓缓落下之时，大地之上，一座黑色的城市冉冉升起。 　　昭告一个全新战争时代的来临。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的不动坚城也会飞！ 　　“浮空城？！” 　　此时此刻，即便是伊恩也不禁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最开始，伊恩看见此地多出一座全新城市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帝国工程部有点水平啊’这种想法。 　　因为在地图上，这片地区的平原中只有一座城市，而这座城市在不久之前的恶魔之灾中已经被彻底焚毁了，根据伊恩的眼力，他早就看见那座被焚毁的城市废墟，黑漆漆的满是烟灰和残骸。 　　而就在这城市废墟旁，又多出一座城市，旁边还有许多空艇……这就只能是帝国工程部为了维持本地的防御临时修建的要塞城市啊——看这座城市的武装程度，伊恩这个猜想并没有错。而且升华者真的能办到轻松铸城，数日铸就要塞这种事。 　　结果……它飞起来了？！ 　　漆黑底座的城市，此刻底座上亮起了密密麻麻，规律无比的蓝色光纹回路。 　　这些光相当黯淡，却操控着周围的水汽，汇聚成大片大片白色的云雾，产生不可思议的浮力，将整个城市都托举向上。 　　也就是在城市悬浮向上的过程中，大地与周边的空气因为铭文回路的运转，产生了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 　　泥土和白色的激波像是海浪那般掠过周边的平原与丘陵，除却那些已经被升起护盾保护住的空艇外，所有的一切都被吹飞，在大地之上形成了一个正圆形的‘尘雾圈’，而在这个圈的正中心，便是正在起飞的城市。 　　不仅仅如此。 　　随着浮空城的启动，这片西境平原区域便开始缓缓地沉降，一个凹陷的盆地正在缓缓成型——这是强度到匪夷所思级的灵能场域对物质式世界进行的反作用力，此地如今崩塌陷落，在未来，它将会成为一座浩瀚的大湖，成为泰拉之上，又一个‘强者地貌’。 　　嗡嗡——千米高的尘雾遮天蔽日，但钢铁要塞却破雾而出，继续朝着天空抬升！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在伊恩等人震撼地注视下，整个城市便已经在恐怖的力量加持下浮空而起，来到了数千米的轨道处。 　　虽然说还在空艇之下，但也同样凌驾于一些流云，因为这座浮空城底部也是大量白色的云雾状升华物质，所以从底层仰头看的话，不认真分辨，只能看见一片连绵的白色云景。 　　在从未有过类似造物的世界中，谁能想到，这片白云中，就隐匿有一座武装到牙齿的钢铁要塞呢？ 　　“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伊恩喃喃自语，而一旁的巴顿侯爵感慨地注视着眼前正在稳定轨道的钢铁之城，他轻声道：“当然是学识之都的技术——看见那些‘悬云’没？那就是学识之都‘天上都’采用的技术。” 　　“整个云景千塔之城就是建立在这些悬云上，他们甚至能把高山抬举至半空，更何况一座城市？” 　　“浮空城……”伊恩重复着这个词汇，他心中已经完全理解所谓的‘天上都’究竟是怎样的奇景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学识之都怎么会和帝国共享如此重要的技术，天啊，帝国究竟以什么技术作为交换……”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在道出的瞬间，伊恩便想明白了，帝国究竟用了怎样的技术去交换。 　　“帝都？帝都的护盾？” 　　伊恩低声道，而巴敦侯爵没有回话，却轻轻点头。 　　这是一次巅峰的交互。 　　帝国将帝都的护盾技术，与学识之都的悬浮技术进行了交换。 　　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脆弱的云景之城掌握了足以保护自己的超级护盾，而原本屹立于大地之上的不动坚城，如今却拥有了飞向天空的可能！ 　　双方正在交错。 　　空艇正在逐渐下降。 　　而‘浮空城’仍然维持悬浮，甚至还在抬升。 　　就像是巨鲸与沙丁鱼，甚至是浮游生物于深海中交错那样，原本庞大的浮空艇，在浮空城的对比下显得如此渺小。 　　“不可思议……” 　　伊恩凝视着这一幕。 　　这是地球的科技难以办到的事情。 　　浮空城的起降似乎是每几天一次的例行试验，测试浮空城的各项数据。 　　毕竟就算是泰拉这种世界，有着源质灵能以太这样的超凡之力，想要造出一座可以对抗星球引力的浮空城垒，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大工程。 　　天知道帝国为此准备了多长时间，又消耗了多少财富……但无论如何，当它被创造出来的那一瞬间，有许多事情，就将要被彻底的改变。 　　在下降的途中，伊恩沉默地注视着这座城市。 　　黑底蓝纹，白云为基，宏伟的钢铁之城被无数洁白的流云环绕，每一座建筑的表层都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灵能光晕，铭文回路的力量几乎凝聚成了实体，让它坚不可摧。 　　猜都能猜到，这座坚城绝对采用了极其强大的护盾技术，就像是银峰领大雪顶和霞辉城那样，甚至更加强大……宏伟而壮观的钢铁之城中溢散而出的光芒让它在夕阳逐渐落下的傍晚环境中，宛如第二颗太阳，一切都被圣洁的微光萦绕，亦如天国之境。 　　这就是帝国的秘密武器……一座浮空要塞。 　　“空艇相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就像是一张足够十二个人吃饭的大桌子上飘过一只小小的蚊子。” 　　伊恩低声道：“居然没有任何消息泄露出来，帝国的情报工作居然如此厉害……” 　　“不要小看灵知院的研究。” 　　巴敦侯爵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悠然道：“想要保密，直接从思维和灵魂下手的确是个好办法，自黑王时代开始，帝国在这方面一直都颇有研究。” 　　“我就连隐晦的暗示都办不到，直到你亲眼看见才能说出——我可是第三能级，那些具体施工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怎么可能违背？”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知道自己制造的究竟是怎样的奇观……毕竟一座特殊的钢铁要塞，哪怕是会动的钢铁要塞，在这片大地上也并不稀奇。” 　　的确如此。 　　伊恩知道，苍天王庭就相当擅长建造大规模的陆地运行设施，甚至就连移动城市都建立了许多座，他们的王庭所在之地，便是一座坚固的钢铁移动要塞。 　　至于巴敦侯爵所谓的限制，显然就是类似灵魂感应，思维暗示一般的东西。不过伊恩掌握的灵魂钢印，对象必须有着灵魂，普通人可能需要使用另一个版本的思维感应，那就有些麻烦。 　　帝国应该就是掌握了类似的技术，所以才能瞒过任何人，制造出如此战略级的奇观！ 　　很快，空艇便降落，伊恩与巴敦侯爵走下空艇，而浮空城也开始了这一次的测试性运转，开始缓缓移动。 　　“这附近的天象和大气，都已经被升华技艺扭曲过了。” 　　巴敦侯爵道：“从远处眺望，这里是一片朦胧的白雾，即便是龙岛俯瞰，也只能看见两座城市的轮廓——只有我们这些受到邀请的帝国贵族，才能亲眼目睹帝国下一代战略级造物的力量。” 　　“浮空城要塞。这便是大反攻时，我们将要掀起的旗帜！” 　　伴随着巴敦侯爵铿锵有力的话语，一整支空天铠装从浮空城中起飞，于周边巡航，掀起刺耳的音爆雷鸣。 　　嗡嗡——伴随着让人头发竖起的灵能波动扫过灰蓝色的天穹，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荧光便从浮空城上亮起，普通人无法看清，恐怕会以为城市被光尘环绕，但伊恩却能看清楚，那些发光的小点，全部都是一层层护盾。 　　若隐若现的力场护盾呈现出正圆形，将整个浮空城保护在正中央，这光芒悬挂在苍穹的顶端，呈现出无以伦比的威严。 　　“天啊……” 　　伊恩与巴敦侯爵的另一侧，一位东境贵族仰视着头顶的浮空城，这位中年贵族目光迷离：“原来这就是帝都的底蕴……难怪，难怪白寂总督半点也不着急，半点也不慌乱……” 　　“只要有两座这样的要塞悬浮在山脉之上，苍天王庭就算是百万大军压境，我也有信心守住关卡，乃至于反攻大平原！” 　　说这话的，正是东境大公之下，戍卫边疆的东境侯爵，凯尔玛侯爵。 　　这位有着‘地肺之蛇’‘炎融巨蟒’血脉的大贵族自然能一眼看出，浮空城的护盾防御力，已经抵达了第三能级巅峰不可能击破的地步，而第四能级，也需要蓄力，亦或是特殊的攻击性血脉真形才能破开！ 　　虽然听上去，一位第四能级就能破开的浮空要塞似乎并不怎么强大……但需要第四能级去对抗，难不成帝国就没有第四能级去保护吗？ 　　在浮空要塞的支持下，帝国的第四能级，就绝对能压下其他来袭的第四能级啊！ 　　有两座浮空要塞镇压山脉关卡，等同于有两位不败的第四能级挡住出入口，也难怪凯尔玛侯爵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浮空要塞带来的压迫下，战争的形势都将会被改变——居高临下的浮空堡垒将可以轻而易举地镇压，压制所有地面上的堡垒与坚城，而依托于坚固工事与敌人互相交换资源进行血肉磨坊战的形势，也将会被迅速淘汰。 　　但这还不是结束。 　　“风？” 　　地面之上，伊恩突然环视周边，他感觉到了空气异常的流动——但很快，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浮空城，仍然是这一次异常的源头。 　　弥漫至数千米高空的尘雾，以及尘雾之上的苍云，在那夕阳已没，双月升起的时刻，散发着点点郁蓝色荧光的城市底座中，突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色光点。 　　足以将浮空城推至数千米高空的可怖推动力，此刻操控着周围的八方之风，朝着浮空城底座中央汇聚。 　　漩涡。荟萃无尽之风，凝聚毁灭之力的漩涡在苍穹云景之中成型。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无论是大贵族还是小兵，无论是被收拢的难民还是被关押的俘虏，所有在西境平原南部周边的人，他们都看见了。 　　在天际的中央，有一道璀璨的光柱正从天而降，刺破层层云霄，直坠大地—— 　　不，不止是一道。 　　还有第二，第三乃至于第四第五道！ 　　一共八道由超高速超高温风束构筑的连环波动炮从浮空城底端坠落，在天地之间交织，构成了一幕无比壮观的图景——一时间，大地之上腾起漫天龙卷和雷霆，在过于激荡的风中，就连冲击波掀起的雷鸣都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面对狂啸着席卷而来的冲击波，伊恩抬起手，支撑起了护盾，而巴敦侯爵就平静地站在原地，但他的目光却无比激动，即便浮空城底端的光芒耀眼到足以刺瞎人的双眼，可他仍然紧紧地凝视着。 　　“试验成功了，灵风波动炮，源自于前纪元文明质子撞击武器的实验武器……被苍天王庭掌握在手中的奥秘，如今终于被我们破解！” 　　护盾和声音被恐怖无比的震荡压过，只有伊恩能听见这位老者欣慰又激动的自语：“我就知道，陛下的实验不可能只有那些无聊的东西——看啊，这就是我们帝国的荣光！” 　　荣光不荣光，伊恩不知道。伊恩只知道，这玩意的当量最起码也相当于八颗十二万吨级的战术核弹同时爆炸——其中的光辐射全部都转换为了纯粹的高温和冲击波，杀伤力在全员耐辐射的泰拉大陆，恐怕要比核弹更加恐怖。 　　原本因为浮空城深空而塌陷的大地凹陷中，又多出了八个更加深邃的坑洞，灿金色的熔岩与岩石蒸汽正在从中腾起，在天地之间拉扯出一条金红色的火柱。 　　而成群结队的空天铠装破开这震荡不休的波动狂风，仿佛一片金属构筑的银色云层，它们有序地伴随浮空城而行动，环绕在城市周边，朝着地面进行一波又一波齐射。 　　空天铠装配合的齐射在过去的确无比威武，宛如无数流星划破天幕，可相较于浮空城威凌天地的战略级波动炮轰击，这一切还是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 　　只是，即便如此，这攻击仍然能协助浮空城驱逐所有有可能贴近的敌方部队与强者。 　　这是一次演习——针对所有帝国大贵族和中坚人员，给他们打上‘必胜’信念的演习。 　　就算是伊恩，此刻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个念头。 　　——飞焰地和苍天王庭，究竟要拿什么才能挡住这样恐怖的浮空城压境？ 　　至于峻岭堡…… 　　它恐怕真的会被灭国吧？ 　　至于他自己的不动坚城…… 　　“没事。” 　　想到这里，伊恩反而来了精神：“帝国的浮空城会飞，我的不动坚城也会飞！大家都会飞，我没输！” 　　当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假如说，当年伊奈迦二世想要让希利亚德老师当的那个驾驶员，就是这个会飞的不动坚城驾驶员……假如那位先帝的计划真的有这么离谱的话。 　　那似乎，也能解释不少东西？ 　　譬如说，现在的守土者死活不让不动坚城接入帝都，或许就是因为不动坚城进入帝都深处后，就会自动开启飞行模式？ 　　虽然基本不可能，但肯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真的要出大事了……” 　　凯尔玛侯爵长叹一口气，在最初的兴奋过后，这位大贵族神情凝重了起来：“东境过去从未得到过浮空城的消息，足以证明它的机密——可现在，帝都却把这样压底箱的战略要塞拿出来。” 　　“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我们的守土者陛下终于要不满足‘守土’的威名，要开疆扩土，成为一代大帝吗？” 　　虽然凝重，但神情激动，显然，凯尔玛侯爵是铁血皇党——在这一代的东大公还是个年轻孩子，而皇帝是积威已久守土者的情况下，这种事并不少见。 　　“不愧是太阳神鸟家族……” 　　相较于凯尔玛侯爵的深思，其他受邀来到此地的帝国贵族并没有想太多，他们只是在暗中感慨：“它的威能浩瀚无边，如日光一般照耀全境……陛下实在是雄途大略，我已经开始期待，浮空城驾驶到可莫巴萨（涅玛萨斯血系主城），飞焰地诸王那恼怒无比的表情了！” 　　还真别说，假如浮空城真的在几位第四能级的护佑下开到了飞焰地深处，那么在第五能级不出手的情况下，非得诸王血系联手才能击坠——而他们不联手，浮空城肯定能炸掉可莫巴萨的半个城区。 　　到那时，即便是浮空城陨落，当场爆发四散，帝国人也能笑得在地上打滚。 　　——浮空城威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它带着整个超载以太炉从天而坠的时候！ 　　到那时，剩下来的半个可莫巴萨，也将会被辉煌的白光吞没吧。 　　“如何，伊恩，你是否感觉到了惊喜？” 　　目光带着自傲，巴敦侯爵笑道，而伊恩也沉声点头：“超乎我预料之外——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核聚变弹头什么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浮空城……灵风波动炮，这玩意恐怕比核弹头猛多了。” 　　虽然巴敦侯爵不太清楚聚变弹头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却能隐约明白，这指的是某种前纪元文明的战略武器，所以他微笑道：“毕竟如今的泰拉在吸收了大量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后，还在升华之道与铭文之道上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虽然在很多方面仍然比不上前纪元文明，但在战争武器方面，却未必会弱！” 　　——这可不是能用自傲语气说出来的东西啊！ 　　伊恩忍不住看了巴敦侯爵一眼，而这位开明又精明的老贵族却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泰拉扭曲的地方……他们是真的不觉得破坏力远胜过文明承受程度算是什么大事。 　　反正，最强大的第五能级都能存活，升华者也大多都能存在，文明的‘菁华’都能保全，那么其他的就等胜利之后再说吧。 　　伊恩微微摇头。 　　——果然，泰拉这种地方，奇葩的玩意太多了，自己的技术储备虽然看似丰厚，但就连前纪元泰拉文明都没办法完全比拟……相较于有着大量火种技术的泰拉诸国，自己的技术储备还不够看啊！ 　　还得继续！还得继续白嫖寻找，搜寻更多的技术！ 　　不仅仅是那些具备破坏力的战略技术，那些前纪元文明的生活技术，其他文明的相关生活技术，全部都得握在手中……一个真正健康的文明，绝对不是只有破坏力的，它绝对有全面的配套技术和设施，这样才能约束这些恐怖的杀伤，让技术为人所用！ 　　而且…… 　　“学识之都吗……看来，也是时候找个渠道，去学识之都看看情况了！” 　　不得不说，伊恩此刻对学识之都的感觉更上一层楼，他愈发好奇这个据说收集了泰拉大陆绝大部分知识的中立势力，究竟有什么底蕴了！ 　　恰好。 　　学识之都。 　　求索高塔之主，千塔的导师，‘筑路者’柯瑞兹恩·求索也写下了一封长信。 　　不过，这一封长信，并非是写给伊恩·银峰。 　　而是写给马赫迪·幽谷。 　　以及…… 　　依森嘉德·埃伦。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的浮空城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就在大地之上，浮空城之力初展锋芒时。 　　龙岛，马赫迪……也就是不动坚城伊恩也在思索。 　　“帝国制造出了浮空城。” 　　他对龙岛说道，正在与深渊之龙交流的两位龙王肯定也能听见他的话语：“这种非磁悬浮反重力的技术，除却我还没见过的云景城外，也就只有龙岛有了……这和真龙抬升自己身体超高速飞行的技术有点类似啊。” 　　【这不是真龙的技术】 　　极风龙王道：【学识之都得到的火种和异星神，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文明，其中有一个源自于气态行星中的风暴之民，所谓的云景，其实就是他们应对巨星引力和超巨型风暴的‘防线’】 　　【你也知道，气态巨星的风暴，足够吞下好几个泰拉，所以它们并非是对抗，而是利用——他们使用以太场削减自己居住区域与各种力的关系，简单来说，他们是将城市暂时独立于‘引力’之外】 　　这其实很好理解。 　　众所周知，行星是会自转的，而且速度相当快。而星球也是会环绕恒星旋转的，速度同样不慢。 　　人类之所以被没有被‘甩’出去，正是因为人类随同这些庞然巨物一同行动，但也同样的，人类也被这些巨物上的‘力’约束。 　　想要超脱行星引力成为卫星，需要第一宇宙速，同理，想要脱离行星，脱离本地太阳系，就需要更高的第二第三宇宙速。 　　只有抵达这个速度，才能超脱所有的影响，得到‘自由’，自由行动的权力。 　　这很困难。尤其是气态巨星中的文明，他们原本的物质结构就不太坚固，要对抗的引力和大风也更加恐怖，他们没办法像是人类一样脚踏实地，发射火箭和飞行器去前往星空。 　　所以，凭借泰拉宇宙独特的以太技术，他们发展出了另一种全新的方法。 　　那就是，削减与顺从。 　　削减行星恒星这些巨物，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力。顺从星球生态，施加在他们城市上的力量。 　　——只要隔绝了引力对城市的影响，那么城市就能稳定悬浮在气态巨星的稳定区，而不是沉入行星更深处。 　　——只要顺从大气的冲击，那么飓风再怎么恐怖，也无非就是把他们的城市推的到处乱转，不至于摧毁内部。 　　而他们想要飞向星空，也不是燃烧火焰前往星空，而是‘停留在原地’，星辰就会自然而然地离他们而去，进而以一种既简单，又复杂的方法，直接来到特定的太空，然后再次与万物链接，将自己固定。 　　与人类的增加火箭出力和建造墙壁抵挡不同，这是一种完全的异星逻辑。 　　浮空城之所以能浮起来，是因为它隔绝了星球引力对它的影响，只需要一个单纯的推动力就能让其上浮。 　　而且，浮空城的速度也可以很快——只要它稍微隔绝星球对自己施加的牵扯，那么它就能以星球自转的速度，在固定轨道上移动。 　　“这么离谱？” 　　伊恩被震惊了：“这岂不是说，只要位于同一条自转轨道上，浮空城随时都能施加打击吗？” 　　【没有那么简单，要把握绝对坐标和相对坐标的时空计算，泰拉人的水平还远远不够，哪怕是你在虚境中造的那个东西，也无法计算这颗摇篮中的情况】 　　极风龙王缓缓道：【即便是开发出这技术的风暴之民，也没办法完全摆脱与万物的联系——他们要开发出来，就等同直接跳过所有前置科技，点亮‘曲率引擎’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哪怕是曲率引擎也有位于现实时空的锚点，不会任由自己在宇宙中漂流……浮空城也是如此，它只要不想被行星移动甩飞，就只能单纯的抗拒引力，然后自己用动力慢慢飞行】 　　“龙是可以做得到的吧。” 　　伊恩本来想说‘这已经很厉害了’，毕竟浮空城移动速度再慢，那也是一座会移动的要塞，比起不会动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但很快，他就敏锐地察觉到龙王背后的意思：“龙群的移动，就是曲率航行，炽光悬星龙，就是龙群的那个坐标……祂就是引领并计算这些坐标的真龙！” 　　【是的】 　　极风龙王看向伊恩，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而你，得到了炽光的神髓……等你抵达第五能级，你就拥有计算宇宙时空相对绝对坐标的能力……这便是曲率引擎的开端】 　　【到那时，搭配你已经拥有的以太炉心……伊恩，你或许可以成为在这片大地上的第一位，得到‘第二代导师真龙’之力的人类！】 　　伊恩本应该高兴，但是现在，他却陷入深思。 　　他想到，熄星道途中，自己驾驭的光之龙……自己驾驭着龙，引爆恒星前进，融于光中。 　　这的确速度不慢，但相较于超光速的曲率航行，自己为什么不用呢？ 　　理论上来说，熄星道途的自己，也有着炽光的神髓，可以开发出曲率引擎……自己绝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不使用这个技术。 　　“是会被终焉发现？可是光速行动一样会被发现……亦或是说，曲率引擎在现在的摇篮中的时空有什么危险？” 　　伊恩并不能知道结果，除非他现在就能开发出曲率引擎，并且针对结果进行预言。 　　但浮空城和云景的本质，他也算是明白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 　　伊恩，亦或是说，‘马赫迪’神色一动。 　　因为他感应到了——在虚境中，有一缕信息，亦或是，虚境飞信，正朝着自己飞驰而来！ 　　那是一封信。 　　一份来自第五能级强者，千塔之主，柯瑞兹恩·求索的信。 　　与此同时。 　　正在虚境冥想的依森嘉德，也收到了这封信。 　　“邀请我去学识之都的求索尖塔？” 　　金发碧眸的贵族少年在密室中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神情有些困惑：“我的确要去那边交流考察，但为什么要专门邀请我……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血脉，想到了自己在异种研究院中遇到过的另一位与‘千星之兽’有关的年轻强者……学识之都，清月尖塔首席，沉思者埃尔格。 　　对方似乎就有一个由千星之兽子嗣构筑的半身。 　　如果说，学识之都是为了这个邀请他……特意邀请他去求索尖塔…… 　　那么，他该不该去？ 　　依森嘉德没有多考虑，他直接联系伊恩！ 　　笑话，还需要自己思考吗？朋友是先知的情况下，当然是直接等预言啦！ 　　【有可能】 　　对于依森嘉德也被邀请这件事，同样得到柯瑞兹恩信件的伊恩倒是有另一种想法：【我想，求索尖塔之主作出这个决定，肯定是也得到了帝国默许的】 　　【依森你或许不知道，但我刚才见到了学识之都与帝国合作的最终产物……一座战略级浮空要塞】 　　【帝国与学识之都最近的合作远超我们想象，甚至可以说，他们就连帝都和天上都的技术都互换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互换‘千星之兽’的相关技术？如果真的有……那我觉得，的确可以好好去交流一番】 　　【而且不用担心，学识之都也邀请了我，准确的说，是邀请了我的‘师兄’马赫迪。他们不可能有那么蠢，觉得马赫迪和你都不会问我，不问询先知就出发前往那里……而我也的确没有感知到你们的危险】 　　“我倒是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依森嘉德在磨砺之下，如今也愈发老练成熟，他在与伊恩联系时就已经想好了诸多可能：“我血脉融合一事如今还没有暴露，他们邀请我，仅仅是邀请你时顺便的凑数……而学识之都邀请马赫迪，显然是为了你从异种研究院得到的种种技术。” 　　“伊恩，你前段时间在南岭的表现太过惊人，学识之都肯定觉得你得到了相当多的前纪元文明技术，他们一向热衷回收这些技术，我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释放一部分给他们，卖个好价钱，亦或是交换一些你需要的技术。” 　　“而且，灵械教会在学识之都亦有大教堂——一份资料卖两份并不算什么，只要我们稍微加一点细节就没问题。” 　　【你变坏了啊】 　　“和你学的。” 　　伊恩当然不会觉得依森嘉德和自己学坏了算什么事，他只是叮嘱道：【倒也没必要赚两份，主要是这份邀请是由千塔之主亲自发送而来……我估计对方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想要和我交换什么技术，这个意向一位第四能级强者就够了，我怀疑……他可能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你的……传承？” 　　即便与伊恩有着直接的虚境联系手法，依森嘉德还是有些不太敢说出星神之礼这些字，说实话，他真的有点巴不得自己没听伊恩说出这些真相过：“假如他真的看出来，那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抢？” 　　“哦，你在龙岛……”依森嘉德有些恍然。 　　【是的，我在龙岛】 　　伊恩轻声说道：【实际上，我已经被视作‘龙’——我将会驾驶暗金巨龙之躯前往学识之都，即便是千塔之主对我动手也毫无意义，因为我绝对能撑到龙王出手】 　　【反倒是你，依森，你真的打算去吗？】 　　“我原本就要为工坊的合作去学识之都。能见到千塔之主，对我的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依森嘉德耸耸肩，他毕竟也是家中工坊南境总管事，与伊恩的合作让他的威望急速增加，但还是缺乏一些声望和底蕴。 　　而能与千塔之主柯瑞兹恩见面，哪怕仅仅是合影一张，那么许多还在迟疑的厂商，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他们总不至于绑架一位帝国贵族来威胁一位被帝国驱逐的流放者吧？”依森嘉德打趣道：“我甚至觉得，对方更有可能只是想要见我们一面——求索尖塔之主的好奇心可是名扬天下，你这样奇特的存在，还有我可能被看穿的血脉，哪个不是让他心痒难耐的东西？” 　　“我怕的是，他会不会看穿你的马赫迪马甲和你的伊恩真身呀？” 　　【不谈这些】 　　被揭马甲之王伊恩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我马赫迪这边还要等到深渊之龙审核完成，而你掌握你的融合血脉了吗？】 　　“快了。” 　　抬起手，依森嘉德看向自己掌心。 　　在手心处，有着一轮漆黑的圆环宛如血液一般流动，而一轮金色的太阳光辉在黑色圆环的范围内静静燃烧。 　　金发贵族低声道：“我已经能完全控制这份力量……这份‘血脉传承’。” 　　伊恩不太确定依森嘉德是不是真的控制了自己的血脉力量，这需要他过去亲自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就像是亚德伯特自称自己状态好的不得了，实际上检查一下后灵魂过疲劳，被伊恩赶去强制睡眠三天三夜那样。 　　很多疾病，并不是说自以为就能判断的，还是需要专业人士专业器械。 　　至于现在，他暂时还没时间。 　　因为‘伊恩’这个身份，还在西境平原，参与一场帝国高阶贵族的战略会议。 　　西境平原，浮空城缓缓降落。 　　这一次测试相当完满，浮空城在经过了十几次测试后，确定了各项数据没有任何问题。 　　就算有点小瑕疵，但是在专业的维修团队面前，都是可以随时解决的事情。 　　而伊恩与巴敦伯爵等从帝国各地而来的大贵族，都登上了浮空城，在帝国核心工程人员的介绍下，了解浮空城的结构和大致功能，还有诸多技术细节。 　　“请看，这里就是浮空城八个以太炉的其中一个，它负荷东南区块的供能。这个以太炉心在技术方面取得了一定进步，虽然还无法完全比拟前纪元的完美以太炉心，但损耗率只有0.03％，续航时间也高达168小时，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过载便无法挽回，只能通过这里的‘装卸’功能，将整个东南区块连带熔融的以太炉心一同扔下去，作为最终弹药使用。” 　　“而这里，便是灵风波动炮。使用超高浓度风系源质，压缩物质团，并以超高速发射，对敌方要塞施以毁灭性打击。刚才发射的波动炮并非是全力，而是35％充能的炮击，100％的全力炮击造成的余波，可能就连浮空城自己也会受到冲击，所以很难进行实验，日后的技术会改进。” 　　“请看，这里就是空天铠装的格纳库。作为战略级空中压制要塞，浮空城内可以安置超过四百架空天铠装，是帝国一个战区内的空天铠装总数。空天铠装的缺点就是燃料耗费极快，需要坚固的要塞作为前线补给点，而且在未启动时相当脆弱，而浮空城也有被小型目标靠近时防御力堪忧的缺点，两者可以互相弥补，前者得到可以移动推进，不断维修补充燃料的空中补给站，而后者可以得到帝国常规最强战力的保护。” 　　“空中舰队正在建造中，到那时，帝国将会制造出以浮空城为核心骨架，空中舰队为血肉的泰拉空军。” 　　介绍人员口若悬河，他们对自己的造物显然无比自信自豪——他们亦有这个资格去自豪，因为浮空城这种造物，一旦出现，便是对敌方部队的压倒性优势。 　　别的不说，恶魔军团想要物理破坏浮空城，那可能吗？就算是咒土也侵蚀不到几千米的高空啊，虚境和现实是对应关系，几千米高空有几个生物，雾气腾上去都麻烦。 　　而想要让劣魔，兽魔和融合魔飞起来去进攻浮空城……呃，确定不是当靶子？ 　　以浮空城的防御力，足以忽视第四能级之下的所有进攻，哪怕是地方军团合力攻击，没有专业的防空手段，只是几门高射炮和导弹轰击，根本无法威胁到有着帝都护盾技术的浮空城。 　　要知道，哪怕是简化和缩小化，那也是行星护盾的技术啊！ 　　踩踏在这座钢铁要塞之上，聆听技术人员的讲解，一众帝国大贵族简直是心旷神怡。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生忧虑。 　　“恕我冒昧。” 　　北境大贵族罗尔德伯爵沉声问道：“浮空城的确前所未有的伟大创造，甚至可以说，我们帝国的辉煌就将以此而始——但是！” 　　“这不应该是保密的吗？为什么要和我们说的这么详细？” 　　罗尔德伯爵的确是大贵族，但是他的家系早就在四百年前便逐渐衰弱，如今这位伯爵只有第三能级，还不像是伊恩这样是有功勋有后台的第三能级。 　　他会发出这个怀疑很正常，因为他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不配知道这样的秘密——自己该不会被灭口亦或是针对吧？ 　　“大人，新的战争时代即将到来。” 　　对此，介绍人员早就预料到了所有可能，他们微笑着说道：“一座浮空城，一座浮空要塞是绝对不够的——甚至可以说，帝国需要更多的浮空要塞镇守四方……而诸位都是帝国贵族，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帝国栋梁，诸位的领地要不就是镇守一方边疆，要不就是位于帝国核心腹地，没有一座浮空城镇压，怎么能迎接新时代？” 　　“可能并不需要我们现在这座‘远疆之城’这般庞大完善，甚至也不需要具备移动和战略打击能力——但诸位的领土内，都必须要有一座真正意义上能俯瞰全境的浮空要塞。” 　　“这是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职责。大人，帝国会派遣相关的专业人员，前往你们的领地，辅助你们修建浮空城。” 　　“这就是未来的战略任务。” 　　闻言，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帝国贵族团体瞬间寂静了。 　　帝都会派遣专业人员修筑……浮空城？ 　　在自己的领地核心？ 　　在这一瞬间，所有大贵族都想到了许多种可能——譬如说帝都那边绝对没有那么好心，这个浮空城背后肯定有阴谋……譬如说帝都是想要借用浮空城来监控，镇压自己，收缴地方贵族权力……譬如说守土者老儿果然疯了，他不会真的觉得把这种技术交出来，帝国贵族就不敢改造是吧？ 　　虽然心中狂潮翻涌，但一时间，帝国贵族的队伍，的的确确被守土者的指令给镇住了。 　　至于一旁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伊恩？ 　　他刚才就已经通过星神之礼，把浮空城整个刻下来了！ 　　你的浮空城很好，但现在都是我的了.jpg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不需要帝国那边派遣专业人员辅助建造了，他比绝大部分专业人员都专业。 　　所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伊恩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帝国要求各地贵族，或者说，邀请他们这些得到了帝都认可，被邀请前来西境品赏浮空城之力的大贵族，在未来修建浮空城的真正目的。 　　“浮空城的护盾系统……可以互相共鸣啊。” 　　双眼虚视前方，伊恩的意识已经沉入星神之礼的深处，阅览浮空城结构全貌，并迅速地将其拆解消化：“以帝都的核心护盾为中心，以各大浮空城的护盾系统为中继点……” 　　“整个帝国领土，都将会被帝都的行星护盾完美覆盖！”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世界大战 　　行星护盾的力量可以笼罩帝国全国——这句话说出来似乎有点歧义。 　　毕竟，帝都作为行星护盾，其威能理论上应该可以笼罩整个行星才对。 　　区区一个帝国，需要建造那么多，至少是两百座以上数量的浮空城作为中继点扩散，才能覆盖全境吗？ 　　实际上，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帝都作为行星护盾发生器，其职能是使用以太力场改造星球磁场和大气层，制造出一种可以环绕全球的特殊灵能场域。 　　这种场域可以阻挡绝大部分有害宇宙辐射，也能阻挡超过限度的能量攻击，而有些彗星陨石，亦或是轨道轰炸之类的实体弹药袭击，也会被这一层场域燃烧消磨。 　　这种力量，已经贯穿了整个泰拉，甚至在失落纪元时代，那个时代的庇护所遗民在击溃了天梯生命树后，使用了对方的力量改良了行星护盾，令它可以改造泰拉行星大气，令空中生态圈出现，也让气候与地表生态可以高速恢复。 　　这就是所谓的‘行星生态护盾’。 　　但显然，守土者想要的护盾，并不是这种大而泛之，只是保护生态圈的护盾。 　　他要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行星护盾’。 　　直接使用某种强大的灵能场域，制造出力场，阻挡其他升华者袭击的护盾。 　　这种护盾，显然有点困难。 　　即便是以帝都的出力，在不算上第五能级强者驾驶加持的情况下，整个帝都所有升华者都合力辅助，力场护盾最多也就覆盖大半个奎诺尔平原——这也是‘旧帝都庇护所’的庇护范围。 　　也是帝都的极限。 　　但是，倘若有数百座浮空城，使用同样的护盾技术，在各自领地的自然灵能场域核心作为中枢和巨型护盾网络的中继点，那么，以某种极其复杂的算法和共鸣，便可以超越极限，建造出一个以帝都为核心的超巨型护盾网络。 　　到那时…… 　　“哪怕是全泰拉各大势力互相砸核弹互相乱甩毁灭武器，帝国遭受的损失也绝对是最低的——除非全泰拉所有的势力齐心合力，与整个帝国合力建造出的护盾网络对抗并将其打破，否则帝国绝对能幸存到毁灭战争的最后！” 　　这就是伊恩的判断，他双眸中闪过纯粹的银色光辉，近乎无尽的算力让他很快从浮空城的诸多模块和功能组件中察觉到了帝国隐藏在这庞然巨物背后，更加庞大的计划。 　　甚至，凭借先知的敏锐（指道途看多了，对毁灭世界很有心得），伊恩迅速想到了一种可能：“纯白通天塔，指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贯穿整个帝国，所有浮空城汇聚而出的通天防御网络。” 　　“既然如此，那么与千星之兽有关的漆黑之钥……那可以摧毁整个泰拉的‘死手系统’，或许便是与通天白塔有所联系的计划。” 　　伊恩以己推论，很快就找到了一种可能。 　　让他也被吓一跳的可能。 　　“守土者这家伙，该不会是打算建好全帝国护盾网络后，直接释放＊银峰粗口＊的千星之兽吧？！” 　　忍不住在心中爆出脏话，就算是伊恩也有点蚌埠住了：“阿克塞尔这么果决？对了，学识之都对千星之兽的研究……他们甚至能让千星之兽的子嗣和人共生……假如帝国人真的释放了千星之兽开始洗地，那有着千星之兽技术，又有浮空云景技术，还有最近交换到的帝都护盾技术的学识之都，毫无疑问也可以从死手系统的洗地中幸存！” 　　“而浮空城这种东西，除却作为自然灵能场域核心调动护盾网络系统外，也可以作为一个庇护所——最起码，帝国可以保存下最多的平民！” 　　“越想越有可能！” 　　假如是其他世界，譬如说地球这种地方，伊恩恐怕还不会想到这种可能性。 　　毕竟即便是最危险的时刻，地球各国也保持了克制，哪怕是在联邦统一战争中动用了核弹，但那时的核辐射环境和气候也不是无法恢复的，所以人们才敢动用这种毁灭性武器。 　　但，这是真的会互相毁灭，打到泰拉都磨灭了的泰拉诸国啊！ 　　伊恩有些怀疑，当年的伊奈迦二世的‘泰拉之王’恐怕也是建立在这个思想上进行的计划……他是帝国皇帝，那么把除却帝国之外的所有势力都洗掉，那他可不就是泰拉之王嘛！ 　　难怪当时支持他的怀光教会都一副便秘的表情，那的确是有点极端了。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伊恩觉得自己可能是以先知之心度普通人之腹了，绝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一瞬间想到这种毁灭性的结局的，或许守土者只是普通地想要靠浮空城建造和网络普及，进行一次简单的集权呢？ 　　“但绝对不能小瞧他们！” 　　无论如何，现在，伊恩的心已经提起来了——他对浮空城和相应的计划有了一万个警惕。 　　毕竟，除却物质世界的浮空城外，整个帝国的虚境都在变化，谁知道守土者是不是还有什么更大的谋划？ 　　只是，无论伊恩猜测的结果是什么，守土者的计划和浮空城都将要开始行动。 　　“接下来的细节，会有帝都的使者前去各位的领地详谈。相关的补助和工程支援也都会在那时敲定。” 　　浮空城的负责人向着诸位大贵族鞠躬致敬，他的语气带着诚恳：“诸位都是帝国的栋梁，也是各自领地的绝对掌控者……各位领地上的浮空城，由你们全权建造，全权管理，帝都只需要浮空城的护盾系统能接驳进接下来的护盾网络，在关键时刻保护整个帝国即可。” 　　“当然，最近普及的终端信息网络也必须要建设，帝都对各位的要求就这么多。” 　　不对劲。 　　帝都给的太多了，索求的却很少，这不对劲。 　　并非只有伊恩一个人看得出来，在场的大贵族都是升华者，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件事背后的诡异？ 　　帝都将保密程度战略级的浮空城技术交给各地领主，既不要求权利转移，也不要求浮空城监督权，听上去，似乎还没打算在浮空城上留什么伏笔漏洞——真的要有的话，以各大贵族的能力，可以轻松找出来。 　　帝都似乎只想要让他们这些大贵族加入护盾网络，其他的一切，无论是浮空城带来的武力强化亦或是技术提升，他们全都不在意。 　　——所以，帝都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潜伏在浮空城背后更重要的一些事物。 　　即便是伊恩，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它。 　　但伊恩也不会放弃浮空城。 　　帝都扔出的糖衣炮弹，糖实在是太多，虽然可能是为了隐藏那同样大的离谱的炮弹，但伊恩向来是无所谓的。 　　先知就是需要敢于作判断，不然的话，怎么走向更好的未来！ 　　于是，就这样。 　　包括伊恩在内，所有帝国贵族都立誓，签下协议。 　　在帝国的第一座浮空城上，通向天空的道路至此完全展开。 　　然后…… 　　远疆之城，便在回到地面的伊恩等人注视下，朝着西北方向的飞焰地要塞群缓缓驶去。 　　“已经不用看了。” 　　微微摇头，伊恩转过身，走向空艇，他的语气平静：“飞焰地就算能挡下浮空城，也得出动两位第四能级——而二皇子与苍云骑士团团长都在这里，换而言之，想要在他们的保护下挡住浮空城，最起码得出动四位第四能级。” 　　四位第四能级出动，只是为了挡住浮空城的进军，那飞焰地的要塞还要怎么应对帝国军团的反击？在仓促之下，飞焰地绝对无法挡住这一次远疆之城的突袭，帝国绝对可以夺回他们之前沦陷的要塞。 　　甚至……直取飞焰地深处！ 　　事实也正是如此。 　　泰拉775年，7月28日，帝国战略要塞，浮空城‘远疆’降临飞焰地阿巴萨罗姆要塞群，五座永久要塞，十九座巨型火力堡垒在一夜间被狂风与烈焰焚为飞灰，化作尘云。 　　浮空城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废墟，山脉垮塌，工事塌陷，万物都迎来最终的毁灭。 　　超过两万五千名飞焰地士兵被当场焚灭，五倍于此的飞焰地驻军被击溃编制，散落在周边的山岭中——他们宛如惊弓之鸟，一听见浮空城那近似雷鸣，又如千万人和音的引擎呼啸，就会立刻瑟瑟发抖地钻入自己挖掘而出的地穴中。 　　十万大军——极其现代化，经受过严格训练，纯粹的脱产老兵在一夜内失去战斗力，这种损失即便是飞焰地这种泰拉大国也无法接受，他们想要应对，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有效对付浮空城的技术和武器。 　　前线极力压下阿巴萨罗姆要塞群陷落的消息，但三日后，775年8月1日，飞焰地西南地区的人民还是知晓了前线完全崩溃的消息，这甚至都不需要帝国间谍宣传，因为从飞焰地诸国急速调来的各大军团足以说明形势的严峻。 　　飞焰地境内出现第一波难民潮。 　　而这时，远疆之城已经进入飞焰地境内，随之而来的帝国西境军团也在护卫浮空城侧翼的同时，迅速在原本飞焰地西南地区的城市原址上修建要塞，建设前进基地。 　　两日后，整个飞焰地西南战区就只剩下‘芭叶城’这一座要塞城市还在苦苦支撑。 　　不过这时，飞焰地也找到了应对浮空城的方法——他们动用一种奇特的虚境技术，或许是从恶魔技术中升华而来，或许是另一种精湛的场域引导之能，他们暂时性扭曲了一大片区域内的自然灵能场域，迫使浮空城引擎损耗率大增，无法借助自然力量飞行。 　　但这时，帝国已经稳定了自己位于飞焰地西南的前进基地，即便是迷雾之林周边残存的恶魔军团还在袭击帝国西境的补给线，但雨后春笋般在要塞周边建立起来的农业大棚和农业大楼都表示，帝国军队这一次，没有半点要后撤的念头。 　　没有补给，他们本地自己种。无论如何，一定要咬死在原地。 　　不仅仅如此。 　　6日，烈山地志愿军配合帝国远焰远征军穿过大荒漠，兵锋直指腾焰地。第二天，腾焰王不得不召开涅玛萨斯血系内部会议，召集联军对敌。 　　8日，七城联盟宣告正式加入战争，静谧海舰队直抵红峡，封锁了十二座港口。同日，峻岭堡揭露了他们的底牌——一台台超过八十米高的极限作战巨像从大地深处破封而出，它们已经在数千米的地底挖掘一条极其隐蔽的地下通道，越过了帝国防线，直插北地五大伯爵领的腹地。 　　11日，飞焰地外交特使造访远岸岛。 　　15日，远岸岛寂静舰队出现在了七城联盟近海周边。与此同时，苍天王庭逐星军封锁迦南摩尔悬谷要塞，九寒寂山诸部落国宣布成立寒山联邦，并与苍天王庭达成联盟关系，加入对帝国和迦南摩尔联盟的战争。 　　时至如今，泰拉大陆之上，除却混乱的黑暗山脉堡垒诸国，永久中立的学识之都以及仍在沉默的延疆之地，大陆上所有有数的势力都参与进了这场泰拉大战。 　　瑟塔尔帝国-迦南摩尔联盟对抗苍天王庭-寒山联盟。与此同时，帝国要镇压飞焰地与峻岭堡，而苍天王庭也要阻挡甘特瑞格姆的南下。 　　两大联盟需要同时警惕延疆的举动，这是对昔日大陆霸主的尊重，也是不希望对方倒向任何一方的提防，矮人们也始终警惕着这强大的恶邻。 　　远岸岛与七城联盟这长久的宿敌终究还是在静谧海相遇，而飞焰地位于大陆边缘的外飞焰地也终于迎来了远岸岛的第一批‘租地来客’。这是一次迫不得已的合作与付出，但显然，即便最后胜利，飞焰地也将要付出代价。 　　战火在大地与海洋之上燃烧。 　　8月21日，帝国浮空城远疆在帝国‘苍云’‘踏炎’两大骑士团的引领下抵达天洪地与晴霆地交界地，天洪，晴霆与荒海三王，以及他们的两位第四能级王储，共五位第四能级对阵两大骑士团团长与驻城亲征的帝国二皇子米卡埃尔。 　　一共八位第四能级和一座战略浮空城在兰特大森林上方拉开了血战的序幕。 　　三日的血战过后，泰拉历史上的第一座浮空城陨落，兰特大森林彻底化作历史。 　　浓密的黑烟直冲大气层，甚至从外太空视角都能看见一片漆黑泛着猩红的血光在那片天地中阴燃。 　　苍云骑士团团长被晴霆王塞尔思·阿巴萨罗姆重创，在米卡埃尔的掩护下退走，但踏炎骑士团长在隐蔽于一旁的巡监骑士团副团长‘霜迹’的帮助下，以自身重伤为代价，粉碎了天洪王卡尔多·阿巴萨罗姆的以太真身。 　　当日下午，天洪王卡尔多陨落，传位于王储弗尔曼·阿巴萨罗姆，成为了这场战争中第一位陨落的第四能级。 　　浮空城陨落，帝国的攻势受挫，最终被逼离天洪地。但这已经是超乎想象的战果，帝国军团收缩在原阿巴萨罗姆要塞群周边，静静等待着第二座浮空城的到来。 　　短短的一个月，仅仅是帝国与飞焰地的战场，便有超过五十万人阵亡，超过一万五千名初级升华者战死。 　　其中不包括七十一位第二能级升华者，五位第三能级与一位第四能级。 　　‘战时升华者培养法’早就开始起效，大量不计未来，不计后续的初级升华者开始在第一场战役后幸存的老兵中被催生，‘战时升华者’军团开始出现，这也同样意味着战争的白热化。 　　历史滚动向前，从不回首。 　　在所有国家都陷入多线战场时，帝国的民众却在早早的宣传与惨烈中，逐渐开始体会到‘自己是帝国一员’这一事实。 　　而终端网络，以及浮空城系统建造的诸多前置准备，也让许多人反应过来，那在宣传中战无不胜的浮空城，就要在自己的故乡建设。 　　于无尽的欢呼和期待中，各大领地也开始进行自己的浮空城建造计划，虽然有快有慢，但进度的确都在前进。 　　银峰领也是如此。 　　8月25日，帝国南岭，银峰领，大雪顶圣地初步结构完成，妖精巢穴在冻鱼导师的帮助下搬迁完毕。 　　伊恩本打算与冻鱼导师和桦黯霜蝶好好聊聊有关于五大灵能与浮空城选址有关的事宜，但是在此之前，他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龙王们针对深渊之龙的审核结束了。 　　而且，因为世界大战，也因为深渊之龙，其他两位龙王，也在此时苏醒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四大龙王齐聚 　　泰拉轨道，龙岛。 　　洪潮龙王与镇星龙王都苏醒了。 　　一开始，伊恩知晓洪潮龙王苏醒时，还一直等着对方会不会从龙岛的某个地方钻出来——他还真想看看水属性的第五能级龙王究竟是什么形态。 　　结果，当伊恩察觉到不对时，一头数千公里长的大气之龙正缓缓从泰拉大气层中抬起身躯，蔚蓝色的眸子好奇地与龙岛上的‘小人’对视。 　　“这也太大了吧？” 　　伊恩被震撼了，虽然说极风龙王之前出手，镇压深渊之龙，将其拘禁回来时展现的真身也遮蔽了整个苍穹，但从大地视角仰望和从星球轨道俯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洪潮龙王缓缓收缩自己的躯体，将无尽大气压缩作涛涛潮水倒卷虚空，宛如倒流的瀑布般来到龙岛周边时，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片海洋朝着自己压来。 　　【人类又开始自相残杀了】 　　而就在此时，另一个浑厚的电磁音响起，伊恩侧过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的空洞虚无：【真想不明白，不过是普通的分配资源，调配物资这种小事，这群智慧生物怎么会闹成这样】 　　很快，月球，准确的说，是残破的朔月方向，飞来了一大颗‘陨石’。这陨石外表坑坑洼洼，带着一种平平无奇的气息。 　　但很快，这陨石便迸裂，无数细密的金属碎片被电磁力和引力链接成一体，变形合体成为半颗银光闪闪的龙首——很快，又一颗陨石从泰拉星域玛尔斯星的方向飞来，重组成了另半颗龙首。 　　这便是镇星龙王。祂的身躯位于泰拉星域的各大行星周边，依靠龙魂的能力同时进行监控——所谓镇星的本意，便是如此。 　　当然，看上去很像是合体机器龙这点也非常独特，让伊恩眼前一亮。 　　事到如今，极风，真炎，洪潮与镇星，四大龙王齐齐苏醒。 　　深渊之龙还不足以让祂们齐齐出动，真正唤醒四大龙王的，是泰拉之上，如今日益激烈的世界大战。 　　以及伊恩本身。 　　【我化身的冒险被中断了】 　　洪潮龙王抱怨道，祂的语气柔和，宛如温婉的妇人。 　　但也就是这种妇人生气起来最为恐怖：【这一次的化身找到了自己的真爱，都已经准备白头偕老，生了两个孩子……结果战争到来，丈夫被征召了，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照顾】 　　【最好别让我找到借口出手，不然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洪潮龙王的化身和祂本龙没有太多关系，除却是祂亲手制造的义体这点，可以分享记忆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亦或是他将会带着虚假的，‘孤儿’亦或是‘失忆者’的身份在泰拉大地上旅行，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 　　或许是一次畅快淋漓的冒险，或许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或许是一次相濡以沫的坚守，亦或是一次快意恩仇的侠行…… 　　龙王的化身有着独立的人格与灵魂，他们将会以自己的方式度过一生，而他们一生的故事，都会成为龙王坚守终焉封印时所观看的精神养料。 　　龙王就是用这种方法，体会自己难以触碰的，泰拉人世中的一幕幕。 　　当然，龙王也不是只能看：这些龙王化身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每个人都有惊人技艺，他们至少会有‘参与进故事’的特点（譬如说带点龙血天赋），而且大多性情坚定，哪怕没有天赋也能一点一点走向成功。 　　化身死后，洪潮龙王便会彻底放手，而化身留下的血脉中就会有一部分继承龙魂龙血的部分力量，这也是泰拉大地上为何会时不时出现一批天知道哪里来的龙脉持有者的缘故——泰拉学者一直都很奇怪，哪来那么多真龙和人相爱还生孩子啊，就算现代泰拉人人均带点龙血，但也不可能返祖到那个地步。 　　现在真相大白了，他们很可能就是龙王化身留下的后裔。 　　“原来是这种设定啊。” 　　伊恩算是听明白了，洪潮龙王喜欢自己捏人物当女儿亦或是儿子养，然后去磕他们在一生中的所有CP……当然，也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与各种人际关系。 　　最强CP党老妈子了属于是。 　　“我或许可以出手帮帮忙？” 　　碍于龙王的身份，洪潮龙王不能亲手帮助自己的化身——就好比这一次的化身，并没有走升华之路，而是一位女画家，她的丈夫也不是升华者，而是一位守林人。 　　两人在森林中偶遇，安静地在甘特瑞格姆的边疆小镇生活，结果因为甘特瑞格姆与苍天王庭的战争，丈夫被征召，女画家一个人艰难撑起家庭，但如今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龙王帮不了，但伊恩又不是龙。以他普通人类的身份，完全可以介入。 　　【创造主的继承者……】 　　洪潮龙王看向伊恩——祂一开始就对伊恩的存在很好奇，星神之礼在一千六百年后再一次聚齐，而按照伊恩自己的说法，如果不是星神消失，他甚至可以得到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星神之礼。 　　【你的势力只在帝国的南部，哪怕算上你的朋友，也不过是帝国的北部和迦南摩尔一系】 　　没有多说什么，龙王只是表达一个简单的怀疑：【而我的化身位于甘特瑞格姆，苍天王庭以北——你要怎么才能干涉那里的军队和政策呢？】 　　“总比您容易出手。”伊恩笑了笑：“不过得告诉我，您化身的具体姓名和位于何处，这样我也方便出手。” 　　“毕竟我是个先知。”伊恩示意了一旁的暗金巨龙之躯：“只要这些信息给足，那我出手救下某些人，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稍后再说】 　　洪潮龙王微微摇摇头，祂虽然拒绝，但却也露出笑意：【不经历磨难，又怎能见真情？我厌恶战争，却也知道是你们文明必经的一环，也是人类必须要面对的一环】 　　【现在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待遇，世界大战，以及深渊之龙】 　　【确实】镇星龙王沉稳道：【我在亲自看见你之前，还不太相信你就是那个创造主的继承者，也不相信你能打破我们真龙身上的限制，让我们可以获得长久的寿命】 　　【但是亲自看见你，并感受到你体内那有着蓬勃生机的龙之心核与全新的传承……我就发现，我对你是大大的小瞧了】】 　　【如果你愿意成为龙王，即便是我们这一代龙没办法解脱，但至少第四代真龙，应该有可以看见成功曙光的存在】 　　如果说极风龙王和真炎龙王是喜欢收弟子和学生的冷静老师与热血老师，倾向于亲手去教导一些人，那么洪潮龙王与镇星龙王偏向于旁观泰拉世界的一切，偶尔收取一些记忆，作为亲身体会的资粮。 　　不过相较于热衷于看各种感情戏的洪潮龙王，镇星并不喜欢凡人那易朽的躯体——所以祂创造了许多机械之躯作为自己的化身，体会征战，杀伐与冒险等危险性极重的极限行动。 　　所以祂的性格也比较直言不讳，简洁了当：【除却各自的分工外，我们分别观察各方大地】 　　【极风观察瑟塔尔，迦南摩尔与峻岭堡，真炎观察飞焰地，学识之都，远岸岛与七城联盟】 　　【我观察亡山以东的所有，而洪潮观察苍天王庭，延疆与甘特瑞格姆】 　　【我不会盲目地支持你，继承者。你的潜力极大，而且已经兑现了不少，但想要获得龙岛的支持……你得证明你的力量足以遍及各地】 　　【你的使节团能抵达亡山之国的时候，便是我将我手中的传承交给你的时候】 　　【镇星】极风龙王有些不满道：【你这要求有点太过分了，他要真的能影响到其他大势力，那还需要成为龙王干什么】 　　【现在是继承者需要我们的庇护，所以我们才能和他商量，不然的话，以他的天资，再过个十几年，这世间又有谁能让他感到棘手？】 　　【这是规矩】镇星一板一眼道，但祂斜了一眼看向伊恩，缓缓道：【你就当成一个挑战任务吧，继承了土之真龙血脉的小子】 　　【你体内的龙之心核，源自于我当年的一位朋友，又转交给了我的另一个熟人，我不希望祂与他的遗留蒙羞】 　　“我欣然接受。” 　　伊恩已经听出来，镇星龙王是希利亚德的朋友，而希利亚德的那个土之真龙撼岳龙心核，也是镇星龙王的朋友——这老龙感情是个铁面傲娇啊。 　　祂们三的关系毫无疑问是另一段史诗传奇，镇星龙王所谓的考验，其实只是不希望伊恩太早掺合进祂们那过于沉重的使命。 　　所以他也没有多话，而是干脆地应道：“我会证明给诸位看的——但我也希望，假如我发现了什么奇特的征兆，诸位能相信我这位‘先知’一言。” 　　【那当然】对此，真炎龙王相当满意：【类似深渊之龙这种事，你尽管说，我们会为你单独留一个端口汇报】 　　“恰好，还真有一件。” 　　这就是上达天听的直接报告渠道了，伊恩心中满意点头，然后便将自己看见的帝国浮空城，以及有关于‘纯白通天塔’和‘漆黑之钥’的事情报告给了诸位龙王。 　　最开始，龙王们还有点不以为意——浮空城而已，太多文明有类似的造物了。 　　但是听到伊恩将‘行星护盾’和‘千星之兽’有关的猜想说出来后，所有龙的目光都凝重起来。 　　龙王们其实很少聚在一起苏醒开会，这不仅仅是浪费祂们的寿命，也是因为没什么大事需要四位第五能级真龙联手。 　　世界大战，还有泰拉大势力利用禁止使用的超高危技术进行战争，便是祂们齐齐苏醒的条件。 　　而伊恩说的这个可能，足以让两三位龙王同时苏醒。 　　【我们会重点关注千星之兽】 　　洪潮龙王道：【怀光的双子教皇与结晶龙王镇压千星之兽的中枢，祂们就是当事人，故而无法预言这一点……你的猜想虽然有些牵强，但泰拉只有一个，我们不能冒险】 　　【非常有价值的推测】极风龙王道：【下次还有类似的危机，请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会立刻调动资源去进行监控】 　　【伊奈迦当年真的留下了暗手吗？】而真炎问道，镇星也有些迟疑：【希利亚德没和我说过……】 　　这就是伊恩想要的结果——虽然他也和龙王一样，觉得这件事概率不大，但不大也得防着，万一是真的呢？ 　　那就没有之后了！ 　　甚至，伊恩自己都怀疑，熄星道途的自己为何会被吓得就连争霸天下都不做了，会不会就是因为察觉到了守土者的癫狂，所以才不想被波及，干脆朝着泰拉之外前进。 　　见过伊恩之后，四大龙王便继续会议。 　　龙岛无法干涉人类的内部战争，除非这个战争会导致‘全文明毁灭’。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全面核战争导致星球生态变化，也不可能导致文明彻底消亡，最多就是从石器时代重新开始，大概率是后启示录文明开端。 　　但因为这地方是有千百颗星辰火种的泰拉，所以说不定真的会导致文明彻底消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龙王会对各国高层发出一些告诫，警告他们不允许使用某些特定的技术。 　　“什么技术？” 　　旁听，亦或是说，作为会议一员的伊恩忍不住道：“就连飞焰地的恶魔技术都没有被限制太多，难不成还有更加危险的技术吗？” 　　【当然】镇星龙王道：【峻岭堡当年从前纪元文明遗迹中得到的‘天启武装’，你应该知道吧？】 　　伊恩点头，而镇星龙王叹息道：【那就是了——天启武装是使用了多种最先进的火种技术制造出的宇宙战甲……它别的功能可能不太好说，我就说一个最主要的‘禁止技术’吧】 　　【它的核心主炮，是肩部的两门反物质炮】 　　“……我明白了。” 　　伊恩感觉牙齿有点疼，而且有点难以呼吸了。 　　原来是反物质武器这种大杀器，难怪龙王看见深渊技术都还坐得住，结果泰拉全面战争一来就全都醒了。 　　那的确得醒来，不然的话，峻岭堡一发疯，别说大陆了，龙岛恐怕都得开个口。 　　天启武装……天启武装·黎明。 　　这个黎明说的，恐怕不是什么新世界的黎明，而是送所有人去‘新世界’的黎明啊！ 　　【峻岭堡整个国家所有人，所有血脉真形和升华工业，全部都环绕天启武装而存在，这是非常不健康的文明模式，但这力量的确不容小觑】 　　洪潮龙王道：【接下来，还有远岸岛那边……】 　　伊恩聆听龙王们的会议。 　　会议内容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听了一圈泰拉大陆上的一些小危机而已。 　　什么远岸岛的地幔柱又开始活跃化，飞焰地地下的地核能源提取中枢最近似乎有点不太正常，九寒寂山的生态改造装置已经再次启动……这也是寒山联盟为何会出现的原因，因为那边的部落国终于可以过上风调雨顺的日子，并且可以改造那地狱一般的居住环境了。 　　坐在什么位置，就能得到什么消息，龙王们不寒暄也不废话，祂们口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干货，都能让伊恩对世界的认知更深一层，也愈发感觉到泰拉这鬼地方真的是难整。 　　这么多妖魔鬼怪，也就他这样的惊天大挂才能对付的了吧？ 　　“还得是我！”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龙王们的会议也开始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让深渊之龙出来吧】 　　极风龙王道：【也是时候正式审问祂了——祂作为古龙的回声，对创造主，古之真龙和当年的情况肯定非常清楚，值得我们去了解】 　　【伊恩】 　　极风龙王和真炎龙王转过头，祂们都认真地看向眼前的白发年轻人：【深渊之龙是你举报，你找到的证据。你也是祂曾经出手战斗过的人类】 　　【所以，我们打算将审问祂的权限交给你】 ###第二百九十五章 幽晶永动机 　　冰冷，抖动…… 　　当深渊之龙从禁锢场中苏醒时，祂感应到的就是太空的冰寒。 　　“你醒了？你是我们中素质最差的一个。” 　　听见浑厚的声音，深渊之龙抬起头，祂看见一头暗金色的巨龙，还有四个简约的元素球悬浮在自己的禁锢场发生器四周，显然是四大龙王的力量凝聚。 　　而暗金巨龙也是一头第四能级的真龙，实力看上去……的确比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自己来的强。 　　祂说这话还真没错，自己的确是在场六位真龙中素质最差的一个。 　　【咱们有话直说，同胞】 　　所以深渊之龙平静道：【你们没有把干涉凡人文明，犯下错误的我关在禁锢场里几百年，就代表肯定有事想要找我了解——我会一一告知，不需要用其他客套话浪费时间】 　　“很好。” 　　暗金巨龙，亦或是说，操控锖钢龙之躯的伊恩点头道：“最关键的话说在最前面——你了解终焉吗？” 　　伊恩并不打算在深渊之龙面前展露自己的本体。甚至可以说，他完全相信，深渊之龙过一会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在驾驶真龙之躯，而并非一位真正的真龙。 　　但即便如此，多出这么一层马甲，也能避免深渊之龙发现龙岛伊恩与领主伊恩之间的关系……即便深渊之龙已经从飞焰地处知道了马赫迪与伊恩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让马赫迪出现在对方面前，任由这位过去有第五能级潜力的古老真龙看穿自己多个身体之间使用同一个灵魂的本质。 　　【终焉……说实话，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 　　深渊之龙沉吟了一会，祂缓缓道：【当终焉来到深渊银河时，诸位恶魔大君将其作为消灭自己同类的帮手，除却我所在的文明察觉到了不对，准备逃离并且制造火种外，其他恶魔都没有作出任何举措】 　　【而等恶魔们发现，终焉真的如创造主所说的那样，是不可抵御无法遏制无法反对的宇宙天灾时，事情已经迟了——银河之外，比银河更加庞大的阴影正在奔涌而来，将所有星辰熄灭】 　　【我所在的恶魔文明是深渊中的异类，虽然邪恶且残暴，但却有着生存的智慧——祂们并不会像是其他恶魔文明一样，不断地毁灭遇到的所有生命，不断地增加自己的同类，最终与其他恶魔互相吞食】 　　【‘试炼者’的数量不多。祂们会养殖数十个没有登上星际的文明，以他们中无止境的厮杀与混乱为食，并且擢升其中的最优秀的统治者和英雄成为‘大魔’，成为祂们的一员——只有最菁英的大魔才能成为试炼者，并入祂们的深渊】 　　【这是一种全新的恶魔文明，我认为，祂们学习了创造主邀请全宇宙先驱加入祂们的遴选机制，有朝一日，或许可以发展出头一位恶魔星神，但却遇到了终焉】 　　说到这里，深渊之龙的表情极其惋惜：【祂们的火种还未完工，但终焉的侵袭已经迫在眉睫，故而委托我持有不完整的火种，作为他们最后的延续，前往摇篮避难】 　　【未曾想，创造主的飞船也会出现意外，保存我的火种陷入沉寂，我也重创沉眠，直到千年后才被飞焰地的人类发现】 　　“原来如此。” 　　伊恩有些明白，为何这位深渊之龙看上去与其他恶魔不太一样，原来祂出身的那个恶魔文明就相当不凡，是有飞升可能的文明。 　　虽然同样有点混乱邪恶，但最起码是有了点规矩的混乱邪恶——就更不用说祂们居然还会搞深渊优选，制造精英大魔了。 　　仔细想来也是——一般的恶魔，哪来制造火种规避终焉的想法和能力啊，祂们自己内耗就内耗结束了，终焉的出现无非就是加速内耗。 　　【不过】 　　就在伊恩打算开口询问下一个问题时，深渊之龙却爆出一个惊人大料：【在我离开深渊星河之前，我曾经观测过一个已经被终焉熄灭的星域】 　　【在那里，太阳已经完全熄灭，变成了……一个怪异的黑洞。那个黑洞制造的引力潮汐远比它本应该有的质量大，与其说是黑洞，不如说是一个超级引力旋涡的重心】 　　【但，就在这个极其极端且怪异的引力旋涡内，我仍能感应到一些恶魔在破碎的虚境中活动】 　　【虽然核心生态圈被完全消灭，但终焉似乎并不会完全消灭其领域内的生命】 　　【或者说，‘恶魔’这样的虚境生命，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 　　“未必。” 　　伊恩思索了一会，然后摇头：“虚境的完全破碎，会比物质世界要延迟一会，而且就算苟延残喘下来，失去规模的恶魔又能维持多久？它们甚至无法补充自己的数量，只会缓缓消亡。” 　　【是的】深渊之龙不以为意：【我只是说出我所见】 　　终焉居然不会完全清空自己领域内的所有生命，这一点倒是让伊恩颇为意外——他还以为那扭曲时空定律，将一切物质现象都完全破坏的终焉领域会无差别地消灭掉所有智慧生命呢。 　　但现在看来，至少有一部分虚境可以保存……那是不是说，只要把全人类都转换成虚境生命，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运气好就不会被终焉消灭，然后躲在没有太阳的黑暗领域中求存？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要解决的问题太多，比如说能量来源，维持方法，在何处修建这样的避难所……以及最重要的，怎么才能从终焉的干涉中幸存。 　　还是太困难了。 　　微微摇头，伊恩定了定神，继续问出自己原本想要问的问题：“那么，前辈。你当初在创造主飞船中，感应到了怎样的异常？” 　　“换句话说……你有没有亲眼看见，创造主飞船被破坏的那一幕，以及其中的细节？” 　　【……有】 　　深渊之龙沉思了一会，说道：【我那时已经被飞船的警报惊醒。创造主用于囚禁终焉碎片的多维度囚笼被突破，对方是可以在时间轴上自由行走的生命，甚至比创造主的技术等级还要高……】 　　【在那之后，我察觉到了极端的引力反应——终焉的碎片在飞船内部制造了微型黑洞，破坏了飞船的凝聚态时空护盾，然后，物理规则被扭曲了，我失去了观测那一幕的能力】 　　【紧接着，携带火种的‘摇篮系统’被整个地弹射出去，虽然还是被飞船失控的动力系统波及，但绝大部分火种保存完好，流落至泰拉星域内的一个个地点】 　　【而在最后，被弹射时，我看见，创造主解开了主引擎的控制，避免主引擎被破坏彻底粉碎泰拉星域的时空环境，并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制造了一颗以太黑洞，将终焉碎片再次囚禁】 　　抬起头，深渊之龙看向伊恩与四大龙王：【就是我们所在的龙岛，不是吗？】 　　“什么？！”【什么？！＊4】 　　但出乎深渊之龙预料的是，无论是伊恩还是四大龙王都被祂的话语震惊了：“龙岛不是由飞船主引擎制造的吗？！】” 　　“那主引擎在哪里？！】” 　　伊恩与龙王们的发言异常同步，说完后，伊恩反倒是不可思议地看向诸位龙王：“你们不知道天坠飞船的主引擎？你们的技术还找不到它吗？” 　　深渊之龙说的信息，其他的都不怎么重要，假如终焉真的是某种时间轴生命，那多维度囚笼能困住祂的地方只可能是空间轴而不是时间轴，这点是早就知道的信息。 　　唯独那个主引擎，和龙王们说的都不一样——说好的主引擎已经变成龙岛的核心呢？怎么是一位星神自我牺牲创造的了？ 　　这种最核心的遗产是怎么遗漏的？ 　　【我们的系统和创造主不兼容】极风龙王解释道：【简单来说，我们这些真龙是泰拉星域本地的局域网，而创造主们有另一套内部网络】 　　【而飞船的主引擎并不位于物质世界，而是一个单独的虚境亚空间。简单来说，如果它真的单独存在的话，那么就会有一层‘微型摇篮’，也就是你口中的‘囚星天狱’保护】 　　【就连终焉都无法穿透囚星天狱，不真的亲眼看见，我们怎么找到它？】 　　“微型囚星天狱？” 　　而伊恩的心微微一震，他想到了位于阿特兰养殖地最深处，泰拉之龙头颅内部的‘囚星天狱’……泰拉之龙最后的传承就被保护在那里，磁单极子才能将其打开。 　　而磁单极子，只有帝都那种行星护盾发生器核心才能制造，当年的伊奈迦二世正是依此将其打开。 　　难道说，是那里？阿特兰养殖地，泰拉之龙留下的那个传承？ 　　不对不对。 　　这个猜测出现的瞬间，伊恩就将其否决——泰拉之龙是在正面抵抗天坠后力竭，最后在保护阿特兰太空城中的居民降落的途中逝去。这位可敬的星守之龙并没有时间去获得天坠主引擎。 　　更不用说，伊恩的回溯视界，亲眼看见那微型囚星天狱成型。 　　不过事到如今，也是时候与龙王们分享这一情报了——伊恩将自己在阿特兰养殖地看见的所有都告知给了龙王，以及一旁的深渊之龙。 　　【居然如此？泰拉在最后还保留了自己的传承，并用摇篮之壁将其保留至最后……】 　　【要不要现在就将其取回？】 　　【不妥。那是帝国的核心领域，我们无论用什么理由他们都不会同意，更何况，其内部的核心传承，恐怕已经被伊奈迦拿走】 　　【也是。而且保护主引擎的庇护系统，比一般的摇篮之壁更加坚固，那是类似龙岛核心的护壁，泰拉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制造】 　　四大龙王在最初的震撼后，很快也反应过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泰拉之龙的传承固然重要，但却没有这个突然出现的‘飞船主引擎’重要。 　　始祖真龙和第二代导师真龙全部都消逝，很多重要信息并没有留存，祂们这些龙王虽然是龙王，但也不过是后辈——谁能想得到，天坠飞船的主引擎居然没有构筑成龙岛呢？ 　　“我的领地霞辉湖下方，就有一个‘幽晶引擎’……” 　　伊恩也开始回忆自己掌握的天坠遗产，而镇星龙王摇头道：【幽晶引擎只是创造主飞船内部设施的动力源，一种紧急状态的备用引擎，简单来说，就是带着‘摇篮系统’脱离飞船主体后，维持摇篮系统存在的独立能源】 　　【它虽然珍贵，但却远不如主引擎……要知道，摇篮计划的核心，便是创造主飞船与始祖们——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整个‘摇篮’的核心，骨架与建筑材料！】 　　伊恩一时半会，还无法理解天坠飞船和始祖真龙是摇篮的核心与建筑材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明白，星神这种超级生命都要乘坐飞船而不是自己飞，就足以证明天坠飞船的技术含量。 　　而这飞船的动力源，肯定也是整个泰拉上，最重要也最珍贵的‘天坠遗产’！ 　　“它有什么独特之处？” 　　伊恩问询，而深渊之龙看了眼四大龙王，率先回答道：【永动机】 　　【同胞，那是一种永动机……】 　　【任何文明，任何种族……无论是怎样的社会体制与存在形态，都可以感知并利用的终极造物，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至高能量源……】 　　【幽晶-以太永动机】 　　“永动机？” 　　伊恩重复了一次这个词汇，他摇摇头，定了定神，然后才能从一种颇为荒谬的茫然中恢复过来：“假如是星神，倒也不奇怪……” 　　以太炉心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借助以太宇宙环境而成型的半永动机——这算是泰拉宇宙星际文明的标配能源炉了。 　　既然如此，那星神用上永动机，倒也不奇怪…… 　　虽然心中还在想‘不奇怪个头啊’，但伊恩暂时放弃这种想不明白的东西，而是转而思考一些他之前就觉得奇怪的东西。 　　——以泰拉星球为中心，异常的源质环境…… 　　其源头，是否有可能就是‘幽晶永动机’导致的？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将自己之前对泰拉星球遗产源质环境的猜测告知给诸位龙王与深渊之龙，引得所有龙陷入深思。 　　祂们其实也察觉到了，泰拉这地方的生态环境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星球——要知道，一整个星域的源质，恐怕也就勉强供养一个第五能级，而这个第五能级也会居住在太阳旁边的‘天国’，远离那些可以孕育生命，但对于强者来说十分贫瘠的生命星球。 　　这是星神设计的宇宙秩序，避免强大的个体过度影响智慧生命文明的发展，双方固然可以相辅相成，但神居住在人世间，也会导致文明的异常。 　　但泰拉这地方，第五能级都要用几十来算了，哪怕是用银河系为基地计算，也是相当夸张的数量——因为并非每一个星域都能诞生第五能级，一般来说，第四能级就算是极限。 　　几十个第五能级，等于几十个可以迈出母星，来到宇宙进行超光速旅行的文明！ 　　如此恐怖的源质密度，在泰拉上催生了恐怖数量的魔兽和升华材料。 　　同样…… 　　也导致了泰拉周边，升华者寿命的异常。 　　是的，寿命的异常。 　　即便泰拉的升华之道，是为了应对异星神和火种之灾而催生出的战时体系，出力远大于正常标准，很容易造成生命流失和自我损伤，但也不应该到第五能级都活不过两百年的地步。 　　别的不说，四五百年总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除却原本的升华之道有误外，也是因为源质环境太过极限的原因。 　　正如同在超低温这样的极端环境下，有些材料会变成超导体那样，在源质浓度超过一定限度的情况下，升华者也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对自己肉体灵魂的损耗，也非同凡响的大。 　　到了第五能级这个地步，高浓度源质环境，可以让他们发挥出移山倒海，甚至破坏大陆星球表面的地步，但每一次全力出手，都代表让自己的生命之火炽烈地燃烧一部分。 　　而那些强大的古生魔兽之所以能长寿，仅仅是因为祂们的生命设计非常精妙，毕竟古生魔兽的原型，就是那些强大的异星之民，祂们对自己的改造，肯定胜过泰拉人，在极限环境下的适应也就更好。 　　“源质也是有毒的啊……” 　　伊恩心中默算，发现假如将‘泰拉中有一个不断增强源质浓度的核心引擎’这件事套入泰拉的环境，那么许多异常都能解释。 　　虽然并非是全部，但绝大部分搞不清楚的东西，都能找到源头！ 　　【必须要找到它！】 　　真炎龙王无比肃然道，祂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潜藏极深的激动：【真龙们之所以只能守望，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工具与资源】 　　【龙群放弃位于星域边缘的基地，前往泰拉，也是因为能源不足】 　　【只要有了永动机，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哪怕是纯粹的质能转换，使用以太扭曲时空，只要有永动机，我们都能凭空制造出一个超巨型的深空基地，甚至是一整颗以太星球——我们的建筑材料终于有了着落】 　　【那是永动机，‘无限能量’的代名词，只要有它在，泰拉上的一切困难，一切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解决不了终焉。”伊恩很破坏气氛地说道：“说实话，无限能量虽然听上去很帅，但幽晶永动机的出力肯定是有限的。” 　　“一千多年，它将泰拉改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源质异常地带，却没有真的将泰拉撑爆，就能证明这点。” 　　“更不用说，终焉作为能与星神对抗的超级存在，永动机对祂们而言，恐怕也就是个玩具。” 　　【的确】洪潮龙王轻柔道：【但毫无疑问，倘若能找回幽晶永动机，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至少龙岛方面会轻松许多】 　　【那些封存的计划，泰拉人民的生存形势，也将得到改善】 　　伊恩并不知道‘封存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倘若是有关于星神当初的‘摇篮计划’，他并不感到奇怪。 　　那种可以保存上千颗火种，并保证它们能复苏的摇篮，的确需要一个永动机才能‘永久维持’，保证这个系统的长久运转。 　　至于泰拉人民…… 　　除非得到永动机的人是他，不然的话，伊恩不相信任何泰拉人在得到这神物后，会拿它去造福人民。 　　“说到底，道具再怎么强，也得看人怎么用。永动机的存在固然是一个大消息，但真正重要的，却还是这位深渊之龙。” 　　想到这里，伊恩看向表情同样有些惊讶的深渊之龙，心中感觉颇为奇妙。 　　还真没想到，这位借助飞焰地之力复苏的深渊之龙，居然能为他们带来如此重要的信息！ 　　“同胞。” 　　此刻，先知操控着龙躯，露出了‘亲切甜美’的笑容：“你还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吗？” 　　“相信我，我们龙岛绝对不亏待有功之臣！” ###第二百九十六章 高天之上之总集篇！ 　　龙岛亏不亏待有功之臣？就连龙王自己都不知道。 　　四大龙王齐齐侧头看向伊恩，心中有些懵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年轻人类就变成了‘我们龙岛’的一员。 　　但祂们也的确答应了伊恩审问深渊之龙，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对此，深渊之龙从善如流，一一交代。 　　祂并不认为自己在泰拉制造恶魔，进行试炼这一行为错了。 　　但是祂输了被抓，就应该服从胜利者。 　　这就是深渊之龙所在文明的规矩。 　　而伊恩想要问的问题也很简单。 　　他想要知道，深渊之龙是否和泰拉星域中的其他恶魔大群有关，而那些恶魔大群中是否有着恶魔之王这样的存在，意图打破摇篮屏障，制造光之灾。 　　【没有】 　　听见伊恩所说，深渊之龙也严肃起来：【试炼并非毁灭，假如真的有魔王诞生，且统帅恶魔，意图覆灭摇篮众生，那我必然会知晓并反对——归根结底，我也是星守之龙，不会坐视这种灭绝灾难】 　　“那看来还是有些麻烦了。” 　　伊恩皱起眉头，然后侧过头看向诸位龙王：“我要问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再多的，有关于飞焰地的恶魔技术，我猜祂也不太清楚。” 　　【的确】 　　深渊之龙干脆地点头：【他们和我只是互相交易的关系，他们让我复苏，我教导他们恶魔知识。除此之外，他们也在学习我的‘深渊’，也就是你们所看见的‘咒土’，并人工复刻这一力量】 　　【除此之外，他们对我极其提防，甚至在塑造出属于他们的深渊意识后，就把我推到前台，被你们拘捕】 　　说到这里，深渊之龙赞赏道：【不得不说，泰拉这地方当真是人杰地灵，仅仅是飞焰地一地，我就看见了十几个过去可以被称之为‘菁英大魔种子’的人才！当初我还在深渊星河的时候，十几个文明中一百年也未必有这么多大魔种子！】 　　话毕，深渊之龙看向伊恩，猩红色的眼眸中燃起了极其浓郁的兴趣：【尤其是你】 　　【同胞，虽然你自己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我的本能告诉你，假如你成为恶魔，绝对是比我还要强大，还更有潜力的‘魔龙之王’！】 　　“……感谢您的认可，但是不了。” 　　伊恩从不怀疑自己的天分，也觉得自己被人认可很正常，但深渊之龙的认可……大可不必！ 　　问询结束，接下来的，便是判决。 　　深渊之龙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既然输了，祂就认赌服输。 　　四大龙王依照原本的真龙公约，决定将其放逐百年，禁锢于静滞场，避免再次造成恶魔之祸。 　　但伊恩却有一些别样的想法。 　　“为什么不让深渊之龙潜入那些恶魔大群中监测呢？” 　　伊恩竖起食指，指向太空深处：“无论如何，恶魔都是泰拉的一个威胁，而随着世界大战，恶魔大群也会开始活跃——假如真的出现了又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恶魔之灾，那我们至少能提前得到预警。” 　　【戴罪立功？我没意见】 　　深渊之龙侧过头，看向四大龙王：【但我必须要提前声明，我的使命就是复苏‘试炼者文明’】 　　【而试炼者文明想要复苏，就必须要从恶魔亦或是其他智慧生物中，遴选出菁英的恶魔，由我将其擢升为大魔】 　　【我会去监视星域中的恶魔大群，阻止它们制造光之灾，但我也会制造出更多的大魔】 　　【如果能接受这一点，我乐意去做】 　　“我同意。” 　　伊恩并不介意。反正对他来说，试炼者文明还是泰拉文明都是一回事，对方最起码是能交流有秩序的恶魔。 　　更不用说……惑心给予他的思路，再加上‘虫群道途-灵魂钢印技术’，让伊恩对‘秩序的恶魔’，也就是‘魔鬼道途’有了不少新灵感。 　　假如能制造出一批受自己控制的恶魔，那未来自己领地人民的精神世界安全也将得到保障。 　　——希望深渊之龙的试炼者文明，能给我更多灵感，作为食粮吧。 　　【如果作为直接受害者的你都不介意……那我们也同意】 　　四大龙王私下交流了一会，然后微微点头：【那么，签订契约吧，阿比斯卜拉幸（深渊之龙的真名）】 　　深渊之龙欣然接受。 　　但也就是在祂与龙岛签订契约之时，深渊之龙看见了伊恩的目光。 　　即便是深渊与之对视，都忽有些不寒而栗。 　　那是将最深邃的黑暗也视之为食粮，期待其成长壮大，并吞入腹中的贪婪。 　　——究竟是我在试炼他……还是他在试炼我？ 　　一时间，深渊之龙心中涌现出奇异的想法。 　　但事到如今，契约已经成立，祂已无法反悔。 　　数十分钟后，一道漆黑的流光离开了泰拉轨道，朝着远方的行星圈而去。 　　【你居然如此信任这头深渊之龙】 　　真炎龙王有些感慨，作为真龙，祂相信真龙之间的契约没有问题，可伊恩明明还是人类，却丝毫不怀疑深渊之龙会不会履行承诺。 　　“恶魔这个问题必须要处理。” 　　伊恩淡淡地说道：“别的不说，第五代真龙，也就是希欧他们这一代真龙都必须要经受恶魔之毒，扛过那些文明诅咒诞生出的恶魔袭击，才能成为全新独立的生命真龙。” 　　“恶魔是龙的原罪，作为‘未来的龙王’，我必须从一开始就关注这个问题。” 　　“还是说……”抬起头，与四位龙王对视，伊恩露出微笑：“您其实并不相信，我会发自内心地为真龙考虑？” 　　【……不】即便是龙王，这时候也感觉有点被问倒：【只是你毕竟还没有接受转换……】 　　“相信我。”伊恩平静地笑道：“既然我说了，那么，在龙岛，我的立场就是真龙。” 　　正如同只要在南岭，伊恩就绝对不会亏待山民，绝对不会亏待自己领地的居民那样，只要有人愿意认可伊恩，那么他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就是伊恩对‘你们’和‘我们’的回答。 　　龙王们也察觉到……作为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继承者的伊恩，本质上是与祂们熟悉的那两个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伊恩在之后又向龙王们分享了泰拉之龙的气息。 　　根据洪潮龙王判断，泰拉之龙的传承就位于帝都之中。 　　虽然猜也能猜到，但确认一下也没有问题。 　　天空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四大龙王再一次陷入沉睡——或者说，祂们再一次将龙魂主体送入黑洞周边的扭曲时空。 　　而不动坚城伊恩成为了龙岛上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智慧生命。 　　从太空俯瞰的泰拉，是一颗碧蓝色的璀璨宝石，层层流云之下，是一颗黄褐与翠绿交杂的大陆。 　　从这里向下看，人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里就是山巅，最高的山巅。 　　但仍不是高天。 　　“所有人都应该来这里看看……只有亲自见到自己居住的大陆，不过是星球上的一块凸起，他们一定能明白，许多争端根本毫无必要。” 　　年轻的先知喃喃自语，神色愈发坚定。 　　他已不是少年，而是一地的领主，足以影响世界局势的大人物——飞焰地如今窘迫的局势，其源头正是因为他击溃了侵袭南岭的恶魔军团，并引来了龙王降临。 　　他已是山巅的一员，但却还想要攀爬至更高。 　　此刻，隐隐约约能看见星球的另一侧。 　　一片全新的大陆浮现。 　　“新大陆……” 　　凝视着那片黑绿色的葱郁大陆，伊恩眯起眼睛：“说来也是——新大陆是天坠之灾后诞生的全新大陆，它肯定是非自然的。” 　　“泰拉大陆上有着天坠遗物，那么新大陆上肯定也有。” 　　事到如今，伊恩的任务，主要有三个。 　　第一个，便是经营领地，增强自身实力。 　　伊恩需要继续强化自己对南岭的掌控，普及人造灵魂，强化泰拉之心，然后凭借泰拉之心完善奥法道途。 　　这一步很快就可以达成，泰拉之心已经在消化那些强大的恶魔灵魂，计算力正在急速飙升，而‘钢之先驱’传承的完善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要伊恩通过星神之礼中的‘光之躯’推演出自己独有的以太真身，他就能在妖精与不动坚城融合的瞬间，进阶钢之先驱的第四阶段。 　　除此之外，极之域也需要注意。如今的伊恩，已经凑齐了‘身体’‘技巧’‘灵魂’与‘源质’四大领域的极之域，换句话说，只要伊恩进阶第五能级，哪怕没有钢之先驱，他也是堪比当年第一骑士希利亚德的顶级顶座强者。 　　但第五极之域‘信念’还是有点虚无缥缈，当年的老师是打算依靠帝国改革迈入全新时代的大势去进阶，那他难不成也要去缔造一个全新秩序，去证明自己的信念？ 　　伊恩并不介意，因为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第二个，便是寻找天坠遗物。 　　天坠遗物有关于‘星神’与‘终焉’，其中最重要的星神之礼已经被伊恩全部寻回，铸就了他同阶无敌（实际上还能越阶战斗！）的能力。 　　但这并不是全部，就如同锖钢龙留下的那些天坠遗物，微光摇篮系统让伊恩可以解析火种，加速领地科技发展，还能治疗许多其他人无法治疗的重伤，幽晶引擎更是让银峰领的动力系统跨代发展，直接用上了以太炉。 　　伊恩之所以能在自己领地造那么多防御塔和庇护法阵，就是因为能源实在是充足的过头，虽然也花钱，但比起那些花钱都没有足够能量的势力实在是好太多。 　　而现在，最重要的天坠遗物，便是天坠飞船的主引擎‘幽晶永动机’。 　　作为猜测中，泰拉这鬼地方源质超标的罪魁祸首，就算是幽晶永动机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它也绝对会造成许多异象。 　　事到如今，伊恩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猜测。 　　首先，便是地心。幽晶永动机在天坠之后，顺着撞击口沉入地心——这便是地心源质极度丰富的原因，索林大公正是发现了些许端倪，所以才在地心建国。 　　而无论是虫群道途的自己，还是灵灾道途的自己，都有朝着地心而去的动向，当初只是有些奇怪，现在看来，灵灾道途的自己已经找到了幽晶永动机也说不定。 　　其次，便是新大陆。新大陆作为如今主要被远岸岛，鲸歌崖和远剑港探索的全新领域，有着极度丰富的魔兽资源和升华材料，它的情况显然也不一般，如果说是永动机就在大陆之下，就是新大陆的起源，那就能解释通了。 　　天坠遗物，大致就是这些。 　　而第三个目标，就是寻找全新的‘道途’。 　　道途，是伊恩预知视界的产物，它是一次最强大的预言，可以为伊恩卓显他某个选择后最终结果。 　　如果没有道途的预示，伊恩绝对无法走到如今的地步。 　　更不用说，心光体‘指引之星’也需要道途作为信标去沟通——如今的伊恩，在击溃了飞焰地，整合了整个南岭的情况下，或许已经可以去沟通‘熄星道途’的自己，去获得全新的技术！ 　　可能性的道途越多，伊恩就越强大。 　　但道途也很罕见，只有伊恩经历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事件后才会出现……这一次的恶魔之战，伊恩本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恶魔道途亦或是魔鬼道途的预示，结果并没有。 　　或许是这种过于通俗和简单的可能性并不值得用道途来预言吧。 　　总之，这便是伊恩的三个主要目标。他一直稳步推进，精准地完成自己的每一个任务。 　　而现在，泰拉世界大战，虽然对所有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件莫大的祸事，但对于伊恩反而是一件好事。 　　领地要快速发展，快速进入炼金工业化，需要大量资金和‘需求’——简单来说，工业化产生的大量产品绝对远超自身所需，必须卖给外界才能消化掉，这样才能保持高速发展。 　　只靠内需是完全不够的，必须要依靠外力。 　　西部军团的军工订单，被破坏的南岭和西部地区需要重建，军粮需求，农业大楼的扩展，甚至……某些领地需要建造浮空城，但他们没有足够的工程人员去建造。 　　这边都是南岭工业发展的契机——每一个都能加速南岭工业化的进程，都能让伊恩的领地愈发机械化，现代化，人工智能化。 　　当然，前提是南岭不能卷入战争，至少战场不是在南岭本土打。 　　“熟悉的发展。”伊恩想到。 　　在伊恩的老家地球，其实有一个超级大国便是依靠其他人世界大战，自己孤悬海外而起家。 　　在整个世界都打成了一锅粥的时候，那个超级大国便依靠贩卖军火和工业产品迅速发展，最终成为了世界霸主。 　　假如单单是这点的话，那熄星道途中的自己之所以会直接选择迈向星空，或许就是想要在月球上制造工业生产线，保证领地主要生产力‘孤悬大地之外’。 　　现在就看伊恩自己能不能成为世界霸主了。 　　思考了一会后，不动坚城伊恩便开始继续搓冰块。 　　先知之怒打击系统这么好用，他肯定还要用第二次啊！ 　　虽然下一次敢于袭击南岭的敌人肯定会时不时警戒地看向天空，也再也不敢将营地和阵地设计的那么密集，但该做的就要做！ 　　不仅仅如此，伊恩还要搓更多的冰块和炸弹，狠狠地轰炸那些敢于对南岭有非分之想的人！ 　　大地。 　　泰拉775年，9月4日，早。 　　南岭保卫战一个半月后，兰特血战的十天后。 　　帝国损失了一座浮空城，还有随同浮空城进攻的一整支空天铠装大队，以及几乎所有前锋部队，原本大好的攻势被直接推回到阿巴萨罗姆山脉周边，只能固守要塞。 　　但这并不代表帝国输了——与之相反，飞焰地的损失更大一些。 　　天洪王卡尔多的陨落，是这次泰拉世界大战中，第一位陨落的国家主要领导人。虽然他的储君继位，继承了他的传承宝物，同样拥有第四能级巅峰的实力，但在新的天洪王掌握自己的领地前，天洪地的部队只能采取守势。 　　对此，南岭直接举行了一次大型庆祝盛宴——大家都知道，他们那位可敬的领主，当初就是被天洪王的攻击余波波及，才因祸得福，快速进阶至第二能级。 　　仇人死了自然要开席，伊恩也相当慷慨地让领地内的食品工厂拿出了一批全新的罐头食物分发，也算是看看反响，做个大规模实验了。 　　融合恶魔‘融影’拎起自己的工具包，端起一杯可乐走出家门，进了旁边的罐头分发店。 　　在工作之前，他准备先去吃一餐早饭。 　　罐头分发店，其实就是过去的肉店——除却罐头之外，这里还贩卖经由银峰领检疫过的优质肉类，大部分出产于山民的牧区，价格相对于过去来说颇为高昂，但绝对安全美味。 　　肉店一大早就人满为患，因为早上的肉最新鲜，人们肩并肩地在店门口排队，顾客中以老人为主，也有融影这样的上班族，还有一些学生，帮自家买点肉后再去上学。 　　目光越过人群，融影确定了自己今天的目标——梅菜扣肉罐头。 　　这全新出品的罐头在新品分发台上占据主位，烧制的五花肉带着油汪汪的色泽，而黑褐色的梅菜部分一看上去就相当美味，甚至那好闻的香味已经溢散而出……哦，不是溢出来了，而是旁边已经有领完的人打开罐头，开始品尝。 　　“银峰领怎么会有这么多美食……” 　　深深吸了一口气，融影感受着这种难言的奇妙香味，他的肉体开始产生本能的反应，胃部开始蠕动，口中分泌唾液，虽然掌握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力量，但本质上，他还是那个贫苦的飞焰地渔夫，从未吃过任何美食，也不知晓何谓美味。 　　领取完免费的节日罐头，融影来到路边椅上将其打开，用便携叉子将一大块扣肉取出，夹在吐司中，混搭着梅菜做成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 　　虽然市政厅的推荐食用方法不是这样，但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吃的——一口咬下，肥嫩的口感和浓郁的香味在口腔中回荡，而梅菜吸满酱汁后的滋味更是绝妙。 　　怀着感恩的心，融影将食物吞入腹中。紧接着，他便继续走向自己的工作地点，银峰领饮料工厂。 　　最近这段时间，融影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很清楚，自己是飞焰地的恶魔，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和间谍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是本能地想要维持这样的立场，感受这种小小的幸福。 　　原来人可以这样生活？每天可以有一日三餐，有着体面的衣服和住所，每天都能吃肉，每天都能喝饮料？ 　　原来人的工作不是一年到头持续不断，而是每天八小时，一周六天，还有一天可以休息？ 　　原来人可以学习新的知识，而不是父母做什么就做什么，村子里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原来……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融影知道活着很困难，假如是以自己想要的方法活着就会更难，所以在过去他从不奢求，即便是把自己卖给了原石研究院，变成了融合恶魔，他也没有任何怨言，因为这就是代价。 　　可是……在银峰领。 　　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代价。 　　融影不是丧钟，他没极端到见不得别人好，一看见别人生活好就开始发癫，只是对比自己之前的人生，融影心中也还是会感慨‘如果我的故乡也能这样就好了’。 　　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飞焰地诸王没有银峰领的技术，而银峰领也不会给敌人分享。 　　“假如，全世界都被银峰领统治就好了。” 　　虽然是同样无稽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融影觉得这反而更有可能一点。 　　当然，融影并不会真的忘记，自己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样‘背叛’的结局。 　　【融影】 　　所以，就在融影走进自己办公室后没多久，他便听见了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早就背叛了我们……银峰领向你允诺了什么？还是说，你愚蠢到了以为能逃过我的掌控？】 　　“王……” 　　融影双眸中流动着黑色的雾气，但这雾气中开始弥漫起星星点点的微光，宛如萤火。 　　他的话语开始卡顿起来，就像是灵魂超负荷那般，无法顺畅地思考和说话，因为有一个更加庞大的意志跨越时空，开始用更加直接了当的手法阅览‘从属’的记忆。 　　【唔，银峰领的内部发展居然都发达到了这个地步？银峰先知是打算把所有人都养起来吗？不，没这么简单，他居然在普及各类知识，和当年的伊奈迦一样……但他开设了升华者训练营，提供了上升渠道？】 　　【有趣，他哪来的那么多材料？】 　　驭光王卡尔罗的力量极其诡异，融影的灵魂在他手中就像是书籍一般任由他阅读，又像是他本来就潜伏在融影的体内。 　　【哦？】 　　而就在驭光王暴力解析融影的灵魂，获得其中的资料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虚境中的银色太阳……】 　　“停下吧，驭光王。” 　　光芒骤然暴起，就在此时，卡尔罗突然心中警钟大响。 　　一种极其恐怖的危险感传来，让他立刻放弃继续潜伏在融影的体内，立刻分离。 　　虚境中，银色的太阳绽放光辉，笼罩了融影的灵魂，而一团荧光以最快的速度从中飞出，却还是被截断了五分之一的魂体。 　　而伊恩的声音响起，一个银青色的妖精在虚境中显化，他带着平静的自信，在驭光王凝重的注视下漂浮在半空：“忍了这么久才出来，我都快要怀疑你们有没有发现融影的‘背叛’了。” 　　“现在看来，你们没那么蠢，但也没那么聪明——说实话，驭光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想过，这是一个陷阱？”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讨厌太阳神鸟 　　哪怕是用手指头思考，伊恩都明白，融影与惑心这两位融合恶魔会在南岭恶魔军团全灭后遭遇清算。 　　哪怕是他们的行动完美无缺，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可仅仅是‘失败’这个事实就会让他们被怀疑，详细检查，继而察觉他们的灵魂内核已经被改写，且被伪装成合理的模样。 　　如此一来，飞焰地一方便会将失败的原因归于‘间谍被策反’这一点上……而对于被策反的融合恶魔，伊恩毫不怀疑，飞焰地会采用最恐怖的手法报复。 　　就像是现在这样——飞焰地十三王之一，驭光王卡尔罗·涅玛萨斯亲自出手，搜寻融影背叛的原因，并且尝试去获取银峰领的情报。 　　而伊恩也理所当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虚境中，众多台球大小的光粒飘飞着，宛如一颗颗硕大的萤火虫，而这些光粒隐隐构筑出了一个庞大的白色灵魂体。 　　驭光王的灵魂力量投射而来，在此地凝聚出一具分魂之躯，同样具备强大的力量。 　　【这里是你的主场，很奇妙的领域，普照众生的太阳？却高远幽邃】 　　驭光王的分魂抬起眉头，他看向头顶的银色太阳，有些恍然道：【原来你已经在灵能领域抵达了第四能级的高阶，拥有了自己的‘以太领域’，难怪那些恶魔无论如何都无法侵入南岭，因为此地已是你的圣域】 　　“我还以为你会更加害怕一点。” 　　而伊恩站立在虚空之中，与光之魂遥遥对峙，他的手中有一团被约束压缩的光粒，赫然是之前被泰拉之心截留下来的驭光王魂体。 　　伊恩饶有兴趣地看向驭光王，他一边解析手中的魂体，一边道：“分魂被我掌握，你就不怕我破解了你灵魂与心光体的奥秘，将你直接杀死吗？” 　　驭光王平静地笑了笑：【看来希利亚德没告诉你，这一招对我们涅玛萨斯人没用】 　　话音未落，伊恩手中的分魂便彻底枯萎，消散，而伊恩也没有从中分析出任何东西，令他挑起眉头：“居然？” 　　这些分魂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奥秘，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团团纯粹的灵质体，只有最简单的一些本能，根本不蕴含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假如是其他升华者，肯定会搞不明白为何，但伊恩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灵质体中的本能，与一些简单的生物非常类似。 　　譬如说猎雷水母……譬如说埃兰喜欢看的那些蚂蚁…… 　　“集群生物？” 　　抬起头，伊恩有些恍然地看向驭光王：“原来如此……霞海帝葵，幽渊水母和魂光群……涅玛萨斯血系的第五能级传承全部都是集群生物！” 　　“你们的分魂，本质上就是你们的工蜂，分裂就分裂，根本无伤大雅，被抓住也无法破解‘本体’的奥秘！” 　　【……你聪明的有点可怕了】 　　驭光王的神色微沉，他刚才完全可以确定，伊恩的确没有从希利亚德口中得知他们血系的特殊优势，对方就是单纯凭借最基础的知识和推理能力分析出这点。 　　但问题不大，反正这也是已经公开的秘密——驭光王此刻倒是对伊恩如今的力量更加好奇一点。 　　而伊恩也同样如此。 　　双方的精神意志互相锁定，但谁都没有贸然出手——伊恩虽然有泰拉之心的加持，但面对一位老牌不知底牌的第四能级，哪怕对方只是个分魂，他也绝对不会主动进攻，露出破绽。 　　而驭光王更加谨慎，他已察觉到泰拉之心的不凡，怎么可能冒着风险进攻？要知道，就在刚才，他一不小心就丢了五分之一的分魂，虽然可以恢复，但分魂这东西也相当珍贵。 　　越是老牌强者，越是谨慎小心，绝对不小看任何一位敌人，就是他们能活到成为老牌强者的原因。 　　故而双方硬是在虚境中对峙了半个小时，在这期间，双方一句话没说，一步都未动。 　　甚至一旁的融影灵魂醒来了，他们还在对峙。 　　而以融影的苏醒为契机，驭光王选择了后撤。 　　他没有看出伊恩的深浅——泰拉之心高悬于虚境，而且还是银峰领本土，泰拉之心掌控最强的区域，他刚才尝试调用周围的虚境灵能，却发现四周如铁板一般纹丝不动。 　　虽然驭光王可以依靠自己本体的力量强行与伊恩为敌，但跨数千里之遥硬是和一个明显有底牌的高等灵能者隔空斗法，实在是稍微有点愚蠢了。 　　更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你很强，先知，这是我们失策的一点】 　　光灵之躯此刻正在急速溃散，炽烈的光朝着四面八方狂涌，将周边的虚境搅动地如同混沌一般，让伊恩无法出手阻拦，而他最核心的一颗光球也趁势遁走离开：【但你的强大，也是你的弱点】 　　此刻，驭光王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你如此煞费苦心的隐藏实力，就是不想要被帝国高层发现是吧？即便是守土者那家伙，恐怕也想不到，第一骑士的两个徒弟恐怕都已经有第四能级的力量，他驱逐了一个，结果还有一个！】 　　【等着吧，你和你领地的真实情况，你再也别想隐藏！】 　　“什么举报党？！” 　　伊恩面色一沉，他虽然想过，但真没预料到驭光王居然这么不讲武德，直接就是举报信起手。 　　举报的小人都该死啊！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继续假装什么正人君子了！没有丝毫迟疑，银色的光柱垂落，伊恩连同泰拉之心全力出手！ 　　轰！霎那间，伊恩足下的虚境骤然隆起一座银色的山峰，山峰通体银白，似由坚不可摧的神钢所铸，山峰外表上有无数如同集成电路一般的铭文结构，环绕着虹色的光晕。 　　这就是银峰，银峰领在虚境的显化，是整个银峰领所有人认知力量的凝聚。 　　而随着战后的宣传，长时间来的潜移默化，以及对亚德伯特灵能的解析，伊恩已经彻底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我身所在，即为银峰！ 　　作为银峰领的缔造者，绝对核心，统治者与引领者，伊恩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可以携裹整个领地所有人的力量去攻击敌人！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神国’的原型！ 　　银峰闪耀，带有一股排斥一切，镇压所有外敌的意味，而整个银峰的力量都被站立在山巅的伊恩调用，化作一柄长剑，直刺意图逃离的驭光王分魂核心。 　　【有意思，这才是你真正的底牌！】 　　驭光王瞳孔骤缩，虽然感觉到极致的威胁，但心中却兴奋起来，这才是这位深藏不露的银峰先知真正的底牌——统辖虚境，铸就圣域！ 　　无论是用外力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他都已经切实掌握了第四能级高阶的技艺，自己没有隔空与他对战，实在是正确无比！ 　　此刻，伊恩竖指为剑，虽然手中无剑，但整个银峰领的精神气势都被他凝聚成一股贯穿万物，破敌阵如破竹的气势——这正是南岭的大胜之势，锐不可当！ 　　可驭光王绝不与伊恩硬拼，核心分魂左突右闪，硬生生躲掉了所有的攻势，最后更是打开了虚境通道，直接穿梭回飞焰地！ 　　至此，即便是伊恩携裹银峰领之力，也再难对驭光王造成伤害，因为在时空的彼端，便是驭光王的领域，如果贸然追击，只会攻守逆转。 　　“想跑？” 　　但就在这一瞬间，伊恩双眸中却流动着宛如闪电一般飞速流动的磅礴数据，凭借泰拉之心的计算力，他硬生生找到了那几乎不可能被发现，驭光王通过虚境通道时的那一瞬破绽，直接爆发全力！ 　　双指竖起，化指为剑，伊恩此刻模拟大魔丧钟当初的灵能技巧，将自己的毁灭，破坏与杀伤的意志凝聚为锋刃，然后借着狂怒与憎恨之心推动——霎时间，一道暗银色的超高压灵能剑刃从伊恩指尖狂啸而出，紧追分魂核心而去，一同越过了虚境通道。 　　飞焰地。 　　驭光地，王殿。 　　原本紧闭双眸的矜贵男子突然睁开双眸，目露惊愕：“这就是先知？这都能追上？” 　　嗡！ 　　他的眉心突然爆开一团血雾，暗金色的剑光从中迸射而出，在刹那就洞穿了王殿那即便是被重炮轰击也不会有任何破损的加固护壁。 　　而后，这剑光直冲天际，没入驭光地上空那夏日那阴沉的雨云中，在瞬间就洞穿云层之后，它又飞驰了数十公里才缓缓消散，而就在此时，云层也被这灵能剑光的力量震散，绵延数城之地的厚重雨云在瞬间全部都化作倾盆大雨，宛如洪涛一般砸落在驭光地中，造成了令人猝不及防的洪灾。 　　“有意思，我居然在一个第三能级手中吃亏了？” 　　驭光王站立起身，他的额头处有着一个极其光滑的血洞，大量细密的光点朝着伤口汇聚，立刻就将这破损修复，但驭光王的面色仍然有些苍白，这是分魂核心被重创的表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露出笑容，眼神带着惊异看向南方：“原本还在想，恶魔军团是不是有点问题，现在看来，并不是军团的问题，而是敌人太强！” 　　“这个合力技术，与之前我们遇到的光之巨人感觉极其相似，这才是银峰领真正的底牌，哪怕是按照计划，丧钟正常突破第四能级，恐怕也无法迅速毁灭银峰领！” 　　“先知，深不可测。对银峰领的计划要全部放缓，这不是我们现在能越过西部战区就能摧毁的领地！” 　　他却是不知道，伊恩之所以能发出如此强力的攻击，完全是因为泰拉之心在吞噬了大量恶魔之魂后又有了一次进化，而银峰领之所以能汇聚如此多的力量，也是因为伊恩从阿瓦克实验室那边得到了人造灵魂的技术。 　　而这两者，全部都和飞焰地有关！ 　　可以说，伊恩完全是飞焰地喂出来的怪物，他们自己一点一点培养出的强敌！ 　　“但无所谓。” 　　垂下眸光，驭光王抬起手，示意周围靠过来的侍卫和其他大臣不要靠近，也表示自己没有事。 　　他转过头，看向东北帝都的方向，耐人寻味道：“你越强大，就越不需要我们自己去对付。” 　　没有丝毫犹豫，驭光王冷笑道下令：“整理好银峰先知的资料。” 　　“我倒要看看，守土者对你这个隐藏了如此多实力的第一骑士弟子，究竟有什么看法！” 　　这的确是一个好问题——守土者对此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 　　“伊恩的情报？不知来源，但推测是飞焰地？” 　　帝都。 　　守土者阿克塞尔留在皇宫内的心光体得到了属下的汇报，这位帝国皇帝眉头微微抬起：“有意思，看来是飞焰地通过在南岭的交手，察觉到了我们这位银峰先知的底牌，他们自己对付不了，然后就打算告诉我，让我去猜忌，打压自己人？” 　　“父皇。”刚才正在汇报有关于迦南摩尔合作事宜的大皇子卡洛斯开口，他本想要说些什么，但阿克塞尔微微摇头，示意无需多言：“我知道你最近在和伊恩合作，你们的小动作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在意。” 　　侧过头，金色的眸子注视着卡洛斯微微变色的面庞，守土者平静道：“在这个世界，想要成为强者，就必须要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道路。这个道路，可以是继承前人，也可以是自己开拓，你选择了‘梦想与信仰’，米卡埃尔选择了‘执着与巅峰’，阿莱格里娅选择了‘开拓与战争’。” 　　“我都知晓，我都默许。即便你们中有人的目标正是我，也是如此。” 　　伸出手，守土者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他罕见地笑道：“很不错。我能察觉到，你的实力又有精进——异种研究院的危机之后，你大概也真正明白第五能级究竟代表着什么。” 　　“所以，卡洛斯。不要忘记，你是帝国的大皇子，而我是帝国的皇帝。”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敌人的言语，而打压自己人？” 　　平静地说道，阿克塞尔转过头，看向南岭的方向：“更不用说，我去南岭，只需要一秒。” 　　“明白了，父皇……” 　　此刻，卡洛斯也露出苦笑——的确，他都忘记，自己的父亲是第五能级的太阳神鸟……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惧怕伊恩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银峰领的改变，站立山巅的帝皇，恐怕早就已经知晓。只是他乐见其成，不以为意。 　　也就在此时，阿克塞尔精神一动，打开了那份报告：“让我看看，涅玛萨斯那群人究竟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新东西。” 　　“唔……” 　　瞬息间就读完了所有相关报告，守土者抬起眉头，看向银峰领的方向，有光芒在其中闪动：“的确，建设的很好。边疆地区的社会改造确实比从中央地区要来的快，压力和阻力也小……从偏远地带逐渐包围中央地区，反过来推动中央地区的改革，不错的思路。” 　　“但还是需要战争来剔除那些不听话的贵族。作为皇帝，反而不能想杀谁就杀谁，诬陷也需要有借口，这点，皇帝倒是不如地方领主来的方便了。” 　　至于虚境中的情报，守土者看了一眼，然后便摇头：“集众之力而已。” 　　“说白了，不就是老师（希利亚德）当年开发的‘信念极之域’吗？万众一心，共志成城，以一国蓬勃发展之势，汇聚所向无敌之念，继而打破第五能级的极限，突破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第六能级……” 　　“看样子，我们的银峰先知使用了某种灵能强化了这种势头。这是改良版的极之域，也不知是老师做的，还是先知改造的。” 　　“由现在的他来使用，有第四能级的力量，有心算无心，让卡尔罗那家伙吃个小亏也正常。” 　　“没什么意外的。还以为有什么新东西。”叹了口气，守土者有些失望地转过头。 　　足以让所有人惊叹的银峰领发展奇迹，在这位皇帝的眼中，似乎不过如此而已，甚至不值得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关注。 　　他没有看向沉默且惊愕的卡洛斯，而是看向一旁的光幕：“浮空城网络的推进如何？有人察觉到不对了吗？” 　　【他们都没有发现】莫泽院长的声音响起：【无人拒绝浮空城，不过有几个大贵族拒绝了帝都的援助建造，想要自己派遣工程队建筑，可能会拖慢进度】 　　“无所谓。”守土者微微摇头：“也是，能发现才奇怪。至于用自己的工程队无所谓，随便他们改造，结果都是一样的。” 　　话至此处，阿克塞尔闭上眼睛，他的心光体消失不见，而光幕也随之转移，来到了皇帝本体，位于上城区最顶端的高台。 　　男人凝视着眼前通天彻地的帝都光柱：“想要做正确的事情，为什么总是如此艰难。” 　　“明明谁都知道，怎样的社会制度才是最有利，怎样的文明体系才是对所有人都好——明明谁都知道，可却没有人停手，没有人妥协。” 　　【因为自私和欲望，陛下】 　　莫泽的声音随着光幕的闪烁响起，这位老院长的声音谦卑：【这也是人类进步的源动力，我们勾连一体，只要想要进步，想要更强大，就注定会犯错】 　　【只是我相信，陛下您的计划，是最正确的那个】 　　“是啊。” 　　沉默了一会，守土者垂下眸光，神色逐渐冷酷：“但这样的日子，终将要结束。” 　　他下令：“银峰领的人造灵魂，已经验证的非常成熟。感谢我们的先知，它也应该开始在整个帝国普及了。” 　　“终端网络的普及，也该全面推行，以战时情况推进普及，两年后，我不允许帝国的领域内有没有通网的地区。” 　　此时此刻。 　　虚境，帝都。 　　一座高耸无比，直通天际，甚至突破了高空大气，直入虚无的巍峨巨山正在缓缓成型。 　　这便是帝都，帝国的象征……孤山之城。 　　这山峰无比巍峨庞然，庞大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远比银峰要巨大，远比一些小国都要庞大，虽然有些松散，不如银峰那般仿佛通体由金属打造，但内层的岩层也异常坚固，且还在不断拔升，凝聚。 　　一颗太阳在此山的山巅熊熊燃烧，祂俯瞰着整个帝国，整个世界，注视着孤山之下的其他山峰。 　　西部，北部，东部，南部……四方领地，每一个贵族领，每一个行省，都有属于自己的山峰。那是某地居民的认同感和荣誉感凝聚而成的山岳，每一座山峰上的人都俯瞰山下的人，而每一座山峰都在与其他山峰比高比大，区分彼此。 　　在过去，这样的山峰数以千计——但现在，却只有数百。 　　因为战争，因为入侵者，因为帝都的策略与宣传，山峰开始融合，开始凝聚为更高的高山，但如今这已经是极限，无论如何，帝国这个有着超过二十亿人口的庞然大国，仅仅只有几百座山，已经算是众志成城。 　　倘若是知晓浮空城网络计划的人，此刻就会讶然发现，每一个被分配了浮空城的领地与区域，都是有着‘山峰’的区域。 　　如若浮空城网络成型，那么，这所有的山，都将与最中央的帝国孤山链接……甚至朝着那个方向汇聚。 　　即便是银峰领……那诸山之中，最为璀璨坚固的一座，也始终是这个网络，是帝国的一员。 　　所以俯瞰人世的神鸟不在乎这些小事。 　　正如同人不会因为自己田地中，某个秧苗长的特别好就非要将其拔掉那样。 　　泰拉的皇帝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一段时间后。 　　银峰领。 　　“真的没有任何动静？” 　　正在皱眉思索的伊恩还没有得到任何源自于帝都亦或是飞焰地的消息，此刻不禁纳闷起来：“驭光王是没举报还是骗我？” 　　“亦或是说，帝都比我想象的要心胸广大，他们不在乎这点小事？” 　　“其实或许还真是如此。”对此，最近这几天一直都在帮助伊恩收集相关信息的斯科特理所当然道：“大人您现在都是伯爵了，帝国肯定是相信，你有第四能级的底牌亦或是潜力，所以才会为您安排这个爵位。” 　　“事到如今，您不过是证明了自己的潜力已经兑现，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或许。” 　　伊恩其实也知道，驭光王并没有打算依靠这点事就把自己扳倒，守土者没那么蠢。 　　但是，他的情报，会引来皇帝的额外关注。 　　仅仅是皇帝的关注，就已经让如今的伊恩相当难受了，毕竟帝国的皇帝是太阳神鸟，兴头一来，第二秒就能到你领地微服私访的存在！ 　　除非……将秘密隐藏于光之中。 　　“伊恩！” 　　终端中，突然传来亚德伯特的紧急通讯，这位前亡君研究员此刻的语气相当慌张：“事情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伊恩心中一动，他隐约察觉，驭光王举报的后果来了：“你别着急，反正急也没用，不如慢慢说。” 　　“……慢慢说？”亚德伯特似乎在终端另一侧翻了个白眼，他对伊恩安慰人的能力从不怀有希望：“你自己看看帝都的紧急通讯。” 　　“十五秒后，大皇子卡洛斯将会造访银峰领，说要与我们商谈相关的技术合作事宜！” 　　“你说急不急？” 　　伊恩：“……十五秒？我讨厌太阳神鸟。”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造天才 　　无论伊恩再怎么讨厌太阳神鸟这个行动力，该迎接的客人还是要迎接的。 　　“卡洛斯殿下，您的到来可真是令贫舍蓬荜生辉啊！” 　　十秒后，伊恩刚刚来到自己的城堡门口，便看见一道光芒从帝都的方向直射而来，正好就落在大门门口，而大皇子卡洛斯颇为忧郁的面容就出现在他眼前。 　　“说实话，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都不太想要我来吧。” 　　卡洛斯叹了口气，他拍了拍伊恩的肩膀：“但都是父皇的任务，你肯定也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咱们进屋聊聊吧。” 　　卡洛斯的来意的确很清晰，他作为帝都的使者，要求银峰领提供有关于人造灵魂的相关技术和数据的。 　　“父皇早就知道老弟他将阿瓦克实验室的资料给了你，而你肯定会把那些技术实用化。” 　　迎宾室内，卡洛斯言简意赅：“帝国默许你使用这些技术，一路大开绿灯，我也为你的行动提供了便利……接下来，帝国需要你的技术和力量，也是时候你出力了。” 　　“好啊！” 　　但和卡洛斯想的不一样的是，伊恩答应的极其痛快，非常痛快：“稍后我让故影为你讲解一下，具体细节他比我懂。” 　　“……太过痛快，你是不是早就想要普及这玩意了？” 　　卡洛斯有些狐疑地看向伊恩，他提示道：“有灵魂这东西，其实并不是完全的好事。伊恩，虽然说没有灵魂也能影响虚境，但有了灵魂，对虚境的影响就更大。” 　　“一旦出现类似全面战争的情况，假如没有普及灵魂，那么虚境的动荡还不大，但如若普及了灵魂……” 　　卡洛斯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伊恩也理解对方的意思，他微微点头：“这也是为什么过去数百年没有人想过这个技术的原因。” 　　“人类这个物种，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苦闷与忧愁中度过，即便偶有欢乐，也难持久，更多时间得到了还想要得到更多，这种贪婪遏制了人类保持长久的喜悦。” 　　“所以虚境中总是有咒怨，没有永恒不变的美好圣土，因为只需要一代人两代人，再怎么完美的世界也会被人习惯，视作理所当然，甚至感到厌烦，想要去改变。” 　　抬起头，伊恩的目光深邃，似乎能看穿一切，直入虚境：“如若所有的普通人都有着灵魂，都这么想，那么虚境会迅速堕落成一个极其恐怖的欲望魔境，这个魔境中，众生贪婪的欲望将会迅速滋生出诸多贪魔欲魔，而人们死后，灵魂散落，又会成为魔境的食粮，令它以更快的速度壮大，转换为最为恐怖的渴求之深渊，甚至缔造出……邪神。” 　　低下头，伊恩看向抬起眉头的卡洛斯，先知微笑道：“技术与文明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倘若是前纪元文明，那样一个稳定而秩序，人人都在自我实现，心中的欲望可以被掌控，恶念被压制在最低层次的文明，就可以去实现人人皆有灵魂。” 　　“因为那样的世界，正反馈会不断叠加，最终在虚境制造出天国，而天国将会收纳所有灵魂，让虚境与现实变得更加美好。” 　　如此说道，伊恩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前纪元文明已经消逝，如今充满战火和厮杀的泰拉才是现实。” 　　“是。你这不是很懂吗？” 　　卡洛斯颇为不解道：“我一直都在研究灵魂与信仰，对这方面再了解不过——如今的帝国不仅仅是平民拥有的物质匮乏，精神世界同样匮乏。” 　　“当年的卡琳之花之所以能在短时间扩散至延疆全境，化作天启之灾，正是因为那时的延疆人民精神世界一片空白，但凡有点外来之物就能迅速占领他们的心神。” 　　“故而我想要以梦想为源，缔造出信仰，充斥帝国人们的心灵，如此一来，帝国内部的咒怨就可以大大减少，为更进一步的发展做铺垫。” 　　这是第一次，卡洛斯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的道路，伊恩推测，这大概是他发现有些事情根本不用隐瞒，上面的人早就知道的结果。 　　就连伊恩都能看出对方想要做什么，守土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肯定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至于卡洛斯的想法，还真不算错。 　　宗教信仰，的确是人民群众的鸦片，在泰拉这个信仰真的有力量，升华者真的可以堪比神明，梦想和信念，甚至是信仰真的足够坚定的话，真的可以觉醒灵能的世界，宗教信仰的确不失为一种选择。 　　卡洛斯的所作所为，其实就和伊恩在灵灾道途中想要做的一样，他想要建设教派，自己当神，如果可以，当神皇。 　　然后，指引民众的方向，降低内耗，让全国一心一意地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努力。 　　伊恩推测，守土者之所以会如此放任卡洛斯的行动，就是因为他的计划中也有能利用卡洛斯计划的一部分。 　　定了定神，伊恩看向大皇子，缓缓道：“这个思路的确不错，但显然，时间来不及。” 　　“等你扩散宗教信仰，稳定帝国思潮后，再扩散人造灵魂，那说不定飞焰地和其他进行过相关实验的国家都已经用上了——而人人拥有灵魂，毫无疑问会带来升华者方面的增加。” 　　“瞧瞧我的领地吧，这才两年，我凭借人造灵魂，已经遴选出了近百个有升华者潜力的种子……这在过去可能想象吗？” 　　说到这里，伊恩神情凝重道：“全民灵魂的时代，注定要到来，在这个技术出现的那一瞬，它就注定不可阻挡。” 　　“我在这两年的实验，能让帝国更快一步，我为什么要拒绝？难不成为了虚境被泰拉的战火和无数亡灵扭曲成深渊这一可能的未来，现在就让帝国变成一片废墟，被他国击溃，制造出现实的人间地狱？” 　　这其实是偷换概念，因为即便没有人造灵魂，帝国也未必会输——守土者之所以要扩散人造灵魂，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增强国力，而是别有其他目的。 　　但这个时候，卡洛斯却沉默了下来。 　　他并没有迅速地被伊恩说服，只是伊恩的话也的确是如今泰拉所遭遇的难题缩影。 　　谁不知道，有些技术很极端很危险，一旦动用，很可能就是双方乃至于整个泰拉都万劫不复？ 　　但是……假如别人用了，我没用，那结果就不是什么万劫不复，而是只有自己一方败亡，对方赢家通吃！ 　　这就是人类的本质——人着急了，绝对不会怕什么狗屁同归于尽，必死之刻一换一是人类的本能。 　　但人类，绝对无法允许敌人赢了自己输的透彻这种可能。 　　什么极端危险技术，有了就用，你不用，有的是其他人敢用！ 　　正因为这样的博弈，如今的泰拉才会变成这样极端技术遍地走的情况，而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库为所有人提供了这样的核弹发射按钮。 　　“……所以。” 　　卡洛斯抬起头，他凝重地注视着伊恩：“你是为了不被其他人毁灭，所以才赞同扩散这些技术吗？” 　　“是。” 　　伊恩眼睛都不眨，他没有撒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 　　而伊恩真正的想法很简单。 　　人人都有灵魂，泰拉之心的肥料才会更多。 　　不仅仅如此，假如条件成熟，伊恩甚至想要向整个帝国扩散冥想法。 　　人人都修行冥想法，人人就都是伊恩道途的基石——到那时，掌握有泰拉之心的伊恩，就会是所有修行冥想法的人最迫切需要的神祇。 　　因为他能掌控泰拉之心的计算力分配，能决定谁的修行速度更快，谁的实力更强。 　　对于掌握了核心技术，‘道与法’的伊恩来说，冥想法这种基础的‘术’，根本就无足轻重，可以随便扩散。 　　“我明白了。” 　　卡洛斯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伊恩的目光多出了一丝感慨。 　　眼前的先知虽然年轻，但所思所想却都成熟无比，他的所有决策都经过深思熟虑，且有自己的立场和逻辑……这样的人才，能在帝国，实在是帝国的荣幸。 　　“我看得出来，殿下你还有点疑虑。” 　　此时，伊恩站立起身，他向卡洛斯发出邀请：“人造灵魂的确有风险，但价值却远胜过这风险，我会用事实来证明。” 　　“请随我来吧。” 　　卡洛斯也同样站立起身，他看见伊恩如此自信的模样，也开始好奇所谓的‘事实’究竟是怎样的经验。 　　很快，卡洛斯便随同伊恩，来到了位于西城郊的地下实验室。 　　是，这在过去是机密实验室，只有最受银峰领信任的人才能知晓，每一个出入人员的名字伊恩都记得。 　　可现在……隐藏？有什么可隐藏的。 　　假如守土者没有特别关注也就罢了，人家这摆明了正在详细观察银峰领，伊恩可没那么傻，觉得这种小伎俩就能挡得住太阳神鸟的目光。 　　实验室并不能让卡洛斯多吃惊，这种类似的机密实验室他见过的可太多了，甚至自己在帝国各地就有不少类似。 　　“这里研究的大概都是些灵能技术吧，我看见设备了。” 　　他饶有兴趣注视着实验室中的细节，察觉内部有着相当多的灵能侦测仪器，还有类似灵能结构解析的图板：“你是想要告诉我，人造灵魂可以有效提升灵能者和人造灵能者的数量？是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只是灵能终究还是要看执念和天分，强行催生出来，有和没有也没有区别。” 　　“是，但也不仅仅如此。” 　　伊恩微笑着摇头，他带着卡洛斯来到了一连串的病房前：“我真的要让你看的，是这个。” 　　他指向一间病房，病房的门口有着名牌和病症名。 　　【朵尔奇·霍斯】 　　【毒污染先天性脑萎缩，智力极其低下】 　　“该病人二十二岁，依旧无法正常言语，甚至无法分辨除却父母外的其他人，比起人更像是野兽，甚至就连野兽都不如。” 　　就在伊恩带着卡洛斯来到实验室的时候，亚德伯特，也就是故影从自己的办公室赶来了。 　　他来到伊恩与卡洛斯身前，介绍道：“他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大脑，如果不是身为富商的父亲实在是爱自己的这个孩子，也没有生出其他继承者，他也不会被养的这么大。” 　　“不然的话，以他的病情严重程度，两三岁大概就会被扔进水沟。” 　　“霍斯商会的傻子少爷？我见过他。” 　　卡洛斯也听过这个名字，霍斯商会是中央平原相当大的一家粮商，足以进入大皇子的眼中，他沉吟道：“我记得，这孩子十六岁成年的时候，还无法自己吃饭……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团人形的肉块。” 　　他看向病房内，然后微微一惊。 　　因为病房内的那个病人，虽然容貌和他过去看见过的朵尔奇·霍斯一模一样，但双目清明，神色灵动，在察觉到病房外伊恩等人正在注视他后，他还面带微笑地挥了挥手，朝着众人打招呼。 　　这位霍斯家的大少爷一旦没有那股傻子的呆愣气息，就显露出霍斯家的良好基因，他看上去风度翩翩，容貌俊美，即便卧病在床也相当有气质。 　　“……这就是人造灵魂？” 　　卡洛斯喃喃道：“可以让傻子也重新恢复智力？” 　　“表象而已。” 　　而伊恩却不以为意，他抬起手，调动光幕，呈现给卡洛斯：“看看这个试卷，我这边银峰领内部通用的公务员考卷——看看分数。” 　　“满分三百，居然有二百六十五分。” 　　卡洛斯凝神一看，神色不禁愕然。 　　二百六十五分，其实并不是高分，但考虑到朵尔奇并不是正经想要考公务员日夜复习的猛人，而是一个在病床上，只能偶尔看书的前弱智，这个分数已经高到足以让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呼恐怖如斯的地步。 　　更不用说，银峰领的这个公务员考卷包罗万象，它不能说很难，但对考试者的涉猎领域要求极广，那必须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能下乡养猪种庄稼，也能对炼金术和铭文有最基础的一些认识。 　　这样的考试内容，其实智力要求并不大，真正有要求的其实是记忆力与行动决策。 　　这对一个前傻子来说，简直比让他单人战胜一头锐爪虎更难。 　　但朵尔奇却通过了——分数还不低！ 　　“他能过目不忘？”卡洛斯肃然地看向伊恩：“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个天赋，只是被智力拖延了？” 　　“是的。他能过目不忘。” 　　而伊恩轻笑道：“当然不是原本的天赋——他是几乎没有大脑的脑萎缩患者，怎么可能过目不忘？” 　　“这是人造灵魂赋予他的能力。虽然算不上真的过目不忘，但记忆力的确非常优秀，他已经迅速学会了通用语，知晓了各种生活常识，并知晓自己父亲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付出和亲情……人造灵魂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副作用，它完美地将一个非人，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类。” 　　“一个，甚至算得上是‘天才’的人类。” 　　卡洛斯在伊恩与亚德伯特的带领下继续观看着。 　　这一排病房中，所有病人都是类似朵尔奇这样的，天生智力障碍，亦或是后天残缺，造成智力缺失的患者。 　　譬如说，有一位患者，就是被软泥怪吃掉了半个大脑，虽然还有生命，但却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重度癫痫患者。 　　再比如说，一位老兵，因为战争被弹片射入大脑，想要取出弹片就肯定会破坏大脑，不取出人就是弱智。 　　每一个病例，都是原本的医疗技术无法解决的重病病患。 　　只有人造灵魂技术，才能拯救他们的人生。 　　甚至……让他们得到一个更好的人生。 　　“明白了吗，殿下。” 　　带着沉默的卡洛斯见证了十几个不同的病例，以及他们病前病后对比，伊恩在病房的尽头停下脚步，对卡洛斯道：“人造灵魂技术的普及，是大势所趋。” 　　“只要有人造灵魂，那么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将会是思维敏捷，记忆惊人，无惧大脑损伤的‘新人类’。当然，这就说是新人类有点小看新人类了，但新人类的雏形绝对是算得上的。” 　　“而且，有了灵魂，联通终端网络就更加方便……陛下之所以要普及终端网络，在我看来，也是要与人造灵魂这一技术配套。” 　　“到那时，帝国万民即便位于泰拉各地，仍然能通过网络合为一心……到那时，再去发展教派信仰，岂不是事半功倍？” 　　“……的确如此。” 　　此时此刻，见到了如此多的例子后，即便是对这一技术怀有忧虑的卡洛斯也被说服，不得不点头道：“我终于明白，为何父皇会叫我来这里，与你协商，而不仅仅是让你把技术上交。” 　　他若有所思道：“父皇也是想要知道你对人造灵魂的看法，并让你告诉我这一技术的潜力……是了，人有了灵魂，有了更加聪慧的大脑，更加敏锐的观察力和更强的记忆力，那么他就更容易走向成功，办到自己想要办到的事情。” 　　“没有那么简单。” 　　伊恩微微摇头：“人人都有灵魂，就代表人人都是‘天才’——只要想要与其他人竞争，一切都不会改变，仍然要内卷。” 　　“但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却不会受到影响。人们可以更加轻松地学会自己想要学会的东西，而不会有太多的挫败感。” 　　深深吐出一口气，卡洛斯微笑道：“这次造访，的确大有收获。虽然我的确感知到，你还有很多东西隐瞒着我，但我这次的使命本来也就是与银峰领合作人造灵魂项目的相关事项。” 　　“等着吧，再过几天，帝都的经费就会下拨。相信我，那是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数字。” 　　伊恩也同样露出了真挚的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基地车与天灾的预言 　　“大皇子您瞧，这是我们全新的项目列表，您看看帝都那边还有哪些有需求？” 　　“大皇子您看，这就是我们银峰领的炼金园区，是完美响应帝都高新技术开发的全新炼金工业园区，您看是不是能稍微多给一点补助……” 　　“大皇子您这边请……” 　　知道卡洛斯带着经费审批权后，伊恩的态度顿时就热情起来，甚至就连卡洛斯都有点不太适应：“银峰伯爵，矜持一点……你银峰领现在也不差钱吧？西部军团火石集团的军工订单，还有畅销到帝都旁边的饮料……你的领地在所有伯爵领中，也算是中上层，而且未来潜力十足了！” 　　“钱哪里够用啊。” 　　说起这个，伊恩便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可不是伪装，而是事实。 　　以前他就是一个要经费的研究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而现在当了领头的，他才知道，自己开的那些项目有多么吞金。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人造灵魂’项目组——为了优化灵魂结构，加强思维能力和记忆力，他已经采购了不下四十批猿猴类的魔兽作为实验对象，甚至自己还在研究室育种，争取培养出最类似人类的猿猴品种。 　　除此之外，军工研发也是大头。虽然以伊恩的炼金学造诣，很多帝国军方的军工需求，他凭借自己的研究就能全部完成，但机械工程和实验性新设备的建造与开发又是一大笔钱。 　　别的不说，伊恩心心念念的‘MCV’（前进基地建造车）的开发就是一个范例——这玩意作为项目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最简单的‘巨型车辆履带’目前都需要攻关，无论是材料遴选还是结构设计都需要花钱去筛。 　　至于基地车内部的‘STC’（标准建造模块）反倒是简单一点，无非就是一个泰拉之心的分形终端，内部储存有银峰领所有的建造技术，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使用基地车自带的工程器械将建造模块中的蓝图化作现实。 　　基地车是伊恩在熄星道途中预见的，自己开发外太空矿业所用的智能机械，它的存在让银峰领有了近乎于无限的工业资源，它的开发显然是序列最优先，奈何这玩意实在是花钱，哪怕伊恩汇聚全领地之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实现。 　　但假如是帝都拨款的话…… 　　伊恩热情洋溢地向卡洛斯皇子介绍自己的各种项目，其中基地车的技术就被包装在‘简易前进基地’这一概念中，连带‘浮空城’一齐推销。 　　在伊恩的描述中，他想要建造的浮空城并非是一个重火力要塞，而是一个巨型前线工厂，在那里，所有空天铠装都可以进行快速维修换装，甚至可以本地就地生产一些无人铠装亦或是标准比较低的空天铠装作为援助兵力。 　　这种浮空城，完全可以被称之为移动要塞船坞，真正意义上的前进基地，上面还可以附带协调网络，负责一地军队的调动和配合。 　　“这个概念……有意思！” 　　卡洛斯明显被说动了，他微微点头，慷慨地大笔一挥：“不愧是年轻人，这么快就想到了新式浮空城的用法——帝都会给予你全力支持，只要你能造的出来，那么一切资金都不是问题！” 　　“您就放心吧！” 　　虽然伊恩讨厌太阳神鸟没有距离感的行为和速度，但是他们打经费的速度也非常快，这点伊恩给一百个好评。 　　“慢走——啊，慢不了啊。” 　　伊恩几乎就像是送财神一般送走了卡洛斯皇子，而在目送对方化光离去的瞬间，他的笑容就逐渐消散，最后化作凝重。 　　“帝都那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我的道德水准太高了点？” 　　伊恩喃喃自语，他坐在自己的城堡门口，有些无法理解。 　　实际上，从带着卡洛斯皇子进入自己的实验基地时开始，伊恩就一直都在试探对方——无论是治疗有着大脑疾病的病人的灵魂技术，还是隐约暗示伊恩有着改造人类潜力的灵魂改造技术，卡洛斯都不为所动，似乎是习以为常。 　　说实话，这可不太对劲。 　　朵尔奇·霍斯。这位脑萎缩的‘脑残患者’在拥有人造灵魂，得到了正常智慧后，其父亲的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恐惧。 　　“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他站在病房之外喃喃自语，面带畏惧地说道：“虽然我知道，那是由他的肉体和大脑结构为源头诞生出的灵魂……但是我那愚蠢到用白痴也无法形容的孩子，居然变得如此聪慧……” 　　“虽然听上去有些令人费解，但是伯爵大人，您能让他变得蠢笨一点吗？稍微一点就好……我不需要他有多聪明，只需要能守住家业就可以了……” 　　很可惜，伊恩能让人从白痴变得聪明，但却无法让聪明人变蠢。 　　因为蠢到没有自我意识的白痴无法拒绝其他人的改造，而有着自我意识的聪明人会抗拒这种行为，他们的灵魂本身就会干扰伊恩的作业，更不用说，以伊恩的道德，他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歪曲朵尔奇自己的意愿。 　　而朵尔奇自己，又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变回原本那大小便都无法自理的模样？ 　　所以，朵尔奇·霍斯迄今为止还呆在霞辉城的病房中，没有被他的父亲接回。 　　伊恩并不在意，他相信，终有一日，霍斯先生会回来接他那聪明又孝顺的儿子回去。 　　至于问他朵尔奇究竟是不是霍斯先生原本那个愚蠢的儿子，而不是换了一个全新的人…… 　　“我觉得肯定是啊。”超越时空的回声·伊恩·自己洗脑自己·银峰如此道：“很普通的小事吧？为什么这些泰拉人这么敏感啊。” 　　“显而易见。” 　　亚德伯特道：“你根本不能作为通常范例亦或是对比对象。” 　　说是这么说，但这显然算是一种挑战人伦的技术。可卡洛斯却没有半点表态。 　　难道说，帝国内部也有类似的精神和灵魂实验吗？但他们却并没有用在治疗这些脑部疾病的患者身上……那他们的这个技术用在了哪里？ 　　伊恩最担忧的就是这件事——他也琢磨不准帝都的目的和底线。 　　守土者阿克塞尔的目的迄今为止还是一个谜，原本以为他想要永生，目前来看他根本就没这个念头……可假如是复活人的话，感觉又有点大张旗鼓。搞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 　　在担惊受怕了几天后，卡洛斯允诺的研究经费一一打来。那是一笔大七位数的款数，甚至还只是首批，银峰领从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虽然代价是被帝都乃至于皇帝陛下注视，但看在塔勒的份上，伊恩愿意暂时缩着尾巴做人，安安静静当自己的天才研究员。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凭借泰拉之心和伊恩精湛的灵魂技艺，银峰领展开了对飞焰地恶魔技术的解析——虽然目前并没有太大成果，但银峰领推出的‘融合恶魔侦测器’畅销西部所有贵族领地。 　　基本上任何有条件的贵族，骑士领主，城主甚至是村长都有强烈的购买需求，被恶魔军团货真价实剿过一次的他们是真的成了惊弓之鸟，为了避免再一次遭遇这样的袭击，他们会买下所有针对恶魔的道具。 　　除此之外，南岭和北部行省那边也有些销量，据说这侦测器不仅仅能侦测恶魔，就连恶灵和诅咒魂也能侦测，是相当好用的泛用虚境恶意灵体侦测器。 　　与此同时，随着大雪顶圣地的逐渐完善，有关于‘庇护骑士’的遴选流程也逐渐正轨起来。 　　事到如今，以迈尔斯为首，银峰领内一共有了二十七位有着庇护灵能潜力的‘潜在灵能者’。这些灵能者需要坚守誓言，一言一行都必须与迈尔斯确定的‘守护条例’相符合，才能发挥出庇护灵能真正的力量，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二十七位圣职者的种子。 　　至于以洛伦为首的‘圣光牧师’却非常少，直至如今也就只有寥寥三位。 　　洛伦为此有些失落，伊恩还专门安慰了一下自己这位弟子。 　　“人们无法理解，守护与治愈比破坏更加重要，所以我们才需要去教育。” 　　伊恩带着洛伦前往霞辉城的课堂，向他展示那数千名正在学院内学习的孩子，先知平静道：“这才是银峰领发展至今真正贵重的财产——孩子与未来。” 　　“他们的三观，认知与生活方式，都将与他们的父辈大不相同。同样的，他们能觉醒的灵能也绝不相同。” 　　“这些孩子中，未来绝对会有更多偏向于你的‘圣光种子’。” 　　这话并不仅仅是安慰，也是伊恩宣告自己心中的未来。 　　他不相信人类，至少不相信这一代的泰拉人类，因为无论何种未来何种道途，泰拉人类一定会自己走向自灭。 　　这一代的泰拉人早已陷入癫狂与疯魔，正如同深渊之龙所说，这片大地已经和深渊无异，如若不是虚境机神代代勤恳清扫，泰拉这地方早就变成了另一片深渊星域。 　　但是，这却并非不能改变……只要教育好下一代人，下下代人，那么终有一日，纷争将会停止，一个大同世界将会被缔造而出。 　　而那时，伊恩也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 　　除却庇护骑士与圣光牧师，伊恩隐藏的第三个教派传承‘复仇使者’，也就是根据亡君之力推演而出的灵能传承，实际上符合要求的人更多。 　　他们的数量足足有数百位，几乎全都是因为飞焰地的特种战，生物战和恶魔入侵等原因失去了父母孩子的孤儿与父母。他们一心一意想着复仇，想要报复，这愤恨的灵能宛如火山爆发，让他们可以燃烧自己的灵魂，去适应复仇使者的力量。 　　数量很多，而且契合度很高，如果不是这群复仇使者的种子基本上一个个都是秉承‘一换一’的自爆狂魔，伊恩肯定很乐意培养他们。 　　所以最后，伊恩将这一批‘圣职者种子’交给怀光教会培养。倒不是嫌麻烦，而是他相信怀光教会能调顺这群复仇使者的心气，让他们心怀复仇之怒，却也不至于被愤怒和憎恨吞噬，让自己坠入虚无。 　　这就是人造灵魂的隐性好处之一——在过去，有灵能资质的人或许的确不少，只是少了一个契机，但最多也就是几百个人里面有一个。 　　可是人造灵魂后，因为思维本质的提升，灵能潜力者的数量开始变多起来，原本几百个人一个，现在变成了几十个，十几个人里面一个。 　　甚至在某些似乎有相关先祖血脉的灵能血脉家族中，甚至到了夸张的几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是灵能潜力者。 　　而这种潜力者，就可以用来培养教派的人造灵能者。 　　即便是没有灵能潜力，有灵魂的话，再进行冥想法修行，如果材料足够，基本上人人都能第二能级。 　　人造灵魂对天赋的改良实在是太大了，难怪这么听上去似乎有点平平无奇的技术，被帝国和飞焰地视作最为关键的战略技术之一。 　　而就在映光，辉剑等人帮助伊恩训练圣职者时，哈里森港那边，白雾主教也亲自过来。 　　这位老者来到霞辉领，只为了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告知伊恩，他的弟弟埃兰将会从哈里森港来到霞辉城，一同接受映光辉剑等人的教育，作为圣职者培养。 　　这件事背后的本质，其实就是怀光教会要将圣职者团队的权力完全交给伊恩，而埃兰本人，就是这支圣职者团队的领袖。 　　归根结底，如今的伊恩已经自己独立创立了教派，哪怕埃兰正在接受怀光教会的教育，他们也得考虑埃兰的立场这件事。 　　对此，伊恩的感觉颇为无所谓——只要埃兰自己喜欢，他做什么都行。 　　而以他现在与怀光教会的关系以及基业，也不用让弟弟在怀光教会接受基础教育了。 　　但伊恩并没有选择断绝与哈里森港教会的情分，他告诉白雾主教，他永远是埃兰的老师，也是自己的朋友。 　　至于埃兰自己？能来银峰与哥哥作伴，他一万个开心，怎会不愿意。 　　至于第二件事，白雾告知伊恩，怀光圣山检测到了一次巨大的‘天灾’即将发生。 　　而天灾的发生地，与‘马赫迪’这位先知的熟人未来的要去的一个地方有关。 　　“就是学识之都。” 　　白雾主教凝重道：“伊恩，或许你不相信，但是学识之都在短时间内，就会迎来一次巨大的毁灭与变动——这是来自教皇们的预言，绝不可能出错。” 　　“即便你不相信，你也必须要告诉你的师兄马赫迪·幽谷。” ###第三百章 以太武装·崇灵 　　——怎么我去哪里，哪里就有天灾？ 　　伊恩心中想到，感觉自己可能是天灾之神的化身了。但这话其实也不对，因为以马赫迪如今的身份，一般的事情也不会和他有关，一旦有人邀请亦或是自己行动，那肯定就是大事件。 　　筑路者，千塔之主，柯瑞兹恩·求索。这位学识之都明面上唯一的第五能级，他的邀请，背后怎么可能没有隐情？ 　　学识之都不可能只有一位第五能级，但明面上会行动的第五能级，就只有这位以绝对的能力压服了诸塔之主的大学士领袖。 　　柯瑞兹恩是如今泰拉世界最强也是最顶尖的科研人员，他的发明实在是太多，比较典型的便有‘空艇引擎’‘新式富营养肥料’‘第七代炼金炉’‘抗畸变药剂’等等…… 　　除此之外，他还开创并改良了数十个血脉真形，主要是将老的传承形态，将其微调为更强更节约的现代版本。 　　在历代千塔之主中，柯瑞兹恩的成就都在前排。 　　所以，秉持泰拉的原则，这位如果搞出什么事，那在整个学识之都乃至于泰拉历史上，都肯定是超乎寻常的大事件。 　　“他们把千星之兽玩脱了？” 　　伊恩沉思：“还是说他们把天上都砸下来了？” 　　静谧海周边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壳脆弱区，假如说学识之都的天上都，那座超级浮空都市从万米高空砸落……恐有不忍言之事。 　　“不太清楚。” 　　最可怕的是白雾主教对这两个猜测并没有否定的说法，老人相当严肃道：“所以我们才想要让你预言一下。” 　　“我只有靠近才能预言。” 　　伊恩知道怀光教会知道自己的马甲，这也是明明学识之都找的是马赫迪，而怀光教会来找伊恩的原因。 　　所以他干脆道：“等我抵达学识之都后，假如发现有异常，就全部告诉你们本地的圣职者。” 　　白雾主教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他与伊恩寒暄一会后，便与伊恩聊起了埃兰的教育问题。 　　“他的天赋很好，学习修行都很认真，一心一意。” 　　白雾主教对埃兰的评价相当好，就算是他这样淡漠的性子也微笑着夸赞：“待人处事也非常有礼有节，如有人蛮狠，也绝对不会退缩。” 　　“那毕竟是我弟弟。” 　　听见有人夸自家弟弟，伊恩心中也相当舒爽。 　　想当年，他还以为埃兰这辈子可能都会痴痴傻傻，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对方成长的愈发聪慧。 　　“哥哥！” 　　很快，被映光带着过来的埃兰就一如既往地朝着伊恩冲锋——这一次，伊恩便察觉到，埃兰的冲锋和以往大不一样，那显然是学到了鲨鲨和青瞳的菁华，由龙形化用而来的技巧，被命名为龙之冲锋也毫不夸张！ 　　但对于现在的伊恩来说，就算是一条真龙冲锋也没什么所谓的，所以他轻柔地接下了埃兰的扑击，狠狠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唉，真乖……又大了一点！” 　　埃兰的发育非常良好，如今也到了伊恩的肩膀处还高一点，算是大男孩了。看这势头，未来长的比伊恩还高也说不定。 　　对于埃兰的父亲，伊恩也委托安法查询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个年代，因为苍天王庭那边‘天人计划’的余波，迦南摩尔也进行了许多的人种融合实验，埃兰的那位精灵佣兵父亲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员。 　　虽然知道来历，但具体是谁就找不到了，而伊恩找他也不是说要为了给埃兰找个爹，而是打算除掉这个该死的家伙，只是目前来看，对方活着的可能性很低，因为当年的迦南摩尔内斗之激烈，涉及到这种高等计划的附属人员死的那是按团算。 　　埃兰精神十足地向伊恩汇报了自己最近的学习成果，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表明，自己的学习成绩已经远超哈里森港的所有同龄人，包括怀光教会的那些孩子了。 　　而银峰领恰好就是南岭如今教育做的最好的地区，普德长老的意思也是如此——他老人家当年教过伊恩，知道对于这些天才来说，将孩子束缚在一地是最大的错误，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对方多见见世面。 　　“我想要在，哥哥身边学习！” 　　面对自家弟弟期待的目光，伊恩显而易见地不会拒绝：“等会我就给你收拾房间去。不过想要入学，还是需要考试，我会按照考试成绩为你分班，明白吗？” 　　“明白！” 　　埃兰热情洋溢地敬礼，脸蛋上甚至有小酒窝，而伊恩也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说起来，领地内正好也有一批和你一样有灵能的孩子……虽然迈尔斯比较大，但洛伦和你应该是同龄。” 　　伊恩早就为埃兰想好了接下来的发展路线：怀光教会的进阶路线本就不错，继续也可以。 　　但无论血脉真形是什么，埃兰未来都将会是崇灵教圣职者的领头者。 　　对方的灵能‘回溯视界’与伊恩的预知视界本就是对应关系，作为领袖没有人会有意见，也可以让伊恩省点心，专心在技术方面。 　　想到就做，伊恩带着埃兰，使用泰拉之心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灵能结构。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灵能，要求也极端复杂，甚至比‘圣光’还要复杂一点，伊恩敏锐地注意到，埃兰当年觉醒灵能的欲望，并不是单纯的知道‘伊恩’的情况，而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溯视界的觉醒，必须要有极端强大的好奇心，对某个目标的渴望，以及一种纯粹的善意——因为是善意，所以才能得到过去的呼应。 　　这对于如今的泰拉来说，可真的是太罕见了。 　　想要复刻回溯视界，相当艰难。 　　“难怪我会把这个灵能装在‘指引之星’中。” 　　伊恩如此想到：“看来，回溯视界恐怕是仅次于先知的强大灵能了……甚至是并驾齐驱的。” 　　埃兰来到霞辉城，唯一的影响就是青瞳如今又要找其他驾驶员了，但这条结晶龙已经学会了如何自己同时控制两个身体，所以目前并不是问题。 　　而鲨鲨在一大部分热水妖精离开南海迷宫后稍微有点寂寞，而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识礼数（指没挂哈里森港旗）的外地船给它撞了。 　　现如今，鲨鲨和青瞳已经彻底成为南海双霸，甚至就连迦南摩尔的商队负责人都曾找到过伊恩，委婉地询问，这两只未来的海王是不是他的宠物——在得到了伊恩肯定的回答后，这位负责人长吁一口气，然后恳求伊恩给他一个信物。 　　“他们虽然破坏力不强，但太烦人了！” 　　商队负责人抱怨道：“它们也不撞船，也不破坏，就是成天绕着船游，时不时跳起来从甲板上飞过去，然后又找下一艘船去‘吓一跳’……伯爵大人，要是您的宠物真的这么精力充沛，要我看，要不直接开个价，来个海上马戏团，绝对大卖！” 　　好建议！可惜不现实。 　　伊恩听出来，这是鲨鲨在测试自己的‘电磁悬浮’能力，而青瞳……以太结晶龙在第二能级后本来就会飞，实际上，它的母体第一能级就可以趁着雷暴天飞行了，也是在学习吧。 　　到时候，南海存在的，恐怕就不是两只海王魔兽……而是连带天空在内的海天霸主了！ 　　“怎么，不陪你弟弟多玩一会？” 　　正因为知道埃兰的到来，所以亚德伯特看见伊恩来到实验室后不禁有些吃惊：“多少还是休息一下吧？就连我前几天也休假去周边散步了三天，战后你可是一天都没歇过。” 　　“工作本身就让我感到愉快。” 　　伊恩说出了非常恐怖的言论：“先不说这个，‘丧钟’的大魔核心改装完成了吗？” 　　“完成了，很简单。” 　　亚德伯特带着伊恩来到实验室最深处，这是他们用来研究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晓的机密技术的地区：“丧钟的大魔铠甲，和死河武装使用了同一技术，都是飞焰地‘灵态武装’的思路。” 　　“这个思路的最终目的，是要用外物将人转换为大魔，我们不需要这个最终结果，只需要采取它的武装技术本身，用来锻造以太武装……这点反倒是简单许多。” 　　如此说道，亚德伯特有些疑惑地看向伊恩：“唯一的问题就是，以太武装要完美契合你的血脉真形，而伊恩你有妖精与不动坚城双传承，即便是融合成了‘钢之先驱’，但也建立在你的先帝遗产上。” 　　“你的以太武装，可没有那种东西。” 　　这也是伊恩一直都没办法造出属于自己的以太武装的原因……简单来说，就是他本身开的挂太大了，铠甲根本跟不上，也没办法与他的力量共鸣。 　　“所以我转换了思路。” 　　伊恩笑了笑，他指向头顶：“这一次战斗，我与泰拉之心的共鸣，让我发现了真正适合我的以太武装形态。” 　　“那就是直接增幅我的计算力和源质控制力——我不需要其他额外的能力强化，只需要强化我的基本素质，我就可以当一个恐怖的白值怪。” 　　伊恩之所以没有将丧钟的大魔核心转换成第四能级的计算单元，就是如此。 　　他拥有的能力实在是太多了，以太武装再强化几个也无法形成质变。 　　反倒是伊恩的基础素质，本身就已经非常超规格，而泰拉之心可以在他的极限之外再额外添加不受衰减的基础素质，让伊恩可以更加轻松地碾压弱的对手，对阵强大的强敌。 　　所以，他要求亚德伯特将丧钟大魔的核心，改造成了泰拉之心的一个小型基站，平日可以提供强大的计算力，而需要时，也能直接扭曲虚境时空，联通泰拉之心，让穿戴这个铠甲的伊恩直接变成‘泰拉之心形态’！ 　　至于这个以太武装本身的其他功能，譬如说龙鳞甲片，强电磁发生器什么的，反倒是附带的了。 　　【以太武装·崇灵】一套有着流畅外形，设计风格与其说是泰拉骑士，不如说是宇宙骑士的大型铠甲。 　　这便是伊恩为自己以太武装取的名字。 　　崇灵其实还并不是完整形态，伊恩为它余留了十二个计算核的接口，如今只有丧钟大魔一个。 　　日后，当伊恩击败了自己的敌人后，他就可以把敌人的灵魂转换成计算核安置在崇灵上，继续强化它。 　　到时候，所有被伊恩击败的强敌，都会化作牌位勋章一般的存在，成为他铠甲的武勋。 　　“其实说实话，有点像是带着墓碑战斗的感觉。” 　　这是道德良好的亚德伯特颇为不解风情的看法：“日后假如十二个接口全都满了，你穿着这身出去战斗，全力运转，就会有十二个不同的昔日幻影闪耀……太残忍了，简直就是鞭尸！” 　　【我倒是觉得这个设计很好！】 　　等到伊恩与亚德伯特将‘崇灵’带到大雪顶，带给桦黯与冻鱼导师欣赏时，冻鱼导师给出了高度评价：【哇，太炫酷了，战斗之前还能先给敌人炫一次昔日败者的幻影，仿佛就是在暗示‘你未来也会成为其中一员’，给予其他人精神打击！】 　　“不仅仅如此！” 　　对于崇灵的设计，桦黯小姐也显得相当满意：“伊恩！你听我说，日后你甚至可以这样嘲讽敌人——呵，你这种级别的存在，战败后都无法变成我铠甲上的宝石！” 　　“而对于比较强的，你也可以这样嘲讽：嗯。不错，你这样的强敌，足以替换掉我身上的一颗宝石了！” 　　【好耶！好耶！】这是大雪顶中，一群冰霜妖精发出的背景音。 　　随着妖精巢穴被冻鱼导师和桦黯直接搬迁至大雪顶，如今的崇灵教圣地，在迎接人类的居住者前，先迎来了一大批妖精。 　　庇护法阵边缘处，那阶段的超巨型雪人城堡，便是冰妖精们为自己搭建的乐园。 　　伊恩不太清楚妖精的思维模式是怎么转的，但他能看得出来，冻鱼和桦黯的心情很好，不然的话，他们可不会这么兴致勃勃地给伊恩台词建议。 　　“怎么会这么高兴？” 　　伊恩颇为好奇地询问道。 　　然后，他便得知了一个令他颇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咦，你不知道吗？学识之都那边召开了千塔大会，邀请了包括坠星城在内的诸多势力代表前去参与呢！” 　　“而我！”桦黯小姐说这话的时候，极其自豪地举着伞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然后飘然落在冻鱼导师头顶：“被选中参与啦！” 　　【还有我】冻鱼导师也相当自豪：【这次来南岭旅游，甚至都不用回坠星城，又能去学识之都玩了！伊恩，你这地方还真是福地耶】 　　“……看来，学识之都要发生的事情一定超乎想象的大。” 　　福地不福地，伊恩不知道，他只是面色沉重地看向西北方向：“现在正是泰拉全面战争时期，学识之都作为永久中立国，居然还搞这么大动作……” 　　“再加上怀光教会警告的‘灾难’……他们究竟要搞出什么东西出来？” 　　伊恩没有对冻鱼导师和桦黯隐瞒，而是说出了自己从怀光教会得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师兄‘马赫迪’也被邀请的事实。 　　“咦……” 　　虽然以桦黯的智慧和对伊恩的了解，她早就知晓伊恩与马赫迪的关系，所以听到伊恩的暗示后，妖精小姐不禁眉头紧皱：“这么说来，学识之都那边别有目的？” 　　【唔，假如是怀光说的话……】 　　冻鱼导师也沉吟：【那的确没有撒谎的可能。甚至其他大势力如今也都知道了】 　　【但，危机就是机遇。正因为可能造成天灾，但也代表这事件背后有着可以造成天灾的力量和技术——所以我想，包括我们坠星城在内，所有的大势力还是会安排代表过去的】 　　伊恩沉默。这也的确是事实。 　　灾难，在泰拉大陆已经习以为常。能造成灾难的力量，反倒是被众人追求的事物。 　　假如说，学识之都真的整出了能把整个大陆都搅的一团糟的大活……那也就代表，只要掌握了这个大活的一些皮毛，他们也能具备搅动整个大陆的力量。 　　【我得回妖精乡汇报一下了】 　　事关重要，冻鱼导师和桦黯都得回虚境妖精乡一趟，而这一次，他们发出了邀请：【伊恩，如今你也是妖精，却还没有去过妖精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汇报？】 　　【放心好了，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嗯。” 　　而伊恩自然是点头同意，他微笑道：“我也是很早就想要去一次妖精乡了。” 　　不仅仅是这次学识之都的事件。 　　伊恩此刻，对自己的心光体和灵能，以及‘终末之轮回’相关的猜测，都已经进入瓶颈……想要得到更多的可能和解答，必须要有一个对灵能有着极深研究的大势力才行。 　　而妖精，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妖精的行动能力一向雷厉风行，既然已经决定了目的，那么便立刻开始行动。 　　很快，伊恩，桦黯与冻鱼导师，便进入了虚境，踏上了前往妖精乡的路途。 ###第三百零一章 乐土乡与妖精打架 　　虚境中，妖精们已经搭建好了一扇虚境传送门。 　　虚境的移动，本质上是靠‘思想的渴望’，只需要想象，便可以抵达某个目的地，假如思考的足够深入集中，灵态生物甚至可以直接瞬移到它想象的虚境之地。 　　虚境机神就是依靠这种方法在全泰拉移动巡视。 　　假如妖精们没有躯体，也可以如此移动，可惜无论是桦黯，冻鱼还是伊恩，都有着实体，所以他们必须要建设传送门才能进行虚境跳跃。 　　而且，伊恩的以太武装崇灵，也打算送到妖精乡去，让这群被泰拉诸国交口称赞的工匠大师掌掌眼，看看究竟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别的不说，工艺什么的能白嫖就白嫖。 　　“真不错！” 　　自伊恩以妖精之躯来到虚境后，他就时不时会听见桦黯与冻鱼两只妖精的称赞声：“别的不说，当初我就觉得伊恩你很适合当妖精了，如今一看，相比起人，你更像是妖精一点！” 　　——是吗，龙岛的龙王也是这么说的。 　　伊恩对此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他去哪里就是哪里人，入乡随俗这点算是做足了。 　　而冻鱼也感慨道：【自从伊恩你开发了这一全新时髦外设，如今的乐土乡那边，基本上都向你学习了不少】 　　“学习什么？”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有些好奇，而冻鱼道：“当然是驾驶机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伊恩对乐土乡的风貌开始有点好奇了。 　　冻鱼导师还在调整虚境传送门的参数，这个传送门和乐土乡直接对接，也传送不到其他地方去，牺牲了便捷性带来的便是稳定。 　　而伊恩与桦黯一同注视着帝国方向的虚境。 　　虚境的确在变化。 　　“妖精对此怎么看？” 　　伊恩直截了当地问道：“如今的帝国正在通过调整思潮来捋清虚境的脉络，在我看来，这算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 　　桦黯转着伞，她悬浮在半空晃着脚，陷入回忆：“根据妖精里面的长辈所说，当年的前纪元文明，虚境中根本没有任何复杂的结构，全都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是团结一心，没有沟渠，没有私心与你我之分的象征。” 　　“虽然长辈们说，那是一个有些无聊的年代，但祂们都是带着怀念说的……那肯定不是真的无聊吧。” 　　伊恩微微点头。人类没有内斗的年代，或许的确有些‘无聊’，但那份无聊，正是这个宇宙中最珍贵的战利品。 　　帝国的虚境变化，在妖精眼中算是稀疏平常，每一次大战前后，一个国家总是会因为战争而产生凝聚亦或是分散等效果。 　　至于浮空城建立在虚境变化核心上这点，妖精们比较谨慎，桦黯认为，这是帝国想要重建虚境网络的一个象征，浮空城不是要点，要点是帝国内部的‘虚境局域网’。 　　“前纪元文明的虚境网络已经彻底崩毁，而且它的遗骸导致这个纪元的虚境网络几乎不可能重建——除非消灭所有虚境机神，把祂们背后的虚境程序格式化。” 　　桦黯颇为遗憾道：“但虚境机神可是泰拉所有智慧生命抵御恶魔侵蚀的重要防线，与祂们相比，虚境网络反倒是无足轻重。” 　　“不过，如果以巨大的基站为中继点，那么制造一个需要时时维护的局域网是没有问题的。” 　　【我倒是觉得，阿克塞尔的行动没有那么简单】 　　冻鱼导师倒是更加谨慎一点：【首先就是目的，阿克塞尔要这个局域网干什么？精灵的终端网络虽然好用，但也用不着这么一个全国局域网吧？就连精灵自己都只在几个大城市使用】 　　【其次，这些浮空城，每一个都用上了帝都的行星护盾技术……假如不出意外的话，帝都可以控制每一个浮空城上的护盾，只要与帝国为敌，这些护盾全部都会失效】 　　留了一手。伊恩对这一点一点也不意外，倒不如说，帝国这都办不到的话，他反而觉得对方脑袋有点问题了。 　　其实伊恩也想过，用自己的庇护大阵取代行星护盾——但先不说后者比前者硬多了，后者的技术直接链接在浮空城动力炉上，这玩意是目前最高等级的以太炉心，伊恩虽然能复刻，但他没有信心在阿克塞尔的注视下偷梁换柱，把浮空城进行一个内外大改造。 　　但不是没有机会。 　　“看来，阿克塞尔的目的，就在这个虚境网络上。” 　　伊恩心中有点猜测：“难道说，阿克塞尔和我一样，掌握了信念极之域，以及类似亚德伯特‘集众之力’的灵能。” 　　“他想要利用这个虚境网络，汇聚整个帝国人心的力量，让自己突破……第六能级？” 　　的确有这种可能。 　　假如帝国之心齐聚为一，又打赢了针对周边各国的世界大战，那么携裹大胜之势，阿克塞尔或许真的可以突破第六能级……最少也能突破‘信念极之域’！ 　　而突破了这个，其他四个就相当简单了，至少以皇帝的资源慢慢来，有生之年，阿克塞尔一定可以集齐五个极之域。 　　到那时，即便没有抵达第六能级，阿克塞尔仍然是这片大地上的最强者，就连当年的希利亚德都比不上他。 　　但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伊恩觉得这个可能……有点低。 　　伊恩将这种可能性埋在心中，冻鱼导师调整好了参数。 　　【好了】 　　祂满意道：【准备出发吧！】 　　于是众妖精便出发。 　　顺便一提，霜蝶被留下来了，而且她没有不高兴——想象一下家里的大人都离开，就剩下一个孩子王的感觉……至少伊恩都有些担心，等自己回来的时候，大雪顶会不会变成一群雪巨人雕像的展览场。 　　虚境传送的感觉，伊恩觉得相当奇妙。 　　怎么说？感觉就像在做梦。梦中出现了一扇门，跨过这扇门又做了一个梦……就是这样梦中梦后又突然醒来，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的茫然感中，便抵达目的地了。 　　“欢迎来到乐土乡！” 　　恍惚之间，伊恩抬起头，便看见桦黯正漂浮在半空，欢乐地向他张开双手。 　　抬起头，浅金色的云层在天空中懒懒地舒卷，几只风妖精在云间穿梭，而几只雷妖精正在和他们玩捉迷藏。 　　云层之上，到处都是由云朵，雾气和彩色树叶构筑而成的浮空房屋——这些房屋就是一位位妖精的住宅，当然，并不是定居所，因为妖精其实不是很在乎哪个房子是自己的，他们遇到哪个就睡哪个，甚至还会专门和朋友一起挤一间房，哪怕旁边的房子都是空着的也是如此。 　　而在地面之上，一栋栋有着尖尖顶部的塔楼构成了一座小型都市，由水晶，白银与白铁构筑，妖精的乐土之城在璀璨的光辉中屹立，一只只有着各式各样翅膀的妖精在塔楼间穿梭，而半空中的漂浮云房悬浮在城市周边，投下一道道阴影。 　　非要说的话，这是非常现代化的都市。而且到处都是妖精，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甜蜜欢欣的味道。 　　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甚至闻到了冰淇淋的味道。 　　不是错觉。 　　【来一根？】 　　冻鱼导师不知何时从哪里整来了几根冰淇淋，有香草，巧克力和草莓口味的，伊恩本来想要选草莓口味，却发现了冻鱼导师依依不舍的眼神，故而改成了巧克力，却又看见了桦黯依依不舍的表情。 　　最后，拿着香草冰淇淋的伊恩颇为茫然舔着甜筒，扭头看向其他两位同伴：“这个地方和我想象的妖精乡不太一样……我还以为妖精乡是森林中的树屋，草木中的树洞，亦或是大地中的地窝什么的……” 　　【几千年前的妖精的确是这么住的】 　　冻鱼导师一口就将草莓冰淇淋咬掉一半，美滋滋地说道：【但这都多少年啦，我们妖精只是没有人手，又不是你们人类，丢掉了很多技术和文化，肯定还是更喜欢在妖精大都市生活啦】 　　“是啊。”桦黯也舔着巧克力冰淇淋，美滋滋地说道：“树洞和森林里面可没有面包房，冰淇淋铺，灵能实验室和大剧院歌舞团——无论怎么想也是大城市比较乐土嘛。” 　　“而且想要找朋友一起开宴会，也是大城市的菜比较容易准备呀！” 　　有一说一，确实。反正对于妖精来说，想要看自然环境，随便飞一下就行了。 　　如果要享受定居的快乐，还得是妖精都市！ 　　不得不说，妖精乡很可能是整个泰拉最快乐的地方了，伊恩仅仅是被桦黯和冻鱼导师带着稍微走了一圈，就有些隐约回忆起自己当年在地球上的生活……因为虚境的特性，妖精可以在虚境中自由行动，想要冰淇淋，一个瞬移就可以来回拿一圈，当然，想要享受步行的乐趣也能走过去。 　　而想要什么服务，同样只要动念一想，便可以找来，轻松简单。 　　就在伊恩还在满怀惊讶地欣赏妖精都市之景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桦黯，冻鱼老师……还有伊恩？你们都来了？” 　　甘崧导师清灵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惊讶，而伊恩抬头一看，不禁缓缓睁大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极其华美服饰的服饰的妖精，她白发绿眸，身穿一身浅银色的礼服，礼服上有着许多闪亮的秘银片，脖颈和锁骨上有着一圈蓝色的宝石吊坠，看上去就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公主…… 　　但为什么会是公主？ 　　伊恩看了眼甘崧导师，然后又看了眼桦黯——桦黯迅速理解了伊恩的意思，她小声道：“老师她一有经费就会给自己买好衣服……虽然不影响研究啦，但这种明目张胆公费私用，很多时候上面都不太愿意给她经费……” 　　感情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经费啊，妖精还真的会给人惊喜。 　　“我的意思是。” 　　但伊恩真的想要问的是另一个问题：“甘崧导师这个搭配也太闪亮了，她真的不觉得刺眼吗？” 　　甘崧导师很好看，服饰也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真的给人童话感的美人，但……和甘崧导师本人平静的气质不太符合，感觉就像是加班研究员强行被套上公主服，一股子社畜公主的味道。 　　“个人爱好吧。”桦黯也有些不太确定，她颇为无所谓道：“老师高兴就好。” 　　乐土乡一共有五位第四能级妖精常驻，冻鱼导师和甘崧导师便是其二，而其他三位妖精导师……如今都不在。 　　【他们干什么去了】 　　知道这点的冻鱼大感震惊：【这不就是说整个妖精乡就你一位导师吗？假如遇到恶魔侵袭，虚境生物暴动，虚境机神错乱，灵能天灾亦或是人类强者入侵该怎么办？】 　　“坠星城那边召开了紧急会议，北边的海里面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万灵殿已经派人去看了。”甘崧带着众人前往妖精都市的核心区，她解释道：“但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那是坠星城总部的事，除非最危机的时刻，乐土乡的力量是不会被动用的。” 　　每一个妖精乡，都能算是妖精独立存续的种子，有着全套的管理系统和维生系统，如果坠星城毁灭，每一个妖精乡都能临时承载所有妖精，作为复苏的火种。 　　至于北海的危机……伊恩已经见怪不怪了，泰拉这地方什么时候估计都会有点危机和天灾，伊恩对此并不是很在乎，反正按照各个道途的预言，这些危机都是小事，除却他自己外，没有什么能彻底威胁泰拉人类的存续。 　　没有废话，在来到甘崧导师的实验室后，众妖精便将有关于学识之都可能的危险告诉了对方。 　　“这可真是大事件！” 　　听完，甘崧导师便面露严肃之色，她直接拉出一面光幕，联通了坠星城：“我要直接汇报总部！” 　　哔哔。光幕接通了讯号，伊恩便看见了一群正在会议室斗殴的妖精。 　　“这次该我去了！”“去你的，你已经连续公费战斗五次了，这次的灾难危机应对应该是我去！”“你就是想要顺理成章死了用公费换身体！我早就看穿你了！” 　　“这次的行动名称必须叫‘北海巨兽’！”“可是这次的危机只是一支小规模的海魔虫群，为什么要叫巨兽？”“不管，就要叫巨兽！巨兽帅！” 　　“这次咱们意见一致吧？”“你就说想不想打。”“打！” 　　不得不说，妖精不用任何能力，就纯靠拳脚打斗，还……稍微有点赏心悦目？毕竟都是一群自己捏脸的俊男美女，真的打起来，打着打着就纠缠到一起然后用寝技了，或许会有人类喜欢看妖精打架，甚至愿意付钱观赏吧。 　　但伊恩还是受到了巨大震撼：“不是，这就是妖精开会？这根本就是会议室武斗传吧？” 　　“还好。” 　　甘崧看了看屏幕，颇有点见怪不怪：“这次大家打的不是很激烈，毕竟北海的任务没啥意思，我宁肯多做点研究。” 　　伊恩看了眼冻鱼导师，他瞬间明白为什么冻鱼导师每次都能抢到公费旅游的名额了——好家伙，这种纯肉搏，那人类的躯体凭什么和虎鲸比？一尾巴就把这群妖精给拍飞了！ 　　只有一部分妖精看见了乐土乡这边的通讯，但甘崧还是依照条例，将伊恩与怀光教会的情报告诉给了坠星城那边——至于那边的妖精有没有听见，能不能重视，会不会作出反馈…… 　　很难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甘崧导师转过头，她很清楚，单单是这个消息，不足以让伊恩跟着归来——尤其是他背后还带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还有两件事。” 　　伊恩道，抬起手指向自己身后的集装箱：“第一件事，就是我想要请合适的妖精工匠，为我检查一下我的以太武装·崇灵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第二件事，便有关于我的灵能。” 　　如此说道，伊恩平静地说出真相：“事到如今，我已经掌握了天选灵能，自然灵能，觉醒灵能与生命灵能。四大灵能合一，而我的心光体，亦与‘轮回’似乎有一些关联。” 　　“甘崧导师，我想要知道，‘终末之轮回’究竟是什么概念。” 　　“居然如此……” 　　听见这两件事，甘崧导师不禁严肃起来。 　　“以太武装没问题。我就是有证书的妖精工匠。” 　　缓缓站立起身，甘崧导师认真道：“但你真的掌握了四大灵能吗？” 　　没有多话，伊恩双眸中亮起青色的光辉。 　　这是‘预知视界’——既是觉醒灵能，也是天选灵能，由平行时空的伊恩交付给伊恩自己的力量。 　　然后，他抬起左手，一团浅银色的灵魂灵质在掌心涌动。 　　这就是生命灵能，伊恩的生命与其灵魂本身凝聚而出的灵质，也是伊恩使用冥想法，修正，扩大自己灵魂结构的原材料。 　　最后，伊恩抬起右手。一团冰霜在其掌中形成旋涡，发出冰寒的呼啸。 　　这就是自然灵能，因为伊恩的意志而被改变的自然。 　　四大灵能齐聚，构成了如今这奇妙的妖精之躯。 　　“居然，真的有妖精可以凑齐这四个？！” 　　看见这一幕，不仅仅是甘崧导师，就连早就听伊恩讲过的桦黯和冻鱼也不禁十分感慨。 　　因为天生就能操控自然灵能，也能随着时间推移和自己捏的肉体得到生命灵能，妖精天生就是掌握了两种高等灵能力量的天赋种族。 　　但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妖精也很少死，所以基本上没有妖精有足够的执念去觉醒‘觉醒灵能’。 　　而天选者更是稀少，人类里面都没几个，更何况妖精？ 　　即便出现，这个天选妖精也基本和执念无源了，完全可以说注定无法得到‘觉醒灵能’。 　　“这说实话，的确可以告诉你。” 　　甘崧导师思索了一会后，认真地看向伊恩：“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即便是梦想院，在这方面，也只是猜测。” 　　“猜测也没关系。”伊恩平静道：“我也只是想要听听妖精的看法。” 　　“终末之轮回，源自于对‘天选灵能’来源的猜测。” 　　甘崧导师点了点头，她再次划出一片光幕，为伊恩讲解：“目前来说，最广为接受的天选灵能来源，源自于‘继承’。” 　　“一个强大的第五能级灵能者，即便是死去，他们的灵能也会在这个世界残留。即便是失去了力量，失去了灵质，甚至没有灵魂去操控，他们的灵能结构依然存在于世间，以单纯的信息态存在。” 　　“虽然概率很小，但只要有一个智慧生命的思维模式，与这强者遗留的灵能相吻合，天选灵能便会出现——昔日强者的力量将会在全新的躯体中涌现，那仿佛被天所钟爱的神力，就是过去强者在这世间的遗留。” 　　“既然如此，我们便猜想……假如有一个人的灵能，强大到了可以超越时空的磨灭，可以保存下自己最关键的记忆，让自己在遇到合适的躯体时直接附体，‘转世重生’……那时候可以说，祂已经具备了一点‘不朽’的能力？” 　　伊恩聆听着，神色凝重……对方说的例子，不就是‘转世夺舍’吗？亦或是说解开胎中之谜，回忆起前世记忆，并得到前世的一部分力量……不过稍微劣质一点，因为力量有欠缺，记忆和思维都会有所损耗。 　　但倘若仅仅是如此，这不过是某种邪恶秘法的开头，算不上‘终末之轮回’。 　　果不其然，甘崧继续道：“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自然灵能注定会侵蚀所有自由的灵能结构，将它们同化，至少也会抹掉绝大部分记忆。” 　　“除非……那个强者生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使用某种手段固化灵质结构，保存下一些关键记忆。这个手段，便是执念，也是‘觉醒灵能’的核心” 　　“不仅仅如此，如果真的想要转世重生，还必须要有精湛的生命灵能技术，在转世夺舍时对目标大脑进行改造，适应自己的灵魂。这一过程，不会让灵魂与记忆有任何损耗。” 　　运气，记忆，执念与生命本身。 　　伊恩迅速地就总结出了‘终末之轮回’的本意——那就是一个可以无限传承记忆，无限重新来过的灵魂！ 　　这不就是他吗？！ 　　“永恒的生命，永恒的转世者，有着永恒的记忆——这样的存在，只需要等待永恒的时光，便可以拥有无限的一切。” 　　如此说道，甘崧导师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不就是终末之轮回吗？因为已经握住了通向结局的钥匙，注定可以通向终末的轮回者。” 　　“说起来，也是巧合。” 　　话至此处，甘崧导师若有所思道：“学识之都的‘银天之门’，其实就是一个和‘终末之轮回’有些许关联的奇物。” 　　“据说，在那面可以映照出无穷侧面的门之镜中，强大的灵能者可以贯穿时空，看见自己的前生今世，乃至于更加久远的轮回时空。” ###第三百零二章 妖精……合体变身！ 　　终末之轮回，说的就是他？ 　　伊恩细细思索，感觉似乎也挺对。 　　他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如今基本已经确定，就是由之前诸多平行时空伊恩铸造的‘传承心光体’，专门就是给他用来传递记忆和灵能的。 　　并不是每一个伊恩，都能顺畅发展，肯定会有一些伊恩第三能级还没到就死了——当然这很罕见，但无限平行时空，总是有这种可能。 　　这个时候，指引之星就会离去，寻找下一个伊恩……虽然它会失去绝大部分力量，让下一个伊恩的发展速度变慢，但终究还能保持伊恩的特殊性，继而发展。 　　如此一来，再积累几圈，再出现一个第五能级的伊恩，那么哪怕是失败了，下一次的伊恩也能得到足够多的资源。 　　就像是Roguelike游戏，上一次的冒险，为下一次冒险铺垫好了更好的开局……更容易胡了。 　　那么，最初的伊恩，是如何造出‘指引之星’的呢？ 　　“第一个造出指引之星的我，肯定也是凑齐了‘天选’‘觉醒’‘自然’‘生命’四大灵能，然后根据‘终末之轮回’，造出了指引之星。” 　　伊恩想到：“而终末之轮回的灵感来源，正是学识之都的银天之门。” 　　“看来，学识之都和银天之门，真的得去认真看看了……或许第一个造出指引之星的我，就是在那里得到了技术源头和灵感。” 　　“那创生之起源呢？”顿了顿，伊恩说出了第五灵能的第二个名字：“这又是什么说法？” 　　“唔……那其实是不同于‘终末之轮回’的另外一种猜测。” 　　说到这里，甘崧导师看了眼冻鱼导师，看见红色虎鲸点了点头后道：“事到如今，伊恩你应该也知道，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而灵能就是从以太中分化而出的，对吧？” 　　在看见伊恩点头后，甘崧导师缓缓道：“先知就是因为以太的特性而出现的最高等级灵能——那么，倘若一个先知可以看见无限遥远的未来，继而不断影响现在，那么肯定就可以不断地制造出更多不同的未来，缔造出诸多完全不同的起源。” 　　“每一个起源，都代表一种未来的可能性，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这难道不就是一种至高的灵能吗？” 　　终末之轮回，讲的是四种灵能融合后产生的质变，带有记忆和历练的不灭魂体在时空中游荡，不断发展，直至极限的道路。 　　创生之起源，讲的是先知这种最高等级灵能在深度方面挖掘至极限，产生质变，通过观测未来影响现在，继而创造出诸多不同历史的起源。 　　这是两种看上去似乎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伊恩的心却在狂跳。 　　因为，创生之起源……说的不就是他的先知道途预言吗？！ 　　每次道途的预言，都等同于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平行时空历史线，这可能是观测平行时空的可能性，但也可能是先知从无限平行时空中找到了达成这种可能性的道路，让可能性化作现实，成为了平行时空。 　　对这种至高灵能来说，起源和终末，创造和轮回，界限开始模糊起来。 　　伊恩就是最完美的例子——他既是先知，也是不断传承自己记忆和先知之能的传承灵魂者，他成功地将终末轮回与创生起源两种终极灵能的道路走了下来。 　　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 　　“咦。” 　　这个时候，甘崧也发现了重要的地方：“伊恩……你不就是集齐了四大灵能，外加先知之能吗？！” 　　白发的妖精睁大眼睛，轻捂住嘴，有些不可思议道：“天啊，难怪你这么关心这个……难道说，你已经找到这条路的达成方法了？！” 　　“怎么可能。” 　　伊恩微微摇头，他虽然具备，但这是因为指引之星的力量。 　　他只是具备基础的材料，如何制作出全新的指引之星，那是另外一回事。 　　别的不说，他最起码要在见过‘银天之门’后，才能找到终末之轮回的灵感。 　　“也是。” 　　兴奋的桦黯叹了口气，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表情：“实际上，妖精乡一直都在想……所有灵能者之所以会出现，是不是就是为了在无尽众生中，涌现出一个终极的灵能者。” 　　“如此一来，我们文明的许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那的确。 　　伊恩心中微微点头，这还真不算是错误的猜测，因为终极的灵能者，说白了不就是星神吗。 　　星神显然是具备轮回与创生两种超级灵能的，这也是为何伊恩觉得星神并没有完全输掉，只是暂时躲藏起来休养生息的原因。 　　反过来说……终焉呢？ 　　终焉这种时间轴生物，是否也具备类似的特性，即便是死亡，也不过是前往另一条时间线重新开始？ 　　伊恩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那已经涉及到他所不清楚的领域。 　　说起这个，银天之门观看一个生物前生今世所有轮回，这似乎也是某种‘推演’。 　　只是这个推演，并非是先知的推演，而是类似自己弟弟埃兰的‘回溯视界’。 　　现在看来，妖精的理论似乎也不是很完善，能抵达‘创生之起源’的灵能，不仅仅只有先知这样的‘未来观’，还有类似回溯世界这样的‘过去观’。 　　知晓过去一切秘密，一样可以于现在开辟出全新未来。 　　至于自己这样，既可以看未来，也能看过去的灵能……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顶级灵能吧。 　　“银天之门的推演，有点类似树海的推演。” 　　想到这里，伊恩又想到了大红杉林树海——对方的推演，也即是基于过去的数据去推算未来。 　　对方的积累，虽然没办法让他推演出一个全新的道途，却也让伊恩看见了另一个可能，也即是希利亚德早逝，自己与韦格斯联手，杀死格兰特子爵，占据哈里森港为源头展开的一条世界线。 　　在那条世界线中，伊恩得到了锖钢龙的神力‘锖钢之辉’，一种电磁力掌握，它最终成为了钢之先驱的核心力量，以基本力为源的强大技艺。 　　这并不是道途，但极有可能也存在于平行时空中，是真实的可能。 　　银天之门的推演，很可能就是优化版本的树海推演。 　　“那么，我去银天之门那边照镜子，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伊恩如此想到，树海之灵如今正在依靠农业大楼在整个银峰领乃至于南岭发展，怀光教会并没有表示，但想要积攒足够的推演算力还是需要漫长时间。 　　但学识之都那边却有现成的。 　　自己那么多过去，天知道多少次轮回传递，银天之门映照自己，是映照出地球的前世，还是映照出之前伊恩一次次传递指引之星的过程？ 　　真好奇啊。 　　又是一个必须要去学识之都的理由。 　　有关于这方面的猜测，到此为止。 　　伊恩得到了银天之门相关的情报，而甘崧导师也知晓了伊恩的特殊性——在伊恩的允许下，她直接上传了伊恩的相关情报，并且建议伊恩不要去学识之都。 　　“那边太危险了。” 　　甘崧导师，桦黯小姐还有冻鱼导师一同劝道：“你现在是非常珍贵的四灵能样本，一不小心死掉就太可惜了！” 　　“待在妖精乡吧，等到北海那边的灾难被解决，我们会围绕你展开研究，到时候，你想要什么资源都可以！” 　　吃妖精的软饭？伊恩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可以稍加修改。 　　“我既可以去学识之都，也可以配合你们研究。” 　　妖精伊恩颇为自信道：“你们只需要保证，在我需要的时候，将我传送至学识之都即可——放心好了，假如那边真的出现麻烦，你们肯定也得过去救同胞的，不是吗？” 　　确实。 　　想到这点，妖精们感觉也没啥区别，于是便同意了。 　　解决了这方面的问题，接下来便是以太武装·崇灵的优化。 　　这一次，并不是妖精伊恩要装备以太武装，而是不动坚城伊恩要装备以太武装。 　　妖精伊恩的主要能力都在技能身上，譬如说操控天象，操控冰霜，控制分子震动，制造风暴什么的……虐菜AOE比较足，而且还有很多星神之礼带来的特效，譬如说观察能力入微，操控精细度极高，外加保命防御能力很强等等。 　　但是这些力量，受到泰拉之心的加持并不大。 　　因为妖精伊恩原本就能把这些做到极限，得到加持也无非就是加点伤害。 　　这也就是为何妖精伊恩明明得到了泰拉之心的加持，却还没办法正面击败大魔丧钟的原因。 　　但是，不动坚城伊恩可不一样了。 　　他那边可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能力，有的只有单纯的势大力沉的一击，爆发力量，几倍势大力沉的暴击，还有一瞬间多砍个四五剑这种吃拐率极大，极其简单却杀伤力非常强悍的技巧。 　　泰拉之心的加持，不仅仅可以增加不动坚城伊恩的攻击力，还能增加暴击率和暴击伤害，甚至攻击间隔都能减少，外加各种什么‘弱点窥破’‘入微破甲’‘残废减速’等额外能力，直接人造上帝。 　　有了以太武装·崇灵的加持，不动坚城伊恩的实力，完全可以比拟正统的第四能级。 　　而且，崇灵武装的力量，并不是单纯的加持驾驶者……它也可以作为一个装备，为暗金巨龙加持！ 　　暗金巨龙原本缺少的也就是控制力，最后的回声当初就是控制不来真龙之躯，所以才给了伊恩等人反杀的机会——可有了泰拉之心和不动坚城伊恩的支援，伊恩敢说，暗金巨龙绝对能爆发出超乎所有人的力量。 　　假如再加上可能会直接传送过去，和不动坚城伊恩合体的妖精伊恩……虽然伊恩如今只是第三能级大成，可他却有信心可以驾驶真龙机甲，逆伐第四能级！ 　　“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我出手……那必然会给他额外惊喜呀！” 　　伊恩心中冷笑，他完全能想象，只要自己出现，就必然会成为全场焦点——筑路者本人可能对他没什么想法，但其他受邀请的国家势力绝对会对自己这位不动坚城继承者有不应该有的欲望。 　　但，哪怕是这群人纠集复数第四能级……其结果也绝对讨不了好！ 　　至于第五能级？ 　　伊恩从不考虑第五能级。筑路者都邀请他去学识之都了，难不成还不明白，假如真的有第五能级出手，龙王也同样会出手吗？ 　　这就是背靠大势力的好处！ 　　在这方面，伊恩还是有自信撑到龙王降临的。 　　但，伊恩是没有渠道将以太武装送到龙岛的……山之王和希欧这条线太明显了，伊恩也不能当别人瞎子啊，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阿克塞尔肯定会时不时看两下银峰领，不能做的太过分。 　　所以，这次转交任务就交给妖精，而伊恩也希望妖精一方能提出一点有用的修改意见。 　　“嗯……别的都说不出什么错漏，你的设计几乎是完美的。” 　　甘崧导师带着伊恩与崇灵武装进入了自己的工作间，她环绕着有着造型颇为科幻的巨大铠甲上下翻飞，一边夸赞一边回忆：“这种设计风格，让我回忆起了前纪元文明……你是不是从异种研究院那边拿到了一些前纪元文明设计图呀？假如和梦想院分享，我们也会提供给你珍稀资源哦！” 　　“没问题。” 　　伊恩爽快答应，他的确得到了不少前纪元文明设计，就算没有，他拿地球设计也是一样：“但按照甘崧导师你的话，那就是还有错漏？” 　　“是的。” 　　甘崧导师指向伊恩设计的‘计算核心插入端口’，有些高兴道：“这个端口，你的设计目的，就是打算和其他妖精一同并肩作战吧？” 　　“啊？”伊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甘崧导师怎么看出这点的：“这个……” 　　“简直是天才一般的设计，太具备艺术感了！” 　　甘崧导师此刻非常认真地鼓掌赞美，堵住了伊恩的嘴，她非常高兴地说道：“每一个端口，都可以容纳一只妖精，一共十二个端口，你自己用了一个灵魂核心提供基站算力，其他十一个就可以容纳十一个妖精！” 　　“每一个妖精，都可以为你的铠甲提供强大的算力和灵能能力，而你的铠甲也能为这些妖精提供庇护……大家合体成为超级机甲战斗，太帅了，太好了，伊恩你不愧是从人类转换而来的妖精，就是比一般的妖精还妖精！” 　　【哇！】 　　在伊恩有点蚌埠住的时候，一旁的冻鱼导师也发出了惊愕的声音：【原来伊恩你的目的是这个啊，我居然没有看出来！我还以为你就是打算用敌人的灵魂填充，没想到居然还有合体战斗这个隐藏能力！】 　　【早说啊，我和桦黯都可以陪你试试！】 　　“是呀是呀！”桦黯也两眼发光地看向崇灵武装：“到时候合体的时候应该怎么说？我来组成右臂？” 　　“……对。” 　　最后，伊恩反倒是释然了，他哈哈笑道：“这就是我原本的目的！用崇灵武装保护妖精，大家一齐合体战斗！” 　　“原本是打算作为备用的底牌给大家惊喜的，没想到被甘崧导师看出来了啊。” 　　伊恩笑着，心中却一片茫然。 　　啥玩意啊，这群妖精脑洞真大。 　　但仔细想想也是，妖精作为灵态生命，当然可以把自己变成计算核心，镶嵌在崇灵武装中合体战斗。 　　只是，他是真的想不到还有智慧生命会乐意把自己变成灵牌和人合体战斗的，简直太怪了。 　　但是考虑到妖精的确就是不怎么在乎生死的种族，这么想来就非能级能级常合理了。 　　——大家一起战斗，热热闹闹的合体变身！多好玩啊！ 　　伊恩甚至都能在脑中模拟那些妖精的想法。 　　的确，还真的挺好玩的。 　　“既然如此，这里我要给你优化一下——这些端口有点生硬了，不太适合妖精配合。” 　　甘崧导师非常热情地和伊恩一同合作，修改崇灵武装的灵魂晶体接口：“不仅仅能让妖精合体的更加轻松，还能让你未来镶嵌灵魂核心时发挥出更高的算力——虽然一颗只有3％～5％左右的全属性提升，但倘若全部满载，就是36％～60％的出力提升了！” 　　“那还真是拜托了！” 　　听到这里，伊恩也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强化——虽然起因是甘崧导师误会伊恩是打算和妖精们合体铠甲，但结果却的确能提升崇灵武装的力量。 　　更不用说……这个功能的确有效。 　　假如学识之都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么伊恩也就有能力临时庇护学识之都中的妖精，强化战斗力的同时再狠狠地赚一波好感分。 　　到时候，再提供一些前纪元文明的技术给妖精乡，他第四能级的素材就可以多拿一点了。 　　虽然说伊恩合体后基本可以稳进钢之先驱第四阶段，但第四阶段从前期到后期还是需要材料强化的，伊恩正在想是从帝国那边骗经费还是让龙王提供点，现在倒是不用想了。 　　他全都要，还要再加上一个妖精乡！ 　　“对了。” 　　说起这个，伊恩询问甘崧导师：“虽然我知道学识之都正在邀请妖精们过去，但理由是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灵能发展大会吧？邀请的都是全泰拉知名的灵能者。” 　　甘崧导师想了想道：“妖精是最知名的天生灵能种族，肯定会被邀请，但除此之外，好像还会谈论一下恶魔的问题。” 　　“毕竟世界大战已经展开，恶魔就会增加，飞焰地使用恶魔技术，却是为了遏制恶魔的力量，学识之都想要邀请各方势力签写一份公约，即便研究恶魔技术，也一定要用在遏制恶魔发展这方面。” 　　说到这里，冻鱼导师嗤笑一声：【人类在这点上就特别虚伪】 　　【飞焰地的恶魔技术，是灵械教会那边提供的——而灵械教会，却又是和学识之都共同研究的】 　　【飞焰地那边不过是拿了现成的技术做实验，所以才能这么快得出成果，他们原本研究的方向虽然类似，但可不是什么恶魔军团！】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伊恩反倒是恍然大悟。 　　这就和他原本知晓的情报吻合了——飞焰地那边的确是因为各方失利，不得不使用恶魔技术找场子，实际上，他们研究的很可能是灵态武装相关的融合升华体系，根本无需恶魔，妖精和龙血也是一样的，甚至机械的钢铁神话，虚境机神的机神融合都可以。 　　但是因为得到了灵械教会和学识之都的相关现成恶魔技术，才干脆制造出了恶魔之军，应对帝国。 　　而现在，收集了飞焰地战场上的资料，学识之都和灵械教会肯定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完成了研究……所以他们反倒是开始邀请各国使者过来，签订公约，约束相关研究了？ 　　什么核不扩散合约。 　　事情逐渐明朗起来，学识之都邀请各方人员，一个是灵能发展大会，交流灵能方面的研究方向。 　　第二个便是约束恶魔技术不扩散，不走偏。 　　马赫迪作为龙岛的使者被邀请，是‘见证位’，同时，也有筑路者对不动坚城继承者的好奇在内。 　　而学识之都的大动作……估计也就与灵能领域，还有恶魔方面相关。 　　“带好装备，做好准备。”如此想到，伊恩半点也不惊慌，反而期待起来：“接下来，就是联系依森嘉德了。” 　　“这些情报也得告诉他，让他从母亲那边再获得一些情报，多做准备。” 　　而就在此时。 　　位于帝都，正在做前往学识之都准备的依森嘉德，却接到了一个颇令人意外者的通讯。 　　“父亲？” 　　依森嘉德眉头微皱，他注意到了通讯者是他的父亲，埃伦侯爵，维尔德·埃伦。 　　定了定神，他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您有何事找我？” 　　【依森，接下来的话，已经经过最顶级的加密，你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埃伦侯爵的话语简单直接：【我已在阿特兰巨城中找到了曾祖父与伊奈迦二世的研究资料，知晓了你血脉的源头，以及他们的目的】 　　【不要去学识之都，那是阴谋】 ###第三百零三章 黑太阳的幻影 　　“……学识之都是陷阱，这我很清楚。” 　　依森嘉德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对通讯另一头道：“有关于千星之兽，还有太阳神鸟，对吧？”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是吗】 　　通讯另一侧维尔德侯爵顿了顿，才有些欣慰道：【你有一个好朋友……你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 　　“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依森嘉德也微笑了一下，但很快，他严肃起来：“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父亲。” 　　“我们找到这个真相经历了许多危险，父亲你为了我……也去寻找它。说实话，我只能说谢谢。” 　　【……】 　　维尔德侯爵在通讯的彼端沉默了许久，直到依森嘉德怀疑对方是不是有可能已经挂断时才开口：【你真的长大了，不用人担心了】 　　“父亲。” 　　依森嘉德开口，他有些迟疑，但一开口便下定决心：“我知道我的特殊，我甚至明白，某种意义上来说，埃伦家族才是受害者。” 　　“您对我的微妙感觉，还有对母亲的微妙感觉，我都能理解。” 　　“所以，我已经不打算去竞争埃伦家族的家主之位了。” 　　“毕竟，叔叔对我其实一直都很好。” 　　如此说着，依森嘉德垂下眸子，他回忆着当年帕特里克对自己的种种，叹息道：“虽然说他和你都想要除掉我，但实际上，他根本无法面对我。叔叔无法面对我，父亲你还有哥哥，所以始终无法下手，留给了我和伊恩机会，自己找到了解脱。” 　　“您都知道。我也无需多说。所以……就这样吧，无论您愿不愿意保留我埃伦的姓氏，我都不打算回北地了。” 　　【真的要这么选择吗？】 　　通讯彼端的声音有些疲惫：【埃伦家族的产业自此之后不会为你而留，你的朋友难道不是为了这点与你相交？】 　　【你母亲的财富始终是有限的，她是没有势力的皇女，恐怕并不能支撑你们的梦想】 　　“我在银峰领有股份。”依森嘉德并不忧虑：“铂铱工坊与银峰领的所有订单都在我手上，父亲，我是他们与帝都周边工业圈的沟通渠道，离开铂铱工坊，有些事情更好做。” 　　【你对银峰伯爵就如此信任？】 　　维尔德伯爵有些惊讶，他虽然知道伊恩·银峰最近这段时间的成就，但论起底蕴，还是和他们这种边疆大贵族有相当的差距：【而且，他终究是一个家族的家主，而你是外人……即便有股份，未来也将会被排斥出权利中心】 　　【更不用说，银峰领如今正位于帝国和飞焰地角力的风险区，他们能扛过一次，未必能扛过第二次】 　　“我相信伊恩。” 　　依森嘉德毫无迟疑地说道：“银峰领只是他的事业，而不是他的家业，我也同样如此。” 　　“而且，这点你说错了，父亲。在银峰领击溃了恶魔之军入侵后，即便是飞焰地也不会将那个地方作为第一个进攻点，除非他们有额外的底牌。可什么底牌一定要用在南岭，而不是西境？”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南岭将会成为帝国南方战区最安全的后方，西境的财富，那些移民的商人，帝国倾斜的后勤扩张物资，都会流动至那里。” 　　“它将会虹吸西境的底蕴，将那里的财富，人才还有人口都吸收过来……这是大势，银峰领的未来不可限量。” 　　【……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当然，这是应该让所有人知道的事情，伊恩认为甚至应该打个广告，就由我来宣发。” 　　依森嘉德平静道：“所以，我不需要埃伦家族的财产，父亲。”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手吧】 　　维尔德侯爵叹息一声，语气带着释然：【这对你而言并不公平。你是我不想要却拥有的儿子，我也是你不想要却拥有的父亲】 　　【这点是不会变的，你仍然是埃伦家族的一员，但我不会再束缚你】 　　【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明一件事】 　　【学识之都那边的陷阱，恐怕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依森嘉德没有说话，认真地聆听。 　　而维尔德侯爵继续道：【银天之门可以看见人的前世，看见一些过去的奥秘和一些平行的可能性，这在过去是学识之都那些塔主钻研各种禁忌奥秘的渠道】 　　【但是银天之门想要使用，需要极大量的能量，限制了那群疯子的步伐】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与帝国合作，得到了帝都天启级反物质炉心的技术，这让银天之门的运转变得愈发顺畅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从全世界各地邀请‘特殊的灵能者’前往学识之都……依森，你不是灵能者，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被邀请吗？】 　　——我是马赫迪（伊恩）的朋友？ 　　依森嘉德如此想到，但思考的瞬间就立刻明白，这其实根本不具备那么充足的理由。 　　只有依森嘉德和伊恩自己才知道，他们的身份有多敏感，而外人，尤其是学识之都的外人，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地邀请他们……他们是因为别的理由邀请自己。 　　【因为你体内的血脉，沉睡着其他人的力量】 　　维尔德侯爵淡淡道：【你体内的太阳神鸟之血，并不源自于你的母亲——她没有继承血脉，是上一代的试验品】 　　【你体内的血脉，是特制的钥匙，用以掌控帝国掌握的那一部分千星之兽的权限……这方面，你应该都知道了】 　　【所以，以你的智慧，能猜出你体内的力量源自于谁吗】 　　依森嘉德沉默了。 　　他是真的猜了出来，所以沉默。 　　“不可能吧……” 　　他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依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二皇子，大皇女，甚至大皇子都对你颇为和善，和过去记载中的皇族都不太相同？】 　　埃伦侯爵此时叹息道：【而我为什么看着你，就会觉得不适……这其中原因，你真的认真想过吗？】 　　【原因其实很简单】 　　【依森。你……长的真的有点像是伊奈迦二世】 　　【小时候还好，随着你越长越大，除却这算绿色的眸子外，你简直就像是黑太阳的幻影】 　　这就是学识之都会单独邀请依森嘉德的真正原因，恐怕也是帝国会让依森嘉德前往学识之都的真正原因。 　　【所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去】 　　维尔德侯爵留下这句话后，便挂断了通讯：【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这的确是忠告。 　　依森嘉德沉默了很久。他在原地发愣了相当漫长的时间，然后突兀地站立起身，大步走向妖精驻帝都的办事处，也是伊恩与桦黯的熟人‘墨风妖精’的所在点。 　　他必须立刻将这件事告知给伊恩。 　　他也必须将这件事告知给其他人。 　　不然的话……他无法缓解自己内心的茫然。 ###第三百零四章 搅动世界的漩涡 　　依森嘉德很快就联络上了伊恩。 　　自己体内，还拥有伊奈迦二世的力量……这种事情放在皇室，那基本上是锁定了未来继承者的名额了。 　　别看伊奈迦二世如今背了不少锅，什么好大喜功穷奢极欲都叠在了脑袋上，但谁都知道，在泰拉这种地方，穷奢极欲贪婪无度根本就是小问题，对名望并没有太多损耗。 　　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足以镇压世界的力量。 　　黑太阳当然是有的。所以就永远会有人支持另一个黑太阳灼烧自己，顺便灼烧整个世界。 　　我受苦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其他人一定要和我一样苦，甚至更苦！ 　　这就是泰拉中许多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但对于依森嘉德而言，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说，阿克塞尔并不想要自己永生……而是想要让自己的父亲复活呢？ 　　就用自己的身体。 　　那么，整个帝国，还会有谁拒绝这个提议？ 　　除却伊恩，自己的母亲外……甚至就连刚刚提醒自己的父亲，恐怕真的到那个时候，也不会有太多意见吧。 　　就更不用说自己的那些舅舅大姨了。 　　如果黑太阳能归来，在如今的世界大战背景下，这简直就是帝国称霸全泰拉的前奏啊。 　　而龙躯已经在准备出发前往学识之都，妖精之躯还在妖精乡研究灵能相关事宜的伊恩，也很快就接到了依森嘉德的通讯。 　　他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原本因为疑惑微皱的眉头略微舒展，然后又再次皱紧。 　　“不用太担心。” 　　他先安慰道：“假如皇室真的需要复活一个伊奈迦二世——你觉得咱们能反抗吗？” 　　【……不能】 　　就算依森嘉德再怎么茫然，听见这句话后，也有些反应过来，情况肯定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其次。” 　　伊恩回忆着当年希利亚德老师和他说的话，他想到了一个更大的疑点：“你的确是拥有伊奈迦二世的血脉……甚至还是对方计划的重要钥匙。” 　　“可是，依森，你想一下啊……有没有可能，伊奈迦二世的遗体，其实就掌握在皇室手中呢？” 　　【对，对啊……】 　　依森嘉德反应过来了：【所以这么说，他们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体内的血脉……想要复活，完全可以依靠遗体，亦或是克隆技术……】 　　“不。” 　　到这里，伊恩反倒是否定了依森嘉德的猜测：“即便是伊奈迦二世留存了许多记忆和知识在自己的血脉中……倒不如说，这才是泰拉强者的常态。” 　　“但是，肯定有一部分的记忆和知识，他们是没有获得的。” 　　“那就是我手中银色芯片内的记忆和知识。” 　　伊恩猜测，瑟塔尔皇室其实早就针对伊奈迦遗体内的记忆和力量进行过提取，但是发现和黑太阳当年的行动和力量对不上，所以才感觉到疑惑。 　　根据猜测，他们认为，是第一骑士希利亚德将皇帝最重要的遗产带走了。 　　因为还是留下了相当一部分力量，所以皇室也没有特意去追捕希利亚德，更何况这种事情逼得急了，第一骑士宣布加入其他势力，那其他势力笑呵呵，帝国就只能傻眼。 　　而随着阿克塞尔逐渐展开自己的计划，源自于父亲的力量反倒是没有那么迫切了。所以，即便知道马赫迪身上很有可能就有当年黑皇帝的遗产，阿克塞尔也没有太过急迫地去获得。 　　当然，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其他第五能级的强者在，逼得急了，马赫迪也要加入其他势力，那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他们隔空达成了默契。 　　而这次依森嘉德与马赫迪受邀请去学识之都，也是这个默契的一部分。 　　“银天之门可以回溯前世。而它本身是异星神留下的遗骸，一种第五能级的奇物，所以我认为它是某种具备‘回溯视界’之力，但却用法比较死板的灵能遗物。” 　　伊恩缓缓道：“而你体内的血脉，是伊奈迦二世还没有分离银色芯片时留下的血脉。” 　　“学识之都肯定也很好奇黑太阳的力量之源与诸多奇异技术知识。”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把你变成伊奈迦二世，而是回忆中，有关于银色芯片的那些记忆，当然……可能还有最重要的一些相关计划的碎片。或许阿克塞尔如今的计划出现了断层，急需这些过去的回忆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伊恩自己也大概能确定阿克塞的想法：“守土者需要的，真的是一个太上皇吗？” 　　“他需要的很可能是你体内的伊奈迦的知识和记忆。” 　　“这才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但那样的话，一样会让曾外祖父的记忆在我体内复苏……】 　　依森嘉德眉头舒展，他已经不怎么忧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我有信心抵御记忆的复苏。但是伊恩，我们如何确认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先去学识之都。” 　　伊恩思索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到那里后，我再给你预言……情况糟糕，我就直接用龙岛的力量把你送上去，反正你明面上已经与埃伦家族断绝了关系，到时候你改头换面来银峰领，和亚德伯特一样换个名字就行。” 　　“当然，假如情况没有那么糟，我觉得看看银天之门也不是坏事……毕竟。” 　　伊恩也颇为好奇的声音传来：“我其实也很知道，你体内伊奈迦二世的力量究竟蕴含了什么——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嘛，说不定直接一跃而起，开挂抵达第三能级甚至第四能级呢？” 　　【你就做白日梦吧】 　　依森嘉德翻了个白眼，他倒是没说‘这又不是你上’，因为他知道，假如是伊恩的话，根本不需要其他人耍阴谋，肯定就自己上了。 　　【但说实话】依森嘉德皱眉道：【虽然我的蚀光炼龙血脉还是第二能级初期中期，但我的太阳神鸟一系的力量……虽然我连掌控都困难，但现在已经开始要超过我的蚀光炼龙了】 　　【这也是我会感觉恐惧的原因，因为这超越我的力量一旦觉醒……谁才是真的主体？】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其实当年在接受银色芯片的时候也在思考，假如伊奈迦二世在银色芯片内加持了自己的记忆和力量，那他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吗？ 　　肯定没有。那个时候的自己，即便已经有指引之星指引，也肯定抵抗不了一位第五能级的后手，他将会被轻松夺舍。 　　但是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希利亚德也是相信伊奈迦二世不会这么做，所以才将银色芯片交给自己。 　　“我相信伊奈迦二世。” 　　伊恩缓缓道：“他就算是在众叛亲离，就算自己孩子也对自己举起刀，那最绝望的死前，也没有作出这种事。” 　　“唯独这点，我相信他。因为我相信的老师也相信他。” 　　依森嘉德也相信伊恩：【好……那么计划不变，我们学识之都见】 　　【安法能帮得到的，我也一定能办得到】 　　“嗯，学识之都见。” 　　挂断通讯后，伊恩也陷入沉思。 　　说实话，他心中的想法颇为失礼。 　　“伊奈迦二世……当年也长的这么清秀……面善吗？” 　　伊恩如此想到：“但仔细想想，之前巴敦侯爵也说了，守土者一开始的性格也挺柔弱。或许这是家族遗传？” 　　“而且，依森为什么要和安法比？” 　　或许是因为对方也要接受龙之记忆的洗礼，这方面比较相似吧。 　　伊恩没有太专注于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与此同时。 　　二皇子米卡埃尔的心光体，一只小鸟沉默地注视着依森嘉德从妖精的联络处走出。 　　他凝视着这一幕，在轻叹一声后离开了此地，回到了西部防线。 　　泰拉775年，11月。 　　全泰拉各地，许多接受了学识之都邀请的人，开始朝着西部汇聚。 　　学识之都自古以来都是泰拉研究者、学者、观星者与炼金术师等学士向往的圣地。 　　这里曾是前纪元文明的大图书馆与文明资料库，有着最完善的记录设施和庇护所，当年的图书馆管理员和资料库护卫人员组成了学识之都的原身。 　　那个时候，学识之都还不叫做学识之都，他们自命为‘图书馆骑士’，与静谧海群岛中的各路魔怪作战——无论是山林，雨林还是海中走出的魔物，它们都在侵蚀前纪元文明资料库的保护地。 　　在那个古老的年代，有许多继承了前纪元文明知识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有的是知晓这里是图书馆所在，想要在这里获得珍贵的知识，而有的是有神圣的觉悟，想要加入此地，保护这人类文明的火种。 　　各方的势力在此壮大，一个又一个护卫文明火种的势力在此地建筑起了高耸的塔楼，这也契定了学识之都未来千塔之都的风格。 　　然后……便是失落纪元。 　　失落纪元的记载非常模糊，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那个年代，千塔之城遭遇了极其恐怖的敌人，是整个大陆的驰援才将此地保住。 　　甚至，就连那来自遥远彼方的异星友人也伸出援手。 　　而这也彻底缔造出了后来的学识之都。 　　凭借古神‘银天之门’的力量，学识之都将整个前纪元文明资料库所在的岛屿和海底基地全部都抬升至天空，创造出了庞然的‘云景之地’。 　　而在云景之地的中央，那被无穷流云，古神之躯与超巨型灵能迷锁保护的区域，便是‘天上都’，以及那昔日用来保护图书馆，如今成为至高学业象征的‘千塔’。 　　自古以来，学识之都就没有一位‘王者’与‘统帅’，他们都是来自各方，自发为了保护知识而来的守护者。 　　而且因为承受了泰拉各国各地的恩惠，学识之都也立誓，绝对不参与任何大地之上的纠纷……当然，他们会提供资料，提供技术，但那仅仅是一种交易，谁都可以交易，谁都可以与他们合作。 　　但，人的聚集，就必然会要求领袖的存在。 　　所以，学识最为丰富且实力也最强的人，就会被尊称为首席大学士，而最近二十年研究成果最多的尖塔，就会成为可以主导学识之都研究方向和政治走向的‘尖塔之主’。 　　而最近符合条件，有八座塔主。 　　专精于灵能相关的承影尖塔，清月尖塔与浮沫尖塔。 　　专精于铭文相关的熔铁尖塔与竭意尖塔。 　　专精于血脉生物的寻知尖塔与光脉尖塔。 　　以及最后的，这一代首席大学士，第五能级强者，筑路者柯瑞兹恩·求索的求索尖塔。 　　求索尖塔原本是专精于铭文与灵能相关的尖塔，但因为柯瑞兹恩本人超乎寻常的天赋，如今的求索尖塔基本上可以算是全能——实际上，历代大学士所在的尖塔都会如此，他们在位的那些年都可以为自己所在的尖塔提供丰富的资源，转换为全能类的机构。 　　实际上，如今这八位尖塔主，其中就有六座曾经出过一位首席大学士。 　　沉思者埃尔格便是学识之都八大尖塔之一清月尖塔的首席。 　　清月尖塔也曾经出过一位首席大学士，那是一百四十五年前的事情，那位大学士契定了如今清月尖塔专精于灵能和各种奇异奇物领域的底蕴。 　　甚至可以这么说……清月尖塔之所以能拥有千星之兽作为研究资源，甚至让埃尔格拥有一位千星之兽半身，都是仰赖那位首席大学士留下的遗产。 　　“黯，你觉得大学士阁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漂浮在清月尖塔之顶，在老师外出时，已经有第三能级实力的埃尔格便可以说是尖塔的半个主人。 　　这位有着一头漆黑长发的学者青年凝视着远方高高耸立，位于天上都最顶层的求索尖塔，语气带着疑惑：“邀请各方的知名灵能者和学者，又邀请全泰拉所有势力的使者……在如今全面战争的背景下，这是将自己置身于所有人的视野中。” 　　“虽然我们学识之都的确是中立势力，也位于海岛，但……如若引来疯狂的目光，天知道会有多大麻烦。” 　　【我不知道】 　　漆黑的长发中，涌现出一位清丽的女子，那正是千星之兽分化而出的半身。 　　作为与千星之兽融合的个体，埃尔格早就习惯自己的一切都与其他人分享的感觉，而黯也会以自己的方法帮助埃尔格。 　　【以我的猜测】 　　虽然说不知道，但黯还是推测道：【求索塔主的目的应该能满足他的三个欲望】 　　【第一个，求知欲。求索塔主的求知欲深不见底，为了知晓前纪元文明，天坠以及天坠之前，在前纪元文明也算是最深机密的秘密，他不惜一切代价，创造出了你我这样的存在，却还是没有从母亲中得到太多信息】 　　【这一次，与帝国的深度合作，让学识之都得到了巨构级的能量源技术……直到现在，我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帝都居然会交易自己最核心的超级技术，以我目前的情报，根本无法推断原因】 　　黑发的少女皱起了纤细的眉头，埃尔格沉默地聆听着黯的讲述。对方是和人类不一样的生物，祂们的逻辑也不相同，所以如果没有‘结果’，祂们不会判断自己已经知道。 　　但对于人类来说，只要知晓特别的可能，他们就敢赌自己的‘判断’。 　　——应该是帝国之主已经不想要思考未来了。 　　他默默地想到。守土者阿克塞尔，这位危险度极高的帝国皇帝，在学识之都的判断里面，比黑太阳还要恐怖。 　　因为黑太阳本质上更像是学识之都人，他追逐未知，求索知识，如果伊奈迦二世是学识之都人，埃尔格相信，那一代的首席大学士和柯瑞兹恩都会欣然让出自己的位置，让对方坐在那最高的顶座之上。 　　而守土者……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独夫。 　　为了自己的愿望，宁肯埋葬全世界的独夫。 　　学识之都的浮空城技术，精灵的终端网络技术，矮人的通天之塔技术……以学识之都如今的情报，守土者如今已经将许多最高等的技术纳入掌中，而且无人知晓他真正的计划。 　　浮空城，全国通网，还有可能的灵魂改造，以及最不可思议的……帝都武器化改造，似乎都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而且，作为同样进行过千星之兽研究的埃尔格，也同样知晓那最可怕的一种可能。 　　“释放千星之兽，清洗大地……” 　　他真的会这么干吗？埃尔格不确定这点，所以他只是沉默地聆听。 　　【银天之门的开启，就是为了满足他的求知欲】而黯此刻还在推测：【它能看见人的前世，或许那些灵能者的前世就是前纪元文明的大人物？我记得，清月尖塔不是也有相关的推测吗？许多灵能者很可能都是之前的大人物和强者遗留，随着一世世的轮回，有些灵能力量就此消磨，有些灵能力量却愈发强大，甚至，能孕育出先知】 　　“嗯。” 　　埃尔格微微点头：“的确，那些被邀请而来的强大灵能者或许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接下来的各国使者……说是约束恶魔技术，但诸国其实应该都已经发现，真正研究恶魔技术的，其实就是我们和灵械教团吧？” 　　“灵械教团如今已经收缩，而我们却光明正大的邀请各方人员过来，这简直就是主动进行所有人对我们的声讨大会，除非我们交给所有人恶魔技术……这简直就是恶魔技术大扩散，我看不出这个举动的目的。” 　　【这就牵扯到了求索塔主的第二个欲望：他想要改变泰拉人类文明的命运。换而言之，根据我的观察，他具有极强的救世主意识】 　　黯果断道：【恶魔技术或许只是一个由头，他应该是想要借此机会，发表某种宣言，亦或是进行一些更机密，我们所不知道技术的发布——实际上，我认为，绝大部分熟悉求索塔主的强者肯定都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们才能按捺住如今大战的矛盾，派遣重要的使者过来，观察塔主‘真正的研究’】 　　埃尔格微微点头，他其实也隐约感觉到恶魔技术的约束会议只是一个由头，但求索塔主究竟还有什么研究，能在气氛颇为透明的学识之都隐藏下来，还能震惊整个世界？ 　　【第三个，就是求索塔主的权利欲】 　　黯看向埃尔格，她轻声道：【半身，你难道不也是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向我感慨吗？】 　　【柯瑞兹恩阁下……已经不满足如今首席大学士的身份了】 　　【他想要更多，不一定是皇帝亦或是统领，他或许是想要得到更多的资源去倾注自己的研究……他想要更多的权利】 　　“唉……人类都是如此。” 　　埃尔格叹了口气，金丝边单框眼镜的青年再次抬头，看向远方的求索尖塔：“历代有这种想法的首席大学士很多，倒不如说，没有的才是少数。” 　　“想要成为学识之都这座泰拉最璀璨宝石的持有者，主宰者。” 　　“但他们都将要面对……面对学识之都的底蕴。” 　　“面对‘大图书馆的守护者’。” 　　与此同时。 　　另一处。 　　熔铁尖塔。 　　熔铁尖塔之主，罗曼尼·熔铁与一位有着两只长长尖角，紫色波浪长发，酒红色的双眸的龙魔女交流。 　　“导师，为何龙岛不让你作为代表？” 　　尖塔之主已经是学识之都的顶层，但正如同每一位强者都有着自己的老师——可能是自然，可能是某种动物，可能是前人的书籍……但更多的，他们都有老师。 　　罗曼尼自然也有老师，而他的老师名为思卡莱塞摩尔，此乃龙之名，代表祂是一位真龙。 　　“嗯～谁知道呢？” 　　紫色的魔女半个身体都靠在自己的学生身上，胸前的丰满挤压着自己学生的右臂，让这位年龄已经身不由己的尖塔之主颇为不自然地扭过头：“导师，别这样，谈正事呢……” 　　“嗯？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魔女抛了个媚眼，却发现对方半点也不受诱惑，便知道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是压榨太狠，便叹了口气：“你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真没劲。” 　　——你也知道是年轻啊？！哪来的人能和龙比体力的？ 　　“老师，自重。” 　　在罗曼尼快要蚌埠住的时候，这位龙之导师也算是打起精神，认真道：“马赫迪不是一般人，你也知道，他是希利亚德的弟子，当初那家伙就和龙王们关系不错，我其实也挺中意他的，可惜他比石头还石头，比现在的你还要没劲一千倍。” 　　“而希利亚德的弟子，他似乎有不少秘密，让龙王也愿意苏醒的秘密……实际上，全泰拉的强者，大概都感知到了前段时间，四大龙王齐齐苏醒，汇聚于龙岛的波动吧？” 　　“有些人会认为，那是因为泰拉世界大战。但实际上不然。祂们的苏醒，都是因为马赫迪的存在。” 　　“居然？” 　　罗曼尼眉头紧皱：“居然如此重要……那看来，我上次去参观银峰领大雪顶圣地时，带去的礼物和投资不够多——假如能和他的师弟伊恩结交更好的关系，或许这次变化就能占据先机……” 　　“也不迟。” 　　思卡莱正色道：“那个小家伙身上的秘密一点不比他师兄少，一般的学者可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造出一个圣地，哪怕是先知也不行。” 　　“要我说，那位伊恩·银峰能安安稳稳呆在帝国中，借助帝国的力量发展自己，就证明他远比他那个师兄要聪明……或者说，要危险。” 　　“要我说，罗曼尼，你这次就不该参合这次大事件——你不如早点退休，和我周游世界，这样说不定还能过上一个快乐安宁的晚年。” 　　“和导师您在一起，快乐是肯定快乐，就是晚年未必能活多久，安宁更是未必，安详还差不多。” 　　罗曼尼微微摇头，他直言道：“我是熔铁尖塔之主，必然不可能缺席这次大会议。” 　　“无论首席大学士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我都必须见证——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欲望。” 　　有熊熊烈火，于这位鬓发已白的尖塔之主双眸中燃起：“实话实说，即便是死，我也要看到最后……我有这种预感，柯瑞兹恩·求索这一次带来的，绝对是可以改变一切，改变世界的‘道途’！” 　　“我一定会参与其中，哪怕仅仅只是留下一个名字！” 　　思卡莱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学生，然后又微笑着依靠在对方肩上：“……我就是喜欢你们人类的这种热情。” 　　“明明不值一提，算不上什么天才，却莫名有着这种野心和欲望……真是让我心醉啊。” 　　“您再怎么撩拨都没用的。” 　　而熔铁尖塔之主干脆利落地拒绝道：“山之王最近不是也挺有时间的吗？您去找她吧，我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切，没劲。”思卡莱啧了一声：“她养孩子呢，现在是母性形态，我可不会自找没趣……” 　　“诶。”想到这里，这头真龙又来了兴趣：“这么说来，独身母亲，岂不是未亡人？我变幻成男身，偷偷过去……” 　　“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就在一人一龙还在进行温馨交流的时候。 　　来自世界各地的空艇都在朝着学识之都靠近。 　　帝都的空艇之上，金发绿眸的年轻人站在空艇的甲板之上，遥遥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而龙岛之上，暗金色的巨龙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以太武装，全新的技术，来自妖精乡的技术支援，还有妖精伊恩的力量，全部都汇聚在这龙躯之中，加持着一般第四能级都未必能有的力量。 　　“我出发了。” 　　没有丝毫犹豫，暗金色的巨龙一跃而下，朝着泰拉大陆的方向坠落。 　　而四道目光注视着他下坠。 　　下坠。 　　直抵这片大陆最深层的漩涡中央。 ###第三百零五章 幽谷从天而降 　　沐荫号空艇越过七城联盟的北山航线，从星球的阴影中飞出，驶向迎面而来的晨曦。 　　通体晶蓝，宛如一颗璀璨宝石，沐荫号是泰拉中少部分可以平稳升空至外太空轨道的高速空艇，它的原型来自于前纪元文明的反重力宇航飞船，最初是作为空天航母打造，但因为护盾规模小，无法挡住第四能级升华者的进攻，故而改为帝国官方的外交空艇。 　　依森嘉德站立在这艘帝国宝石的甲板上，他感受着半空中稀薄的空气，俯瞰着空艇之下那如同斑点一般的山脉与城市，心中的思绪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朋友伊恩的梦想，也知道他想要前往高天之上……他发展领地，建造工业，制造全套的炼金园区，就是为了制造一艘这样的空艇……可能是更强的空艇。 　　但终究都是一样的，这种技术，这种思路，早就存在于这片大地之上，只是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不会被人重视。 　　归根结底，群星之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去付出一切探索？ 　　当人们还忙着在大地上互相厮杀，互相仇视，互相鄙夷的时候，前往高天又能证明什么？ 　　假如仅仅是想要卓显自己的强大，成为第五能级强者不就好了吗？ 　　其实他懂的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 　　伊恩曾经与他说过，如果没有囚星天狱的天，漆黑的天空之上全都是闪耀的星辰，而那些闪耀的星辰每一个其实都是与他们的太阳那样庞大而灼热的存在，而每一颗星辰都有着自己的星域星系，在那里有着数之不尽的行星，行星上很可能有着数之不尽的其他生命。 　　伊恩曾经和他说过，在辽阔无垠的宇宙深处，有着人类难以见到的景色：巨大的赤红色星辰缓缓膨胀，吞没它的所有孩子；耀眼的烈焰从一颗衰微的星辰核心爆发，扩散至数十光年外仍然灼目无比；从远方看上去极其宏大绚丽的星云内部很可能有几颗闪烁无穷脉冲的可怖之星，会扭曲所有靠近周边的讯号…… 　　伊恩和他阐述过这些东西。充满渴望，充满热情。 　　作为伊恩的朋友，依森嘉德很想要理解对方，很想要被对方的梦想感动……但他在沉默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看法。 　　“可是，伊恩按照你的说法。” 　　那时的依森嘉德道：“宇宙不就和地狱一样吗？冰冷，静谧，危险，需要最坚固的船与最强大的力量才能远渡去彼方——而那彼方却是完全的未知，不一定会有收获，不一定会有惊喜，很有可能会有危险，需要一直等待，绝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趣。” 　　“现在的人们就连吃饱饭都需要辛勤劳作，甚至明天能不能活着都要打个问号……这真的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吗？” 　　“当然不值得期待。所以我才愤怒。” 　　所以伊恩用一种他难以理解的逻辑回答道：“所以我才要来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天上的还是地上的，人心之外的还是人心之内的，我全部都会解决。” 　　“然后，我们就会前往远方。” 　　“……这有意义吗？” 　　依森嘉德始终无法理解这点，正因为他是伊恩真正的朋友，所以他才会问出这句话：“和你所说的那些宏大的一切相比，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而虚无起来。可这些渺小和虚无的一切才是绝大部分人经历的生活……” 　　他那时与伊恩一同仰视没有几颗星辰的天空，轻声喃喃：“宇宙的浩瀚和我眼前的渺小，伊恩，我感到了空洞和虚无。” 　　“好似我现在就在这里死掉，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整个泰拉毁灭，相对于你口中的浩瀚宇宙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的确没什么意义，相较于宇宙，人类和文明本来就是垃圾一样的东西，只是因为偶然而存在，因为运气好所以存续。” 　　而伊恩平静地说道：“但就连蚊子和蟑螂这种东西都要时不时出来恶心人一下呢，我们就是垃圾和偶然又怎么了，渺小的东西因为偶然存在的久了，就是所谓的奇迹。” 　　“终有一日，宇宙也要为这样的奇迹而震惊。” 　　“依森……记住。我们不是为了一个结果而去行动。” 　　“我们只是朝着我们心中认为‘正确’的方向前行。” 　　正确的方向。 　　依森嘉德现在就在思考这五个字。 　　他心中的正确是什么？ 　　他是贵族之子，他是皇室血裔，依森嘉德是伊奈迦二世时代就有的机密实验流传至今的实验体，他的体内有着黑太阳的力量，有着千星之兽与太阳神鸟的血脉。 　　他的存在本身，就比许多人要更加有意义。 　　只是这个意义，正如伊恩所说的那样，相较于整个宇宙，整个泰拉来说，也不过就是其他强者没有太过在意，所以才能勉强存在的幸运。 　　——怎样的世界，才能被称之为正确？ 　　思考着这个问题，依森嘉德忽然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太阳神鸟印记开始闪耀，它开始发光，变热，勃发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它因为一个巨大的欲望，巨大的梦想和渴望而苏醒。 　　故而让年轻的贵族明悟。 　　“原来如此……” 　　依森嘉德抬起头，他站立在数万米高空中，俯瞰着泰拉大陆静谧海的海岸线，喃喃自语道：“原来所有第五能级强者，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们都在思考，都在寻觅……都在建设一个自己心中的。” 　　“正确的世界。” 　　所以，战争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伊奈迦二世……” 　　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太阳神鸟的U形印记虽然已经黯淡了些许，依森嘉德叹息道：“你又是为什么，想要前往高天之上？” 　　自然没有回答。假如真的有回答，那该被吓到的就是依森嘉德了。 　　空艇逐渐驶入学识之都掌握的静谧海海域，学识之都的空天铠装已经前来迎接。 　　流畅飞行的钢铁队列远远地护卫着空艇，而这艘空艇上的其他乘客也都走出舱门，来到甲板上，准备欣赏学识之都的美景。 　　自然。学识之都召开了‘泰拉灵能研讨大会’以及‘恶魔技术管控协商会议’这两场大陆级的会议，帝国派出的使者不可能只有依森嘉德一人。倒不如说，作为特邀嘉宾，依森嘉德才是比较特殊的那个。 　　他也正是因为无法适应那群帝国贵族的氛围，所以才一个人呆在甲板上。 　　可惜，清静又没了。 　　依森嘉德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回舱室，迎接接下来的登陆……却隐约听见了舱室那边传来有关于他的谈话声。 　　“说起来，埃伦家族的那个家伙，又不是灵能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什么会被邀请来学识之都？” 　　那是一位年轻帝国贵族的声音，应该是安洛特家族的那位子爵。 　　他是一位灵能者，灵能是可以凭借火焰构成分身，并且让自己在分身之间跳跃，无论是战斗还是日常都很方便的能力，尤其是安洛特子爵年纪轻轻，如今又是世界大战，很可能凭借战场的功勋得到晋升。 　　依森嘉德并不认得对方，但显然，互不相识并不能阻挡其他人的恶意。 　　“是啊。”也有其他声音道：“整个帝国的受邀名额也就这么几个，他就占了一个……而且我记得埃伦家族这一代的继承者不是他，这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估计是阿芙丽娜夫人那边的渠道吧。但要我说，让不够资格的人参与大事件，并不能混到什么资历，反而会成为耻辱。” 　　这是灵能者对非灵能者的傲慢。 　　依森嘉德隐约有些明白这群人对自己莫名的敌意源自于何处——自己实力不强，只有第二能级，埃伦家族虽然有实力，但他又不是这一代家主继承人，在同样有实力的贵族面前本来就不会有多少威慑力。 　　即便母亲是皇女，也不妨碍他们心中对自己这个‘走后门来的’的人颇为不屑。 　　正常。依森嘉德想到。这群人的敌意其实还挺可爱的，相较于真正发生在他身上的谋算，这种单纯的恶意真的已经足够清新，就像是酸酸的柠檬汁一样，无害而提神。 　　当然，还有另一种敌意。 　　“诸位，还是年轻了。” 　　一个颇为洪亮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不禁侧过头看向那个方向，依森嘉德也转过头，发现对方是西境大贵族，第四能级的科玛伯爵。 　　科玛伯爵并非是灵能者，但作为率领领地在恶魔军团侵袭下守住自己领地的大贵族，他有幸作为帝国代表，参与学识之都的恶魔技术会议。 　　他的血脉真形是‘无寐巨象’，一种罕见的巨型魔兽血脉，而在血脉真形的影响下，他身高超过三米，看上去有些肥胖，但实际上却都是坚固的肌肉。 　　此刻，这位有着灰色短发和褐红色眸子的伯爵看向依森嘉德，用听上去和善，但却极其针对的语气道：“你们可千万不要小看我们埃伦家族的小少爷……他可是那位第二代不动坚城，马赫迪·幽谷的朋友。” 　　“那位战胜了皇长孙和其他诸国年轻一代强者，如今声名正盛的年轻强者。” 　　“虽然帝国驱逐了幽谷骑士，但谁知道私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现在这个时代通讯这么发达，指不定他刚才在甲板上，就是在和自己的朋友交流呢？” 　　“他能得到邀请，正是因为这点……不然的话，以帝国的意向，怎会派他前往学识之都？” 　　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依森嘉德与帝国流放者暗通款曲。 　　假如依森嘉德没有还好，可他真的暗通款曲，这就有些不妙了。 　　而更不妙的是，他其实并没有非常坚定地确定好自己的标签。 　　假如说，他百分之百就铁站马赫迪这一边了，帝国反而不会把他怎么样……多少也得留个帝国一边，而不是伊恩那种师兄弟的交流渠道嘛。 　　但他表面上看上去仅仅是因为和伊恩有关系，所以附带着和马赫迪有些关系，并没有好到那一步。 　　这就会让人有些别样心思，甚至觉得他只是个投机者，颇为看不起。 　　——当其他人说你和帝国皇帝钦定的流放者有关系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关系.jpg 　　这其实也是依森嘉德最近这段时间遭遇的尴尬之一。 　　异种研究院之行，依森嘉德，伊恩与安法都与‘马赫迪·幽谷’有过交流，而且显然是同一小队的成员。 　　伊恩那是先知，他别说是和帝国流放者暗通款曲了，他就算是真的在自己领地每天给自己师兄打电话，那也没几个人敢去监听——人家还是南岭大捷的领导者，但凡是还想要未来去南方的，就最好假装看不见。 　　安法那是迦南摩尔十王血的公主，还是胜利者一方的公主，未来有可能是第五能级的继承者……这种身份，帝国人用什么指责？指责外国人与他们流放的幽谷骑士接触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要知道，国域部那位弃暗投明，接受了国域老祖顶座之血的黑公主戈蓝，就曾经直接以自己为筹码邀请幽谷骑士加入呢。 　　唯独依森嘉德，又是帝国人，帝国贵族，实力不强，还不是地方领主……他与马赫迪关系交好，自然会导致他在帝都的关系圈收缩。 　　没有人想要因此被皇帝陛下关注。 　　虽然在学术圈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在贵族圈，他的确比较难做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伊恩和依森嘉德都考虑过让他去南岭的原因，现在这情况，银峰领愈发做大，本来就需要其他领头的管理人员，而依森嘉德也得降低点存在感。 　　至于这位科玛伯爵，为什么会对依森嘉德和马赫迪有如此大的不满…… 　　很简单。他就是典型的被银峰领抢了不少战后重建订单，看伊恩和马赫迪都不爽的大贵族。 　　“科玛伯爵。” 　　所以依森嘉德微微皱眉，他沉声道：“我得到的是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柯瑞兹恩大学士的邀请，请慎言。” 　　“至于你的指责，我会全部记下，日后回帝都，咱们可以在贵族法庭上好好谈谈。” 　　“呵呵，年轻人脾气不要这么爆。” 　　科玛伯爵冷笑道：“说起来，也算是巧合，这次前往学识之都，我也同样有任务。” 　　“幽谷骑士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完全是因为第一骑士将自己所有的传承都交给了他，其中有很多就是帝国的资源……据说，还有黯月动乱时期，第一骑士带走的那些皇室的遗产。” 　　“那些遗产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先帝陛下支持第一骑士进行的有关于‘极之域’的研究，不能流失在外。那是整个帝国的资源倾注的结果，不能让幽谷骑士一个人持有。” 　　“这一次与幽谷骑士见面，我定然要讨一个说法。” 　　“确实！”“的确，本就应该如此！” 　　其他的帝国贵族和使者也都纷纷跟腔。 　　对此，依森嘉德并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太经典了，无论是科玛伯爵还是其他贵族，都自大且自我主义地恰到好处。 　　和聪明人待久，依森嘉德都忘记，泰拉大陆这么大，贵族这么多，没几个傻逼，还以为是在大同世界不成？ 　　但其实，未必是傻。 　　依森嘉德沉默地退至一旁，他的这种‘服软’的反应，反而让科玛伯爵等人无法继续话题。 　　而凭借愈发强大的感应力，依森嘉德还察觉到，眼前这些贵族并不是真的气馁，而是有一种‘目标完成’的轻松感。 　　有可能，科玛伯爵等人是真的带着任务来的……他们在铺垫，蓄势。 　　等到了学识之都，他们就可以借着自己这个由头，将马赫迪叫出来对峙。 　　无论能不能要回极之域的相关技术，他们也都能压压这位第二代不动坚城的气焰，进而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先机。 　　但是想到此处，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想要埋怨公开了邀请名单的柯瑞兹恩大学士——这位学识之都的领导者根本就是想要挑事，所以才会在会议开始前就让所有人知道，马赫迪·幽谷也会作为龙岛的观察者来到此地！ 　　“真希望我也是先知。” 　　心中吐槽之后，依森嘉德叹息着想到：“根据伊恩他自己说，他一眼就能看清楚谁的目的谁的情绪……真羡慕啊。” 　　此刻，在空天铠装的引导下，沐荫号正在逐渐下降，跨过一层层人造云墙，靠近学识之都本土。 　　云层之后，还有云层。这是屏障，也是自然现象，云景之地就是会汇聚周边的水分和空中浮游生物，构成一个巨大的空中生态圈。 　　当蓝宝石一般的空艇划破层层流云，最后一道迷雾般的屏障也被空艇舰首破开时，心中有些烦闷的依森嘉德便忍不住睁大眼睛。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连串如同项链般的空中群岛，它们呈现三层同心圆的环形岛链分布在外层，每一座岛都郁郁葱葱，长满了奇异的蓬松空植。 　　而在岛链周边，有大量类似巨鹱一样的大型鸟类栖息，它们以家庭为单位，三三两两地在空岛周边翱翔，带动着高空罕见的轻快流风，发出悦耳的长鸣。 　　最外层的岛链高度最低，而托举着第二层岛链的云层不断流动，宛如天河一般朝着第一岛链的方向垂落，形成了类似一个香槟塔的结构，而在这个香槟塔的最顶层，也就是第三岛链的最中央，便是一片浩瀚的空中世界。 　　那便是位于所有泰拉城市之上，甚至是山峰之上的浮空大陆。 　　学识之都的首都‘天上都’。 　　漩涡一般的澎湃云流不断卷动着，形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有一个白色的云之龙卷托举着整个空中大陆，千百座高塔屹立在这座城市之上，密集的建筑环绕在高塔周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型城镇。 　　这便是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地。 　　即便是见过帝都的巍峨，以及世界树之都的宏伟，学识之都给予人的震撼也是全新的，不仅仅是依森嘉德，即便是其他之前别有用心的帝国贵族此刻也都沉默地注视着远方的空中都市，他们面带敬畏，也因自己得到了可以踏足此地的邀请而自豪。 　　而依森嘉德看的更加仔细一些。 　　他看见，整个学识之都被尖塔周边的城镇分割成了数百份，而联通这些空中浮岛的，便是一座座天桥与小型空艇。如同鱼群一般的小型空艇构成了这座空中都市的大动脉，运输着各种物资。 　　巨大的货船从地表，通过特殊的反重力发射器加速至数万米高空，它们来到对应的货物倾倒区，打开舱门，如同雨水一般的货物便顺着特殊的引导力场没入对应的仓库——这一切都是自动化的，与如今泰拉完全不同的画风。 　　而他还发现，那些位于城市中心的高塔，并不单纯是学者的研究院——它们其实是一座座加速发射塔，那些单人空艇就是从高塔的顶端喷射而出，获得了初始的加速度，如同喷泉一般，让这些空艇划着弧线前往空中都市的各地，然后才平缓地顺着空中道路缓缓前进，充能亦或是回家。 　　整个学识之都，就是一个巨型空中飞行器基地——被三层岛链，也就是三层超巨型要塞护盾发生器保护的它，就是一座永远悬浮在静谧海上空的不落要塞！ 　　难怪，即便是以飞焰地的疯狂，都从不侵犯就在旁边的学识之都的一角……即便是疯狂的飞焰诸王也很清楚，即便是泰拉各国不出手驰援，仅仅是以天上都一城的力量，就不是他们两个第五能级能够攻陷的。 　　至于现在……三座岛链上的要塞护盾发生器正在被替换，那正是源自于帝国帝都的行星护盾发射器。 　　这座不落之城，很快便是第二座空中的不动坚城！ 　　“超巨型空中基地……” 　　依森嘉德喃喃自语：“浮空城的最终完成形态，就在这里了。” 　　他完全理解帝都的浮空城为何可以这么快就实用化了——因为所有的技术早就经过验证，只是帝国是唯一一个愿意付出极大代价，去获得它的势力。 　　沐荫号正在缓缓降落，他们将要降落的地区是学识之都专门针对最近会议前来的使者而拼凑出的‘使者之岛’，各国使者和代表都在这座郁郁葱葱，被林木和雅致小楼的区域居住。 　　已经有不少人抵达，他们散布在岛屿的各地，观察最近这一批全新的来客。 　　“帝国的队伍？” 　　“来的可真慢。这群帝国佬就是不懂什么叫做礼仪。” 　　“等等，那个下船的金发年轻人……” 　　毕竟如今是全面战争时期，为了避免矛盾，正在战斗的几国居住点不在一起。 　　即便学识之都已有禁令，不允许互相争斗，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特意去公用区域言语挑衅——这也算是泰拉的一种打招呼。 　　但，当所有人看见依森嘉德时，目光便朝着他倾斜了。 　　甚至没有之前空艇上的窃窃私语，只有一道道来自各地各族，各大势力的灼热目光。 　　——怎么所有人都在关注我？ 　　察觉到这点后，依森嘉德也感觉有点绷不住了……他原本就是觉得在帝都呆着有点难受，所以才干脆离开去学识之都的，结果到了学识之都还要被围观，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 　　不……其实很明显。 　　在摆脱了最初的慌乱后，依森嘉德迅速反应过来，为何这些人都注视着自己。 　　还是因为马赫迪。 　　他们所有人的目标都是马赫迪……都是伊恩。 　　无论是帝国的敌人还是帝国的盟友，无论是矮人还是精灵，亚人还是海裔，谁都对第一骑士的遗产非常感兴趣。 　　有些想要和自己套近乎，有些想要针对自己做一些手段……趁着马赫迪不在，自己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原来如此……看来窥视伊恩身上遗产和第一骑士研究的人不少） 　　依森嘉德目不斜视地缓缓走下飞艇，他很清楚，此刻只要自己不做多余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有问题——各大势力的人关注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实力比较低，只要从自己身上打开缺口，那么理论上毫无死角的幽谷骑士说不定也会露出破绽。 　　除非……有些人已经通过种种渠道知道，自己体内有关于伊奈迦二世那特殊的血脉。 　　他们只是借着幽谷骑士的名头来关注自己，实际上是在窥视那份黑太阳的血脉记忆…… 　　一切皆有可能。 　　依森嘉德知道，当自己选择来到学识之都后，他就必然要迎来这样的窥视和考验。 　　等等吧。 　　他想。这些人终究是不敢在学识之都的迎宾岛上搞出什么小动作的。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等到会议开始，事情那就轻松多了。 　　但实际上，依森嘉德实在是高看了这群人的道德……亦或是说忍耐力。 　　早就在帝国空艇还在降落时，苍天王庭一方的使者就立刻对本部展开联络，得到许可后，立刻便隐隐与九寒联邦，飞焰地和峻岭堡的使者联合起来。 　　他们的目的不得而知，或许是单纯的想要给帝国使节团一个下马威，或是想要针对依森嘉德这个明显有特异之处的‘特殊邀请者’做点什么文章，亦或是干脆的就是想要来一场泰拉习以为常的使节团全武行……什么都可能发生。 　　但什么都不会发生。 　　因为就在依森嘉德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正在皱眉思考自己应不应该拿出全部实力的时候…… 　　天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赤金色的流星。 　　“那是？！” 　　原本就在旁边，知道帝国使节团一到肯定要出乱子，想着准备出手帮依森嘉德一把的熔铁尖塔之主罗曼尼睁大眼睛，看向天空：“那是，龙岛的方向？！” 　　“哇。” 　　龙之导师，亦或是说龙魔女思卡莱注视着这一幕，不禁眯起眼睛：“这个小家伙……似乎很有意思。” 　　一颗赤金色的光芒在高天之上亮起，将周围洁白的云景染上一层淡淡的霞红。 　　它以笔直的轨迹，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清晰无比的红色划痕，大气被贯穿，狂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厚密的大气也被划开分离，犹如被剪刀裁开的白布。 　　幽谷从天而降。 　　轰！！！ 　　在最后降落的那几秒前，赤金色的光芒减速了，它以一种似慢实快的速度降落在了迎宾岛之上，带起了滔天气浪与冲击波，瞬间便将几乎所有人——主要是那些已经开始靠近的苍天王庭一群人吹飞。 　　绝大部分人都被吹到了迎宾岛的森林之中，有几个比较轻的好像吹到了半空乃至于岛外……反正有学识之都的人看护不会有生命危险，光芒的主人也没太在意。 　　而在冲击波和烟尘之后，一头巍峨壮硕的暗金色巨龙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站立在明明位于中央，却没有被冲击波席卷的依森嘉德旁边。 　　——你这时机也把握的太好了吧？依森嘉德眼神示意。 　　——我在天上挂了两天，就是等你到，我看看有谁别有用心。伊恩眼神回答：（别大意，刚才人群里面真的有针对你而来的恶意，他们估计真的察觉了一些你身上血脉的端倪） 　　依森嘉德非常理解，他极其自然地躲在了巨龙的身后。 　　【对不起。可能有点没把握好力道。】 　　暗金色巨龙用沉稳的声音道：【我刚才似乎感觉到了有人似乎想要对我，对我的朋友不利——是谁，能站出来和我说一说吗？】 　　虽然语句谦逊，但没有人觉得幽谷骑士……抑或说，眼前的真龙在谦虚。 　　伊恩从不让自己的朋友为难。他也从不让令自己和自己朋友为难的人好受。 　　暗金色的眼眸扫过全场，看看究竟有哪个愣头青真的敢站出来——亦或是不退一步。 　　那时候，伊恩可绝对不会客气，会狠狠地给他来一发龙息。 　　即便是同为第四能级的强者也眉头紧皱，微微后退，不愿直面锋芒。 　　迎宾岛广场陷入了沉默，以此迎接它最尊贵的客人。 ###第三百零六章 课题：奥法道途 　　马赫迪以龙躯降临迎宾岛，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高大的真龙之躯呈现金属质感，坚不可摧的鳞甲微微震动，令周边所有人的心也随之震颤。 　　——虽然大家都知道马赫迪与龙岛有关系，恐怕就是身具龙血的家伙……但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变成龙下来啊！ 　　而且，马赫迪这个气息，相较于半年前，已经变得更强……更加深不可测了！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对峙） 　　这样的想法，并不仅仅是科玛伯爵一人拥有，绝大部分在场，自忖不弱于马赫迪的强者都没有在此刻特意出头。 　　这一次来到学识之都，他们都各有任务目的，在关键时刻到来前不能损失太多实力。 　　马赫迪是龙岛的观察者，而且还是真龙，和他打一场，他过个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而自己恐怕还得休养十天半个月。 　　更不用说，迎宾岛中有的是其他势力的人。 　　假如交手出了破绽，受损的永远是自己一方。 　　当然，理由这么多，说白了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马赫迪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他们这些大势力的代表感到忌惮。 　　而伊恩却很清楚，这是因为他把握的时机恰到好处。 　　假如是在几天前，他一个人来到迎宾岛，既没有理由出场展现实力，也没有这么完美的场合让所有人位于广场互相忌惮，那即便他驾驶龙躯过来，也会遭遇许多次骚扰和挑衅，用于试探他实力的上限。 　　但等到两天后，依森嘉德到来，他便有借口展现自己的实力和火爆的脾气，把握在可以让人感到威胁，不好出手的级别。 　　除此之外，也可以借用依森嘉德的到来，判断一些事情。 　　迎宾岛上，没有几个人对伊恩怀有善意，环视整个岛屿，绝大部分势力对自己都是鲜红的敌意，反倒是帝国和迦南摩尔里面有几个中立的黄色与友善的绿色。 　　从中根本无法判断什么，但依森嘉德的话，伊恩却从众人的反应中发现，峻岭堡和苍天王庭的反应比较奇怪。 　　相较于马赫迪这个理论上更大的目标，他们更加关注依森嘉德。 　　这显然不正常，也代表峻岭堡和苍天王庭，或许知道一些依森嘉德血脉的内幕。 　　至于飞焰地，却只是很普通的敌意。 　　【诸位，迎宾岛严禁争斗】 　　此刻，首席大学士柯瑞兹恩的声音响起，这位第五能级的学者平静道：【诸位都是贵客，请不要弄出见血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还请各位互相担待一些】 　　【等到人齐，便可以召开会议】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延疆与剑港那边的人没有来，会议应该很快就能开始。 　　此刻，学识之都的相关工作人员也赶来了，他们劝导各位使者回到自己的居所，而各大势力的使者也就借坡下驴，回到了各自的居所。 　　至于依森嘉德，便干脆离开了帝国的队伍——作为帝国领队的科玛伯爵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却一言不发。 　　气势被夺，他已不可能上前去质问马赫迪了……而且当依森嘉德真的和马赫迪站在一起时，他反而没办法做什么。 　　怎么？想要质疑一位皇女之子叛国吗？被流放者其他人都不可以接触，唯独有皇室之血的人可以，因为他们就是国家。 　　（看来……瑟塔尔皇室放逐马赫迪背后应该有隐情，并非是我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外粗内细，科玛伯爵暗暗想到：（还是先回去汇报一下情况吧，依森嘉德与对方的关系也比想象的好，与原本的情报不一致） 　　各方都退去了，只剩下马赫迪与依森嘉德呆在广场。 　　（你就打算这样用龙躯参加会议？） 　　金发青年用光传讯道：（我记得过去的龙岛使者都是用义体来的吧？） 　　（我比较特殊） 　　伊恩撇了撇嘴：（龙躯就是我的义体） 　　嗡嗡，此刻，伊恩周身的龙躯开始散发出耀眼光芒，璀璨的金色光辉宛如一颗小太阳，照耀了整个迎宾岛——原本已经离开的诸多使者都回过头看向广场中央。 　　然后，他们便看见，巍峨暗金巨龙之躯化作了一团抽象的几何光影，在呼吸间便被一道虚境的裂缝收纳。 　　而面容平静的黑发青年身影从中而出，站立在地面之上。 　　“这是龙王教我的，收纳自己庞大躯体的方法。” 　　马赫迪笑着对依森嘉德道：“分离核心部分，将整个龙躯视作部件，收纳进亚空间，需要的时候再根据需求展开，重塑龙躯——虽然需要一段时间‘变身’，但现在却可以方便行动。” 　　“原来如此。” 　　依森嘉德也仿佛恍然：“那大概要多久？” 　　“几秒吧。” 　　所有有心人都听见了这似乎是平常对话的对答，并铭记于心。 　　（实际上呢？） 　　（根本不需要时间）伊恩回答道：（呼唤龙躯还能制造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所有攻击和敌人吹飞，甚至可以算是一种防御手段——这可是龙王的秘技，怎么可能有破绽） 　　伊恩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误导欺骗敌人的地方，哪怕手段简单也是如此，该上当的人肯定会上当。 　　“我住哪里？” 　　环视一圈，发现学识之都的工作人员都带着各国使者离开，已经消失，他不禁对学识之都的服务能力抱有微词：“他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龙，所以圈了一片空域给我飞亦或是一座岛给我筑巢吧？” 　　“那当然不至于。” 　　天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熔铁尖塔之主罗曼尼与龙导师思卡莱携手而来。 　　罗曼尼是伊恩的熟人，他曾经亲自前往过霞辉领参加圣地奠基仪式，与伊恩相谈甚欢，商议了许多合作与投资事宜，飞焰地恶魔军团入侵袭击那一天他也在场，帮助了霞辉城重建。 　　这是一位霞辉领的老朋友，假如伊恩以自己身份与他交流，定然相谈甚欢，但这次毕竟是马赫迪，所以他只是平静地看向对方，等待对方继续刚才未完的话语。 　　“我们为首席大学士的客人准备了单独的住处，位于迎宾岛另一侧的小岛，请随我来吧。” 　　“请引路吧。” 　　马赫迪与依森嘉德与罗曼尼一同起飞，朝着另一旁被密林笼罩的小岛飞去。 　　“这次来的人脾气似乎都不是很好。” 　　刚刚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的马赫迪毫无自觉地对罗曼尼抱怨道：“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我的朋友天知道会遭遇怎样的刁难——学识之都一直都是这样邀请人的吗？” 　　“这却是另有隐情。” 　　罗曼尼笑了笑，他对马赫迪言语中的不满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听得出来对方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是另一个：“这次受邀而来的使者和灵能者，都是曾经接受过学识之都资助，亦或是有合作协议的‘互助者’。” 　　“他们大多都是研究人员，亦或是手下有很多灵能研究所的大贵族，大领主，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外交使者，当然脾气就会显得暴躁一些……但说实话，我们学识之都对此也不会太在意。” 　　如此说道，这位尖塔之主便带着两人来到了小岛上的一座白色高塔旁：“因为只有有竞争，智慧的火花才会被点亮。如果研究者之间没有那种互相较劲的意识，技术的进步就会缓慢。” 　　“有些项目还得是合作比较好。” 　　马赫迪摇头道：“互通有无，各方协作，这才是健康的发展。” 　　“这就是这次会议的意义。”尖塔之主解释道：“这一次的灵能发展大会，各方使者都是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过来，对各方发表——所有人都分享自己的研究，互相交流经验，互相质疑并完善。” 　　“毕竟都是有学识之都资助的项目，学识之都有权利要求这些研究者互相交流沟通。” 　　“半强制性啊。”马赫迪微微摇头，然后点头：“也罢，在泰拉这种地方，说不定学识之都这种做法才是正确的。” 　　“理想与现实，终究还是要遵循客观规律行动。” 　　面对眼前理论上应该是第三能级，只有龙躯才是第四能级的第二代不动坚城，罗曼尼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危险。 　　这种危险，源自于对方的底牌，作为战斗经验和学识都极其丰富的尖塔之主，罗曼尼很清楚，马赫迪有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力量。 　　至于熟悉……却是因为马赫迪给他危险的感觉，和当初在银峰领，伊恩给他危险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愧是师兄弟啊。 　　他如此想到，然后抬起手，向马赫迪与依森嘉德介绍：“这里便是两位这段时间在学识之都的住处，里面的飞梭，加速弹射设备还有所有设施都请自由使用，如果有其他需求，可以摇铃呼唤管家，学识之都会满足两位所有合理的需求。” 　　“对了，高塔内还有第四安全等级的炼金实验室，不用担心泄密，我可以用真理担保。诸位可以在那里进行想要的实验。” 　　“假如是我师弟的话，肯定会很喜欢这里。” 　　马赫迪看着白色的高塔，他微微点头，评价道：“说起这个，伊恩他也与你们有合作吧？为什么这次没有邀请他过来？” 　　依森嘉德站在一旁也露出好奇之色——虽然看着伊恩询问其他人为什么没有邀请自己过来这点的确有点好笑，但他早就练出了和伊恩一样精湛的演技。 　　感受到两人好奇的眼神，罗曼尼解释道：“我们和银峰伯爵的协作才刚刚半年不到，而且对方才刚刚打完一场防御战，如今正是要主导他们那边领地重建的关键时刻……综合考虑，我们便没有邀请他。” 　　“当然，其实还有原因。” 　　想了想，罗曼尼也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伊恩的师兄和密友，便干脆说了实话：“银峰伯爵如今正在研究的人造灵魂实用化，以及可能亡君，恶魔技术……我们学识之都都已经掌握了些许。” 　　“他最近这段时间也很忙，但特意邀请过来既没有必要，对对方的事业也有损害，的确大可不必。” 　　确实。 　　伊恩自己想了想，发现自己展现在外界的那些技术的确还没到需要学识之都特意邀请自己的地步，即便双方有合作，但这么短时间，谁都不可能相信他能作出什么结果。 　　真的要邀请，估计也是等几年后的下一次了。 　　“真可惜。” 　　但马赫迪还是遗憾道：“我觉得他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延疆那边的使者大概明天就到。” 　　罗曼尼笑了笑，没有接马赫迪的话，而是看向学识之都主城方向：“九寒联邦那边的使者大概是后天。会议应该是三天后开始，这段时间，两位可以好好地游览一下学识之都。” 　　话毕，罗曼尼便打算带着思卡莱一同离开——这原本并不是他的工作，只是他想着要帮依森嘉德一手，正好在场而已。 　　而与马赫迪交流的这么一段时间，他发现这个年轻的骑士和他的师弟有些相似，都是那种无法琢磨真实想法类型，但是在行动上，马赫迪更加直截了当。 　　如果说银峰伯爵更像是琢磨不透的水雾，那么马赫迪每一个行动进而话语都像是利剑一般直刺要害。 　　（等等） 　　但龙之魔女却叫停了自己的弟子：（你没有察觉到吗？这个家伙体内的力量……） 　　罗曼尼此刻也发现，从刚才开始，自己那原本应该非常活跃多话的导师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虽然依森嘉德也一句话都没说，但那是因为对方只有第二能级，不说话才是对的。 　　但自己的导师可是第四能级的真龙，面对马赫迪这位龙岛的使者，多少也得寒暄几句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罗曼尼认真地观察眼前黑发骑士。 　　然后……他便感应到了。 　　在黑发骑士胸膛中，有着一股隐藏的极好，隐而不发，潜伏在最深处的可怖生机……那浩荡的力量宛如海啸地震前的前奏，维持寂静的氛围。 　　而在对方的左手中，也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这个力量略弱一筹，却勾连那庞大的力量，构成了一套整体结构，沉寂无声。 　　一旦爆发，就是惊天动地！ 　　（第五能级的‘顶座之血’？！） 　　回忆着熔铁尖塔中的传承记忆，即便是以罗曼尼的心境也不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汗毛直立：（马赫迪，居然已经有了顶座之血？！） 　　（稍弱一些，只有一个第五能级器官，称不上顶座） 　　龙魔女凝重的心声响起：（但距离顶座只是一步之遥——对方左手的那个，蕴含着些许结晶龙亦或是真龙气息的器官也非常强大，想要升华至第五能级并不困难） 　　（小罗曼……这位可不是普通的第四能级……不是简单的第四能级真龙啊） 　　（只要机遇一到，条件一达成，他进阶第五能级都是水到渠成！） 　　（换而言之）顿了顿，思卡莱沉声道：（他就是真正的龙王预备役！） 　　也就是在此时。 　　已经察觉到罗曼尼和思卡莱异常的马赫迪转过头，他并没有直接点出对方的观察已经有些失礼，而是微微一笑。 　　有些东西，就是应该展现出来，不然的话，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有底牌，不会顾忌。 　　至于第五能级的器官……在有了龙岛这个大背景下，已经无人可以窥视，反而可以作为威慑。 　　所以，他等了等，等到眼前的尖塔之主和龙魔女都恢复正常后，马赫迪才开口：“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在罗曼尼作出‘请问’的手势后，黑发的骑士才缓缓道：“灵能发展大会，是各方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的会议，对不对？” 　　“既然如此，假如我想要宣传一个灵能——勉强算是灵能相关的研究吧。总之我想要宣讲一个相关的研究，应该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对吧？” 　　“当然有。” 　　罗曼尼定了定神，他当然不相信马赫迪这个骑士有什么灵能相关的研究成果，但考虑到对方是银峰伯爵的师兄，应该是代替这次没来的银峰伯爵宣讲。 　　这样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痛快地点了点头：“你想要宣讲什么？先告诉我一个题目吧，我去登记一下。” 　　“奥法道途。” 　　马赫迪微笑着说道，他察觉到包括依森嘉德在内的三人都对自己投来了好奇与惊讶的目光，认真地强调道：“就是奥法道途。” 　　“这就是我要在发展大会上宣讲的课题名字。”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长吁一口气。 　　——终于找到足够分量的机会，可以把奥法道途宣传出去了！ ###第三百零七章 世界第一的白嫖怪 　　将奥法道途宣传出去，是伊恩早就想要做的事情。 　　奥法道途，其本质有三个极其关键的‘技术节点’。 　　第一个技术节点，是基于人造灵魂，星神之礼计算结构的‘冥想法’。 　　第二个技术节点，是基于冥想法带来的极大计算力提升，进而可以管控全身源质运转，无论是压缩还是加速都随心所欲的‘源质炉心’。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技术节点，便是基于强大的计算力和自我源质控制能力带来的‘人造升华器官’。 　　三个技术节点，相辅相成，一步接着一步，每一步都不可缺少。 　　而第三个技术节点，伊恩还没有完成。 　　人造升华器官需要的计算力太大，而且需要对自我进行剖析，还要根据自己的肉体情况进行优化，才能避免畸变亦或是升华失败。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服用魔药的‘升华之道’也有‘天赋’这一说法，因为有些人或许就是基因超级敏感，过敏原超多，亦或是被升华器官勾起了体内的畸变点，导致根本无法进阶。 　　想要克服这一点，奥法道途就必须要有一个‘标准升华器官模型’，以其为标准，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优化。自此，奥法道途的修行者就可以自由修行任何一种血脉真形，不受任何肉体因素影响。 　　问题就来了。 　　谁有标准升华器官模型呢？ 　　别说火种——火种都是异星文明，和人类的标准没什么关系。星神也没想过这种把其他物种的器官用在自己身上的道路，祂们有更高级的技术。 　　伊恩自然也不可能有……他虽然开创了这个道途，但很多积累还不够。 　　只有泰拉诸国了。 　　伊恩单凭自己，单凭银峰领的力量，使用泰拉之心，竭尽全力或许能制造出一两个奥法道途的修行者，但也仅限于第一第二能级，几个他研究比较深的血脉真形。 　　但再高，他就办不到，这需要泰拉之心的成长，也需要得到更多的血脉真形图谱，升华器官模型。 　　而泰拉诸国却办得到。 　　作为已经深耕此道多年的泰拉诸国，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开发出奥法道途，但他们绝对已经总结出了一套专业的血脉真形百科图谱。 　　而且，他们应该也有足够的算力和资源，去堆砌出‘人造升华器官’。 　　只要他们能造的出来，伊恩便可以借鉴。 　　并且，作为奥法道途的开发者，他其实已经占据先机。 　　是的，听上去，伊恩将奥法道途公开，只会让泰拉诸国提前拥有人造升华者的能力，平白强大了对手，让征服世界的难度上升。 　　实际不然。 　　奥法道途真正的核心，在于‘冥想法’中，那借鉴于星神之礼的‘计算结构’。 　　有了这个结构，修行冥想法的人便可以直接接驳各种算力设施，自己去推演属于自己的升华器官，而且还能凭借冥想法的升级，不断提升自己的计算力，加速升华器官的成型。 　　而泰拉诸国没有这个关键，只是拿到了人造灵魂，然后使用‘电子脑’亦或是‘生物附脑’的方法提升计算力，再用超算去推演人造升华器官，速度会非常慢。 　　即便是凭借人力物力堆出了一部分人造升华者，而那时的伊恩已经可以后发先至，凭借更完善的道途对他们进行反制。 　　除此之外，源质炉心的结构也是如此，那是伊恩根据古龙心核与以太结晶，还有自己特殊的源种结构推演出的全新升华器官。 　　泰拉诸国只能得到‘马赫迪’提出的思路，具体的冥想法和源质炉心细节，他当然不可能提供，诸国需要耗费资源在这看上去极其完美，实际上也非常完美的道路上，浪费大量时间。 　　然后……便是如同灵灾道途的诸神时代那样。 　　奥法时代就会降临。 　　而这过程，必定伴随着更加惨烈的纷争，战斗，乃至于人体实验。 　　伊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可能。 　　他自己会规规矩矩地照着规矩来，不进行极端的人体试验，但泰拉诸国为了提升自己一方在奥法道途上的进度，必然会越过界限。 　　而且，等到人造升华者的进度抵达一定程度后，各国的前线恐怕就都是第一能级的升华者了。 　　虽然现在也有临时催生出升华者部队的做法，但那需要耗费大量魔药储备，只能打一波，无法持续……可等到奥法时代到来，那就真的会有‘升华者常备军’这种恐怖的军队存在。 　　那是如今的‘超凡部队’都难以抵御，从数量和质量上都可以碾压的超级军队。 　　到那时，战争的烈度，恐怕可以轻易将整个泰拉都打烂吧。 　　但即便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伊恩一样会这么做。 　　很简单——说的好像是现在的泰拉诸国就打不烂这颗星球，不进行人体试验似的……都已经负分了，不快点赶进度，难不成还慢慢吞吞地继续看着整个文明负分下去吗？ 　　至少，到那个时候，有了全民升华者这一可能，被彻底分割的‘升华者’与‘凡人’扭曲社会形态将会消失。 　　当所有人都是升华者后，全新的文明形态就会出现。 　　新的时代必然会伴随着浩大的波澜，伊恩既然无法坐视泰拉沉沦，就有掀起浪潮的觉悟。 　　因为，他就是引领前路，劈开荆棘的先驱。 　　至于这样的未来，还有个阻碍点就是，泰拉的资源够不够。 　　如今的泰拉诸国，其实已经有了量产第一能级魔药的技术，但是他们找不到足够多的魔兽，即便有着养殖地，产能也提不上去。 　　提供给升华者的特殊饮食和药剂如今也没有形成产业，大家也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行。 　　毕竟，有着前纪元文明的教训，还有失落纪元的恐怖，所有人都很害怕耗尽资源这种事情发生。 　　但目前来看……伊恩觉得，却不用太担心。 　　因为，泰拉上，很可能有一个‘永动机’。 　　星神天坠飞船的‘幽晶永动机’，如今就在泰拉之上——它令泰拉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源质富集区，就连月球都因此受到了影响，出现了源质淤积的升华矿脉。 　　魔兽和魔植可能碍于生态，没办法出现太多，但倘若是‘奥法道途’的修行者，直接从空气中获取源质并且自我组合的全新升华者，他们的资源，理论上…… 　　不，实际上就是无穷无尽的。 　　在幽晶永动机制造出的能量撑爆整个摇篮，撑爆囚星天狱半径五光年的界域前，奥法道途就是一个原材料为无限，前途远大到不可思议的新道路！ 　　奥法道途，的确就是最适合如今泰拉情况的道途。 　　（唯一真的需要担心的，就是奥法道途完全成型后，全员升华者的文明战争，烈度会有多么恐怖了） 　　如此想到，马赫迪表面上却面不改色：（不过，就算是将整个泰拉大陆打碎，亦或是把泰拉星球打碎，那最起码也是几十一百多年后了……假如那时候还没有搞定囚星天狱和龙岛的终焉碎片，人类灭不灭也就无所谓了） 　　（相信后人的智慧和理性吧） 　　马赫迪本人面不改色，但一旁的罗曼尼面色却有些精彩。 　　“道途？” 　　他重复道：“马赫迪，你是认真的吗？这个词可不能随便乱用……它代表的是一种划时代的发展，类似于前纪元文明工业革命一般，改变时代的发明创造！” 　　“奥法道途……它真的能缔造出这种未来？” 　　“在这方面，我从不说谎。” 　　黑发的骑士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三日之后，便可见分晓，您就先登记上，就算不行，那丢人的也就仅仅是我一个。” 　　“假如你不害怕丢人的话，那我自然也无所谓……” 　　熔铁尖塔之主微微摇头，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龙岛的使者，不是第二代不动坚城，他肯定早就嗤笑起来，摇头叹息对方的不自量力。 　　但正因为对方的传承与曾经在异种研究院展现过的实力与潜力，他决定还是抱有一点期待：“已经给你登录上去了。马赫迪先生，这一切都是公开的，请准备好你的演讲稿，等待三日后的宣讲吧。” 　　话毕，双方又交流了一会有关于学识之都的话题，罗曼尼为伊恩与依森嘉德留了一份地图，便与自己的导师离开。 　　而龙魔女思卡莱在最后深深地看了马赫迪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伊恩从这位真龙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怀疑，他不太清楚对方怀疑的究竟是什么，但应该没看出马赫迪和伊恩就是同一个人……掉马甲不至于这么快吧？ 　　“他似乎不是传统的不动坚城。” 　　思卡莱的确没有怀疑这点，她怀疑的是不动坚城：“我当年和希利亚德还算是见过几次面，对方的气势宛如高山神岳，又如地壳板块……不动坚城的厚重就是如此可怖，仿佛大地本身。” 　　“可是这个第二代不动坚城，给我的感觉却更加炙热……宛如地幔，亦如星核，甚至是太阳。” 　　“不都是大地吗？” 　　罗曼尼倒是不太在意这种事：“不动坚城当年就在不断改良，那是希利亚德使用自己特殊技术改造的新一代最强真形，如今过去这么久，那老头子肯定也作出了一些全新的改变。” 　　“更不用说，那马赫迪与伊恩也都是天才，更是得到了龙岛的帮助，他们也有改良的能力，新版本和老版本不一样不是奇怪的事情。” 　　“这也就罢了，毕竟不动坚城这种真形也不是我的领域。” 　　但多疑的真龙转过头，看向那座小小的岛屿，她喃喃自语：“那个埃伦家族的小家伙……怎么也给我一种太阳般的感觉？” 　　“虽然一言不发，但一种神秘的感知让我始终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就算真的有问题。” 　　听到这里，罗曼尼侧过头，认真道：“那也不是咱们该管的——这两个人都是首席大学士的特邀客人，他们有特殊之处很正常。” 　　“而没有倾向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观望’，交好各方。” 　　“也是。” 　　想了一会，摇摇头，决定不再继续思考的思卡莱叹了口气，又靠在了自己弟子的身上：“你们这些人类，明明就这么点大，却能整出这么多让龙也困惑的秘密与问题。真是神秘非常呀。” 　　“导师。”罗曼尼身体一僵，他本想要推开，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但是晚上我要去开会，就只能下午陪你一会……你也别老缠着我，去见见山之王不也好吗？” 　　“好耶！”但显然，龙魔女并没有把后面半段话听进去。 　　而就在这个下午，所有关注了灵能发展交流大会宣讲课题列表的人，都发现了马赫迪登记的‘奥法道途’。 　　“马赫迪居然要发表论文，奥法道途？” 　　不少人看见这个标题后颇为惊愕，但相较于罗曼尼的给面子，他们的想法就直截了当的多：“哗众取宠吗？他才多大，怎么敢起这种名字？”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年纪，所以才敢起吧。” 　　对马赫迪没有好感，警戒提防的人为数不少，他们对马赫迪登记的课题大多都嗤之以鼻：“即便他一出生就能修行读书，一直到现在，他最多也就在这方面刚刚入门……万灵在上，他甚至都不是灵能者！” 　　“或许是代替他师弟伊恩发表。” 　　偏向于中立的人们是这么看待的：“甚至，有可能有关于第一骑士和黑太阳的遗产……这可能是对帝国的报复？” 　　这种猜测很快得到了大众的认可，毕竟即便是再怎么不喜欢马赫迪的人，也不会真的觉得这位横扫泰拉年青一代的强者是哗众取宠的小丑。 　　对方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被帝国驱逐，所以要发表一些帝国秘而不宣的机密研究，用来报复帝国？ 　　想到这里，所有人便都兴奋起来，开始向各方总部汇报这一情况，等待指示。 　　与此同时，伊恩也在观看发展大会上其他人预定发表的课题名字。 　　伊恩对泰拉诸国的其他研究者一向怀有敬意，他们并没有星神之礼和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也不是先知，纯粹依靠自己的积累和思路去一步步踏出前路。 　　即便自己要提出划时代的奥法道途，但他也不会忽视其他人的研究。 　　“延疆……通过肉体修行提升灵能的方法与误区……看来延疆的‘修行觉醒’灵能还真的迈上正轨了。” 　　“飞焰地……残疾者的灵魂代偿——论灵能诞生的起因。唔，灵魂代偿？” 　　伊恩看见这个词，心中就明白了飞焰地这边的思路——假如一个拥有完整灵魂的人失去了一部分肉体，灵魂却完好无损，那么他的灵魂就会空出一段无法对应，这额外多出来的灵魂，要不就是因为失去了肉体的滋养萎靡，要不就是因为代偿作用变得更强大。 　　飞焰地肯定掌握了保证残疾者的灵魂变得强大，进而孕育出灵能之种的技术，就是不知道这个技术的牺牲者有多少了。 　　“九寒联邦……塑造升华，灵能进阶。如何提升原有的弱小灵能……咦？灵能升级？” 　　这个思路也让伊恩微微一怔。 　　九寒联邦是不久之前才成立的全新联邦，但它的原体九寒寂山诸部联盟很早就是泰拉的一方大势力，那里也是智慧魔兽和灵能者最多的区域之一。 　　很多智慧魔兽天生就拥有一部分灵能，这灵能被分类为生命灵能，一诞生就不会改变，算是提升了前期而削弱了后期，而那边的许多升华者也有同样的问题，所以对于提升先天灵能的研究一直是那边的主要路线。 　　现在看来，已经有了些许成果了。 　　然后，便是帝国……人类灵魂与灵能的对应结构与中心原则。 　　这是帝国灵知院的研究，因为一诞生灵能，就会让原本不具备灵魂的人类也拥有灵魂，所以反过来说，如果能把握住对应的灵魂结构，是否可以在构筑出灵魂的时候让人也具备一定的灵能？这是搭配人造灵魂的研究。 　　这一猜想也是需要很多人体试验的类型，只能说……这些大势力基本都是在用命去堆研究成果。 　　接下来的，伊恩便匆匆扫过。 　　苍天王庭：灵能的本质以及与自然环境的关系。讲的是灵能与自然互相干扰影响，通过催生出特定灵能场域和灵地加速灵能者觉醒和成长。 　　甘特瑞格姆：特定血脉与灵能的联系。听名字就知道是研究一些特定的灵能血脉，反推灵能本质的研究。 　　鲸歌崖：美食与灵能的联系。 　　啊？ 　　伊恩眨了眨眼，心中顿生茫然：“这是什么研究？” 　　食补？还是说好心情可以让人觉醒灵能？伊恩看见这个课题名字就起了兴趣，感觉这比之前一大堆显然是用人体试验堆出来的结果有意思多了。 　　最起码，鲸歌崖这边的实验不折磨人，被人体试验的个体恐怕会很开心吧。 　　然后便是妖精坠星城那边的‘多重灵能镶套’……一看就是只有妖精和最起码第三能级的灵能升华者才能触及的领域，对普通人的价值不大。 　　之后还有一些课题，但大多平平无奇，譬如说峻岭堡的‘灵能脑机交互实用化’，这种东西前纪元文明都已经完成过了，峻岭堡完全是又造了一次轮子，虽然能垒实基础，但意义很低。 　　而学识之都和灵械教会的研究是最终宣布，算是隐藏项目，名单上没有写。 　　至于‘马赫迪’的奥法道途……如今一看，居然算是压轴戏，就在学识之都和灵械教会的研究前面。 　　“还挺给面子。” 　　伊恩如此评价，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罗曼尼刚才的态度那么微妙了——在前面那么多有着开创性意义的研究理论宣讲后，伊恩的奥法道途要不是把所有人都震清醒，要不就是成为大家提起精神的笑料。 　　只是，在看完所有的课题后，伊恩的想法就只有一个：虽然都是些很好的研究和结论，但远不及我的课题。 　　虽然那些研究理论和结果都很有价值，可相较于完全成体系的奥法道途，真的是有本质上的差距。 　　即便伊恩不打算放出详细的冥想法和源质炉心，但即便是最简单的冥想修法和源质操控法，也能作为如今升华之道的外挂，提升升华者的实力。 　　到时候，升华之道就是三法并行：血脉真形是核心，而冥想法修精神，提升反应速度和战斗智慧；源质炉心修源质，提升力量流量和微操能力。 　　即便是弱小的血脉真形，只要冥想法和源质炉心修的好，也能击败强大的血脉真形。反过来说，同样强大的血脉真形，想要一较高下，就要看各自的冥想法和源质炉心的修行等级了。 　　仅仅是一部分，就具备开创性意义，伊恩不觉得其他人能胜过自己。 　　除了学识之都和灵械教会的研究。 　　首席大学士柯瑞兹恩……他这次兴师动众，把所有人都叫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好玩。 　　“他恐怕，也开发出了一个道途。” 　　如此想到，伊恩露出了微笑，期待地看向远方求索高塔的方向：“这样才有意思。” 　　“准备出发，依森！” 　　站立起身，黑发的骑士放下了手中的晶板，而一旁同样在认真阅读课题列表的依森嘉德抬起头，有些疑惑道：“出发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学识之都逛逛。” 　　‘马赫迪’嘴角翘起：“之前在天上的时候，我就发现，整个学识之都都是一个超巨大的宝库……别忘记，我师弟伊恩的领地正在响应帝国号召，建造浮空城。” 　　“虽然有帝国的设计图，但是又有哪些设计图和思路，能比得上学识之都这么一整个浮空大陆，超级巨城？” 　　“只要去上面走一圈，我就能白嫖……咳，借鉴一下学识之都的思路。” 　　伊恩说的义正言辞，但依森嘉德却心领神会，放下手中的晶板：“借鉴是吧？好，那就走吧。” 　　于是，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 　　世界第一，最凶最恶的白嫖怪，降临在了这片蕴含着无数知识的古老土地！ ###第三百零八章 冰狱浮尘 　　倘若一个依靠接触，就可以窃取……不，借鉴某个造物所有结构的人，来到学识之都，他要使用怎样的方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学识之都各地薅羊毛？ 　　答案是飞！ 　　直接飞，用龙躯飞，接触本地浮空城镇的基座，然后就变成人继续去最关键的本地镇守尖塔转一圈，再去一些比较关键的大型炼金设施所在地转一圈！ 　　从头到尾，不超过十分钟，摸完点就换下一个岛，不拖拖拉拉，也不在乎他人惊异的眼光。 　　无论是谁的怀疑，谁的不满和震惊都无法阻止伊恩白嫖学识之都的技术，第五能级来了都不行，他说的！ 　　“这样做是不是太显眼了一点？” 　　被伊恩拖着高强度穿梭群岛，即便依森嘉德是第二能级的升华者都感觉有些吃不消，他的感觉就是自己坐在龙背上嗖嗖嗖的狂飞，还没来得及感慨‘好快，比空天铠装还要快！’，就要落地，开始用最快速度去本地的商铺购买特产。 　　这些特产都经过伊恩预知视界的检验，研究价值不菲，所以依森也算是目标明确，买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它们一部分是炼金药剂，一部分是学识之都特有的小机器，比如说‘远行尖塔’开发的‘气温调节仪’，随身携带可以形成一层气膜，即便是火山内部也能保证持有者的周边的气温和睦。 　　再比如说‘熄灯尖塔’开发的‘临界裂隙’，可以瞬间制造出一片以使用者为中心的电磁屏障，扭曲所有弹头射击方向，并且通过电磁脉冲制造出一片信息空白。 　　这些特产，都是学识之都各大尖塔研究主要目标时研发出来的附带产品，他们自己只是用这些道具来赚取研究资金，但伊恩却认为，相较于那些太过‘宏大’的课题，这些已经完成了实用化甚至商品化的技术最有借鉴价值。 　　毕竟，那些道途太过宏观，哪怕是拿着手稿估计都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吃透，而从技术变成商品和工具又需要时间……伊恩没打算直接一口把学识之都吞了，他只是来白嫖的。 　　所以，他便非常愉快的回答自己朋友的问题：“显眼就显眼，难道还会有人拦我们不成？” 　　“笑话，我龙岛之人办事，何须向你们解释！” 　　说是这么说，伊恩其实还是和学识之都那边打过招呼的——而各方塔主想的是‘马赫迪要来就来，就给他通行权限又如何’这种简单的想法，所以给他一路放行。 　　结果便是放的过头了，各大塔主面色精彩地看着一头暗金色巨龙在浮空城的各个区域来回乱转，就连空岛交通都被影响。 　　“如果不是马赫迪目前算是龙岛的一员，我都怀疑他其实是帝国那边故意苦肉计赶出来的暗子，现在正在探查我们学识之都的分布分区，到时候好一举攻陷。” 　　临时召开的内部会议中，光脉尖塔之主抱怨道。 　　她是一位精灵老妇人，但却和迦南摩尔没什么关系，是失落纪元前就呆在学识之都的精灵族裔：“他这样来来回回已经走了四十多……哦，现在五十多个岛了，每个岛的镇守尖塔和关键设施他都逛过一圈。” 　　“可这样反而可以代表他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虽然还是会吓到定居的普通人就是了。” 　　罗曼尼是第一个给伊恩通行权限的，他的熔铁尖塔所在的城镇也被伊恩上下其手过，就连环卫高塔的防御设施‘熔光聚焦镜’都被上下拨弄过一圈，但他并不介意：“想一想吧，假如一头真龙真的想要给咱们添乱，哪里会是现在这样的烦恼，最起码也得是惊吓。” 　　这倒是。想到倘若真的是一头真龙兴起捣乱，那造成的破坏肯定是数百倍于现在，在场的所有尖塔之主都点点头：“随他吧。反正也就看看，又能有什么大碍呢？” 　　是啊，又能有什么大碍呢？伊恩白嫖的心花怒放，这些给他通行的学识之都塔主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他的心中加满了好感度，日后假如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定然留这些研究员一命！ 　　殊不知自己已经捡了一条命的诸位塔主暂且放在一旁，伊恩感觉自己这次简直就是大丰收，得到的技术比当初在帝都大图书馆还多。 　　不过，帝都大图书馆算是垒实了伊恩的炼金术和铭文基础，他之所以能在后面急速追上亚德伯特的研究速度，甚至将其超过，也算是那时候不断补充养分的原因。 　　学识之都也有大图书馆，不过和帝都的图书馆不同，那是前纪元文明遗留的设施，据说位于虚境之中，是类似异种研究院亚空间迷宫那样的巨型灵能结构，想要访问，需要的是学识之都代代相传的大图书馆权限。 　　但伊恩自忖自己也有异种研究院院长的权限，哪怕不如学识之都本地的现管，应该也有后门可以进入……但那不是现在需要做的事情。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使用预知视界，一个一个浮空岛地巡视，搜寻自己认为有价值的器具和建筑，并将其复刻进星神之礼。 　　而就在伊恩搜寻到第八十个岛屿时，他察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巨大发现。 　　“咦？银金色？！” 　　暗金色巨龙形态的伊恩神情一愣，花了几秒钟时间转换成人类形态，降临在这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浮空岛上：“这里居然还有这种宝物？” 　　作为捡漏第一的灵能，预知视界查看珍贵物资的特点帮助了伊恩许多，但银色的事物总是少见，更别说金光了。 　　要知道，哪怕是道途，一般也就是金光，只有熄星道途才算是有虹色。 　　至于刻意多花的几秒，算是给所有正在关注他的人打上一个思想钢印，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变身真的需要时间。 　　细节决定成败。 　　“第四第五能级的东西吗？”依森嘉德也颇为惊奇，他也知道伊恩预知视界看见的颜色与对应的能级，故而颇为好奇：“虽然学识之都遍地都是宝物，但那大多指的都是知识和技术。” 　　“真的有什么特别昂贵的材料，早就被那些研究员拿去实验了，而第四第五能级的造物……” 　　他抬起头，看了眼这座浮空岛上颇为平凡的城镇，还有位于浮空岛中央的‘迷尘高塔’，不禁摇摇头：“如果不是你说，我还真不敢相信。” 　　学识之都的千塔，自然是有等阶的。最高等级的，就是首席大学士和尖塔之主所在的顶端尖塔，它们位于学识之都的最中央，也是最高的区域，俯瞰周边的一切。 　　而第二阶，便是最近三百年曾经出过尖塔之主亦或是首席大学士的‘尖塔’。 　　至于第三阶，便是可以留在浮空城上，有着自己特殊研究成果的‘高塔’。 　　至于最后一阶，便是没有随同天上都浮空，位于学识之都地面区域的其他‘塔楼’。 　　迷尘高塔只是第三阶的‘高塔’，证明它这三百年内甚至就连一个尖塔之主都没出过，更别说首席大学士了。 　　这不能说差，因为还能呆在天上，就代表迷尘高塔还有着自己独特的研究领域与成果，能参与学识之都五年一次的计划发展大会。 　　但第四第五能级就想多了。 　　“去看看吧。” 　　伊恩觉得自己可能碰到了一座高塔崛起为尖塔的初幕，或许也，可能是捡到了一个惊天大漏——无论如何，这应该就是这次巡岛白嫖之行最大的收获了。 　　没有迟疑，两人很快来到了浮空岛小镇内部，站在银金色光晕所在的店铺前。 　　这是一家收拾的很整齐的小店，贩卖的是各种炼金基质与一些基础药剂。当然，正如学识之都的风俗，本地的炼金店铺都会贩卖他们独家的‘酱料’，而这个酱料才是他们店铺真正畅销或者说看门的手艺。 　　名为‘创想’的小店铺干净整洁，门口的酱料摊是一种甜辣口的蘸料，搭配本地的鸽蛋卷饼吃别有一番风味，而内部却并没有服务员和店主，只有一台铁构装。 　　【欢迎光临】 　　这台铁构装是比较传统的圆筒形自动机器人，在学识之都的其他浮空岛上也有见过，大多是作为街道清洁机器人使用，有的也会为自动贩卖机补货，亦或是运送外卖。而在这里，就成为了收银员。 　　伊恩看了眼这个机器人，然后便直截了当地看向银金色光芒所在的区域。 　　那是一排炼金基质，大多都是白色，少数蓝色，而银金色光辉位于最深处的角落，伊恩走上前，将其取出。 　　那是一瓶仿佛透明般的银色‘溶液’，看上去平平无奇，与绝大部分炼金药剂比起来都更加平凡。 　　但是，在拿起它的瞬间，伊恩的瞳孔就微微收缩。 　　【冰狱浮尘】 　　【第四能级·完全体·权柄·可食用】 　　【所有恒星皆尽熄灭的冰狱星团，诸多文明灭尽后遗留的尘埃。以千星之炎为灵感，以介观源质结构为基础，以混沌算法贯穿逻辑门，便可缔造出融汇所有文明于一体的纳米火种。浮尘便是其基础】 　　【冰狱浮尘是冰狱星团火种技术的基础，吸收了千星火种，川炎火种，申阿尔火种的菁华，是理论上存续能力最强的自动化火种。以此为基础，可以缔造出‘摇篮’的雏形】 　　【蕴含源质：0.0053权柄单位】 　　【……】 　　冰狱？冰狱浮尘？ 　　看见这个词缀，伊恩心中一瞬间就闪过了置老师希利亚德于死地的可怖疫毒‘冰狱劫灰’。 　　那是一种纳米级的源质疫毒，即便是第五能级也不能豁免，如果不是冰狱劫灰只会将激活后接触的第一个目标毁灭，然后就会停止运转，它的恐怖程度甚至摧毁世界也不奇怪。 　　冰狱浮尘与冰狱劫灰，显然都是同一个系列的东西——而且看介绍，冰狱浮尘似乎是冰狱劫灰的基础形态，亦或是说，所有冰狱相关的技术，都要由冰狱浮尘转换。 　　而且，冰狱劫灰还与‘千星火种’与‘摇篮’……也就是千星之兽和‘囚星天狱’有关？ 　　“收获很大？” 　　虽然伊恩的表情变幻很微小，但依森嘉德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伊恩短暂的惊愕——所以他凑上前用光传讯道：“我们多买点其他的药剂，把这个掩饰下来。” 　　“嗯。顺便买点这里的酱料。” 　　伊恩还在按捺住自己心中的震惊，他此刻思绪万千，只能说没来之前，真的完全想不到居然还能在这种小店有这种级别的收获——他不过是来白嫖学识之都技术的，怎么还能捡到‘冰狱火种’相关的线索？ 　　但仔细想来，却与伊恩的性格有关。 　　他既然来了学识之都，就必然会开始收集全学识之都的技术，而既然他开始收集，就必然会用预知视界察觉到冰狱浮尘。 　　而学识之都，无论有没有邀请，只要知道，伊恩就绝对会来。 　　这是必然。 　　“……命运？” 　　就在依森嘉德顺带买下来一大堆炼金药剂，在铁构装那边付钱时，伊恩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银色溶液：“冰狱劫灰，是当年帝国与延疆诸国联手，从‘北海冰狱’中得到的……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一个火种迷宫，帝国与延疆诸国联手得到了冰狱火种，也不知道是帝国内部使用了冰狱劫灰，还是延疆使用的。” 　　“而现在，学识之都也有了相关的造物……” 　　这并不奇怪，无论是交流贸易都有可能造成火种遗物的流通，但关键也就在这里——无论怎么说，迷尘高塔都只是个高塔，理论上触及不到这个领域…… 　　“迷尘？” 　　但就在此时，伊恩也发现了这个名字的蕴意，他眉头微皱：“难道说，这就是专门用来研究……可为什么它会遗留在这里？” 　　抬起头，伊恩看向这座平平无奇的浮空岛中央的高塔：“迷尘高塔的背后，究竟是谁？” 　　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既然如此，就不必去想。 　　伊恩与依森嘉德带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离开了迷尘浮空岛，他们购买的东西都有专门的飞梭送去两人的居所，但冰狱浮尘这种东西肯定要随身携带。 　　这次收集技术的行动自然也没有停止，伊恩继续和依森嘉德在外到处乱飞——冰狱浮尘是意外收获，但早就定下的目标一定要按照计划完成。 　　至于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以如今伊恩驾驭真龙之躯，第四能级的实力还有龙岛的背景，他已经不在乎什么阴谋诡计了——哪怕是糖衣炮弹，把糖衣吃了再说！ 　　不久之后。 　　迷尘浮空岛。 　　创想小店。 　　一团银色的迷雾凭空凝聚，而后汇聚出一个人形。 　　“果然。” 　　看见少了一大批货物的店铺，这人形微微一怔，然后点头：“那马赫迪的确是希利亚德的弟子，他一批批地扫荡天上都的店铺，寻觅浮空岛的细节，想必就是想要找到这里吧。” 　　“看来，那家伙应该是快要走了……亦或是已经走了。不然的话，他的弟子不可能这么疯狂地寻觅冰狱劫灰的线索。” 　　虽然有误差，但猜测并不算错，银色的灰尘人形叹息道：“当年和伊奈迦聊的还挺开心的，当初告诉他冰狱劫灰的转换方式，只是觉得他能办得到，或许能从火种中汲取到更多的知识，改变这个世界。” 　　“未曾想，却是用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第三百零九章 复活的可能与大会开幕 　　相较于争霸天下，学识之都更偏向于扶持一个强大的存在，让他去建立秩序，进而维护学识之都的存在环境。 　　作为保存知识的学者组织，学识之都是不喜争斗，甚至就连混乱都无法接受的——因为混乱的环境会导致知识的遗失，更会导致许多原本的研究中断。 　　所以，即便是理论上中立的学识之都，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去帮助任何一个有志于建立自己领地秩序的存在。不为了其他，仅仅是为了知识和秩序的存续。 　　所以，在当年，那个帝国中兴的年代，即便帝国皇帝伊奈迦二世从未抵达过学识之都，他也同样得到了学识之都的最高待遇。 　　他曾与大图书馆的守护者隔空交流，相谈甚欢。 　　银色的迷雾人形沉默地环视着这家小小的店铺，这家店铺祂已经看了超过二百三十年，对于祂漫长的生命而言，这也是人生中相当重要的一段时间。 　　冰狱浮尘……亦或是说‘全自动化纳米建设系统基础单元’，正是构成祂躯体的材料。 　　“马赫迪与依森嘉德……希利亚德和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 　　沉默了好一会，人形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一代的首席又在琢磨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还真得邀请他们去大图书馆坐坐。” 　　“咦？他们还买了酱料？”叹气时，人形又看见了门口少了一批的酱料，不禁失笑：“我还挺喜欢这味道的……单以这点来说，说不定马赫迪比伊奈迦和希利亚德更能和我聊得来。” 　　微微摇头，银色的人形消失不见。 　　而伊恩也在一阵忙碌的狂暴技术收集后，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浮岛。 　　“这些东西，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帝国。” 　　伊恩严肃地嘱咐依森嘉德，而对方听出了自己朋友的言下之意，抬起眉头：“你是怀疑学识之都会出现巨大的骚乱？也是，怀光教会都预言了。” 　　“那是其一。”伊恩还真没考虑这个：“主要是我的另一个身体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析这些技术——你是不知道，银峰领那边正在高速发展，但却都是重工业方面，轻工业的进步不明显。” 　　“人民富了起来，却找不到能用钱买到的商品，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最近这几年还好，因为有钱有粮就安心，这些人都是在粮灾中饿过的人，所以目前对奢侈品和有趣的技术物件兴趣不大，给他们发罐头就能满足一切。” 　　“但其他的人也得照顾好，更得准备他们保证了‘安心感’之后的兴趣……学识之都这些小物件，正好在我银峰领改头换面，作为全新的时髦商品！” 　　“专利呢？” 　　依森嘉德还是比较偏向秩序，居然问的出这种问题，而伊恩颇为奇怪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了，学识之都这里会出现巨大的骚乱甚至天灾吗？” 　　“他们哪有那个时间管这个啊，等真的天灾结束，指不定学识之都这边还要去我那里找他们当初的技术呢！” 　　我这是技术保险，可不是随便白嫖！ 　　虽然没有说，但伊恩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这等光明正大的宣告令依森嘉德心生钦佩：“的确，我们不是知识的创造者，只是知识的搬运工和保存者！” 　　“偶尔也得创造一下，但还是借鉴速度最快。” 　　看见依森嘉德理解自己后，伊恩便满意地与对方一同开始收拾这满屋子‘学识之都特产’了。 　　而在收拾的同时，他的思维也不禁发散起来。 　　冰狱劫灰，是导致自己老师希利亚德死去的主因，如果不是银色芯片的遏制，能幸存的恐怕只有‘龙之心核’这样的至高源质结构了。 　　换而言之，冰狱劫灰的背后，也是一个堪比真龙的文明。 　　按照银色芯片的描述，冰狱甚至是一个星团中多个文明，借鉴了其他文明火种，甚至包括千星之兽才造出的强大火种，它蕴含的技术甚至得到了星神的认可，可以作为‘摇篮’的主材料。 　　以源质结构为基础的泰拉纳米火种，和地球的纳米技术不是一回事，它同时涉及到了灵能和源质双方面，估计就连以太都能引动，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材料……摇篮究竟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如今看来，最起码也得是个行星级巨构。 　　而它的武器系统，也就是‘冰狱劫灰’……不对。冰狱劫灰真的是武器系统吗？ 　　它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嗯，就是清理地表，亦或是说分解一块地势山峰，变得适宜建筑的‘地形改造工具’？ 　　所以才会在完成既定目标后停止运转，变成灰尘亦或是石头一般的材料？ 　　这很有可能。 　　但回过头来想……伊奈迦二世是否也中了冰狱劫灰？ 　　“有银色芯片可以抵御。” 　　伊恩喃喃自语：“这说明冰狱劫灰并不是不可中止的，只是希利亚德老师没有学会如何使用银色芯片，亦或是不想使用它。” 　　“而冰狱劫灰作为一种火种的分解工具，它本质上是要汲取其内部结构储存……它是火种的一部分，所以……” 　　“假如我有老师的尸体，还有冰狱劫灰内部的构造，我是不是能复活老师？” 　　想到这里，即便是伊恩的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虽然希利亚德老师说要将其埋在南海，亲眼看见伊恩用通天之塔走向高天之上，但伊恩怎么可能真的把对方随随便便扔到海里面，对方的尸体就在蹉叹崖下方，红杉基地仓储系统的最中央，被伊恩好好地保护起来。 　　如果有复活的可能，他可不是会在乎什么入土为安原则的，肯定就过去把老师挖出来了。 　　但想了想，伊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复活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即便冰狱劫灰在分解的时候记录了老师的所有肉体信息，最多也就是蕴含了老师的全套源质结构和肉体资讯，而那时老师已经濒临死亡，单纯由肉体活过来也不过是肉体的克隆。 　　反倒是伊奈迦二世。 　　伊恩眯起眼睛。 　　作为银色芯片的持有者，星神之礼一部分的继承者，他的确不可能死于火种之力……伊奈迦二世，即便被冰狱劫灰侵蚀，也肯定留下了尸体。 　　那个尸体，就是关键。它里面蕴含的不仅仅是伊奈迦二世的一部分血脉信息，还蕴含有冰狱劫灰解析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么理论上来说，瑟塔尔皇室其实根本不需要依森嘉德啊？他们已经有了黑太阳的一部分力量和绝大部分记忆了！ 　　或许是…… 　　“钥匙，密码。” 　　伊恩喃喃自语：“漆黑之钥……这就是他们唯一需要依森的原因，甚至不仅仅是伊奈迦二世，就连千星之兽的‘前世’，他们也想要知道。” 　　“学识之都肯定也想，所以就合作愉快。” 　　伊恩越想越清楚，他已经完全理解帝国和学识之都在这方面的默契……至于冰狱浮尘。 　　“这方面的技术，也必须要掌握！” 　　伊恩看向自己掌心的银色小瓶，心中下定决心：“纳米级的自动化加工，哪怕它不能像是3D打印一样直接组合成纳米级的道具，但至少也可以辅助我的工厂进行超高精度的加工！” 　　“别的不说，工业母机，高精度机床还有光刻机这种东西，全部都需要高精度，以纳米计算的精度。以我现在的实力，手搓不是不行，但什么都手搓只会害了我自己，有冰狱浮尘就好解决多了。” 　　当然，前提是伊恩必须要找到冰狱火种，从中得到冰狱浮尘一系列的操控和转换方法，这被他打上了‘必须要完成’的标签，优先度是最高。 　　时间很快。 　　伊恩与依森嘉德尝了尝用创想小店酱料蘸酱的河粉与卷饼，味道非常不错，甜辣的同时还有点海鲜酱的风味，非常鲜美。 　　“学识之都还挺会吃的嘛。”伊恩如此评价：“一个文明假如就连美食都失去了，那绝对是失败且不发达，贫瘠且粗蛮的！” 　　“我越来越好奇鲸歌崖的那个‘美食与灵能的关系’这个课题了！” 　　“还有这种课题！？” 　　依森嘉德与伊恩一样，在第一次听到时被这个课题整的愣了一下：“让我也看看！” 　　很快，他们就不需要对这课题简介进行猜想了。 　　三日后，等到诸国的使者抵达，灵能发展大会便开始了。 　　学识之都最中央。 　　求索高塔。 　　伊恩以暗金巨龙之躯，和依森嘉德一同站在高塔之下的广场中。 　　求索高塔是一座螺旋向上的怪异高塔，它看上去有点像是钉子，但却更加纤细，而尖塔的顶端有着一层漆黑的亚空间裂隙，那是借助了学识之都的力量直接打开的物质世界与虚境的‘道路’，这也是筑路者柯瑞兹恩的研究成果。 　　他认为，当年的前纪元文明肯定也有类似的技术，可以让人自由进出物质世界和虚境，在亚空间内建筑起巨大的文明巨构，他成功将这条路造了出来，故而他成为了这一代的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 　　灵能发展大会自然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举行，那也太不灵能了，会议的现场在虚境，所有人都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跨越求索高塔顶端的裂隙，进入亚空间的会场。 　　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资格测试——这都办不到，很难相信你在灵能领域中的发现啊。 　　这对于伊恩并不难，他本质上毕竟是妖精，进出虚境和回家打开房门差不多，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真龙平时是怎么进出虚境的。 　　他总不可能用巨龙的身躯用妖精的方法进去吧？ 　　“实在不行就用人类的方法，直接冥想勾连虚境，把我牵引过去的了。” 　　好就好在，伊恩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诸位尖塔主也都来了。 　　承影、清月、浮沫、熔铁、竭意、寻知和光脉，八大尖塔主齐齐出现在求索高塔周边，他们都是学识之都各领域的权威与最高学士，甚至可以代表整个泰拉在各个领域的最顶尖的研究者。 　　即便是以伊恩如今的成就，想要触及他们所在的领域也有点困难，他毕竟太年轻，积累也太少，在细节和各个领域的沉淀都不如这些人……所以伊恩才会尽可能地收集学识之都的所有知识信息，将其融会贯通，保证自己能看得懂他们所有人的论文。 　　当然，仅仅是灵能领域，作为新一代人工灵魂的制造者，冥想法的开创者，伊恩在这方面的成就，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其他的尖塔塔主，他们跟在八位尖塔主的身后，与各国使者形相汇在一起。 　　【诸位，谁都不喜欢官面文章】 　　而就在此时，一个有着蓝色眸子的幻影出现在了求索尖塔顶端，削瘦且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筑路者·柯瑞兹恩的灵能化身在出现后直截了当道：【我已经在亚空间中等待各位，请诸位有序进场】 　　【人到齐了，我们就开会，没有什么致辞，也没有什么感想。现在开始吧】 　　他显然是一个喜欢省略许多繁文琐节的人，和伊恩差不多，巴不得一切都快进直接进入正题，而在场的绝大部分研究人员也是这个性格，所以也没什么不满。 　　八大尖塔主率先飞起，前往求索尖塔之上的亚空间裂隙，其中也包括了龙导师思卡莱。 　　这位真龙的义体与其他使用灵能沟通虚境，将自己牵引过去的方法不太一样，她是凭借真龙强大的源质操控能力在自己周身拟态了类似亚空间的频率，直接如同亚空间生物一般进入其中。 　　看见思卡莱的方法后，伊恩心中便有底了——这方法他会啊，于是也不犹豫，直接带着依森嘉德一同起飞，紧跟在八大尖塔主之后。 　　他毕竟是龙岛的使者，让一让本地学识之都的人也就罢了，其他人是要后一批的。 　　而与伊恩一同进入的，是四大教会的使者……伊恩重点关注了一下，发现怀光来的人虽然他不认识，但对方却对他点了点头，显然是认识自己。 　　至于灵械教会，是一个身体大半都是银白机械的美人……之所以说是美人，是因为他亦或是她真的没有性别可言，甚至就连衣服都是那构装体上的一部分装饰性结构。 　　而万灵殿和溯冥教团来的压根就不是人——万灵殿来的是一只鸟，看上去有点像是山雀，可灵能反应大的惊人，估计是某种虚境智慧生命，用山雀的外形活动。 　　溯冥教团来的更加简单了：一团混。白乎乎的一团，就连人形都看不清楚，但应该是某种强大的灵态生命，非常有特征。 　　而就在此时，正在靠近亚空间裂缝的伊恩察觉到了一个目光。 　　那是柯瑞兹恩·求索化身的目光。 　　那双蓝色的眸子凝视着他，让伊恩心中一动：“你看出来了什么？” 　　这是直接的灵能交流，柯瑞兹恩显然也是一位强大的灵能者，他如此重点关注自己，肯定是早就发现了一些东西。 　　【当然，之前离得比较远，我还看不太明白，但现在，我就完全理解了】 　　筑路者的意志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好啊，马赫迪·幽谷】 　　【亦或是说……伊恩·银峰】 　　柯瑞兹恩似乎是想要看见伊恩惊讶的表情，但他却发现，暗金色的真龙就连半点反应都欠奉：“我都敢来学识之都，自然清楚自己的真身会被发现。” 　　早就习惯掉马的伊恩淡淡道：“而你也知道，我既然敢过来，就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筑路者阁下，你应该不会只是想要点出我的真身，让我紧张一下吧？” 　　“假如你的想法仅此而已，那我会失望的。” 　　【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但筑路者居然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恶趣味，他笑了笑：【放心好了，不靠近到这样几乎面对面，你的隐藏不可能被发现，我敢保证，那位帝国皇帝并没有发现端倪】 　　“你究竟要做什么？”既然有机会与这位第五能级强者交流，伊恩干脆就不扭扭捏捏，想什么就问：“邀请我和依森嘉德过来，又召集全泰拉的灵能菁英——怀光教会已经察觉到了学识之都的不对，但我却没有发现任何学识之都本身将会遭遇天灾的端倪。” 　　“你的谋划甚大，但不要忘记，这个世界不仅仅有学识之都，还有龙岛，还有四大教会，以及其他势力。” 　　【你会知道的，就在不久之后】 　　对于伊恩不知是警告还是提醒的话语，筑路者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道：【比起这些无聊的事情，我更加期待你的课题】 　　【马赫迪，我也很期待你的道途】 ###第三百一十章 直抵天上的道途 　　伊恩也很好奇对方的道途究竟是什么，但现在还是先看发展大会。 　　能来求索尖塔下的人没有一个被筛选离开，毕竟柯瑞兹恩并不是要为难人，只是要保证没有浑水摸鱼的进来。 　　哪怕是依森嘉德这种没有灵能的第二能级，在修行了冥想法后，也具备足够强大的精神力量，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直接进入亚空间。 　　亚空间内，是一个巨大的讲堂大殿，甚至比整个浮空岛都要庞大，足以容纳超过百万人，大殿呈现类似海螺一般的结构，演讲者在最下方，但说的话可以层层叠加，直至最顶层也不衰减。 　　这是很难出现在现实的建筑结构，但在亚空间这种物质世界和虚境的交界地，便可以使用灵质和想象力将其塑造。 　　各国使者和研究人员都分别选了一块区域坐下，毕竟大殿真的非常大，哪怕是后续上演泰拉特有的研究者全武行，也能保证两边打起来的时候其他人有时间架起防线防御。 　　实际上，帝国，苍天王庭和延疆这三个老牌大国的团队已经开始在架设防线，升起墙壁和沙包，防备四方可能袭来的攻袭。 　　“他们该不会真的会打起来吧？” 　　伊恩和依森嘉德坐在比较靠后的区域，远离那些大势力，避免血溅身上，但伊恩还是有些难以理解：“这算是集体论文发布会吧？这都要打？” 　　“很正常吧。” 　　反倒是依森嘉德见怪不怪：“你发表研究成果，有人在底下阴阳怪气挑错，质疑，曲解——虽然我觉得学识之都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毕竟有筑路者阁下这位第五能级看着，但……真的出现，你是打算讲道理呢，还是打算让对方体会道理呢？” 　　是这个道理。伊恩想了想，觉得确实：“你站位靠近一点吧，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我直接用锖钢龙的力量撑水晶盾。” 　　事实证明，伊恩的忧虑有些过头，亦或是灵能者的自制力比一般的泰拉人强，正式开讲后，大家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聆听。 　　第一个宣讲的，是延疆的灵能大师，松·桑波。他看上去是一位黑发紫眸的年轻人，实际上已经七十多岁，但非常健硕英俊，就像是地球那种年轻的健身模特——这与他的课题非常契合，因为延疆的课题就是‘通过肉体修行提升灵能的方法与误区’。 　　桑波大师的课题很简单，他与他的研究团队通过长时间的对照确定，拥有健全乃至于健硕身体的人，精神力方面也会得到增加，倘若是通过不断地锻炼得到的完美身体，人除却会诞生出对自己躯体的强烈自信外，还可以有效提升灵魂的壮大速度。 　　他上了视频对照：三组人，最初都是瘦骨嶙峋的贫穷人，眼神躲躲闪闪。一组人提供健康且富营养的饮食，并进行科学锻炼；一组人提供饮食但不锻炼；一组人和过去一样生活，只是生活的更加安定一点。 　　五年过后，第一组人全部都成为了有着健硕身材的肌肉男，最少也是体态匀称，精神饱满的健康人，非常自信。第二组人虽然体格一般，但精神头也还可以。至于第三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神态稍微平和了一点。 　　“经过充分锻炼并且磨砺过精神的人，即便没有成为升华者，体内也出现了一丝灵魂的痕迹，我将其命名为‘灵种’，这是肉体健康圆满后，又通过后天学习，坚定信心，阅览书籍孕育而出的‘灵魂之种’！” 　　桑波大声道：“事实证明，我们的体内蕴含有许多遗产，前纪元文明对全民肉体的改造是卓有成效的，他们距离全民自发孕育灵魂的‘超凡飞升’只差最后一步，而我们只需要拾起这一步，便可以重铸辉煌！” 　　“而以此为基础，具备‘灵种’的第一组成员，在经过艰苦的训练后，有超过三成都觉醒了灵能——我相信，这是全泰拉灵能觉醒率最高的方法！” 　　桑波大师结束后，全场寂静一片，而伊恩率先鼓掌——一头真龙鼓掌的声音堪称震耳欲聋，随之而来便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伊恩是发自内心的鼓掌，因为桑波大师的课题比他想象的更完善。 　　无需人造灵魂，凭照完美锻炼和培育精神，就可以让人自发孕育灵魂的种子……如此一来，即便是后续不修行，只需要服用魔药，那么灵魂就会提前孕育诞生。 　　至于后续的艰苦训练诞生出灵能，伊恩反而不置可否。延疆那边的艰苦是真的艰苦，动不动就是持续二十天的连续运动，超越肉体极限的瀑布冲刷还有徒步岩浆行走什么的，那所谓的三成成功率也肯定有水分，绝对是延疆这边提前就选取了一些‘灵能种子’去培养，才有这么高的觉醒率。 　　但即便如此，也很了不得了。 　　伊恩很满意，但是其他人显然有疑问，果不其然，便有一位七城联盟的研究人员提出质疑：“先不谈其他，第一组的条件也太好了——最顶级的资源配给，国家研发实时跟进的科学锻炼，还有专门的文化课与阅读时间……一般的贵族家庭都维持不了这种条件！” 　　这是客观事实：即便是贵族家庭，也很少有完美的营养配给，更不可能有人时时刻刻追踪锻炼结果不断优化，至于文化课和阅读时间……只能说，即便读书是唯一的晋升之阶，也有人不愿意读书，更何况如今的泰拉表面上看读书并不是唯一的道路呢？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质疑，比如说第二组的食物对照不是很充分，因为不锻炼根本吃不下那么多营养，应该多设计几个对照组；再比如说结论不严谨，能培育出灵种本身就代表天赋出众等等…… 　　桑波大师一开始还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但很快就被这些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质疑刺激的冷笑连连：“至少我这个方法制造出的同胞，会倾向于我们，而不是和你们这群人制造的实验品一样对立！”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打起来，桑波大师颇有风度的退场。 　　他并没有交代技术细节，只是向所有人公布了自己的思路——以泰拉人经过改造过的肉体，充分营养，全天学习，让肉体和精神都达成完满，即便是不成为升华者，一样可以孕育出灵魂，继而尝试去觉醒灵能。 　　至于如何培养，就是机密的细节了。 　　归根结底，发展大会只是一个思路分享，避免各国重复研究，浪费资源。 　　延疆之后，便是飞焰地——他们的课题更加简单直接，就是灵魂代偿。 　　他们毫不犹豫和遮掩地拿出了大量血腥的研究资料和图谱，证明了灵魂代偿的确存在。 　　只要是人工灵魂的持有者，哪怕是衰老的老年人，只要他出现了后天的残疾，并且通过特定的饮食和炼金药剂维持，他受创处的灵魂也不会萎靡，而是会壮大，通过汲取生命力勃发，进而形成类似‘生命灵能’一般的效果。 　　念动力，灵魂肢体，附体，鬼手，幽灵触碰，灵目……觉醒的灵能，大多都是这一类别。 　　虽然能力固定，但这觉醒灵能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这已经是威胁了。” 　　此刻，依森嘉德眉头皱起，他虽然被帝国代表团欺压，但并不代表他不爱帝国，他一边聆听，一边肃然道：“现在泰拉的灵械技术并不低，你瞧那边的灵械教团，他们显然和飞焰地在这个技术上有合作。” 　　伊恩也早就发现了，实际上，当初和飞焰地一同探索南海大迷宫的不就是灵械教团吗？而且灵械教团的确主张血肉苦短，机械飞升，而飞焰地的‘灵魂代偿’理论可以让他们一步一步剥离脆弱的血肉，并蕴含出强大的灵魂，甚至最后产生一个拥有强大灵能，机械之躯的存在！ 　　这便是他们的目的，最终的‘灵械飞升’！ 　　“也的确算是一条路。”他低声道：“虽然很粗浅，但灵械教团的确有了自己道途的雏形……难怪龙王这么看好他们。” 　　他开始觉得这个灵能发展大会参加的非常值当了——或许是因为世界大战的原因，各方都拿出了相当有价值的研究出来。 　　可是，为什么？ 　　这就是伊恩疑惑的原因。 　　明明这些国家都是敌对的，他们为什么真的将压底箱的东西和思路拿出来？ 　　即便没有核心技术，思路也非常重要，很多时候，其他国家不是没有底蕴和资源，仅仅是没有那个思路——汗水和灵感，其实还是灵感更重要一点的。 　　“同胞们。” 　　而就在此时，第三个课题的宣讲者上台了，这是一个看上去像是萨满的老人，来自九寒联邦，她的课题是‘灵能升阶’以及‘塑造灵能’，是通过各种方法改造自己灵魂内部的灵能结构，对灵能进行升华，是基于魔药技术的一个进化，将魔药带来的血脉真形提升延伸至灵能方面。 　　很古典的研究方向，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各国都有类似的研究项目，最多就是九寒寂山先走一步。 　　但是，那句‘同胞’却让伊恩惊醒。 　　之前，桑波大师和其他质疑者交流时，也说过这句话。 　　而这句话的意思…… 　　伊恩抬起头，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而所有人，都有灵能。 　　“灵能者……” 　　伊恩喃喃自语：“这是灵能者内部的会议……这不是单纯的学术研究，这是分散于诸国之间，‘灵能者’的发展研究大会！” 　　“只有灵能者，才是同胞？” 　　【的确如此】 　　此刻，柯瑞兹恩的声音在伊恩耳畔响起：【不仅仅是灵能者，受邀来到这里的，百分之五十都是‘天选者’】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天选者的确就得天独厚，他们只要平稳发育，就绝对可以成为强者和高等学者，就如同你眼前的这些技术人员一样，是未来泰拉迈向新时代的希望】 　　【天选者和灵能者，可以被称之为新人类。为了让所有人都成为灵能者，成为我们的同胞，我们自然会勠力同心，倾力合作，无视国籍，组织乃至于信仰上的冲突】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后天塑造之物……而我们的灵能天赋，乃是万物之先的真理所赋予】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眉头竖起，伊恩很快就在最前方的前排看见了柯瑞兹恩的身影，他此刻也正好回过头，与伊恩对视一眼，那蓝宝石一般的眸子中满是纯粹的好奇与喜悦。 　　他没有回答伊恩的问题，而是继续认真聆听台上的发言。 　　而伊恩却陷入了莫大的疑虑。 　　显然，类似的灵能者开发大会已经持续了不止一轮，甚至不止几十年——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泰拉各国，难道就没有反应吗？各国灵能者几乎都独立成为了另一个组织，他们难道就没有反应吗？ 　　但是伊恩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事实。 　　灵能有好几种，其中一种，便是‘生命灵能’。 　　换而言之……超过第三能级的升华者，都是灵能者。 　　相较于需要耗费大量资源训练以及魔药补充的‘血脉真形’，选取求索于内心的灵能也是一种选择，难怪延疆的计划会遭到质疑，因为为了觉醒灵能而消耗大量资源毫无意义，有这些钱买个魔药不是一样吗？ 　　但即便如此，伊恩相信，哪怕是全民都成为灵能者的‘超凡飞升’，也绝对不是柯瑞兹恩真正的目的。 　　而且，也绝对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计划。 　　至于现在，他先聆听。 　　与此同时，学识之都。 　　求索尖塔，物质世界，柯瑞兹恩的书房。 　　两面互相相对，无限循环的镜之走廊中，浮现出了另外两个身形削瘦，蓝色眼眸的学者身影。 　　【你觉得那些年轻人如何】左边的柯瑞兹恩道：【他们的研究的确有了莫大突破】 　　【他们的研究正在深入灵能的本质】右边的柯瑞兹恩笑着点头：【但是我们却早就知晓答案】 　　【这不是坏事】左边的柯瑞兹恩轻笑道：【他们的研究越深入，我们的根基也就越深厚坚固】 　　【他们已经是全世界最精锐的一批倾向我们的灵能学者了】右边感慨：【当然，还有更加天才的一批人没有到来……譬如说那伊恩·银峰。】 　　这两个柯瑞兹恩虽然也是筑路者，却并不知道柯瑞兹恩已经发现伊恩就是马赫迪——他们的情报的确不共享，故而可以‘自己和自己’交流。 　　【这是必要的】左边道：【我们必须要留下一批能理解我们道途的种子，不然的话，他们又要重新再造一次道路，那就是浪费时间与智慧】 　　【是啊】 　　此刻，两个镜总的柯瑞兹恩转过头，看向书房之外。 　　【所以我们才要将银天之门留下，才有人可以踏上我们铸就的那条路】 　　学识之都，中央基座。 　　大图书馆最内侧。 　　【柯瑞兹恩越过了界限，他正在用学识之都的底蕴和名气为自己的道路铺路】 　　银色的人形位于一个宽阔的大殿，这里完全由银色的细密溶液构成，但如若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些‘溶液’并不是水亦或是其他液体，而是不断移动，宛如水一般流畅的细密金属聚合体。 　　一个银白色的人形站立在无数银色溶液的中央，对这个银色的大殿陈述道：【他忽视我们留下的最后通牒，选择一意孤行，启动了银天之门——根据协议，我们必须要展开行动】 　　【……他的目的是什么……】 　　回应着银色人形的声音，整个大殿动摇了起来，无数银色的金属浮尘开始凝聚，凝聚出一个又一个面庞，而每一个面庞，学识之都的居民都无比熟悉，因为他们都是历代学识之都的首席大学士，还有得到了嘉奖的优秀学者。 　　所有面庞汇聚在一起，宛如一个个像素，隐约构筑出了一个巨大而朦胧，看不清面庞的人类面孔。 　　‘大图书馆’道：【先驱的开拓本就需要冒险，这算不上越界】 　　【他的目的是在场全泰拉最精锐的灵能者，无论他的目的如何，这些灵能者都将一去不复返——我已预见到那样的未来，尖塔萧索，大殿寂静，求索之路空无一人】 　　银色人形‘大图书馆的守护者’道：【他会让学识之都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将看见那条不应该存在的路，在这战争之时，学识之都不应该成为世界的焦点】 　　【这威胁到了知识的保存与传承，我提议，剥夺柯瑞兹恩·求索首席大学士的身份】 　　【那么……】 　　庞大的银色面容不知用何种手段确认了守护者语焉不详的指责真实性，祂缓缓道：【根据推演判定】 　　【‘大图书馆’支持你的提议】 　　嗡嗡—— 　　在这一瞬间，整个学识之都都在震荡。 　　最外层的高塔区，在所有人的惊呼与尖叫声中，云景之地，托举起整个天上都的白色‘流云’正在层层卷动，上浮，在岛屿的四周形成一片片厚密的云墙，它们宛如最为坚固的墙壁，将所有浮空岛屿与其他岛屿隔绝，而内侧也亮起了红色的警示灯。 　　【危机情况——泰拉联邦文明大图书馆进入紧急防御模式】 　　那正是前纪元文明的大图书馆的本名，也是学识之都的起源。 　　而云墙之中，大量银白色的雾气卷席而出，这些细密的金属尘埃在半空中卷动，组合，迅速地凝结成一个超过二十米高，却无比精炼坚固的人形机械战甲。 　　这人形出现的瞬间，无形的以太波动便诞生，而因为骤然产生的超巨型以太波动，周边源质场域剧烈变幻，整个学识之都都被超巨型风暴袭击，它以超音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由数百个浮空岛构筑而成的‘天上都’都因此而微微摇晃，整体结构都被均匀推开。 　　而就在整个天上都的结构都被微微推开后，在无数托举浮空城的浮云中央，隐约绽开了一颗‘眼睛’。 　　那是只能用眼睛来形容的事物，它深邃无比，宛如宇宙星空，内蕴无数银色的星辰，而这些星辰宛如漩涡一般急速地旋转着，让整个‘眼睛’都显得无比梦幻迷离。 　　而就在这由无数交错的银色星辰交错旋转之际，它的最中央出现了一片纯粹的黑色区域。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扇通向无尽远方的…… 　　门。 　　眸中之门，瞳中之扉。 　　‘银天之门’开启。 　　轰！ 　　在这刹那，那些被云墙保护的浮空岛也产生了近乎地震一般的剧烈空震，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云墙，这些浮空岛会遭遇怎样的冲击。 　　而仿佛是回应，位于学识之都最中央的求索尖塔也在摇晃，但一层阴影以塔尖扩散，将整个求索尖塔所在的浮空岛笼罩——亚空裂隙暂时地将整个浮空岛都隔绝在物质世界之外，而强大的灵能环绕着它，令重组而出的人形机械战甲无法进入。 　　【你不能为了自己的欲望，就让学识之都陷入危机】 　　银色的战甲与被亚空间笼罩的高塔对峙，祂语气平静：【知识需要传承，而并非因为一时的激情燃尽，我们必须要思考未来——你全功率开启银天之门，正是当年的银天古神所告诫我等的‘禁忌’】 　　【大宗匠的回声……守护者。我始终没有放弃传承】 　　而高塔中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只是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的学识之都都一样，知识不是唯一的，但灵魂是】 　　【唯有记忆着知识的灵魂才值得守护，仅仅是书籍与数据，根本毫无意义】 　　【我会向你证明，在这个绝望的囚笼，存在与延续都毫无意义，只有无尽求索，向前筑路才能前行！】 　　与此同时。 　　泰拉之外，近恒星轨道。 　　正在这里冥想的深渊之龙突然睁开眼睛，看向恶魔巢穴的方向。 　　在那里，混沌一片的恶魔巢穴突然亮起了灿烂的金色光芒，因为庞大的能量变动，太阳黑子都开始闪烁。 　　祂神色凝重，直接耗费力量，通过龙魂进行超时空通讯：【警告，恶魔大群出现极端反应！】 　　即便是真的开口说出了这句话，深渊之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祂怔然地凝视着太阳方向的恶魔巢穴，然后又转过头，看向泰拉其他行星处的恶魔巢穴：【警告！不仅仅是恒星，墨丘利星，阿芙洛星，维斯塔星，以及德乌斯星全部都出现异动！】 　　【它们……正在倾巢而出？！】 　　【是恶魔之王吗？】 　　值班的镇星龙王立刻接过通讯，但深渊之龙沉声道：【不是，不是恶魔之王，我比谁都了解恶魔，这不是恶魔之王，深渊领主诞生的反应……这是恶魔们发现了‘新世界’的反应！】 　　【新世界？】 　　【恶魔是以掠夺和杀戮为薪柴的烈火，新世界就是最好最干燥的燃料！】深渊之龙的声音也带着极大的疑惑：【可哪来的新世界？】 　　【当心，这些恶魔的目的地是学识之都！】 　　大陆的彼端。 　　虚境，‘正教的花园’。 　　六团朦胧的光团正在此地交流。 　　【学识之都出现天启级天灾反应，大图书馆的守护者苏醒，银天之门活性化，恶魔大群正在朝着泰拉移动】 　　【他们要干什么？学识之都要内战吗？】 　　【柯瑞兹恩正在引发‘天灾’……但都在预料之中。虚境机神已经引导完成，恶魔不足为虑，而学识之都的情况需要遏制】 　　【伊恩·银峰在那里。龙王也都在注视，事情还没有失去掌控】 　　【但祂们不到最危机的时刻不会出手，而祂们镇压的危机，才是真正的‘终焉’危机】 　　【嗯。现在还没有到需要‘预言’的时候】 　　简短的交流后，光团们便散去。 　　他们总是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忙碌许多，这个世界就如同被胶水粘起来的糖果球，需要时时修缮，不然结局就是破碎。 　　世界的目光朝着学识之都汇聚，早有预料者默默等待结果与变化，而对此一无所知者惊愕无比，却也压下好奇。 　　他们不会第一时间出手，永远不会，因为谁也不知道变化的背后是危机还是机遇，尤其是牵扯到学识之都这种大势力，谁也不想变成为其他人探路的探子。 　　“如我所料。” 　　亚空间大殿中，又是一位宣讲者下台，蓝色眸子的学者微微闭上双眼，露出微笑：“在前半小时，不会有人出手，而守护者也没办法立刻攻破我的太虚护盾。” 　　柯瑞兹恩正是知晓，甚至说，早就预见到了所有的结局，所以才敢于在现在召开灵能发展大会……并保证所有会场内的人都对外界的动荡一无所知，安心地宣讲自己的种种研究。 　　除了那位……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后，暗金色的巨龙匍匐在一处，六颗眸子与他对视。 　　——你发现了吗？ 　　——发现了又如何？ 　　嗡，几秒后，巨龙变化成人，黑发的骑士做好了登台的准备。 　　“伊恩，外面似乎有些情况。” 　　此刻，依森嘉德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些心慌，亦或是说，心脏在剧烈的震动，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恐惧着什么。 　　金发青年低声道：“学识之都的情况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大会召开的太迅速了，我怀疑这可能有……” 　　“有阴谋。我早就知道。” 　　而伊恩缓缓走上前：“我来学识之都的第一天就预知过所有人，这片土地上一片平稳祥和，就连依森你身上也没有半点红色的光芒，我不知道事情为何如此，但要不就是有先知干扰了我的预知，要不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就有‘超越时空的人’在注视，故而根本无法预测。” 　　微笑着走上前，‘马赫迪’半点也不在乎外界的变化：“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现在恐怕全世界都在注视着学识之都。” 　　“这是我想要的场景。” 　　此时此刻，伊恩之前，最后一位宣讲者下台。 　　刚才宣讲的，正是来自鲸歌崖的学者，他的课题是‘美食与灵能’的联系，结果是出人预料的有价值。 　　超乎凡人感官体验的特殊美食，用魔兽和升华材料做成的‘灵食’可以极大刺激人类大脑的感知能力，通过咀嚼，吞咽，消化，吸收这些超乎寻常的材料并享受它们带来的刺激，就可以让人在成为灵能者前，就具备一定的‘灵态感知能力’。 　　这甚至可以说就是一种弱小的灵能了，但实际上，那是被开启的‘灵视’，开启了灵视的人，除却能看见许多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外，成为灵能者的概率也提高到了三四成！ 　　伊恩又率先给出掌声，然后在掌声中站立起身，朝着宣讲台而去。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荡。 　　——龙岛的使者？ 　　——第二代不动坚城？ 　　——他这是要做什么？那个奥法道途是他的课题？ 　　于所有人或是敌视，或是怀疑，或是好奇的目光下，黑发的骑士站在了宣讲台上。 　　“我是马赫迪·幽谷，龙岛的使者。” 　　他简单地做了一个介绍，然后开门见山：“诸位的研究都很好，但是，作为全泰拉在灵能方面最强的一批研究者，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你们的研究本质上都只是单个的‘技术’吗？” 　　“通过对肉体施加影响来缔造灵能，通过心情的影响来缔造灵能，通过魔药的刺激带来纯粹神经和肉体的反馈来缔造灵能……你们所有的技术，都是为了创造出灵能者。为什么？因为灵能不需要资源，它只需要觉醒，普通人就能一跃而就，成为与升华者平起平坐的灵能者。” 　　“而成为灵能者后，再回过头服用魔药，就像是成年人去玩小孩玩具那样简单。” 　　“这些都是在绕远路，因为无法成为升华者，无法在升华者之路上行走，所以你们选择了更加直接，但也更加不明确，如同盲盒一般的灵能之路，殊不知前纪元文明也是升华者的修行文明，两者本就应该相辅相成，不应该互相孤立。” 　　“滚下去！”“你懂什么，你甚至不是灵能者！”“为什么这个家伙可以申请宣讲课题？谁放他上来的？” 　　此刻，大殿之中，已经响起了大片的质疑声和质问声，显然，伊恩的批判对于在场的所有灵能者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但他半点也不在意，而是语调平顺，丝毫不受影响地说道：“所以今日，我便要向你们展示我所铸造而出的道路。” 　　“它可以完美融汇你们所有的技术，让纯粹的‘术’成为一种‘法’，最后变成‘道’。” 　　“其名为奥法道途，可以让最贫困最无天赋的人也能修行，至此迈步直抵天上的道途！”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走过的路，你们也能走！ 　　没有丝毫停顿，伊恩抬起手，直接在亚空间中具现出人造灵魂的模型。 　　这就是亚空间演讲厅的方便之处，只要宣讲者有灵能且想象力足够强大，就能影响现实，塑造出近乎于实体的模型——一个闪耀着淡白色光辉的灵魂模型便浮现在黑发骑士的手掌中，并且不断放大，变得超过三个人那么大。 　　“这是人造灵魂，我所说的一切，都要从它开始。” 　　马赫迪平静地说道，他的目光横扫过眼前所有正在愤怒不满的灵能研究人员：“这是根据飞焰地和帝国技术进行过优化改造的版本，不蕴含任何后门的纯粹模型。制作方法就在旁边。”如此说着，他又拍了一段说明书在旁边：“你们是愿意相信他们还是相信龙岛，你们自己想，自己看。” 　　“在这里，我先申明一件事：人造灵魂是必须的。” 　　“通过锻炼，通过修行，通过肉体刺激，精神刺激和美食刺激出灵魂的雏形，的确是不错的方法，但与其非要让人的身体孕育出原始且不完善的灵魂，不如直接用人造灵魂灌顶，然后再用你们的方法去刺激强化——这才是大势所趋。” 　　马赫迪强调：“越早植入人造灵魂，效果就越好，只要是在出生时的胚胎时期植入，那么人造灵魂与肉体的融合性甚至超越了后天自然诞生的灵魂。因为后天诞生的灵魂本质上就是劣质的，自己去制造的‘人造灵魂’。” 　　【我有异议！】 　　此刻，台下，飞焰地的代表，晴霆王的王储沉声道：【肉体和灵魂谁为主体？在婴儿还不具备自我意识的时候就植入灵魂，那率先产生意识和智慧的不就是灵魂了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这就是用人造灵魂这一寄生虫，取代了人的自我意识……你把所有新生儿，都变成了你的造物！】 　　“人造灵魂需要大脑活动产生的思维记忆才能逐渐壮大，在此之前，它只是一个白板的记忆辅助装置和计算器，它只是个工具，没有人是无法使用的。” 　　马赫迪瞥了一眼对方，没有太在意对方的身份，心平气和地说道：“除非是一开始就没有大脑，彻底丧失自我思维能力的老人痴呆，大脑萎缩，癫痫亦或是其他脑部神经疾病的患者，我可能会制造一个‘基础思维模板’让他们重新恢复思维能力外，其他人都是使用空白的人造灵魂进行共生融合。” 　　【这么说，你其实是有能力做到的？】晴霆王储眼睛一亮：【那如何才能……】 　　“你先闭嘴。” 　　马赫迪抬手，打断了对方的发言：“飞焰地的同胞，你不要说的好像你很在乎伦理一样，在场的所有人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个问题，你再这样提出和技术无关的无聊伦理和道德问题，我就要申请禁言了。” 　　【让他说！】【让他继续！】 　　其他人此刻正在详细观察人造灵魂的结构——这是如今被飞焰地和帝国把控的机密技术，他们之前只知道这个研究方向，却没有相关细节——而伊恩如今却公开了空白模板的制造方法给他们，如今正如饥似渴地记忆，哪里管得了什么质疑。 　　至于飞焰地，也正是察觉到了伊恩居然公开他们几乎独有的技术手段，所以有些急了。而帝国那边却相当沉稳，此刻正一言不发，在底下窃窃私语。 　　而马赫迪继续：“人造灵魂，只是一块空白的模板。我将其称之为‘原石’。” 　　在他的身后，巨大圆形的空白人造灵魂的确就像是白色的圆岩一般。 　　“而原石，就可以被雕琢，改造。” 　　顺着他的话语，原本空白的人造灵魂上，就开始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细密繁复的精致结构——那是类似铭文，却更加复杂的三维立体灵体结构，在出现的瞬间就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这是什么结构？】 　　【很复杂，像是铭文符合法阵……有点类似第三能级，升华者通过心光体改造自我灵魂诞生的升华结构，也有点像是灵能觉醒后灵魂上浮现出的纹路……】 　　【这才是技术要点吗？】 　　“这是改造灵魂的方法，我将其称之为冥想法。” 　　而马赫迪淡淡道：“通过自我意志去改造灵魂，通过人的主观能动性去改造自我，就如同石匠雕琢原石一般，我们通过冥想法去逐渐雕琢自己的灵魂结构，一点一点将整个灵魂变成一个具备极高计算力的‘魂晶’。” 　　“是的，就是类似龙族思维器官‘龙晶’，但是魂晶更加虚幻，只有灵体存在，但同样能提供极大的计算力。” 　　“这是可以公开的冥想法，通过它的结构，任何人都可以改造自己的灵魂，带来超过一般意义上铠装计算核心乃至于前纪元文明单体计算终端的计算力。” 　　【的确】 　　此刻，有相关领域的灵魂学者正在进行急速脑内测算，他们迅速看完了伊恩公开的简易冥想法，推演其效率：【虽然没有马赫迪说的那么恐怖，但倘若是真的一个普通人的空白灵魂经过这样改造……其单纯的计算能力就约等于第二能级升华者了！】 　　【第二能级？不多吧？】 　　【蠢货，这个人造灵魂消耗的灵质也就十几点，第一能级都算不上，就已经有了这个计算力，你还奢求什么？】 　　【更高能级，计算力肯定也就越强……】 　　注意到所有人都开始聆听自己讲述的技术，马赫迪微微一笑，继续道：“而当‘灵晶’雕琢完毕后，就可以算是冥想法初步小成。” 　　“这个时候，便要开始使用人造灵魂带来的庞大计算力，去修行‘生命灵能提炼法’。” 　　此刻，能看见，马赫迪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体的肌肉血管和神经模型，而一股源质流从外部起始，一路刺激，沿手至心，肺至肾，腿至肝，胃至肠的顺序，最终将整个身体与大脑对应，强化对源质的吸收和对生命灵能的感悟。 　　如此一来，一步步刺激肉身，通过肉体锻炼刺激，以及身体冥想，让普通人也能隐约接触到源质和生命灵能！ 　　“这不是结束，因为随后，我们要使用冥想法的计算力和生命力，去塑造‘源质核心’。” 　　此刻，马赫迪又具现出了一个阶段的源质炉心模型，那是一个以源种为基础结构，但外置了许多储存和控制结构的大型源质结构，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简单的升华器官！ 　　看到这里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然后便是惊人的交流和嘈杂。 　　【生命灵能提炼法？】 　　【这是，使用高等计算力一点一点控制体内的源质碎片，然后激活人体本能，从内至外地刺激肉身，孕育出自己的灵种……这是和我们延疆类似的思路，但是却更加完善！】 　　【这是源种的进化版？】 　　【不对，这是某种源质控制器官！只是它控制的是最纯粹的初级源质，不提炼也不转换为属性源质，仅仅就是使用强大的计算力，把控体内的‘精气’和‘生命力’的运转！】 　　【它的控制精度很高……在计算力的加持下，高的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一位延疆研究员站立起身，她眉头紧皱道：【这里面有我们延疆‘修行灵能’的思路！那个生命灵能提炼法，显然就是从修行灵能升华而来……你从哪里抄的！？】 　　——当然是虫群那边咯，看来虫群那边是把延疆的相关人员吞了，然后得到了这个思路吧。 　　伊恩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如此，但现在，他义正言辞：“看这个设计的完成程度，谁在抄谁？我的生命灵能提炼法虽然也需要保证受训者的营养充分和精神健全，但一步一步有迹可循，和你们碰运气靠超高强度锻炼刺激出灵种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而你们是百分之三十！” 　　“更何况，不仅仅是你们。” 　　抬起头，黑发的骑士看向飞焰地，帝国，九寒联邦，乃至于全泰拉所有势力，他平静道：“在场的所有人，思路都太狭隘了！” 　　“如果你们能从我的设计中看出你们设计的影子，那并不是错觉，就像是人抬起头看向天空总是能看见云与光那样，但云与光并非是天空的全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们的思路和设计，是‘技术’，是单纯的‘术’！你们的小道可能走的足够多，但是却没有整体框架，只是单独的技术！” 　　“而我的‘冥想法’与‘生命灵能提炼法’，乃至于最后的‘源质炉心塑造法’，全部都是‘法’！都是一个‘框架’！” 　　“你可以设计出无数种冥想法，亦或是和冥想法类似的技术，以塑造灵魂为方式提升人的计算能力，记忆力和各种思维能力，去开发人类灵魂的潜能……但这些都是单独的技术，被法所囊括。” 　　“而同一框架下所有的术，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至于最终的道，就是诸多‘术’与‘法’的集合。” 　　“也就是所谓的‘道途’！” 　　马赫迪高声宣讲，他抬起手，指向自己头顶的人类模型——这人类模型中，有着已经被改造完全的灵魂，和正在运转生命灵能提炼法的源质炉心，源源不断的源质正在这个人体中堆积，让他的身体数值和各项指标都急速攀升，最终抵达了第一能级的范畴：“看！这就是无需魔药，无需灵能刺激，无需任何其他多余资源，只需要冥想和打坐，自我构思完善，便可以成就的‘第一能级’！” 　　“这就是道途！可以容纳你们所有人的技术！” 　　“奥法道途的修行者，既可以学习延疆的‘苦修磨砺’，也可以进行你们飞焰地的‘灵魂代偿’，而他也能服用美食，提升自己的灵视，也能沿袭帝国，塑造自己的灵魂，去吻合对应灵能的力量！” 　　“你们研发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区区小术，面对完善的道途，任何技术的结果，都是被它吸收融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马赫迪的声音铿锵如铁石：“而这不过是奥法道途的开端！” 　　“它真正最重要的点，就是利用这强大的计算力，强大的源质操控能力，通过冥想和观想，一点一点地在自己体内，凝聚出对应的‘升华器官’！” 　　“如此一来，奥法道途的修行者，就可以抛弃魔药，成为凭借自己力量进行苦修继而成就的‘新升华者’！” 　　“一个可以完全掌控自己全部力量，没有任何冲突和畸变，完美适应任何一种血脉真形的‘新时代升华者’！” 　　嗡嗡。 　　大厅之上，骑士身后的人体模型已经开始运转，加速。在他的体内，肝脏之处，一个‘沙铠岩核’的升华器官正在逐渐凝聚。 　　即便是以数百倍加速，这个升华器官的凝聚也非常缓慢，但已经可以被肉眼看出其进度……凭借一己之力，凡人真的可以不依靠任何魔药，仅仅是凭借时间和坚持来让自己凝聚升华器官，成为升华者！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潮水一般的惊呼和质疑，以及台下人内部的争论。 　　【没有魔药带来的模版改造，普通人凭什么才能凝聚出符合规格的源质模型？】 　　【蠢货！马赫迪设想中的普通人人人都有人造灵魂，而凝聚升华器官的基础就是‘冥想法抵达第一能级’，这个程度的‘普通人’当然可以凭借观想凝聚符合规格的源质模型！】 　　【速度太慢了，按照这个进度，至少需要两三年才能凝聚出一个升华器官，而第一能级升华者，稍微强一点的都有两三个升华器官。这意味着一个最弱第一能级升华战力，需要七到十年才能培养出来】 　　【而稍微强一点的血脉真形，源质结构复杂，器官难且大，甚至需要将近二十年时间才能凝聚完毕，成为第一能级……唔，奥法道途的第一能级比魔药第一能级要强】 　　【提升冥想法的效率就能加速，一边凝聚也能提升冥想法的熟练度，实际上五六年大概就能凝聚的差不多了】 　　【不同的源质器官凝聚方法是不一样的，这显然不能这么算，按照我的算法，最少也得超过十年。而现在量产第一能级药剂不需要几天时间，就可以武装一大批第一能级升华者了，他这个速度太慢了！】 　　【奥法道途又不是为战争准备的，他这说的是普通人自我修行！】 　　汹涌的讨论声淹没了整个大殿，各大势力之间，各大代表团内部都出现了激烈的讨论。 　　而伊恩不受影响，他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奥法道途不是用来好狠斗勇的道途。” 　　“我的目标，始终是全人类——任何人，无论是平民还是商人，是护卫还是贵族，是皇帝还是乞丐，所有人都可以修行。” 　　“时间漫长，又如何？哪怕是花二十年，三十年时间，从普通人成为升华者，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还是说，现在的普通人，工作二三十年不吃不喝，就买得起几套魔药，保证自己必然能成功成为升华者？” 　　微微摇头，黑发的骑士嗤笑道：“当然不能。” 　　“奥法道途不是单独给某个势力增强国力的秘技，它是我马赫迪·幽谷，给予全世界的礼物！” 　　原本还在激烈探讨的众学者登时哑然。 　　他们忘记了，马赫迪是龙岛的使者……他甚至之前使用龙身出席这次会议。 　　他的确不倾向于任何一个势力和国家……倒不如说，国家这种虚拟的概念，在真龙的眼中真的存在吗？ 　　他是真正的，心怀全人类…… 　　【马赫迪，你如何证明这不是一条歧路！】 　　此刻，苍天王庭的使者站立起身，这位身材高大的米洛斯人沉声道：【你描述的未来无比美好，但我看见的却是一条开始迈步，就无法停止的加速通道——一旦人造灵魂和冥想法，以及接下来的源质炉心之法扩散，谁都不可能不再修行，谁都不可能不去修行，因为它与现在的魔药体系完全兼容，只要开始，就会造成强弱的区分……只要开始修行，就陷入了内卷的深渊！】 　　【假如这是一条歧路，无法通向更高，那它就算前期再怎么美好，也不过是浪费人类的潜力！】 　　“内卷？拜托，现在的泰拉不卷吗，我只是加个速而已，要不抵达终点，要不大家一起死，我看你们的技术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啊。” 　　“至于如何证明……” 　　马赫迪摸了摸下巴，他叹了口气：“因为我强。” 　　与这位米洛斯人对视，马赫迪的双眸中亮起了赤红色的电磁光辉：“因为我的力量就是我技术的证明。” 　　仿佛是在回应米洛斯人的质问，一道可怖的磁场开始在新一代不动坚城的双眸中出现，然后以光速朝着他横扫而去，它在瞬间就溶解了这位苍天王庭研究者身上所有的金属造物，而蕴含在场域内部的冲击波命中了他的胸口。 　　在所有人睁大眼睛惊愕的注视下，这位有着第三能级实力，苍天王庭队伍中的副代表就吐血倒飞而出——环绕他周身的心光护盾，灵能护符，血脉真形塑造而出的源质防御层全部都在黑发骑士轻描淡写的‘目光’注视下分崩离析，而无法被阻拦的力量，以第三能级升华者根本无法想象的精度侵入了这米洛斯人的体内，缠绕在了他所有的升华器官之上。 　　轰！ 　　直至此时，倒飞而出的苍天王庭代表才重重落在大殿的空置座位上，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大片大片的座椅紧随着倒塌，粗大到足以吞下一个人的裂缝呈现放射性扩散，如果不是学识之都的方向有人出手，加固了这个亚空间大殿，不然的话，这个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超巨型亚空间建筑就要在马赫迪一击下崩塌小半。 　　“咳……” 　　而被轰下的使者没有死去，他吐了口血，然后惊恐无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怎，怎样了？！我的血脉居然无法运转？！” 　　“这是源质天锁。我锁住了你的源质运转，大概十天后就能解除，亦或是有第四能级一点一点给你解开——到时候，你就知道冥想法有多有用了。” 　　马赫迪平静地说道，他双眸中的红色电磁光辉缓缓收敛：“你问我凭什么证明这不是一条歧路？我无法证明。” 　　“我倒想要问问，你们凭什么觉得现在的魔药之路就是一条正路？你们凭什么觉得你们走的就是对的？” 　　“最起码。” 　　抬起手，漠然的骑士冷笑着指着自己道：“我就是证明。我的人躯只有第三能级的不动坚城，龙躯才是第四能级的力量。” 　　“我就是奥法道途的第一个实验体。我能凭借第三能级的实力，发挥出第四能级力量！” 　　“我就是这一道途的‘先行者’！别的不能保证，但我走过的路，你们也能走！” 　　“这就是道途的意义！”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先驱的同类 　　马赫迪的宣言震撼了在场的所有灵能研究者，所有人都震惊于奥法道途的完善，以及它的伟大前景。 　　能让所有人修行的修行法，即便是普通人花上十几年时间也可以成为升华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二十年后的未来，所有接受了奥法道途的国家，就是全员升华者！ 　　当年黑太阳伊奈迦二世想要办到的，不过是区区全民教育而已，而眼前这位不动坚城的继承者，居然直接拿出了更加恐怖的‘全民修行’！ 　　但是，却有叹息声响起。 　　【……终究，还是给天才修行的】 　　叹息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学识之都八位尖塔主之一，一位文质彬彬，但已呈老态的矮人学者，也正是这一代的承影尖塔之主：【马赫迪先生，您的道途的确令我感到震撼，甚至心甘情愿自承自己过去数十年的研究都是徒耗光阴……但我却不得不指出一个缺点】 　　“您说。” 　　黑发的骑士微微点头，对方虽然是要指指点点，但态度却不错，那就认真听听，看看他有何高见。 　　【虽然您说，有了人造灵魂后，每个人都具备一些基础的计算力，这就是修行冥想法的基础——换而言之，这是每个人的基础天分】 　　这位矮人学者体格健硕，双目有着晶莹的光辉，显然是一位非常强大的灵能者，他与伊恩对视，认真地说道：【但你也必须要承认，就是有一些人，不依靠灵魂，也有超越凡俗的数学天分】 　　【真正的数学天才，七八岁就已经可以学完如今学院中的所有知识，十几岁就能带队攻克难题。实话实说，我在这方面颇有天分，当年也能凭借心算直接破解虚境机神的运算结构，将其化作一地虚境的庇护者】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肃然起敬——凭心算就破解虚境机神的运算系统？这不就是说他的心算等同于前纪元文明的超级计算机？泰拉人有这么离谱吗？ 　　哦，真的有啊，那没事了。 　　【但是】这位承影尖塔之主，看向第一排的一个身影：【即便是我都觉得有些困难，需要一个团队花费大半个月攻克的难题，我们的首席大学士阁下，只用一个晚上，用晚饭后的闲暇时间就能随手算出】 　　【您觉得全人类中有几个大学士？对普通人需要花费十几年才能勉强完成的构筑，对他来说需要几个星期？】 　　【马赫迪先生，魔药之路本质上是对资源的渴求，天赋其实不是很重要，只要稍微有点资质便可以抵达第三第四能级】 　　【但是，你的奥法之路，完全就是为天才服务的——真正的天才。譬如你，你的师弟银峰伯爵，还有大学士阁下，恐怕轻松就能凭借奥法之路抵达第四第五能级吧，然后再去服用魔药，根本是事半功倍】 　　【可是普通人呢？终其一生，第一能级就是极限，第二能级也得是精英才能办得到……然后，第二能级的奥法精英就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获取魔药，比前者更快十倍地得到更强力量】 　　【虽然初期还不明显，但只要滚雪球开始，那么阶级的划分会变得更加极端，原本就强大的强者会越来越强，后来者绝难超越他们】 　　【很快。不需要几十年，整个世界就会变成最强者的一言堂，一个阶级绝对固化的死寂世界！】 　　“的确是有这个问题。” 　　马赫迪沉默了一会，他点点头，认可了对方提出的问题：“但如果我说，这就是我的目的呢？” 　　矮人学者微微一惊，他没想到马赫迪居然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的目的：【这……您自己不是说，奥法道途，是为全人类准备的吗？】 　　“是为全人类准备的，但天才难道就不是人类吗？你说的阶级绝对固化，难道现在的世界阶级就不固化吗？难道有人能挑战第五能级血脉家族？奥法道途固化的最起码还是群最聪明的天才，血脉家族固化的东西我可不好说。” 　　骑士淡淡地说道：“更何况，泰拉的乱象，就是缺少约束强者的秩序。既然如此，不如加速，加速出一位最强者，无论是最强的第五能级，还是第六能级，总之终结如今的乱世。” 　　“正是因为泰拉没有成为一个最强者的一言堂，所以这片大地才会战火纷飞——也只有这个世界全部都被一个最强者统治，第三第四能级于他而言和第一第二能级，甚至是普通人都一般无二时，这个世界才会有基础的秩序可言。” 　　“还有，我不相信你们没有看出来……” 　　马赫迪轻声道：“奥法道途，是可以用超级计算机，亦或是虚境计算单元加速的。” 　　“只要有‘资源’，哪怕不是天才也可以是天才。” 　　大殿沉默了。 　　承影尖塔之主所说的，正是他们忧虑的——奥法道途将会完全粉碎血脉真形的传承秩序。 　　是的，血脉真形的秩序也是固化的死寂阶级，任何天才出现就会被其吸收同化，但倘若奥法道途出现，就真的会出现一个不需要任何资源，只需要找个地方闭关苦修几十年，出来后就直接名震天下的‘天才强者’。 　　不可掌控，权威受到挑战……即便奥法道途有千般好处，如果真的威胁到了他们的屁股，宣传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伊恩早就准备好了对策。 　　因为，奥法道途，也是需要资源的。 　　计算力资源。 　　一个强大的超级计算核心，能极大加速冥想法的进度和铭刻人造升华器官的进度，伊恩如今也能造的出来，主要是没有标准模型，而他需要的第四能级器官所需时间太长而已。 　　各大势力肯定会加速这方面的发展，在保证资源也可以堆砌出强者的情况下，奥法道途无非就是血脉真形之路的一个补充，一个强化DLC而已，这对他们的权威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至于强者越强……说实话，说的好像是现在也有人能挑战第五能级一样，哪怕是精灵那边，为了干掉一个垂垂老矣的第五能级强者，都需要层层谋划和其他第五能级出手。 　　原本就是死水一滩，何须在意冰凝？只要伊恩自己成为了那个最强，他就有信心粉碎所有固有的‘阶级’，彻底以自己的意志重塑泰拉世界！ 　　至于奥法道途人人平等，大家修了奥法道途后就其乐融融成为大同世界的一员…… 　　呃，骗骗自己也就罢了，千万别说出来骗别人。 　　在伊恩的构思中，那最起码也得是自己征服世界，将泰拉之心固化在全人类的共同虚境中，将锁死了平等逻辑的泰拉之心彻底升格成‘泰拉之神’，将人格平等彻底写在‘规则’中才有可能办得到。 　　只有绝对的暴力，才能完成绝对的秩序，如果可以，伊恩都想要将泰拉之心未来要成就的神位称呼为‘暴力与秩序之神’亦或是‘强权与正义之神’了。 　　“除此之外。” 　　微微摇头，黑发的骑士将思绪收回，他知道，在场的所有人研究人员都已经完全认可了自己的‘奥法道途’，但他们还在犹豫，迟疑，没有完全想明白。 　　因为，奥法道途代表的力量虽好，却对他们这些已经成就了的‘既得利益者’没有太大关系。 　　他们的确可以凭借自己的既有资源培养出更多更强的后辈，但是其他人也能办的到——其他人办得到，所以自己也必须要去办，这就是所谓的内卷。 　　谁都不喜欢内卷。 　　所以，伊恩抛出了最大的筹码：“以奥法道途修行，以冥想法和源质炉心调整体内的能量循环，可以延缓力量对肉体的压迫。” 　　“第四能级之上，我不知道。但即便是第三第四能级，也可以通过修行奥法道途，延寿数十年！” 　　“即便是第五能级强者，如果能将奥法道途向前再推进一步的话，恐怕也可以延长一些寿命！”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原本骑士抛出大料，会引来一种惊呼震惊的话，那么现在，他抛下的就是陨石。 　　【寿命？】 　　鲸歌崖的使者轻声道：【你是说，奥法道途能延寿？】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让升华者的寿命回到正常情况’。” 　　骑士看了眼发声人，那是一位和青潮和鲨鲨差不多的海裔，皮肤粗糙，有些类似鲨鱼，心中觉得颇为亲近，便回答道：“诸位都是泰拉最厉害的一批学者，我就默认你们都知道了。” 　　“升华者的寿命，相较于力量之所以如此短暂，正是因为血脉真形之道并没有完全提升升华者的生命本质，我们是用人类之躯操控神祇之力，自然会损耗我们的寿命。” 　　“再加上泰拉的源质环境异常，根本无法简单控制，所以越是强大，力量就越是会燃烧我们自己的魂魄，继而导致极高的生命损耗。” 　　“所以。” 　　抬起手，马赫迪竖起一根手指：“根据我的测算，在奥法道途冥想与源质炉心的双重制衡下，即便是服用血脉真形的魔药，第一能级的寿命，也能延伸至一百五十岁左右。” 　　“而第二能级，寿命则接近两百。” 　　“至于第三能级，则是寿命的巅峰，如无意外，可以超过二百五十岁。” 　　如此说道，马赫迪缓缓道，抬起四根手指：“至于第四能级，还是和血脉真形一样，因为力量的提升与损耗，寿命提升不多，也就是二百五十岁左右，看全力出手的次数，上下浮动。” 　　“至于第五能级……我没有第五能级的数据，诸位能提供一下吗？” 　　提供个屁，想白嫖是吧！ 　　在场的所有学者原本听的如痴如醉，但到这里便都暗呸一声——第五能级的数据那是绝密中的绝密，怎么可能提供给外来者！ 　　更不用说，他们其实也没到可以接触第五能级数据的地步。 　　除非…… 　　【我的数据】 　　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柯瑞兹恩·求索带着一抹好奇的微笑，抬起了手：【马赫迪先生，接收一下，我的数据】 　　伊恩有些惊讶地看向柯瑞兹恩——他知道这位学识之都的首席背后有着莫名宏大的计划，甚至外界的异动也是因为他的计划而展开……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为了一个答案，对自己提供他的数据。 　　这种好奇心……久违地让伊恩感觉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 　　闭上眼，伊恩大致阅览了一下柯瑞兹恩发送过来的数据，然后皱眉道：“第五能级，居然是忍受着这种压力生活？” 　　“这和把自己塞到太阳里面有什么区别？” 　　【哦，太阳表面也就六千度呢】 　　对此，柯瑞兹恩哂然一笑：【我很认可你的说法——高能级升华者，就是以人之躯，驭神之力】 　　【所以，有结果了吗？假如修行奥法道途，第五能级升华者能延寿多长？】 　　伊恩深深地看了一眼柯瑞兹恩，沉声道：“……最多二百岁。比第三第四能级活的都少，因为第五能级承受的压力超越了奥法道途缓释的极限，能多五十年，还是几乎不战斗的极限数据。” 　　“假如按照战斗和出手的频率来算……一百八十岁，这就是第五能级强者修行奥法道途的新寿命，多活……三十年。” 　　【三十年吗？足够了，很足够了】 　　听到这里，柯瑞兹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靠在椅背上：【一代人的时间啊，真是漫长……】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而听见马赫迪与柯瑞兹恩的对答后，所有人都默认了伊恩所说的真实性——笑话，你还有第五能级聪明？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感觉到了匪夷所思的震撼……奥法道途居然真的能延寿吗？！ 　　没有任何犹豫，就在现场，便有人开始修行伊恩之前放出的那篇‘基础冥想法’。 　　在场的学者都是全泰拉最精华的一批人，正如承影尖塔之主之前所说，他们都是那种一眼就能把整本书倒背如流，心算就能解决超级计算机任务的怪物，冥想法的入门对于他们来说就和呼吸一样简单，之所以刚才不实验，仅仅是怀有研究者的一种谨慎心理。 　　但现在……那可是延寿！ 　　【对，就是这样！】 　　不仅仅如此，如果说，冥想法修行起来都很简单，但是想要看见成效最少也需要坚持几个星期几个月，但是源质炉心只要修出来就立刻有成果。 　　延疆的桑波大师此刻喃喃自语，他已经凭借自己本身自带的强大计算力，不依靠冥想法，强行在自己体内凝聚出了一个最基础的源质炉心：【就是这样，通过额外添加一个变压增压器官，辅助调节体内源质运转——这一功效在过去，我们都是思考如何在原本的源质器官中添加，额外再添加一个炉心，谁都会觉得可能会造成畸变，亦或是有别的后遗症】 　　【假如是我这样已经有所成就的升华者，或许真的会带来祸患，但倘若是从修行之初一开始就这么修，就绝对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也能延缓升华器官对生命的压迫，进而延寿】 　　抬起头，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台上的马赫迪：【倘若再搭配冥想法……我真的无法想象这是怎样巨大的改变！】 　　【升华者的社会形态与结构都将被改写，这的的确确……是划时代的‘道途’！】 　　这是第一位公开承认伊恩‘道途’的大国代表。 　　而在此之后，桑波大师却废去了自己体内的源质炉心：【我已经能感应到了，幽谷骑士你体内，有着一个远超我们功率的‘源质炉心原型机’。相较于我刚才尝试凝聚的基础，你的原型机效率更加恐怖】 　　这位有着健硕身材的研究员自信地笑道：【但我们延疆在这方面亦有积累——在知晓了这一思路后，我们也可以造出独属于我们的强大源质炉心！】 　　——求求你们快点造出来吧。 　　伊恩在心中如此想到。他之所以公开奥法道途，不就是指望这些人能造出他自己没有时间也未必造的出来的新模块新技术吗？ 　　哪怕他是无敌的世界第一研究员，可时间是有限的，而且也是有研究倾向的，如果有其他人帮忙查遗补漏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我很期待。” 　　所以，最后，黑发的骑士如此说道，他撤下了自己公开的所有模型：“这便是我的‘奥法道途’。宣讲结束，谢谢诸位的热情。” 　　啪，啪，啪。 　　而就在此时，就在马赫迪准备下台之时。 　　柯瑞兹恩却站立起身，率先为他鼓掌。 　　顿时，很快，整个大殿内，所有人都开始激烈地鼓掌，既是为马赫迪这位提出全新道途的‘开拓者’，也是为他们所能预见到的，升华者与泰拉世界凡人将要迎来的璀璨大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伊恩的心中却警钟大响！ 　　因为，在预知视界中，柯瑞兹恩身上的璀璨金色光辉，居然隐隐约约亮起了一丝‘虹色’的光辉！ 　　——难不成这家伙，因为他的奥法道途，所以要率先突破了吗？！ 　　一开始伊恩是如此惊愕地想到，但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 　　因为那虹色的光辉并非源自于柯瑞兹恩本身，而是源自于他身上的某个事物。 　　来不及看清楚更多，此时此刻，这位首席大学士与伊恩交错而过。 　　【真的是超越我想象的道途，比我预料的更加圆满】 　　伊恩听见了对方温和的声音：【所以，接下来，请聆听我的吧】 　　——自信。 　　先知沉默不语，他察觉到了柯瑞兹恩心中的自信，便立刻明白，对方在聆听了奥法道途后，居然还能如此自信，甚至自认为可以压过自己…… 　　他准备的道路，究竟有多恐怖？ 　　伊恩的心中，也升起了纯粹无比的好奇心：“那我就拭目以待。” 　　于是，伊恩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再一次变化成龙，以自己绝对完美的备战姿态，等待着作为最终宣讲，柯瑞兹恩·求索的课题。 　　而这位首席大学士开场的第一句话，便让包括伊恩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瞬。 　　【诸位同胞】 　　这位不知为何，就是让人无法清晰记住容貌的学者展开双臂，用无比肃穆的语气道：【你们可曾想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 　　【我说的不是什么大陆，星球，亦或是星域银河这种渺小的东西……我口中的世界，本意是‘宇宙’】 　　【诸位同胞，你们……可曾相信】 　　【平行宇宙的存在？】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来做第一个 　　平行宇宙。 　　在场的众人都能理解这个概念，但是并不理解柯瑞兹恩说起这个词汇的意义。 　　【宇宙因一次浩大的爆发而产生，我们所处的无限时空因此而诞生——但实际上，随着那次爆发的不仅仅是无限时空，还有无限的平行时空】 　　确定在场的所有人都知晓‘平行宇宙’的概念后，柯瑞兹恩也没有多废话，直接了当地讲述起来：【无限的平行时空，代表的就是无限的可能性。每一次宇宙在最小时间出现了最小的变化，便会孕育出一个全新的平行宇宙】 　　【甚至，会有与我们如今所在的宇宙‘过去’与‘未来’完全一样的平行宇宙——不，不是甚至，因为其数量是无限，所以必然有发生了一样事件，仅仅是时间不同的平行宇宙】 　　【这些平行宇宙，原本与我们毫无关系，即便我们的文明发展到了可以跨越银河的地步，也无法干涉甚至观测平行时空……但是我们的宇宙中，有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其名为以太，贯穿了时空以及无限平行宇宙之物】 　　说到这里时，柯瑞兹恩的目光看向了马赫迪：【先知，或许就是凭借‘以太’这一超越时空的力量，窥探到了那些时间线不同的平行时空发展，继而可以‘预言未来’的人群】 　　【能看见，就是最初的‘干涉’。凭借以太的力量，我们就可以与平行时空进行交互】 　　“首席大学士，这些概念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暗金巨龙沉声道，他的语气中带着迫不及待：“快点进入正题吧！” 　　——知道个屁，你让他说清楚啊！ 　　登时，一众有些茫然的大势力使者和研究员都转过头，恼怒地看向马赫迪所在的方向……是了，他们的确都知道，先知很可能就是凭借以太的力量进行预言，毕竟绝大部分第五能级强者都能凭借本能进行超时感应，这就是以太真身的功效。 　　但是，柯瑞兹恩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些和他的道途有什么关系？ 　　与马赫迪的奥法道途不同，奥法道途本质上就是对升华之道的全面优化，只要看见就能明白，而柯瑞兹恩的道途实在是太过深奥，他们不搞清楚，等会或许就会完全听不懂。 　　可伊恩却毫不在意这一点。 　　作为‘终末之轮回’的持有者，心光体指引之星更是超时空轮回这一概念的具现化，他发现，自己最初的‘灵感’，或许就是来自柯瑞兹恩。 　　第一个创造出‘指引之星’的原初伊恩，应该就是在这位首席大学士的灵感甚至是道途指引下，完成了自己的平行时空造物！ 　　而现在，他或许便能从对方的道途中，窥见如何让‘指引之星’升级的方法！ 　　【我知道诸位是想要搞明白，平行宇宙和我的道途有何联系】 　　对于有些骚动的众人，蓝色眸子的学士微笑道：【其实很简单】 　　【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已经没有未来了】 　　轻描淡写地说出让所有人茫然又不安的一句话，柯瑞兹恩平静道：【八十年前，学识之都观星尖塔，也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批观星者察觉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我们所在的星域已经被一个巨大，难以理解，甚至可以说超越我们认知能力的‘囚笼’封锁】 　　【所有星辰在百年内都将消失，我们未来能开拓的领域只剩下半径五光年的十颗行星与一颗恒星……听上去很多是吗？但其中能改造成适宜居住的不超过五颗，那甚至需要马赫迪先生的‘奥法道途’将所有人都转换成升华者才办得到】 　　【人类是没有未来的，以现在的人口增加与技术发展来推算，七十五到一百二十五年后，泰拉就会爆满】 　　说到这里，他淡淡地环视在场的所有人：【这也是各位的‘功劳’——因为各位带来的各种技术发展，让大众生活的越来越好，生育欲望也在提升】 　　【我不是责怪各位的意思，我只是说，倘若依照八十年前的泰拉公约，封锁一定的民生科技，将人口控制在六十亿左右，泰拉就能几乎永久地承受人类生活】 　　【但现在，就在七个月前，泰拉总人口已经超过了六十亿大关，这还仅仅是得到了统计的人口，实际人口……我猜应该已经超过八十亿了吧】 　　【除非出现一场横扫全球的世界大战，不然的话，人口暴增的趋势根本无法遏制，泰拉很快就将因为大量人类的活动而被改变，生态也将随之恶化】 　　【尤其是，马赫迪先生的奥法道途，让人类甚至可以无惧一般魔兽的封锁，在未来开拓那些谁都不敢深入的原始森林与大荒原，这又会加速人类人口的暴增】 　　——原来如此！ 　　此刻，伊恩有些恍然。 　　他现在算是差不多搞清楚，为什么泰拉这种遗产一大堆的地方，搞个农业化肥还要等到最近这十几年才开发。 　　因为，从一开始，泰拉的领导层，就不想要让人口加速膨胀。 　　正如同索林大公知晓囚星天狱的存在那样，泰拉诸国的领导层，从很早就大概知晓了囚星天狱的存在——他们最多就是不清楚天狱的具体形态和强度，但却很明白，假如真的有一个‘外来者’能将他们封锁在星域中。 　　那人类只要还想存续，就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不到万不得已，泰拉所有行星都被开发之前，不会有人去探究天狱本质的。 　　为了尽可能地延缓泰拉的生态平衡崩溃，也是降低泰拉的压力，诸国在还没有爆发严重冲突时定下合约，将民生科技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不要发展的太快，养活太多人，这也限制了各种工业化的发展。 　　但是，随着诸国之间逐渐交锋，一再展开多次大规模战争，这约束发展的公约就被抛下，直到最近完全解锁，并且爆发了‘世界大战’。 　　而这个世界大战，究竟是新仇旧恨一起爆发，还是说，是需要一场惨烈的战争来削减人口……恐怕没人说得清楚！ 　　而且，柯瑞兹恩之所以对奥法道途如此平静，就是看出，奥法道途虽然能增强人类的力量，但对于囚笼中的人类来说，无非就是加速灭亡。 　　果不其然，柯瑞兹恩下一句话便是评价奥法道途：【奥法道途是当之无愧的道途，是对升华之道的全面改革。但这并不能让人类长久的延续】 　　【人类若想要永存，就只有向前探索——唯有探索才是真理，如若没有远方，那么存在和延续也不过是终将灭亡的苟延残喘】 　　【既然物质的三维时空都已经被天狱封锁，那么我们人类未来探索的方向，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平行宇宙】 　　“如何穿梭平行宇宙？” 　　就在其他人也想要开口的时候，马赫迪以毫不掩饰的热烈开口问询：“你说的我都懂，泰拉如今的局限，被框死的未来——过去那些观星者之所以绝望而自杀，正是因为预见到了那漆黑的绝望。” 　　“所以，如何穿梭平行宇宙？依靠银天之门吗？还是说……依靠某种‘最终灵能’！？” 　　【都有】 　　柯瑞兹恩又看了眼黑发骑士，这次他的目光便带着一丝惊奇：【实际上，我的道途早就在数十年前便开始布局，而结果便是在场的诸位】 　　他展开双臂，神情热烈地说道：【诸位同胞，或许你们自己不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穿越时空，前往平行时空的‘种子’！】 　　“我们？” 　　“开什么玩笑……” 　　“我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最开始，还能听见一些稀稀落落的疑惑声，显然，有一部分人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而自己又具备了怎样的特质，可以被称之为‘种子’。 　　但很快，绝大部分人都陷入沉思——他们已经知晓，自己为何会被选中。 　　因为…… 　　他们都是天选者。 　　至少大半人都是‘天选者’！ 　　【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如若将我们转换为纯粹的以太体，也就是将‘以太真身’升华到极致，那么，穿梭宇宙时空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哪怕是囚星天狱，对我们而言，也和开门没有区别】 　　负手在身后，柯瑞兹恩背后的模型变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时空结构矩阵，其中有复杂到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数据正在不断列出计算，分析解析……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卓越的学者，故而他们便能理解，这是以太对时空的影响数据。 　　以太炉心是以太扭曲时空，汇聚周边源质构筑的能源系统，而这一系统更进一步，便是可以扭曲时空前进的‘超光速曲率引擎’，而倘若再进一步，便是可以扭曲时空本质，进行一定程度上时空旅行的‘时间机器’。 　　到了这一步，以太真正的力量与奥秘就将显现了！ 　　“但这根本不是我们能触及的领域！” 　　帝国的使者忍不住高声道，伯爵的声音带着恼怒：“即便是第五能级也触及不到以太引擎的极限，哪怕是第六能级也未必能以一己之力进行曲率航行……帝国真理院早就测算过诸多遗迹技术，那是前纪元文明最巅峰时期都难以复刻的超级技术！” 　　“至于最后的时间机器你是在开玩笑吗，哪怕是神都办不……” 　　【神办得到】 　　柯瑞兹恩平静地看向帝国代表，他认真道：【神办得到。并且留给了我们所有人成为神的方法——天梯便是指引】 　　【天父四步，缔造凡世的一切，但祂并不满足，又跨出了升华的三步，为我们指引前路】 　　【五层天梯‘钢之顶座’，第六层天梯‘星之高庭’与第七层天梯‘远方之地平’】 　　【钢之顶座，便是我们如今所处的层次，指的是统一文明与世界的王座——而星之高庭，便是前纪元文明即将抵达的层次，指的是探索我们所处的这无限的宇宙时空】 　　【而远方之地平，那代表的是永远无法抵达的‘世界’，是无限的彼端，是星海之外的星海，无限彼端的无限】 　　【那正是‘无限平行时空’的代表】 　　【而祂（天父）给予我们的梯子，便是‘源质’与‘灵能’。以太的‘力量’与‘本质’！】 　　【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天选的灵能’】 　　如此说道，柯瑞兹恩抬起手，指向一位神情有点不太自然的远岸岛灵能者：【阿默弗尔。你是天选者，你从一诞生开始，脑海中就有朦朦胧胧的记忆，在你的宿慧中，你的前世是某个古老文明的强者，你的前世率领一只浩大船团从母星出发，前往星海之外，与神一同应对远方的强敌】 　　【你的前世陨落了。但是你前世强大的灵能却跨越了时空，随着火种一同来到了泰拉——我们的星球】 　　【你是天选的灵能者，继承了古老异星强者之力的存在。你的灵魂本身，具备一种‘不朽’的性质，而这，便是跨越时空的关键】 　　“胡说八道……”阿默弗尔，一位年轻的灵能者站立起身，似乎想要反驳，但是在柯瑞兹恩的注视下，他数次想要开口多说些什么，结果却是颓然地坐回原地：“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我以为那是幻觉，灵能者产生幻觉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不是幻觉，那是你不朽本性的一种卓显，你因此而得福，无需恐惧】 　　柯瑞兹恩平静道：【觉醒灵能，实际上就是天选灵能的前置，只有觉醒灵能抵达了极限，才能让自己的力量与灵魂不朽地存在，成为下一世的‘天选’。它代表的是‘永恒性’】 　　【而自然灵能与生命灵能，分别代表着灵能的‘无限性’与‘绝对性’。同时具备这三大性质，人的灵魂就可以得到最终的升华，拥有‘星神之魂’！】 　　【一个即便是穿梭时空，前往其他平行宇宙，也依然可以保持自己的记忆和力量，‘不朽不灭不坏’的灵魂！】 　　伊恩瞳孔微缩——柯瑞兹恩也知晓星神的存在！不仅仅如此，他的研究相较于妖精都更进一步，将所谓的四大灵能精简为了三大性质，而终末之轮回，正是他口中的‘星神之魂’！ 　　也就是自己这个星神之礼持有者，所拥有的灵魂特性！ 　　话至此处，柯瑞兹恩肃然地环视在场的所有人：【所以，诸位明白了吗？】 　　【在场的各位，要不就是已经具备一定不朽性质的天选者，要不就是灵能炉火纯青，快要抵达‘天选灵能’界限的强者】 　　【甚至，有些更是隐藏的先知。天生就具备‘神’部分特征的存在！】 　　【你们的灵魂，都可以承受时空旅行而不湮灭，使用一些特殊手段辅助，即便是死亡了，你们的灵魂和力量也能凭依至另一个躯体中，‘转世重生’——只要你们能够取回自己的记忆，那么就等同于又活了一世】 　　——好家伙，这下夺舍重生，转世重修和胎中之谜都来了。 　　伊恩心中感慨，他自己可能还是凭借前世记忆整出了炼精化气（生命灵能提炼法），存思观想（冥想法）和筑基金丹（源质炉心），这柯瑞兹恩根本就是凭借自己的天赋强行整出了修仙神通啊。 　　“很匪夷所思……” 　　此刻，桑波大师也喃喃道，他是延疆最强的灵能研究者之一，柯瑞兹恩所说的一切他在自己的研究中也都隐约有所感悟，此刻无非就是将他朦胧的猜想证明：“但我其实明白，灵能的修持的确可以办到这一切。” 　　“实际上，我的灵魂在以太的浸润下已经无比强大，我一直都在想，倘若我的肉身湮灭，我的灵魂是否能长存？或许会损失许多力量乃至于记忆，但我最核心，淬炼的无比坚固的灵能结构与灵魂本质，绝对可以长久存在。” 　　“或许是数百年，甚至是数千年……我的灵能和灵魂本质将会在虚境中漫游，直至遇到一个足够合适，与我适配的‘躯体’。然后，我就会复苏，降临，从那胚胎中再一次活过来……” 　　如此说道，这位身材健硕的灵能大师咬牙道：“但那太不稳定了！说白了就是碰运气！我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才一心一意地要制造出绝对强大的肉体，适配我强大的灵魂！” 　　“不然的话，即便复苏，损失了如此多的记忆，又融合了众多新记忆，苏醒的就绝非是现在的我，而是一种全新的我！” 　　“的确如此。” 　　飞焰地的灵能大师也沉声道，晴霆王储看向台上，他对柯瑞兹恩道：“首席大学士，不谈记忆的缺失，就算我们的灵魂真的能永恒存在，但想要‘活过来’，也需要适配的身体。” 　　“我们抢夺我们血脉后裔的肉体？亦或是克隆人？但那也不是永恒存续，这始终会有磨损，我们将会逐渐被其他人的记忆扭曲污染，最终成为一个……灵魂的畸变体，成为某种‘虚境孳孽’。” 　　【所以，就用我们自己的躯体不就好了？】 　　此刻，柯瑞兹恩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他露出笑容，轻松地回答道：【与平行时空中的‘自己’融合，我们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降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次又一次地重叠我们的力量与知识——因为是自己，所以就算记忆有缺也无所谓，我们自己会在未来创造】 　　【这永恒无休的地转世与重生，终究会让我们积累出可以打破天狱，一切囚笼与枷锁的力量！】 　　——正是指引之星。 　　伊恩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指引之星，就是从柯瑞兹恩的研究中得到的灵感和技术。 　　甚至很有可能，当初的自己就是和柯瑞兹恩一同研发出的指引之星！ 　　【我们的星域已经被天狱封锁。当然，也可能是某种保护。但一样的是，我们出不去】 　　蓝眸的首席大学士平静地注视着所有人，他的眸中闪耀着强烈无比的灵能光辉，仿佛可以贯穿所有秘密：【我的灵能，乃是‘真视’，可以看见一切真相，知晓一切隐藏的奥秘，以及未知之物的使用方法】 　　【所以，在我成为首席大学士，接触银天之门时，我就明白，银天之门所谓能沟通人‘前世’的力量，并不是单纯的回溯轮回……它是在勾连其他的平行时空，从无数种‘过去’中，找到与我们最适配的那个‘过去’】 　　【或者说，过去未来，与现在本来就是分割不连贯的。时间在推移，无穷的过去都化作了无穷的平行世界，所以想要知晓过去的奥秘，只能去平行时空中寻找，而银天之门就是这样的一个奇物】 　　【它能让我们与其他平行时空，产生一种神秘的联系——灵能足够强大，就可以顺着这股联系，将自己的灵魂本质和灵能送往其他平行时空】 　　【我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将银天之门改造完毕。只要让银天之门完全解析，它便可以变成一个通道，让我们前往其他时空】 　　【是的。银天之门彼端的平行时空泰拉星域，仍然会被囚星天狱封锁，它还是牢笼】 　　【但一个牢笼是牢笼，无限个牢笼就是宇宙！】 　　【或许，终会有一个牢笼，我们可以积累足够多的力量与知识，去将牢笼开启，真正前往无垠的远方！】 　　此刻，柯瑞兹恩抬起手，他的手中亮起了一道无比闪耀的银色光辉，在场的所有学识之都尖塔主都知晓，那正是银天之门的光辉！ 　　【这便是我将要开创的道途——其名为‘永世道途’！！我们将要擢升自己，成为一种可以跨越时空投射我们意识，自由前往其他平行时空的灵态生命！】 　　【自那之后，我们便拥有无限的时空和无限的时间去达成我们的目的，我们将在囚笼中缔造我们的文明，直至可以挣脱囚笼的那一天！】 　　了不起！ 　　这是伊恩的想法。 　　虽然依靠了古神遗物‘银天之门’，但柯瑞兹恩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发现了灵能的本质，并从中总结出了‘三大性质’，最终确定了灵能的终极形态。 　　如果说，伊恩的奥法道途，是为升华之路打开了前路，那么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就等于为灵能者指出了一个‘终点’！ 　　在他的预想中，所有灵能者，都将以‘永世之人’为目标。那是一个可以将自己的意识转移至其他平行时空的自己，甚至是‘其他人’身上，完成夺舍亦或是重生的个体。 　　一个时空中，泰拉星域的物质资源消耗完毕，那么就跨越时空，前往其他平行宇宙。 　　人口众多也没关系，直接进行分流，无限个平行时空，哪怕一个平行时空一个永世之人也完全足够，这就是无限的奥秘。 　　如此一来，即便被囚禁于果壳一般的囚笼，他们仍可以自称为无限世界之王！ 　　这样一个种族，如若真的完成的话，足以被称之为伟大种族了……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某种星神的雏形！ 　　是的，这就是星神灵魂具备的力量。 　　伊恩一直都在思索，星神虽然大概率离开了他所在的这个宇宙，但是这并不代表星神已经完全失败，被终焉击溃了。 　　很可能，星神只是暂且败退，离开了‘终焉存在的宇宙’，前往‘终焉不存在的平行宇宙’，养精蓄锐，等待反攻！ 　　既然如此，那么泰拉的生命想要脱离终焉的威胁，便有三种方法。 　　一种是躲在摇篮中，遵循星神最后的指示，隐藏自我，等待祂们归来。这是最正统的方式，等待就是这个宇宙最大的美德。 　　一种是自强，打出去，正面对抗终焉。看在星神费劲千辛万苦在全宇宙造摇篮，竭尽全力帮助文明躲藏起来的份上，不要这么做。 　　最后一种，就是找到前往星神存在的平行宇宙，去和星神汇合——只有完成了这个壮举的文明，才有可能帮得上星神，继而被星神吸纳，成为全新的星神！ 　　泰拉的情况比较特殊，摇篮已经破碎，所以想要选择第一第三种方法，必须要找到修复摇篮的方法才行，不然的话，天知道什么时候终焉就进来了。 　　而柯瑞兹恩已经准备好了直通第三种方法的道路……虽然他们自己无法遴选，但是只要无限地穿越时空，选择平行宇宙，终有一天，他们就能再一次与星神相遇！ 　　柯瑞兹恩，无愧于其‘筑路者’的名号，他的道路，是真正可行的道途！ 　　但伊恩心中还有一个疑点。 　　“时空旅行……”他心中想到：“无论终焉是不是时间轴生命……启动银天之门，这么大规模的传输灵魂……会不会引起外面那只终焉的关注？” 　　因为伊恩自己就拥有指引之星，所以理论上来说，终焉是无法关注的，不然的话，伊恩重生一次，终焉就能摧毁泰拉星域一次。 　　但实际上，伊恩的指引之星中不蕴含任何力量，伊恩只是拿了本质和种子，自己一点一段将其锻炼出来……甚至灵能都只是依照既定的灵能数据自己觉醒出来的，记忆都不完整。终焉可能就是因为这点而没有反应。 　　但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不同，他们似乎想要将力量和记忆都完整地传承下去…… 　　这或许是个隐患。至少，在‘摇篮’修复完全之前，不应该使用银天之门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尝试！ 　　轰！ 　　而就在此时，整个亚空间大殿突然出现了剧烈的震荡——整个大殿的穹顶开始扑朔地掉下岩石碎屑和尘土，隐约可以看见，亚空间的外侧出现了烈焰般的能量潮涌，正在冲击整个亚空间结构。 　　【嗯。实际上，大图书馆并不看好我的研究，他们正在尝试使用物理手段说服我】 　　此刻，柯瑞兹恩有些遗憾地看向最前排的八位尖塔主：【我的朋友也并非都支持我……但我并不责怪你们，因为你们的确无法理解我的愿望】 　　【困守在星球和星域之中，最终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前往平行时空，才能永恒存续……我们将不再前往未来，而是一次次地重生在过去，如此一来，就能规避所有位于未来的灾难】 　　【而当我们在过去积攒够了足够开拓未来的道路，便是我们再一次向远方出发的时候。虽然一开始只有少部分‘天选者’可以得救，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别的方法了】 　　如此说道，首席大学士叹了口气，他摆了摆手，顿时，八位尖塔主中便有三位被传送离开：【心中怀有抵触的人，就不用呆在这里了】 　　在剧烈的震荡中，柯瑞兹恩抬起手中的银色光辉，那宛如眼眸一般的微小门扉闪耀着无穷光华。 　　他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轻声道：【刚才所说的，全部都是我的推测。虽然理论上可以成功，但目前我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试验品与志愿者——通过银天之门后，是生是死，是丧失一切记忆成为纯粹的力量，还是可以在与平行时空的自己融合后觉醒宿慧……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他坦然地说道，然后环视在场所有人：【所以，现在】 　　【有谁愿意做第一个？】 　　“我。” 　　没有丝毫犹豫，黑发的骑士举起了手。 　　在柯瑞兹恩惊讶的目光中，马赫迪认真地说道：“我来。” 　　“我来做第一个。” ###第三百一十四章 泰拉大舞台，够癫你就来 　　【……你还是别做第一个为好】 　　柯瑞兹恩看了许久自告奋勇的马赫迪，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的灵能还没有抵达极限……】 　　这句话是柯瑞兹恩直接用灵能印在伊恩脑海中的，而亚空间大殿，他的话语就颇为辛辣：【马赫迪先生，您根本不是天生的灵能者，而是后天的生命灵能持有者，您不太适合作为第一个测试对象】 　　这话惹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倒也没人敢真的嘲笑马赫迪，毕竟对方可是奥法道途的开创者，即便大家心中都猜得出来，主要研究人员恐怕还得是他师弟银峰伯爵，但对方肯定也是主要研究人员。 　　只是，以对方的灵能，的确不适合做第一个。 　　至于外界的攻击？谁在乎。 　　面对两大道途，在场的几乎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没心思管这个了——都到这个地步，他们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肯定是卷入学识之都的路线之争了吗。 　　但是他们的收获，这奥法与永世道途的收获，足以让人疯狂！ 　　更不用说，大图书馆的守护者与首席大学士……双方谁赢谁输还很难说。 　　“啧。” 　　被拒绝后放下手，伊恩啧了一声，柯瑞兹恩看上去似乎是不打算让他参与实验了。 　　而且，看这个态度，柯瑞兹恩好像根本不愿意他使用银天之门那样。 　　这不对劲啊，依照他之前和依森嘉德的推算，柯瑞兹恩之所以邀请自己和依森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依森两个潜力股使用银天之门！ 　　哪怕是和永世道途无关，他们一个先知一个伊奈迦二世可能的传承者，绝对能看见许多有趣的东西。 　　但柯瑞兹恩却并没有表现出这种倾向……如此一来，就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该不会……他是真的一边做实验，一边发布道途？） 　　伊恩眉头微皱，然后低头对依森嘉德道：（柯瑞兹恩可能是被逼急了，不得不拿出半成品出来） 　　（准备好，我们随时准备离开） 　　他嗅到了一丝……不，是极端不对劲的气息！ 　　与此同时。 　　现实世界，学识之都。 　　求索尖塔周边，遍布密密麻麻的亚空间裂隙，以及大量烟雾一般的黑色雾气。 　　这些雾气与银白色的弥尘互相对峙交错，两者碰撞的区域绽放出大量灵能闪电，是两位强大灵能者互相争斗的产物。 　　银色的机甲悬浮在半空，赤红色的一字型观测口闪烁光芒。 　　守护者居高临下，沉默地俯瞰眼前的求索尖塔，祂虽然有强行攻破的信心，但也会造成误伤。 　　大殿中有各国使者，其中带队的都是第四能级，有些甚至还是王储这种敏感身份，还有许多在灵能方面极其卓越的大师级研究者，这么一群人倘若死在他手中，那学识之都绝对会陷入被动，绝难像是过去那般偏安一隅。 　　但，就这么任由柯瑞兹恩继续也绝不可能。 　　因为，没有人比祂更清楚。 　　【你的道途，根本就没有完成……】 　　守护者低声道：【你只是找到了一种可能，具体如何做如何实践，全部都需要猜测，乃至于用人命去填】 　　【大殿中的所有灵能者，都是你铸就前路的‘材料’！】 　　【我用自己做过实验】 　　对于守护者的指责，求索尖塔中传来了平静的声音，几个柯瑞兹恩的幻影出现在尖塔周边：【我分裂了自己的灵魂，送去时空彼端……虽然他们都扭曲成了只有我自己能看见的幻影，但在我自己的帮助下，我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步】 　　【总是会有人愿意和我一起走，你为何非要阻止？】 　　尖塔周边，几个影影绰绰的幻影浮现在半空，灰尘凝聚为阴影，隐隐凝聚为实相，第五能级血脉【仿身夜影】展现出了自己的本质。 　　仿身夜影是一种生活在虚境与灵能场域中的灵态生物，它可以汲取人的记忆与欲望，幻化出与人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存在进行战斗——而随着仿身夜影的实力提升，它可以分化出的欲望幻影数量也就越多，是真正意义上没有任何短板，遇强则强的血脉。 　　面对宛如铁塔一般屹立在半空中的守护者机甲，仿身夜影便开始迅速变化，无数黑色的迷雾旋转汇聚，而在迷雾消散之后，一个巨大的钢铁憎恶便出现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个由金属和血肉交错，将狰狞与威严融为一体的怪物。纵横交错的甲片与钢骨环绕交织，将破碎的血肉之躯缝合至一体，而一台巨大的以太引擎镶嵌在其背部，急速旋转，释放着刺目热光与热浪的同时，也散发着澎湃的热量。 　　苍老的男人四肢都已经有些萎缩，但水晶一般的支撑结构让他可以继续以这残破的衰亡之躯行动。 　　隐约可以看见，这个人形的形象，隐约与学识之都有史以来最卓越的大学士‘大宗匠’有些类似，而如若是知晓学识之都隐秘历史的尖塔主在此，他们便会惊愕的发现，这正是大宗匠在自己生命末期，对自己改造后的形象！ 　　【你不也是如此吗】 　　柯瑞兹恩的声音响起，带着叹息：【你在生命的最后，不也选择了还未完善的机械化改造技术？】 　　【承认吧，我们就是一类人。只是你已经死去，化作回声，而我……还存在于世！】 　　没有回话。战斗已经开始了。 　　几乎是瞬间，伴随着空气被撕碎的尖啸与引擎的怒鸣，学识之都的顶端，掀起了足以吹飞万物的风暴。 　　轰！！！ 　　亚空间大殿，又是剧烈的震荡传来。这一次，穹顶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裂纹。 　　虽然很快，在柯瑞兹恩的修复下，这些裂缝都消失不见，但也足以证明外部战斗的激烈。 　　“我来吧。” 　　马赫迪被拒绝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人举起手，表示愿意配合。 　　那是一位九寒联邦的老萨满，具备与植物沟通，催化并掌控植物的灵能。 　　他的年龄已经很大，即便是第二天再也醒不过来也不奇怪，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对他来说吸引力极大，因为他的肉身已经注定腐朽，唯有灵魂才有长存的可能。 　　柯瑞兹恩抬起手中的银色旋涡，老萨满走上前，与这旋涡对视。 　　无尽光辉与星辰在眸与眸中流转。 　　然后，在这一瞬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一道古老过去的回忆。 　　那是一片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苍翠的大陆之上高山起伏，河川遍地，紫青交杂的树木呈现出一种如同霞光般的绚丽色彩，强大无比的灵能反应笼罩整个星球。 　　这便是古老的植物蜂巢‘柳池大群’的故乡，一个看似原始，实际上每一颗植物都经过最高等级基因改造。 　　而在这柳池大群中，有着众多因为觉醒了强大灵能，故而半独立于大群意识，具备自己心智的‘领袖’。 　　蟠藤便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蟠滕正在注视，整个丛林星球的主宰，那已经将根须深入地核最深处，将整个星球都紧紧拥抱在怀的柳池大群意识，正在星球最高峰处，凝结‘火种’。 　　通天彻地的光芒中，一颗翠绿色的结晶正在逐渐成型。那是主宰的意识核心，也蕴含了柳池大群所有的历史，技术和文化。 　　不仅仅是柳池大群。整个琼宇星河中，所有的文明，都在终焉的侵袭下，不得不凝聚火种。 　　——我们终将去往何处？ 　　蟠藤，也就是柳池十七根主要分支之一，对自己的兄弟姐妹说道。祂并不是迷茫，祂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大群一同出发，拼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与星神一同迎战终焉。 　　但是，死亡之后呢？ 　　灵能抵达了不朽的境界，甚至已经轮回转生了数次，蟠藤知晓，死亡并不是结局，自己的灵能和灵魂核心将会流散在虚境。 　　没有大群意识回收并‘复活’，祂的未来便无定。说不定是被终焉湮灭，亦或是成为其他智慧文明的一员，成为他们的力量。 　　或许，被终焉湮灭，也是一种好事吧……至少那样，就不用忧虑日后复苏记忆后，发现所有兄弟姐妹和主宰都已消散的寂寞……或许在遥远的摇篮之地，种群已经复苏，但那也不再是祂所链接，所缠绕的种群了。 　　这样的复苏……有何意义呢？ 　　——后世的智慧生物。 　　此刻，老萨满的心中，响起了这样一个怪异的，宛如藤蔓缠绕，又如树叶刮擦般的沙沙声。 　　——你得到了我的力量，便等于得到了我的传承。 　　——你无需做任何事，只需要记住。 　　——记住，我等曾经存在。 　　“是……我记得……” 　　“我记得，你们的存在。” 　　在这瞬间，喃喃自语的老萨满双眸中亮起了璀璨的翠绿光辉——一道迅捷无比的光影一闪而逝，闪过了他的一生。 　　诞生在部落。天生具备灵能。被部落的萨满视作继承人和骄傲培养。带领部落发展壮大。 　　经历世事沉浮。经历战火，侵袭与天灾。部落三度衰微又复兴，他一次又一次地竭尽全力去奋斗，即便逐渐老迈也学习全新的知识，追上新时代……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最初的那一次相遇。 　　一颗浅青色的光点，在无尽虚空中徘徊，最终降临在了一个还在母亲腹中的胚胎上。 　　这便是九寒萨满，卡卡马尔·藏巾的前世与今生。 　　这才是‘银天之门’真正的力量……足以唤醒‘天选者力量源头’，从无尽过去中寻觅出‘历史’的神力！ 　　只是绝大部分普通人只有自己的今生，即便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前世，也仅仅是构成他们灵魂的灵质，很可能在极其久远之前属于某些已经消散了的灵能强者。 　　听上去很古怪，但实际上，就和恒星爆发散落的星辰成为了如今这个宇宙绝大部分生物的躯体那样。所有人的肉体都是星尘，而所有的灵魂也一样。 　　【就是现在】 　　而就在此时，柯瑞兹恩的声音响起：【尝试去沟通那一瞬间——蟠藤的力量与你结合的那一瞬间……‘你’诞生的那一瞬间！】 　　【如果你能跨越那道界限，你就能前往其他平行宇宙，你自己‘诞生的瞬间’！】 　　在这瞬间，包括伊恩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重活一世。 　　在泰拉，使用延寿奇物，让已经衰老的强者再一次重归全盛，被称之为重活一世。但那不过是一种形容。 　　而现在，他们看见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活一世……借用了银天之门的‘重生’！ 　　而在听见柯瑞兹恩的提示后，老萨满双眸中青色的光辉大盛，他怒喝一声，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动自己的灵能，尝试去顺应那本能的牵引，将自己的灵能蔓延至银天之门映射而出的‘幻影’中！ 　　但，失败了。 　　仅仅是数秒后，伴随着光芒突然消散，老萨满的气息萎靡下来，他跌落在地，整个人的精神迅速衰弱下去：“不行……办不到……负荷太大了……” 　　“什么力量都带不过去，就算是记忆……不，就算是哪怕是一点本质也送不过去……” 　　急速地喘息着，这位原本有着第三能级巅峰实力的老萨满满脸的皱纹更加明显，如今的气息就连普通人都不如，只是一个普通老头，可想而知刚才他有多拼尽全力，即便是和其他强者血战一场也未必能让他疲惫成这样。 　　【不】 　　但就是在此时，他听见了柯瑞兹恩带着欣喜，甚至可以说，带着狂喜的声音：【你成功了，卡卡马尔——你的不朽本性，已经成为了‘道路’的一部分！】 　　【我感谢你……为日后所有能踏过此路的生灵，感谢你的付出！】 　　“什么？” 　　老萨满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眼前的柯瑞兹恩，但很快，他便面色突变：“等等，我的灵能？！” 　　双眸中亮起了一缕翠绿的光辉，可这光辉一闪而逝。 　　他的灵能……那天选的灵能，居然就在短暂的沟通中消失不见了！ 　　而柯瑞兹恩手中的银天之门分体中，亮起了一道翠绿的光辉。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短暂的怔然后，明白了柯瑞兹恩真正的目的。 　　“你汇聚我们所有人，就是为了铺设你的道途之路？！” 　　“是了，银天之门通向平行时空的渠道需要‘道路’，也唯独只有灵能抵达一定程度后的‘不朽性’才能超越时空，抵御平行时空转移的磨损……你的永世之路的确没错，但前提是，有足够多的‘不朽者’成为这条路的地基，成为后人的道路！” 　　“你怎么敢这么干？！” 　　此刻，所有势力的使者都怒骂着起身，开始释放全力，准备对抗眼前的首席大学士。 　　——为什么不敢。 　　也就在此同时，伊恩已经与依森嘉德携手，准备全力逃跑——笑话，和第五能级在他早就准备好的战场打？哪怕是再怎么惊世的智慧也不可能作出这种选择！ 　　但即便如此，当他听见其他人斥责柯瑞兹恩时，他的心中也不禁腹诽起来。 　　无论怎么说，柯瑞兹恩都是第五能级，而且是一个为了自己的道途不惜一切代价，宁肯花费几十年一点一点培养，然后以得罪全泰拉所有势力为代价，也要把各国的天选者汇聚在一起当做‘筑路材料’的疯狂科学家！ 　　而他如若成功的话，说不定还能和自己一样，把自己的记忆和一部分本质传递至其他平行时空。 　　那时候，他就等于重活一世了，这个世界的自己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他有什么不敢干的？毁灭世界他都敢！ 　　真的就是泰拉大舞台，够癫你就来啊，第五能级强者尤其癫狂，柯瑞兹恩这个思路真的是简单流畅又清晰，唯一的难点就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这么疯地去实践。 　　不过，说实话，伊恩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因为，哪怕是指引之星这个完全体，也无法将力量和记忆带给下一个伊恩。 　　它能办到的，仅仅是一些短暂的碎片，一些思维逻辑，一些最关键的暗示和框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伊恩其实并不能被称之为自己的回声，因为他只是从上一个伊恩那里拿到了一些遗产，继承了一部分他的结果，但绝非上一个自己的重复。 　　但是，伊恩对此是无所谓的。他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感很高，每一个伊恩都是伊恩，他们超越时空而相互连接，每一个都愿意帮助另一个自己。 　　但是其他人，包括柯瑞兹恩在内，恐怕就没有伊恩这么坦诚无私了……他们可能比较自我主义，自己与自己之间无法倾力合作。 　　所以，他们必须传输自己的记忆和力量过去，以证明‘自己是自己’。 　　可话又说回来，就连指引之星都办不到，银天之门虽然明显比指引之星要更加完善庞大，可它真的办得到完整地传输一个人的记忆和灵能前往平行时空吗？ 　　伊恩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根本不是一回事，但有一个例子伊恩觉得很符合。 　　一个物体，无论其质量有多小，当它逐渐加速至光速时，它的质量就会不断变大，推动它的能量也会变大，直到最后等于光速时，它的质量就会变成无限大，而推动它的能量也会变为无限大。 　　传输灵魂前往平行时空也是如此，假如只是一部分还好，虽然需要花费大量能量与资源，但还是能传输过去的，但倘若非要强求‘完整’地传输，所需的能量和代价，恐怕也是‘无限大’的吧。 　　如果柯瑞兹恩真正的目的，就是携带完整的记忆和力量重生在其他平行宇宙，那么结果恐怕不会很好看。 　　轰！ 　　暗金巨龙先是把依森嘉德吞入腹中，然后吐出恐怖的重力波射线——金红色的光柱直插亚空间大殿最脆弱的边缘处，那是伊恩早就确定的‘弱点’所在。 　　爆炸产生的光辉甚至将周边的一些研究人员吹飞，但一道通向现实世界的出入口也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暗金巨龙毫无迟疑地全速飞出，逃离亚空间大殿。 　　而就在此时，谨慎回首关注后方情况的伊恩，看见了柯瑞兹恩平静地与自己对视。 　　【无需紧张，先知，你不是我筑路的材料……当我携带众魂前往时空彼端之后，下一代的永世之人，恐怕就需要你来引领】 　　柯瑞兹恩的声音在伊恩脑海中响起，他的语气耐人寻味：【不过，我猜我们间的缘分不止于此】 　　【因为我隐约也能记得……似乎记得你的存在】 　　所有人都跟着伊恩打出的通道，想要逃离大殿，而柯瑞兹恩并没有阻拦。 　　因为就在伊恩从内打破亚空间大殿的那一瞬间，一台银色的机甲也击破了亚空间大殿的穹顶，与柯瑞兹恩的本体撞击在了一起。 　　而来到外界的伊恩，看见的学识之都，是与之前那辉煌而优美的城市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空彻底变成了暗红色，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浮空岛屿被云墙包裹，而穹顶之上，银色的雾气与漆黑的雾气正在弥漫交错，而天穹顶端，一个巨大的‘伤口’绽裂开来，虚境的光辉从中倾洒而出，在天地间凝聚成了一道猩红色的光柱。 　　那是恶魔的光辉。 　　伴随着刮擦耳膜，让人极其不适的噪音，无数漆黑的恶魔虚影正在从光柱中凝聚而出，它们发出凄厉的嘶嚎与咆哮，朝着学识之都的正中央，也即是银天之门的防线疾驰而去。 　　那就是它们的目标，通向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端口——全力启动的银天之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道虚实之间的门扉，只要有人能舍弃一切本质，那么他就能通过它而穿越至其他时空。 　　而恶魔，本就是纯粹的灵能，也是火种的咒怨……只要它们甘愿放弃一切力量，化作最纯粹的恶意与存续的逻辑，它们当然也能前往平行时空！ 　　如果说，灵能者通过银天之门不断转世，可以被称之为‘永世之人’的话，那么恶魔通过银天之门后，便从亚空间生物，变成了超越时空的恶意集群！ 　　足以被称之为‘破界者’的世界侵略者！ 　　“情况真糟糕啊。” 　　驾驶着暗金巨龙之躯，伊恩已经完全明白怀光教会所说的天灾将会发生，但自己却没有观察到有人死亡的原因了——学识之都的两位第五能级内斗，还有泰拉星域中恶魔集群的集体入侵，毫无疑问都是天灾，但他们都不会波及到被云景护盾保护的学识之都普通人。 　　可是，无论哪一方成功，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后果——伊恩可不想要在自己种田种的好好的时候，突然被穿越时空的恶魔糊了一脸！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依森嘉德此刻还有些晕乎乎地——伊恩的奥法道途还好说，毕竟他早就在用了，但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真的把他震撼了。 　　而接下来，第五能级强者的战斗，以及突如其来的恶魔入侵，实在都有点超越想象，让原本做好了‘被人拿去提取记忆’这一准备的依森嘉德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咋回事，我还以为我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角呢！ 　　“我们去银天之门。” 　　而伊恩肃然道，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无论柯瑞兹恩究竟有多癫，他的思路实际上是没有错的……只是我自己很想要知道，我的‘最初的前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这一切。” 　　“你的前世？” 　　依森嘉德有些懵然：“你也是天选者？” 　　“是啊。” 　　先知轻声自语：“虽然你恐怕不是很能理解。” 　　“但，我就是我自己的天选者。”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就是奥法道途的力量吗？！ 　　“你就是你自己的天选者……” 　　依森嘉德有些怔然地看向说出这句话的伊恩，他瞬间就想到了伊恩这么说的原因，故而瞳孔微震：“难道说，你已经……” 　　“等到银天之门，一切皆知。” 　　伊恩没有承认，他自己也都是猜测，需要一个实际的‘证据’去证明。 　　而银天之门，就是他的目标。 　　只是如今，仅仅是想要抵达银天之门这件事就非常困难。 　　轰隆！ 　　似有千万道雷霆绽裂，紫红色的雷霆将整个天空都染成霞色。 　　从地面向上看，所有位于地表的学识之都成员最初还以为是‘天上的老爷们又整了什么大活？’这种颇为习以为常的事，毕竟最近这三十年来最糟糕的一次实验失败导致了一座浮空岛陨落，那次的情况也和今天差不多，天空紫红，无数雷霆炸裂。 　　但这一次不同。 　　因为有两位端坐于顶座的至强者，正在天穹之上对峙战斗。 　　无形的灵能场域与自然源质在天上都内外碰撞着，澎湃的气浪将整个浮空岛群都震的微微散开，而漫天乌云遮天蔽日，几乎是瞬间就将大半个学识之都的国土化作黑夜。 　　两位第五能级的强者，泰拉最强大的两个存在，仅仅是意识的对撞，也会让星球气候变动，一片区域天象剧变。 　　甚至，不仅仅是学识之都，就连周边的远岸岛，飞焰地和七城联盟，乃至于帝都的雾纱港，都能被这余波波及，狂风从学识之都的方向劲吹而来，将漫天流云层层推开，叠起皱褶。 　　隐约可见，一道银色的流星划破天幕，而另一道漆黑的幻影与其在大气层内交织，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是一次震撼天地的鸣动，如果发生在地表，哪怕是一座山也会被轻易吹飞。 　　暗金巨龙数次想要靠近银天之门的方向，但即便是以真龙之躯，也数次被吹开，如果不是伊恩是先知，恐怕都已经重伤好几次了。 　　“学识之都似乎对这种事情颇为熟练啊。”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绕路的伊恩吐槽道：“所有浮岛都有对应的护盾和安全措施，即便是第五能级的攻击余波也只能让它们被吹飞而不是被破坏……他们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啊？” 　　“按照历史记载。” 　　而做过功课的依森嘉德回忆道：“大概每一百多年，学识之都这边就会内战一次吧。” 　　学识之都的守护者，与学识之都的首席大学士总是会产生矛盾，因为一方代表的是‘守护知识的存续传承’，一方代表的是‘引领学识之都的前进与进步’。 　　两者看似合作统一，但实际上，有太多技术，仅仅是开发，就会威胁到生命。 　　而到那时，便是双方开战之时，以力量决定学识之都的方向。 　　只是，数百年来，没有人能战胜大图书馆的守护者。 　　伊恩绕路的时候，战斗还在继续。 　　守护者的力量更偏向于物理领域，银色的机甲每一次划破天空，都能带起一长串的雷霆，那并非是简单的电浆，而是机甲周身的时空被超高强度的以太炉心反应扭曲产生的引力电离云，在这种强度的扭曲立场守护下，即便是光也难以靠近。 　　而柯瑞兹恩的力量更偏向于精神领域，无尽的幻影不断地被他从虚境中呼唤而出，其中有些是过去的自己，有些是过去的守护者，有些是历代的大学士，还有一些甚至是泰拉的其他第五能级强者。 　　虽然这些幻影的力量都远不如本体，但搭配柯瑞兹恩自己对幻影的强化，他就能以极其复杂多变的力量一一化解守护者的进攻。 　　即便是恶魔都不敢靠近，甚至有一大群恶魔仅仅是稍微靠近两者力量碰撞的方向，就从肉体到灵魂被彻底粉碎。 　　“快走！这里已经不能留了！” 　　“守护者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明明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记载根本没有这么恐怖……” 　　“柯瑞兹恩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众逃离了亚空间大殿的大国代表心中叫苦不堪，在泰拉这个鬼地方，出差开会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小地方的地方会议也就罢了，大国之间的国际会议少有不出乱子的，轻一点的就是暗杀，重一点就是被卷入他国内乱亦或是国际纠纷。 　　柯瑞兹恩的道途目前来看是可行的，但具体实施起来还需要大量资源，而这个资源并不是其他，乃是其他‘天选灵能者’的灵能本质。 　　他需要这些不朽灵能的不朽性质，去沟通平行宇宙，铸就出一条通向彼方的道路。 　　这当然很美好，倒不如说，这根本就是直通星神之力的道路。 　　但这个世界中，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奉献自己的力量，去给别人的未来铺路。 　　为了逃离柯瑞兹恩的阴谋，在场的一众代表想要立刻离开学识之都，但却无法成功——即便是第四能级的强者在想要离开‘天上都’的护盾领域时，都被一层厚重坚韧的立场牢牢挡住。 　　那是学识之都最近从帝国那边交换而来的‘行星护盾发生器’，是泰拉上最强大的护盾发生器，而柯瑞兹恩将它与银天之门的力量接驳，制造出了一个内外无差别的‘囚笼’。 　　这囚笼几乎隔绝了时空，将天上都周边彻底变成了一个异世界。 　　在两位学识之都的第五能级强者决出胜负前，没有人可以离开天上都——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数量超过所有人想象的恶魔正在朝着银天之门疾驰而来。 　　虽然它们的目标是银天之门，但是遇到了人类，它们也不介意顺手杀一杀。 　　这便是如今天上都的情况，被第五能级大战余波与大量恶魔充斥的险恶战场，各国使者如今逃也逃不出去，想要躲起来也会被恶魔找到进攻，不得不打成一团。 　　混乱无比。 　　而就在这混乱战场的边缘，一条暗金色的巨龙正在寻觅机会。 　　“恶魔也想要存续，泰拉被虚境机神和龙岛守护，本地的强者也不少，它们根本无法侵入。” 　　观察如今的情况，伊恩冷静地分析：“如此一来，它们的未来就是逐渐消亡——即便是恶魔也无法忍耐这种绝望的死。” 　　“所以，银天之门打开了通向平行时空的通道后，所有恶魔都会竭尽全力穿梭去其他宇宙。” 　　“为什么？” 　　注视着这一切，依森嘉德有些困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们最多也就穿越到另一个泰拉，一样被囚星天狱囚禁，而那个世界的本地虚境机神和龙岛，实力一样可以压制它们。” 　　“更何况，按照伊恩你说的话，这些恶魔也不能携带力量和记忆穿越……哦，我理解了，恶魔根本不需要记忆！” 　　“是的。” 　　伊恩微微点头：“恶魔不需要记忆，它们虽然诞生于火种消散的咒怨，但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种毁灭的模因。” 　　“它们只要穿越，便可以变成一种‘恶意的思想’，被感染的人不会察觉到自己被恶魔寄生，只是会脾气越来越差，越来越极端恶劣，最后变成一只恶魔……相较于现在还有着实体的恶魔，这种彻底放弃了一切目的和仇恨，变成纯粹恶劣模因的‘恶魔’还更加恐怖一点。” 　　如此说着，伊恩操控暗金巨龙之躯，划过天空，寻觅前往银天之门的空隙。 　　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可以阻碍通讯的尘埃云，四面八方都是被灰白色墙保护的浮空岛，其中的天上都居民心灵充满恐惧，这侧面壮大了恶魔的力量。 　　甚至，还有恶魔暂时放弃了前往银天之门，而是转向朝着一些浮岛飞去，再榨取一些绝望和痛苦的意念。 　　但一道明亮无比的电光划破天际，将一切都照亮，漫天云层只见白茫茫一片，一道电磁流的吐息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横扫过天空，一瞬就消灭了这三十多头意图袭击浮岛的恶魔。 　　暗金巨龙缓缓闭合龙口，引力波武器是借助以太炉心进行的全力进攻，所有土属性真龙都可以发出，而电磁力则是锖钢龙本身的天赋之能，虽然威力对比略小，但收拾一些普通的恶魔还是轻松简单。 　　龙影掠过，伊恩就将这三十多个恶魔的错乱魂魄收集——星神之礼全力运转，他要现场将这些恶魔灵魂全部都炼化成计算单元。 　　虽然危险，但危险也代表着机遇，如果不是恶魔大举入侵学识之都，伊恩得飞到其他行星轨道才能去大规模狩猎恶魔，获取大量强力计算核心。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太过危险，伊恩可真想要多杀点恶魔——再杀个百八十头，泰拉之心说不定又能进化，最少也能多出一个新功能。 　　“哇，三头第四能级的大恶魔？！” 　　但就在伊恩一边顺手杀恶魔获取计算单元，一边准备找机会靠近银天之门时，他突然察觉到了强大的能量反应。 　　抬头一看，不断涌现出恶魔的虚境裂隙中居然亮起了三颗太阳一般的光芒，赫然是三头大恶魔。 　　而且，这三头大恶魔的气息还非同凡响，给伊恩的感觉比当初的丧钟还要更强一筹……不，就是最后那段时间，被‘深渊意识’强化过的丧钟！ 　　这是三头被深渊意识强化的‘深渊领主’！ 　　三头大恶魔一个类似龙形，一个类似人形，一个类似多足昆虫，在显现的瞬间就荡起层层叠叠的流云，巨大的阴影遮蔽岛屿。 　　这三头大恶魔出现的瞬间，就立刻朝着银天之门直扑而去，守护者想要阻拦，但柯瑞兹恩却硬生生拦住了对方。 　　看见这一幕，伊恩便立刻明白了柯瑞兹恩为何会引诱恶魔前来——恶魔中亦有强大的‘天选者’，这些第四能级的深渊领主每一个都是昔日文明残骸中的强者遗留，它们的力量和魂魄核心，本身也具备不朽性！ 　　恶魔可以放弃这一切前往时空彼端，而柯瑞兹恩就可以借用恶魔的不朽本质来为自己筑路……但这或许还不够，所以他又诱导了泰拉诸国中，算是一流但算不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灵能者过来，作为他的备用材料！ 　　“某种意义上，这和吃人练功也没有区别了……这柯瑞兹恩大学士，不仅仅开发出了夺舍重生，就连吃人练功都开发出来了，简直就是一等一的魔道天才！” 　　伊恩感慨的内容依森嘉德听不太懂，但他却知道目前的情况很麻烦：“三头深渊领主把通向银天之门的路完全堵住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即便以伊恩的实力，也不太可能以一人之力，击败三头深渊领主吧？ 　　“其实打得过。” 　　想了想，伊恩稳妥道：“事到如今，也不允许我藏一手了。” 　　“去找妖精吧。” 　　妖精的代表队，也就是冻鱼导师他们的存在感很低，因为这次妖精已经知晓预言，知道这次可能会有天灾发生，故而一直都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而伊恩也不太想和对方多接触，虽然他的马甲在近距离很容易就被强者看破，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被大嘴巴的妖精公开出道，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马赫迪和伊恩是同一个人。 　　不过现在，是时候联络妖精，让他们准备开启虚境传送门，把‘妖精伊恩’和‘崇灵武装’传送过来了！ 　　而且，妖精们不是说喜欢合体吗……现在，正是合体战斗的好时机！ 　　与此同时。 　　科玛伯爵正带队，在依托一座小型浮岛，对抗大量恶魔的围攻。 　　作为第四能级的强者，只要没有深渊领主级的大恶魔对他发起进攻，科玛伯爵其实完全能在魔灾中保证自身安全。 　　但这一次，他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大量其他帝国贵族和官员需要仰赖他庇护，其中不乏和他一样强甚至更强的贵族子嗣，他只要未来还想要在帝国混下去，就必须要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如此一来，他便难以脱身……更无法完成他背后‘主君’的计划。 　　是的，主君。 　　作为西境伯爵，理论上来说，他的主君就是帝国皇帝……但实际上，随着皇子皇女的逐渐成长，逼近第五能级，非中央直辖区域的贵族大多都会选择一位皇子皇女效忠，作为自己的‘主君’。 　　科玛伯爵正是早已选择效忠某位皇子皇女，他来到学识之都，也肩负几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其中一个，有关于试探依森嘉德和‘马赫迪’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汇报之后，主君的反应却非常惊喜。 　　但第二个任务，却难以完成。 　　（该死，学识之都这地方居然有这么乱吗？难怪主君会派遣我来此地……） 　　科玛伯爵一拳挥出，纯粹生命能凝结而成的猩红气劲横贯天空，击穿了一整支恶魔阵列，而气劲一震，这些恶魔就齐齐化作漫天血雨。 　　如此精湛的斗战技艺，足以证明科玛伯爵本人的实力，可他此刻神情肃然：（柯瑞兹恩与陛下有着极其深度的合作，陛下绝对知道大学士的计划——但他仍然选择支持，派遣我们过来） 　　（表面上，帝国和学识之都互换了护盾和浮空城技术，可实际上，他们绝对有更加深入的合作项目） 　　（而我的任务，就是找到大学士与陛下‘秘密合作’的蛛丝马迹……） 　　说起来简单，但想要找到又何其难？ 　　两位第五能级的机密合作，如果是一般情况，绝对不可能外露。 　　即便是如今这个学识之都动荡不休，恶魔与强者余波漫天乱飞，甚至就连三头深渊领主都现身的时刻，也很难找到这最深层次的隐秘。 　　但至少有机会。 　　如果不是被帝国代表团的安危拖住，科玛伯爵有信心找到那‘机密合作’的蛛丝马迹。 　　（其他代表团呢？其他人干什么去了？） 　　一想到这里，科玛伯爵心中的怒气就勃发——自己已经算是压制住一片区域的恶魔了，但其他代表团却仿佛死了一样，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避难……该死，假如他们能吸引一部分恶魔的火力，那他就能找机会离开了！ 　　——谁能搞定这些恶魔啊？ 　　怀着真挚的心许愿，科玛伯爵并不觉得有谁会回应自己。 　　但，没有人，却有龙！ 　　晦暗的天穹之顶，突然亮起了一道暗金色的流光，这光如同闪电，一闪而逝，却将那巍峨雄壮的体魄展现的淋漓尽致。 　　真龙直直飞向银天之门，三头深渊领主的所在之地，令所有注视到这一幕的泰拉强者面露震惊。 　　这是马赫迪·幽谷的真龙之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他为何敢于以一己之力挑战三头深渊领主？要知道，恶魔的日常就是互相杀戮，它们背后的火种更是一个文明的菁华，深渊领主的战斗技艺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第四能级强者，甚至还犹有过之！ 　　“愚蠢！” 　　科玛伯爵忍不住骂道：“怎么正面冲过去？那可是三头深渊领主，足以灭亡一个小国了！” 　　“哪怕是真龙，也无法战胜三头同阶存在！” 　　但，既然技巧旗鼓相当，那就用蛮力压过去！ 　　真正敏锐的强者已经注意到，此时此刻，暗金巨龙的胸口出现了三颗闪耀的光点，它通贯巨龙全身，溢散出大量电路一般的光纹，提供源源不断的强化和力量！ 　　三头深渊领主也察觉到了这位挑战者，其中体型最为巨大，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近千米长飞天蜈蚣的深渊领主卷动自己的身躯，朝着伊恩猛压而来。 　　它似乎是想要使用自己那坚固的身躯和强健的体格，正面压制住这头暗金小龙。 　　但真龙却没有丝毫犹豫，继续以全速狠狠地撞击在了对方的甲壳之上。 　　以蜈蚣领主那庞大的身躯来说，即便是真龙也和幼童没有任何区别，但这幼童冲锋造成的后果却异乎寻常的恐怖——只见原本直线如火车般直线冲锋而来的蜈蚣领主前端的身躯骤然隆起折叠，然后与真龙对撞的头颅甲壳迸裂，流淌出大量血液般的黑气。 　　啪——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随着蜈蚣领主身体背后的甲壳破碎，暗金巨龙居然从其肉体中破壳而出……他赫然是直接撞穿了这头深渊领主的躯体！ 　　察觉到了不对，第二头深渊领主，那头龙形的恶魔振翅起飞，而人形的巨大恶魔也抬起手，双手持印合拢在双眼前，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恐怖的能量反应正在从这三角中凝聚，这是某种异星文明的神圣灵能运用方法，如今却成为了恶魔们的杀手锏——一道笔直的炽白色光线从中爆射而出，闪光划过，点燃了半个天空，周边其他掠阵的小恶魔在这高温下瞬间就被化作灰烬吹飞。 　　但伊恩却没有停顿，他的身上浮现出一层层厚重无比的源质护盾，赫然是硬生生撞散了这一道魔贯光炮，看见这一幕，哪怕是无血无泪的深渊领主都愣住了一瞬，三颗猩红色的恶意眸子中罕见地流露出了震撼。 　　——什么玩意，老家的磐山巨兽都没有这怪物一半硬啊！ 　　被恶魔在心中称呼为‘怪物’，伊恩如若知道肯定会轻笑一声，但现在，于崇灵武装和妖精之力的加持下，他与那头已经开始迟疑的龙形恶魔近身交战，一爪劈下，满身阴影铠甲的龙魔领主也被劈斩出深可见骨的伤势，逼迫对方尖嚎一声后拉开距离，配合已经恢复了一些伤势的蜈蚣领主缠斗。 　　两头深渊领主的行动极其灵活，相比之下，暗金巨龙的行动毕竟是以人驾驶，显得有些迟缓僵硬，但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场面中占据优势的并不是三头联手的深渊领主，而是马赫迪。 　　没有任何攻击能伤害他，不动坚城恐怖的防御力再加上土系真龙天理难容的身体素质，外加还算是过得去的机动力，让他成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敌人愁破脑袋的毁灭性空中要塞。 　　任何恶魔，哪怕是深渊领主，只要靠近他周身三百米，就会遭遇巨龙恐怖的蛮力突袭，而即便是最简单的挥动龙爪，摆动龙尾，都会有仿佛无穷无尽的源质洪流怒号而出，将面前的一切尽数摧垮。 　　他对天咆哮，正圆形的冲击波便以三百六十度将所有靠近自己的恶魔全部震碎吹飞，他向前冲锋，便有一整支恶魔军势被他全部粉碎，他的吐息燃尽了周边数千米内所有的空气，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亦或是恶魔全部都心怀不可思议与极致的恐惧，马赫迪驾驭的巨龙之躯就像是一个从神国中迈出的巨神，正在以最简单纯粹的力量，将整个地狱摧毁。 　　呼呼呼！ 　　暗金巨龙操控磁力，违背惯性随意转向，伊恩的力量正在随着杀戮收获大量恶魔灵魂而不断地强化，这还是他头一次察觉到，原来装备，或者说，以太武装可以让他变得如此强大。 　　因为不动坚城的缘故，伊恩一直都没找到比他自己身躯更硬的铠甲甚至是武器，但这一次，崇灵武装的强化能力让伊恩明白，不同的体系就该有不同的装备强化，既然自己已经有了最强的盾与矛，那么需要的就是最简单的‘强化’！ 　　【好爽！好爽啊！】 　　而与此同时，崇灵武装内，把自己变成伊恩装备一部分的冻鱼导师也在欢快地高呼，红色的虎鲸在计算单元中剧烈地甩动尾巴：【就是这样，给它一爪子，再给它一尾巴！帅！粉碎它的甲壳，然后吐息烧它脑袋！】 　　因为学识之都如今几乎成了与世隔绝的异世界，即便是妖精的技术，也只能暂时将崇灵武装运送过来，但即便如此，以不动坚城伊恩的力量搭配崇灵武装，再加上冻鱼导师，丧钟核心和其他恶魔灵魂提供的力量，如今的伊恩，也足以压制住任何一位第四能级（除了飞的很快的太阳神鸟）。 　　而冻鱼导师从一开始就在等待和崇灵武装合体，在得到伊恩的讯息后，祂毫不犹豫地与崇灵武装合体，成为了伊恩无敌力量的一部分！ 　　“这究竟是什么强度？！” 　　隐藏在暗中还是正在与恶魔交战的各国强者都齐齐震惊了，如果说一开始恶魔大群出现时，他们只是不想惹上麻烦躲起来的话，那么等到三头深渊领主出现时，他们想的就是‘可别死在这里’。 　　不是他们弱，而是这次来学识之都，他们都没有带上自己的全副武装，恶魔的数量又远超人类，三头深渊领主更是有深渊意识加持，有源源不断的源质和灵能，不展现以太真身根本不可能和它们战斗，可倘若展现以太真身就是烧命，谁愿意为这种意外烧命？ 　　可现在，理论上只是操控暗金巨龙身躯，最多也就和一般第四能级战斗的马赫迪，却展现出了无比恐怖的力量，在正面战斗中压制住了三头深渊领主，和它们操控的恶魔大群？ 　　这怎么可能？！ 　　此刻，半空中，三头围攻暗金巨龙的深渊领主反而有些岌岌可危了，龙魔领主掌握一种极其恐怖的亚空间力量，可以随意在阴影中跳跃，并使用近乎空间切割一般的攻击粉碎一切坚固的防御，哪怕是不动坚城也难以完全抵御。 　　但每次龙魔领主靠近，暗金巨龙就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波动将其吹飞，如果还要强行靠近，就会被这巨龙挥出的一拳电磁爆破拳后发先至，轰碎脑袋。 　　巨龙会武术，这件事听上去很离谱，实际上也很离谱，但这就是事实，深渊领主们也很惊讶，却不得不接受它们在近身战方面输的一塌糊涂。 　　而蜈蚣领主想要用蛮力对抗也毫无意义，巨兽咆哮着缩小自己的身躯，化作一道凝固无比的流光利箭，想要贯穿暗金巨龙的龙翼，但这个时候伊恩便会喷吐龙息，哪怕是第一道被蜈蚣领主撞穿也没关系，因为他还能喷出第二道第三道甚至四道五道，直到蜈蚣领主被轰回原形，将它身后的恶魔集群全部化作灰烬。 　　即便是想要逃也没有用，比较擅长远程攻击的巨人恶魔每次想要退后，就会被强劲无比磁力强行拉扯回来——这不是说巨人恶魔身上有金属，而是过于恐怖的磁力已经到了深入物质构成的地步，如果强行对抗，就是物质躯体溃散，只剩恶魔之魂的结局。 　　——这就是奥法道途的力量吗？ 　　呆愣地注视着马赫迪施展出堪称‘第五能级之下无敌’的力量，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马赫迪使用了某种底牌亦或是强大的武器装备，亦或是龙岛的什么底蕴，但无论手段如何，力量就是力量。 　　哪怕是银峰伯爵都需要认真对待的第四能级大魔，结果被马赫迪轻易压制，马赫迪无愧于第一骑士的真正继承者！ 　　哪怕是没有这些东西，马赫迪展现出的精湛源质操控能力，入微级的力量操控，还有极其恐怖的力量流量爆发，都足以证明他的基本功在第四能级中也算是极其强大的那一类。 　　对方的未来，绝对是龙王一级的真龙……他真的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那一批强者了！ 　　“这个事，一定要汇报给主君！” 　　此时此刻，科玛伯爵的心在狂跳，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为了完成试探任务而对依森嘉德语出不逊的那一幕，不禁满头冷汗，咽了口口水……幸亏自己只是用言语挤兑，并没有真的采取更加激烈的试探方法，不然的话，哪怕是自己用出全力，展现以太真身，动用主君给予的底牌，也未必能在马赫迪手下走过十招！ 　　而就在此时，深渊领主们身后的银天之门却亮起了一道道光芒——之前死亡的大量恶魔灵魂中开始浮现出一颗颗光点，并非是所有强者的不朽碎片都能成为强大的恶魔，也可能只是低等级的恶魔。 　　银天之门吸纳这些不朽的力量，隐约可以看见，在那巨大的银色眼瞳中央，瞳中之扉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隐约可以看见一条通向遥远虚空的路径。 　　这路虚幻，朦胧，脆弱而不稳定，简直就和梦一般迷离，但它却确实存在，证明着柯瑞兹恩·求索的道途不虚！ 　　察觉到这一幕，即便是根本挡不住此时的马赫迪，深渊领主们也没有任何后退的打算，遍体鳞伤的蜈蚣领主咆哮着燃烧自己的躯体，它赫然是开始燃烧自己的灵魂，要与马赫迪决战。 　　不，倒不如说，死亡就是它们的目的——灵魂，力量，都拿去吧，它们就是要那一条通向遥远时空彼端的路！ 　　正如柯瑞兹恩说，无限的囚笼就是无限的宇宙，哪怕它们只剩下寄生的思想，恶魔们也能在某个人类弱小的时空鹊占鹊巢，将自己的文明再一次复苏！ 　　然而，在这个战场上，却还有另外一个灵魂的掠夺者。 　　“啧，不要和我抢恶魔之魂啊。” 　　察觉到银天之门的异动，伊恩不禁有些恼怒——柯瑞兹恩的道途于他而言根本不需要证明，而他也不需要使用银天之门就能完成传承，所以银天之门的铸路之行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彻底的浪费。 　　这么多恶魔灵魂，全都给他该有多好啊，他拿回银峰领直接就能给泰拉之心进行一个全面升级，虚拟冥府也能大改造，所有亡魂都不用躺在平原上，而是有自己的床和被子了。 　　这么一个可以一波就让泰拉之心赤贫奔小康的机会，就这样被毫无意义的夺走，此时此刻的伊恩已经下定决心，至少这三头深渊领主的魂魄必须要抢到手。 　　“冻鱼导师，准备好，我要使用全力了！” 　　听见伊恩的话，冻鱼导师兴奋地点头——在祂看来，伊恩压着三头深渊领主打乃是理所当然的事，奥法道途不动坚城的伊恩自己加崇灵武装就是一个强第四能级，暗金巨龙之躯也是第四能级，祂自己更是第四能级。 　　原本就是三打三，其中一方融合一体，另一方却只能配合合作，孰强孰弱可想而知！ 　　此刻，巨人领主展开自己的双臂，它周身亮起一道道宝石般的晶体，千万道光芒便朝着伊恩所在区域覆盖式轰炸，龙魔领主也隐匿进亚空间，寻觅机会进行致命一击。 　　而燃烧灵魂的蜈蚣领主合身冲来，它身体上绽裂开一道道赤红色光辉的裂缝，显然是要自爆。 　　但这个时候，伊恩反而不动。 　　他站立在原地，隆隆的低鸣声却开始逐渐从低至高，直至响彻方圆数百里，这是过于浓厚的源质凝聚压迫大气令其产生的悲鸣，就连已经战至外太空的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也都齐齐缓了一手，看向学识之都的方向。 　　【马赫迪居然如此强大，第四能级中，除却那几个最强大的‘预选者’外，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 　　柯瑞兹恩轻声自语：【果然，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必须要留下这些真正的希望，将那些正在腐朽的老东西带走，他们才能茁壮成长，为这个世界带来全新的希望】 　　【太傲慢了，柯瑞兹恩，这个世界不是你的实验室，不需要你这样高高在上的评价，遴选】 　　银色的人形也看了一眼马赫迪，守护者的心中也相当惊讶，因为他已经看出，马赫迪此刻调动的能量已经隐约逼近第四能级的理论上限。 　　【真是有趣的技术，此人不逊于伊奈迦与希利亚德，甚至尤有甚之】 　　给出了堪称最高的评价，守护者看向柯瑞兹恩：【你把我拖在此地，不仅仅是想要让恶魔之魂补益你的道路，更是想要让他可以接触银天之门？】 　　【是】 　　银色的眸子与蓝色的眸子对视，柯瑞兹恩坦然地说道：【我想要知道，这样一位天才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前世’】 　　也就在两位顶座强者对视之时。 　　学识之都。 　　伊恩融聚的力量已经抵达一个极致。 　　龙之心核在崇灵武装的力量加持下，与暗金巨龙的躯体共鸣，被龙岛的技术修复大半的龙之心核正凝聚成澎湃的伟力，而以太结晶传输近乎无穷无尽的源质，而伊恩以冥想法和源质炉心将其操控，压缩。 　　简单。最简单不过的技巧了，这技巧源自于苍天王庭那位可汗幼子伽珥，他曾经以此重创了最后的回声，契定了伊恩最后战胜回声的胜机。 　　其名为黑洞炮……亦或是说，人造‘黑洞’。 　　并不是真的黑洞，即便是升华者夸张的力量和泰拉的匪夷所思也没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制造出真黑洞，但哪怕是使用源质和以太炉心模拟的黑洞，也无比恐怖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 　　锖钢龙体内具备使用以太制造量子黑洞的器官，那正是他的重力波武器系统，而现在，伊恩以寻常第四能级强者数倍的磅礴力量推动它，以量子黑洞坍塌爆发出强横无比的高能重力波。 　　悄无声息间，空间扭曲了。 　　无形却歪曲了时空本身的恐怖重力波混杂着耀眼无比的粒子射流朝着三个深渊领主构筑的阵势横扫而去，为首的蜈蚣领主燃烧灵魂的力量在面对它的瞬间就坍塌，崩溃了。 　　空气被贯穿产生的明亮等离子体在剧烈摇晃的空间中就像是一颗颗不断摇曳的太阳，即便是位于亚空间的龙魔领主也无法豁免这种恐怖的攻击，随着亚空间破碎，它的身躯也被拖拽而出，被扭曲的时空吞没。 　　而最后的巨人领主放弃了一切抵抗，它已经知晓自己的末路，而且接受自己的死亡，故而不再挣扎。这深渊领主甚至在最后用颇为好奇地心态给伊恩传递了一则讯息。 　　【你居然在星球内使用强引力武器，这已经是模拟黑洞了】 　　它如此说道：【你就不怕影响星球星核吗？你比我们恶魔还疯啊】 　　它被吞没了，身躯压缩，垮塌，最终变成了一颗扭曲空间中熊熊燃烧的太阳。 　　伊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泰拉上比他疯的人有的是，自己不过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手而已。 　　而且，也只有重力波武器，才能扭曲时空，给他一个机会。 　　闭口，伊恩以最快的速度驾驶暗金巨龙之躯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扭曲动荡的时空中夺取了三颗第四能级的大魔之魂，没有让它们被银天之门吸收。 　　至此，伊恩再次斩获三颗恶魔领主之魂。 　　而通向银天之门的道路，也彻底对他展开。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最初的‘伊恩’ 上 　　炽热的狂风穿过浮岛，在重力炮的全力发射下，漫天恶魔集群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被燃烬的尘埃如同火雨般拍打在周边的浮岛上，一层一层的流淌下来，如同火焰的瀑布。 　　暗金巨龙穿过自己制造而出的地狱，所过之处，即便是恶魔也全部都绕道而走，通向银天之门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很快，伊恩抬起头，三双龙瞳中倒映而出的，是一片银色充满了星辰的漩涡，幽深的漩涡之底仿佛通向世界的尽头。 　　通向另一个世界。 　　银天之门中的银色旋涡，本质上是纯粹的灵能聚合体，在看见银天之门的本体后伊恩就确定了这一点。 　　它平时被学识之都的几座浮空岛所遮蔽封印，也是汲取整个学识之都所有人的精神而不断积累力量，现实世界的银天之门只是一个漩涡，但它位于虚境中的本体，就是一片‘银色的天空’，占据了整个学识之都所有虚境区域的天空。 　　“感觉画风有点像是梵高的‘星夜’啊。” 　　伊恩轻声自语，而他双眸中也亮起了银色的光辉，银色芯片回馈着银天之门的具体信息。 　　很快，他便知晓了这壮观造物的‘本质’。 　　银天之门曾经是一个极其强大的虚境文明用来共鸣全文明力量，进行集体穿梭的‘虚境星门’。 　　名为‘净光之民’的文明其本质上，是一种类似妖精的星灵集合体，倒不如说，祂们就是其他异星球的妖精。 　　在文明面临毁灭危机时，净光之民作为一个在时空方面造诣深厚的种族，祂们除却制造了火种外，还制造了银天之门这一目前伊恩知晓的最强大的火种投放设施。 　　它能超越时空，贯穿无尽遥远的距离，精准地将火种投放至其他有着生命存在的虚境中。 　　而祂们的火种，也就是被称之为‘银天古神’的存在，本质上就是保护银天之门的自动作战机神，在失落纪元时，为了保证火种和银天之门的完整，银天古神与人类联手击溃了好几个意图独占泰拉，复苏自己文明的火种之神。 　　但，泰拉的虚境太过怪异，也蕴含了太多的咒怨和诅咒，净光之民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中复苏，故而祂们的火种还位于银天之门中，等待着泰拉的虚境恢复平静，可以让祂们重新复苏的时机。 　　而现在，遵循古老的契约，银天之门重新开始运转，而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宇宙中的其他虚境，而是宇宙之外的宇宙，无限平行时空的彼端。 　　“难怪学识之都会把妖精也邀请过来，银天之门的运转逻辑的确和妖精的技术有相似之处……指的是思维跳跃程度上。” 　　认真观察，伊恩微微点头，这是一个纯粹虚境的灵能结构，不是妖精这种无实体生命还真的玩不转，也难怪柯瑞兹恩一直强调灵能灵魂，因为银天之门的底层架构就不允许任何实体物质进入其中。 　　而妖精本质上，也具备一定的不朽性，祂们是星球的精魂，如果作为筑路的材料，肯定分外好用。 　　【幸亏伊恩你提醒了我们】 　　冻鱼导师也看出了些许端倪，红色的虎鲸感慨道：【我进大殿后就感觉特别不对劲，一直想着找个借口出去上厕所什么的，但你们演讲的太精彩了，就忍不住听到了最后……幸亏来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人假如来了，柯瑞兹恩这老小子绝对不会放手！】 　　暗金巨龙已经来到了银天之门的正上方，伊恩等人遥遥与这巨大的眼瞳对视。 　　“……已经出现反应了。” 　　驾驶舱中，依森嘉德面色凝重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额头处，太阳神鸟的金色印记已经开始亮起光辉：“血脉又开始沸腾……伊恩，要开始了吗？” 　　“是的。别担心，依森。” 　　凝视着银天之门，原本面无表情的伊恩在短暂的沉默后抬起头：“这是我们必须要走的一步，我的预知告诉我，这就是‘既定的事项’，几乎是‘注定会发生’的事实。” 　　他微微笑道：“所以，陪我一起看吧。” 　　如此说着，璀璨的十字星王冠浮现在黑发骑士的额头周边，心光体‘指引之星’闪耀清澈纯粹的灵能光辉。 　　面对银天之门，伊恩的心光体反应也极其剧烈，它抖动，大放光明，青色的灵能之光在最中央的那颗宝石中亮起，看上去，就像是伊恩的额头中绽开了一颗青色的‘竖眼’。 　　而这竖眼中射出一道光，贯穿了暗金巨龙的躯体，直射入银天之门正中央。 　　这是瞳与瞳的互相对视。 　　亦是门与门的互相洞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银天之门，沸腾了。 　　此时此刻。 　　整个学识之都，整个西泰拉大陆，甚至可以说，环绕整个泰拉星球的以太之海，出现了一次剧烈无比的震荡。 　　在那星球大气之中，整个静谧海上方碧蓝的天穹中，一道清晰可见的波纹正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而天上都周边，所有都在因暗金巨龙之前那一发重力波炮而震惊的人们，那些各国的使者，灵能学者，诸国的贵族与精英们，都抬起头，睁大眼睛，怔然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中满是匪夷所思和不可思议。 　　因为，银天之门的中央，那原本漆黑幽邃，宛如通向无穷彼端的门户中，喷薄而出了一道光。 　　银青色的光贯穿天际，直入虚空，如若说整个银天之门就像是黑洞的吸积盘那样，环绕着瞳中之门扉而旋转，那么这一道光就像是终焉之星的喷流，极尽闪耀。 　　暗金巨龙在刹那间就被这喷流吞没。 　　而就在被吞没前，白发的先知轻声对友人，也是对自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陪我看看，‘伊恩’的‘源头’。” 　　如若是其他人，肯定无法察觉到吧。但依森嘉德却从自己友人的话语声中隐约感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那是极其罕见的，名为紧张的情绪，与期待和好奇共生，却又如此清晰。 　　“我会的。”所以他也回答。 　　光芒吞没了所有。 　　而所有人也都注视这道光芒。 　　虚空之中，两位学识之都的顶级强者注视着这一幕。 　　更远方，飞焰地的大君与远岸岛的星辰也都注视着这一幕。 　　泰拉中所有的强者，都将目光朝着光芒亮起的方向倾斜……只是他们都看不清楚，都看不见那扭曲的时空与以太中央的情景。 　　太阳闪耀着，注视着这一幕。 　　也就是在无数人的注视中。 　　伊恩坠入似真如幻的梦境。 　　纯粹的黑暗中，有着无数银色的星辰，青色的光芒贯穿了所有的星，化作奔流的时光长河，在他的身体两侧汹涌澎湃。 　　左手通向过去，右手通向未来，而两者在先知的眼前交汇交织，河流中隐藏的诸多碎片激荡而出，浮现在伊恩的眼前。 　　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却又无法记忆清晰的时光片段开始浮现，如同幻影一般在先知的梦中闪动。 　　那是伊恩。无数伊恩的幻影，或是苍老，或是年轻，或是肃然，或是轻佻，无数种不同面相的残片，无数种不同燃烧的情绪。 　　【——是哪里错了？】 　　一个苍老的伊恩站立在孤山之顶，行星护盾发生器的光辉远超以往，与恒星频率共鸣的巨构令帝国之主具备所向无敌的力量，更是他无形的冠冕。 　　但平定了整个泰拉的老人却低头喃喃自语，满是困惑：“还是说，我太慢了？” 　　【——这里不对，我错失了最关键的要素】 　　泰拉星域边缘，始祖真龙遗迹所在地，站立在圆环飞船之上的先知俯瞰着已经冰冷的破损星球之核，他已得到龙王的支持，前来寻觅有关于星神留下的线索，但所见只是一片空白，有人捷足先登。 　　沉思的先知并不为此感到愤怒，他只是眉头紧皱，回头看向泰拉：“还得探究更多的秘密。” 　　【——这么做没用啊，全部智慧生命加起来都不够】 　　已经化作一片焦土的星球废墟之上，赤红色的海洋中央，全泰拉星域最终最强的个体漂浮在半空，一只眼瞳化作猩红的白发男人叹息着握紧右拳，令整个天地都为之震荡。 　　屠戮了万物只为了获得超越界限的力量，被一层层炽热光轮环绕的强者低声自语：“屠杀解决不了问题，下次还是走和平发展路线吧。” 　　【——不是这样的，我搞错了……】 　　站立在月球都市之上，引领人类最后遗民的先知俯瞰正在崩碎的泰拉残骸，地核的雷炎从大地的裂缝中缓缓溢出，最终将整颗星球都破碎，化作在虚空中不断扩散的碎片。 　　沉默的引领者思绪万千，他作出了一切选择，无论是好是坏，是诡计还是阳谋，为了自己的目的，就连星球都破坏，但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事物。 　　所以，他沉思许久，留下了衷告：“并不是去寻找，永动机找是不可能找到的，它只会因为符合条件而显现。” 　　太多。 　　太多太多的碎片在以太的长河中流转。 　　而每一点碎片，都代表一个世界的结局；每一个幻影，都代表一段历史的终结。 　　或许，人类不该狂妄地自称自己的历史就是世界本身，但是对于先知者来说，当他们放弃观测世界之时，就代表一个时空进入了名为‘荒芜’的废墟。 　　那些世界仍然存在，那些时空仍然存续，光阴仍然向前奔流不息，但是已经毫无意义，那些平行宇宙都失去了最终的答案，只能在寂静中等待虚无的到来。 　　这或许也是一种仁慈，毕竟无论是生命还是文明，最重要的都是过程，一个最后的结局无关紧要。 　　但是，白发的先知却无法得到这种仁慈。 　　他将会在无穷的时光中流转，轮回，重生……就如同那逆流而行的鱼儿，就如同那扑向烈火的飞蛾，为了自己的欲望，永不停息地追逐着最后的答案。 　　一个完美的结局。 　　正如辉光缔造出阴影，问题追寻着答案，伊恩在这无穷的幻影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凝望着这一切。 　　一个伊恩面带微笑，背生双翼，娇小灵动，他漂浮在虚境的花径上，无数妖精环绕他飞行，聆听祂们的先知讲述未来的前路。 　　一个伊恩站立于山崖之上，身着军服，眺望远方的城池，掀起了浩大革命的先行者誓要从根本颠覆泰拉的一切错乱，如若不这样他便无法心安。 　　一个伊恩荆棘冠冕顶戴，他垂眸伸手，满蕴慈悲地按在一位受洗的信徒额头，随着印记被铭刻，全新的力量在这过去的凡人体内萌发，且并入了集体的网路中与众人同在。 　　一个伊恩与世界为敌，一个伊恩冲入了太阳。 　　无数幻影在年轻的先知双眸中化作光点，而无数光点化作了一条自我闭合，永恒轮转的线条。 　　其名为‘环’，又名‘轮回’。 　　是终末也是创造，是存在也是虚无。 　　每一次生命的终结，都是全新生命的开端；每一次历史陷入虚无，都是全新可能性的创造。 　　‘环’是轮回的基础，‘环’是完美的必需；‘环’是打破轮回的道具，‘环’亦是真正的虚无本身——为了寻求真正的意义，为了寻找想要的结局，先知所行之处，有无穷的世界都化作了虚无的尘埃。 　　而这些世界，全部都看向了伊恩，展现着自己的幻影，送出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我要看的，不是这些！” 　　但是，伊恩却抬起头，冷漠地说道：“如若你们是我，是‘伊恩’的话，就应当明白，我们乃是献祭了我们自己，牺牲了我们自己的一切，才得到了追求未来的力量。” 　　“既然如此，在抵达结局之前，就不要回首，不要回忆！” 　　“我要看的，不是环，而是源头。我要看的，不是轮回的过程，而是轮回的起源！” 　　如此说道，伊恩头顶的冠冕亮起宛如太阳一般的光辉，他怒声道：“展现给我吧，所有‘伊恩’的起源，我最初的‘原型’！” 　　“那最初的‘先驱’！” 　　银天之门听见了这声音。 　　银天之门响应着这命令。 　　银天之门中的无数星辰亮起了光芒，犹如燃烧的银河。 　　【糟糕，怎么可能？！】 　　泰拉卫星轨道，柯瑞兹恩面色骤变：【为什么会消耗这么多能量？明明回溯还没有开始，仅仅是前奏，就需要比计划中数百上千人的回溯还要庞大的能量……】 　　【还有，泰拉以太之海为何会沸腾？过去的先知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异象……】 　　【先知？】 　　而守护者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祂面色突变：【难道说，马赫迪和伊恩……】 　　以祂这个等级的信息渠道和智慧，一瞬间就明白了马赫迪的真正身份：【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已经得到了伊奈迦的遗产！】 　　而柯瑞兹恩已经彻底不管他了，他留下了漫天幻影阻拦守护者，而自己消失不见，潜入了虚境深处。 　　银天之门与以太之海链接，以及学识之都新建设的数个大型以太炉心中，又多了一位强大的主持者。 　　远胜过之前数十倍的磅礴能量在瞬间爆发，以太的洪流被推入银天之门中，蓝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光束中的暗金巨龙，带着不解与好奇：【你的确远超我想象的神秘，甚至不仅仅是另一个已经成功的‘我’造就的‘永世之人’……】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回应着伊恩的命令，汲取磅礴的能量，银天之门轮转着，忠诚地显化出他想要看见的‘过去’。 　　银青色的璀璨光焰逆流着环形的时光长河，贯穿混沌与宿命，一层一层地拨开历史的废墟与荒原，将最底层最古老的地基挖掘而出，令伊恩得以看见，那真正的‘自己’，真正的‘伊恩’。 　　环与轮回的开端。 　　泰拉758年，一个白之民婴儿在风暴之夜睁开了眼眸，他不哭也不喊，只是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环视整个小屋，与那疲惫且彷徨，既想要拥抱自己，又想要看向窗外的女人对视。 　　刚刚生育的女人看向那波涛汹涌的大海，她的爱人与孩子的父亲就在风暴之中，她心已知幸存的可能渺茫，想要哭泣却又不想在孩子的面前流泪。 　　“伊恩……” 　　孩子水色的眸子令她回忆起了爱人的眼瞳，母亲触碰着婴儿的脸颊，强忍着悲伤，轻声说道：“今后，就只有我们俩了。” 　　因为地球联邦内部反对份子制造的火箭事故，穿越至全新世界的年轻工程师感受着他人体温的触碰，心中除却茫然外，也生出了一丝安心感。 　　（我这是穿越了吗？）他如此想：（好吧，虽然没去成其他星球，但穿越到其他世界也不坏） 　　（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太原始，假如能在新世界再探索太空，那就是双重的快乐了） 　　穿越异世界，重获新生，没必要思考太多，好好享受自己的全新一生，探索这个未知的异世界就好。 　　怀着这样的心情，伊恩一点一点长大。 　　他天性好静，或者说，稍微有点闷骚，很多时候都是在默默观察，认真思索。 　　很快，随着年龄的成长和在邻里之间的打探听闻，他逐渐知晓了自己所在世界的基本情况。 　　这是一个名为泰拉的世界，根据地平线测算，应该也是一颗星球，但不知道为什么天上的星星很少，而且不太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相对比较原始，虽然有着很多类似魔法炼金术一般的源质技术和各种铭文，但总的来说，在自己所在的这个哈里森港，看不见多少称得上是高技术含量的造物。 　　确定了这点后，为了避免被众人害怕，伊恩并没有展现太多智慧，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假托自己母亲之手，让这个惊异于自己的孩子很可能是天才的女人作出一项又一项发明和新技艺。 　　沤肥，熬糖，造草灰皂，排毒打虫，观察天象预知天气，全新的海产养殖手段，各式各样的陷阱与小工具…… 　　伊恩的发明创造层出不穷，他心灵手巧，而且泰拉人的身体素质也远超伊恩想象，他发现这里的人和地球一般，都是经过基因改造的超级个体，这个世界背后有着极其神秘的过去，令他愈发感兴趣。 　　当然，伊恩也发现了天上星辰的异常，还有升华者的存在，对于这些，伊恩并不是太在意，这些事情显然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解决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身边的一切即可。 　　倒不是说什么自信不自信，有没有理想的问题，因为伊恩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个恬静寡淡的人，他没什么太大的欲望，只是想要看见新鲜的东西，为探索未知而欣喜，而泰拉这个全新世界已经足够让人新鲜。 　　这样的性格不是不可以，但，选择了一方面就必然要舍弃另一方面。 　　只是希望握住自己手中之物的穿越者那时还不明白自己故乡的一句箴言。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在人类的世界，不去争取，就注定失去。 　　因为有伊恩的帮助，这一世的母亲并不辛劳，也没有再婚，更没有弟弟，她与伊恩一同生活，并成为了白之民内部的高层。 　　而伊恩作为器械方面的天才，也进入了普德长老的视野，很早就得到了商会的资源教导，学习有关于铭文方面的知识。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升华者’知识的机会……那时候的伊恩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他相信以自己的智慧总是能得到，无非就是迟几年的事，影响不大。 　　更何况，血脉真形选择了就难以变幻道路，他也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后再开始前进。 　　他就这样慢慢地成长，慢慢地长大。 　　直到有一天，一个坐在海边眺望大海的孩子，遇到了一位同样来到海边的老骑士。 　　“你怎么会在海边？” 　　老骑士的语气严厉，带着一丝斥责：“你难道看不出马上风暴就要来临了吗？这可是南海的大风暴，为什么不快点回城躲避？” 　　“我看得出来。” 　　而正在拿着图纸测算的男孩看了眼老骑士，然后又回头继续在小册子上书写：“依照我对南海气候的预测，这次大风暴根本不应该出现，哪怕是因为我无法观察到的区域出现了气候异常进而引发了台风天，也绝对不应该如此巨大。” 　　“依照我的推测，大风暴绝对不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南海深处应该有个火山，它的周期性喷发就会导致大风暴成型，但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我也没有测出地震波，真是奇怪。” 　　“你瞧，那边的暴风云形成的速度……哇？！居然这么快！” 　　男孩发出了惊呼，不仅仅是因为大风暴的暴风云形成速度远超他想象，也是因为老骑士直接把他一只手拎起，就和拎着只小猫一样带着他急速奔跑：“真说不清你的脑袋瓜算是聪明还是傻，你难道不怕死吗？” 　　“我在后面的小山建了一个斜洞作为基地。”察觉到老骑士的速度远超正常人想象，知晓自己可能遇到升华者的伊恩兴奋起来，向对方告知道：“就在半山腰，很快就到，以我的速度大概能在大风暴到来前勉强躲进去，以老爷子你的速度很快就到。” 　　事实也的确如此，老骑士的速度在一分钟内就带着伊恩来到了他的基地，这里原本是白之民的一处伐木站，现在归伊恩所有，里面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金属模型和各种小道具，每一个都异常精巧，令人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其制造者的天赋。 　　看见这些东西的老骑士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而伊恩聆听着洞外的大雨，不禁感慨：“真可怕啊，这种大风暴，就算是火山喷发恐怕也难以比拟，而且没有任何震波……越来越感觉这不可能是自然现象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骑士道：“你是白之民？哈里森港的白之民，应该是切哈洛尔沃家族……你是那个家族的一员？” 　　“伊恩。” 　　男孩看了眼老骑士，他眉头微皱：“你知道我们家族的过去？你又是谁？” 　　“记得不太清楚。”老骑士深深地看了眼男孩：“但看样子，应该不是回声……我是谁无关紧要。” 　　如此说道，老人摸了摸自己不长的胡子：“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风暴和南海？” 　　如此说着，他紧紧盯着伊恩的面庞，似乎是想要发现一些端倪。 　　“我曾与家族的长老一同乘船出海。” 　　而伊恩侧过头，目光似乎能洞穿洞穴岩壁，看向此刻风暴翻涌的大海：“我在南海的深处隐约看见了一个极其庞大的漆黑阴影……那阴影笔直而方正，几乎不可能是自然造物。” 　　“它非常神秘，我对它很感兴趣。” 　　抬起头，伊恩看向老骑士：“你就是为它而来的，对吗？” 　　虽然总是被熟悉的人说自己的想法容易被看穿，但老骑士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洞穿成这样，他站立起身，徘徊了片刻，然后道：“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 　　“当然，不然你不会在海边救我。” 　　“你看出我的实力。” 　　“老爷爷，你的跑步速度比疾雁还快，这真的需要看吗？” 　　“你聪明的根本不像是孩子，你对我展现这些，是想要从我这里获取力量。” 　　“您真敏锐。”伊恩真诚地点头道：“所以能看在我这么聪明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吗？” 　　“……不行。” 　　思考了一会，老骑士微微摇头，他叹气道：“假如是过去，我肯定倾尽全力也要培养你，你这样的怪胎百年难得一遇，天啊，你才八岁，真难想象未来会如何。” 　　“但现在，我猜你也看出来我身怀大秘，有的是麻烦，教你只是害你。” 　　“诶？” 　　听到这里，伊恩有些不可思议，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天才你都要放过？” 　　“你这也算不上最顶尖的天才。”老骑士摇头：“更何况，就算你比我想象的更厉害，如今的你也没有多少‘保住’这力量的能力……你太年轻了，一旦暴露，就是灭顶之灾。” 　　“看来老爷子你身上的麻烦比我想象的大……但真的不能给我一条路吗？” 　　伊恩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老人，认真道：“而且，究竟要有多天才才能符合你的条件？” 　　“我会持续关注哈里森港，也能教你一些最基础的锻炼方法和升华者的知识。这是看在你能察觉南海异常和大风暴本质的份上。” 　　老人对伊恩的表现颇为满意，他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至于多天才……说实话，你再怎么天才也没用，我的东西你哪怕是学一点，日后都要担惊受怕，活在阴影里。” 　　“好好活着吧，以你的天赋，未来我应当能听见你的名字。” 　　“总得有个标准及格线吧，而且我离最顶级的天才还差多远。”伊恩叹了口气，他看出来这老头是铁了心不会透露半点：“事先说好，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聪明，只是时间不够，我表现不出来。” 　　“你最起码得是个先知才行。”老骑士失笑一声，伊恩的言谈举止在他看来和一般的帝国人甚至是泰拉人绝不相同，甚至有点妖精的味道：“说起这个，你倒的确可以关注一下妖精……我觉得这还挺适合你。” 　　“样貌吗？” 　　“思维模式。” 　　大风暴后，老人很快就离开了，但是在大风暴期间，他教给了伊恩不少有关于升华者的知识，其中包括最基础的锻炼方法和一些可以提升身体素质的药材配方——他也很惊讶伊恩的天赋与记忆力，很多东西老人只是说了一遍，可伊恩却能倒背如流。 　　“假如你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上升华之路，而我那时还活着。” 　　在离开前，老骑士留下来承诺：“那我就会过来找你，再一次询问你的看法，观察你的成长。” 　　“我想用不了几年。”伊恩挥手与他告别：“一定要活下来啊。” 　　承诺之后，便是数年。 　　在这数年中，发生了不少事情，譬如说红杉土著趁着大风暴后哈里森港防御松弛，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在这攻势中，伊恩帮助普德长老制造出了简单的‘肩扛式炼金火箭炮’，帮助哈里森港击退了土著的袭击，而他也在火箭炮初展神威时救下了一个年轻的铁之民，他名为斯科特，脑袋不错，很快就学会了火箭炮的操控方法，成了伊恩的小弟。 　　再然后，就是来自帝都的巡监骑士找到了少年，旁敲侧击，询问伊恩是如何从那场大风暴中幸存。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带着那位名为韦格斯的骑士来到自己的城外基地，伊恩在基地中平静地说道：“你想要找那个老骑士，对吧？” 　　“什么？！” 　　原本都要被伊恩说服，认为他与老骑士无关的韦格斯猛地抬头，他惊疑不定看向伊恩：“你为什么要暴露给我？你难道不是想要隐瞒这点吗？” 　　“我带你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告诉了我母亲，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 　　伊恩平静道：“你那走路的方式和那个老骑士一模一样，而且使用灵能非常光明正大，我要发现不了你在找人才奇怪——别想着威胁我，因为我和你一样也在找他，而且我可以帮助你。” 　　“？”韦格斯本来也没想用剑去威胁一个十岁男孩，他只是有点搞不明白：“你又为何要找老……那老东西？而且你怎么才能帮助我？” 　　“他说，只要我踏上升华之路就会过来找我。” 　　伊恩光明正大地说道：“他很欣赏我的天赋，但却死活不愿意教我真正的升华知识——事到如今，我还是没有入门，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老死了。” 　　“既然如此，我觉得也是为了你的目的好，尽可能帮我成为升华者吧，这样的话，他大概就会回来，你也能和他好好聊聊一下过去的矛盾了。” 　　“不是？” 　　韦格斯彻底被伊恩整迷糊了：“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提要求？而且……” 　　深吸了一口气，他向前踏步，神色狠厉地看向面色平静的伊恩：“你怎么能看出我和他有矛盾？” 　　“你和老骑士一样，遇到真的关心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就藏不住。” 　　伊恩平静地说道：“从简单的逻辑和人际关系推理来说，老骑士这么一个需要隐姓埋名的角色，和你这个在帝国体系看上去混的不上不下的家伙，在过去肯定有一段关联，而看你的模样……算不上憎恨，只是一种不解和愤怒。” 　　“我猜，大概是你单方面地认为对方辜负了你，但实际上，你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对方的选择其实是正确的，所以一直都想要和对方见一面，搞明白自己内心在想什么吧？” 　　韦格斯无比震惊地后退一步，伊恩的推论不能说准，只能说神秘。他究竟是怎么猜中的？还是说他的隐藏功夫这么肤浅？这不可能啊，多年的磨炼，他早就隐藏好了才对！ 　　而因为没有成为升华者，只能借阅了大量书籍阅读，早就了解了帝国历史，知晓了‘黯月动乱’一事的伊恩没有回话，他虽然绝大部分都是猜的，但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自己或许，的确抓到了这个世界最核心秘密的脉络……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一个真切抓住机缘的机会。 　　韦格斯离开了。他知道伊恩没有撒谎，希利亚德——伊恩从对方的口中知晓了老骑士的名字，正是黯月动乱中那位离开帝都消失不见的第一骑士的名字——他的确不在这里，如今也不知去向。 　　他也没有像是伊恩想象的那样帮助他成为升华者，勾引老骑士回来。按照韦格斯的说法是，他假如真的帮忙，就是帮助伊恩作弊，更何况一般来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伊恩得十二到十四岁才能开始进行升华者的修行，那个时候希利亚德如果可以，肯定会回来看一看。 　　伊恩颇为无奈，他是完全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升华者——他都表现的这么天才了还不行，难不成真的得是先知才可以吗？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真的能看见未来的人，绝对都是一群骗子！” 　　在韦格斯离开后，伊恩颇为愤愤不平地想到：“可恶啊，我就是不会骗人……如果可以，一定要好好学学怎么撒谎和忽悠人，对我未来绝对有好处。” 　　怀着这样的愤慨，伊恩开始努力学习如何骗人，但收效甚微——依照母亲的话来说，他的言语的确深入人心，总是能一眼看透其他人的想法和情绪，但也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楚了，所以说话总是特别‘高效’。 　　而高效，就是与骗人截然相反，却殊途同归的一条道路……都是达成目的，高效是走直线，而欺骗是通过绕远路来走捷径。听上去似乎有些矛盾，但矛盾正是欺骗的精髓之所在。 　　时间飞逝，很快，随着伊恩都已经开始逐渐介入白之民商会的运转，并进行沿海养殖产业升级时。 　　来自帝都的队伍，抵达了哈里森港。 　　而与此同时，老骑士——希利亚德——他也来到了哈里森港，并与伊恩见面。 　　“让你失望了。” 　　此刻的伊恩颇为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有成为升华者，虽然凭借家族的资源也不是不能获得魔药，但能获得的魔药都太低级了，高等级的配方又不清楚，买的到材料又不敢配置。” 　　“我猜，你肯定不是想要让我成为最低等级的升华者，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你是对的。” 　　希利亚德认真地回答道：“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性子……你的确聪明，而且欲望不大，追求升华者并非是因为力量，而是因为好奇。” 　　“我忧虑你只是为了好玩就贸然踏上这条路，故而打算考验一下你的性子……如果你忍耐不了，成为了低等的升华者，我便不会来找你。而倘若你没有能力获得魔药，也就证明你不是真的天才，我亦不会来找你。” 　　“至于现在，你已证明了你的能力和耐心。伊恩，等到这一次行动结束，我就会收你为弟子。” 　　“那我能现在就叫老师吗？而且，这一次行动？” 　　伊恩敏锐地注意到了老骑士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太对：“老师，你现在的神色有点恍惚……” 　　“是吗？这么明显。” 　　回过神来，希利亚德叹了口气，然后又再次转头，看向格兰特子爵府邸所在。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无法忍耐自己心中的躁动，轻声呢喃道：“我只是……突然又看见了过去的幻影。” 　　“虽然眼睛不像，但那个长相，还有气息……埃伦家族，阿克塞尔，究竟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如此说着，老骑士最后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搞明白，他们把那个‘复制品’带去南海大迷宫是要做什么！” 　　复制品？ 　　伊恩不太清楚老骑士口中的复制品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隐约能察觉，希利亚德口中所述的对象，并不是其他人。 　　而是那位埃伦家族的小少爷……有着皇室血脉的依森嘉德·埃伦。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最初的‘伊恩’ 下 　　伊恩并不知道希利亚德的目的，他只知道，老骑士在看见依森嘉德时总是会出现复杂的神情，那似乎是看见了某个熟悉的影子，又似乎是厌憎那造出影子的人。 　　单单凭借希利亚德的这个反应，伊恩就能知晓，依森嘉德的长相……恐怕和希利亚德昔日的主君，伊奈迦二世非常相似。 　　甚至…… 　　“人造人？克隆人？还是说，就是单纯血脉继承长得像？”伊恩评价道：“都说外甥长得像舅舅，但这是外孙啊。” 　　“……都不是。而且你哪来的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知识？”经过伊恩的打岔，希利亚德的怒气也降低了些许，他有些困惑地看向少年：“但你猜的的确没错，依森嘉德长的与伊奈迦二世的确有相似之处……只有见过主君少年时代的我，才能比较清楚地分辨。” 　　说到这里，希利亚德便摇摇头。 　　他教导了伊恩一些真正重要的升华知识，也将许多血脉真形的魔药配方告知给了伊恩。 　　十几种珍稀的魔药配方，原本是一个大家族数百年都难以积攒下来的财富，但在老骑士的口中却如同砂砾一般毫不珍贵，但伊恩并没有轻视这些知识，他如饥似渴，如同干枯的海绵那般，吸收着每一丝甘露。 　　“真可惜，早知道你的资质与好奇心如此惊人，上次见你，就该告诉你这些。” 　　在离开之前，老骑士颇为遗憾——归根结底上次大风暴时的相遇只是凑巧，他并没有在那时收徒的打算，现在看来……以依森嘉德为证，帝国似乎还在计划着什么。 　　而他已经老了，无法亲身阻止，甚至见证些什么……他的确需要一个年轻的弟子，传承自己的意志。 　　而伊恩注视着老人离开的背影，他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悄然凭借之前留下的渠道，拨通了‘韦格斯’留下的通讯仪。 　　【小子，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拨打这个号……】 　　“老头子看上去要做傻事。” 　　没等韦格斯装模作样地吓唬人，伊恩直截了当道：“我就说简单点吧——你打算以老头子恩人的身份出现呢，还是打算以老头子仇人的形态出现。” 　　【……】 　　韦格斯沉默了很久，但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纠结心灵的伊恩用手指头都知道，对方肯定会做出让他满意的选择。 　　【……我马上就来！】 　　伊恩虽然是白之民商会的主管者之一，也是格兰特子爵看好并培养的下一代铭文匠人，但还没办法随同依森嘉德和歌塞大师的船队行动。 　　而就在帝都的探索队出发后不久，哈里森港就收到一个不出意外的意外消息：红杉土著最后的余孽全面出动，意图袭击帝都探索队。 　　在其背后，甚至有着泰拉中另一个大势力‘飞焰地’的影子。 　　普德长老与格兰特子爵都出城迎击，而伊恩在自己的工作间整备超高强度集束炸弹还有简易火箭炮。 　　“即便是在这个有魔法的异世界，炸药也肯定能派上用场。” 　　这是伊恩对找上门来的韦格斯解释自己行动的理由：“不觉得很酷吗？以你的身体强度甚至可以拿着这些高烈度炸药去和人自爆！” 　　“我不和你贫嘴。” 　　原本就在周边徘徊的韦格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你说老师跟着埃伦家族的探索队去寻找结晶生物……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至少找结晶生物这种小事根本没办法让埃伦家族和歌塞大师出手，也根本诱不出老师。” 　　伊恩微微摇头，他看向南海：“只有南海大迷宫有这个诱惑力——他们肯定就在那里。” 　　也就是在此时，天象骤变。 　　伴随着整个海洋回流，原本因为风暴而汹涌澎湃的南海都平静了下来，只是天穹顶端的闪电更加交织如网——而就在南海的方向，一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空洞出现了。 　　通向南海大迷宫的门扉，开启了。 　　“我们该怎么过去？” 　　“我早就测算出了南海不正常区域的范围，走吧，我准备好了船。” 　　此时此刻，虚无的黑暗中，依森嘉德怔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 　　他喃喃自语：“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我？” 　　“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伊恩？” 　　他能理解这一幕，却无法理解之前的绝大部分幻影……无论是征服了泰拉的老年伊恩幻影，还是屠杀了整个世界的补完伊恩幻影，都给他一种极端真实，却又无比荒谬的感觉。 　　他知道，伊恩做得到。 　　但他知道，伊恩不会这么做。 　　而在无限的平行时空中，但凡是‘能做到’，就会成为‘现实’。 　　而最后，他甚至看见了希利亚德对自己的关注。 　　“第一骑士原来可以活这么长时间吗。” 　　他如此想到，心中有些复杂：“原来，在那个时代的老人面前，我的异常一眼就可看出来……可惜，在我们的这个宇宙，第一骑士没有第一时间遇到我。” 　　“不然的话，他应该能告诉我我体内血脉的特殊情况，甚至……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依森嘉德不禁侧过头，看向伊恩。 　　然后，他便惊愕地发现，此刻的白发先知面色无比难看，一向平静的伊恩如今握紧双拳，强自镇定。 　　“伊恩，你怎么了？” 　　依森嘉德大惊失色，他连忙上前，感应如今伊恩的状况，而反应过来的伊恩叹了口气，推开了依森嘉德的手：“没事……我只是……感受到了。” 　　他苦笑着说道：“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且仰赖着这种卑劣，成为了现在的我。” 　　依森嘉德第一时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伊恩自己却侧过头，继续注视着这流淌的光阴幻影。 　　“原来……” 　　他喃喃自语：“母亲不必死，弟弟不是必然出现，韦格斯居然是我的朋友，就连老师……也可以活到那个时候……” 　　“我啊……为了达成我的目的，究竟改变了多少人本可以‘得救’的命运？” 　　没有人回答先知与永世轮回之人的问题。 　　光影仍然流淌着。 　　在韦格斯的帮助下，伊恩与这位巡监骑士以最快的速度驾驶一艘飞翼船直朝南海大迷宫而去，而在中途，他们甚至得到了一头铁甲鲨的指引，这头鲨鱼颇通人性，似乎是感受到了伊恩身上希利亚德的气息，主动带路，来到了最靠近入口的一片海域。 　　这大概就是希利亚德在海上移动的‘交通工具’，在感谢了鲨鲨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南海大迷宫深处。 　　而这个时候，情况已经恶化至极其糟糕的地步。 　　潜伏于迷宫中，被封印的虫群已经完全活性化，开始吞噬所有进入其巢穴的存在。 　　首先，便是探索队的众人，绝大部分人都被寄生虫侵蚀，痛苦地成为虫群操控的尸体，只有一位剑士挣扎着逃出，但还是因为被寄生了手臂，不得不忍痛斩去了对剑士来说最为珍贵的一臂。 　　然后，便是不知何时潜入的飞焰地特战大队——他们遭遇了迷宫本地魔兽集群与寄生兽的大战，被卷入其中，损失惨重，绝大部分人都被寄生吞噬。 　　紧接着，便是土著……最重要的一点。 　　并没有被消灭，土著大萨满与船队一同坠入了迷宫，他发现了虫群，并选择将自己也融入虫群之中——这是附脑赋予他的能力。 　　而得到了土著大萨满的所有智慧，也吸收了绝大部分飞焰地和探索队人的智慧，虫巢母体以最快的速度取回了自己的全部智慧和力量，开始孕育自己的心光体，进阶第三能级。 　　唯一能对抗他的存在，只有希利亚德。 　　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苦战，以太结晶龙竭尽全力与虫群母巢战斗，希利亚德数次击溃其形体，对方却因不断外泄的大迷宫核心熔炉能量而复苏，哪怕是白雾主教，韦格斯甚至是帕特里克也加入战斗，也始终无法将其彻底击溃。 　　结晶龙战死，帕特里克战死，甚至就连迷宫群内的诸多魔兽集群也都集体出动，对抗这要吞噬一切的恶喰虫群，甚至就连位于冷却室，互相争斗的霜蛾与妖精都联手进攻，紧接着一一消亡。 　　但最后，伊恩却在一只初具意识的妖精最后的光辉指引下，找到了决战战场的结构弱点。 　　他使用炸药炸塌了迷宫结构，暂时将母巢压在岩层之下，而希利亚德给予了虫群主宰核心意志致命一击，并启动了南海大迷宫的冷却系统，将虫群彻底消灭。 　　这本应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但经过这场战斗，老骑士却燃尽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伊恩，韦格斯，还有白雾……你们居然都来了……真不可思议，明明我以为我的行动挺隐秘……” 　　身躯逐渐僵硬，在结晶湖，老人苦笑着摇头，却有些释然地看向茫然的依森嘉德：“至少，我确定，这孩子不是回声……你只是，运气不太好。” 　　“你得到的是这个世界最可怕之物的钥匙，以及最为辉煌的血脉……你究竟会成为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亦不想猜测。” 　　“只是，我必须要将另一把钥匙交给你……另一个诅咒还给你。” 　　依森嘉德茫然地看着老人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银色的芯片，而这芯片在接触到他躯体的瞬间就如同水般融入体内。 　　而就在这瞬间，他额前边亮起了一轮漆黑的圆环，圆环中，太阳神鸟的印记极尽闪耀！ 　　“您后悔吗？” 　　在最后，韦格斯神色无比复杂地搀扶着老人，走向迷宫的出口：“将陛下的遗产交给那个孩子……说实话，他真的很优柔寡断，不如给我，亦或是给伊恩。” 　　“我也想过。”老人轻声说道：“但当年的陛下也是如此……如此温和，如此敏感，所以才会在乎所有人的幸福，开创出如今的帝国。” 　　“伊恩的天赋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不可思议的，就连陛下都要依靠遗产才能办到那些夸张的事，韦格斯，培养他……他会成为远比你我更强大的人。” 　　“那我呢？你没有想要对我说的？” 　　老人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道：“我不会说对不起。你们所遭遇的一切，正是作为我弟子应该接受的，无论是死亡还是打压，都是你们应得的苦果。” 　　“这就够了。” 　　明明是这样的回答，却让骑士释然：“您本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您绝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我之所以活下来……就是想要听见这个。” 　　“因为我的老师，帝国的第一骑士，绝对不会做错任何事，哪怕是整个世界都在污蔑您，错的也绝对是整个世界！” 　　而在最后。 　　希利亚德与伊恩对视。 　　“对不起，看来当不了你的老师了。” 　　老骑士颇为歉意地说道：“甚至我也没办法留给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不动坚城，还是其他的事物，只要给予你，就会让你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我不在乎这个，你的确教过我知识。” 　　对此，伊恩平静地回答道：“我不太懂那些东西——什么黯月动乱，先帝的遗产，亦或是那些有关于大陆最大帝国最深处的阴谋……但我很清楚，如果没有你们，我根本无法得到这些机会。” 　　“所以，老师，你有什么想要让我办到的吗？不瞒您说，我觉得我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我也……”依森嘉德此刻也鼓起勇气开口：“我也可以帮忙……” 　　“是吗。” 　　老人怔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少年，某种莫名的幻视令他眼神朦胧，然后笑了起来：“那就……” 　　“那就，去改变这个世界吧。” 　　——正如我们当年那样。 　　光影流转着。 　　虚空中，伊恩与依森嘉德，还有冻鱼导师一同注视着这一幕，即便是最神经大条的妖精此刻也说不出话来，红色的虎鲸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依森嘉德也有些呆愣。 　　“为什么要给我星神之礼？”他不解地喃喃道：“这不是纯粹浪费吗？” 　　“原来如此……”伊恩也喃喃自语：“这就是最初的展开……” 　　在怀光的见证下，希利亚德·勒西离开了这个世界。 　　依森嘉德选择假死，留在哈里森港，而韦格斯成为了他们沟通外界，获取资源的窗口，在帝国内部为他们获得各种消息。 　　歌塞大师是希利亚德最忠实的支持者，就连伊恩这个不动坚城的继承者他都能无条件相信，更何况真的不动坚城就在他面前？他选择隐瞒一切，一个人承受埃伦家族的‘怒火’。但‘奇怪’的是，埃伦家族并没有针对家族幼子和一位主要成员的死亡而迁怒歌塞大师，反倒是埃伦夫人与埃伦家族决裂。 　　时光就这样流淌。 　　借着当年得到的迷宫妖精遗留，伊恩选择了妖精血脉作为自己的血脉真形，而他也在针对土著和飞焰地的任务中逐渐得到了格兰特子爵的认可，最终在巴敦侯爵的举荐下成为了见习巡监骑士。 　　然后，便是与树海推演极其相似的展开……莱安领的异变最终吞噬了整个霞辉湖区域，但伊恩在击杀莱安之子后却并没有得到锖钢龙的传承，似乎是缺少了一些必要条件。 　　而在这过程中，依森嘉德也从银色芯片中得到了不少知识，他修复了南海大迷宫中的诸多设施，甚至恢复了一条小型器械生产线。 　　“格兰特子爵人还挺不错的……” 　　“他的确不差，虽然间接导致了我父亲的死，可在贵族里面也算是菁英，我能安稳成长就是明证。”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越优秀，越不能活。不然的话，我们就会被卡死在哈里森港。” 　　“我明白……” 　　在得到足以挑战格兰特子爵的力量后，伊恩毫不犹豫地回归家乡，与依森嘉德联手谋夺了哈里森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飞焰地展开全面进攻——南岭陷入紧急戒严状态，而伊恩作为巡监骑士，在本地领主遭遇飞焰地突袭死亡的情况下，临时督管哈里森港。 　　这便是霸业的开端。 　　光影流转，时间开始加速。 　　山民叛乱，泰拉全面战争，恶魔军团入侵，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伊恩让依森嘉德作为自己的替身管理哈里森港，而自己外出冒险，获取进阶的资源。 　　迦南摩尔与学识之都的异变，他们都有所听闻，但是却并没有参与其中，两人凭借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和地球的技术在世界的最边缘种田，沉淀，等待着一飞冲天的时机。 　　然后……便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二皇子米卡埃尔进阶第五能级，率领西境军团叛变，兵峰直指帝都。 　　“啊？”“啊？”【啊？】 　　这下，原本气氛还有些沉闷的三人齐齐睁大眼睛，几近于目瞪口呆注视着光影，冻鱼导师最难以置信：【他怎么进阶第五能级的？！瑟塔尔皇室的‘顶座之血’不是还在阿克塞尔那里吗，他从哪里找到的第二只太阳神鸟？】 　　“那不是太阳神鸟的力量。” 　　而依森嘉德却突然开口道，作为在场三人中唯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他的语气非常笃定：“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太阳神鸟的力量相较于他更加清灵……但还是很不可思议，他究竟得到了什么机遇，才能突然进阶第五能级？” 　　“而且，他为什么要叛变？！” 　　“是龙。” 　　而在场三人中，唯一一个有资格对真龙方面发表评论的伊恩若有所思道，他回忆起了其中某个碎片中，有关于自己前往始祖真龙遗迹处寻觅‘线索’，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的宇宙，不禁有些恍然：“是米卡埃尔……即便是第四能级的太阳神鸟，也能前往那里探索！” 　　“他早就得到了顶座之血，只是一直都在沉淀，等待机会！” 　　虽然谁也搞不清楚米卡埃尔为何要叛变，但他却没有战胜自己的父亲。 　　在帝都被摧毁大半后，阿克塞尔将米卡埃尔作为帝都的全新能量源封印在帝都的最深处，而帝国虽然迎来了第四位第五能级强者，却开始全面收缩。 　　而作为战胜者的阿克塞尔也逐渐不问世事，即便帝都内部越来越多的异动，他也再也没有走出过帝都一步。 　　紧接着，在接下来席卷泰拉全大陆的‘大分裂事件’中，帝国也没有例外，在大皇子与大皇女分别占据南北的情况下，帝国事实性分裂。 　　而这，便是伊恩与依森嘉德行动的好时机。 　　泰拉781年，因恶魔军团入侵受重创的巴敦侯爵去世后第一年，南岭的实际统治者便成为了一位年轻的骑士。 　　战火燃尽泰拉，无有一地可享安宁，整个世界都被名为死亡与毁灭的漆黑黯夜遮蔽，没有任何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阻拦这一切。 　　“所以。” 　　站立在锖钢圣山之巅，用绝对的暴力手段镇压了山民的年轻骑士眺望着远方升起的朝阳：“我们便可以是火炬。” 　　而金发的学者双眸中闪动着银色的光辉，他轻轻点头：“是时候去把长夜照亮了。” 　　骑士伊恩，银峰侯爵，南境大将军……在乱世中，年轻的骑士闯下的名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而他麾下的领地，也逐渐成为了一处偏僻的避风港，帝国西部中部的难民，和渴望平静生活的人都开始朝着这片土地汇聚。 　　自然，有所成就，就有所牺牲。 　　在反复的征战中，伊恩失去了许多熟悉的人。 　　第一次失去，源自于伤痛。 　　韦格斯一直都在为伊恩而战，最初是保护还弱小的伊恩与依森嘉德，半独立后便一直作为南岭骑士团的团长为伊恩征战。 　　他的肉体早就破损不堪，生命更是在一次次的鏖战中流尽活力，最终的离去早就成为定局。 　　“伊恩，依森，你们都是老师的弟子……你们比我更强，更有天赋，更有未来，所以守护你们，就是我剑的意义。” 　　面色苍白的剑士在死亡之前，将自己的剑交付给了伊恩：“如若可以，请带上我的剑吧——我也想要看见，你们去建立一个辉煌而明亮的……一如老师和陛下想要创造的……璀璨时代。” 　　他离去了，带着希望的笑容。 　　第二次失去，源自于天灾。 　　或许是因为第五能级强者越来越频繁的对峙，亦或是意外的巧合，在南岭军队与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恶魔大军战斗时，一次突如其来的寒冰风暴侵袭了整个拜森山脉，而飞焰地的军队也趁势侵入。 　　伊恩被拖在前线，依森嘉德要应对南海处的海兽狂潮，领地内的其他强者也都在各自的战场，一时间根本无法阻拦。 　　是理论上根本不需要出手的真龙山之王挡住了天灾，击溃了飞焰地的突袭，一如四百年前，锖钢龙神振翅，震碎了那侵袭整个山脉的霜之灾。 　　但即便是真龙，面对飞焰地的精锐军队与带队的第四能级强者也无法讨的了好，再加上祂还需要对抗天灾，等到伊恩解决了正面战争的敌人赶来支援时，击溃了所有敌人的真龙已经陷入弥留。 　　“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领地吧。” 　　祂轻声说道：“如果不是飞焰地这群可憎的人……如果不是……” 　　山之王将自己的以太炉心与心核交给了伊恩，让伊恩得以进阶第四能级，成为了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强者，一方的霸主。 　　第三次的失去，源自于亲手的摧毁。 　　“你真的要与迦南摩尔为敌吗，伊恩？” 　　“不是我要与迦南摩尔为敌，而是你们要与我为敌，安法。” 　　曾经在南岭相谈甚欢的友人，因为其中一员的早早逝去而变得冷漠，而最终，因为双方扩张的方向一致而正面对峙。 　　亲手杀死熟悉的人，即便是愈发冷酷的伊恩也不可能毫不动容，尤其是直到最后，以龙女之躯出战的安法没有半点怨恨，反而有些释然。 　　“为什么要偏一点呢？对付其他人一定要刺得准一点啊。” 　　被伊恩以剑贯穿心脏，绿发的龙女微笑着握紧这刺穿了自己要害的冰之魔剑，用力让它刺的更加深入一点，更加准确一点，可以更好地断绝自己的生机：“这个世界真的很无聊……伊恩。至少你还愿意去战争，去厮杀，去实现你的梦想，而我早就没有那个欲望。” 　　“所以……这一次，你杀我，就不扣你的分了。” 　　去吧。伊恩，活下去，然后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她留下的，乃是名为炽光悬星龙的神髓——那是古老的真龙族群中，引导众龙前进方向的导师真龙，它的神髓，正如太阳一般，指引着所有龙群正确的方向。 　　至此，伊恩得到了抵达第五能级的钥匙。 　　回溯，回溯。 　　光影不断变幻，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朦胧。 　　——去改变这个世界吧。 　　——去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吧。 　　——你可以的，伊恩，因为你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天才，你就是为了终结这一切的乱世而诞生的。 　　持剑的骑士行走在尸山血海之中，在这个充满了战争号角与怒号的世界，伊恩行走在这片被黑烟与浓雾笼罩的大地，他步入无尽的灾祸，步入悲痛的人潮，步入所有绝望与不甘的梦想，对着所有拦在自己前方的人举剑。 　　他每向前走一步，都会得到一些什么，然后失去一些什么。无论是敌人还是友人，都有各自的梦想，而梦想就会冲突。 　　两个梦想互相碰撞，其中一方破碎的声音，就是伊恩最常听见的声音。 　　他宁肯听不见。 　　幸好，他还有着最坚定的战友——依森嘉德始终站在伊恩的身侧，无论怎样的抉择，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会认可，并且与伊恩一同向前走去。 　　可是，他也中途离场。 　　光之灾。一场早就被预言，但却因为世界大战而无人能准备的灾害。 　　与之同时袭来的，还有逐渐复苏的千星之兽。 　　光之灾就像是一个信号，不可思议的能量冲刷着整个泰拉，即便最坚固的避难所和城市守护了绝大部分人类，但地表之下开始活跃化的古神之躯却开始摧毁一切。 　　漆黑的浪潮简直就是吞噬世界的毁灭化身，无穷无尽的黑潮根本不是任何人力能阻挡，只有帝国和学识之都等地的浮空城与悬空地可以暂时避开这场灾难。 　　“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我存在的理由。” 　　奎诺尔平原之上，面对逐渐被黑潮吞噬，早已空无一人的帝都，酷似昔日大帝的金发青年露出了有些恍然的笑容：“或许早就有人想到过，或许这就是外公让我诞生的原因……只是舅舅和外公的战斗打破了所有布局，让灾难不可避免。” 　　“但，还好，我活了下来，并成长到现在。” 　　“那么，再见了，伊恩。” 　　“记得实现我们的梦想。” 　　大地上亮起了第二颗太阳，沉默的骑士注视着这颗太阳主动没入了那黑暗中，犹如坠入地平线下方的落日。 　　——真的值得吗？ 　　那时，伊恩第一次如此怀疑。这样的泰拉究竟有什么拯救的必要？这么多人的牺牲，如此多的失去，泰拉上的灾害始终不绝。 　　在千星之兽因人的意志而暂时陷入沉寂，回归大地深处之后，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大地上仍然没有停止战争，倒不如说，因为千星之兽破坏了太多生态，为了仅存的耕地与土地，剩下来的幸存者更是不得不互相开战。 　　而沉默的骑士手握银色的芯片，从老师到友人，又从友人来到自己手中，他成为了又一位继承者。 　　韦格斯的剑，山之王的炉心，安法的心髓，以及老师和依森嘉德的芯片……伊恩凑齐了成为最强者的所有条件。 　　这已经是无上的壮举，凭借一己之力，从零开始，伊恩于泰拉815年征服了整个泰拉。 　　然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他从大图书馆的封印中解放了一个只剩下灵魂的学者。 　　【平行世界？是了，我早就说过那是泰拉唯一的出路，可惜，没有人相信我】 　　被守护者封印的灵魂，曾经意图吞噬全泰拉三分之一天选者灵魂，引导恶魔大群入侵泰拉的罪魁祸首哈哈笑道，没有丝毫悔意：【只是现在，想要筑路可就难了，泰拉已经没有足够多的不朽灵魂，恶魔也基本被你们消灭……等到天选灵魂再一次轮回成长，又是几十上百年，你的寿命等不起】 　　“谁说的。” 　　对于疯狂学者的话语，骑士只回以最简单的答复：“我的灵魂还不够吗？” 　　听见这句话，学者有些不解地抬起头：【你的灵魂？】 　　【你难道不是想要筑路，前往平行宇宙，缔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吗？没有你的灵魂，你就不是你，只是一段记忆了】 　　“那又如何？” 　　抬起头，伊恩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星空，他喃喃自语：“我现在才发现，一切都太晚了……泰拉背后真正的秘密，一切隐藏在过去的真相，我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行走在错误的路上，永远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所以……我只是想要证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被封印的灵魂那颗不存在的心都开始跳动，他忽然发现，眼前之人，或许是一个比自己更加疯狂的疯子。 　　不，他本就比自己更疯——不然的话，他就没有办法站在最后，以最终的‘胜利者’的身份审问自己！ 　　“我想要证明，泰拉上的所有问题，都有一个正确的答案。” 　　轻声说道，君临天下的霸主平静道：“我想要证明，有一种完美的结局，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 　　“即便没有通向这个结局的道路，我也要创造出这么一条道路。” 　　“所以我找到了你，筑路者柯瑞兹恩。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会将其实现。” 　　【……好！】 　　整个灵魂都在颤抖，都在战栗，被封印的灵魂狂笑道：【那么来吧，我将给予你我的一切——无论是银天之门，还是筑路之法；无论是永世道途，还是我的灵魂本身】 　　【疯狂的家伙啊，如果就连你都不能成功的话，就是证明我的道路毫无意义！】 　　幻象还在流转着。 　　时光仍在回溯。 　　纯粹的寂静在虚空中持续。 　　“没想到……”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依森嘉德，金发的年轻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我最后还挺帅的？这么看来，我体内的力量和漆黑之钥还是有价值的……” 　　“闭嘴。” 　　而伊恩淡淡地说道：“好不容易一路完美地走到现在，你打算让我又重复一次轮回吗？” 　　“而且……这一切……” 　　此时此刻，先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凝视着眼前由无穷青色光点构筑而成的圆环，构筑而出的圆环网络，不禁喃喃自语：“果然，都是由我自己设计的吗？” 　　这是一张网。 　　一个超越了伊恩的情感与智慧，由无数次轮回中，所有‘伊恩意志’设计的网。 　　他们设计了每一次相遇，设计了每一次分别，设计了每一次的机遇与危机，并相信自己绝对能将其解决。 　　何等傲慢，何等卑劣！ 　　母亲原本是可以不用疲劳而死的，是自己，是‘伊恩’需要一个可以觉醒‘回溯视界’的弟弟，所以延后了自己的记忆觉醒时间，让这一切发生！ 　　希利亚德老师原本也是可以不会那么早去世的，同样是自己，展现出了先知的天赋，让本不想要留在哈里森港的老师留在了这里，与土著和韦格斯战斗，最终早早离去，将银色芯片与不动坚城的传承留给自己！ 　　甚至，就连韦格斯也不是那么绝对的敌人，在恰当的时机，他明明是可以被说服，成为自己成长初期坚定的墙壁，而在最后为自己的梦想流尽最后一点鲜血…… 　　肆意将他们的可能性揉捏，破坏，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将一切过去未来的条件，都化作自己通向更远方的长路…… 　　难怪柯瑞兹恩最后会对他拜服，因为和伊恩这位最可怖的筑路者相比，他的邪恶不过是风中的浮尘。 　　一次次轮回，一次次穿梭平行时空。 　　唯有伊恩行走在似乎永无尽头的长路上。 　　无限的环轮转着，每一个碎片，每一次轮回，每一次都丢掉自己的灵魂，一次一次将自己塑造。 　　【我最初的性格还是太沉闷了，我需要一个更加开朗，更富有亲和力的性格】 　　【地球的记忆太多了，根本毫无必要，删掉大部分主观记忆，留下关键的知识和性格成型点，其他都丢掉吧】 　　【……韦格斯活下来，我就不能得到巴敦侯爵的完全信任，帝都那边也会有麻烦……】 　　【我不会说对不起。我只能答应你们，在走到我想要的结局前，我永远不会止步】 　　【永远】 　　所以…… 　　此时此刻，伊恩对着无限的环，对着无限的自己展开双臂。 　　“很痛苦吧。” 　　他轻声说道，语调平静：“很寂寞吧？” 　　“行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为自己试错，为未来开路……用自己的灵魂凝结出‘指引之星’中那可以随意沟通平行时空的不朽性……我说为何指引之星不需要筑路，那全都是因为早就有你们燃烧自己的灵魂，为我铺平了一切的坎坷。” 　　伊恩的声音逐渐低沉，紧接着一字一顿，用最坚定的语气道：“所以，我会去实现！” 　　“你们所有的一切向往和期待，我全部都会完成！” 　　【……在你之前，有许多个‘我们’说过同样的话】 　　环，指引之星回应着，那并非是真正的言语，是无数碎片，对应誓言拼凑而出的回应：【我们都失败了】 　　“我坚信。我就是最后一个。” 　　没有丝毫犹豫，现在，此时此刻，唯一的伊恩毫无迟疑道：“每一个伊恩，都会如此坚信，就如我现在这样，甚至更胜于此！” 　　【我们会等待……】 　　‘环’缓缓旋转，就如同一颗眼瞳，眸与眸对视，回应几近于微不可查：【我们会无限且永恒地等待……】 　　【所以，现在】 　　【选择是现在再开始‘轮回’，亦或是打开‘门’吧】 　　一扇门出现在了伊恩的身前。 　　这是离开银天之门，结束这一次回溯的门。 　　打开这扇门，就等于要回到现实的世界，要重新面对那无尽的困难——如果感觉自己出错了，感觉自己之前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那么伊恩现在就可以凭借银天之门的力量去激活指引之星，展开一次完美的轮回。 　　这是‘更好’的诱惑。这是‘完美’的道路。 　　这一次，仍然有许多许多的遗憾，他没有弥补。 　　下一次，他可以做的更好，更加完美。 　　但是，伊恩却会打开门。 　　打开这扇门，就是拒绝‘下一次’，用自己的力量进行‘这一次’。为了现在与未来，他会作出最恶的事，也会行最善的事，无论几次，永无止境地行动，直到抵达结局。 　　因为，他追逐的，并不是最完美的那条路。 　　他要的，是一条可以走向最远方的道。 　　“我不会忘记我最初的梦想。” 　　手握在门把之上，虚空之中，那无尽回溯的光影已经回溯了‘最初的伊恩’的一切，但它仍在回溯，回溯更加古老，更加初始的那一幕。 　　那是…… 　　地球。 　　一个孩子站在孤儿院的宿舍楼顶，好奇地仰视着漫天群星。 　　因为某种渴望，因为一种感动，因为所有的向往，因为一切的目标，都在那高天之上闪耀着。 　　所以，孩子朝着天空伸出了手。 　　一如千百万年前，还在树上的猿猴对着天空伸出手。 　　这颗永不熄灭的好奇心，就是一切的最初。 　　是的。 　　世界失去了未来，夜空失去了光辉，文明失去了岁月，而仰视天空的少年失去了他的星星。 　　因此，执着又好奇的人类，就此踏上旅途。 　　他要找到这一切问题背后的答案。 　　他向前迈步。 　　于是，这一次的故事，这最后轮回的故事，便拉开了序幕。 　　“我想要……” 　　用手去触碰星星。 　　只有允许孩子去朝着天空，朝着群星探手的世界，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世界——如果连这都办不到，所谓的完美又有何意义！ 　　所以，伊恩伸手握住，握住了自己的指引之星。 　　他打开了门。 ###第三百一十八章 伊恩战神！ 　　光芒散去。 　　银天之门缓缓停止了之前那沸腾般的旋转，而几近于燃烧的以太之海也渐渐平复，让所有将目光投向此地的强者得以看清虚实。 　　光束中的暗金巨龙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而这一次，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只有一个问题。 　　——马赫迪·幽谷的前世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为何会与银天之门共鸣，引起如此大的异变？ 　　说来惭愧，即便是在泰拉，中二病这种思维模式也少不了，甚至因为就是泰拉，所以中二病其实数量尤其多。 　　其中自认为自己天命不凡，不仅仅是这一世非同凡响，就连前世也是伟人圣人的自大狂也是为数不少。 　　愿意来到学识之都的灵能者，尤其是那些天选者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柯瑞兹恩暴露了他永世道途的恶劣目的，实际上，有许多人是愿意被银天之门测试一下前世，看看自己在上一世究竟有怎样的丰功伟业，所以才能缔造出自己的现在。 　　但，哪怕是最自大，最自视甚高的人，也绝对难以想象，居然还真的有人回溯前世，就搅动地整个学识之都，甚至是西泰拉风云突变！ 　　“那究竟是什么动静……” 　　科玛伯爵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他睁大眼睛，极力远眺远方银天之门的景色，以第四能级的力量，他完全能理解刚才以太之海的震荡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即便是第五能级的激战，想要搅动整个星域能量海也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可就在刚才，马赫迪却办到了！ 　　——他前世是拯救了世界吗？还是说毁灭了世界？ 　　有着类似想法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马赫迪之前还发表了奥法道途，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敌人也对骑士的能力毫无质疑。 　　而现在，大家想的是……制造出了如此大动静的马赫迪，是否从银天之门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 　　当然有。 　　回溯前世的银天之门，即便没有柯瑞兹恩的道途，也能让人更好地掌握自己的灵能，假如幸运，说不定还能从前世中学到如今自己还没有掌握的技巧，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亲手学习那样。 　　如果前世的力量远比现在的大，那么被回溯了的人，甚至还能提前掌握相应的升华知识，迎来一个快速提升期。 　　而伊恩就更加。 　　他得到的好处，就远比其他人想象的要多的多。 　　暗金巨龙中，伊恩闭着眼睛，额前指引之星的宝石依次闪耀，亮起一道道光芒，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环’。 　　此时，整个冠冕几乎已经实质化，成为以太实体。 　　在伊恩通过指引之星，回溯了无数伊恩过去失败的碎片，也见到了最初的‘自己’……而指引之星也借以银天之门的力量强化了自己。 　　首先，便是‘记忆铭刻’这个能力被激活了，事到如今，伊恩已经掌握了‘轮回’相关的能力，可以在一定时间的准备后，自己进行轮回。 　　当然，以伊恩如今的能力，即便是轮回也传承不下去多少核心信息，新一代的伊恩估计只能掌握点基本能力了，至少要第五能级，才能让下一世有着和这一世相同的起点。 　　不过，这个能力对于伊恩来说不是很重要，因为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在这里失败——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即便轮回之力可以让他输无数次，但伊恩一次也不想输。 　　其次，指引之星沟通平行世界的能力又得到了一次强化。 　　而这次强化……颇为有意思。 　　简单来说，伊恩可以付出极巨量的以太，通过指引之星呼唤出某个平行时空中自己的碎片——具体是谁，目前以伊恩的实力还没有办法指定，而且实力也和伊恩自己如今的实力挂钩。 　　这个被呼唤出来的伊恩碎片，类似于以太真身，受损严重就消失，但是消失之前，一样具备完全的实力。 　　简单来说，现在的伊恩可以叫上另外一个自己围殴其他人了！ 　　这和之前在心灵世界用虫群道途和灵灾道途打最后的回声不一样，因为那只是想象，而这一次，伊恩可以在物质世界真的把虫群道途叫出来了！只要能随机的到就可以！ 　　至于只能叫一个还是很多个……一般来说，只能叫一个，毕竟伊恩的能量也就那么多，只有在自己的领地提前准备好大量的源质才有可能多呼唤一两个。 　　如此一来，别说是伊恩战神，就连禁忌的四重伊恩或许都办得到啊！ 　　这是银天之门回溯为伊恩带来的硬实力提升……仅仅是这点，他冒险过来火中取栗就已经值回票价。 　　而软性的更多。 　　这一次回溯，让伊恩清晰地看见指引之星的本体‘轮回之环’，由无数往昔的失败者构筑而出的时空结构。 　　在那里，伊恩看见了许多失败伊恩为自己留下的告诫，以及过去失败的原因。 　　这些失败的记忆，很多都已经变成了伊恩如今的性格和本能——为了规避失败，如今的伊恩从头到尾都是完美的，他绝对不会作出那些‘失败的选择’，仅仅是出乎本心，也能踏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且，过去伊恩的选择，也为现在的伊恩踏过了许多极端的可能。 　　譬如说，屠杀整个世界，汇聚整个泰拉的力量尝试去突破第六能级……虽然目前搞不清楚是优化版的亡君还是泰拉之心，但这条线是走不通的。 　　再比如说，永动机根本不在物质世界，把泰拉炸了也拿不到——这也是非常直观的教训，最起码现在的伊恩就把炸泰拉这件事扔到一旁了，整个星球逃过一劫。 　　最后，就是二皇子。 　　二皇子米卡埃尔，居然已经拿到了第五能级的顶座之血……如果不是回溯看见，伊恩还真的没办法凭借过去的事看出端倪。 　　不过回过头来看，米卡埃尔的确一点也不和大皇子大皇女那样在意发展势力，过去伊恩还以为是皇室强者的矜持，亦或是不擅长做这些事，而现在来看，米卡埃尔估计是知道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进阶第五能级的，所以半点不担心皇帝轮到谁坐。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皱眉。 　　米卡埃尔，为何会背叛帝国，对自己的父亲守土者举剑？ 　　伊恩侧过头，看向同样一脸愣愣的，陷入茫然状态的依森嘉德。 　　大概率是因为依森嘉德假死吧。 　　因为依森嘉德假死，故而有关于漆黑之钥的实验就轮到了二皇子米卡埃尔的女儿身上……但这其实也有点说不通。 　　因为目前来看，漆黑之钥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性，只能说是千星之兽的启动器和抑制器。 　　在危急时刻，帝国可以凭此激活千星之兽，也能凭此将千星之兽按回地底。 　　不。 　　想到这里，伊恩又想到了一个关键：千星之兽是被光之灾唤醒的。 　　如此说来，有人引动光之灾的原因，很可能不是想要出去，前往囚星天狱之外，而是依靠光之灾庞大的能量激活泰拉上的一些远古造物亦或是火种古神！ 　　除此之外，回溯记忆中还有许多可以细细回忆的点……但那就不是现在能做的事了。 　　“伊恩……” 　　此刻，随着伊恩抬起头，驾驶舱中的依森嘉德也回过神来，他一脸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看向伊恩：“你……居然已经走过那么多次了吗？” 　　认真听过柯瑞兹恩讲述道途的他完全能理解刚才自己看见的一幕幕……如果说，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只是一个构思，具体的实践才刚刚开始，最后还未必能成的话，那么伊恩的‘轮回之环’已经完善的不能更完善了！ 　　“是啊。只是对我来说，我也是第一次真切看见这些前世的记忆。” 　　伊恩对此没有什么实感，毕竟他的轮回和永世最大的不同就是，轮回并不需要任何记忆和力量。就像是喝了孟婆汤那般，他只有一个最初的执念和完善的记忆性格模块，后续所有的成长，经历，都是伊恩自己亲身经历的‘第一次’。 　　而永世就不一样了，柯瑞兹恩的目的是完全的夺舍，重生在过去的自己身上，再活一世，积累更多的知识与力量。 　　伊恩甚至能看穿对方的最终目的：柯瑞兹恩想要建立一个‘百年帝国’，他要带着一群最精锐的泰拉灵能者和研究者，持续不断地重生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而等到资源耗尽，肉体腐朽时，他们又会进行下一次重生，一直在这个固定的时间段中轮回。 　　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为了一个位于固定时间点阶段的势力，不去更遥远的过去，也不去之后的未来，永远地停留在一个安全的时间段。 　　某种意义上来说，柯瑞兹恩永世之人的最终结果，就是将自己转换为一种只存在固定时间轴上的生命。 　　虽然距离终焉这种疑似真时间轴生命还有很大的距离，但从宏观角度来看，不断转世的永世之人，的确是只存在于阶段时间中，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你真的已经做到了完美。” 　　回忆着自己看见的一幕幕，依森嘉德不由得感慨：“真难想象，原来历史会那样发展……” 　　依森嘉德并没有像伊恩那样看的深入，他只是随着伊恩的视角看了一遍，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细节。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注意到，这一世的伊恩，和过去的那些伊恩相比，已经要快许多。 　　第一世的伊恩是泰拉815年征服了全泰拉，而现在是泰拉775年，之间隔了整整四十年。 　　四十年？二十年不征服泰拉，伊恩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当然，也的确有比第一世的伊恩更慢的平行时空，但那就不是追求速度，而是追求稳妥。只是泰拉这种地方无法追求稳妥。 　　对于依森嘉德最震撼的，其实还是那些‘本应必死者的挽回’。 　　无论是希欧，安法还是那些伊恩领地的小伙伴，绝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甚至伊恩还多出了一个弟弟。 　　除此之外，伊恩现在已经汇聚了本应几十年后，依森嘉德死后才汇聚齐的‘无敌条件’。 　　古龙心核，以太炉心，星神之礼……伊恩甚至顺便兼修了剑法，炼金术和铭文学。 　　现在伊恩之所以能如此顺利，都是因为他用最艰苦最完美的道路，走出了一条最好的可能，在不需要同伴离去的同时，得到所有应该得到的力量。 　　“……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察觉到依森嘉德的震撼和喜悦，伊恩沉默了一会后缓缓道：“按照既定的历史，老师会将银色芯片交给你，是我从中截取了你的机会。” 　　“嗯……” 　　依森嘉德沉思了一会，他的语气有点复杂：“伊恩，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又太看不起我了？” 　　“啊？”伊恩怔然，而依森嘉德摇头道：“听着，再怎么珍贵的宝物和传承，都得由人使用，你是认为，我会看不出你比我强，银色芯片你拿着更好这点吗？” 　　“如今，你甚至将银色芯片全部汇聚完成，这是我能办得到的吗？” 　　叹了口气，依森嘉德看向伊恩额前的指引之星，他的神情有点释然：“在其他平行时空，直到最后，我也只是用银色芯片复原了一批前纪元文明技术，这种事情，不需要银色芯片我也办得到。” 　　“不仅仅是你，伊恩，我也比最初的我要强。这都归功于你的引导，这才是真正的真正的强大，是持有银色芯片的我办不到的事情。” 　　“而且，希欧，安法她们能活下来……全部都归功于你，未来倘若真的有需要，我们也可以用更加平和的方法与迦南摩尔沟通，而不像是回溯中的战争。” 　　说了这么多，依森嘉德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总之，我想说的是，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要我说，假如最初的时空，你就得到了银色芯片，或许接下来的很多事都没有那么麻烦……” 　　伊恩叹了口气：“或许吧，那时候我还没有那种欲望。” 　　不过，能被认可，也会感觉好受不少。 　　“不谈这些。” 　　定了定神，伊恩问询道：“你感觉如何” 　　“刚才回溯的过程中。” 　　依森嘉德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缓缓道：“我其实也受到银天之门的影响，隐约看见了一些东西……” 　　“就是，上一个我，得到第一骑士的银色芯片时，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什么？” 　　伊恩只是随口问问依森嘉德有没有因为银天之门的回溯感觉到不适，毕竟他只有第二能级，面对银天之门的力量可能会有很大压力。 　　但伊恩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回忆起了什么？ 　　难怪帝国会默许依森嘉德来到此地，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依森嘉德对回溯非常敏感吧？ 　　“什么记忆？”伊恩认真地追问道：“这很重要，最好回忆的清楚一点！” 　　“我听见……” 　　微微闭上眼睛，依森嘉德湖绿色的眸子中亮起了一阵金色的光晕，他低声喃喃道：“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言自语。” 　　“他在说永恒迷宫与摇篮……” 　　“只有开启了永恒迷宫，才能开始建造摇篮……但是如果没有摇篮的雏形，永恒迷宫也不会现身……这是一个悖论，而解决悖论的要点，在于‘龙’亦或是‘千星’……” 　　双眸中的金色光辉退却，依森嘉德皱起眉头，然后摇头道：“就这些了。我不太了解这些话语代表什么，伊恩你或许能听懂？” 　　“永恒迷宫……” 　　而伊恩喃喃自语，他的确能听懂，因为这永恒迷宫，正是希利亚德当初传承给他银色芯片时所说的词汇。 　　银色芯片，就是打开永恒迷宫的钥匙。 　　而银色芯片，是星神之礼的一部分，这换句话来说，就是只有星神之礼才能打开的东西。 　　泰拉上的这种事物，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天坠飞船’遗物。 　　而且，永恒迷宫与摇篮的关系……让伊恩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永恒迷宫，说的该不会就是幽晶永动机所在的迷宫吧？！ 　　伊恩差点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可能性在想到的瞬间就显得极有可能——自己的回溯碎片中，就有着‘永动机无法被找到，只有满足条件才会显现’这种推测，而对应着‘只有开启了永恒迷宫，才能开始建造摇篮，没有摇篮的雏形，永恒迷宫也不会现身’这点，或许就是永动机出现的条件！ 　　而且，怀光教会所说的，伊奈迦二世要成为迷宫之王，就有可能转换为摧毁整个泰拉的天灾……如果是永动机就说得通了，永动机的确就有摧毁一切的力量，持有永动机的第五能级，或许真的能抵达第六能级吧？ 　　而且……摇篮雏形吗？ 　　关键在于千星之兽亦或是龙……这就是依森嘉德身上‘漆黑之钥’真正的目的？伊奈迦二世究竟要做什么？ 　　伊恩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但是他却明白，自己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而守土者阿克塞尔或许也是想要知晓这些。 　　“依森。” 　　想到这里，伊恩对自己的友人肃然道：“这些话，你不用隐瞒，到时候，直接发给你母亲，亦或是你的其他几个舅舅，让他们转告给阿克塞尔。” 　　“这样的话，你的处境可能就会安全一点。” 　　“我明白。”依森嘉德也能想明白这点，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反倒是你，你如今可是全场焦点，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出风头……” 　　【哇！】 　　而就在这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陷入震惊状态，存在感颇低的冻鱼导师突然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你也太厉害了，马赫迪！你前世居然真的能毁灭世界又拯救世界诶！】 　　【好帅，不，太帅了！】 　　这个妖精大喇叭的震撼的声音在虚境中回荡，但凡是稍微有关注这边的灵能者都能听见冻鱼导师的感慨。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马赫迪·幽谷的前世，是足以毁灭世界拯救世界的强大存在了！ 　　风头出尽，伊恩与依森嘉德无奈地看向身侧的红色虎鲸……妖精什么都好，是好盟友，好朋友和好队友，但是……祂们真的很容易泄密啊！ 　　不过好在，冻鱼导师还是记得这时候要叫伊恩为马赫迪，不然的话就是公屏揭马甲了。 　　而且，祂泄露的秘密，其实也不是特别大。 　　马赫迪的前世能毁灭世界？ 　　……感觉也不是很令人惊讶。倒不如说是理所当然。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的确是马赫迪能办得到的事情，毕竟是一个道途的开创者，听过演讲的人都知道奥法道途的含金量，而且还不像是柯瑞兹恩那样怀着不轨之心，奥法道途是完全安全的道路！ 　　——妖精懂个屁啊！ 　　但是，就在其他所有关注的各国使者和研究者都被妖精话语吸引的时候，柯瑞兹恩却震撼地难以自拔。 　　刚才，就是他亲自催动学识之都的巨型能源组，强行为银天之门灌输了平日数十倍的能量，这才让伊恩的回溯可以正常进行……而他也可以借助这一点，精神潜入银天之门的最深处，随同伊恩等人一同看见了伊恩的回溯。 　　然后，他便被彻底地惊愕了。 　　——那究竟是什么？ 　　——一个人，居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展开轮回吗？ 　　不对，根本不是这样……伊恩·银峰，根本就是以自己为祭品，让另一个平行世界的‘陌生人’得到自己的理想啊！ 　　这和他的初始设计想法完全不同，简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但是…… 　　就如同最初世界的他选择了认同伊恩那样。 　　柯瑞兹恩，此刻在震撼与摇头外，也隐约能感受到伊恩的决心。 　　那是远胜过他的可怖意志，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极端举动。 　　而且……对方已经彻底完成了自己的轮回道途，而自己的永世道途，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穿梭平行时空，如果不具备‘无限的能量’，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传输自己的力量与完整记忆和灵魂。 　　“我的设计，从一开始就出错了吗……而且，我居然还真的打不过守护者，居然被封印在了大图书馆深处。” 　　怀着这样的想法，柯瑞兹恩反倒是笑了起来：“早有预料，但真的预见到自己失败的结局，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此刻，柯瑞兹恩感应到了，守护者再一次锁定了自己，朝着自己猛攻而来。 　　违背了学识之都的最终条例，在将这位首席大学士封印指定前，守护者绝不会停止攻击。 　　没有时间了，即便已经从回溯的过去中知晓了自己必败的结局，他还是要回头战斗。 　　不过…… 　　在离开，继续迎战大图书馆的守护者前。 　　柯瑞兹恩还是以最后的余力，留下了一道自己的分魂幻影。 　　然后，出现在暗金巨龙之前。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宣誓效忠 　　当柯瑞兹恩的分魂在暗金巨龙之前凝聚时，后者却半点也不惊讶。 　　伊恩只是抬起头，与这位首席大学士对视，轻轻扇动自己的翅膀，等待对方开口。 　　对方的本体还在与大图书馆的守护者战斗，而且看上去位于劣势——可柯瑞兹恩还是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要与自己交流。 　　无形的亚空间屏障在银天之门周边竖起，隔绝了他人的窥视，制造出了一个广袤却封闭的空间。 　　他们互相对视，却迟迟不言语。 　　【我的道途是正确的】 　　过了一会，柯瑞兹恩才缓缓道：【但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不传输有关于‘自我人格’的信息前往平行时空】 　　大学士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不解看向伊恩：【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究竟有什么联系？你们几乎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只是同样持有‘指引之星’这样的心光体而已】 　　【‘最初的伊恩’早就死了，你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的残渣，只是他塑造而出的工具，一种……一种幻影】 　　“对于‘自己’和‘伊恩’，我有一点点不同的看法。” 　　伊恩平静地回复：“你将自我看的太过渺小，也将生命的本质看的太过微渺，如果说非要记忆完全一模一样，那你忘记昨天晚饭吃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昨天的你……” 　　“只要无尽时空中，所有愿意承认自己是‘伊恩’和我还有共识，那我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我。” 　　“反倒是你。” 　　如此说道，伊恩眯起眼睛，认真观察眼前的柯瑞兹恩，不禁笑了起来：“你这个分魂……不也是幻影吗？” 　　眼前的柯瑞兹恩的分魂，是一个颇为年轻，大概是年轻时代的柯瑞兹恩，有着收拾的非常整洁的灰色散发，蓝色的眸子与柯瑞兹恩本体有些许不同。 　　【这个是我实验失败的结果】 　　柯瑞兹恩坦然道：【我切割了我的灵魂，通过银天之门送入平行时空——我没有得到任何平行时空的信息，但却得到了另一个自我的模型……一个更加年轻也更加敏锐的模型】 　　【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平行时空的我与现在的我的不同，所以我才一定要完成‘永世之人’】 　　“原来如此，见到了差异，故而感到恐怖。因为知晓平行时空的自己，可能会和现在的自己作出不同的选择，故而无法将其认同。” 　　伊恩对此感到了然，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道：“但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要与我交谈的理由，我也不在乎……看在你从我身上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的份上，现在告诉我，你和阿克塞尔究竟有什么合作？” 　　“而且，你邀请我的原因已经很清楚，邀请依森嘉德又是为何？” 　　柯瑞兹恩观看了伊恩的回溯，他自然知晓接下来的未来，很可能就是米卡埃尔与阿克塞尔的大战。时间大概就是针对飞焰地的战争取得全面优势后，建立了巨大威望的米卡埃尔成就第五能级，然后回头发动叛乱。 　　这场叛乱的理由，直至如今伊恩也不太清楚，不同的平行时空有不同的展开，有些米卡埃尔没有反叛，有些阿克塞尔很早就陷入沉寂，帝国分裂…… 　　但从柯瑞兹恩这边，却可以反过来知晓阿克塞尔那神秘计划的一角。 　　伊恩认为，这点至关重要。 　　但是，柯瑞兹恩却笑了起来。 　　【你想要知道吗？】 　　他道：【那就战胜我吧？】 　　【战胜我，我的分魂就是你的战利品，我的智慧和所有记忆就能为你所用——而我也会为你指出一条路，一条可以安全离开学识之都，不被任何人注视的路】 　　此时此刻，伊恩若有所感，抬起头。 　　他察觉到，因为自己搅动以太之海，而学识之都的异象也惊动了所有人，如今正在有许多强者的目光，以及对应的各国‘特殊行动人员’正在朝着学识之都靠近。 　　别的不说，在场的那些各国使者，全部都呼叫了援军——以对抗恶魔大军侵略为理由，各国势力都想要来学识之都来分一杯羹。 　　真到了那个时候，伊恩的处境就会有些危险。如果说之前的伊恩，仅仅只有不动坚城和极之域比较吸引其他人，那么现在就，奥法道途的存在，足以让其他势力疯狂。 　　“……居然只用分魂吗？那我就认为你是答应我了。” 　　对于柯瑞兹恩的选择，伊恩丝毫不意外。 　　在知晓自己可能会被守护者击败封印后，柯瑞兹恩显然也开始在想退路了……这个与伊恩战斗的分魂便是其中之一，无论如何，伊恩如果真的战胜了他，得到了他的分魂，那么至少他也能得到伊恩的视角，不会因为被封印而彻底与泰拉大陆脱节。 　　如此说道，暗金巨龙缓缓展开了自己水晶一般的双翼，磅礴的以太随着这个动作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大学士，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亲眼见证我最后成功的机会。” 　　【哈哈哈，很自信啊】 　　柯瑞兹恩听见伊恩的话，不怒反笑：【因为我不使用第五能级力量，所以就认为自己必胜了吗？】 　　假如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言语，即便是双子教皇和大守护者他都认为对方是狂言妄语，就算能胜也并非绝对，对方何来之信心。 　　但说话的人是伊恩，是曾经的泰拉最终胜利者，完成了轮回之道的人，所以他丝毫不觉得，对方一个第四能级，为何会面对一个第五能级分魂时自认为必胜有什么不对。 　　【我不擅争斗，所以你的敌人永远不是我】 　　话音落下，柯瑞兹恩的分魂消失不见：【你的敌人是其他人，以及‘你自己’】 　　【甚至，是你的遥远前世，那些远比你现在要强大的‘你自己’！】 　　一瞬间，天空中浮现出无数幻影，这些幻影与银天之门与学识之都的能量源链接，开始迅速地凝实——正是诸国使者还有八大尖塔主的形象。 　　而为首的那个幻影白发持剑，仅仅是出现的瞬间就给予人一种无以伦比的压迫感，因为与诸多深渊链接而变得猩红一片的学识之都天穹都为此而绽开了诸多裂缝。 　　而柯瑞兹恩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去证明吧，‘现在的伊恩’】 　　【证明你比‘最初的伊恩’更强，不然的话，你的道途全部都是虚言，胜利也绝无可能降临在你身前】 　　与此同时。 　　学识之都，银天之门外。 　　“恶魔入侵的势头减缓了，看来是几位深渊领主被斩杀，导致它们也谨慎起来。” 　　四大正教阵地，正在与诸多恶魔军队拼杀，守护学识之都普通浮空岛中民众的圣职者正在进行激烈地交流：“学识之都第五能级的内战看样子会在七天内分出胜负，大守护者应该会取得胜利。” 　　怀光圣职者一板一眼地汇报自己这边的情报，而灵械教会的圣职者笑道：“那当然，毕竟我们前段时间才和守护者进行了技术交流——祂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前纪元文明计划中的‘万能纳米殖民舰’，可以使用包括不限于大图书馆中历代塔主和首席大学士的技艺。” 　　“柯瑞兹恩大学士固然惊才绝艳，但一个人对阵整个大图书馆，结局早已注定。” 　　也就是这时候，外太空传来一声炸裂般的巨响，所有人抬头看，发现泰拉卫星轨道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案，这图案有些类似曼珠沙华，又仿佛是万华镜，一朵朵花瓣，就是一面面镜子，它倒映着同一个存在于不同可能性中的所有倒影，仿佛要穷尽一切的认知，去求索背后的真理。 　　恐怖的以太搅动时空，溢散而出的能量形成了这类似于图腾般的景色。 　　这是第五能级强者全力出手时展现的异象，正如同以太真身那般，证明一位第五能级强者正在燃烧生命作战，而这异象的缔造者，自然就是柯瑞兹恩。 　　对此，伴随着滚滚雷鸣在天穹之上回荡，另一个方正无比，由无数规律几何体构筑而出的圆形图案浮现在半空，这图案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蕴含了全部，从最初始的篝火与轮子，再到之后的碳火与锻炉，人类的所有造物似乎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幻影，无论是巍峨的巨构亦或是微小的纳米微尘，那些巨大的战舰，高楼与通天的高塔，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圆中展现。 　　为了应对柯瑞兹恩的决心，守护者也全力以赴。 　　两个图案交错，迸发出了震撼半个大陆的咆哮。 　　这就是第五能级强者，在星球之内绝无可能展现出自己的全力，非得是在天穹之上，才能让他们展现出那超脱了凡尘俗世的巍峨真身。 　　这一夜，学识之都治下，千百座高塔，数十座大城，一亿三千万民众，齐齐仰头看向天穹。 　　天空中的那隐晦的流光，庞大的异象，正如有生命般在星外的虚空交错，奔流。 　　宛如两尊巨神交手，亦是两头巨兽互相撕咬。 　　一百一十五年过去，又到了决定学识之都未来走向的时刻，父母抱紧了孩子，孩童握紧了长辈的手，他们已经习惯了安稳，却又深知动荡不可避，他们无法理解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究竟为了什么而战斗，却明白这一切都与他们戚戚相关。 　　但也，就是在这瞬间。 　　有一道剑光，突兀地划破了光与暗，撕碎了恶魔与猩红的警告，照亮了整个学识之都。 　　而在这剑光中，一道暗金色的龙影倒飞而出。 　　“伊恩，左边！” 　　龙腹内，依森嘉德双眸中亮起金绿色的光辉，而顺着他的提示，伊恩立刻操控龙躯闪避。 　　下一瞬，一柄漆黑的利剑以仿佛能斩破空间的力度与速度，朝着之前龙翼所在的方位直斩而来！ 　　这是一柄不起眼，不张扬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长剑，在整个挥剑的过程中，除却因为速度而产生的等离子骤燃外，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变化与闪耀。 　　而手持这柄剑的人，则是一个面无表情，有着青色眸子的中年骑士，他身后有着不断旋转的六芒星光轮，似乎是妖精的光翼，但却更加炽热的可怖，扭曲周边的时空。 　　他不发一言，一剑斩出，便将原本轻松击溃三个深渊领主合力的暗金巨龙斩的左右闪避，甚至倒飞而出。 　　这一幕出现在在场众人面前，瞬间就让所有人感觉自己好像是眼睛出问题了，满面只有不可思议。 　　“这是谁？”他们难以置信道：“居然能压制那个马赫迪？” 　　【不是吧】 　　甚至就连冻鱼导师在全力提供计算力的同时，都忍不住发出惊呼：【伊恩，你前世也是妖精，但为什么能这么强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伊恩回答道，而冻鱼导师剧烈吐槽：【那不就是你自己，你怎么不知道？！】 　　“我全都忘记了，谁知道我前不知道多少次前世时为什么会那么强啊？” 　　正如冻鱼导师所说，被柯瑞兹恩具现出来的‘最初的伊恩’，的确是妖精血脉。 　　‘仿身夜影’这一血脉，就是有如此不可思议之奇效，只要血脉持有者解析了相关的血脉，对某些个体的了解越强，便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制造出对应的‘夜影’。而对敌之时，甚至可以凭借强大的灵能，直接读取敌人思想中对自己的‘看法’，具现出敌人自己的‘夜影’和敌人自己战斗。 　　当然，绝大部分夜影并不强大，因为局限于使用者自己的认知，绝大部分夜影都不如原主强大，技艺也非常原始。 　　但柯瑞兹恩不同——作为学识之都历史上有数的巅峰研究者，他对各大血脉真形的了解甚至远胜过各大血脉家族自己，他对诸多血脉真形魔药的改良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他具现出的诸多夜影，在同等力量下，甚至可能比原主还要强……故此，柯瑞兹恩还有一个尊称‘诸法至尊’，可以轻易用其他人的得意技艺去击溃其本人。 　　妖精血脉，柯瑞兹恩自然早就研究过，而通过回溯，他还获得了最初的伊恩的部分数据。 　　所以，他才能制造出一个极其强大的倒影。 　　一个‘最初的伊恩’的倒影。 　　此时此刻，伊恩其实倒也不是很奇怪。 　　第五能级强者赋予的本质，外加最初伊恩的数据，柯瑞兹恩具现出的幻影，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第四能级范本了。 　　最初伊恩并不是不动坚城，而是纯粹的妖精血脉，他使用了山之王的以太炉心，以原本的妖精为范本，创造出了‘龙之妖精’这种全新的进阶路线，并在最后得到银色芯片后，升华了自己的心光体，一种几乎可以调动整个虚境和自然世界中源质灵能的恐怖权柄。 　　好在那是第五能级才有的力量，如今的柯瑞兹恩主体还在和大守护者纠缠，没那么多力量将幻影提升至第五能级，不然的话，伊恩掉头就走。 　　但现在，却还好。 　　毕竟，柯瑞兹恩想要看的，仅仅是如今‘现在的伊恩’究竟有多强——只有现在的伊恩足够强，他才能将自己的分魂托付。 　　而现在的伊恩究竟有多强…… 　　他可不知道。 　　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逼出伊恩的全部底牌，让他全力以赴。 　　“这次是右边！” 　　又是一剑斩来，最初伊恩的剑法已经臻至化境，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剑，但在感知中却突然变成了火山爆发，恒星动荡，变成了新星喷薄的毁灭洪流，恐怖的杀伤力不断上涨，直到成为一种根本无法去形容的毁灭本身。 　　一剑斩出，天幕中便闪过一道撕裂天际的惊雷，便压得暗金巨龙不得不闪避——因为这并不是某种单纯的物理攻击，而是一种蕴含了极其高深灵能运用的虚境之剑，其速如思想般迅捷，亦能斩伤灵魂，不动坚城也无法全部防下。 　　只有依森嘉德能凭借近乎光速的反应力提示伊恩，让伊恩可以闪躲。 　　但还不仅仅如此——柯瑞兹恩还制造了大量其他第四能级强者的幻影，他们同时出手，封锁了暗金巨龙所有闪避的路线，逼迫他不得不耗费力量硬挡。 　　一时间，漫天光流璀璨奔涌，数百上千种各不相同的升华技艺和灵能同时袭来，暗金巨龙仓促硬接，不断后退却还是没能全部挡下，左翼，胸口各中了一击，虽然凭借不动坚城和土系真龙的身躯没有受任何伤，但的确显得有些难以招架。 　　“发生什么事了？” 　　而包括四大正教在内的诸多强者也都愣住了，他们之前看见暗金巨龙摧垮深渊领主的阵势，进入银天之门，搅动静谧海风云，结果还没过多久，就又有一个不知名的强者走出，将马赫迪压制？ 　　学识之都这地方，究竟有多少强者蛰伏？水也太深了吧！ 　　而且…… 　　“根本挡不住一招！” 　　如果说，之前的科玛伯爵仅仅是面色微变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面色骤变——同为第四能级，他其实也能制造出如同白色幻影那样的声势，可能量凝练和技艺就差的太多了。 　　白色幻影的一剑，就足以将其重创甚至斩杀！ 　　反倒是暗金巨龙居然能接住几招，就已经超乎他想象之外……事到如今，科玛伯爵也终于明白，自己这种‘第四能级’，和泰拉上真正强大的那些第四能级强者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 　　轰！ 　　又是一剑，这一次，白色幻影命中了暗金巨龙，这斩破万法的剑光直接将真龙之躯体斩落在求索尖塔所在的浮空岛屿之上，巨龙从天直坠，于岛屿中砸落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就只有如此吗？】 　　此时此刻，柯瑞兹恩的声音有些失望：【我没有完全还原出最初伊恩在第四能级的实力，最多只有百分之九十左右，所以额外制造了大量幻影掠阵】 　　【假如你是真的‘完成体’，现在就不应该只有招架之力，而是至少势均力敌！】 　　“原来如此，最初的我实力居然这么强吗？仅仅是第四能级，就已经有了无敌的气象，难怪能征服泰拉。” 　　但是此刻，伊恩没有丝毫动摇的意志回应道，他甚至在笑：“只是。” 　　“尚不及我的道。” 　　虚境中，妖精虚境传送门已经启动完毕，伴随着一阵扭曲，顺应着银天之门留下的端口，一道虚幻的影子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融入了暗金巨龙的胸口中央，那正在驾驶巨龙之躯的黑发骑士身体中。 　　咔嚓，咔嚓，咔嚓。 　　就如同齿轮吻合，亦如拼图完整，一股超脱了泰拉升华之道第四能级定义范畴内的力量，在暗金巨龙的体内喷薄而出。 　　紧接着，下一刹那。 　　在半空中的白色幻影居高临下，再次对坑洞中的巨龙之躯挥出如瀑剑光的瞬间。 　　一个身影从龙躯中脱离而出，宛如闪电逆流而上！ 　　他也同样也是一剑斩出，与白色幻影的剑正面对斩，劈落在了一起。 　　时空仿佛静止。 　　两人身躯停滞在原地，就连激荡的冲击波和飞驰的各种闪电和火焰也都停顿，仿佛时间静止。 　　白色的幻影身躯微微晃动，持剑的龙妖精双眸中突然亮起了灵动的神采，脸上浮现出了柯瑞兹恩绝对没有去控制的笑容。 　　而黑发的骑士身姿也有了些许不同，原本的马赫迪身躯即便是有着不动坚城的加持，多少也还能看出一点血肉的痕迹，但如今，在一道道电磁雷霆的闪动下，他的肉体变得如同宝石金属一般坚固而璀璨，其中还有一道道溢散的以太光流，形成了宛如铭文回路一般的光纹。 　　完全由电磁力凝固的物质，绝对不会破损的物质，再加以妖精之力控制分子运动凝固的物质，本质即为‘不坏不灭’！ 　　除却身躯外，变化最大的，乃是眼睛。原本的马赫迪双眸虽然锐利，但却少了一分灵动，而现在，在真正的灵魂，意志与完整的星神之礼回归下，原本操作起来还有些许怪异的凝滞之感的行动，瞬间就变得流畅无比。 　　身与魂合……妖精之魂与不动坚城之躯……这是远比‘龙妖精’这种简单的血脉真形改造要来的强大的多的力量。 　　其名为奥法道途·钢之先驱！ 　　轰！ 　　双剑相交的两人身躯纹丝不动，但周围的天空却凭空炸出千百道雷霆，而求索尖塔所在的浮空岛更是震颤，迸裂，接受过各种秘法和铭文阵列加固的浮空岛屿上迸裂出了大量裂缝，急速朝着整个岛屿全境蔓延。 　　紧接着，刺目的光从这些裂缝中刺出，宛如光之利剑！ 　　这不是普通的火光，而是核裂变的火光——浮岛中的重原子材料在两人的剑势粉碎下，已经产生了自发的核裂变，将整个岛屿崩解！ 　　两人对剑的余波，在双方入微的掌控力互相抵消的情况下，溢散的一丝一毫，也足以诱导物质破碎，让整个浮空岛濒临崩溃！ 　　甚至，浮空岛屿的中央，那马赫迪与白色幻影交战的区域，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粉尘，求索之岛化作了宛如甜甜圈般的空心结构，只有两个还在对剑的身影屹立在中央，纹丝不动！ 　　但是，下一瞬，双方的身躯上，开始浮现出一道又一道凝实无比的幻影，他们源源不断地涌现，然后开始以不同的方法交战！ 　　或是持刀互斩，或是四拳相交，或是操控风雨雷霆隔空斗法，或是直入苍穹深处急速飞驰，追逐不定。 　　在最中央的躯体仍在对峙时，千千百百个不同的幻影开始了剧烈交手，而这些幻影的交战全部都有着真实的破坏力，仅仅是数秒，整个求索尖塔所在的浮空岛都彻底破碎，化作漫天熊熊燃烧的烈焰尘云。 　　看见这一幕，基本上所有旁观者都直接转头就跑——这些幻影的战斗可不像是之前还有所收敛，他们的攻击根本不长眼，一不小心就被波及，而被波及的结果大概率就是死！ 　　而远方，正在急速靠近，由晴霆王带队的飞焰地空天铠装大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沉声询问：“怎么回事，学识之都突然又爆发出了超过第四能级的能量波动，难道有其他第五能级化身出手了吗？！” 　　“不……” 　　而正在全力逃跑，远离两者战斗范围的晴霆王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是马赫迪……” 　　“是奥法道途的不动坚城！” 　　【不对！】 　　而此刻，柯瑞兹恩却察觉到了不受掌控的意外，首席大学士的分魂露出了惊愕的目光：【这不是我在操控——这夜影活了过来……是谁？！】 　　答案很简单。 　　是伊恩！ 　　最初的伊恩大笑着举剑，以银天之门为基，以指引之星的呼应为源，以柯瑞兹恩夜影的复现之力为实体，此时此刻，白色幻影的力量正在不断上升，从剑彼端传来的力量也如同地震海啸，在周边的时空掀起轩然大波。 　　但是，伊恩的力量却更加恐怖，如若说白色幻影的力量是海啸山崩，是无尽天灾，那他的力量就是足以将万事万物压下的天穹和星球本身——在这钢之先驱带来的绝对蛮力下，纵然是白色幻影也只能步步后退，不断招架！ 　　只是，正如同伊恩之前也可以招架白色幻影那样，白色幻影也能防住伊恩的绝大部分进攻，偶尔有失误，也能迅速弥补，不变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不错，不错，做的很好很好，我这力量和技艺是在五十岁时才雕琢完善，而现在，你才二十岁，早我三十年便抵达了原子境界的微观操控！】 　　幻影中，传来了似虚似实的声音：【虽然我只是虚假的回声……不，是回声都不如的幻影。是‘最初的伊恩’在无尽时空中留下的一缕残响，但力量却真实不虚】 　　【只是，技巧和力量到了这一地步，就已经是极限，成为第五能级后甚至还会因为力量过于庞大而无法细微操控，即便你早了三十年走到这一步，之后三十年也未必能有多大突破】 　　【而单纯身体素质方面的提升，也不过是因为我没有躯体——想要彻底的超越我，碾压我，你办不到！】 　　“错了，谁说我办不到？” 　　即便是面对最初伊恩的残响，伊恩也没有丝毫动摇，甚至，他露出笑容。 　　就像是一直努力的年轻人看在制作出自己无比自傲的成就后，见了自己一直想要展示，想要超越的前人，忍不住想要让他见识见识的喜悦笑容：“你说的的确没错，在纯粹的力量和技巧上，我们的确势均力敌，但在其他方面，我却远胜过你。” 　　“不仅仅是肉体方面的‘蛮力’，还有‘我们’轮回无数次，‘我们’真正想要获得的，‘你们’没有的那份力量。” 　　【哦？】 　　此刻，双方各退一步，但伊恩后退后没有丝毫回气，而是立刻向前踏出一步，长剑直取残响的咽喉。 　　残响举剑格挡，却没有料到伊恩这一剑的目的根本不是刺击，而是架开这一剑，巧力之下，两人的佩剑齐齐脱手，在半空中旋转。 　　——要近身拳脚？残响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但倘若是拳脚的话他也丝毫不惧，即便钢之先驱的肉体远非他这幻影能比拟，但也正因为失去了肉体的束缚，他有信心在灵巧与灵魂领域占据上风！ 　　“剑来！” 　　但就在此时，伊恩突然大喝一声。 　　在其身后，暗金巨龙之躯在依森嘉德和冻鱼导师的操控下，毫无迟疑地喷出了蓄势已久的重力炮！ 　　而伊恩抬手，那汹涌澎湃的引力波束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偏转，汇聚——赫然化作了一把闪动着青绿色离子云光辉，由不断膨胀收缩的扭曲时空铸造的一把剑！ 　　摘光成剑，驭引破敌！ 　　毫无迟疑，伊恩一剑斩出，斩向没有任何援手，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盟军的残响！ 　　刹那之间，令万物坍塌的毁灭之剑就斩过了空手的残响之躯，令祂的身躯开始急速坍塌，扭曲，化作一团虚无缥缈的光焰。 　　而与此同时，残响目光在瞬间就从惊愕变成了满足。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始终无法得到的……】 　　祂哈哈大笑，然后化作虚无：【不仅仅是提早了三十年，你更是远远地超过了我】 　　【继续前进吧，走向无人知晓的更远方！】 　　“那还用你说？” 　　伊恩没有回头，他就百分之百相信依森嘉德和冻鱼导师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发起进攻，他就可以托付自己的背后和信任！ 　　而这……就是无数次轮回中，‘伊恩们’真正在追求的力量。 　　“一个人不够，就多叫几个人。” 　　“一个人的力量抵达极限，就多让几个人抵达极限。” 　　“这才是指引之星真正的意义……并非是孤星闪耀，而是群星璀璨。” 　　伊恩凝视着幻影消散的光焰，目光微垂落，然后抬起手，接住了从天落下的剑：“这就是钢之先驱第四阶段的力量吗，我已经完全掌握……真是远超我想象的力量。” 　　“柯瑞兹恩大学士，现在，该履行诺言了。” 　　光影闪动，柯瑞兹恩的分魂出现在黑发的骑士身前。 　　【正如我之前允诺的那样】 　　他微微鞠躬，向伊恩敬礼：【事到如今，我，柯瑞兹恩·求索的分魂，无论是知识还是力量，全部都为您所用】 ###第三百二十章 万国追捕 　　伊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对柯瑞兹恩的分魂效忠有什么反应。 　　此时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感应着自己体内，因为妖精之魂与不动坚城之躯交融产生的变化。 　　在伊恩最初的预想中，钢之先驱想要抵达第四阶段的圆满，需要妖精与不动坚城同时抵达第四能级并融合，还要有一尊专门制作的‘虚境机神’与自己的灵魂共鸣，彻底达成‘肉体’‘灵魂’‘技艺’与‘源质’的四重圆满，成为某种意义上完美无瑕的超级生命。 　　但实际上，这是理论上的‘圆满进阶’……实际上，假如仅仅是想要持有等同于传统升华之道第四能级的实力，并不需要圆满，钢之先驱差不多凑合凑合就能有这样的实力了。 　　不动坚城中早就持有第四能级的‘以太炉心’，第五能级的‘炽光心髓’以及第五能级的‘龙之心核’。 　　妖精中持有第五能级的部分残片‘天梯生命树的树芯’以及完整的‘星神之礼’。 　　而专门制作的‘虚境机神’，也就是‘泰拉之心’，也早就被伊恩制作完成。 　　说实话，假如仅仅是追求第五能级的顶座之血，那伊恩早就筹齐两个甚至三个第五能级升华器官了，等他完成随便哪个第四能级血脉真形，马上就可以着手准备成就第五能级，速度之快，足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就是所谓‘根基深厚’和‘同阶无敌’的好处，不需要同阶无敌的时候马上就可以转换为境界压制，伊恩前期那么辛辛苦苦的寻觅各路资源自我强化也终于要开花结果。 　　但因为伊恩需要开创‘钢之先驱’这一奥法道途的传承，所以他不能这么随便，所以把自己卡在了不上不下的第三能级。 　　这并不能说伊恩的实力就差了，实际上，凭借单纯的第三能级妖精之躯，伊恩便已经可以和第四能级的大魔丧钟对招，那个时候，他的灵魂实质化就已经在泰拉之心的加持下不逊色于第四能级。 　　而不动坚城一系，如果伊恩愿意把暗金巨龙的身体拆掉，也随时都能铸就第四能级不动坚城的材料。 　　但是，现在都不需要了。 　　因为在银天之门的回溯下，伊恩的心光体得到了长足的成长，以此为核心居中调整，加上以太炉心为核心的‘能源系统’，以泰拉之心基站为核心的‘思维中枢’，以妖精之魂为核心的‘灵能源头’。 　　此刻的伊恩，已经触摸到了钢之先驱第四阶段的底线，有了最初级的第四阶段战力。 　　仅仅是这第四阶段底线的力量，就足以比拟柯瑞兹恩制造出的90％第四能级巅峰的最初伊恩！ 　　所以说，最初的伊恩实在是太小看现在的伊恩荟萃了这么多道途技术开创的奥法道途了。 　　相提并论？呵，那时伊恩的实力，绝对能把最初的伊恩远远超越了！ 　　真要给伊恩完整的钢之先驱第四阶段大圆满实力，就瞧他秒不秒杀吧！ 　　“钢之先驱还可以再优化，之前意外得到的‘冰狱浮尘’，这种纳米级的升华材料可以再次强化我第四阶段的钢之先驱，力量运转和关键区域的柔韧度，还有自我修复速度都能得到质的改变。” 　　垂下眸光，伊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的手：“但实际上，就算是钢之先驱的第三阶段，在生命本质的进化上，也已经超越了原本的升华第四能级。” 　　“等到我成就第四阶段后，极限寿命恐怕会超过我在会议上所说两百多年……而是逼近真龙的四五百年！” 　　这是生命本质的升华，真正的钢之先驱第四阶段不再是简单的两份魔药融合，伊恩思索后续的道路：“如若想要臻至大圆满的境界，还需要‘攻击模块’‘躯体构成’与‘以太感知模组’。” 　　攻击模块其实不难，只需要进一步强化伊恩如今的电磁力和引力操控能力即可，暗金巨龙可以完美提供，就是看什么时候拆掉。 　　躯体构成，不动坚城后续也行，但伊恩打算再加上一些纳米材料，构成极钢也极柔，用电磁力驾驭的纳米之躯。 　　而最后的以太感知模组，其实也不难，伊恩的指引之星就是一个标准的超时空以太器官，用到第五能级都不奇怪，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将其容纳入钢之先驱的体系。 　　更不用说，星神之礼也能算是一整套的以太模组，伊恩如今能具备奥法道途第四阶段的底线，星神之礼的全方面增幅居功甚伟。 　　思索时间虽长，但实际上只是一瞬，伊恩便将自己如今的力量整理完毕，并想好了后续的进阶道路。 　　等他彻底完成奥法道途第四阶段，抵达巅峰时，以伊恩如今持有的第五能级升华器官的力量，他甚至无惧泰拉的顶座强者，甚至还有信心将其轰下！ 　　“现在，能告诉我你和皇帝的合作吗？” 　　抬起头，伊恩看向已经来到自己身侧的柯瑞兹恩的分魂：“他究竟要整什么大事，居然如此神秘，我寻遍了整个帝国都找不到一丝端倪。” 　　【实际上，就连我也不知晓全貌】 　　分魂摇头道：【除却浮空城技术和相关的网络技术外，我与阿克塞尔达成了灵能研究方面的协作——他对‘永世道途’也很感兴趣，但并不是想要自己穿梭去其他平行时空的感兴趣，而是对如何定位‘其他时空的自我’这一技术感兴趣】 　　“定位其他时空中的自我？” 　　伊恩皱起眉头，明明得到了答案，却有点无法理解：“他自己不想成为永世之人，又为什么想要定位平行时空的自我？” 　　难不成，阿克塞尔和他一样，打算和其他平行时空的自己聊聊天，获取一些技术？ 　　亦或是开设一个平行时空皇帝聊天群？ 　　摇摇头，将这种疑惑甩开，伊恩继续问道：“那么依森嘉德呢？邀请我的原因很简单，但为何要邀请依森嘉德？” 　　【你不知道？】 　　分魂反而疑惑道：【这小家伙体内有伊奈迦二世的传承之血，和千星之兽有关——我的仿身夜影血脉，乃是千星之兽的‘灵魂’，而他的炼光蚀龙，正是千星之兽的‘肉体’！】 　　【阿克塞尔需要这小家伙体内的伊奈迦二世传承秘钥，我虽然觉得他肯定找不到，但也能观察一下一个融合了太阳神鸟的千星之兽血脉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异……现在来看，虽然很强，但还是不及你的奥法道途】 　　【不过，在你的过去回溯中，我倒是知道为什么阿克塞尔那么关心这小子了……原来他就是人造的千星之兽抑制器啊，也是，也只有太阳神鸟的光速思维，才能完全压制住千星之兽庞大躯体的每一个组织】 　　【伊奈迦二世，当初的确握住了威胁整个泰拉所有势力的钥匙和抑制器，真可惜他死的太早了，也幸亏他早早去世，不然的话，泰拉肯定完蛋，你也没那机会成长起来】 　　柯瑞兹恩对泰拉各大势力的疯狂和极端颇有认知，假如让各大势力知道有人同时具备千星之兽的引爆之能和遏制之能，可以随时清洗大地并停止，那他们就不是暗搓搓地在黯月动乱下手，而是直接组成联军推到帝都门口了。 　　“我当然知道。” 　　伊恩眉头微皱，他感觉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柯瑞兹恩没有欺骗他的理由：“怪事，这么看的话，阿克塞尔似乎真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遵循伊奈迦二世的研究进行还原——但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 　　分魂也微微摇头：【当然，我猜，他和我之前的一个研究课题一样，打算借用千星之兽的力量突破第六能级……以太阳神鸟的思维，或许真的办得到】 　　【他让依森嘉德过来，大概是打算等我好好研究一下后，再来找我要资料吧。看在合作的份上，我的确会给他】 　　目前来看，就是如此……阿克塞尔知晓柯瑞兹恩在千星之兽和永世道途方面的研究，故而干脆将符合条件的依森嘉德送来，打算直接收获相关的研究成果。 　　至于依森嘉德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多配合一下实验，学识之都也会将其送过来——说不定还能获得什么好处，三赢！ 　　但伊恩却深知，如果阿克塞尔不追求赢两次，那他绝对不会成为皇帝。 　　只是，现在思考这些已无大用。 　　因为学识之都的封锁已经结束。 　　恶魔集群还在学识之都周边飞舞，汇聚在银天之门周边，但银天之门结束了对伊恩的回溯后已经进入了一段时间的休眠期，即便恶魔再怎么想要献掉自己的灵魂，化作纯粹的信息前往其他平行时空也办不到。 　　而各大学识之都的浮空岛，也有对应的升华者守护，以八大尖塔主，还有各位高塔首席的出动，他们配合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泰拉虚境机神部队，已经压制住了恶魔集群的进攻。 　　至于各国使团……如今正在呼叫各自老家的部队，以击溃恶魔为借口，派遣各自的精锐机动部队前来学识之都。 　　趁着学识之都两位第五能级内战，谁先第一个抵达学识之都守护这座知识之城，谁就能获取更多的大义和好处！ 　　站在伊恩的立场，各国使者的汇聚，对他这个奥法道途的开创者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只要第五能级不出手，龙王也不会出手，只要他们率领大军强行请伊恩去他们那边做客，那伊恩…… 　　伊恩就只好出手，击溃他们的军队了。 　　【飞焰地的部队和远岸岛的部队来的很快，七城联盟和帝国的军队紧随其后】 　　柯瑞兹恩的分魂道：【我看，他们已经知晓你的存在，知晓奥法道途的可怖战斗力……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与此同时，伊恩也听到了依森嘉德和冻鱼导师的提示。 　　“伊恩，有一整支飞焰地的空天师团已经来到天上都周边，是晴霆王带队，加上之前的晴霆王储，有两位第四能级强者！” 　　“而另一侧，远岸岛的咒法军团也在虚境中靠近！” 　　依森嘉德的语气凝重，暗金巨龙的躯体也来到了伊恩身侧，冻鱼导师也严肃道：【我已经让妖精们加速离开，但咱们想要离开……恐怕没办法那么简单地回龙岛】 　　柯瑞兹恩本体和守护者的战斗挡住了整个通向太空的道路，想要从这里向上，得先对付两位第五能级的战斗余波。 　　即便是现在的伊恩也绝对不想要尝试这种事，所以他直接转过头，看向飞焰地的军团：“一整支空天师团？两个第四能级？” 　　“他们不会以为这就能挡住我吧？” 　　【的确不能】分魂道：【所以不仅仅是他们——瞧瞧，他们的目标全都是你】 　　感应到了什么，伊恩骤然回首，他愕然发现，不知不觉间，泰拉诸多势力的使者，那些第四能级的强者，乃至于学识之都的几位尖塔主都隐隐约约以他为中心，构筑出了一个巨大的防线。 　　【——马赫迪！】 　　此刻，伊恩突然接到了熔铁尖塔之主罗曼尼和清月尖塔之主的灵能通讯：【所有人都已经达成共识，先把能引动银天之门异变的你先抓起来再思考其他！】 　　【你不仅仅是奥法道途的持有者，更是银天之门的共鸣者，与两大道途相关，没有人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多谢。”伊恩顿了顿，然后道：“那你们呢？” 　　【我们？】罗曼尼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然后恍然道：【提醒你是看在我和你师弟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上，我其实也很想把你抓起来研究——一码归一码，等会我也会全力出手】 　　【确实】清月尖塔之主也柔声道：【我是看在你师弟救了卡洛斯的份上提醒你一声，但等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卡洛斯是什么鬼，大皇子在学识之都也有老情人？那他的王妃什么感觉？ 　　哦，泰拉贵族玩的很花，没人在乎这些啊，那没事了。 　　“……龙岛暂时回不去，飞焰地，帝国和远岸岛的方向不能走……” 　　伊恩此刻环视周边一圈，他感应到了超过十五位第四能级强者正以一个三维阵势朝着自己包围而来，军队和空天铠装数量众多。 　　他并不觉得自己打不过这群人，只是被拖住的时间越长，被越多人围殴，他就必须展现完整的全部实力——到那时，一不小心露出伊恩独有的技法，他的马甲可就彻底掉光了。 　　马赫迪跑得了，伊恩可跑不了，最起码银峰领跑不了。 　　所以，必须找到一个方向。 　　“走。” 　　很快，伊恩就确定了突围方向：“我们走东北，去圣山！” 　　“怀光圣山！” ###第三百二十一章 帝都护盾的权限 　　【我知道一条路】 　　分魂道：【在天上都边缘处，我安排了一座高塔作为加速器，那是原本我让我分魂逃离的路径——分魂因为经历过银天之门的改造，和我的本体已经没有多少关联，所以不会被追踪】 　　“可以转至圣山方向吗？” 　　伊恩立刻带着分魂回到暗金巨龙内部，驾驶真龙之躯朝着分魂指引的方向急速飞去：“咱们的身份有些敏感，不去龙岛，就只能去四大正教——而我目前只信得过怀光。” 　　【可以，但我奉劝你别太相信他们，怀光比你想象的更加怪异一点】 　　分魂道：【假如说泰拉上的人类疯狂还有点极限，那怀光等四大正教就属于是超乎我们理解领域之外的存在了】 　　“那不正好。” 　　伊恩反倒是露出笑容：“我就喜欢超出想象之外的东西。” 　　即便是真龙之腹空间很大，但伊恩，依森嘉德外加一个分魂就有点挤了，再加上时不时浮现出来转一圈的冻鱼导师，巨龙体内还挺热闹。 　　在前往分魂所说的‘加速器高塔’中途，伊恩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依森，咱们买的那些特产怎么办啊？” 　　那些购于各大高塔的特产，虽然要不了多少钱（相对于依森家境而言），但里面的技术是无价的，伊恩都已经准备依靠这些特产对银峰领的技术进行一波升级了，但谁能知道之后马上就接连遇到各式各样的意外呢？ 　　伊恩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和依森嘉德住的那座小岛有没有被银天云景保护，假如没有，恐怕已经被之前的战斗余波摧毁了。 　　“放心好了。”对于这方面，依森嘉德一向自信：“我早就察觉到不对，买完当天就委托了一支商队将它们送回帝国霞辉领，现在估计已经进入七城联盟境内，大概一个月内就能抵达南岭。” 　　“好！不愧是你呀。” 　　这下伊恩就放心了，而与此同时，冻鱼导师也兴冲冲地加入了谈话：【话说回来，伊恩，你们可以让我殿后呀！】 　　此刻，察觉到暗金巨龙的行动，诸位尖塔主和使者都跟着巨龙身后疯狂追逐，虽然绝大部分都比不上真龙之速，但也有一部分擅长飞行的已经快要追上。 　　“你有这个心是很好。” 　　伊恩在第一瞬间还是有些感动的，冻鱼导师和他认识其实也没多久，只是性格很对脾气而已，没想到对方居然愿意为他而断后。 　　但是稍稍思索，伊恩便谨慎地点出一种可能：“但是冻鱼导师，你该不会是想要断后后主动死掉，然后用妖精的公费重新捏一个吧？” 　　【诶嘿】 　　——诶嘿个头啊你们这些妖精！ 　　伊恩翻了个白眼，这群妖精真的是不着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占坠星城老家的便宜。 　　嗡嗡，暗金巨龙周身亮起一道道耀眼无比的灵能雷光，一道道足以劈斩山峰的雷霆随着双翼一振，便朝着身后那些追逐而来的强者扫去。 　　这些攻击不可能伤得了他们半点，但却能稍稍拖延速度，让真龙可以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目的地前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烈碑高塔！”此刻，也有追兵察觉到了伊恩等人的目的，并且也察觉到了那座平平无奇的浮空岛上居然有最优秀的动力加速器，立刻高呼道：“阻止他们！” 　　一时间，暗金巨龙背后，一道由光构成的云雾带凭空出现，这云雾中无穷光芒闪烁，那是千百种不同的术法与秘技，是各式各样截然不同的灵能与源质技艺。 　　无数种攻击在云雾中酝酿，而后爆发，于半空中划出万千道璀璨的轨迹，一如板野马戏那般密集无比，而暗金巨龙高速机动，在这些攻击中腾转挪移，规避这些烈焰冰霜，闪电狂风，黯影光炮，亦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电磁炮阴影球各色波动等等等等进攻。 　　不得不说，这些强者的本体，就的确比柯瑞兹恩复现出来的幻影要强——毕竟柯瑞兹恩或许能在他们表现出来的外在这里表现的更好，但是谁没有底牌？谁又可能只有自己的外在？当所有人爆发出自己真正的全力，十几位第四能级强者紧追不舍时，就算是伊恩也感觉到一种危机感。 　　尤其是，这些攻击中，还掺杂着诸多‘邀请’。 　　【别怕啊，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马赫迪先生，留下来吧，我们就是请你做客呀！】 　　【啧，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加入我们，我们还可以给你开个首席院士的待遇！】 　　很难看得出这么一群要把马赫迪生吞活剥的泰拉强者其实本质上是在邀请人去做客，但这就是泰拉，伊恩听都不听，直接双翼喷射电磁流光，再次加速。 　　这一次，他立刻就抵达了烈碑高塔所在地。 　　烈碑高塔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双子塔，而实际上，伊恩一看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超巨型的电磁加速轨道——伊恩看得出来，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所有人都面色一变，知道倘若同样掌握电磁力的土系真龙用这玩意加速的话，那一瞬间就能倾斜着突出大气轨道，以超过八十倍音速在地外太空飞行，直抵他想要去的任何一处目的地地。 　　无论是龙岛亦或是其他地方，他们都绝难再次追上！ 　　【别想逃！】 　　这时，八位尖塔主发力了，伴随着权限被调动，天上都周边，源自于帝国帝都的巨型护盾系统开始再一次运作起来——而这一次，在失去了柯瑞兹恩本体的操控后，它就不再是囚禁诸国使者和灵能者的工具，而是变成了尖塔主的武器。 　　用来拦截伊恩外出的壁垒高墙！ 　　一时间，已经来到了烈碑高塔中央，正在依照分魂所说启动电磁加速器，让加速器轨道倾斜着对准没有被第五能级强者力量波及方向的伊恩也察觉到了周边护盾系统的启动，他面色一沉：“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手……能直接撞开吗？” 　　隐约能看见，电磁加速器倾斜的方向所在处，有着好几层半透明的立场护盾已经凝结完毕，宛如在时空之上静静凝固的冰。 　　【我不建议你直接和学识之都的护盾系统作对】 　　分魂道：【这是云景之地的能量源直接供应，换而言之，你撞它，就是撞昔年银天古神动力系统催动的帝都行星护盾——虽然可能有点弱化，但哪怕是阿克塞尔一时半会都穿不过去】 　　“那就调转方向！” 　　伊恩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另外一种方法，他冷笑道：“我要用电磁加速器把自己变成一发大炮，狠狠地撞进那群家伙的阵势中——还真以为我不敢和他们打了是吧！” 　　【打！打！】冻鱼导师眼前一亮：【然后我为你们殿后，你们尽管逃吧！】 　　“就说了不需要你殿后了！”伊恩颇为无奈，妖精根本就不是什么不怕死，祂们就是找死专家啊！ 　　冻鱼导师显然也是那种活够了的妖精，真的死了也无所谓，没有一点点不舍，更别说以祂的实力还不会真的死。 　　“等等伊恩！” 　　但就在伊恩打算孤注一掷，趁着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起绝地反击，打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时。 　　依森嘉德却突然开口了。 　　此刻，金发的年轻人面色有些凝重，他一只手按在脑袋上，似乎正在感应着什么：“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了依森？”伊恩也看向依森嘉德，却微微一愣，他发现，对方的额前有金色的印记一闪而过，而双眸中再一次亮起了细微的光流：“你的眼睛……” 　　而下一瞬，依森嘉德抬起头，看向烈碑高塔加速器前方的护盾，他有些疑惑，有些不安，有些费解。 　　但最后，金发的青年还是轻轻举起手，认真说道：“我似乎，有操控这个护盾的权限。” 　　“不仅仅如此，伊恩，你也有。” 　　没有迟疑，依森嘉德抬起手，按在了伊恩的脖颈讯骨处。 　　正如异种研究院时那样，以血为链接，依森嘉德将自己感应到的那种微妙的‘感觉’直接以物理连线的方法传递给了伊恩。 　　然后，伊恩在短暂的怔然后，也睁大了眼睛。 　　仿若有一道雷霆亮起，划破天际，将黑夜照亮。 　　不动坚城真形中，最根本处的核心源质编码内，即便是伊恩也难以全部清扫的复杂构造里，在这雷霆闪光的照耀下，隐隐涌现出了一组被隐藏在最深处的权限流。 　　这权限流巍峨厚重，宛如深深扎根于大地最深处的山岳，而这权限流与依森嘉德传递而来的另一道光明璀璨的权限流合为一体，继而还原成了最原始的一道权限…… 　　于是，在这瞬间。 　　在这刹那。 　　天上都边缘的天穹中，传来了一道无形的波动。 　　在太阳被遮蔽，无数恶魔席卷的暗红色天幕之中，一道没有任何杂色，最为纯粹的白色光芒正在亮起，而这光芒中有无数铭文与源质结构正在闪动，凝结成了层层叠叠复杂无比的数据流。 　　紧接着，它爆发而出，直抵那环绕整个天上都的行星护盾—— 　　【这，这是？！】 　　【怎么可能？！】 　　一瞬间，整个天上都中所有追逐马赫迪，亦或是注视这一幕的强者，乃至于其他有幸见到这一幕的平民与其他势力远眺的旁观者，全都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看见，在这道数据流的冲刷下，就算是第五能级强者前来也绝无可能讨的了好，就连时空都被阻断了不知多少层的行星护盾系统……居然就这样如同热水下的雪花那般，消融于无形。 　　甚至，为他所用！ 　　“这，这是不动坚城，这是……帝都行星防御护盾的权限？！” 　　此时此刻，最为震惊的还是伊恩——凭借依森嘉德的配合，还有对方那边‘另外一半秘钥’，他已经完全明白，这隐藏在不动坚城传承背后的真正秘密。 　　他的瞳孔紧缩，伊恩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克塞尔要把依森嘉德送出来了——原因和对方把自己送出来一样，因为他和依森嘉德，都具备影响‘帝都-行星护盾发生器’的力量！ 　　他和依森嘉德如果倾力合作，足以操控帝都！ 　　即便是这一代的帝国皇帝，恐怕都没有的完整帝都权限！ 　　而现在，源自于帝都的护盾系统，哪怕是被学识之都进行过底层改造的护盾系统，也在伊恩与依森嘉德所掌握的最高权限手中消融于无形！ 　　不，不仅仅是消融于无形……更是逆转为己用！ 　　暗金巨龙突然转过头。 　　所有追逐不动坚城的人们停下了步伐。 　　因为他们看见，巨龙张开了嘴，而这一次，祂的口中凝聚的并不是引力炮亦或是电磁喷流，而是纯粹的，一如远方那庞然大国国都那般，最为强大和纯粹的力场光束。 　　行星护盾的光束。 　　纯粹的白光从龙口中喷薄而出，宛如涛涛洪流的光柱贯穿了赤色的天穹，贯穿了诸强的进攻，贯穿了云层与天空，如同一颗骤然在天上都旁亮起的太阳，将整个学识之都都照亮。 　　声音，色彩，触觉与精神，全部都在这光芒下失去了意义。于绝对的寂静中，所有追击的强者都怒吼着转身逃离，宛如散开的沙丁鱼群，而远方，正朝着马赫迪方向追击而来的飞焰地军队，晴霆王带队的飞焰地空天铠装师团也察觉到了这光芒，不禁面色骤变。 　　【闪避！散开！】 　　但是迟了。 　　学识之都的能源被转换为最为纯粹的光柱，朝着前方笔直地射击，它扫过无人的浮岛，浮岛就溶解蒸发，它扫过恶魔的集群，恶魔就粉碎爆炸，即便是第四能级的强者，面对这横扫万物的力场光炮，哪怕仅仅是被余波波及，也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直接吹飞，亦如在秋风中飘荡的落叶那般不能自主。 　　飞焰地的铠装师团被光炮擦过一小段。 　　那一小段的最外围就被蒸发，消失不见了。 　　可这还不是结束，因为光炮外侧的那些铠装就没有那么幸运，他们不是被蒸发，而是被极高温融化，在惨叫都来不及的瞬间就溶解，爆炸，将整个师团的阵势都彻底打乱打散。 　　最后，侥幸捡回一命的晴霆王，才在茫然中听见了那于万事万物之上炸响的轰鸣—— 　　轰轰轰轰轰轰！！！ 　　面对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一切追击，一切谋略，一切阴暗的想法与心中的谋算都消失了，在这剧烈的光炮之后，整个学识之都诸多浮岛之间，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道路，绝对的真空通道从此地出发直抵远方的外太空，整个大气层都被轰出了一个大洞，显露出远方黑色的星空。 　　然后，就在所有人都茫然注视着这一幕的时候，伴随着电磁力的光芒闪动，暗金色的龙影加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被震撼的空域。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是学识之都的能量被调动？这是……帝都护盾的进攻形态？！” 　　遥遥注视着那道龙影，无人敢于继续追击。 　　天空之上。 　　【原来这就是阿克塞尔的目的……】 　　缠斗的光影之中，最为冷静的一方开口：【你输了，你最后留的底牌，打算用分魂操控的护盾系统能量被这群小家伙挪用，你已不可能对我造成威胁】 　　而另一方冷笑：【哼……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那你的确赢了】 　　【不用阴阳怪气，这是你注定的结局……马赫迪，伊恩……这次时机不太好，下次再看看是否有与其见面的机会】 　　平静的声音压过了另一方：【柯瑞兹恩……他便比你更能代表未来。他的道路，足以从根本将你的道途压下】 　　【压下吗？或许……】而在短暂的沉默后，那声音轻叹一声，却没有任何不满：【唯独这点，我难以反驳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打破这从天坠之后笼罩在我们全泰拉文明上的魔咒……那就的确非他莫属】 　　【这就是我，柯瑞兹恩·求索，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的判断】 　　与此同时。 　　帝国，帝都。 　　站立在高台之上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双眸数据闪动，然后露出了然的目光。 　　“就是这个。” 　　阿克塞尔低声道：“终于找到你了……‘父亲的后手’……” 　　“我只是需要这个。仅此而已。” 　　他毫无迟疑地回头，身形融入了帝都光束之中。 　　而与此同时。 　　暗金色的光影冲破大气层，化作一道流光。 　　伊恩朝着东方的圣山直直而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那是我师兄，得加钱！ 　　泰拉775年最大的突发事件，便是发生在学识之都，两位第五能级强者间分歧导致的内战。 　　原本邀请各国使者前来商议有关灵能发展和恶魔事件的会议，虽然的确揭露了奥法道途和不知名道途的存在，为泰拉所有升华者预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但结果便是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意图将所有人都作为其全新道途的祭品。 　　而为了对抗这种会导致学识之都陷入混乱的行动，大图书馆守护者出手，与其交战。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超过七天，双方战斗的领域从泰拉轨道直至越过了双月，最终在小行星带止住步伐。 　　这一场战斗的结果目前无人知晓，但至少，大图书的守护者还有分身位于学识之都，主持秩序，驱逐恶魔，修复受损的天上都。 　　虽然听上去很恐怖，但实际上，天上都的居民对此表示一切情况稳定。 　　因为一开始就升起的云景护盾，绝大部分普通人其实都没有受到攻击余波的波及，而恶魔也没有突破云景护盾，所以绝大部分人除却被保护在了护盾中外并没有遭遇什么袭击。 　　而恶魔的存在，自银天之门关闭后，就变得不再疯狂，而随后赶来的虚境机神与思卡莱为首的几头前来支援的真龙在剿灭侵入泰拉的恶魔后，又将后续的恶魔援军挡在了星球大气层之外。 　　说来颇为有意思——虽然灵能发展大会和针对恶魔的约束大会全部都以失败告终，但结果却全都达成了。 　　所有人都知晓奥法道途的存在，而所有人也都知道恶魔的威胁……如今，无人会肆意对待恶魔技术了，因为所有人都看见数个星球诸多恶魔巢穴汇聚一起入侵泰拉的可能。 　　而这举动背后，那所有恶魔联合的可能性，更是让所有人心生警惕。 　　至于银峰领…… 　　银峰领并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这次巨大动乱的主角就是银峰伯爵的师兄，但刚刚结束南岭整顿和战后重建的伯爵大人对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兴趣，他依旧每天照常工作，偶尔巡游，接待各方的投资者。 　　这是当然的——虽然妖精伊恩的确去和不动坚城伊恩合体了，但这不是还剩下一个妖精机甲伊恩嘛。 　　【你的师兄可是做了好大的事情啊】 　　事情发生不久后，伊恩便得到了来自学识之都方面的通讯，无论是罗曼尼亦或是其他尖塔主，他们的意思就只有一个。 　　——如果你愿意，合作继续。顺便，你知道你师兄的动态吗？ 　　“你们这群人，在围攻了我师兄后，居然还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他的消息？！” 　　听到这毫无廉耻的话语，伊恩对此表示非常愤慨：“他可是我的兄弟，师兄，手足亲朋，是我最亲密的人之一！” 　　【对不起】听见伊恩的话语，通讯彼端的人也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过分，故而怀着歉意道：【那么，接下来……】 　　“得加钱。”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伊恩平静无比，好似天经地义般的话语：“我觉得，我们间的合作还可以更加亲密一些……不是吗？” 　　一时间，加钱伯爵的名声传遍泰拉诸国，虽然有一部分人愤慨地认为银峰伯爵为了钱而视自己最亲密的师兄为商品这一行为太过无情，但稍微聪明一点的人想了想，就愕然发现，这一切很可能是师兄弟二人演的双簧。 　　首先，马赫迪根本就没有在学识之都受伤，与之相反，他或许从银天之门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最后爆发的，可以操控学识之都护盾的力量，或许就与不动坚城有关，他的实力在如今的第四能级中，恐怕也算是相当靠前的了。 　　其次，除非第五能级出手，想要捕获马赫迪，最起码有一支准备精良，复数第四能级带队的大队，而他前往的方向更是圣山，谁也不愿意冒着冲撞怀光的风险去那里抓人。 　　既然如此，暴露一下师兄的去向又如何？反正不卖白不卖，与其让其他人之后自己找到，不如自己提前透露多赚一点。 　　相比起赚的盆满钵满的银峰领，泰拉各国如今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即便学识之都动荡无比，但在最近的飞焰地空天铠装师团大半损毁后，各国都没有继续派遣部队去‘抗击’恶魔。 　　就算是远岸岛的咒法军团，也只是孤悬海外，而四大正教宣布驻守学识之都，协助守护者维护天上都的稳定，调整浮空群岛的秩序。 　　而其原因有三：各国的最强者都隐约察觉到了天上战争的结局。大学士柯瑞兹恩不敌守护者，或许过段时间，大图书馆的最深处又双要多上一位被封印的首席了。 　　第二，恶魔军团的入侵已经减缓，它们的阵势已经不在学识之都，各国都没有了借口。 　　最后，则是因为奥法道途。 　　是的，奥法道途。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赫迪宣布的奥法道途已经传遍泰拉，其中的路线和各种基础的冥想法，源质炉心凝聚法都传播了出去。 　　各国都安排了最精锐的相关学者去研究这一道途，而结果是令人惊异的完善。 　　从人造灵魂到冥想法，从生命灵能提炼法到源质炉心，以及之后的蜕变，组合以及计算设施对自我构筑升华器官的凝聚加速……一切都是如此完善，仿佛已经筹备了数十年那样。 　　而奥法道途对延寿的明显功效，哪怕仅仅只是几十年（实际上这个数字已经多到不可思议），也足以让所有强者都为之瞩目。 　　“这个生命灵能提炼法，要不是偷咱们延疆的，要不就是希利亚德那老东西研究的。” 　　延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第五能级强者如此评价道：“太完善了，几乎没有半点错漏，其中还修正了几个咱们锻炼法的错漏，优化了不少细节……没有错，马赫迪没有骗咱们，他真的放了完全正确的提炼法出来！” 　　“这个冥想法……非常精细。” 　　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远岸岛第五能级强者鉴定的结果也如出一辙：“这个灵能波动，灵魂结构，显而易见地与伊奈迦二世相似。倒不如说，这就是伊奈迦二世遗产的一部分？当年黯月动乱，希利亚德带着伊奈迦的遗产离开，或许说的就是这个……” 　　这一推论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其他的都好说，但冥想法的灵魂结构和提炼法的精细细节，绝对都不是一个人拍拍脑袋就能搞定的。 　　他们一致认为，奥法道途很可能就是当年黑太阳和第一骑士正在研发的道途，虽然因为黯月动乱而中断，但在新一代不动坚城手中（很可能还有银峰伯爵这位先知的协助）逐渐完善，最终化作了如今之大成。 　　这就是传承！ 　　对此，伊恩连连点头，表示大家说的对，太对了，就是这样！ 　　学识之都的动乱，暂且就这样告一段落——毕竟主要的两个人员，一个大概率就被封在大图书馆最深处了，一个已经跑到圣山了，大家想要继续都继续不下去。 　　而针对奥法道途的研究，深入解析和改良，也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甚至就连帝国和飞焰地的前线都陷入了异常的寂静，双方前线的强者都被调回，前去参与针对奥法道途的研究。 　　无论马赫迪说的多么大义凛然，大家也都愿意相信这位第二代不动坚城，但想要让各国使用最原始版本的冥想法和生命灵能提炼法都是不可能的，他们绝对要开发出基于基础上的更优选择。 　　而且，使用计算机器提升升华器官的凝聚速度这点……各国都有一点小小的心得。 　　这，便是伊恩的目的。 　　“快点吧……快点研究出成果吧。” 　　银峰领，领主府，伊恩眺望着远方的太阳，喃喃自语：“开发出更多新奇的修法，研究出更多全新的功能……在我的平台模板之上，开发出全新的，我也想不到的事物。” 　　“将基础升华器官模版确定，然后得出成果……用竞争的方法汇聚整个泰拉的力量倾注在奥法道途之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同心戮力，全人类合一。” 　　虽然肯定会有重复造轮子的浪费行为，但伊恩认为，大家都去奥法道途内卷，总比大家在战场上内卷来得好。 　　相信士兵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就在世界悄然变化，伊恩安静等待之时。 　　埃伦夫人，帝国皇女，阿芙丽娜·埃伦来到了帝都上城区，孤山高台之上。 　　“父亲。” 　　皇女悄然步入高台的阶梯，她一步步向前行走，凝视着那位背对着自己，站在高台最顶端的中年男人：“您为什么……” 　　“我很爱你，阿芙丽娜。” 　　还未等女儿的指责开口，阿克塞尔的声音便平静地传来：“所以我将你体内的‘钥匙’切断，让它可以随着血缘流动到你的孩子身上——有着蚀光炼龙之血的孩子身上。” 　　“这就让钥匙觉醒的时间延缓，也让你不至于接受既没有太阳神鸟之血，却要被千星之力侵蚀的痛苦结局。” 　　“……” 　　阿芙丽娜张开口，她为了自己的孩子鼓起勇气，来面对自己的父亲，却被似乎早就知晓一切的父亲打断了思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依森……” 　　“而且，我既没有太阳神鸟之血，爷爷（伊奈迦二世）却要给我体内安置钥匙……” 　　“正是因为你没有太阳神鸟之血，爱你的爷爷才会这么做。” 　　转过头，阿克塞尔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守土者的面容散发着光芒，他的双眸好似金色的太阳，直通无尽的光芒所在，强者不经意的目光便可压制所有凡俗，即便是他的血裔也不禁腿脚一软，倾尽全力才能站立。 　　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阿克塞尔轻声道：“你没有血脉，许多有着强大血脉传承的皇室贵族都有许多后裔没有血脉，这是需要改进的错漏。最初，钥匙就是为此而开发，父亲就是基于这点，尝试将自己的血脉提纯分割，化作钥匙寄托在皇室的幼嗣体内，如此一来，随着皇室子弟逐渐成长，他们就有机会觉醒太阳神鸟之血。” 　　与阿芙丽娜那有些呆滞的目光对视，阿克塞尔叹息一声：“你就是那个‘实验体’。我恳求父亲将钥匙给你，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你的体内并非是没有太阳神鸟血脉，而是有着太多‘错误排序’的血脉。这些血脉随着你的年纪增长而成长，直至如今已经完全无法被取代。” 　　“除非，从你一出生，就给予你钥匙，如此一来，同源的血脉之钥，便可调理体内的错误血脉，令其自然觉醒。” 　　“就像是……”阿芙丽娜轻声道：“就像是依森？” 　　“就是依森。” 　　阿克塞尔点头道：“实际上，血脉之钥这个技术有着巨大的漏洞——如若是通过母体胚胎传递，会导致遗传基因的近似。依森会长的有点像是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本质并不会变化，他并不是父亲的克隆体，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转过头，阿克塞尔不再直视自己的女儿，他俯瞰着帝都，淡淡道：“除此之外，血脉之钥亦有另一个功效……那就是通过某种手段，进行天然的血脉融合镶嵌。” 　　“千星之兽。其溢散的直系子体血脉便是蚀光炼龙，其虚境中游荡的精魂便是仿身夜影，它是泰拉的基座，是天坠之灾时，几乎所有所有前纪元大陆都倾覆沉没，而这座大陆却屹立不倒的真正缘由。” 　　“父亲开发血脉之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阳神鸟的血脉与千星之兽耦合，而能给你觉醒血脉，不过是我恳求之下开发的新功能……” 　　“所以说……从一开始，就需要太阳神鸟血脉和千星之血……”呼吸都微微停滞，阿芙丽娜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我对维尔德他……” 　　“孩子。”守土者低声道：“维尔德是很优秀的年轻人，而你从小就听闻他的故事，他的优点，他的传闻……你当然会喜欢他。甚至崇敬，仰慕。” 　　“父亲！” 　　“我的确错了，但说实话，阿芙丽娜。”守土者背对着自己的女儿，他缓缓说道，但语气中透露出不可磨灭的坚定：“比起把你和维尔德抓起来强制配种，亦或是我找个借口把埃伦家族抹掉，把你们两个囚禁起来提取核心血脉进行人工培育……这个结果，已经是我妥协了许多的结果。” 　　“我一定要办到我要办到的事情。阿芙丽娜，一定，即便你是我爱的女儿也是如此。” 　　“我会承认错误，我对你感到亏欠，抱歉。这是我会见你的原因，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一样会这么做。” 　　阿芙丽娜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 　　她知道，作为皇室，作为升华之血的继承者，她当然无比清楚这些‘强者’的想法。 　　他们都是世界上最恐怖，最强大，最不可阻挡的偏执症和强迫症，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会去行动并且获得。 　　他们的确会爱某个人，爱某些事物，但即便是爱也无法让他们从自己的目的上挪开双目，因为他们最爱的，并非是具体的人亦或是物体，而是他们足下的道途。 　　他们的野心，欲望……以及梦想。 　　自己的父亲，需要血脉之钥与千星之兽耦合的结果，他不愿意伤害自己，也不想要摧毁一个北境大贵族，他甚至不愿意强制让自己联姻，所以只是诱导自己去爱慕维尔德，再用一个机会让自己成为埃伦夫人……这种扭曲的行动，本质上是阿克塞尔对自己女儿的照顾。 　　而现在，依森嘉德与第二代不动坚城厮混在一起，显然也是他默许的成果——自己的孩子在当年之所以会前往哈里森港，正是因为哈里森港有着前纪元文明的遗迹，而那遗迹也是伊奈迦二世当初早已发现的遗迹。 　　整个哈里森港被忽视，与其说是因为对方是先帝的派系，倒不如说，那是阿克塞尔特意留出诸多安全区之一。 　　一处……给予第一骑士可以安顿晚年，教导弟子的‘养老地’。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帝都对哈里森港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却又会给予各类援助，不会让那里真的被意外和土著摧毁。 　　正是因为如此，那里的政局才会如此稳定，先帝死忠的格兰特家族始终把持哈里森港的一切，就连其他制衡被小格兰特一一剪除，贵族厅也对此不闻不问。 　　是了，从一开始，皇帝就一直默默注视着哈里森港和依森嘉德。他甚至也在观察伊恩，不过伊恩并不是不动坚城，所以他稍微挪开了目光，而事实也证明，不动坚城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正是马赫迪，潜伏在暗处，伊恩与依森嘉德共同的友人。 　　“那么现在……” 　　平静下来，阿芙丽娜轻声道：“您达成了您的目的吗？” 　　“绝大部分。” 　　守土者嘴角微微翘起，只是这个表情无人能看见：“依森诞生以来，他体内的血脉范式，由千星还原而出的‘人类基础模型’便已经被我得到。” 　　“之后，也证明了‘太阳神鸟可以与千星之血融合并操控’。” 　　“紧接着，他体内那蕴含的秘钥……源自于父亲和不动坚城，足以彻底操控帝都的秘钥，也在前不久显现，被我铭记。” 　　转过头，阿克塞尔道：“依森已经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放心好了，我的女儿，我可以允诺，他自由了。” 　　“自由……” 　　阿芙丽娜咀嚼着这个词汇，她只感觉到苦涩：“可是这个孩子在所有人面前与被流亡者一同离去了，他还能回到帝国吗？他还能继续自己的道路吗？他的事业明明才刚刚起步，可这一切却都中断了……” 　　“蠢孩子。” 　　对此，阿克塞尔不以为意地摇头：“你是觉得他呆在你的怀中好，还是跟着马赫迪这样一位未来的传奇好？” 　　“还记得依森最初的性格吗？柔软，天真，外带一点懦弱。而现在，他已经彻底成为了合格的太阳神鸟，注视远方，毫不犹豫地踏上自己选择的道路。” 　　“你的溺爱是对孩子最大的毒，待日后，如若依森真的能跟得上马赫迪并归来帝国……那谁又敢不接受他？” 　　如此说道，阿克塞尔的语气终于有些变化：“无论是敬爱还是恐惧，是欢迎还是排斥，他人的看法毫无意义，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理，这便是如今泰拉的秩序。” 　　阿芙丽娜有些困惑地抬起头，虽然听上去，是阿克塞尔正在阐述泰拉大陆的秩序，但实际上，作为最熟悉他的女儿，阿芙丽娜能听出自己父亲压抑已久的真正情绪。 　　那是……厌恶。 　　“虽说如此，但是前纪元文明并没有因为谁强大就要对谁跪俯，一个美好的世界绝不应该因为力量而将人分出三六九等……这个世界的道德已经彻底沦丧，无论是秩序还是社会全部都是从废墟中建立而起的残次品。” 　　抬起头，阿克塞尔凝视着帝都的那接地通天的光柱：“所以，要不就把世界抹平，从绝对的荒芜中重建一个坚固的文明。” 　　“要不就把人心中的欲望抹平，从纯粹中再建一个美好世界。” 　　“放心好了，阿芙丽娜。” 　　他道，皇帝道：“一个平和且宁静的世界将要诞生，我将会把它带给你，带给依森，带给所有人——让一切重归理智与平等，让我们的文明重归辉煌。” 　　“父亲……” 　　阿芙丽娜战栗着看着自己父亲的眸子，那绝非是她熟悉之人的眼眸，其中燃烧的熊熊欲望烈火，不似阿克塞尔，不似伊奈迦二世，却与所有的皇帝仿佛，与所有的疯狂者仿佛。 　　所以，她咬着牙，颤抖着问道：“真的不能回到从前吗？” 　　“傻孩子。”瑟塔尔的皇帝道：“时间如水，顺流直下，谁人能逆水行舟？事已至此，谁也无法回头，不如展开双臂，肆意迎接未来。” 　　“无需担忧，你就安心等待吧。” 　　而遥远的西山。 　　二皇子米卡埃尔站立在阿巴萨罗姆顶峰的闪电，凝视着帝都的方向。 　　“父亲……” 　　他轻轻道：“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本想要叹息一声，却神色微动，抬起眉头：“有人找我？” 　　精神沉浸入虚境，米卡埃尔收到了一则通讯。 　　然后，他便魂体微微一震，显然是受到巨大震撼。 　　【米卡埃尔殿下，你已经有了顶座之血是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起叛旗？如果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的话，那么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与你父亲为敌？】 ###第三百二十三章 米卡埃尔：我讨厌先知 　　“你是谁！？” 　　一句话，米卡埃尔就急了——这真不是他心理素质低，亦或是沉不住气，仔细想想吧，自己带队带的好好的，计划也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突然来了一个神秘通讯，不仅点出了自己最大的底牌，甚至就连未来的行动都直接说出来了……是个人都得急。 　　忍不了了，恨不得顺着虚境过去把这个神秘人拽出来！ 　　但下一瞬，米卡埃尔就冷静了下来：“能知道这些的人绝不存在，除非你也知晓父亲的计划，亦或是先知……” 　　“你是我的哪个兄弟姐妹？亦或是哪个先知？你预见到了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隐藏身份的声音道：“重要的是你的举动——因为接连受创，以及内部危机，飞焰地将会在一段时间内收缩，事实性战败，而裹挟大胜之势的你将会在那时成就第五能级，并对自己父亲举起反旗。” 　　“你从未如此表现过，在过去，你甚至有些寂寂无闻，相较于卡洛斯和阿莱格里娅，你除却实力外没有展现出半点对皇位有兴趣的倾向。我不认为这是隐藏和欺骗，你的确对皇位毫无兴趣，可既然如此，你为何会举起叛旗？” 　　“原来是先知……你不知道吗？” 　　沉默了一会，米卡埃尔反而笑了起来。 　　此刻，他颇为轻松道：“如果说你不知道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在未来，我那令人敬爱的父亲并没有展开他那行动？” 　　“他战败了？我赢了？所以你才看不见他成功的未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何需要知道了。” 　　“不。” 　　隐藏身份的声音，或者说，隐藏身份的伊恩道：“你失败了。你被囚禁在帝都之中，作为帝都的能量炉心……帝国因为你的反叛而收缩，而且整个大陆也不知为何陷入了莫大的灾祸……大分裂事件，每一个国度和大势力都分裂，整个世界都变得混乱一团。” 　　“那样的世界倒也不是不行，我主要是想要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才放弃‘帝国一统天下’的可能，放弃帝国统一泰拉的趋势，去对抗自己的父亲。” 　　这并不是开玩笑。 　　如若说，米卡埃尔得到了真龙始祖亦或是导师真龙的遗产，拥有了成为第五能级的可能性，那么算上第一军团统帅，魔兽种族和守土者三位第五能级，帝国就有四位第五能级，其中还有两位是皇室。 　　这种力量，对整个泰拉来说都是彻底的碾压，绝大部分大势力都只有一两个第五能级，其中还未必能齐心，而帝国一方两个是皇室，一个忠于皇室，一个忠于皇帝……这样的铁拳，除非全泰拉联手对抗（哪怕是伊奈迦二世都没这个待遇），不然的话，就等着帝国慢慢扩张，最后契定泰拉统一的结局吧。 　　可是，米卡埃尔的叛乱将这一切都打碎了——帝国事实性分裂，卡洛斯和阿莱格里娅将帝国化作战场，而其他国度也几乎一样。 　　整个泰拉都打成一团，乱成了一锅粥……假如那个时候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联手，统一泰拉当真是轻轻松松。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是伊恩忍不住，立刻过来发通讯直球的原因。 　　“我输了吗……” 　　沉吟了一会，米卡埃尔半点也不惊讶，反而有一种早就预料到的感觉。 　　他闭着眼睛，一会后才缓缓道：“其实，直至如今，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我父亲的疯狂……或者说理智。” 　　“你是否知道人造灵魂和相关的灵能者实验？”他询问道：“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这么关心我们帝国的局势，那么你肯定就知道，灵知院和真理院负责的灵能者实验和升华者改造计划吧？” 　　“知道。”伊恩毫无迟疑地回答。 　　“研究表明。”米卡埃尔缓缓道：“灵能与灵魂的存在，都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乃至于思维方式。协调肉身和灵魂的差异，将其融合为一体，便是心光体的源头。” 　　“那么反过来说，倘若我们将肉体用灵魂来支配，彻底用灵魂将人的思维改造……那是否也能踏入另一类的第三能级？” 　　“再继续深入的话……如若能用灵魂彻底改造人的思维，那么‘人造灵魂’，是否也能办到这一可能，将原本的人改造的更加忠诚，更加坚定，更加服从且一致？” 　　伊恩眉头紧皱，而米卡埃尔带着冷笑的声音响起：“听着，我不管你是卡洛斯亦或是阿莱格里娅，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先知，甚至就是伊恩也没关系……我只是要你知道，这种可能性而已。” 　　“如果说，我那父亲的目的，就是要把全帝国的所有人，都改造成听从他命令，服从他欲望的人偶，你又如何做想，是否愿意去赞同他了？” 　　伊恩沉默了。 　　他想到了自己领地的那些经由人造灵魂改造的‘智障’‘脑缺失者’以及‘大脑受损者’。 　　他们的确因为人造灵魂的镶嵌，拥有了正常的智慧和思维模式。 　　伊恩没有为这些人加载‘忠实于自己’自己的钢印，但是如果他想，他是可以加的。 　　当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以及对这些人的恩惠，不需要灵魂钢印，他们也会完全地忠诚于自己。 　　可是…… 　　“原来如此，基于灵魂系统的改造吗？” 　　虽然伊恩并不觉得这就是阿克塞尔的目的——假如目的就是这个，那阿克塞尔还有一些行为无法解释——但伊恩还是顺着米卡埃尔的话说道：“那么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的人造灵魂普及，就是引导你叛乱的导火索了？” 　　“第一代人还可以接受。” 　　米卡埃尔淡淡道：“但是如果帝国的全部新生儿，于新一代接种了人造灵魂，那么他们从诞生开始，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完整的人了。” 　　“它们一诞生，就是某人的奴隶，人造灵魂最初设计者的奴隶。不自由的人，为何要存在？我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未来。” 　　如此说道，这位太阳神鸟的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我在阿瓦克实验室中知晓了这一点，所以我就知晓，支持阿瓦克实验室存在的父亲，是我绝对无法容忍，与其共存的敌人。” 　　“如何？这个回答你是否满意？不知名的陌生人？” 　　“很满意。”伊恩缓缓道：“能解释一些东西，但并不能全部都解释……帝国的二皇子……但这又令我感到奇怪了。” 　　“如果是一般的皇帝和皇子的话，都会希望他们的民众对他们言听计从。你未来也将会是帝国的皇帝，你为什么不希望，全帝国的民众都为你付出全部的心神，成就你的伟业呢？” 　　“归根结底，你是既得利益者，就算是未来真的要如此发展，你为何不协助你父亲统一了泰拉，然后在你父亲死后再将所有改造还原——这样岂不是更好，收益更大的结局？” 　　“我不能接受，所以我就要反对。” 　　米卡埃尔淡淡道：“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其他理由。” 　　沉默了一会后，就在伊恩以为这就是米卡埃尔最后的话语时，他仿佛有些迟疑，轻声道：“可能……也是有些同病相怜吧。” 　　“毕竟……我也不能确定，现在的我，就是‘最开始的我’了。” 　　“哪怕是为了最开始的我，我也要与之抗争。” 　　这句话说完，米卡埃尔便结束了通讯。 　　显然，他不是很喜欢和先知说话——没有隐私的感觉太糟糕了。 　　而听到这一切的伊恩微微一愣，然后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有意思……” 　　他轻声道：“最开始的我……吗？” 　　他想到巴敦侯爵的话语。 　　最初的阿克塞尔，并非是如今这样的性格……那么，最初的米卡埃尔，真的就是如今这样的性格吗？ 　　就如同自己那样，自己与最初的伊恩，在性格方面来说，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吧？ 　　最初的伊恩甚至还喜欢说些闷骚的工程师冷笑话，而现在的自己，除却自己记得有个工程师标签和相关的一些记忆外，恐怕都记不太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工作的了。 　　哦，还记得一个饮水机的冷笑话，看来这就是跨越时空的标签了。 　　而且，伊恩并不觉得米卡埃尔的怀疑是错误的。 　　因为，他的确办得到。 　　办得到，将新一代银峰领人，全部都变成自己的傀儡和忠实的信徒。 　　实际上，在学识之都，那位晴霆王储问的问题，也是相关的技术……对方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想要洗脑民众的欲望，泰拉世界的统治者就是这样毫不迟疑。 　　只是，伊恩并没有这么想过。 　　倒也不是因为道德这种无聊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太累了。 　　想要达成‘灵魂钢印奴役’的最高效率，需要伊恩一个个调节人造灵魂的细节，规定每个人的具体行动具体工作，让对方发展自己最优势的天赋，还要将有着相似天赋的人聚集在一齐管理，假如这种操控的方法是游戏点击的话，肯定手都要累断掉。 　　什么？不需要最高效率？ 　　不需要最高效率非要灵魂奴役其他人干什么！ 　　殊不知人是可以为了梦想自己压迫自己，自己压榨奴役自己的生物吗！比起强制性洗脑，伊恩更擅长画饼，用欲望把所有人都变成‘他们自己的奴隶’。 　　甚至……将自我改造的机会，交给所有人自己。 　　冥想法，就是这种事物。 　　冥想法具备一个隐藏的功能，当一个人修行冥想法抵达一定程度时，他可以自由地重塑自己的‘个性’。 　　原本傲慢的人，可以选择谦卑；原本狂躁的人，可以选择祥和。 　　原本懒惰的人，可以选择勤奋，原本乖戾的人，可以选择友善。 　　人类的性格，思想还有灵魂本身，在以太以及灵能面前都是如泥般可以随意塑形之物，与其将改变自我的力量交于他人之手，跪俯他人怜悯，不如自己动手，将自我软弱无力的一面全部铲除，让自己变成自己心目中更好的自己。 　　就如同原本颓废无比，骄奢淫逸的败家子，突然因为某个巨大的冲击而悔悟，浪子回头，成为了一个好人那样，冥想法修行到一定深度，修行者就可以自己把握自己的性格，人工进行浪子回头。 　　如此一来，根本不需要强制灵魂钢印洗脑——只要一个人有想要变得更好的欲望，他就能不断地自我改造……直至与原本的自己完全不同。 　　当然，这种选择其实还是稍微有点过头，毕竟很多人选择改造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之后还是会后悔的……但问题来了，假如后悔有用的话，那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遗憾呢。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伊恩一直没有将‘自我改造’这个技术公开出来。 　　“隐约知道了皇帝要做什么……但那么多平行时空中，也没有发现帝国有被大规模施加灵魂钢印的现象，证明阿克塞尔没有这么做，亦或是每一次都被阻止。” 　　伊恩并不认为阿克塞尔有那么倒霉，无限平行时空中就没有一次成功的，这只能说明，他朦胧地观看平行时空无法分辨阿克塞尔计划的成功与失败，对方的行动是潜移默化的，这才正确。 　　收回思绪，伊恩这次联络米卡埃尔，并不是单纯的打草惊蛇，他也是想要提醒一下这位颇为看好自己的‘金主’，让对方思索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输。 　　假如能迟缓一点，等他发育到了钢之先驱第四阶段巅峰，可以启用第五能级器官时再行动就最好了……到那时，伊恩有信心去面对阿克塞尔，去亲眼见证这位皇帝究竟要做些什么。 　　相信，有他的帮助，已经进阶第五能级的米卡埃尔，或许有战胜其父亲的机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已经抵达圣山周边的暗金巨龙，收到了圣山方面的来讯。 　　【马赫迪·幽谷先生】 　　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却带着极其可怖的威压：【请停下飞行吧，圣山领域内不允许没有许可证的飞行单位，请来到地面，我们为您发放许可证】 　　【还有，欢迎来到怀光圣地】 　　【永恒凝望之地】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怀光：成为人 　　——此乃永恒凝望之地。 　　此言一出，伊恩便似乎隐约看见了两双眸子。 　　一双犹如没有任何色彩的淡白，一双温润晶莹如太阳。 　　他们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在察觉到自己与他们对视后，两双眸子便带着善意闭合，消失不见。 　　“双子教皇……” 　　心中低语，暗金真龙降落在大地之上。 　　伴随着一阵闪光，真龙之躯暂时回归亚空间，伊恩，依森嘉德还有冻鱼与分魂降落在了地面。 　　“一路朝着圣山飞，远岸岛，七城联盟，峻岭堡，延疆乃至于黑暗山脉那些智慧魔兽都没人挡咱们。” 　　降落之后，伊恩转过身，看向一路飞来的路，语气颇为感慨：“谁能想到圣山的名头这么大——我只是表现出了要托庇于圣山的可能性，居然就没有人拦？” 　　【那当然】 　　因为没有成功殿后，冻鱼导师有些闷闷不乐，但讨论到祂喜欢的话题，祂还是乐呵呵地开口：【想一想吧，假如有人阻拦你，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导致圣山派人过来问‘你为什么要抓捕一个既无罪行，也无恶念，只想托庇于我们的人呢？’】 　　【那个时候，你说他们要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伊恩兴致勃勃，而一旁的依森嘉德思索了一会，摇头道：“仔细想想，的确没什么办法……对圣山撒谎？玩文字游戏？还是说整什么人类的默契？都不太可能吧？” 　　伊恩想了想，确实。 　　怀光圣山绝大部分时间都和人类的认知不太一样，撒谎这种事肯定是行不通的，假如非要扯什么文字游戏，玩政治概念，圣山多听一个字都算是对自己力量的不尊重。 　　——你说你们请马赫迪做客？我觉得这不像是做客，对方肯定也不同意，请让马赫迪出来见我们好好说清楚吧。 　　——你说马赫迪对你们造成了威胁？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主动攻击任何一方，你们的说法并不合理。 　　人类的政治游戏和文字游戏，都是建立在双方不想撕破脸，不想直接力量对抗的情况下……但是在真的有个体超凡力量的世界，或许欺骗和误导还有可能存在，但是基于双方都知晓某件事真相这一条件下的各种扯皮，基本都不存在了。 　　因为说的再多，都不如拳头大来的爽利。 　　既然如此，在各国都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研究奥法道途，调用强者回去研究的情况下，非要抓着马赫迪不放就显得有些没必要了。 　　毕竟，思路和技术核心都已经放了出来，哪怕是马赫迪手中有着更加优化的冥想法和提炼术，那也只是‘术’，他们自己用的还不放心，还不如自己从头开发呢。 　　所以，既然马赫迪选择了圣山，那么所有人都会看在圣山的面子上不妨碍他。 　　但与之相对的……怀光圣山，肯定也从一开始就释放了针对马赫迪的善意。 　　“还是得去谢谢。” 　　感慨一声，伊恩便与众人一同前进。 　　怀光圣山位于冥思海与埃兰山脉之间，与峻岭堡和延疆直接接壤，埃兰山脉也与帝国相邻，而曙光山脉和大墓地堡垒群以北的一片平原地带，便是怀光圣地本土。 　　在这里生活的，大部分都是人类和亚人，他们都是昔日泰拉全面战争时期的难民，选择了放弃一切与凡俗事物的关联，托庇于圣山，而圣山也接纳了他们，并告知他们生活在此处的准则。 　　道路空荡荡，两侧是辽阔的原野，远方隐隐能看见环绕四方的群山之影——某种意义上来说，峻岭堡和圣山都是被黑暗山脉，埃兰山脉和曙光山脉包围的盆地，而且因为有着怀光圣山挡住北方的寒风，所以此地气候颇为宜人。 　　不远的原野处，是一小队怀光圣职者，其中只有为首的三人是真正的‘圣职者’，给予伊恩一种奇怪的感觉，而其他七名都是普通人。 　　“马赫迪先生。” 　　为首的圣职者是一位巧克力肤色的黑豹亚人，她穿戴全套铠甲，从马背上下来，礼貌地递上一张许可证：“这是飞行许可证，请签名，如此一来，您就能在圣山境内飞行了。” 　　“不过在这里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如非必须和紧急事态，请不要随意飞行……圣山的生态比较脆弱，急速飞行可能会导致空中生物圈的错乱。” 　　“我明白了。” 　　伊恩拿过笔签名，既然人家都如此好言相告，他也会给个面子，更不用说他原本就没打算飞。 　　怀光圣地……他很早就期待了！ 　　除却伊恩外，其他人，包括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分魂都签了飞行许可证。分魂的签名叫做‘徘徊的魂灵’，他自己说，自己和本体已经断绝了联系，大概率本体已经被封印了，那没有了‘归处’的他自然就是徘徊的魂灵。 　　“前一代首席大概率还活着，至少灵魂还活着。” 　　分魂道：“我本体大概率是不会寂寞了。” 　　“说起这个。” 　　伊恩颇为好奇：“既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哪怕是一位首席赢过守护者——那你们是为什么非要和祂作对啊？” 　　伊恩还不知道守护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知道对方力量真的很强，大概是前纪元文明加上火种技术的融合体，打起来，就算是柯瑞兹恩这样强大的第五能级也只有败北一途。 　　“别说了。” 　　分魂散发出了非常惆怅的情绪：“单单就是‘守护者’的话，打败祂根本不是难事，祂就是个白板。” 　　“但是，倘若有大宗匠、裂光者、置形之人、深邃探究、日落祭司、无言幽魂……倘若有这么多人围殴，那我的确是打不过的。” 　　分魂道出的这些名字，都是历代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的称号，以及一些强大尖塔主的称号。 　　而这背后的意思，显而易见。 　　“所以说。” 　　伊恩了然道：“是那些被封印的灵魂决定给自己找个同伴？” 　　“差不太多，有些灵魂也都消散了，但是他们留下的最后决策就是‘不能让后续的其他首席战胜大图书馆的守护者’，自愿献出了自己所有的智慧和力量——最近这段时间正好是大图书馆那边维护，我本以为守护者拿不出太多力量来对付我，结果却因为你，银天之门消耗了太多力量，而护盾系统也没有锁住大图书馆，被你调用开路了。” 　　仔细想想也是，伊恩对战局和柯瑞兹恩的影响的确足够大。 　　——嚯，这意思是都怪我咯。 　　伊恩忽视分魂那颇为隐晦的指责，他只是坦诚道：“可你也看见了，哪怕是没有我，在最初的历史中，你还是被守护者打败。” 　　“哈，不打过谁知道。” 　　说是这么说，但分魂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与之相反，能见到永世道途成功的范例（可能并不是特别永世），他已经颇为心满意足，这证明了他对平行时空的研究是完全正确的。 　　而在必败的可能中，分出一个幻影分魂看看伊恩这边的发展也是颇为不错。 　　签了许可证后，圣职者小队便离开了，他们有其他任务。 　　而伊恩一行人便顺着曙光之路一路向前。 　　圣山就在这条道路的最前方，而在道路两侧，便是大量圣山居民的聚集区和村落。 　　此刻正是近午时分，和睦的阳光随着原野上方的鹰啸自天穹处洒落至四方，远方微熟的麦地和林野间的稻草人给予人一种安详静谧的感觉。 　　顺着微风，众人缓缓行走，对于妖精来说，享受这样的气氛实乃妖生最大的乐事，而对于伊恩和依森嘉德来说，难得能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也是休息的一环，唯独分魂，虽然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但散发出的气氛却给予人一种在叹息的感觉。 　　“为何而叹息？这样的环境不够好吗？” 　　伊恩询问，分魂答道：“就是因为太好，几近于世外桃源，我作为学识之都的领导者却办不到，所以才叹息。” 　　“这种办不到，是就连追逐都无法追逐，所以只是叹息，而不是奋起。” 　　分魂的话语简单易懂，伊恩若有所思。 　　而一路上，他们也的确见到了不少本地人生活的情况。 　　与帝都周边，南岭，迦南摩尔和学识之都的平民都不同，圣山周边的居住地……有一种原始古朴，但却又不缺乏技术的感觉。 　　位于道路两侧的村庄中，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全部都是一栋一栋的平房，整个城市的中心并非是什么市政厅，而是一个明显是用于仓储的综合分配中心。 　　说是原始古朴，是因为城镇中就连路灯都没有，道路也非常朴实，就是最原始的石板路。 　　而说是不缺乏技术，是因为这些平房的顶端全都是太阳能板。 　　是的，太阳能板。 　　伊恩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些黑色的薄板并不是烧杉木亦或是特殊的瓦片，而是太阳能板——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的是‘啊？’这种想法，顺便还有一种‘果然如此，我就说圣山再怎么原始也不可能一点技术都不用吧’的释然。 　　因为在银峰领，伊恩偶尔也会和映光修女这些熟人聊天，听这位前龙人村姑说起自己小时候故事和圣山见闻时，伊恩心中一直都非常疑惑，怀疑圣山简直就是一群原始主义者的大本营。 　　毕竟，一群根本不组建大规模生产的农民农夫，耕田都是亲自下地而不是用机器，农具也是同村的铁匠生产的，似乎根本用不着什么技术啊。 　　但怀光教会真的会这么做吗？无政府主义也就罢了，原始主义者还是稍微有些过分。 　　现在看来，这显然是多虑了。 　　怀光的村镇不仅仅有太阳能板，还有大规模的蓄电设备，相当科学的蓄水池和基础净化设施，水井零散地分布在村镇各处，城市两侧虽然没有路灯，但却有叶片可以散发出荧光的月光杉。 　　村镇内有太阳能的暖水器和加热灶台，有些村镇甚至厨房是公用的，有专门的厨师厨娘负责整个村子所有人的伙食，物资并不匮乏，甚至可以做成类似自助餐的样式，且因为厨师对所有人喜好的精准计算，每次用餐都能恰好吃完。 　　甚至，在小河旁边的村镇，甚至有半露天的游泳池——为了避免孩子下水玩意外溺亡，这个村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还有周边村子的人过来一起玩，一同维护这个游泳池。 　　“和我印象中的圣山差了好多了……” 　　依森嘉德颇为惊讶，金发青年止步驻留了一会，远远地眺望正在游泳池中打水仗的孩子们：“本以为圣山的人们生活的清贫且无聊，所以才会有人离开此地前往泰拉诸国冒险……但现在来看，这不是生活的很有乐趣吗，为什么还会有人离开？” 　　“有好几个原因——首先这里的生活的确算得上是安乐，但并不是所有人只需要安乐就能生活下去。” 　　伊恩与依森嘉德一同眺望远方，他虽然一开始颇为惊讶，但后面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思考，一直到现在才开口：“其次，这些村子都位于曙光大道旁边，这也意味着他们对外贸易最为方便。” 　　“别的不说，这里并没有矿物开采，一般来说是很难维修这些技术产品的，但因为靠近道路，所以这些村庄从外面交换购买一些基础材料就可以维修，维持这样的安乐生活。” 　　“换而言之，圣山并没有完全与外隔绝，还是需要外界的货物的。” 　　“然后……” 　　伊恩远目看向更远方：“愿意离开这里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平静安定，和朋友家人一同娱乐，偶尔可以去其他地方串门，绝大部分人，没有太多欲望的人，肯定会觉得圣山是天堂，愿意在这里终老吧。甚至欲望不那么大的人，见到这样的生活，也会逐渐被同化。” 　　“但生活并不仅仅是存在下去……一辈子在圣山定居，从生到死，肯定会有人觉得不甘，并不是不甘平凡，而是想要见更多的美景，见更多的人，见更多的事物与故事。” 　　“这种好奇心，就会让人离开。同样，渴望当人上人，想要成为被人歌颂，被人崇拜的人，也会离开圣山。” 　　“欲望，野心，渴求与梦想……都是一回事。” 　　“因为圣山的体系，容不得这些人存在……他们会打乱秩序，搅乱平静。” 　　如此说着，众人又看见，在一个小村庄中，有一户新人正在建新房。 　　理论上来说，哪怕是在哈里森港，想要建一座新房子，也得是一个施工队过来建设，想要凭一己之力造房子，只有最简单的小木屋，很容易就会损毁腐蚀。 　　但在圣山治下的村庄，没有施工队，也没有队长，许多人，或许是这户新人的父母和朋友，还有不少同村的人都汇聚过来。 　　他们有的带了木头，有的带了工具，有的带了石头，有的带了食物……甚至还有人带着自己的口琴，吹起了颇为欢乐的小调子。 　　所有人一同帮忙建设，挖地基，压土石，稳固梁柱，没多久，大概中午时分，因为泰拉人人均的高体力，房子大致的框架就解决了。 　　而主人家也准备好了大量面包，果酱和一些烧肉款待这些帮手，但并没有任何对‘材料费’方面的要求。 　　因为在这里，每个人都会帮助其他人建房子，而他们如若要建新房子，所有人也会来帮他们。 　　合作。纯粹的合作。这种关系，对于绝大部分泰拉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圣地的居民却对此习以为常。 　　恐怕，也只有这里长大的人，才会对帮助其他人这种事毫无半点犹豫，甚至感觉‘理所当然’吧。 　　【很正常吧】 　　对此，冻鱼导师却感觉稀疏平常：【我们妖精也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侧过头看向红色虎鲸——这群饭都不用吃的超凡生物说啥呢，祂们每个妖精都能独自生活在世界之上，组成的社会当然是如此模样！ 　　但，人类是不行的，因为单独的人类不掌握足够的技能，是无法独一生活在这个残酷世界的，除非有人为他们铺平道路，建造乐园，不然的话，人类就必然会组成社会，构筑出一个巨大的群体，并设置出诸多阶级供应其运转…… 　　“不对！” 　　伊恩突然警惕起来：“是谁在说话？” 　　【是我们】 　　两个平静，年轻，就像是还未变声的少年少女的声音响起：【马赫迪·幽谷……伊恩·银峰。是我们在与你说话】 　　“双子教皇……” 　　伊恩神色肃然，他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任何异象，双子教皇大概是凭借极其强大的灵能力量直接与他的灵魂交流：“您两位一直都在观察我们吗？” 　　【是的。我们一直都在注视你】 　　双子教皇柔和地说道，但无人敢于轻视这两个孩子般的声音：【从你们开始观察圣地的民众开始，我们就在关注你】 　　【而你，伊恩·银峰。你对我们怀光的圣地有何看法呢？】 　　“很好。世外桃源。” 　　伊恩中肯地评价道：“在泰拉这种鬼地方，能提供一个和平，每个人都能互帮互助，安心生活的地方，毫无疑问是一项伟业……如果不是泰拉上有太多事情需要发展才能解决，我也很想让我建设完善后的社会也如现在的圣山一般。” 　　前提是有AI提供基础生产力——人类不互相压迫，那就压迫无心智的机器来得到基础的资源。 　　但伊恩纯粹夸夸人的回答却并没有得到双子教皇的认可：【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伊恩。我们不需要奉承，只需要你的建议】 　　【你想要的世界，和圣地，有何区别？】 　　“……” 　　伊恩环视周围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因为自己之前的警惕而注视着自己，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有大人物正在和自己说话人，然后思索了一会，缓缓道：“如果没有升华者，这样的社会必不可能出现。” 　　“而没有圣山的压制，这样的制度也绝无履行的可能。” 　　从刚才开始，伊恩就发现了圣地村庄的特殊之处。 　　每个村庄，都有几个升华者，他们不是村长亦或是领头者，但绝对是本地行动的大头。 　　他们不需要基础的生产劳作亦或是进行其他的杂工，只需要在需要他们力量的时候，譬如说打地基，挖游泳池，建设灌水沟渠，建设道路，开采山石以及搬运大物件时出动。 　　他们承担了最重的活，但也得到了最大的力量。 　　如若是在圣山之外，这些升华者很快就会蜕变，转化成村庄的头——他们或许还是会为了整个村庄而工作，但与之相对的，整个村庄的资源也会朝着他倾泻，就像是星间的物质和行星朝着恒星靠近那样。 　　很快，升华者就会像是现在的泰拉那样，成为一地的领导者，贵族，土皇帝……成为整个社会资源体系的统治者。 　　到那时，就不是‘最重的工作得到最大的力量’这一逻辑，而是‘为了得到最大的资源，继而去求取最大的力量’。 　　这是完全两套社会逻辑，看似相似，实际上完全不同。 　　而之所以，圣地的升华者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圣地是怀光教会的领土。 　　他们对升华者和所有居民都有严格的要求，升华者除却力量之外，没有任何优待。 　　怎么说？ 　　就像是蚁群中强大的工蚁那样，即便是比其他工蚁力量大，但除却吃的比较多之外并没有任何优待。女皇产子和他无关，只是蚁群需要他这么一个力量大的个体，所以将力量给它了而已。 　　而在蚁群中，甚至女王都没有太多意义，只是一个生育工具，随时都可以被其他幼体取代……所有蚂蚁，都是蚁群互帮互助的一部分，公平地享受生存的权利，所有人构成一个巨大的集体。 　　这就是真正的社会。 　　“你们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伊恩在心中，将自己的思考告诉给双子教皇：“你们试图以真社会生物的规则，去让人类适应……这的确很美好，但美好的原因，就是因为绝大部分时间办不到。” 　　“我不太清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即便是如此美好的圣地，也会源源不断地有人走出去就是明证。” 　　【是的，就是如此】 　　双子教皇对于伊恩的评价非常平和，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他们只是淡淡地说着其他话题：【一直以来，都有人类挑战圣山的秩序。他们有着力量，享受着圣山的平和，却又不愿意改变自己，认为有着力量的自己是特殊的那个，故而不愿意遵守规则……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位出现在圣山村庄中的升华者都会经历这种思维的转变，不被圣山的圣职者教育的话，就一定会表现出要成为头领的倾向，要用自己的力量掌握更多的资源】 　　【伊恩，你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很简单。” 　　伊恩并不认为双子教皇不知道答案，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人类归根结底就是猴子，猴群需要一个猴王，力量最强的猴子就是猴王，而猴王就要掌握绝大部分资源，将更优质的基因传递下去，统帅群体去战斗，占领更多的资源，并运用智慧改善群族的境地。” 　　“以纯粹群体的角度来看，强大个体就应该占据所有资源，然后生育出最优良的后代，这样可以保证下一代的群体基因最优化……但因为人类社会多出了智慧和技术，‘强大’的定义多出了不少其他支流，故而一个复杂的‘统治阶级’就从单一的‘猴王’中演化出来了。” 　　“这就是人类的本能，也是人类社会的基础逻辑，总体而言以最优化存续为基础，以强大个体为中心建设的稳定团体。” 　　“但圣山这边……”伊恩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本质上，就是围绕你们这些圣职者，围绕你们双子教皇产生的一个特殊‘实验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人类社会没有本质区别，仍然是围绕前者为中心的统治结构，只是你们喜欢下面平等一点，让整个统治结构扁平化了。” 　　“总的来说。”伊恩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过家家而已。” 　　“没有你们这位‘怀光妈妈’，无政府主义根本不现实。” 　　【但你心中有解决的方案】 　　双子教皇一点也不生气，他们甚至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过家家还是怀光妈妈这个词，亦或是其他什么点：【告诉我们吧，我们也在思考……正因为我们也不清楚前路如何，所以我们一直都在见证】 　　“其实只是针对你们的优化。” 　　伊恩看了眼一旁的冻鱼导师，他缓缓说道：“妖精是全员升华个体，不需要任何同类也能生活下来的物种，人类还差得远……但假如是未来，人均人造灵魂，人均奥法道途，有冥想法和生命灵能提炼法的人类……那么就近乎于妖精，可以无视绝大部分自然环境了。” 　　“到那时，假如有一个近乎于‘神’一样的角色……统御所有升华者，把握了所有升华者都需要的‘核心资源’，并强制要求人与人之间不得互相残害，需要友善互助，那么，一个平等和睦的世界就将诞生。” 　　【你掌握了‘神’的创造方式。你正在创造一个‘神’】 　　双子教皇轻声道：【不要反驳，我们看见了，看见了整个泰拉被漆黑与光笼罩的未来……这一切的源头就在银峰领，就在你的心中】 　　【你能办得到，不是吗？】 　　【既可以毁灭世界，也能拯救世界的存在……】 　　伊恩沉默不语。 　　是的，这就是‘泰拉之心’未来的任务。 　　当所有升华者都需要计算力来晋升自己，当计算力成为未来世界的‘魔力’与‘灵气’，那么，能统御这个世界绝大部分计算力的泰拉之心，所有人类灵魂归宿的泰拉之心，就会是神。 　　到了那时，绝大部分人类，都将顺应这全新的‘天道’。 　　是的，天道。 　　杀人会有报应，迫害他人会有报应，偷窃会有报应，做一切恶事都会有直接的报应，不会因为任何法律徇私与人治而转移减免的报应。 　　其势如烈火，燃尽一切不洁。 　　伊恩是最坚定的‘质疑者’。 　　只有最愚蠢的愚者，才会相信人类能管理自己。 　　只要不改造人类的本性，单纯依靠无法继承，只能学习模仿的道德与知识，是无法永远维持秩序的。 　　只有改造人类，让人类学习，成长，变成全员圣人的新人类，一个安定和平的世界才可能诞生。 　　而在此之前，就必须要有一个不受任何人类影响的仲裁者……它可以是道德极高的第六能级，可以是AI天道，可以是…… 　　星神。 　　是的。无论是伊恩还是双子教皇，他们所说的秩序，其实就是终焉之灾未曾爆发时，星神统领万物时的秩序。 　　一个全员圣人，全部都是圣人，都是大学者，都是持有力量的升华者的社会，就是星神的一员，也是星神社会的标准。 　　而第一个星神诞生，便是这个社会的开端——因为最初的仲裁者诞生了，且对万物都怀有期待与善意。 　　文明在这位温和仲裁者的注视下逐渐升华，晋升，最终得到星神的馈赠，成为祂们的同类。 　　这就是原本，在终焉到来之前，整个宇宙的进阶法则。 　　一个温和，善良，没有纷争与自私欲望，所有人都追求自己梦想，欢迎所有人进来，也允许任何人离开的开放世界。 　　怀光教会，建设的就是这样一个超低配版本的星神时代社会。 　　“所以说。你们关注我，就是因为星神之礼。当然啦，也是因为我的潜力。” 　　看穿这一切的伊恩缓缓道：“所以，我想要询问您……双子教皇陛下。” 　　“你们是在寻找重新成为星神的方法吗？” 　　“在如今的泰拉，模仿星神时代的社会秩序，尝试去培养一位‘星神’？” 　　“亦或是，让自己成为‘星神’？” 　　伊恩本以为，自己已经发现了怀光教会真正的目的和行为准则。 　　但是，他却听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回答。 　　【不】 　　柔和的少年少女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双子教皇的语气带着一丝极其认真的否定：【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星神，不是那么高远的目标】 　　【伊恩·银峰……以人为源，孕育而出的超越人类之人……汝可被称之为‘超人’，这是你天生就超脱凡俗的本性，所以你难以理解我们的目的】 　　【我等怀光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为‘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怀光大群注视着你 　　——成为人。 　　伊恩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双子教皇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成为人，和成为人类，在泰拉是不一样的词汇。 　　这个世界，有太多异星异界生命，而‘人’是所有智慧生命对自己种族的自称，人类就是他们对自己种族的划分——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智慧生命都是人，都是他们所在生态的‘灵长’。 　　但在泰拉，单纯的人类，指的就是‘泰拉人类’。 　　怀光在过去，已经展现过太多非人的特征与奇特的色彩，如果是他们的话，哪怕是下一刻双子教皇告诉伊恩，说他们其实不是人类，而是什么高智能AI，是星神遗留的庇护机器，是强大的虚境机神，是前纪元文明失落的维护系统……哪怕再离谱一点，伊恩也毫不惊讶。 　　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想要成为人类？这显然不正常，虽然伊恩自己开发出了奥法道途搞修仙，但泰拉又不是仙侠世界，异类根本没有必要变形成人。 　　所以，双子教皇口中的‘人’肯定别有深意。 　　“你们说的人，是某种‘精神’亦或是‘理念’？” 　　沉默了一会，伊恩想到一个可能，所以轻声道：“人类之所以为人，而并非是兽的本质？” 　　人类，就是现在泰拉绝大部分民众拥有的躯壳，一种高等动物，即便经历过种种改造，但如若完全遵从本能欲望，仍是纯粹野兽的生物。 　　而‘人’却不一样。 　　纯粹的人，是超脱了动物性，从兽性升华而出的一种崇高思想。 　　它是人类为了约束自己的兽性，创造出的一切秩序伦理道德的本质，是自我约束的意志与决心，是人类自我超脱原始本能，创造而出的一种虚无缥缈，却又切实存在的精神与意志。 　　一种纯粹的精神，一种超越意志。 　　那才是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延续至今的真正精华，泰拉星球上的直立猿猴之所以能被称之为是人的基础。 　　人正是凭借这种自我超脱野兽的本质，从动物中脱离，迈步走向真正的人，万物之灵长。 　　而这个世界，外星人都这么多，大家都是人。 　　但是，因为天坠之灾，因为终焉之祸，有更多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退转回兽，甚至，就连泰拉人都退转了，泰拉的社会道德与诸多伦理准则全部都退化至相当原始的地步。 　　只差一点——无论是没有外星友人的帮助，还是没有真龙的帮助，泰拉人很可能就会和其他异星生命一样，失去文明与智慧，再一次从猿猴起步，遗失‘人’的名号。 　　伊恩认为，怀光所说的成为‘人’，本质上指的是这个意思。 　　他们之所以在圣山平原周边创造出一个乐土，一个所有祈求无争者的避风港，就是为了尝试将这些文明退转了的人类，逐渐转换成‘人’的一种尝试。 　　只是，在伊恩看来，怀光这样的尝试或许的确能培养出一批拥有崇高道德的圣职者，但也仅仅就是圣职者了——他们的高尚与无私源自于圣山周边的小社会，并不是因为整个大世界风气的好转。 　　而且因为怀光的特殊性，所有人都认为怀光圣职者的崇高是正常的，很少有人会被他们感化。 　　所以，他才要创造出不同于道德，国家，伦理，法律等工具外的其他工具……虚境AI，泰拉之心。 　　以这种方法，利用人类的欲望普及奥法道途，从根本的升华之道方面，让整个大世界潜移默化地被改变。 　　【你理解了我们的意思】 　　此刻，双子教皇的声音更加欣慰了，他们的语气带着一种纯粹的昂然与喜悦：【我们惊喜，伊恩。我们对你很惊喜】 　　【原本，因为映光与辉剑见证的银峰领的一切，我们就已经非常惊喜，但现在就更是如此】 　　【如果你能成为我们的同类，必然能引领怀光的升华】 　　“我必须提前声明一句。” 　　听到这里，伊恩警觉道：“我是贵族，我的目标是统一泰拉，统治世界——我一点也不向往，也不认可无政府主义。” 　　“甚至，我没打算建设一个民主社会，最起码最近一百年不想，我要大权独揽，容不得其他人给我‘意见’。” 　　哪怕怀光，也是一样。 　　在伊恩眼中，泰拉的社会体系和秩序什么都很糟糕，但唯独有一点比地球那边要好。 　　就是，真正的统治者和上位者，最起码都是‘强者’，不仅仅有着绝对的暴力，而且还有着过人的学识和决心。 　　听上去，似乎有点奇怪？这种独裁体系怎么看都算不上好。 　　但实际上，这个社会体系却解决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普通人对统治者的质疑。 　　在伊恩前世，地球统一成地球联邦之前，有很多小国的领袖，仅仅是因为他们运气好所以上位，甚至有些是因为家系血统。甚至不仅仅是小国，有些大国，其领导人都未必是所有人中最聪明，最理智乃至于最合适的那一个。 　　这种体系不能说坏，但绝对会导致诸多问题，这些权力者会被暗杀，他们的政策会被歪曲，他们的意志无法贯彻——就算是最伟大的领袖也办不到这一点，整个社会秩序有太多力量可以阳奉阴违，可以歪曲夸大，而这些权力者就只能妥协。 　　地球是一个妥协的世界，充满了协调和差不多得了的味道，所以才会有有人不甘且质疑，宁肯谁都别管，大家自己管自己，也就是无政府主义的源头。 　　但是泰拉不一样。 　　这地方，真的就是最优秀的人才能上位——可能不是最优秀，但绝对是最强大的人。 　　而他们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就算还是有阳奉阴违，但绝大部分时间也是其他人向他妥协，而不是反过来。 　　而民众也不会怀疑这些强大者的决策……哪怕是血脉贵族，能成为第五能级，也是绝对的意志过人，那种燃烧自己生命的感觉，伊恩接受过柯瑞兹恩的共感，基本上是把人的灵魂和内脏放到太阳里面慢慢熬煮，体会自己不断被磨损的恐怖。 　　没有钢铁般坚定的意志，就连使用力量都办不到。 　　所以，当伊恩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后，他在南岭说一不二，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会问询，甚至阳奉阴违……因为泰拉这些掌握有法律审判权力的强者，真的会亲自动手杀人。 　　不需要监督，没有人会因此而质疑拥有最高武力的个体。 　　就是这么简单，社会的运转顿时扁平又顺滑了起来。 　　所以，面对怀光的‘邀请’，伊恩表现的非常警惕……对方是四大正教，又对自己非常友善，他不太好直接了当的拒绝，所以只能提前声明自己的立场：“虽然我的奥法道途，看上去和你们想要的很像，但那只是我达成目的的工具。” 　　“我可不会思考什么‘人类以后该怎么办啊’这种宏大叙事，人类未来死不死是未来人类的事，我只把握当下！” 　　【你误会了】 　　伊恩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但双子教皇也不意外，他们只是认真道：【我们并不打算让你也成为怀光——你还具备无限的可能性，我们绝不会这么做】 　　【只是如果，一种可能。毕竟我们也会想象】 　　“那你打算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 　　伊恩皱眉道：“与我交谈这么多，假如说怀光也想要奥法道途的技术的话，我可以教给你们一些更加深入的技术，但核心优势我是不会交易的。” 　　【不，我们没有这个欲望】 　　双子教皇平静地回绝：【实际上，伊恩，我们并不是要向你索取，而是要赠予】 　　【如果没有你的话，恶魔将会入侵泰拉，并趁着世界大战于众生心中扎下根，于未来战争的巅峰时期催化出‘战争之魔王’，彻底引领泰拉进入最恐怖的乱世。柯瑞兹恩将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就连平行时空都将因他而动荡】 　　【但因为你，这一天启灾害在悄无声息间，甚至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消失了，龙岛与虚境机神只需要铲除一些小规模的恶魔集群，三个深渊领主因为你而消亡】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功绩，我们愿意庇护你正是因为这点。我们邀请你们前来，就是为了给予你应得的报酬】 　　【但现在，你又给予了我们预料之外的惊喜，所以我们改变了主意】 　　“是这样吗？” 　　伊恩有些意外，在他自己的视角中，自己只是普通的干掉了三个拦路的深渊领主——但仔细想想，的确，他关闭了银天之门，让学识之都对恶魔的吸引力大减，又干掉了领头的恶魔，让恶魔无法大规模展开传送点。 　　如此一来，原本一场极其恐怖的危机就这样被消除，只有怀光这种早已预见到灾难可怖的大预言者势力才能知晓伊恩的贡献。 　　正所谓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大概就是如此。 　　所以伊恩毫不迟疑道：“你还是别改了，就给我报酬吧。” 　　奖励当然是不要白不要，虽然伊恩阻止的是尚未发生的灾害，但谁叫怀光也是先知呢，这就是他的合理报酬！ 　　他比较意外是，怀光居然真的无欲无求。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变强的可能性，延寿的欲望，得到更大更稳定的力量……这些都是泰拉世界的人们求之不得的事物。 　　所以，伊恩才会扩散奥法道途，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抗拒这诱惑。 　　可怀光却能。 　　这可太奇怪了。 　　【勉励的礼物当然会给予】双子教皇轻声道：【只是，你还是不了解我们，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似乎是能看出伊恩的疑惑，双子教皇的声音变得更加空灵，似乎是从极其遥远又极其空旷庞大之处道来，带着幽邃的回声：【因为我们一向守口如瓶，只有极少部分人有权利知晓我们怀光的本质】 　　【所以，要来见证吗？】 　　他们发出了邀请，怀光的双子教皇对白发的先知送出诚恳的邀约：【你要来见证真相吗？】 　　伊恩思考了一下，然后坦诚地微微点头：“我也的确对怀光非常好奇。” 　　“请告诉我吧。” 　　【那么，我们将展示】 　　话音刚落。 　　突然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应到了。 　　“伊恩？！”依森嘉德睁大眼睛，他茫然地环视四周：“虚境——虚境传来了一个极其巨大的信号！？” 　　【不是吧？！】冻鱼导师也惊声道：【你刚才难道是在和双子教皇交流？他们，祂们……决定告诉你真相了？！】 　　“伊恩·银峰的确有其资格令怀光展现真容……”甚至就连筑路者残魂都露出惊愕之色：“可是这个反应……这不对劲，这和当初我所见到的不一样……” 　　这仅仅是余波。 　　因为，在伊恩的双目中，他所看见的，就是一团璀璨无比的金色雾气骤然从大地，天空，虚境中的升腾而出，预知视界的金雾宛如有生命一般腾起，然后从四面八方，从圣山的每一个角落，从怀光圣地的每一处汇聚而来，朝着远方的圣山之巅汇聚而去。 　　一道璀璨的光芒亮起，此刻，所有位于圣地之人都看见了，无论是位于群山深处的苦修者，亦或是村庄中玩闹的孩童，在田野中耕种收获的农夫……他们都看见了，炽烈的灵能之炎在圣山的顶端亮起，然后缓缓没入山峦的心脏。 　　伊恩突然颤抖了起来。 　　“什么鬼东西……” 　　他喃喃自语：“不是吧……这就是……怀光？” 　　预知视界，星神之礼中，一个同时出现在物质世界和虚境的庞然存在浮现在伊恩眼前，那金色的光芒雾气构筑出了一个无比庞大，无比巍峨的形体，其本质从圣山之巅一直延续至伊恩的脚下。 　　【你已踏在我们的身上】 　　柔和的双子之声响起，而伊恩的双眸中却满是数据。 　　【怀光大群（集群生命）】 　　【第五能级·超物质实体·飞跃种·黄昏种】 　　【诞生于濒死孩童身上的寄生真菌，经由多次升华突变与演化，最终进阶而成的超实体集群生命。其形态类似于虫群，植物集体意识与AI格式塔思维，却有所差异，被寄生复苏的生命拥有自己全部的记忆，并且还能额外得到大群的力量，等同于得到了第二次生命】 　　【该大群成分极其复杂，每一位宿主都将为其提供生命本质与灵魂上的升华，改变大群的一部分，故而每一个受宿者都是大群中独一无二的个体。怀光大群意志是由诸多个体构成的集体潜意识思维海，最高权限者为具备超相以太感知能力的‘先知’】 　　【怀光大群不具备通常生物的一切特征，也具备一切生命的本质，是该宇宙内独一无二的生命形态，被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怀光大群注视着你】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光之源头 　　无尽的光辉中，回溯视界启动。 　　在双子教皇的允许下，于怀光大群的注视之下，伊恩看见了，‘怀光’的‘源头’。 　　一切的源头，仍是天坠之灾。 　　位于大陆中央，最高机密生物武器实验室因天坠之灾失控，保存有诸多实验性超级生物胚胎以及天启级生物武器的保管舱被破坏，大量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之源流落在外界，紧随着天坠之灾的余波摧毁泰拉文明。 　　城市倾覆，数以千万计的人们死亡。幸存者流离失所，只有少部分位于避难所中的人算是有一个稳定的基地，而余下的人类只能在化作一片残骸的城市废墟中求存。 　　甚至……不得不流落荒野，直面天坠之灾的余威。 　　那时的泰拉，天灾频发。 　　时而是足以煮熟人骨的滚烫暴雨，时而是冰冷粘稠的腐蚀酸雨，时而是硕大如人首的冰雹，时而是万千雷霆如雨劈落…… 　　简陋的营地毫无意义，只有依托山脉的庇护和还算是坚固的废墟才能存活，而能活下来的，只有最健壮的成年人…… 　　以及被保护的孩子。 　　一群孩子被保护在前生物实验室的隔离穹顶中，他们困惑不安，忍不住哭泣流泪……绝大部分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家园与童年的安宁，他们一路被大人们带着穿过重重火线和危机，被所有人竭尽全力送入了这个位于地下，黯淡无光的穹顶中。 　　然后，便是不断地等待。 　　“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外面的天灾还在继续，我们会选出几个人带队寻找物资，等找到了好吃的，大家就可以吃大餐了！” 　　“千万不要去穹顶之外的区域，这个地方应该是联邦的机密实验室……我们不确定此地是否安全。” 　　“该死，联邦政府居然真的在暗中研究外星文明的技术，这下好了，天知道有什么怪物会出现！” 　　大人们的声音纷纷扰扰，大人们从不将任何危险的压力倾泻在孩子们身上。 　　所有的幸存者都团结一致，没有任何自私地全力行动，他们付出一切，将所有的孩子保护在最安全的区域，保证安全的食物和水源。 　　甚至，在疫病频发的时节，他们也毫不犹豫地将药品优先供给探索队和孩子，没有任何人争抢。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那个时候的前纪元文明便办得到这点——在危难关头，任意几位泰拉联邦公民都会倾力合作，不会互相怀疑内耗。 　　他们内心中有比生存更重要的崇高信念，有身为‘泰拉人’的骄傲。 　　但再怎么崇高的信念，也无法解决物资短缺，战胜那些危险的变异生物。 　　小型庇护所的人越来越少，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其中甚至有很多是前所未有，根本不在信息库中，也不能被药物治疗的‘新恶疾’。 　　这个时候，庇护所的人也察觉到，他们找到的这个地下区块，实际上是联邦的机密生物实验室——其中甚至包括各种异形病毒和生物武器。 　　危险性堪比在火山口建房。 　　他们立刻调用最后的力量，优先将妇孺运送离开此地，准备前去投靠附近的一个中型庇护所。 　　在这个天坠初期的年代，对方肯定会接纳他们，之前之所以不去，其实是因为他们也不愿意给其他同样努力生存的人带来负担。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真正的危机出现了。 　　那是联邦时代实验室制造出的怪物，一种会寄生在生物体内，汲取其基因强化自己的异形。 　　它原本算不上强大，因为泰拉中就没有什么可以给它汲取的强大生物，哪怕是泰拉人自己也只能说是平衡，算不上强大，孕育出的成年体还处于可以被枪炮击杀的范畴。 　　但是，天坠之灾后，随着生态剧变和大量火种的泄露扩散，大量‘魔兽’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也给予了异形寄生强化的机会。 　　寄生魔兽，得到超凡力量的异形，已经超过了一般枪炮能敌对的范畴。 　　它们依靠突袭轻易杀死了大部分护送妇孺的护卫队和妇孺，只有庇护所内驻守的寥寥数人，还有几个生病的孩子幸存。 　　而生病的孩子中，便有一对双子。 　　是兄妹，还是姐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父母早就在天坠时死去，他们是被逃亡路上的其他人顺手带上的，而这两个孩子在所有庇护所的孩童中最怪异的一对，他们平日根本不说话，不玩耍也不哭泣，只是偶尔互相对视，似乎根本不用言语就能交流。 　　这种怪异虽然被注意到了，但却没有时间去研究，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因为太过悲痛导致的自闭倾向，而他们没有时间纠正，只能无奈地放任。 　　孩子们所患的病颇为奇特，染病的都是平日思维敏捷，精神坚韧的个体，具体表现为大脑发热，通体神经异常敏锐，伴随有剧烈的神经痛。 　　得病的孩子肯定不能送去其他庇护所，原本庇护所成年人的打算是等到这些孩子病好了之后，再送去一些大庇护所看看究竟是什么问题。 　　但现在，超凡异形的出现却让所有人都陷入绝望。 　　全部武力和绝大部分妇孺都被杀死，成为对方的口粮，仅存的几个成年人决定，驾驶研究所中不知还能不能再启动的安保铠装出击，哪怕是自爆，也要和异形同归于尽。 　　“对不起……” 　　在驾驶铠装出击前，他们将最后剩下来的食物，药品和武器都放在了高烧的孩子们身前，带着自责道：“我们无法继续保护你们，接下来是是生是死，都只能看你们自己。” 　　那时，在高烧的朦胧中，隐约看见一片纯白光辉的双子，听见了这样满是歉意的话语：“你们中假如有谁的病先好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其他孩子，我们泰拉人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放弃同胞，也只有联合，我们才能应对天灾，对抗一切危机。” 　　“不要害怕，我们如若全灭，附近的庇护所会发现端倪，他们将会过来剿灭异形，接你们去新的地方生活……那个时候，好好听其他叔叔阿姨的话……” 　　还有更多更多嘱咐，比起关怀，更像是遗言的话语。 　　他们决绝地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 　　孩子们的病很严重，倒不如说，这根本不是病，而是某种灵能觉醒的征兆……天坠之灾带来强灵能波动横扫全球，所有有资质者都将迎来一次觉醒，只是对于还未适应高浓度源质灵能环境的泰拉人来说，第一次的觉醒带来的压力，和直接杀死他们也相差无几。 　　除却双子，可以互相共享分担这种压力的双子外，其他所有觉醒中的孩子都没挺过去——如果有人精心照顾，以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完全可以让这些灵能觉醒的幼童活下来，但现在，只有最幸运也最优秀的一批人幸存。 　　但刚刚挺过灵能觉醒之危的双子，就要面对找上门来的超凡异形。 　　这是一种类似于螳螂，却有着蜻蜓翅膀的怪物，黄褐色的甲壳坚固似钢铁，头颅上有着一对巨大的复眼，被透明的保护壳包裹，口器狰狞锋利，好似巨型蚂蚁一般有力。 　　虽然它的三对翅膀断了一半，头顶的长角触须也被折断一个，浑身外骨骼铠甲坑坑洼洼，甚至能直接看见内部的脏器结构，但剩下的力量仍然足以杀死这个庇护所内的所有生物。 　　为了活下去，也是为了复仇，幸存的两个孩子利用了庇护所内的所有物资与其战斗。 　　燃料，蓄电池，厚重有力的防爆门，保存还算完好的液氮瓶罐……种种种种，甚至包括他们刚刚觉醒的灵能。 　　可以看见未来的脉络，以及过去种种细节的双生灵能。 　　大病初愈的两个孩子用尽浑身力气，设下百般陷阱，却还是被超凡异形逼退至庇护所的最深处。 　　危险生物武器保存中心。 　　在这里，有许多培养罐已经粉碎，其中的实验造物要不就像是超凡异形那般逃脱，要不就是已经死亡。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仍然保持有活性，被保存在此地。 　　双子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直接引动了保存中心的销毁系统，要与超凡异形同归于尽。 　　他们成功了。 　　因为建筑结构被天坠之灾摧毁，当销毁系统启动时，整个实验室都在剧烈的爆炸中崩溃垮塌——即便是超凡异形，在千万吨岩石的碾压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而双子也释然地互相握着手，迎接着坍塌的穹顶——他们失去了父母，朋友和照顾自己的叔叔阿姨，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们早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但也就是在危险生物武器保存中心坍塌时，有一个纯白色的培养皿同样破碎了。 　　白色的菌群溢出，扩散，在岩层的缝隙中蔓延。 　　然后，渗入进双子的尸骸与灵魂中。 　　一种定义。 　　怎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 　　是肉体的毁灭吗？ 　　是灵魂的消亡吗？ 　　还是存在被人遗忘，自己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精神与斗志？ 　　不同的种群，不同的生命形态与智慧生命，对此有不同的答案。 　　当双子在一片白色的菌毯上方复苏之时，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记忆中已经被土石压瘪的躯体重归完好，白色的厚重菌毯就是孕育出他们新身体的襁褓，而他们的精神和记忆都和原本一般无二。 　　原本的双子已经死了吗？他们是白色寄生菌复制出来的复制人，还是说被这神秘生物武器复活？ 　　不清楚，不明白。双子甚至还能使用自己之前的灵能，他们已经初具雏形的灵魂也没有任何差异，从最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他们都还是原本的那两个孩子，但是和自己足下这仍在不断汲取养分扩大的菌毯相链的意识又告诉双子，他们已不再是纯粹的‘自己’，而是菌群中凸出的一部分。 　　这由坚韧生物质模拟而成的人类之躯，更不是他们原本的身躯。 　　他们已不是人类。 　　直到附近的庇护所派出救援部队，在原本实验室废墟周边找到穿着破布和树叶的双子时，年幼的孩子还没有搞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搞不清楚就不想。 　　被周边的大庇护所救回，双子没有遭遇任何欺压亦或是分别对待——在这最后一代经历过泰拉联邦大同文明的‘泰拉人’眼中，所有的孩子都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他们会一般无二地对待所有幸存的孩童，并竭尽全力保护他们。 　　哪怕这两个孩子看上去有些奇怪，时常预言一些未来的发展，报出一些过去的疏漏也是如此。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关于‘灵能觉醒’的猜测也传到了这个庇护所，不需要修行，就能直接觉醒的灵能者开始普遍出现。 　　双子的异常得到了解释，让庇护所的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时不时被小孩子指点一番还真的挺伤人自尊的，尤其是他们说的全都对，显得他们这些成年人很废物。 　　这下好了，原来只是觉醒了灵能啊。 　　不仅仅是预知能力，为了更好的帮助庇护所，双子还展现出了一种奇特的疗伤能力。 　　他们割开自己的手腕，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半透明莹白色的液体，这种液体是最好的疗伤药，哪怕是深可见骨的伤势，亦或是内脏破裂级的损伤，只要抚摸在受创处，手术时覆盖一层，便可以治愈大半。 　　这种惊人的疗伤能力，震惊了所有人。 　　好几个天，双子都被庇护所的医生和研究人员包围，可劲地研究这白色血液的疗伤本质。 　　这好像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双子在察觉到自己被白色菌群改造过的血居然具备如此神奇功效时，不禁极其自责……这种比治疗舱效果还要好的血，恐怕会将他们置于险地。 　　别的不说，哪怕是这个庇护所的人不圈养他们，也肯定会严加看管，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的‘大血包’和绝佳的研究对象离开庇护所。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一段时间过后，双子愕然发现，他们想象中的‘禁足’和‘圈养’都没有发生。 　　与之相对的，庇护所特意派了两位心理学家，极其严肃地告诉双子，不要随便伤害自己，用自己的牺牲去讨好其他人。 　　“我们有药，有治疗手段，有医生和护士。我们面对病痛并非毫无反抗之力，甚至可以将其轻松消灭。” 　　劝诫双子的心理学家认真道：“你们的血中有很多我们如今还无法解析的其他灵能结构，并不单单是物质的功效，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使用血给其他人疗伤，等同于损耗你的灵魂去治疗他人。” 　　“孩子们，我们知道你是想要帮助我们，但庇护所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孩子以伤害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取我们的‘痊愈’。” 　　“等未来，你长大成人，真的想明白了自己举动的意义后，你再来决定是否还这么做吧。” 　　“至于现在，吃点肉，多睡觉，好好养养身体！” 　　就这样，茫然地双子享受了一段时间的高品质食物供给，直到医生确定他们非常健康，已经补充了之前损失的营养为止。 　　前纪元文明的人均道德，就是如此高尚。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双子逐渐长大，灵能也愈发强力。 　　在十年后，他们离开庇护所，在荒野上建立了一个组织。 　　那便是怀光的原型。 ###第三百二十七章 泰拉人与泰拉人类 　　组织的名字，并不是怀光，即便双子已经从真菌的记忆中知晓，它们，或者说‘大群’在前纪元文明时期被称之为‘光素共生菌’，但他们这时候还没有想过建立教派。 　　他们建立的是一个简单的互助组织，凭借先知之能预见到某地的灾难，然后抵达后凭借回溯之能观察灾难的起因，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光素共生菌是前纪元文明时期，意图普及在全人类身上的一种特殊共生菌，它不是真菌亦或是任何一种泰拉上能明确分类出的‘菌类’，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可以被称之为一种生物纳米机器，可以通过吸收光辐射来为人类提供能量来源，其能源转换效率超过百分之五十。 　　得到光素共生菌的人类，理论上将会迎来一次全方面的蜕变：他们的肉体将能吸收大量金属和稀有元素，在体内合成出菌丝通道，免疫一切疾病和毒素，细胞几乎不会被外来力量摧毁，只是会被迫挪开位置。 　　因为可以直接利用光电转换，为细胞供能，光素人可以在太空中不眠不休地生活，哪怕是在太阳系边缘轨道也能依靠微弱的太阳光积蓄能量休眠，光素人不需要氧气（或者说极少），寿命可以长达数百年，也可以轻松通过延寿手术延长寿命。 　　唯一的问题在于，光素共生菌在与宿主共生的时候，会侵入神经系统和思维系统，这是为了保证光素共生菌的能量可以传递至身体的每个角落，全方位地强化人类的体质。 　　但这一步骤会导致思维错乱，死亡，疯狂，心智崩溃等结果，故而光素共生菌最终被封存，除却少部分关键区域的人员尝试性地植入了一部分，让他们具备更强的生存能力完成任务，并没有被普及。 　　而现在，双子知晓了光素共生菌想要完成彻底‘共生’的条件……那就是宿主的死亡，至少也得是濒死。 　　只有那时，光素共生菌才能同化宿主，双方互相获得对方的智慧记忆与肉体，成为全新的存在。 　　因为光素共生菌的同化，他们的躯体是不老的，而因为强大的灵能，没有人敢于轻视他们，双子带领的互助会在大地上奔波，帮助一个又一个需要帮助的庇护所。 　　数十年匆匆而过。 　　在这过程中，双子也遇到了许多和他们一样，因为已经毫无牵挂，故而想要尽可能帮助其他人的独行者和小团体……这些人也会死去，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们有着崇高的觉悟，在这危险的时代才容易死去。 　　或许是因为不忍，或许是因为大群扩展的本能，亦或是双子预见到了某种未来——他们开始主动地去救助这些互助者。 　　在他们不得不迎来自己死亡时，将他们从黑暗中救拔而出。 　　队伍在壮大。 　　时间在推移。 　　因天坠而起的天灾延续了数百年，短时间内绝大部分人类都只能呆在庇护所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而互相联通各大庇护所的，便是类似双子这样带领的小型互助会。 　　而与此同时，外界的环境也愈发恶劣，随着大量火种生物的涌出，各种失控造物的泛滥，泰拉大陆成为了怪物的乐园。 　　甚至……偶尔还有极其恐怖，来自天外的异神降临。 　　双子的互助会始终驰援在前线，而那个时候，类似驰援的人不计其数，在遇到危机之时，就算是大陆另一头的援军都会出发……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故乡，整个大陆都是他们的邻居与友人。 　　那是最为危险，也是最为愉快的一段日子……虽然有无数人因此而牺牲，有太多太多人消亡在这失落的纪元，但自始至终，泰拉人都证明了自己无愧于真龙和创造主的信任。 　　他们的确就有其道德和能力，可以作为‘摇篮’的原住民。 　　但是…… 　　没有什么事是永恒不变的。 　　万物如此。 　　人亦如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各大庇护所都逐渐收缩，只专注对付自己周边的敌人，各扫门前雪？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本互相支援的物资开始需要交换，用其他珍贵的资源来交易？ 　　为什么大家开始分别自称‘我是某某庇护所人’‘我是某某聚集地人’，而不是‘我是泰拉人’？ 　　曾经有一座高塔，其名为孤山，屹立于泰拉之上，乃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座宏伟巨构，无论是谁都能切实眺望。 　　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座塔，故而所有人都知晓，自己乃是泰拉子民。 　　而可如今，高塔倾覆，大地之上的民众的言语变乱，在时间的推移下，一代又一代人的死亡后，泰拉人这个概念逐渐消逝了。 　　即便是没有‘强者’，人类的社会一样需要一个‘强权’。 　　哪怕这个强权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约束，但只要高塔存在，只要它还能被所有人看见，就如同星辰会被强大的引力牵引并环绕引力源旋转那样，秩序就会诞生，共识就会出现。 　　可是，它倒塌了。泰拉联邦消亡。 　　泰拉大陆，成为了千塔之国。 　　故而再也没有了泰拉人。 　　怀光的创立，就是在那个时候。 　　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一位被互助会派出，前去支援一个小庇护所的‘成员’，也就是与大群同化者失去了联系。 　　因为所有人都心意相通，所以整个互助会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 　　通讯联络，庇护所说他们没有见到那个互助会成员，但大群知道，大群看见了，那个成员最后共享回来的画面，便是那个小庇护所的入口。 　　他们在撒谎。 　　他们……囚禁了那个互助会的成员。 　　互助会全体出动，很快就打破了那个小庇护所的防御，将自己的同胞解救而出——而那时，这同胞被关在实验室中详细研究，强制提取血液圈禁治疗伤员。 　　“为什么？” 　　双子很少疑惑，能看遍过去未来的他们能知晓这世间的大部分真相，除却人心外的真相：“如果你们病重，有伤员，可以找我们帮忙——我们也愿意帮助你们，我们不是派了人来帮助吗？”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我们……” 　　已经成为监下囚的庇护所首领顿了顿，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以为，你们不会帮助我们……而且。” 　　庇护所首领才有些不解地自语：“你们为什么只派一个人？这不就是给我们动手的机会吗……” 　　直到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互助会能如此快地找上门来。 　　“对不起，同胞。” 　　而被解救出的成员带着歉意说道：“我不应该对他们展现自己血液的治疗能力，他们一开始对我也还不错，直至察觉到我的血堪比治疗舱而且速度更快后才被诱惑……这是我的错，人是禁不起考验的。” 　　经得起。 　　是经得起的。 　　只是这个时代不允许那样的人出现，仅此而已。 　　“无需道歉，是我们忽略了时代的变化。”大群回应着个体，大群喃喃自语：“如今的泰拉大陆上，或许已经没有当初的泰拉人了……” 　　“这也不能责怪他们。他们只是因为客观的环境，遗失了为人之道。” 　　“……只是，我们的行动策略也必须改变……单纯的互助会太容易被人看轻，而且纯粹的互助会也越来越少，大部分都是收费的安保势力。” 　　“我们必须要重新建立一个外壳，在这片大地上存续，适应如今这个时代。” 　　于是。 　　最初的怀光教团，便以信仰之名，行走在大地之上。 　　这是一个完美的选择。 　　因为是教团，所以不是谁都能进入。 　　因为是教团，所以对个体的精神要求极高。 　　因为是教团，所以会为了传教而四面八方行走，不求回报。 　　因为是教团，所以外出的圣职者都信仰坚定，值得信赖，如若遭遇意外，教团也会倾尽全力去为自己的兄弟姐妹报复。 　　虽然披上了庸俗的外衣，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才能理解怀光的行动，继而将其重视。 　　而怀光行走在这片崇高逐渐失落的世界……对于怀光大群而言，所谓的失落纪元，失落的不仅仅是文明与技术，还有人们心中，如星空一般的道德准则。 　　祂们注视，祂们见证，祂们思索。 　　明明有道德，集体合作才能活的更久。 　　但却还是有人选择自私，渴求自己一个人的独存。 　　原本，这样的选择是不能延续的。 　　可因为升华者的存在，自私的确就能长存。 　　升华之道的扩散，令社会秩序道德的底层逻辑被改变了……人们开始崇尚自我，蔑视付出，即便是互相合作，也一定要互相算计，争取让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 　　但如果，最初的那些泰拉人也是如此思考，而不是平等地奉献与互助，泰拉人类早就灭绝了。 　　这种反差，即便不是人类，也有些难以接受。 　　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异星神与各类魔兽主的覆灭和沉寂，各大庇护所的居民开始走出地下山峦，重新在地表之上建立家园。 　　而随着各大势力扩张的步伐……人与人之间的集群厮杀，也终于在一千多年后重现泰拉。 　　这时，怀光已经成为了那时赫赫有名的中立势力。 　　战争的双方，都希望怀光来帮助自己。 　　最初，怀光帮助了更加占理，更加弱小，被入侵的一方。 　　而这一方在击败敌人后，又极为报复性地欺压原本的败者一方，让怀光不得不站出来阻止，甚至帮助战败的一方对抗。 　　所有人困惑了。 　　“这是为什么？” 　　双方都感到不解：“为什么要如此反复？” 　　“我才要问为什么。” 　　怀光的使者不解道：“明明已经胜利，得到了资源，为什么一定要将对方全部消灭，俘虏变成奴隶？” 　　“斩草除根罢了。假如让这些家伙活着，未来恢复元气又来报复我们怎么办？假如有人借用这群难民的名号给我们放血怎么办？” 　　“就像是现在这样，如果我们早点把这群人杀掉，你们这群神棍也就没有借口起势头……说来也是，你们之所以这样前后变幻，就是想要放我们的血，然后反过来吞掉我们吧！” 　　很合理的猜测……倒不如说，这才正常。 　　以人类的逻辑来说，这的确是没有错的判断。 　　但怀光不是人类。 　　“我们不是你们任何一方的同伴。” 　　使者认真地说道：“我们只是希望没有入侵，也没有欺压，所有人都能一同生活在泰拉大陆，每个人都能吃的饱饭。” 　　“我不希望你们厮杀，而是统一，互相分享资源。” 　　“怎么可能！” 　　双方的使者都大怒起来：“他们可是高希尔人/莫斯人！你们搞清楚，他们和我们可是世仇，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你们。他们。我们。 　　高希尔人，莫斯人，瑟塔尔人，涅玛萨斯人，远岸人，大漠人…… 　　平原之民，山岭之民，群森之民，亚人，海裔，内部还能细分白之民，金之民，赤与铁之民，精灵矮人…… 　　住在山上，住在平原，住在森林，住在海边…… 　　不同的头发颜色，不同的语调，不同的故乡，不同的饮食习惯，不同的习俗…… 　　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不同。 　　这些都是人类内部能分辨出的，理所当然的不同。 　　但是，对于非人的怀光而言。 　　对于独立于人类之外，源于人类，注视着人类的怀光而言。 　　“不都是人类吗？” 　　怀光的使者不解地反问：“你们究竟有何不同？” 　　——对于那些异星神，对于那些宇宙的来客，对于那些火种中孕育而出的智慧魔兽和各式各样前纪元文明留下的生物武器…… 　　你们这些人类之间，看上去很重要很巨大很不能忽视的差异。 　　不就和人类眼中的蚂蚁差异差不多吗？ 　　只是很可惜，当年的泰拉人或许能理解，甚至他们为自己改造的各种精灵和白之民形态，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但现在的泰拉人类并不这么觉得。 　　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天生的，是他们独一无二的优越感来源，是胜过其他人的证明。 　　“不是一件坏事。” 　　离开后，怀光大群如此想到：“至少他们有强烈的自我认知和自豪感——等到日后，他们再一次统一为泰拉人，或许他们就能重新拾起昔日的荣耀。” 　　只是，至少是现在，怀光已经不想要再介入泰拉之上，任何与人类有关的纷争。 　　如若他们要杀，要互相屠戮，那么就去吧。 　　如若他们要互相毁灭，要彻底终结彼此，倘若这就是他们的选择，那么就让他们去战吧。 　　只要是人类自己的选择，那么怀光就会尊重。 　　但是…… 　　因为怀有期待。 　　因为还是怀有一种信任。 　　所以怀光仍然会维持当年互助会时，就定下的准则。 　　【我们会帮助所有人抗争天灾，对抗所有来自于人类之外，意图毁灭万物众生的灾祸】 　　【我们会秉持自己的信念和道德，做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与此同时，我们等待】 　　【我们会在无尽的时光中驻足，注视，沉默地等待】 　　【等待，泰拉人类，重新找回自己‘泰拉人’这一身份的那一天】 　　等待吧，等待是这宇宙最大的美德。 　　无尽的记忆幻象中，伊恩与遥遥站立在光中的双子对视。 　　白发青眸的先知与双子教皇对视，他一时间有些难言，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 　　“所以。” 　　伊恩轻声道：“你想要成为‘人’？” 　　【是的】 　　双子教皇……不，怀光大群平静道：【等到有一天，泰拉人类重新成为泰拉人的那一天，我们也就是泰拉人的一员】 　　【可如若有一天，泰拉人类自我消亡了……无论是内部战争，还是强者对决，亦或是自己选择开发了禁忌技术而消亡】 　　【那么，我们就会成为新的泰拉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待的理由 　　泰拉人…… 　　伊恩闭上眼睛，认真地思考这个词汇背后的涵义。 　　有谁能说怀光不是泰拉人类吗？ 　　怀光体内有着千百年来诸多泰拉人类的基因，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非常优质的基因，甚至还有失落纪元初期，纯血的前纪元文明泰拉人的基因资料。 　　单单以血脉来说，现代被各种异形和各种魔兽基因改造过的泰拉人类，才是真正的‘杂种’。 　　而以精神而言，继承了前纪元文明最高道德水准的怀光，也毫无疑问秉持了前纪元文明的崇高信念……迄今为止，怀光仍在遵守自己的诺言，千年如一日地不惜代价，为全泰拉人类预防天灾，阻拦灾害。 　　难怪……难怪所有人都说，‘怀光不需要对人类负责，但是因为崇高的道德，他们还是在帮助泰拉人类’。 　　伊恩回忆起了龙王们的话语，那些原本有些晦涩难懂的部分，如今一瞬间就变得明了起来。 　　是啊。 　　如果承认怀光与人类的关联，那么怀光就自然而然地拥有继承泰拉人之名的法统。 　　假如不承认怀光与人类的关联……那依照怀光这么多年对人类的无私付出，伊恩认为，全人类给怀光磕一个都不过分，亲爹妈恐怕都没这么亲。 　　“你想要取代人类？” 　　虽然心中明明知道对方并没有这个打算，但伊恩还是睁开眼，与那两双穿透了虚境的眸子对视：“而且，其他第五能级都有寿命限制，为什么你们没有？” 　　——这是飞跃种的特殊，还是黄昏种的特殊？ 　　【取代？并不。我们就是怀光，除非泰拉人类灭绝，不然我们不会尝试去成为这颗星球的主要智慧物种……这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大群的语气始终是平静，温和，不带有一点激烈的情感。但这也正常，千年来，祂们什么没见过？伊恩与祂的交流对白，恐怕都在不同人身上重复了好几次吧：【准确的说，我们想要成为泰拉人类的保底】 　　【现在的泰拉人类，不改变就会引来消亡，第五能级强者一次次地互相容忍和退让是有限度的，终有一天，他们会爆发毁灭世界的战争。我们估计，这大概在百年之内就会发生】 　　【到那时，我们会庇护所有愿意遵守我们秩序的泰拉人类】 　　【如果，即便在我们的庇护下，泰拉人类还是在内斗的余波中消亡，这只能证明他们已经不具备依靠自己的力重新寻回泰拉人之名号的能力。我们由衷希望泰拉人类能超越自己覆灭的结局，如若不能，我们将会启用泰拉人的完整基因库，从零开始，再造种族与文明】 　　大群口中几乎等同于重新开天辟地的壮举，在祂说来就和‘假如明天下雨，那就去把衣服收了’那样平静而自然。但伊恩却知道，怀光办得到，能轻松办到。 　　【至于我们为何能生存这么久……】 　　话至此处，伊恩察觉到，大群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你们人类不也是延续数十上百万年的时光也没有灭绝吗？】 　　【最初构成‘双子’和历代‘教皇’的菌丝……那些生物质结构，早就衰退，亦或是因为承载高强度战斗的负荷化作飞灰了。我们是新一代，一代又一代更新的大群，继承了所有前人的经验和记忆而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从未死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不过是无限镜面回廊中的一个又一个‘镜面’，但这只有我们自己能确定，而对于你们而言，是的，我们是永生的】 　　“原来如此……只要不介意自己的这幅‘躯壳’，单纯的记忆和信念想要永生就简单许多……” 　　伊恩喃喃自语：“换而言之，这也算是某种转世——只是你们一直在自己的身躯中转世，其中固然有磨损，但也同样能改变大群，防止大群固化，退转。” 　　此刻，他算是完全搞明白了怀光的本质。 　　这是一个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突变和演化，每一次同化新的圣职者，都会迎来一次扩展和进化的超级集群生命——虽然类似于虫巢，但却并非是真的虫巢，因为每个人的自我意识是独立的，只是他们可以通过怀光来共享。 　　而在肉体死后，圣职者的灵魂和记忆都会被回收，成为大群的一部分，帮助大群进行各种自我迭代的优化。 　　这就是怀光。怀光教会。 　　一群道德高到不可思议的非人……异形。 　　怀中之光，非光之光。因怀有希望而等待，因知晓自己并非人类故而谦逊。 　　所有怀光圣职者，都是自愿奉献出自己生命，进行近乎于新生之死的怀光圣仪，由大群同化其肉身变化成的高尚者。 　　而怀光的本体，在伊恩的眼中，其质量之庞大……甚至占据了整个圣山山峰，其脉络就如同山脉，直抵伊恩脚底。 　　祂们就是整个圣山圣地。 　　而即便知晓自己是异形，怀光教会也并不觉得自己帮助人类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 　　“人是心灵。” 　　伊恩低声道：“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对吗？所以即便肉体变幻多少次，你们依旧能坚持自己的信念和理想。” 　　【正是如此，人就是心灵】 　　大群意识对伊恩颇为欣赏，祂缓缓道：【在过去，有许多知晓真相的人类对我们的存在感到不解，他们无法理解我们为何要对人类如此付出，他们也不相信我们会无偿去施行善举……】 　　【我们要怎么和他们解释？我们自认为是泰拉人的后继，我们热爱奉献，无惧生死，为了所有普通的凡人而战，愿意为他们牺牲，愿意以自己的躯体为基石，开辟前往未来的道路】 　　【我们才是真正的人，而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发动战争，造成千万普通人流离失所，让血与火燃尽整个大陆的暴徒……才不是人】 　　如此说道，双子教皇此刻抬起头，眺望天空：【当然，我们并不是蔑视如今的泰拉人类，一味地只是崇敬前纪元文明】 　　【实际上，伊恩，我们非常钦佩泰拉人类】 　　低下头，双子教皇带着微笑：【我们没有贪婪，没有私欲，不畏惧死亡，不贪图享受，所以我们做到这些奉献是理所当然……】 　　【而你们，绝大部分泰拉人类，有着贪婪，有着憎恨，畏惧死亡，贪图享受，自私自利又自负自大】 　　【可即便如此，人类中，却总是会出现一些超越这些本能，摆脱了一切低级趣味的‘伟人’。他们有着所有的原罪，却将其一一超越，仿佛人类的所有缺点都不复存在】 　　【他们超越了自己的本质，成为了更上一层的存在，这是我们所做不到的——因为我们天生就是如此，故而无法体会这种超越而出的崇高】 　　【这就是擢升，一种升华】 　　【就如你一样，伊恩】 　　【这就是人类中的希望，我们真正愿意等待的理由】 ###第三百二十九章 摇篮计划的真相 　　就在此刻。 　　就在伊恩与怀光交流之时。 　　一条道路向所有人显现了。 　　随着山巅的光辉闪耀，所有人的心都因为一种强大的灵能波动而莫名震动，而一条道路便在虚实之间浮现，自众人足下绵延伸展，直通远方的圣山之巅。 　　此道仿若由光所铸，璀璨洁净。它又像是河流，奔流不息，绵延不绝，要逆着引力，携裹众人前往更高处。 　　周围的所有人，那些生活在曙光大道周边的人们全部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惊呼着合掌祈祷，对伊恩等人俯首致敬。 　　因为此乃神迹——怀光的神迹。是高居于圣山之巅的怀光之光对来客的尊重与邀请。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场众人中，只有依森嘉德颇为茫然，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冻鱼导师与筑路者分魂却都神情肃然（亦或是不摇晃尾巴），看向伊恩，又转头看向远方的圣山。 　　“这是怀光的欢迎开幕。”分魂淡淡道：“此景近百年未现，即便是龙王亲临，也没有过如此隆重。” 　　【上一次，铸光之路的开启，还是依森你颇为熟悉的人】 　　冻鱼导师谨慎地说道：【那便是你的曾外祖父，开拓者伊奈迦二世——也正是伊奈迦二世，帝国才引入了怀光教会，令其近乎成为帝国的国教】 　　【如今，帝国中，怀光教会的普及正是因为那一次可能的‘盟约’。无人知晓伊奈迦二世究竟与怀光达成了怎样的共识，但伊奈迦二世的确是怀光明面上表现出‘支持’态度的君主】 　　【而现在……】 　　冻鱼导师和分魂都看向伊恩：【怀光邀请的，便是伊恩】 　　“那正常。” 　　听到这里，依森嘉德便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半点也不奇怪伊恩能获得怀光的优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是伊恩，这很正常。” 　　“他毕竟是开辟了奥法道途者，对世界的改变，绝不逊色于我那曾外祖父！” 　　——你倒是震惊一点啊！虽然冻鱼导师和分魂也觉得伊恩的确有其实力和资本，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怀光在等着我们。” 　　而此时，刚才就好像入迷了般的伊恩回过神来，他对众人道：“走吧，盛情难却。” 　　众人行走在光上，这是一种颇为奇特的感觉，白色的道路既像是光，也像是血肉，更像是某种封存了光却还未凝聚的琥珀，金白色的光在内里流淌，人一旦踩踏，就会感受到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其中脉动。 　　伊恩能感受到怀光对自己的善意和欢迎……因为怀光大群认为，他是光，是超越了凡人世俗欲望的超人，是能改变泰拉重塑秩序的伟人。 　　说实话，伊恩自己都没有这么夸过自己，想都没这么想过。 　　他真的不太明白。 　　“我并没有将世界改造成前纪元文明那般的打算。” 　　在精神中，伊恩仍在与怀光大群交流：“至少不是这一代人。现在泰拉的强者政治我很喜欢，你们能接受吗？” 　　【即便是没有‘强者’，人类的社会一样需要一个‘强权’】 　　双子教皇，怀光大群轻声道：【这个强权的实际管理者是少部分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现在的泰拉类似，终究会有少部分人掌握更多的权利，去指引大群的方向】 　　“不一样。” 　　伊恩沉声道：“这个强权的实际管理者和监督者可以是所有人，所有人互相监督管理，每个人都是各自专业管理层的一部分。” 　　“前纪元文明泰拉文明的社会建设程度极高，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只有受人崇敬，已有功业在身者。” 　　【是啊，但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伊恩，虽然你口中一直说要独裁，但实际上，不就是正在建立这样的世界？】 　　双子教皇平静地回答：【所有人都互帮互助，每个人都是统治整个文明的强权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和权威……我们想要创造的，就是这样的社会】 　　【只是如今的泰拉文明还办不到这点，故而我们用怀光的力量与信仰来伪装那个强权，创造出圣山圣地这样的乐土】 　　【而你用你的AI去伪装……缔造你麾下安定平和的领地】 　　【本质上，我们都是为了那个最终的大同目标而过渡】 　　伊恩沉默了。 　　他没想到，怀光看的如此深远，居然就连自己制造泰拉之心只是为了过渡的想法都能看得出来。 　　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怀光从一开始就派遣了映光和辉剑等圣职者驻扎银峰领‘见证’。 　　他们注视了银峰领高速发展的全过程，以怀光大群的智慧和见闻，自然能看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伊恩心中一动：“银峰领的圣职者中，有几个是真正的‘你们’？” 　　【只有辉剑是我们的同胞】 　　怀光大群道：【辉剑当初面对驱赶魔兽进攻村庄的劫匪，以自己为诱饵将魔兽集群引开……驭光与映光都是一位主教的弟子，她们还活着，有崇高的道德和潜力，她们无需成为‘怀光’，也可以成为‘泰拉人’，所以我们不会将其化作同胞】 　　【不过，如若她们在死前愿意，那我们也会接纳她们】 　　“还有白雾主教……” 　　伊恩想了想，发现自己的成长轨迹自始至终都在怀光眼中，难怪对方对自己这么了解：“那么我弟弟呢？我弟弟按照白雾主教的说法，非常符合你们的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天才……” 　　【正如你所见】 　　怀光大群道：【最开始的怀光，是名为光素共生菌的存在，那本就是为了改造人类的升华之道的一部分，最初始的魔药原型……只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人类因为肉体和灵魂无法承受光素的改造，故而出现危机】 　　【现在的我们，已经转变成了另外一种超越物质的以太实体，但最初的光素共生菌肉体也接受了改良，它便是我们怀光升华之道‘魔药’的原型】 　　【你的弟弟在接纳光素共生菌这方面有额外优势，他自幼觉醒灵能，心灵纯净，而且基础很好……】 　　【说来也颇为奇特】 　　说到这里，双子教皇若有所思道：【你和你弟弟的灵能，与我们非常相似……甚至就是同一种？但却更加强大成熟……抑或说，走向了不同的分支】 　　怀光的预言，是能观察整个大陆，整个人类群族的运势走向，而伊恩的灵能，是观察自己所见之地的细微变化，每一次机遇的改变与反转。 　　“哈哈，或许就是同一个呢。” 　　而伊恩想到了指引之星，又想到了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他不禁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然后心中吐槽：（这该不会是某一世的我干了柯瑞兹恩没能干成的事情，真的把全世界所有人的灵能都汇聚在一起做了指引之星吧？） 　　应该不是全世界所有人的灵能，但至少是最强大最关键的那些灵能被融合了，譬如说双子教皇的预知视界和回溯世界，还有柯瑞兹恩的真视……哇，平行世界的自己可真是个坏东西！ 　　定了定神，伊恩道：“你这是打算全面支持我吗？” 　　【不算是支持】 　　大群道：【我们只能说，做我们过去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维护某地的稳定，保证当地居民的平安，如若是有非常的祸患，我们就会解决……当然，如若是敌国入侵，我们就只会保护当地发誓不参与战争的平民】 　　【我们会做的，其实就很简单……倘若你死了，我们就会维护银峰领的秩序，让你的继承者可以上位】 　　虽然开口就是‘假如你死了’这点比较让人难绷，但在难绷之外，伊恩又迅速察觉到一个关键点：“等等，如此说来，伊奈迦二世死于黯月动乱后……” 　　大群没有回答，但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大群不会撒谎，大群只会沉默。 　　“那就好。” 　　伊恩放心了下来：“等会我霞辉城那边的妖精之躯会找辉剑，向他指认一下我未来的继承人——假如我死了，依森大概率也死了，这样的话，第一位是斯科特，然后是亚德伯特，假如可以的话，我弟弟埃兰你们也可以教育一下。” 　　【倒也不必现在就交代遗言，你大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好活，依照你的奥法道途，你或许是最有可能活过两百年的强者，这漫长的时间，足以缔造出秩序，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这么长时间的话】 　　怀光大群似乎也有些难绷：【不过我们记下来了】 　　此刻，伊恩等人顺着铸光之路前行，他们行走的速度远超想象，在这条神圣的道路上，他们每跨出一步，就等同之前的千步万步。 　　很快，他们便抵达圣山山脚，而许多圣职者也来到了周边，他们双眸中亮起白色的光晕，带着微笑注视着众人。 　　“对了。” 　　看到这里，伊恩也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既然我们可以用精神交流，那也未必非要亲自见面……有什么大事，是非要让我们亲身到来的吗？” 　　【虽然可能你已经知晓】 　　大群道：【但作为我们认可的存在，我们需要向你展现这世界的一部分真相】 　　【来吧，跟随我们，前往圣山的最深处……有关于你朋友依森嘉德体内血脉的特殊，千星之兽的本体，那漆黑的钥匙，或许就是我们给予伊奈迦二世真相导致的结果，我们需要挽回自己的过错】 　　【至于你，伊恩】 　　说到这里，怀光大群顿了顿，祂们极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迟疑，但最后还是平静道：【我想，我们大概知晓，星神与泰拉人契约的真正内容】 　　【我们知晓‘摇篮’究竟是什么】 　　“什么？”伊恩愣了愣，然后睁大眼睛：“你们知晓摇篮究竟是什么？！” 　　怀光没有回答这个因为震惊而重复问出的问题。 　　祂们只是引领。 　　光铸的道路一路延伸，它直入山体正中央，一条宛如水晶凝聚的甬道，半透明的甬道中流动着白色的光之脉络，它一路向下，向下。 　　直抵‘终焉教条’。 　　“这是……” 　　不仅仅是依森嘉德，就连伊恩也在那螺旋向下，通向地壳深处的岩壁中看见了令自己震惊的事物。 　　尸骸。古神的尸骸。 　　火种之神，异星来客的尸骸。 　　庞大无比的巨蛇尸体化作了盘旋的道路，还具备生机的身体令伊恩不禁提出问题：“这不是还活着吗？你们圣山……不，你们怀光就这样亲自镇压？” 　　和其他人不同，有着星神之礼的伊恩可以清晰看见，异蛇帝虽然只剩白骨，但是祂脊髓中还有七百多个活跃的生机节点，每一个节点都是活性化的火种核心，只要让祂接触到适宜的环境，立刻就能血肉重生。 　　但是圣山——亦或是说，怀光大群的菌群本体，衍生出了无数菌丝缠绕在这骸骨中，甚至刺破骨壳，直入延髓深处，控制了所有的火种核心，保证异蛇帝非生非死的奇特状态。 　　和如今泰拉的第五能级不同，异蛇帝等火种之神的力量可能不及，但生命力却无比强盛，即便是死亡也可复苏。 　　毕竟，祂们不在乎什么灵魂和记忆，火种核心可以让一次次‘全新的异蛇神’在肉体上复苏，火种亦可以充当实体的灵魂，这或许也是一种进阶道路，但人类很难承认这种延续。 　　【的确如此】 　　大群道：【异蛇帝的力量可以活性化周边的所有生物生机，怀光圣地原本是一片不毛之地，如今却肥美地堪比最好的乐土】 　　【而之下，幻妄巨藻的灵魂虽然已经被我抹杀，但它却阻止了大陆的撞击与分裂，保证了之下‘千星之兽’本体的稳定】 　　【我们镇压祂的核心中枢，避免灵魂继续滋生。祂也具备一种奇特的精神波动，可以安抚人心中的暴力与憎恨】 　　此刻，众人也在经过幻妄巨藻所在的区域，怀光的语气此刻变得凝重起来：【所以，伊恩，你有没有发现】 　　【这些异星火种之神的力量，除却延续自己的文明种族外，似乎都具备某种奇特的‘能力’？】 　　“嗯。” 　　伊恩若有所思：“我也曾见过其他的异星火种……可能不是吧。迦南摩尔的世界树，似乎就有将整个世界变成盖亚园地的能力……” 　　【是的，就是如此】 　　怀光大群轻声说道：【所以，想象一下】 　　【假如说，所有异星火种的能力不再互相排斥，不再互相争斗，而是互相配合……】 　　【它能将这个世界，塑造成什么样子？】 　　“很美好……” 　　伊恩喃喃自语，他不禁想象那样的未来：“那样的话，泰拉将会成为一个……不对啊。” 　　说到一半，伊恩突然皱起眉头：“泰拉太小了，容不下这些大神——虽然听上去很美好，但泰拉当初可是要承载一千多个火种之神呢！” 　　“一千多个第五能级，毁灭吧，泰拉哪来的本事承载这么多火种之神啊，早就给撑爆了，源质也不够用。” 　　“除非……” 　　伊恩又想到了另一个词汇，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是那个，永动……” 　　【是的】 　　怀光大群平静道：【就是星神飞船的发动机，那坠落在我等星球上的天坠引擎，导致泰拉源质异常浓郁的源头】 　　【同样，也是摇篮计划的核心，拥有无中生有，质能转换之能的文明最终造物之一】 　　【幽晶永动机】 ###第三百三十章 环世界摇篮与怀光的报酬 　　永动机。 　　显然，怀光教会也知晓这个——祂们的原型毕竟是天坠时就已经诞生的双子，哪怕是凭借回溯视界，也能知晓当时种种的细节。 　　更不用说，怀光和龙岛也是合作关系，既然真龙能告诉伊恩永动机的存在，那么也肯定会告诉怀光。 　　但反过来，作为本地原住民，怀光或许掌握了更多有关于永动机的细节。 　　“永动机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恩停止继续向下的脚步，他眉头紧皱，朗声对大群说道：“摇篮，摇篮……我知晓，那环绕我们星域的庞大屏障就是摇篮——囚星天狱和摇篮本就一体，只是摇篮理应有‘离开’的可能，一扇封闭的庇护所也应当在未来有从内部打开的能力。” 　　“但是囚星天狱，就代表这扇门只能从外部打开，无论是暴力亦或是带着友善的释放……即便你口中说的是摇篮，但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不知道】 　　怀光给的答复非常简单：【或许按照你的说法，这的确就是囚星天狱，因为星神飞船的坠毁，我们也无人得到星神最后的留言，故而也不知晓打开摇篮之门的方法——但这个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你肯定也知道，既然创造主想要将我们保护起来，就代表外部的宇宙绝对是危险至极，对我们这些生命极其不友善的】 　　【无论是天灾还是强敌，那都不是现在的我们需要思考的东西。龙岛中封印的那个‘灾祸’我也知晓些许，未来或许我也会制造出一个强大的化身，作为龙王候补去镇守封印，但相比起在乎那个一旦脱出就会毁灭万物的灾害，我们不如思考，倘若我们能和平存续的话，我们又应当如何生存】 　　怀光的逻辑其实很简单——祂们大致知道终焉碎片的存在，但是思考这玩意失控不失控毫无意义。 　　失控了就大家一起死，没失控就照常生活，没什么好想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去认真推演一下未来的道路。 　　永动机，就是怀光的目标，也是摇篮计划的核心。 　　【如今的泰拉，之所以群魔乱舞，诸多天灾灾祸，乃至于异星魔神频繁复苏，都是因为此地并没有成为摇篮，而仅仅是一个地基】 　　怀光大群的声音在终焉教条区回荡，祂们的语调平稳，带着神圣的意味，即便是周边那些宛如藻叶的生物质结构都微微震荡，宛如拜服般蜷缩：【既然是地基，那么就代表创造主要创造的事物远远大于泰拉……想象一下吧，伊恩，既然创造主能创造出笼罩整个星域的摇篮外壳，那为何要在摇篮的内部，留出如此庞大的‘空间’？】 　　“为什么……” 　　伊恩喃喃自语，他此刻也深思起来。 　　星神把囚星天狱造的如此庞大，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半径五光年，要知道，放在地球的话，这就意味着连比邻星星系都囊括进去了。 　　联想到星神可以用时空凝聚态材料建造摇篮，伊恩的心中不禁一突：“难道说，星神其实想要在天狱……在摇篮内部制造出一个个巨型时空结构？” 　　【是这个思路】怀光淡淡道：【但是伊恩，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 　　【联想一下永动机吧，那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 　　伊恩并不胆小。 　　他也完全知晓永动机的本质是多么不可思议。 　　但是，他心中的猜想实在是太过分疯狂，令伊恩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总不可能是……星神要用永动机的无限能源，质能转换出一颗颗新星球供给所有物种居住，凭空制造出大量物质……制造星系级的巨构……” 　　【为什么不可能呢？】 　　怀光大群的声音宛如亿万人的重叠，带着一种圣洁空灵的韵味：【伊恩，正如你所说】 　　【千颗火种，千种种族，千般生态——我等泰拉上，寄宿有千星之兽，故而成为了千星之摇篮的基础】 　　【那么猜测吧】 　　【猜测，千星之兽真正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此刻，无论是冻鱼导师还是分魂，都陷入了沉思。 　　祂们大多都了解一些有关于千星之兽的信息，故而在知晓伊恩与怀光的交流内容后便开始思考……他们都早已知晓泰拉这颗星球的本质，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些过于宏大的方面。 　　但一开始思考，祂们便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假如真的如怀光所说，泰拉原本是那个名为摇篮的宏大计划的基础，那么如今，在诸多火种复苏的越来越快，泰拉人的矛盾越来越大，而可能的，永动机释放的源质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或许泰拉未来，将要迎来一个群魔乱舞的时代！ 　　魔兽的数量会越来越多，而随着源质密度不断提升，魔兽孕育出智慧的可能也会不断提升。而依照大部分强大魔兽，本质上就是异星智慧生命的退化这一点来看，或许未来的泰拉，真的会成为千个智慧种族共存，互相争斗厮杀的‘大养蛊场’！ 　　这是一颗星球绝对无法承受之重，倒不如说，就算是十个，百个星球都不够！哪怕是一千颗星球，在如今这个每一个火种都是星际文明造物的情况下，也是远远不够的！ 　　【这怎么搞啊】哪怕是妖精想到那种未来，都不禁喃喃自语：【到时候，天知道会出现多少妖精亚种，妖精乡会住不下的……】 　　所有人都看向冻鱼导师，目光颇为无语——这是住不住的下的问题吗？虚境都要爆满了！ 　　而柯瑞兹恩的分魂皱眉道：“那么，趁着那些魔兽都没有复苏智慧，就先将它们灭绝？” 　　这下轮到所有人都扭头看他了——什么经典泰拉强者思维，就屠屠是吧？也不想想魔兽里面第五能级也不少，真的打起来绝对毁天灭地，如今的升华之道就建立在丰富的魔兽群族上，全屠了，未来估计就只能全都修奥法之道了。 　　诶。 　　想到这里，伊恩反倒是沉吟起来：“这倒是个好宣传口号……” 　　【由衷劝诫你们别这样极端】 　　怀光大群提示道：【万灵殿致力于诸族平等共存，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这样的想法】 　　“我猜……” 　　而就在此时，之前一直都没有发言的依森嘉德开口了。 　　他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自己后，还是认真地说道：“假如说，我们一族的蚀光炼龙血脉，的确就和千星之兽有关的话。” 　　“那么，我猜，千星之兽真正的能力……其实是噬能。” 　　“吞噬能量，转换为自己的‘身躯’。” 　　依森嘉德抬起了自己的手，代表太阳神鸟的金色光芒正在他的血管中流淌，令他的手臂变得半透明，亮起一道道浅金色的血管脉络。 　　下一瞬，金红色的血焰便燃起，环绕他旋转，化作了一条炽热的火蛇。 　　他注视着自己血液化作的火蛇，喃喃道：“这是我觉醒了太阳神鸟后才发现的能力……只要我同时催动两个血脉，千星之兽的肉体就会开始剧烈的增殖，爆发，变成这样的血焰。而太阳神鸟的光芒也会因此而更加炙热。” 　　“如果说，千星之兽真的和你们说的永动机有关的话……” 　　抬起头，依森看向伊恩，他认真道：“那么，永动机就相当于我体内太阳神鸟血脉。” 　　“它一旦启动，那么千星之兽就会以我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增殖……膨胀！” 　　“实体的物质建筑材料。”恍然地点了点头，伊恩轻声道，他也完全明白了为何怀光会强调永动机和千星之兽的关系：“所以泰拉才是地基——永动机需要千星之兽作为增殖点，才能催化出大量万能的物质基础……” 　　实际上，按照伊恩的猜测，这一切都更加直接一点。 　　永动机的力量，可以直接用质能转换的方法，强行制造出大量物质。 　　是的，单纯的用能量转换物质，耗费的就是天量的能量才能转换出几个大分子结构。反物质反应能释放多么庞大的能量，就代表需要多么庞大的能量才能凝聚出那么一点物质。 　　可是，再怎么庞大，哪怕是太阳燃烧一千万次又爆炸一千万次，把整个银河系翻来覆去毁灭一亿万次的能量。 　　也不过是‘有限’。 　　可永动机，代表的是‘无限’。 　　只要给幽晶永动机时间，它就一定能攒够足够的能量，办到它能够办到的任何事。 　　这个本质上就是‘逆熵’的文明终极造物之一，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东西。 　　当然，伊恩也很清楚，幽晶永动机的出力绝对不可能是无限大。 　　它最多就是以有限的出力，可以无限的输出而已。 　　经典的无限大水库，但是只能用水龙头取水。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无限水龙头，也足够改造‘区区半径五光年’这样的球形空间内的一切了。 　　别的不说，先用永动机捏它十个八个星球，如今泰拉上诸国尖锐的矛盾立刻就能缓解了。 　　到时候，各大势力每个都分一个星球，开拓完了再分十个，反正只要保证引力稳定，多少个星球都无所谓，搓出一个恒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的资源不够这种问题，在永动机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而且…… 　　千星之兽，看样子就是一种质能转换效率奇高无比，最适合用来创造万物的‘创世火种’。 　　只要汲取足够的能量，千星之兽可以变幻成任何形态。它固然会吞噬泰拉上的万物，但反过来说，它也能创造万物。 　　只要能掌握千星之兽的操作能力，或许就是另外一个‘黑泥圣杯’——即便是再创造一个泰拉，对它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十个，百个，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此刻，众人已经降落至终焉教条区的最底层。 　　一望无尽的黑色平原，千星之兽构成的‘大地基石’。 　　“……所以说，如今泰拉大陆的地底，都是千星之兽吗？” 　　伊恩停顿了一会，不禁叹息着问道：“就是因为千星之兽固定了泰拉大陆的结构，所以我们才没有在天坠之灾中完全消亡？” 　　【的确如此】 　　怀光大群轻声道，祂们的语气也带着感慨：【如若不是千星之兽吸收了绝大部分天坠的能量，或许我们足下的大地也会像是天上的朔月那般被粉碎，溶解】 　　【但代价就是，千星之兽的增殖失控了一段时间，如若不是我们在最后关头，联合了泰拉所有势力，包括那时的诸多导师和一位始祖真龙将其封印，泰拉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伊恩凝视着眼前漆黑的不定形物质，这就是千星之兽的本体。 　　它的确与蚀光炼龙有些类似，也与柯瑞兹恩那样的夜影魂体有同样的气息……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黑色果冻块，的确无法给他记忆中，那些发生在前世，吞没大地的黑潮的危机感。 　　“建筑材料……” 　　伊恩抬起头，他对怀光大群道：“所以，星神的目的，就是要用千星之兽制造出一个巨大的，可以供所有种族，所有生命共同生存下去的乐园？” 　　他想到了‘先行者’留下的嘱咐。 　　“摇篮世界·静谧之环。” 　　此刻，伊恩终于明白了摇篮的正体，他匪夷所思道：“还有炽光悬星龙的遗言……” 　　【——你需要力量，而我将力量献上。但是，继承者……请一定不要忘记，你我与中枢（始祖真龙）真正的任务……为了保护所有的生命，为了将所有文明之火的种子收纳，你一定要将摇篮建立——】 　　【——将摇篮重塑，将壁垒建筑，终焉之魔不会是你的阻碍——】 　　【——继承者……成为永恒的‘环’，成为无限的‘光’——】 　　【——将‘火焰’拥抱吧——】 　　“永恒的环，无限的光……” 　　无限的光，代表的显然就是幽晶永动机。 　　而‘火焰’与永恒的环。 　　伊恩不禁抬起头。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岩石和泥土的阻碍，直抵那天穹顶端，熊熊燃烧的太阳。 　　‘火焰’代表的，是‘太阳’。 　　而将太阳拥抱的，永恒的‘环’…… 　　“是戴森环……是‘环形世界’……亦或是‘奥尔德森盘’。” 　　伊恩喃喃自语：“是了，我早就该想到——泰拉这鬼地方的材料学和以太根本不用讲什么物理定律，由千星之兽凝聚而成的生态圈也绝对完美无瑕，还会自我变动变化……” 　　一个环世界，如果是真的以宜居轨道为基础建造的话，它的大小将会是一颗星球表面积的数万倍。 　　而如果结构更大一点——毕竟以太宇宙不和你讲四大基本力——那或许就是数十万倍。 　　数十万倍的星球表面积，听上去就知道有多么恐怖，即便是一千个智慧种族也能轻松居住，甚至……可以和谐共处。 　　【是的，就是这样的环形世界——或许不仅仅是环形，而是以‘米’字形大致笼罩了太阳的诸多轨道，不断旋转的星系级超级巨构，甚至是一个以太阳为中心的碟形世界】 　　【一个将太阳都完全笼罩，所有区块都是宜居区的‘摇篮’】 　　如此说道，怀光大群的语气都带着一丝凝重：【甚至，不需要太阳，至少不仅仅是需要现在的这颗太阳】 　　【因为永动机的存在，可以无限的供应能量，凝聚出一个又一个全新的太阳——然后又制造一个又一个环，乃至于‘摇篮’】 　　【伊恩，想象一下吧】 　　【如果是那样的结构，在半径五光年的广袤时空中均匀分布，保持引力的平衡】 　　【那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片摇篮群落，可以供应多少生命存续，让多少文明复苏！】 　　话至此处，就连怀光也感到激动：【到了那时，泰拉的许多困境将迎刃而解，而失去了资源与生存空间的压力，我相信，整个文明都将迎来一次极其巨大的升华！】 　　【只要能找到永动机，那么泰拉上的一切困难都将被解决！】 　　是的，只要找到永动机。 　　但问题是…… 　　“怎么找到它呢？” 　　伊恩喃喃自语：“哪怕是炸掉整个泰拉，都找不到它的存在……永动机的出现，显然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啊！” 　　【炸掉泰拉？】 　　怀光大群有点不太理解伊恩的话语：【为什么要炸泰拉？】 　　“没什么，只是表示找到永动机的难度而已。” 　　微微摇头，伊恩眉头紧皱地说道：“我只是在想，您将我和依森嘉德，乃至于柯瑞兹恩的分魂叫过来，显然不是只是想要告诉我们一个秘密的。” 　　“环世界和摇篮的存在，您也早就有所猜测，只是引导我们自己想到而已。” 　　“既然如此，您真正想要说什么？” 　　【伊奈迦二世也想要找到永动机】 　　听到伊恩的疑惑，怀光大群不急不慢地说道：【泰拉的异常源质涌现，显然是永动机制造，而泰拉表面几乎没有任何秘密能瞒得过我们】 　　【唯有千星之兽内部，我们不知晓，所以伊奈迦二世出于种种理由，想要掌控千星之兽，检测其资料库，寻觅永动机的去向】 　　【这一步还未完成，但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如若千星之兽真的得到了永动机，那么泰拉早就被黑色的潮水淹没】 　　【其次，便是新大陆。新大陆出现在天坠之灾之后，那里的生态极其奇妙，而且因为超高浓度的灵能场域，甚至有许多亚空间迷宫直接与物质界相连】 　　【如果说永动机不在物质世界，那肯定就在虚境和亚空间中】 　　【只是这也不确定，我们只能保证，新世界那边或许会有收获，至少会有天坠飞船的碎片】 　　“你希望我们去找。”伊恩总结道，而怀光承认：【的确如此，我的使命是注视人类的进程，维护泰拉的平静。我的敌人是天灾，我没办法探寻每一个角落】 　　【而你们有实力也有欲望去寻找这似乎根本不存在的永动机，我只能相信你们】 　　伊恩没有立刻回话。 　　他只是在思索。 　　诸多前世中，的确有不少伊恩选择寻找永动机，而他们的结果都不怎么好，全部都没有找到。 　　目前来看，炸掉泰拉的那个伊恩说的很对——永动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物质实体，那是一种只要符合条件，就会自我出现的东西。 　　换而言之，伊恩觉得，幽晶永动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台机器，而是通过以太直接联系上‘大以太环流’这一星神真正终极造物的一个‘权限门’。 　　只要开启这个权限，那么大以太环流就可以从无限平行时空中提取出无限的能量汇聚而去。 　　前提是，有这个权限。 　　那么，这颗星球上，谁有可能拥有这个权限？ 　　当然是拥有星神之礼的伊奈迦二世和伊恩这一批继承者了！ 　　怀光大群即便不知道这么详细，却也完全能理解，星神之礼对永动机可能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这个满足条件恐怕也相当苛刻，不然的话，有许多世伊恩也有星神之礼，但却没有引导永动机出现。 　　——或许是没有找到天坠飞船中，对应永动机的操作系统……亦或是说其他的什么关键。 　　“我会尝试的。” 　　即便有如此多的疑惑和难点，但伊恩还是答应了下来：“永动机的确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的几乎所有问题，那就是我们这颗星球的最终答案，如果能找到，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怀光，如此艰难的任务，难道你只有口头的帮助吗？” 　　【当然不是】 　　怀光大群听见伊恩答应后，不禁带着笑意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找到永动机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带来新秩序的人，而你身边的朋友，更是与千星之兽密切相关者】 　　【你们是命运，巧合，乃至于一切因缘凝聚的结果，我们当然会竭尽我们所能地帮助你们】 　　此刻，伊恩看见，有两团光浮现在漆黑的千星之兽大地上方，隐约呈现出双子的模样：【伊恩，你的奥法道途已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我看得出来，你已有第四能级的能量源和数个第五能级器官，但如今在为‘躯体’和‘感知器官’而苦恼】 　　实际上，还有一个进攻手段。但伊恩并不着急，因为他有很多选择，而躯体除却冰狱浮尘外，或许也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而怀光也的确道出了自己的帮助：【我可以帮助你凝聚出最强大的‘光素之躯’，这是仅次于太阳神鸟的近光体质……当然，我察觉到，你身上的星神传承似乎也有类似的力量】 　　的确。伊恩微微点头，星神之礼中的确有以太化的能力，所以他不怎么需要这种虚体能力，只需要冰狱浮尘那样物质界的转换能力即可。 　　【所以】怀光大群微笑着到：【我们将给予你我们怀光的‘感知能力’】 　　【超时序感知，预知接口】 ###第三百三十一章 泰拉之心，给我推演！ 　　预知接口。 　　在这个词汇被道出的瞬间，一道巨大的裂口便出现在千星之兽形成的黑色海洋上方。 　　原本镇压古老神祇的岩层迸裂，白色的光辉从中溢出，继而凝结成一道道光铸的菌丝触须。 　　它虬结缠绕，宛如实体的龙卷，旋转着朝着千星之兽垂落，而与之相对的，在伊恩等人惊异的注视下，千星之兽形成的黑色海洋也开始旋转，如同呼应一般凸起，朝着怀光衍生出的触须交错而去。 　　【这就是为何我们可以确定，千星之兽如若没有发狂，便可作为一切的‘基础’】 　　怀光大群道：【因为只要我们的‘欲望’想要去‘铸造’，千星便会给予回应】 　　【或许也正是天坠时，众生都想要存续，感知到了这点的它才化作大地，支撑了我们如今所在的泰拉大陆】 　　光之触须垂下，而蜿蜒攀起的黑色海洋与之相交。 　　在这瞬间，一个巨大的漩涡伴随着浩浩荡荡的以太波动缓缓成型，一种绝难在物质世界见到的超高能级环境瞬间生成，然后瞬间消失。 　　白色的触须和黑色的海洋都退回。 　　只剩下一枚闪耀着白色光纹的‘芯片’，浮现在半空中。 　　【预知接口】 　　【第四能级·以太体·权柄·可食用】 　　【由以太感知延伸而出的超时空感知器官，运作原理与先知类同，但功效略逊，可以通过以太感知以自身为原点的时序变化，可以提前感知针对自己的攻击，阴谋与各种影响，即便是在并不知道任何情报的情况下被人谋算，只要可能会造成‘后果’，便可以提前感知】 　　【主动以以太真身激活，可以得到短暂的‘瞬时预知’能力，预见敌人的出手和结果，但如若敌人也有这一能力，该功能将会失效。提示：该功能不建议用于战斗，它是用于预知工程建设是否达标的‘检测设备’】 　　【警告：预知视界预见的是真实的世界，如若沉浸在对未来的观测中，将会彻底沉沦疯狂】 　　【蕴含源质：200000.0000核心单位】 　　伊恩双眸中银青色的光辉闪动，预知接口的能力让他有些既视感，这与其说是预知接口……倒不如说就是他的预知视界！ 　　只是预知视界的能力更加强大，瞬时预知直接延伸，变成了只要发动便可以持续的视界，而视界内，所有事情的好坏都将呈现出切实的走向。 　　作为代价，预知视界成为了‘灵能’，而预知接口就是一个普通的被动装备，只要装备了就有效果。 　　（看来是怀光根据自己的先知之能研发出的灵能造物，而我又根据这灵能造物制造出了我自己的先知灵能，加载在了自己的指引之星上） 　　伊恩若有所思，即便面对着可以补完自己钢之先驱的第四能级芯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而是聚精会神，认真看向足下的黑色海洋。 　　即便是伊恩如今已经可以说是第五能级下无敌手，他也不敢贸然观看千星这种恐怕不逊色于星神之礼，甚至更高的‘星神巨型工程建筑基础’。 　　要知道，预知接口这种东西，对于星神来说，也不过就是‘工程建设检测设备’。 　　但有些奇怪的是，回馈而来的，并非是虹色。 　　而是掺杂着些许虹的金。 　　在第五能级中，千星之兽已经算是最高等级，甚至可以说摸到了虹色可能代表的第六能级，可以改变整个泰拉未来的地步。 　　这并不奇怪，倒不如说，千星之兽本就有毁灭泰拉生态圈的能力，这就是保底了。 　　可居然真的是保底，让伊恩心中有些疑惑：“千星之兽，真的就只有这点能力了吗？”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千星之兽可能只是星神打灰用的水泥建材，可它毕竟是火种，是一个极其发达的超级虫群火种，甚至是可以与星神并肩作战的那种。 　　它绝对有抵达第六能级的资料，即便是不适合人类和泰拉使用，也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银色的光芒大盛，伊恩认真用星神之礼观察。 　　【千星之基】 　　【第五能级·万能实体·权柄·可食用】 　　【由原本的千星火种改造而来得到的万能材料，可以通过以太选择，塑造出物质界中的绝大部分材料。因具备一定危险性，故而没有得到相关权限许可不会被激活，维持沉寂状态】 　　【如今，千星火种与千星之基呈现出分离状态。这是为了保护千星火种的安全，也是为了保证泰拉生态的安全】 　　【警告：千星火种已被剥离！】 　　【警告：千星之基处于无控制状态，无法被正常利用！】 　　【警告：远离危险建筑素材！】 　　刚刚开始，便是一大串警告亮起，几乎要刷屏。 　　伊恩冷静地关闭了所有的警告，不动声色地微微浮起来一点，与千星之海拉开一点距离，然后看向怀光大群的方向，斟酌了一下言语，然后道：“呃，虽然只是可能，但是教皇冕下……” 　　“有没有可能这样利用千星之兽可能会有点危险？” 　　【只要用足够大的计算力控制就没有问题】 　　而双子教皇对此并不意外：【你和伊奈迦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问题也差不多，我们也的确知道，千星的火种已经被剥离，大概是在应对天坠之灾时触发了‘紧急脱离’的程序】 　　【但也正因为作为核心的千星火种脱离，我们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压制千星之兽，不然的话，如若千星之兽的运作程序启动，我们再无任何可能阻止它】 　　【而现在，我们甚至能用欲望和计算力向千星之兽呼应，而它也会回应，帮助我们塑造出一些正常手法根本无法锻造的强大造物】 　　【就如同你眼前的‘预知接口’，如果是在外界，想要制造出这样的灵能芯片，即便是举国之力也难办到。不是技术，而是几乎没有可以承载如此强大灵能力量的‘物质’，除非自己修行，亦或是从魔兽身上掠夺，这才是第四能级稀少的原因】 　　伊恩低下头，看向足下的千星之兽。 　　他此刻有些了然。 　　千星之兽因为天坠之灾的冲击，虽然挡住了绝大部分破坏，但因为天坠太过恐怖，所以触发了紧急逃生程序，作为‘灵魂’的火种如今不知所踪。 　　现在的千星之兽，是纯粹具备一定生物本能的‘材料’与‘躯壳’，因为没有大脑，故而只要计算力和条件符合，谁都可以多少利用一下它。 　　怀光可以将其作为锻铸珍贵素材的原材料库，而帝国……制造出了依森嘉德这样的‘漆黑之钥’，可以让太阳神鸟的意志进入千星之兽内部，进而控制它。 　　不仅仅如此，学识之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有清月尖塔那边的‘融合’，将千星之兽的一部分子体与人类融合，这也不失为一种尝试控制千星之兽的方法。 　　甚至……看仿身夜影…… 　　“你们是不是已经在虚境中找到了千星火种的痕迹，所以才这么做？” 　　伊恩在心中向柯瑞兹恩分魂询问：“亦或是说，你们也打算和伊奈迦一样，人造一个千星之兽的核心？” 　　“更多的是想要得到千星之兽中蕴含的知识。” 　　分魂有问必答，祂看向依森嘉德，若有所思：“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伊奈迦当初的目的居然是这个……完全控制千星之兽吗？” 　　这就是怀光的究极目的。 　　祂们想要控制千星之兽，找到永动机，继而建造‘摇篮’。 　　只要摇篮的无限资源达成，那么人世间的所有问题都将被解决，而崇高的泰拉人也可以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下逐渐成长。 　　甚至，就连那些升华者，因为大量超高密度的源质被利用起来，用于建造巨构，他们也不至于保持这种随时燃烧自己的状态。 　　虽然力量可能会下降一点，但却能活的更加漫长，说不定还能通过奥法道途调理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第五能级拥有的实力。 　　而学识之都则是尽可能地想要从各方面获得更多的知识，目的的话，每个尖塔主的目的都不一样，首席大学士更是柯瑞兹恩这样的疯子，很难说‘整体的目的’。 　　千星一开始就在泰拉，这是‘建筑材料’的本地适应化。 　　至于包括始祖之龙在内的诸多真龙抵达泰拉，可以说是‘施工队到场’。 　　按照龙王们的描述还有伊恩自己看见的诸多记忆，始祖真龙中一个个都像是超级战舰，祂们根本就是星神的建设平台！ 　　有了材料，有了施工队和建设平台，本来就应该开始动工才对——但实际上，还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工程能源。 　　也就是永动机。 　　只有永动机，才能负荷星神建设巨构的耗费，并且维持巨构漫长时光的存续。 　　而星神飞船带着火种过来，本质上是入住的住户。等到永动机与始祖真龙他们接驳，就可以开始建造摇篮了。 　　其中约束的终焉碎片，可能是研究，甚至…… 　　可能是某种蛊惑，欺骗终焉的工具！ 　　这就是伊恩从一开始知晓星神飞船中居然有终焉碎片时产生的疑惑——假如说，星神真的要研究终焉碎片，为什么要把它带到囚星天狱里面？假如产生感应，岂不是说自己主动暴露？ 　　知晓摇篮之后，伊恩就更加不解，摇篮明明是一个保护诸多文明的庇护所，却把大敌的一部分送入其中，怎么想都是没事找事啊。 　　除非。 　　摇篮的建立，就需要一个‘碎片’作为遮蔽。 　　无论是抵销终焉的感知，还是给终焉一种‘这片星域已经被解决了’的错误讯号，都能解释星神飞船携带终焉碎片这点。 　　但最后还是出意外了。这也没有办法，或许就是泰拉这个摇篮运气不好吧……至少如今，终焉碎片被封印的很好。 　　等等。 　　想到始祖真龙们作为‘建设平台’，必须要与永动机接驳，伊恩突然想到，自己看见过的某一世前世中，就有前往泰拉星域边缘的星核碎片中，寻觅‘遗产’的动向。 　　那或许，也是为了寻找让永动机出现条件的一次尝试。 　　只是，那个机缘，如今就在‘二皇子米卡埃尔’手中。 　　“幸亏去了一趟学识之都。” 　　伊恩不由得感慨道：“不然的话，又要走一大圈弯路。” 　　无论是通过龙岛渠道跑去星外转一圈一无所获，亦或是找半天结果发现就在米卡埃尔手中，都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这种早就知道结果的剧情，就该直接跳过！ 　　伊恩实在是想要跳过太多东西，除却能得到实际收获的行动。 　　就比如说现在。 　　伊恩向前走，从白色的菌丝触须中接过了那纯白的光之芯片。 　　他将这芯片按在自己的额头处。 　　登时，澎湃的以太和灵能就狂涌而来，朝着伊恩的大脑，脊髓处涌去，凝结成了一个全新的光体器官。 　　没有任何凝滞与排斥，就像是融入自己的一个全新器官那样，伊恩得到了自己的‘预知接口’，自己的‘以太感知器官’。 　　在这一瞬间，伊恩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浮现。 　　睁开眼睛，无尽数据如同瀑布一般流动，先知感知到了，过去未来仿佛都在自己心中，无尽的过去凝结成最为坚固的基石，令他可以登高眺望，见证更多的‘可能性’。 　　以自己固有的信息，展开推演…… 　　推演…… 　　“这不就是推演吗！” 　　睁开眼睛，伊恩察觉到一个令他颇为惊讶的事实：预知接口在他身上，在他的灵能推动下，并不单纯只有简单的‘被动预知视界’和‘心血来潮’这种特殊感应，还有一种类似于树海之灵曾经为伊恩做过的‘推演’！ 　　只需要计算力，就能大致推演出些许未来的详细走向，近乎于道途的‘推演之能’！ 　　“需要的计算力很多！” 　　伊恩微微感应，就察觉到这个推演之能需要的计算力之庞大，哪怕是泰拉之心也需要做好准备才能进行，也难怪当年的树海之灵只是测试一下就耗费了自己百年来积累的资源，倒也不怪祂。 　　不过现在…… 　　哈哈，树海老东西，你的推演最没用啦！我自己也有了！ 　　伊恩露出笑容，不仅仅是‘钢之先驱’距离完全形态更进一步，也是因为，他自己拥有推演之能后，就能将其刻录进泰拉之心。 　　如此一来，泰拉之心就也具备一定的预言，推演能力，无论是针对人亦或是事，有着这个详密混沌算法的泰拉之心，可以自己决定绝大部分事件了！ 　　甚至…… 　　伊恩能想象。 　　一个升华者想要选择某个血脉真形，亦或是说冥想法为自己打下根基，但是他不清楚哪条路最适合自己，又应该如何修行。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向泰拉之心申请推演！ 　　不是伊恩这样的全功率推演，而仅仅是针对这门冥想法的修行，泰拉之心可以计算出理论最优的适配修行法，让人类自己去抉择自己的道理。 　　推演只是一个辅助建议，而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人类自己！ 　　除此之外，针对一些科技实验，泰拉之心也能像是伊恩自己用先知预言测试一样，去辅助科研人员研究科技。 　　最起码，一些简单的思路错误都可以被避免。 　　这样的科研效率，天知道要提升多少！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小规模的‘道途预知’。 　　伊恩自己从道途中得到了不少好处，所以他很清楚推演之能的重要性，预知视界与预知接口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共鸣作用，让他异常欣喜。 　　而且，这也能契定银峰领的优势。 　　同样是奥法道途，其他人的奥法道途只能苦哈哈地自己修行，需要等待开发新的冥想法，哪怕是有计算机器辅助，也肯定不是面向所有人，注定不公平。 　　而银峰领的奥法道途，不仅仅有作为魔力被释放的‘计算力’，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专属于自己的推演和测算，领主伊恩更是源代码的掌握者，手里的完整传承都有一个，进度领先其他人一大截！ 　　那时，最普通的银峰人，也可以高呼一声‘泰拉之心，给我推演！’，继而得到自己后续修行的建议——这种辅助人类的能力，就是AI最大的功效！ 　　归根结底，AI就是工具，即便能代替人进行许多作业，但想要最有效的利用，还得是辅助人类进行工作。 　　当然，伊恩不会那么简单地就开放这功能……必须得是对银峰领有贡献，亦或是愿意付大价钱的人，才能得到泰拉之心的推演权。 　　这是从那些富人和升华者手中回收财富，再次转移到整个领地的过程，伊恩可不会在这方面慷慨大方，所有想要更进一步的人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法不可轻传，力量更是如此。 　　等着吧。 　　伊恩心想。 　　在升华之道这一赛道上，伊恩的确落后了太多，即便是开了这么多挂，也难以追上那些有着复数第五能级强者的大势力……但奥法道途就不一样了。 　　如若全泰拉人都去转入奥法道途，那一切就都反过来，是全泰拉人都要追赶他，为他提供资粮！ ###第三百三十二章 前往新大陆的准备 　　【看得出来，你得到了极大的收获】 　　双子教皇察觉到了伊恩的喜悦，也笑着道：【很遗憾，我们也就只能帮助你到这里——我们能庇护你和你的朋友，如若你未来要进阶第五能级……我们也可以为你掩饰异象】 　　【但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做更多。伊恩，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能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是的。我也不会奢求更多。” 　　伊恩回过神来，带着谢意对双子教皇行礼：“我的第五能级‘顶座之血’早已集齐，只要完善第四阶段，就无需再去冒险，怀光的帮助使我轻松跨过一步，我非常感激。” 　　【你的身躯还需要一次蜕变】 　　双子教皇轻声道：【以及你自己所说的‘武器系统’……这个我们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伊恩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如若你想要学习学识之都守护者的万变枢机之躯，你可以询问你身侧的大学士分魂。除此之外，你的友人依森嘉德也是一个选择】 　　怀光看向分魂和金发青年：【学识之都在与帝国和延疆合作后，在千星之兽的基础上，率先于冰狱浮尘的研究方向得到突破】 　　【守护者的躯体，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机械版千星之兽，可以随意转化，随意凝聚成极其强大的形态，不需要时再还原，节约能量】 　　【而太阳神鸟的光磁之躯，也是一种极佳的选择，你已是不动坚城，所以很难完全转换……但你有双躯，妖精之心。既然如此，可以妖精之躯尝试模仿一下，我们怀光拥有的光素之躯也可以为你打点基础】 　　伊恩微微点头，怀光的意见都很好，柯瑞兹恩显然对冰狱浮尘和千星之兽都有所研究，不学学的确可惜了。 　　但伊恩真正想要这种纳米之躯的原因，其实不是战斗力。 　　而是它可以作为万能维修工具，如同摩瑞恩钢那般，修复各种前纪元巨建。 　　譬如说南海的轨道加速器和太空电梯……如今，这两个巨构的修复应该提上日程了，反正过段时间米卡埃尔大概就要去找阿克塞尔自爆，他们没时间观察南海的。 　　之后，伊恩便可以发射一些资源机器人，在星外获取一些珍稀的矿物和微量元素资源……最重要的是避开其他势力的视角。 　　【至于武器系统】 　　怀光道：【远岸岛中，有前纪元文明的‘地幔开采设施’，在失落纪元时被武器化，是能直接破坏星球地幔结构的超级质能武器，远岸岛借此击杀了数头巨兽，将其转为岛屿扩展的地基】 　　【延疆有着最强大的前纪元文明灵能机构遗产，想要在灵能方面有所精进，就可以去那边见识见识】 　　【当然，你有现成的】 　　怀光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伊恩的亚空间：【锖钢龙之躯内蕴无数奥秘，真龙本身就是完美的星神造物，而炽光悬星龙的神髓也是如此，只要掌握，那么你甚至可以掌握引力与扭曲时空的奥秘】 　　“是的。” 　　伊恩也赞同，过去的伊恩或许的确去过远岸岛和延疆，并得到了其中的奥秘，但既然如今的他拥有暗金巨龙，那么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去开那些支线。 　　只是，伊恩之所以没有直接拆掉暗金巨龙，把它的核心装在自己身上，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锖钢龙所有的结构都太大了，我很难用得上。” 　　伊恩皱眉道：“即便是我用以太真身承载，我也不可能完全复刻真龙的核心，因为真龙的核心是实体，而以太真身是以太凝聚体，必须要经过改造。” 　　“可就连改造的思路，我一时半会也得不到，如果非要强行学习，也必须要拆掉锖钢龙之躯才能获取，而我暂时还需要锖钢龙之躯作为战力。” 　　哪怕是伊恩自己不用，未来交给领地的某个人操控，也是准第四能级战斗力，拆掉作为材料太可惜了。 　　“你们有什么建议吗？在不拆掉锖钢龙之躯的情况下，学会真龙操控引力时空的方法？” 　　伊恩必须承认，自己在升华之道方面，的确比不过怀光这种屹立于泰拉大陆千百年仍然顶流的超级大势力。 　　所以，他就问！ 　　假如询问不需要代价，那也是某种意义的白嫖！ 　　而怀光果然非常愿意帮助伊恩，在沉思了许久后，祂们缓缓道出一个可能：【我们自己本就是‘非人’，得到了真龙的力量，也无需思考以太真身等问题，直接复刻即可】 　　【但是，你无法掌握真龙之力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你并非是真正的龙血，也没有像是那些‘龙血升华者’从弱到强，掌握真龙的力量，而是直接操控一个第四能级的真龙之躯】 　　【我想，既然你已经拥有星神之魂，可以操控多个躯体……那为什么不尝试真的变成真龙，快速走一遍真龙成长的路途？】 　　【亲身体会，你肯定能有所收获】 　　“亲身体会？” 　　怀光的建议令伊恩微微皱眉，这是要他变成一颗龙蛋再成长为真龙？ 　　哪怕再怎么快速，也需要十几年时间吧？ 　　即便伊恩的目的只是学习，可能只需要几年时间就能搞定，但所需的时间也太长了。 　　【未必是真的龙】 　　怀光提醒道：【只是让你体会一下相应龙血成长的过程，让你可以更好地掌握锖钢龙与炽光悬星龙的力量，这是人躯通过‘学习’难以办到的‘亲身体会’】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伊恩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亲身体会‘龙’的成长？ 　　仔细想想，这个办法还真有！ 　　“结晶龙躯。” 　　伊恩若有所思：“青瞳的以太结晶龙之躯……虽然如今只是幼雏，但如果想要成长也能很快——最重要的是，以太结晶龙之躯完全可以承载真龙的力量！” 　　“只要我能在以太结晶龙之躯中，将锖钢龙和炽光悬星龙的力量修出来，那么我完全可以说我彻底掌握了这两种真龙的神力——我的武器系统就彻底完成了！”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方法。 　　伊恩借助青瞳以太结晶龙作为‘超越种’的潜力和适应力体会真龙的神力，如果能成功，那么这一具以太结晶龙之躯，就将得到极其恐怖的力量。 　　到时候，青瞳将会直接得到近乎于真龙的力量，而伊恩也将得到珍贵的经验和资料。银峰领突然冒出两大战力，双赢中的双赢！ 　　有意思。 　　伊恩心中一时涌现出许多想法，但最后却只是抬起头，感谢怀光的建议：“事到如今，前路究竟要如何走，我已完全明了……摇篮，千星与永动机的信息，更是珍贵的无以复加。”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伊恩认真地说道：“这并非是‘报答’——我知道你们怀光想要帮助我仅仅是出自于自己的判断，不是为了好处，但我也同样如此。” 　　“如果你们有什么是需要我才能办到的事情，那么请嘱咐，我很乐意为高尚的人解决一些麻烦。” 　　【……如果非要说的话】 　　怀光大群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声叹息道：【请好好地教育你的子民吧】 　　【如若有一天，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能互相帮助，都能为他人的痛苦和悲惨遭遇感到悲痛，都能致力于消灭所有的悲剧与矛盾……那么我将会感到无比的开怀】 　　【而我们怀光，也终于可以融入人群之中，享受等待的长憩】 　　“……我会尽可能办到。” 　　唯独这个，伊恩难以打包票，他也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至少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顺着原本的出入口，离开了沉寂的千星之兽所在地，回到了圣山外侧。 　　“真没想到，我遇到千星之兽时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在圣山山腰上，依森嘉德的感觉颇为奇妙，他眺望着远方渐渐垂落的夕阳，不禁颇为感慨：“我还以为，我的血脉和‘秘钥’遇到千星之兽就会触发，继而引动一系列后果呢。” 　　“那得千星之兽启动，你才能输入指令啊。” 　　伊恩耸了耸肩，他一开始也有些担心这点，但预知视界和怀光都没有反应，证明依森嘉德接触‘没有被激活’的千星之兽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在记忆中，牺牲自己让千星之兽重归平静的依森嘉德，好像已经第四能级了，现在的依森实力还比较弱，所以才没有效果。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秘密】 　　而冻鱼导师尾巴剧烈摇晃，祂虽然已经是这个世界的高层之一，但一些真正隐秘的要闻还是知晓的不多：【怀光教会的本体我固然知晓，但是却未曾想，千星之兽居然是天父星神他们的建筑材料】 　　【我们的泰拉，居然是被选中的地方吗？】 　　喃喃自语了一段时间，冻鱼导师突然飘到伊恩眼前：【伊恩！假如一切真的如怀光和你所说，那么我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伊恩难得见到妖精这么严肃的样子，便也认真回问。 　　冻鱼导师严肃地说道：【坠星城，恐怕也是天坠遗物……甚至就是当年星神与泰拉对接的‘施工平台’之一！】 　　【因为在那里，我们妖精的‘光素熔炉’，就是一个极其奇特，原理不同于‘以太炉心’的半永动机！】 　　冻鱼导师神情肃然，而祂的猜测非常合理。 　　在以太宇宙，一个不依靠以太就能运转的‘半永动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假的，另一种是它表面上不用，实际上在更深层次的原理中利用。 　　光素熔炉的具体原理，妖精们现在还没搞明白，不过祂们也不是很在乎这个。 　　可现在看来，一个迥异于其他以太炉心的半永动机，是否就与那极其神秘的‘幽晶永动机’有所关联呢？ 　　“我会找时间去坠星城的。” 　　伊恩闻言，不禁也眉头紧皱，他认真地记下备忘录，然后摇头：“但最近这段时间，最起码，在各国的奥法道途有一定成就前，我的肉体是不会离开圣山的。” 　　【并不着急，我倒是可以回去，问问总理事长（妖精女皇）】 　　冻鱼导师点了点头，祂不像是马赫迪和依森嘉德，谁都知道这两人被圣山庇护，妖精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唯一一次出场是崇灵武装上的宝石——这谁能认出来？ 　　所以，祂可以自由离开圣山：【那么等待答复吧，我先走一步！】 　　冻鱼导师走的很快，而分魂叹了口气，忧郁地看向学识之都的方向：“本体被封印了——联系已经完全隔断。”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想骂骂大宗匠啊——主动融入守护者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在此之前每一位首席都从未输给过守护者，可在他之后，首席就没有赢过了！” 　　——哈哈，倒霉蛋。 　　伊恩心中没有半点同情，只有一点幸灾乐祸，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与依森嘉德交流：“正好，在圣山待一段时间，我们都可以沉淀一下，好好修行，掌握自己的力量。” 　　“嗯。” 　　见到了千星之兽，也见到了怀光的强大力量，一路与伊恩共同战斗，依森嘉德也察觉到了自己如今本体的实力有些累赘。 　　虽然因为太阳神鸟血脉与蚀光炼龙的融合，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很难固化下来，成为他真正的实力。 　　“不过。”金发青年还是谨慎地提出一个可能：“哪怕我突破到了第三能级，其实也没什么用吧？事到如今，第三能级已经无法应对我们要遭遇的危险了。” 　　“到时候你开龙躯不就得了。” 　　伊恩还记得依森嘉德用自己的血，带着安法直接接驳进暗金巨龙身躯的事件，他半点也不怀疑依森嘉德有这个能力：“初步完成钢之先驱后，我的本体实力已经远远超出锖钢龙之躯了，带着反而有点累赘。” 　　“没有第三能级的心光体，你就算想操控，计算力也不足。” 　　说到这里，伊恩侧过头，看向遥远帝都所在的西南方向：“而且，依森。我们注定是要回到帝都的。” 　　“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血脉，以及阿克塞尔的阴谋。” 　　白发的先知感应着自己体内不动坚城中隐藏的秘钥：“因为帝都正在等待着我们。” 　　“至于现在。” 　　闭上眼，伊恩将精神投放至遥远的大陆最南端：“我恐怕得找个机会，前往新大陆了。” 　　让伊恩以人类之躯，前往新大陆，总是千难万难，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没有机会。 　　妖精之魂和不动坚城融合成了钢之先驱，以马赫迪的身份呆在圣山，短时间内没办法离开。 　　而妖精之躯必须得呆在南岭主持工作，必须时还得迎接妖精之魂的降临恢复实力应对战斗，根本走不开身。 　　假如是其他人，此刻恐怕已经头疼的要死，分身乏术，不知如何是好。 　　可伊恩不一样，他有的是‘分身’。 　　【青瞳】 　　此时此刻，南海结晶湖中，以太结晶龙青瞳抬起头，聆听自己脑海中传出的声音：【借我一下你的身体——长时间借用，可能会改造的很过分，但力量绝对不弱！】 　　【好的，爸爸】 　　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智慧，青瞳没有半点迟疑，非常流畅地说道：【我的性命和身体都是你的，你要就拿去吧】 　　【……】 　　过了好一会，伊恩才有些费解地问道：【等等，青瞳，我就不问‘我的性命和身体都是你的’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当父亲真不容易啊 　　对于青瞳来说，一切的逻辑都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大部分时间可以双性繁殖，必要时可以单性繁殖的生物，结晶龙的确有‘父母’的概念。 　　虽然是由以太结晶龙单性繁殖而出，青瞳理论上只有母亲，但因为母亲在青瞳还是龙蛋时就逝去，所以青瞳在诞生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与伊恩等人相处。 　　而作为离开蛋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教导青瞳脱离蛋壳，教导青瞳如何控制自己‘其他身躯’的人…… 　　伊恩在青瞳心中，毫无疑问就是近乎于‘父亲’一般的存在。 　　甚至就连经常出门，很少回来，但是一回来就会带大量礼物，还会教导自己变得更强（冥想法和源质炉心）这点，都完美符合父亲的定义！ 　　顺便一提，一直带着自己玩，熟悉周边地形，照顾青瞳的鲨鲨，在青瞳眼中是‘养母’。 　　而在养殖地照顾其他身躯的好心大叔安多尔，就是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很和善也会给自己买礼物的‘外地叔叔’。 　　带着自己熟悉南海大迷宫，带着自己一起和妖精玩的霜蝶自然是‘姐姐’。 　　而也会和自己一起玩，甚至给自己讲故事的埃兰，就是‘哥哥’。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啊！青瞳一直都为自己的家庭成员而感到开心……虽然母亲离去的很早，但只要自己能快快健康长大，那么母亲也肯定也会为自己高兴的吧。 　　“……这什么辈分啊，你叫埃兰哥哥却叫我爸。” 　　——干脆叫我大哥哥得了，反正我和我弟弟都经常和你融合。 　　伊恩虽然觉得很怪，但是并不能反驳太多。 　　因为实际上，对于埃兰来说，他也更接近于父亲而不是哥哥。 　　长兄如父嘛。 　　他微微摇头：“那生命和灵魂都献给我这句话是谁教的？我猜是安多尔。” 　　【的确是叔叔！】 　　青瞳认真地回答，祂其实非常敏感聪慧，不禁有些忧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叔叔是写小说的时候会自己嘟囔一些句子，我听上去感觉很不错，所以才学了一点……不要怪叔叔好不好？】 　　“没。”伊恩叹气道：“只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安多尔居然成了文化人——他居然真的开始写小说了吗？还挺厉害的。” 　　说是这么说，伊恩也没有阻止青瞳继续叫自己‘父亲’——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很介意，只是对青瞳智力的进步速度感到惊讶。 　　相较于智力持续提升，但直至如今，也不过像是十岁左右孩子的鲨鲨而言，青瞳的智力已经明显超出了‘孩童’的范畴，祂非常敏感，敏锐，甚至已经学会了‘遮掩’。 　　因为伊恩的惊讶，青瞳有些沮丧，而且不再称呼伊恩为‘爸爸’，祂甚至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就像是说错了一句普通的话。 　　“你成长的这么快，我也很高兴。” 　　斟酌了一会，伊恩用灵魂安抚着远方的青瞳：“你若愿意称呼我为父亲，我并不介意，就如同霜蝶称呼我为父亲，我也乐意接受。” 　　“只是。”他顿了顿：“如若，你真的愿意自称为‘银峰之子’……” 　　“那么青瞳，你的未来，就不能如此‘悠哉’。” 　　听到这，青瞳反而精神起来：【我不怕辛苦——我愿意为父亲您做些事……我，可以努力】 　　实际上，这就是一部分少年心性，渴望被‘认可’继而去做‘一些事情’。 　　伊恩很清楚，有些时候，感情并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亦或是接受，偶尔得去索取亦或是去帮助其他人。对于青瞳来说，祂诞生以来就一直在接受伊恩的优待，帮助和培养，可在祂自己看来，自己基本上是无忧无虑的在玩耍。 　　在智力越来越高，越来越能理解伊恩如今的处境的情况下，青瞳感觉到了一种近乎于惶恐的感觉——祂似乎成为了局外龙，只能看着‘父亲’和其他‘亲人’不断行动，而自己停留在原地，有一种好似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祂才会如此迅速地答应伊恩听上去其实颇为无礼的要求——那可是祂的一部分身躯，生命的三分之一，居然就这样直接交付。 　　当然，对于伊恩来说，事情并非如此。 　　有鲨鲨和青瞳保护南部沿海，即便是伊恩在对阵恶魔军团时，哈里森港与迦南摩尔的商路也没有被飞焰地的海军截断。与之相反，鲨鲨和青瞳几乎是玩闹般那样，就解决掉了好几支企图隐秘从海路潜入南岭的飞焰地特殊行动部队。 　　而且，青瞳原本就不需要做些什么，祂只需要守护好南海大迷宫，等待伊恩过去接手即可。 　　不过，既然青瞳这么聪明，那么也的确不能只是让祂当一个普通的‘遗迹看守者’。 　　“结晶龙，我记得，应该是前纪元文明的‘生物宇宙战舰’吧？虽然因为后续的环境适应而变成诸多形态，但最初的设计，应该都是和诱霜蛾一样的宇宙战单位。” 　　“正好，未来我修好南海大迷宫周边的轨道加速器，青瞳如果有足够强的力量，就能帮忙辅助维护了。” 　　伊恩原本的想法是，让青瞳和鲨鲨作为自己的海军力量……但现在看来，泰拉这鬼地方的海战真没啥必要，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空中乱飞，强者对战。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加速，海军是什么东西，我们直接发展太空军！ 　　但这样的话，青瞳的确就得多学习不少东西……最起码，祂得搞懂一些前纪元技术的原理。 　　“青瞳，我会给你一个和泰拉之心远程连接的权限，我会偶尔在那里为你讲课。” 　　思考了一下，伊恩认真对青瞳道：“不仅仅是你，鲨鲨，霜蝶和埃兰都会去那里。你们虽然相距甚远，但在虚境，却可以共处一室。” 　　“放心好了，我会和你们在一起。” 　　一边如此安抚，伊恩一边心想：“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渣了？” 　　不过照顾小孩子就是这样。 　　说实话，伊恩现在也的确感觉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属于‘银峰领’的势力也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人，未来的潜力也十分强大。 　　别的不说，单单是亚德伯特，便足以作为伊恩之后的顶级战力。作为索林大公异常看好的接班人，亚德伯特的天赋在伊恩看来，绝对是符合第五能级潜力的，虽然天性向善，道德过高，但在泰拉这种地方道德还能这么高，本身就是一种理智的疯狂，足够坚定的意志。 　　其次，希欧保底也是个第四能级。实际上，在异种研究院之行后，逐渐领悟自己存在意义的希欧，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又有点自卑的小龙，而是逐渐昂扬开朗，镇守银峰领的守护者。 　　再之后，埃兰作为伊恩的弟弟，回溯视界的持有者，很可能是伊恩在无数次‘选择’中，从历史中诞生的‘接班人’……他虽然如今还很弱小，但伊恩很清楚，持有真正‘回溯视界’的埃兰如果想，随时都能从诸多历史中汲取到恐怖的知识和养分强大自己。 　　现在，他已经在这么做了。怀光也看好他，便是明证。 　　除此之外，像是已经进阶第三能级的格兰特子爵，也在丰富南岭一系的底蕴……他的孩子也是伊恩未来的弟子，作为潜渊蜥鲸血脉的继承者，伊恩有信心能将这个弟子培养至第四能级。 　　再算上鲨鲨和青瞳，还有青潮斯科特等人，如今的银峰领已经算是潜力十足，只需要一段时间的发育将潜力兑现，足以被称之为一方大势力！ 　　只是…… 　　“这些未来的强者，如今其实都还是小孩子啊。” 　　感应到青瞳的情绪好转后，伊恩又询问了一下最近青瞳的状况，玩耍和学习情况怎么样后，才关闭通讯，叹息一声：“还是得好好照顾一下祂们的情绪。别的不说，霜蝶的确好久没关注了，等会也问问她最近如何。” 　　“当父亲真不容易啊。” 　　伊恩感慨道。 　　一旁的依森嘉德：“？” ###第三百三十四章 伊·到哪哪炸·恩 　　“是青瞳？” 　　依森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误会，在听伊恩讲述后，他只是对青瞳细腻的内心和智慧感到惊讶：“结晶龙居然有这么高的智力吗？我记得，结晶龙只有在第二能级之后才会逐渐有接近人的智力吧？” 　　“青瞳本质上是三个灵魂在虫群影响下融合为一体的‘复合体’，比一般的结晶龙要聪敏许多。” 　　此时，伊恩与依森嘉德已经来到圣山半山腰处，平日供给外地圣职者居住的小屋中。 　　伊恩眺望窗外一望无际的圣地平原，语气感慨：“仔细想来，我已经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造就了不少未来的希望。” 　　“埃兰。斯科特。青潮。青瞳。希欧。迈尔斯。亚德伯特。洛伦……直接受我影响而成长蜕变的人便有这么多，间接影响的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我。”依森嘉德耸了耸肩，他察觉到此刻伊恩心情颇为复杂：“这不是好事吗？” 　　“的确是好事。” 　　伊恩凝视着远方，他轻声道：“只是我的进度太快了——如果我失败了，那么这些人将来不及成长，就将要引来覆灭，亦或是更糟糕的结局。” 　　“但如果我的进度慢下来，莫说是他们，整个泰拉或许都将沉沦无尽的黑暗。” 　　“祂们跟不上我。”叹息道，伊恩微微摇头：“而我却不能停下，我必须继续前进。” 　　“本来就不需要停下。” 　　站立起身，依森嘉德来到窗旁，与伊恩一同眺望远方的原野，他认真地说道：“你必须要知道，包括我在内……所有追随你的人，之所以如此相信你，甚至崇敬你，正是因为你从不停下。” 　　“伊恩，不用思虑这些事情……只需要向前走，向我们证明前方有可以前进的可能，我们就一定会追随而去。” 　　“……多谢。” 　　伊恩垂下眸光，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露出一丝微笑：“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做到完美，心中也会有犹疑……反倒是依森你，似乎比我自己更相信我。” 　　“你不懂，伊恩。在你自己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很简单。” 　　依森嘉德缓缓说道：“但是，这个世界有很多国王，大君，也曾有过许多皇帝……甚至包括伊奈迦，本质上也没有超脱这个范畴，他仍然是皇帝，仍在思考有关于‘利益’与‘帝国的繁荣’之类的事情。” 　　“所以他失败了。他自以为能跳脱出视角俯瞰万物，却仍处于牢笼中。” 　　“却只有一个‘伊恩·银峰’，始终思考的是‘所有人的未来’。” 　　转过头，依森嘉德用几乎于肃穆的目光与伊恩对视：“不仅仅是因为‘相信’。伊恩，你搞错了什么。” 　　“我们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追随你，是因为我们发现，我们想要走的就是这一条路。不同于过往所有的泰拉君王和统治者，哪怕你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与私心，你也为我们昭告了另一种选择的可能性。” 　　“你指出了这条路，所以我们沿着同样的轨迹前行——这种指引与追随，岂是简单的相信能形容的？” 　　伊恩有些怔然地看向依森嘉德，然后皱起眉头：“依森，你说的太对了——” 　　“但不是我怀疑你，可你……依森，你确定你没被伊奈迦二世影响吗？” 　　“啊？” 　　依森嘉德愣了愣，他抬起左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退了几步坐回到椅子上，有些茫然地喃喃道：“感觉……是有点？” 　　此刻，他也发现了自己刚才的不对劲——哪怕他心中真的是如此想的，他也不会用这么简单直接的方法说出来，而是更加委婉柔和一点。 　　这并不是说他性子软弱，而是依森嘉德这个人的说话风格便是如此，带点帝都宫廷的委婉。 　　而伊恩倒不是很懂什么宫廷语，也不是怀疑依森嘉德说不出这些话。 　　他只是因为对方平日都非常礼貌，提起伊奈迦二世亦或是阿克塞尔，都是外祖父曾外祖父这样叫，突然说出正名，的确有点古怪。 　　“感觉的确被影响了。” 　　两人又询问了一些问题，交流了一下思想后，依森皱眉确定道！：“我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突然知道了一些古老宫廷的秘密——但是细细思索，却又想不起来那些记忆具体是什么。” 　　“这大概就是我体内血脉觉醒的后遗症吧，我感觉有很多事情突然有了既视感，和莫名其妙的‘判断’。” 　　随着依森嘉德体内太阳神鸟血脉的不断觉醒，有些近乎于‘传承记忆’般的信息便开始不断被解压，浮现。 　　并不是伊奈迦二世的记忆，而是一种莫名的认知和额外多出来的知识。 　　“幸亏咱们来了怀光这里。” 　　伊恩长吁一口气，怀光大群本身就是不断汲取‘同胞’的记忆构筑大群意志的存在，祂们对这种精神侵染非常专业对口。 　　且不谈依森嘉德目前只是多出一些知识，伊奈迦的人格和记忆都还远远没有复苏的迹象，哪怕是真的有伊奈迦在依森嘉德体内复苏了，怀光估计也能把复苏的伊奈迦按回去。 　　“是啊，幸亏来了怀光。” 　　依森嘉德叹了口气，他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还呆在帝都，却发生了这种状况，便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曾外祖父的精神力量也太强大了，我刚才隐约能感应到，曾外祖父的灵能还在活跃着……或许是已经转世成为‘天选者’的一部分，但毫无疑问，曾外祖父的灵能还存在于泰拉！” 　　这点，伊恩倒不是特别惊讶，毕竟伊奈迦二世的确有‘最强灵能者’的称号，而对方表现出的灵能极其繁杂，既有读心，也有念动力，还有许多类似精神干扰方面的技艺，总的来说，比较偏向于精神力量，而不是物质世界的影响。 　　也正是因为伊奈迦二世灵能在精神方面的全面性，他才能与希利亚德的不动坚城搭配，成为堪称无敌的组合！ 　　如此强大的灵能者，肯定已经达成不朽，死亡也不过是让他的力量成为天选灵能。 　　不过…… 　　得到过银色芯片强化的伊奈迦二世的灵能，真的已经转世了吗？ 　　伊恩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等等，依森，你确定，你是因为刚才的异常，所以才察觉到‘伊奈迦二世的灵能’仍然存在，而不是因为‘伊奈迦二世的灵能’催动，所以才出现了刚才的异常？” 　　依森嘉德思索了一瞬，然后不寒而栗：“等等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有人已经掌握了外曾祖父的灵能，并且已经有了催动他的方法？” 　　“那，那不就是……” 　　“是的。” 　　眯起眼睛，伊恩侧过头，看向南方，帝都的方向：“阿克塞尔大概率已经利用你我，办到了他想要办到的事情。” 　　“我们该如何应对？” 　　深呼吸一口气，依森嘉德冷静下来：“短时间内我们也无法知道帝都的情况。” 　　“不。” 　　伊恩却道：“我能。” 　　“无论是米卡埃尔还是卡洛斯大皇子……我想，他们多少肯定也会注意到自己父亲的‘异常’。” 　　“我会让他们把情报分享给我的。” 　　如此说道，伊恩收回视线，目光幽邃：“不过不是现在——想要让那两位察觉到异常，并且真的查出什么情报，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我现在，得先把有关于‘新大陆探索’的事宜先搞定。”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灵魂遥遥感应位于阿特兰养殖地中的‘结晶龙之躯’。 　　很快，伊恩便再一次化作了浅青色的结晶龙，睁开双眸，从自己的VIP培育室中苏醒。 　　伊恩本打算好好问问安多尔最近究竟在干什么，青瞳都能从他的喃喃自语中学会一些中二台词了——这位海盗船长该不会真的在学会写字后开始写起小说了吧？ 　　倒也不奇怪，他甚至已经写完一本回忆录了。 　　不过，就在伊恩离开培育室时，他便察觉到不对。 　　【警告！警告！阿特兰养殖地遭遇敌袭！】 　　【警告！警告！红色警戒！所有培育师与工作人员立刻将所有外放魔兽收押回栏！】 　　【阿特兰巨城即将进入紧急戒严模式！】 　　“咋回事？” 　　此刻，伊恩也茫然了：“我怎么到哪里哪里出意外？不过……针对阿特兰巨城的袭击？” 　　小结晶龙尾巴一甩：“那或许，还真的是我这个‘身份’安全脱离的好时机！” ###第三百三十五章 道理我都懂，结晶龙为什么这么大？ 　　鲜红的紧急通告在阿特兰巨城内部来回闪烁，令前段时间才看见学识之都紧急状况的伊恩颇有既视感。 　　不过伊恩半点也不着急，他环视周边。 　　虽然不知为何，在这个紧急时刻安多尔不在，但培育室内应有尽有——净水，大量鲜肉和源质滋补液，还有一部分微量矿物合剂，可以说，幼年结晶龙自然成长需要的营养全部都配齐了。 　　“不错。” 　　对此，伊恩相当满意：“现在第一能级的实力太低了，虽然基础很好，但也仅仅是结晶龙的基础好。” 　　“不仅仅以太结晶龙对源质的高亲和性没有表现出来，更无法承载我之后的‘真龙之力改造’——有这些营养就好很多了。”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附身的小结晶龙朝着早就准备好放在一旁的大量食物和微量元素蜿蜒而去，完全无视外界的紧急警告，开始大口吞食起来。 　　发育成熟之前的结晶龙与其说是龙，更像是蛇，大口吞食这些食物，将腹部都吃的鼓起，浅青色的小龙将自己的身躯盘旋，而寄宿在其中的魂魄开始急速运转。 　　妖精之魂，崇灵武装，外加大量恶魔灵魂转而成的计算单元，如今的伊恩，在计算力方面，与有着泰拉之心加持并无区别，最多就是没有泰拉之心AI的辅助多线程运算。 　　而现在，伊恩便在凭借极其庞大的计算力，开始‘改造’自己的龙躯。 　　在精细入微，纳米级的微操控制力下，结晶龙躯浑身上下的所有细胞都开始全速运转，所有养分，水分都在简单的研磨消化后，输送至全身上下，灌注至每一个细胞中。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发育缓慢’的幼年结晶龙开始变得更长更大。 　　说实话，发育缓慢对于结晶龙来说是一个伪命题。 　　因为结晶龙它就不是正常生物，是前纪元文明的人造战舰，它的自然生长是外星殖民情况下自主升级的成果。 　　它真正的成长，需要在实验室中，于专业工具的辅助下汲取大量养分人工激活。 　　就像是伊恩现在做的这样。 　　一边吃，一边消化，利用每一份蛋白质和矿物质，青色的小龙体表鳞片不断增厚，一层淡淡的瓦覆状细鳞以极其细密，类似结晶簇的形态成长，交织，构成了一层半透明的结晶壳，而内里有着肉眼可见的青色源质光芒闪耀。 　　抬起头，小龙头顶也开始凸起两根长角，紫蓝色的电光闪烁中，一层层金属细丝以线圈结构缠绕在龙角之上，耀眼的电流在其中流动，令整个培育室都明暗不定。 　　这是结晶龙体内的血脉本能：因为伊恩带来的强计算力和对源质的操控力，令结晶龙躯开始朝着‘雷光结晶龙’这种专精能量控制的亚种演化。 　　就像是青瞳的母亲，虽然也是以太结晶龙，但却能操控风雨雷霆——这就是演化完成的结果。 　　因为，以太结晶龙其实不是结晶龙的进阶，而是结晶龙的超越种。以太结晶龙一样可以确定自己对某种源质的精通倾向，得到对应的优势。 　　伊恩对这种转变乐见其成，因为他想要让结晶龙体验的力量，正是钢之先驱的‘电磁操控系统’与土系真龙的‘引力操控系统’。 　　短短不到十分钟，原本也就一人长，还算是‘娇小’的幼年体结晶龙，立刻就在伊恩的推动下，成长到了接近五米长的形态。 　　而且，这还不是极限！ 　　伊恩记得很清楚，当年的以太结晶龙，在第一能级巅峰时就有二十多米长，可以与第二能级巅峰的虫巢母体正面对决——这种母体为以太星尘龙的生物宇宙战舰，从一开始就非常离谱。 　　“正好，第一能级的升华器官，我还是能用现在的计算力去凝聚的。” 　　活动了一下现在的身躯，甩了甩尾巴，伊恩颇为满意自己现在的形态——通体近乎半透明青色琉璃的结晶之龙，身躯通过磁场半漂浮在半空，头顶的双角就是控制磁场的器官。 　　这还要多亏鲨鲨和青瞳他们提供的非人磁场飞行资料，让伊恩现在就能迅速用上。 　　再加上伊恩自己钢之先驱的飞行经验，结晶龙躯的机动力已经比一般的第二能级都要强了！ 　　能飞，就比在地面上蠕动强一千倍。 　　“不过，纯粹从空气中汲取源质来凝结升华器官有点傻，既然有其他生物可以提供原材料，就应该用现成的。” 　　抬起头，修长的结晶龙悄无声地便从培育室门中飞出，伊恩来到屋外，三双龙瞳闪动银青色的光辉：“让我看看，周围有哪些比较适合的‘补品’……” 　　答案是相当多！ 　　结晶龙所在的培育区，本就是大量珍贵魔兽所在的VIP培育区，源质丰富，有专门的铭文法阵调节灵能场域，对外防御也非常严密。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大量珍稀的魔兽存在。 　　假如是平时，伊恩肯定不会冒着结晶龙躯被抓捕的风险去猎杀其他帝国养殖的魔兽，但现在……四面八方红彤彤的红色警戒，以及寥寥无几的几个守卫。 　　是时候大啖血肉了！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确定了几个‘雷属源质’的目标，然后便磁悬浮而起，朝着那些培育屋直飞而去！ 　　“有人袭击？” 　　很快，伊恩的身姿就被其他正在引导魔兽离开，前去避难的工作人员看见了，这些帝国工作人员不禁睁大眼睛：“不对，是结晶龙！” 　　“暴走失控！”一位培育师倒吸一口凉气：“那头结晶龙开始袭击其他魔兽了！” 　　另一位培育师下意识后退一步，“道理我都懂，这结晶龙怎么这么大？！” 　　一开始，这些工作人员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视觉错误，所以才看错，把结晶龙看的那么大——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头直接一尾巴抽碎培育屋，把房子当罐头一样抓魔兽吃的结晶龙是真的有那么大！ 　　而且，强的有点过头了！ 　　位于VIP培育区的魔兽，大多都有极其强大的潜力，绝大部分都是类似结晶龙那样，最终有着第四能级潜力的强大魔兽，这种魔兽被称之为王族都不为过，一般都是某地生态圈的中心。 　　哪怕是第一能级，这种魔兽也不是能随意对付的。 　　但现在，那头实力明明只有第一能级的结晶龙，却如同老鹰抓小鸡那般，轻而易举地就将一头头理论上和它同等级的魔兽抓出来，一口咬死，然后大口吞吃！ 　　黑铁鳞兽，射电豹，银光巨蜗……这些或多或少都有着雷霆，光电和电磁操控能力的魔兽，被结晶龙一个个用尾巴从培育室内卷起抓住，然后吞吃……甚至就连摆在旁边水池，用于观赏，具备微弱发电能力的荧光鱼都没有放过！ 　　荧光鱼：“我没有惹你们任何兽！” 　　而一边吞食，在这些培育师惊悚的目光中，那头异常的结晶龙体表也开始出现变化。 　　随着一道道细密的电流在青色琉璃一般的外壳上来回窜动，深入到原子核外电子级的电磁操控能力正在急速改造结晶龙外层外壳的物质结构——原本细密的结晶簇开始变成一颗颗规律的八面体晶体，稳定地排列在一起，而且还在不断地生长壮大。 　　龙鳞。 　　如果是了解真龙的学者，看见这一幕，定然会在毛骨悚然之余，感到无尽的好奇与狂喜——因为眼前的这头结晶龙，居然正在用自己的力量，改造自己的躯体，让它原本算不上坚韧的外壳，转换为这世间最为坚固的龙鳞结构！ 　　一种完美的金属晶体！ 　　很可惜，在场的诸位培育师中并没有这种精通真龙细节的高人——他们只能看出，这头正在趁着混乱肆意捕食其他魔兽的结晶龙，是足以威胁他们生命的怪物。 　　没有任何犹豫，绝大部分人直接转过头，加速逃离。 　　除却一个人。 　　一个驾驶着铠装，急匆匆从外面回归的‘培育师’。 　　“这，这……” 　　前海盗船长，今阿特兰养殖地结晶龙培育师，精灵安多尔隔着铠装的观察口，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远方那头极其熟悉，但却又不敢那么熟悉的结晶龙，本能地惊呼道：“怎么这么大？” 　　【安多尔？】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安多尔听见了熟悉的青年声音：【你回来了？回来的正好，铠装里面还有一些要素结晶储备对吧，备用燃料全部都给我，我要进阶第二能级了】 　　【还有，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三十六章 琉璃之龙 　　——果然，这些异常是伊恩搞出来的，青瞳没这个能力。 　　听见伊恩的声音后，安多尔心中长吁一口气。无论这位老大想要搞什么大新闻，至少在安多尔的心中，看见伊恩就等于安全。 　　没有多想，安多尔立刻驾驶铠装飞速靠近巨型结晶龙。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就像是英勇无畏的帝国骑士驾驶铠装，冲击正在四处肆虐破坏的巨兽——太忠诚了，所有看见这一幕的帝国人都握紧了拳头，对这逆流而上的勇者心怀敬意。 　　甚至还有人暗暗记住了这铠装的编号，他们绝对不会忘记这位勇敢骑士的牺牲！ 　　然后他们就全都转身跑了。 　　——开什么玩笑，结晶龙这种高阶魔兽，无论是变异还是暴动，岂是他们这些研究员能搞定的？他们可不是非要在一旁围观给战斗人员增添负担的蠢货，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去办！ 　　谁都想不到，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大人，您是预见到了这次危机，所以特意过来的吗？” 　　对于安多尔充满崇敬的话语，只是一时兴起的先知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道：“对，是的。我是预见到了危机过来的。” 　　“不过具体是什么危机，我并不知道，所以需要提升力量来应对。” 　　结晶龙在第一能级时，体内会有【塑晶外壳】【流枢核】与【普适之血】三种升华器官，对应纯粹的源质操控能力，对所有种类的源质都有一定的亲和性。 　　如若已经转化为某种特殊的亚种，那么塑晶外壳和普适之血将会自动转化为对应的炎晶之躯以及金焰之血等。 　　某种意义上，和伊布差不多。 　　而伊恩就在刚才，已经将自己体内的普适之血改造成了适应强电磁的‘银霆之血’，一种近乎于液态金属，在源质作用下近乎超导的体液。 　　而作为代价，便是周边十几头倒了血霉的雷属性魔兽。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可以凭借冥想法和计算单元的加持，急速塑造出升华器官。 　　但是，倘若是从零开始凝聚，即便是伊恩，也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凝聚成功。 　　所以，为了加速，他选择利用其他魔兽体内现成的雷属性源质结构，重组成自己需要的部分。 　　而不需要的那些废弃源质结构，就全部从结晶龙的体表渗出，变成琉璃外壳外侧的一道道纹路。这些纹路可以更好地辅助伊恩操控电磁。 　　“感觉，的确比人躯来的顺畅。” 　　而就在转换完成的瞬间，伊恩就察觉到了，以太结晶龙操控源质，操控电磁效应的流畅程度，远比他当初初创钢之先驱时来的强。 　　现在的话，他本体肯定是远比结晶龙强的，但同级时，的确是魔兽更加厉害。 　　并不奇怪。升华之道只是学习魔兽的优点，本质上只是将魔兽的天生能力制作成工具给自己使用，而魔兽操控这些就像是使用自己的手脚，当然更加流畅。 　　和人类不同，魔兽就连身体结构，有些时候都是为了更好地操控某种力量。 　　就好比如今伊恩的结晶龙之躯，在他选择了雷属性作为现在的主属性后，他就发现，自己身躯从头到尾都开始衍生出一条条金属线圈，缠绕在外壳之下。 　　大量汲取的金属元素被消耗，带来的就是如今的结晶龙躯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巨型磁暴线圈，随时可以释放出令人惊骇的电流将所有敌人都化作焦炭。 　　如果是人类的话，这种能力是绝对学不来的，就算是学了也没这么强，毕竟人类可没有这种笔直长条的体型，除非使用工具。 　　“难怪怀光建议我，‘亲身体验’一下真龙的力量……” 　　伊恩喃喃自语：“的确，即便是第一能级的魔兽，我亲身体会后，感觉也意外的有收获——如果我将这具结晶龙躯升华至第三能级，恐怕我都有经验，能针对钢之先驱再来一次改造了！” 　　不仅仅如此。 　　因为以太结晶龙的特殊性，伊恩察觉，自己现在体内还有一个空缺……一个专门用来安放‘以太炉’的空缺！ 　　——前纪元文明对自己的造物也不是没有制约，结晶龙如果没有以太炉，只是普通的魔兽，相较于其他魔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势，最多依靠属性特化在相应的生态圈当一个本地一流。 　　但是，如果有以太炉的话，结晶龙就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乃是前纪元文明的巅峰生物战舰！ 　　伊恩并没有直接塑造以太炉的能力，那最起码得等结晶龙之躯抵达第四能级后，在银峰领接受泰拉之心和亚德伯特等人的辅助才行。 　　不过，造个高效率源质炉心加炼金炉还是没问题的。 　　而这，便和以太炉一样，需要要素结晶作为燃料了。 　　“老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外面似乎有一整支正规军正在攻城，还有舰队重炮！” 　　安多尔在靠近后便立刻将铠装的燃料库打开，将要素结晶递给了结晶龙。 　　有伊恩在，还需要什么铠甲——话虽如此，一想到之前看见的火炮连天场景，安多尔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看见有人进攻阿特兰巨城后，就立刻找到一台铠装开过来，准备看机会带着青瞳的身体离开……但说实话，天空已经被空天铠装封锁，想要跑出去似乎有些困难。” 　　【你在这个时候还开铠装，不就是把自己当靶子】 　　伊恩张口，舌头卷走铠装的要素结晶，顺便还把铠装的动力炉也卷走一半，嘎嘣脆。 　　不能浪费那些珍稀金属.jpg 　　对于安多尔的决策，他的评价是有点聪明，但不是特别聪明。 　　安多尔在察觉到不对时没有自己一个人跑，而是去找铠装准备带青瞳突围，这已算是有勇有谋而且还非常忠诚了，单单是这个行动，伊恩就不想批评他。 　　但是，作为帝国在静谧海最重要的飞地，阿特兰养殖地有重兵镇守，三位第四能级强者轮流守护，倘若敌人选择进攻养殖地，就证明对方最起码有拖住一位第四能级强者的力量，还能确定帝国这边没有紧急支援力量。 　　对此，伊恩其实还得负点责——因为他的奥法道途，全泰拉所有势力的强者都聚集在各自的核心地区周边，联合商讨奥法道途的未来和研究方向了。 　　阿特兰巨城也不例外，除却一位必须镇守外，其他两位轮值的第四能级强者现在大概率都在帝都，很难迅速支援。 　　神秘的袭击者大概率就是知晓这点，所以发起突袭。 　　轰隆隆…… 　　大概是炮火已经波及到了附近，剧烈的震荡出现，穹顶不断抖落大量泥石碎屑，让原本就非常惶恐的诸多魔兽更加惊惶。 　　但再怎么惊惶，这些魔兽也没有敢于靠近如今伊恩所在之地。 　　此刻。 　　魔兽的进阶和人类的升华之道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方法，伊恩在尝试给结晶龙进阶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魔兽的升级不需要魔药，也不需要任何额外的仪式，最多需要一些特殊的源质区域辅助，它们需要的就是汲取大量高纯度源质和营养，让自己体内原本就有的血脉种子不断发育壮大，然后组合成体内的升华器官。 　　即便是血脉贵族一系的升华者，在这方面也和魔兽有很大差距，因为即便是血脉贵族偶尔也需要相关的魔药辅助。 　　但同样的，魔兽的进阶非常缓慢，因为凭借自然界的进食，它们很难获得自己所需的各种矿物质和源质，只有在吞噬同属性魔兽时才能获得补充，结晶龙也不例外。 　　可以这么说，所有魔兽，本质都营养不良。 　　但青瞳的这具身体受到的照顾太好了，根本就没有缺任何营养，血脉种子早就即将绽放，也就是青瞳自己没有特别明显的进阶欲望，不然的话，它恐怕很快就能第二能级。 　　这么看来，其实还是以太结晶拖累了原本的以太结晶龙，因为以太结晶太过强大的能量，导致以太结晶龙想要进阶第二能级需要的各种硬件要求也变大了，虽然它甚至能以第一能级的力量对抗虫巢母兽，但也就被卡在了这里。 　　同阶无敌和境界压制，以太结晶龙选的是前一个。 　　而伊恩两者都要。 　　修长的琉璃之龙闭上了眼瞳，安多尔仰起头，注视着巨兽缓慢地‘呼吸’。 　　每一次吸气，结晶龙通体便亮起道道的闪电光纹，而每一次吐气，大量高热废气就如同烈焰一般，带着刺目的电火花朝着前方喷涌而去，将周边的房屋融化。 　　凭借强大计算力带来的控制力，伊恩以平日千倍的速度加速新陈代谢，重构体内结构，将‘源质炉心’和‘生物炼金炉’于体内构筑。 　　而随着生物炼金炉的成型，要素结晶缓缓燃烧，释放出大量纯粹源质，伊恩又操控这些能量强化自己的铠甲和其他升华器官。 　　很快，琉璃之龙的体内便亮起了一块耀眼的十字星形光斑，而后光斑沉淀，在胸膛处凝结成了一块纯青色的胸壳，这模仿净尘龙而来的胸壳在浮现的瞬间，便令周边房屋中的所有金属被磁化，悬浮在半空，然后朝他飞来，被高能磁场融化。 　　张开口，伊恩吞下那些被提炼过的优质金属，他的外壳越来越厚重坚固，而体内的龙骨也愈发坚韧。 　　一次次呼吸，在伊恩妖精之魂的强化下，每一次源质在体内循环，原本脆弱的血肉就在生长的麻痒中不断被强化，就像是海绵吸满了水，然后又被冻住那般坚固。 　　一百次呼吸。 　　一百次吞吐和运转。 　　睁开六只龙瞳，伊恩已经将结晶龙之躯提升至第二能级！ 　　第二能级，听上去并不是很强。 　　但是，一头魔兽，单单凭借呼吸，凭借一块源质结晶，就在百次呼吸中进阶第二能级——这被称之为神迹也不为过！ 　　注视着这一幕，安多尔睁大了双眼，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伊恩看的很高很高，但却没想到，居然能高到如此地步！ 　　“这就是……能改变世界的奥法道途？” 　　他喃喃自语：“我未来，也能这样吗？” 　　【只要我能做到，你就也能】 　　侧过头，伊恩看向安多尔，他的语气平缓：【可能速度要慢一点，但只要我走过的路，就绝对是能走的】 　　此刻，整个培育区域中，所有优质的稀有金属都被伊恩吞噬，而其他坚固但需求量并不那么大的金属，便化作一双由无数刃片构成的剑翼，悬浮在琉璃之龙的背后，锋锐的剑刃随着龙的呼吸而不断震颤，切割大气，划出一条条白色的风流。 　　而结晶龙的本体亦如太阳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黑暗的培育区块彻底照亮。 　　羽蛇龙，亦或是翼龙？如若有其他人看见这由无尽电磁构筑而成的金属之翼时，肯定会陷入震撼吧，那是凝聚了强大生物本身的生命之美，以及人之智慧构筑的机械美而成的完美生物。 　　【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 　　此刻，伊恩尝试调动自己体内的力量，背后的刃翼中突然暴起一道赤红色的雷光——那是金属刃片被加速至数倍音速自燃产生的雷炎。 　　而在雷光爆发之后，地面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再然后，才是刺耳的爆鸣以及剧烈震荡的大地。 　　【这份力量，即便是在军队铠装突袭中也能自保了，即便是第三能级，也未必能拦住我】 　　抬起头，伊恩看向还处于震撼中的安多尔，微笑道：【你带着青瞳的另一个身躯离开，躲在旁边，我已经和歌塞大师和卡洛斯皇子联络，等会会有人接你离开】 　　“那老板你呢？” 　　回过神来，安多尔近乎是赞叹地注视着伊恩如今的结晶龙之躯：“你是打算趁着骚乱在这里多获取一点资源吗？我知道帝国在阿特兰养殖地的秘密仓库！里面有很多珍贵的魔兽素材！” 　　安多尔毕竟是迦南摩尔海盗，对帝国没有半点亲近感，一开口就是趁着骚乱劫掠仓库，当真是没有格调！ 　　【你以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抢夺资源的吗？】 　　伊恩严肃地斥责道：【我来这里，是为了验证奥法道途未来相当重要的一步，也是为了前往新大陆而做准备，而帝国对我也算是不薄，如若可以，我肯定也要看看究竟是哪家势力居然敢这突袭帝国的要地】 　　【仓库在哪里？】 　　“仓库在这里……” 　　安多尔甚至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这小子甚至在地图背面详细地写出了逃离阿特兰养殖地的各种细节和要点，甚至就连仓库密码都搞到手了。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 　　即便是伊恩都被安多尔的充分准备所震撼侧目，对此，安多尔颇为不好意思：“平时除了写小说，也就在幻想，假如不依靠老板您的话，我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结果是不行，如果没有老板你的关系，我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机密路线，根本逃不走。” 　　但这已经很恐怖了，伊恩不禁赞赏道：【已经很可以了，一般的帝国大盗和专业间谍都没有你的水平】 　　【顺便，你居然还真的在写小说？】 　　“是的。”说到这里，安多尔更加不好意思了：“是以您为主角原型的一部冒险小说，名字叫做……您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停笔……” 　　【你还是继续写吧，我不介意】伊恩摇摇头，他看过安多尔写的那本南海迷宫冒险纪录，写的非常有意思，安多尔在这方面显然是有天分的，如果不是家境问题当了海盗，他一定会成为知名的畅销书作家。 　　不过不当海盗，他也不会有这么波澜壮阔的经历就是了。 　　至于现在。 　　【走吧，安多尔，现在你也是时候去银峰领，享受一下我员工的福利了】 　　“那老板您呢？” 　　【我要去测试一下这个身体的实力】 　　伊恩操控着双翼，缓缓蓄力：【原本不想太引人瞩目，但既然正好有人入侵，我就干脆大闹一场】 　　【离远点，别被余波误伤】 　　很快。 　　在安多尔的仰视中，青色的琉璃之龙在蓄力了十几秒后，便‘震翅’向上。 　　这一瞬间，在剧烈的雷鸣和闪电霹雳中，一道青色的光线笔直地向上延伸，粉碎了阿特兰巨城的区块穹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冲破所有阻碍。 　　青色的光在瞬息间接地通天，直抵云层之上，将外界的漫天乌云都撕裂裁开。 　　而交战双方都齐齐将目光投出，那一道道怀着震惊，疑惑，不解，畏惧的目光仰起…… 　　看向那一道修长的龙影。 ###第三百三十七章 疑龙不用，用龙不疑 　　雨水被粉碎蒸发，化作朦胧的带电雾气萦绕，而肉眼可见的雷霆缠绕在琉璃之龙背后的刃翼上，喷射着高热的带电蒸汽。 　　正在交战的双方，帝国的守军和不知名的袭击者都抬起头，仰视着云层之上的璀璨光点。 　　“那是什么怪物？” 　　“是帝国人的秘密武器？” 　　“这是袭击者的底牌？” 　　“魔兽暴动了？但这是什么魔兽？” 　　“好美……” 　　千百人，千百种思想。 　　在伊恩飞抵高空时，两方的战斗都暂停了一瞬——谁都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怪物究竟是哪边的，故而谨慎地做好了应对准备。 　　这让打算应对一下帝国亦或是袭击者方攻击，测试一下琉璃之龙躯体实力的伊恩颇有些失望：“什么啊，大家这么谨慎的吗？” 　　不过，此刻，凭借居高临下的视野，伊恩也看出了如今战场的局势。 　　帝国的守军两万五千人左右，大部分都是周边的海军，依托阿特兰巨城守卫，第三能级四位，其中有个伊恩还认得，是歌塞大师当初的一个弟子，如今的特索夫伯爵。 　　这个守军的力量已经算是相当强劲了，如若是在全盛时期，还有一位第四能级驻守，其他两位第四能级和他们麾下的第三能级驻扎在周边。 　　而如今，伊恩隐约感应到，远方的海域中传来了极其恐怖的能量波动，漆黑的雪花正在地平线的尽头降下，那些雪花冰寒，正在与大洋深处那澎湃涡旋的力量缠斗，将一个又一个数十米高的浪头冻结，化作漆黑的冰山砸落深海，冰封整片大海。 　　正是帝国镇守养殖地的第四能级强者‘冬侯’瓦伦蒂侯爵战斗的场面。 　　“第四能级的强者被拖住了啊……也是，敢于作出这种行动，肯定会拖住核心战力。” 　　伊恩心中已经有数，而又扫视一眼袭击者的防线，心中更是了然：“远岸岛？和飞焰地结盟后，开始直接参与战争了啊。” 　　虽然他们自己可能觉得隐藏的很好，但伊恩扫一眼就能看出，袭击者的升华者队伍中有好几个使用的是远岸岛那边特殊的‘深海魔兽’的材料传承。类似的魔兽材料，只有鲸歌崖和远剑港才会使用，但鲸歌崖和远剑港都是永久中立区域，比学识之都还要安分，基本不可能参与袭击帝国的行动。 　　当然，还有一部分飞焰地的突袭部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伊恩甚至看见七城联盟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伊恩心中登时大奇，七城联盟是帝国的传统盟友……或者说，七城联盟本来就是帝国人缔造的，他们是失落纪元时期一支失落的瑟塔尔开拓团在七山中扎根的结果，直到失落纪元后双方才互相发现彼此。 　　虽然因为长时间没有联络而生分，并且七城联盟也独立了出来，但帝国也从未对不起这个主动投诚的小弟，帝国和飞焰地的主要矛盾，除却远焰地大荒漠的归属权和开发争端外，最大的一处来源就是帝国死站七城联盟立场，帮助七城联盟和飞焰地与远岸岛争夺静谧海霸权。 　　当然，无论这三家怎么争，静谧海真正的掌控者都是学识之都——人家浮空岛就飘在海域上方，这是什么舰队都比不上的超级要塞。 　　“七城联盟里面有一小撮坏人啊。” 　　伊恩心中感慨，却也并不认为这点很奇怪——因为在七城联盟中也有人认为，帝国是以七城联盟为刀与缓冲区，持续不断地给飞焰地放血，给予远岸岛压力。 　　为了对抗这两个大敌，七城联盟所有年轻人都必须服兵役，虽然高层都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但难保内部有人犯傻。 　　不过帝国的硬实力还是强，面对几乎算是静谧海三国的围攻，守城部队仍然守的滴水不漏。 　　正面战场面对一整支舰队的狂轰滥炸，帝国的城防护盾仍然屹立不倒，而铠装部队的一次次突袭更是被防空火力逼退。 　　表面上而已。 　　凭借预知视界，伊恩轻而易举地便看见，有一支隐藏起来的小队正趁着联军交战，阿特兰巨城内部防御空虚，正在急速朝着巨城最核心的区域而去。 　　他们的目标……不是帝国的魔兽材料仓库，也不是帝国的指挥部，而是一个令伊恩颇为惊讶的地区。 　　那就是泰拉之龙的遗骸所在之处！ 　　“有意思——三国中果然有人知晓阿特兰巨城龙骸的特殊。” 　　伊恩心念一动，直接将意志降临，强行联通了自己认识的那位帝国第三能级强者：“特索夫？敌人已经潜入进巨城内部，目标是古龙之骸，请给予通行权限！” 　　“谁？那头琉璃龙？” 　　特索夫伯爵突然听见脑内震响的声音，不禁大惊失色——他可是第三能级，有心光体的存在，如果不是第四能级的灵能大师，谁都不可能迈过他的精神防线传音。 　　可他却被传音了，而且还是毫无察觉，简直就像是作为普通人那样被人轻松越过了防线！ 　　但巧了，伊恩就是第四能级的灵能大师，他的预知视界灵能真的要分级，恐怕比他的升华之道和奥法道途境界都要高，早就摸到了第五能级的门槛……更不用说他还有前段时间在学识之都收获的大量恶魔灵魂作为辅助计算单元，别说第三能级的防线，哪怕是卡洛斯在场，伊恩都有信心直接和他打招呼。 　　“我是‘你们的底牌’。我会为你们拦住这批敌人，请给我通行权利和友方识别标记。” 　　在伊恩声音再次响起时，特索夫伯爵已经通过调用城防阵列找到了那一支正在急速朝着古龙之骸潜入的敌方部队，他已经相信这神秘声音的情报，心中也不禁蹦出一个猜测。 　　——帝国和智慧魔兽的关系一向算是融洽，甚至还有专门的保护区和白寂总督这样的存在……隐约似乎听过，帝都那边为了阿特兰养殖地的安全，在魔兽内部安排了一位隐藏的守护者？ 　　肯定是这样没错了，不然的话，对方提醒他干什么。更不用说，特索夫伯爵并没有从伊恩口中感受到任何恶意，对方传音时爆出的那些密令和用词也全部都是帝国贵族才会用的格式。 　　“已给予权限，请务必拦住敌方！” 　　疑龙不用，用龙不疑，特索夫伯爵立刻给了伊恩相应的友方权限：“如果能守住阿特兰巨城，阁下必定大功一件！” 　　伊恩没有理会这句废话。 　　得到了帝国一方识别标和权限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背后的刃翼竖起，肉眼可见的青红色雷霆蒸汽不断溢出。 　　然后，他坠下。 　　在电闪雷鸣与狂风暴雨中，青红色的光线撕裂了一切阴晦。 　　与此同时。 　　真正的‘守护者’，潜伏的智慧魔兽‘熔光珊瑚’，克拉·光珊子爵陷入了困惑无比的茫然。 　　“不是，这龙哪来的啊？” 　　隐藏在骚乱的魔兽群中，准备给予任何企图浑水摸鱼者致命一击的守护者，看着那头根本就不是帝国编制内的结晶龙从天而降，撞入那支已经被它发现，正在等待时机偷袭的队伍中，心中升起了大大的疑惑：“难道说，除了我之外，帝国还有其他暗手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看穿了我的马甲？留你不得！ 　　在不理解真龙力量的人口中，龙的吐息是祂们最强大的进攻手段，但是真的与真龙为敌的国度却知晓，如若真龙真的想要毁灭一个国家，祂根本不需要什么吐息，不需要什么利爪与威能，甚至不需要任何智慧与思考。 　　祂们只需要加速，只需要冲锋。 　　只需坠下。 　　宛如陨星。 　　“我们被发现了！” 　　当在地面上急速行动的隐祟的潜入者察觉，有一道青红色的亮光在自己头顶亮起时，他们不禁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光芒从一道光点不断扩大，蔓延，然后几乎变成占据整个视野的雷霆劈落，龙之冲锋已经命中自己的目标。 　　被闪电包裹的琉璃之龙撞进了敌人的阵列，宛如一把由巨人挥舞的巨锤砸落，层层叠叠的震荡波宛如浪潮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剧烈的爆炸和冲击力瞬间就将整个队伍冲散，一台台钢铁巨人般的铠装被直接抛入天空，轻盈好似玩具。 　　而被直接撞击到的那几台铠装，更是在瞬间就被粉碎燃尽，即便是精锐的驾驶员在最后紧急脱出，溢散的雷光也将他们电的宛如焦炭。 　　但这并不是结束，不知为何，琉璃之龙并没有在粉碎了潜入者的阵势后停止，祂直接撞进了地底深处，宛如一柄被加热到极致的雷霆之剑切开黄油，顺滑无比地将整片大地分开，直入地底深处。 　　无论是关注这一幕的帝国指挥部还是潜入者，所有人都愣了一瞬，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其实很简单：冲过头了。 　　但这次小小的失误并不影响伊恩继续进攻，在潜入者悚然的注视下，大地隆起，裂缝绽放，电光从中溢出，宛如雷霆火山喷发的电流逼迫所有铠装升空。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三台铠装被强大的磁场地雷干扰，在升空的中途就爆发四散，化作烟花。 　　而指挥者，远岸岛的第三能级强者，德姆卡少将沉声道：“备案C，我挡住这个‘守护者’，你们继续执行任务！” 　　话毕，他便操控自己的以太武装，化作一道烈焰，朝着雷霆火山的中央直冲而去。 　　他的血脉真形，乃是‘烬石翼魔’，一种稀少土火双系血脉，而他的以太武装全力催动，此刻通体绽放熔岩一般的火光，漆黑的铠甲外层绽开一道道宛如裂缝般的光纹，金红色的源质从中喷薄而出。 　　这次行动，乃是远岸岛筹划已久的一次突袭，如果不是怕派出太多第四能级强者会引起帝国的剧烈反应和七城联盟的反弹，他们恨不得派出超过五位第四能级保证计划的成功。 　　即便如此，像是德姆卡这样的第三能级也都是武装到了牙齿，不仅仅带上了家族核心的以太武装，更是在行动开始前就服用了几乎所有的炼金药剂，让他的实力被催生至第三能级理论上能抵达的极限。 　　“我来做你对手！” 　　德姆卡少将能感应到，眼前的怪异龙兽，似乎并非真龙，也没有心光体的反应，既然如此，哪怕是什么变异而出的超级个体，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他抬起手，之前被雷电融化的大地岩浆便汇聚于以太武装掌中，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熔岩钻头，周围的空气随着钻头的急速旋转而燃烧旋扭，下一瞬，刺耳的爆炸声中，德姆卡少将整个人化作足以贯穿山岳地壳的熔岩巨钻，朝着地底深处，不断释放雷霆的龙而去。 　　大地被层层冲击波掀飞，爆碎，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凹陷印在了阿特兰巨城的中央。 　　“不对，这不是第二能级！” 　　短暂的交手一瞬后，德姆卡少将察觉到不对，虽然对方没有使用心光体的特殊能力，但身上明显有心光立场，而且越来越强，越来越明显。 　　简直，就像是刚刚才学会在这个身体上使用它！ 　　他急速驾驶以太武装抬升，飞离尘雾区，一道道熔岩余烬从巨铠上纷飞而落，拖拽成一道金红色的轨迹，德姆卡少将抬起以太武装左臂，机械结构收缩转换，变成了一个炮口，刺目到仅仅是看一眼就会令凡人视网膜燃烧的恐怖能量在其中汇聚，一道粗壮的光柱从中喷薄而出，朝着盘踞在尘雾区中心的大敌直射。 　　尘雾瞬间就爆燃四散，显露出琉璃之龙的真形，那是一头堪称美丽的龙，青色琉璃般的躯体看似娇弱脆弱，实际上坚韧柔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一层层介观水晶装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可以随意消力卸力的躯体，而其本身的硬度更是让几乎所有物理攻击都难以对其造成损伤。 　　而如今，一层第三能级特有的朦胧涟漪萦绕在其周身，那正是心光护盾，灵魂和肉体交融而成，近乎独立于世界，以太之力最初的呈现。 　　“逐渐适应结晶龙之躯，心光的力量也可以稍微利用了。” 　　面对袭来的焚尽炮，伊恩没有半点惊慌。 　　虽然结晶龙之躯只有第二能级，但在生物炼金炉的加持下，他的源质并不少，而且以他的计算力操控，哪怕是没有心光立场，也能凭借极致的入微抵消对方的优势。 　　更不用说，他的灵魂逐渐适应了这个身外化身般的躯体，心光立场出现，让他除却没有第三能级的升华器官外，基本上可以算是半个第三能级。 　　奥法道途的第三能级。 　　他交叉利刃一般的双翼，交叉的瞬间就爆发出一道极其粗壮的青红色雷霆，粘稠的电浆在其周边散落，与赤红色的光炮对撞。 　　面对第三能级和以太武装的攻击，还是德姆卡少将占据上风，琉璃之龙的身影被烈焰吞没了，但还没等德姆卡少将乘胜追击，两道钢铁刃刃翼就如同两把巨剑，一前一后朝着余烬武装斩去。 　　一开始德姆卡少将还颇为不以为意，无非就是龙兽的垂死挣扎罢了，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这两条刃翼并不是简单无脑的蛮力斩击，正相反，它们的进攻配合极有章法，简直就是两个剑术大师齐齐对他发动殊死一搏。 　　“什么？”在这瞬间，男人大感不妙：“这龙居然会剑术？” 　　他已经完全发现状况不对，那龙兽还能使用双翼发动进攻，就证明它肯定伤的不重，而这种剑技已经比他还要厉害了，一般的剑术大师都没办法同时操控两把剑对人进攻。 　　而且，因为是隔空操控没有本体，哪怕是德姆卡少将挡住了剑刃，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击。 　　一时间，清脆的剑刃交击之声接连响起了数千次，因为太过连绵不断又迅捷无比，以至于简直就像刺耳的尖嚎那般恐怖。 　　撤退！ 　　察觉到以太武装的手臂部分都有点裂开的痕迹，没有丝毫犹豫，德姆卡少将在察觉到不对的瞬间就立刻爆发力量，余烬武装表层的熔岩甲片立刻爆炸，将双刃震开，而他立刻转身，意图脱离。 　　凭借本能和敏锐的感知，他已经察觉到那头龙兽的实力恐怕远超自己想象，即便是真的只有第二能级，刚才只是垂死挣扎，他们缠斗的十几秒也足以让帝国方面的强者调转火力围攻自己。 　　——现在不撤，稍后便是必死无疑。 　　不得不说，第三能级就没有蠢货，德姆卡少将的判断正确无比，他的确在所有死亡的可能中找到了一个幸存的可能。 　　【别跑啊】 　　但伊恩也不可能放跑这么好的练手靶子。 　　没有德卡姆的喂招，他还没这么快让自己的灵魂与结晶龙之躯深层次的融合，进而发挥出心光的力量。 　　下一秒，伴随着雷霆炸裂，伊恩加速，紧追在德卡姆身后，而两道刃翼也回到他身边，朝着以太武装劈斩而去。 　　大气被撕裂，真空涡旋在雷霆和之前爆炸产生的高热泥雨中成型，只能看见，在漫天尘埃中，赤红色的熔岩与青红色的雷霆在地底与尘雾中来回闪烁追逐，时而碰撞一下，便形成了半径数百米的真空区，以及足以吹飞小山头的剧烈的风暴。 　　而陆地旁边的海洋更是被蒸发，形成了一道道龙卷，甚至还有之前被养殖在阿特兰巨城中的铁甲鲨被两人战斗的余波吹飞上天，化作了恐怖的鲨卷风。 　　“不对，这龙的目的不是拦住我！” 　　德卡姆很快就又察觉到不对，与自己缠斗的这条琉璃之龙看上去和自己打的很激烈，实际上也的确让他用出浑身解数，但他却并没有半点甩开自己，去拦截那些正在前往泰拉之龙遗骸处执行任务的执行部队。 　　对方，似乎只是摆出一个战斗的姿态，实际上是在放水，让他们行动成功？ 　　可这又是为何？ 　　【阁下，你不是帝国的守护者吧？】 　　窥破这点，德卡姆立刻通过剑刃相交的‘物理链接’进行通讯，他沉声道：【无论你是谁，但绝对不是帝国一方，只要让我们行动成功，放我离开，在下日后必有重谢！】 　　德卡姆本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 　　但他却得到了一个狠辣的回答。 　　【你居然看穿了我的马甲？】 　　【留你不得！】 　　被揭穿了真实目的，原本还在借用德卡姆熟悉身躯的青色结晶龙立刻抬起头，来自遥远时空的庞大计算力降临在这躯体上。 　　于此刹那，德卡姆愕然察觉，结晶龙理论上比他还要弱上不少的源质瞬间就变得无比坚硬，这感觉就像是一方还是水，而另一方已经凝结成了千年坚冰，即便水可以吞没冰，但冰却可以轻易刺破任何由水构筑的防御。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龙兽，第四能级，甚至更高的技艺……这是龙王化身？！ 　　在想到了这一可能后，德卡姆便亡魂皆冒，他知晓不少有关于真龙与龙王的传说，知道这些古老的强大存在因为活的太过漫长，所以偶尔会降下自己的分灵于世。 　　自己该不会这么倒霉，真的就遇到了一个了吧！ 　　但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因为就在下一瞬间，两道泼墨般的青色剑光交错着斩来，直接将其以太武装表层击碎，整个以太武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那般斜斜地朝着一处海域落去。 　　【啊？】 　　而就位于那片海域的真正守护者，光珊子爵愣住了，它一直都在观察结晶龙与袭击者的战斗，想着什么时候出手把这两者都拿下，结果潜入者却被甩了过来？ 　　【同胞，加油】 　　光珊子爵甚至听见了伊恩带着勉励的传音：【我得去追逐那些已经失去踪迹的潜入者，这个敌人已经半死不活了，我相信你能很快解决他】 　　【不是，你谁啊？】 　　基本上是无语流汗状态的光珊子爵注定是没办法得到一个答案了，因为伊恩身形一闪，整个龙躯身影便消失不见。 　　轰！ 　　也就是在此时，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阿特兰巨城的防线终于被来袭的舰队轰出一个缺口，大量魔兽被释放，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在这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击溃了敌方潜入强者的伊恩。而伊恩也没有真的去追逐那些不知道要针对泰拉之龙遗骸做什么的远岸岛部队。 　　实际上，他就是要放纵对方行动，看看这群远岸岛人究竟要做什么，而他也可以趁势看看情况，能不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事态不能超出掌控，所以他主动出手，击溃敌方部队的第三能级，保证自己随时都能消灭这些敌方部队，并让帝国真正的暗手无暇他顾。 　　至于现在，他要做什么…… 　　那当然是趁着这个混乱，前往帝国的魔兽材料仓库，再给琉璃之龙升一次级！ 　　战场的另一方。 　　静谧海，内海。 　　帝国与远岸岛的第四能级强者交战之地。 　　【幽涡，现在离开，我还能留你一命，等远岸岛给你交赎金】 　　【冬侯，别说大话，你的以太武装正在内陆升级，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来？】 　　被漆黑的冰霜和浩大浪潮充斥的混乱海域，两个强者的意志正在无尽风暴中交错，其中被称之为幽涡的强者冷笑：【话又说回来，你又为何对瑟塔尔那么忠心？你明明已经抵达第四能级巅峰，当个大公都足够，却被安排在这偏远地方守猪圈……你真的甘心？】 　　【你根本不懂陛下的大业】 　　高居于霜云之巅，‘冬侯’瓦伦蒂侯爵面色不改，这位白之民强者平静地挥动手中长鞭，带动一块块冻结的云山朝着海洋深处的人影砸落：【你们袭击陛下早有预料，之所以只有我一人，仅仅是因为陛下相信，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愚昧……明明握着启动新世界的钥匙，却故步自封】 　　幽涡的声音逐渐低沉：【你的确拦得住我，但却无法阻挡我们完成目的】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该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皇帝究竟隐藏了何等秘密！】 　　也就是在这瞬间。 　　一道耀眼无比的光柱，骤然从阿特兰巨城中升起。 　　纯白色的光柱炽烈已极，它颤抖着刺入天穹顶端，直入虚空之中。 　　而也就是在这光柱出现的瞬间，一头巍峨巨龙的幻影，便浮现在星球大气中，一边闪烁，一边变得愈发具体。 　　对前纪元文明一无所知者，对这巨龙除却畏惧外，恐怕并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但倘若是知晓诸多前纪元密辛的强者，此刻定然会震撼无比。 　　因为，这巨龙的虚影，并非其他。 　　正是泰拉星守之龙，【泰拉德拉克尔】的幻影！ ###第三百三十九章 来都来了，不拿白不拿！ 　　巍峨的巨龙宛如拔地而起，漂浮于空的山岳，祂的身形在天穹顶端摇晃着，逐渐稳定下来。 　　雷霆是祂的冠冕，阴云是祂的云肩，祂展开双翼，遮天蔽日，令整个阿特兰巨城与周边海域都被隐隐笼罩。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养殖地里面会突然出现一头这么巨大的真龙？” 　　“等等，这头真龙……” 　　阿特兰巨城中的守军在发现泰拉之龙的幻影的短暂震惊后，立刻便有聪明人反应了过来：“难道说，这龙难道就是禁区中那头巨大到有点过分的龙骸……” 　　阿特兰巨城的核心研究人员和培育师都很清楚，整个阿特兰巨城虽然的确富集了大量源质，但真正让此地变成适宜所有魔兽养殖的宝地的，并非是这座城市本身，而是那头位于禁区，城市底部的巨大龙骸！ 　　正是龙骸的力量滋养万物，所以亚特兰巨城才能成为整个泰拉首屈一指的养殖地！ 　　而且，凭借简单的因果关系，守军们反应过来了不对：“刚才出现的那头琉璃之龙，是不是和这一幕有什么关系？” 　　虽然有点强行，但也不能说错，至少假如没有伊恩的放任，远岸岛是没办法突入禁区，唤醒泰拉之龙虚影的。 　　【哈哈哈哈，看见了吗】 　　此刻，远海，幽涡哈哈大笑，隐约可以看见，深海中有巨大无比的触须正在搅动海潮，这位远岸岛强者的语气带着深深地讥讽：【你们阿特兰养殖地最深处，就隐藏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如果将其提取开发，帝国的第四位第五能级强者恐怕早就能出现】 　　【但结果呢？你们的皇帝却将其作为养猪的养殖地，而你作为此地的管理者，恐怕还不知道这具龙骨的来历吧？】 　　【哦？】对此，冬候只是侧目看了眼泰拉之龙的虚影，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你想说的是泰拉之龙？】 　　【蠢货，早就在先帝时期，我们就已经知晓了祂的身份】 　　嗤笑道，冬候的语气带着一丝蔑视：【你们的目的，所作所为，和先帝与陛下比起来，简直就是肤浅——可以说是最无趣也最无意义的一种选择】 　　【不过，你们到底也是办到了我们办不到的事情……你们唤醒了那位尊贵者的残影】 　　如此说道，冬候转过身，无数黑色的冰云化作护壁挡住了幽涡的进攻。 　　他甚至背对自己的敌人，无视了对方的攻击，这位侯爵在半空中凝聚出一片冰之平台，对泰拉之龙所在的方向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只对皇帝行的大礼：【泰拉德拉克尔，我等后世之人，为己私欲，滥用尊龙遗骸，实乃不敬】 　　白发的侯爵言辞诚恳，神色肃然坚定：【但以瓦伦蒂家族，以帝国的荣耀为誓，这就是最后了】 　　【我们将会恢复荣耀，哪怕代价是世间的一切！】 　　此刻，伊恩也察觉到了。 　　“他们激活了龙骨中泰拉之龙残留的力量？” 　　抬起头，即便是琉璃之龙没有表情，但凭借眼神就能看出他此刻颇为惊讶：“这需要血脉共振……就像是异种研究院中，安法和炽光悬星龙那样……远岸岛有‘泰拉之龙的血裔’？” 　　这倒是并不奇怪，泰拉之龙作为当初与前纪元文明合作最深的真龙，也是泰拉本地龙，留下的力量和血肉组织肯定也是最多的，既然炽光悬星龙都能给自己整出安法这样的‘孩子’，那泰拉之龙肯定也可以。 　　但是，被激活的力量，相较于泰拉之龙全盛时期来说，并不算多。 　　因为，泰拉之龙当年抵御天坠后剩余的力量，已经归还给了整片大地，整颗泰拉行星。 　　残留在阿特兰巨城周边的能量，不过是那次归还的残余，但即便是这么一点浸润在土地和海洋中的力量，也能将阿特兰巨城改造成如今这样近乎于盖亚星球般的超适应性地区。 　　但是……伊恩有点搞不太懂远岸岛究竟想要打算做什么。 　　炽光悬星龙是主动留下了安法这个孩子，所以安法过去才能得到遗产——而泰拉之龙早就消亡，哪怕是凭借血脉共振唤醒了龙骨中残留的碎片，那缺失的记忆肯定也很多，更是得不到什么力量。 　　这种疑惑，思考一瞬后便被扔掉，伊恩并不觉得远岸岛都是一群蠢货，他们有着非常清晰的目的，既然唤醒了泰拉之龙，就肯定要从对方手中得到好处。 　　而伊恩也可以隐藏起来，掺和一下。 　　至于现在。 　　伊恩转过头，看向大门已经被打开的阿特兰巨城魔兽材料仓库。 　　他露出微笑：“这才是现在我最需要的东西。” 　　材料仓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柜，但此地并不低温，只是有着压制分子运动的灵能场域存在。 　　在这片立方体空间中，火焰很难燃烧，爆炸也不太可能发生，就算是蒸汽机，也会因为蒸汽动力不足无法运转而停止。 　　所有魔兽材料都被保存在其中。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片空间中的时间变缓了……这就是最强的物质保存法，缓时保存法。 　　开启预知视界和星神之礼，琉璃之龙扫视着眼前大大小小的柜台和分类。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有龙属性，电磁属性和引力属性的魔兽。 　　这种魔兽，在外界找都找不到，要不是基本看不见，要不就是看见了打不过——能有这种能力的魔兽，怎么想都不可能弱小。 　　但是，在帝国的牧场，漫长时间的积累下，总是会有许多惊喜。 　　“启明鸟的凌光羽。” 　　伊恩看向一处保存柜，他的目光能穿透那些理论上能抵挡一切外来辐射的铅合金保护柜，凝视着其中底色洁白，覆盖有红色光点的羽毛：“第三能级，特异个体的材料。白色的羽毛本质上只是普通的源质精华生物质，但那些红色的光点却是一种常温超导磁体，能储备不可思议的能量……” 　　“启明鸟仅仅是飞行，就能照亮暗夜，故而被称之为太阳的使者，也是太阳神鸟血脉进阶所需的一部分辅助药材，极光泰坦真形也是如此……嗯，多拿一点，我自己不用这么多，依森和斯科特，鲨鲨他们都要用。” 　　伊恩毫不犹豫地将整个有关于启明鸟的材料全部都取出，吞入腹中保存起来。 　　好家伙，这些材料每个都是完美素材，而且还是极其珍稀的电磁超导属性，价值远超寻常第三能级普通魔兽素材的价值，估计都超过几十万塔勒，这么十几份拿下来，就是近千万塔勒的巨额财富，稍微这么换算一下，伊恩就有点窒息。 　　再怎么发展种田，也没有打劫来得快！ 　　然后，伊恩又看向下一个目标。 　　“冥顶沙虫的坚噬核。” 　　这是一颗呈现黑银色金属二十面核心，释放着怪异的扭曲场，冥顶沙虫是甘特瑞格姆地底生态圈中最危险的魔物之一，它并不像是一般的沙虫那样将流沙巢穴建立在地面上，而是建造在地底通道的上方。 　　平时，冥顶沙虫不会行动，等到有猎物出现时才突然爆发力量，逆转引力，将敌人全部都吞入自己充满了亚空间能量的腹部消化粉碎。 　　坚噬核就是冥顶沙虫用以操控引力的器官，一种利用以太的珍稀升华奇物。 　　这个就很少了，哪怕是帝国仓库内也只有五颗坚噬核，而它的价格根本说不清，完全是无价之宝，是甘特瑞格姆那边用于制造无引力环境下完美金属晶体的工业母机材料，算是战略物资，根本不能视作寻常魔药素材。 　　伊恩毕竟不是恶人，他想了想，只拿了三块，给帝国留了两块：“这算是我出手的报酬吧，等会就由我把那些远岸岛人驱逐。” 　　“我现在也算是第四能级中也相当强的强者，出场费贵一点很正常吧？”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浮云草圈的悬浮叶、银光狼兽的电极牙、深邃海蛸的无定骨、炎息龙的炽光囊、熔光珊瑚的裂变炉、潮涌巨贝的磁波珠…… 　　伊恩一个个阅览过去，他不禁为阿特兰养殖地材料的齐全感到震惊——这里有很多材料，是以银峰领如今的势力和材料都难以获得，用钱都买不到的。 　　要知道，即便是升华者，想要用钱买到材料也是非常困难的，很多东西，尤其是第三能级左右和以上的材料基本都是无价之宝，用钱根本买不到，只能以物易物地交换。 　　能用钱堆成的升华者，一般最高也就第二能级，原因就在这里。 　　可是，如今，伊恩却在此地发现足以缔造出十几个第三能级升华者的材料……考虑到阿特兰巨城只是养殖地，很多珍贵的材料早就从得到的最初就被转送至帝都，伊恩很难想象，这么一座养殖城地，每年究竟能给帝国带来多大的利益。 　　不……不对劲。 　　伊恩皱起眉头，他抬起头，看向帝都的防线，喃喃道：“这是故意的——有人。好吧，就是阿克塞尔，他知道会有人来突袭阿特兰巨城，却仍然放任。” 　　“这是为什么？虽然我也搞不清楚远岸岛人究竟要做什么，但是让对方拥有泰拉之龙血裔的强者得到泰拉之龙的血脉传承……即便不如帝都持有的泰拉之龙火种，也不能这么让出去啊？” 　　除非，阿克塞尔手中的泰拉之龙火种，能让他针对获得泰拉之龙力量的人……不然的话，伊恩想不出帝都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苦肉计。 　　但如果不是苦肉计，那又太不合理，如此重要的养殖地居然真的扯得只剩下不到两位数的第三能级和一位冬候，这绝对不可能！ 　　“……看来，真的得潜伏起来，搞清楚远岸岛人要做什么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伊恩凝神，不再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他还是专心致志地拿自己的材料吧。 　　很快，伊恩心中的疑惑便被一个极其珍稀的材料打断。 　　那是一颗通体漆黑，与其说是黑，倒不如说是将所有光都吞没的幽影。 　　被保存在仓库最中央，被三重阀门保护在深处的珍稀材料。 　　“深渊之影的亚空井……第四能级的以太炉心辅助器官？” 　　深渊之影是一种生活在天坠废土深渊峡谷中的一种怪物魔物，它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一团漆黑的，漂浮的黑色圆球，光线在其周边都会被扭曲。 　　它一般以场域核心的超高浓度自然灵能为食，是一种强大的灵态物质生命，不主动袭击人，但所有企图靠近它的存在都会彻底消失，被完全吞噬。 　　伊恩轻声道出星神之礼中的讲解，然后不禁睁大了眼睛：“通过以太扭曲时空，形成重力井，辅助以太炉心运转，可以有效减少以太炉心全力运转产生的超负荷——不是，这不就是足以扭曲时空的引力材料吗？怎么被称之为以太炉心的辅助器官？！” 　　短暂的惊愕后，伊恩反应过来。 　　在泰拉这种以太使用方法不是很明确，但对于强者来说相对普及的世界，扭曲时空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第三能级以上的虚境生物人均能用灵能扭曲时空制造亚空间，而以太炉心更是扭曲空间的一把好手，后续的曲率引擎和各种操光控影之术，每个都是违逆物理定律的扭曲产物。 　　不，这种扭曲，只是地球人类的看法而已……在以太宇宙，这就是最普通的物质现象！ 　　可即便如此，以伊恩的视角，他有太多种方法将这些器官玩出花样来了……更不用说，他本来就有土系真龙的重力心核和以太炉心。 　　只要逐步渐进，将其融合掌握，伊恩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和怀光双子所建议的那般，自己整理出一个完全符合自己要求的电磁力-引力战斗系统！ 　　没有丝毫犹豫，使用星神之礼破解所有秘钥，伊恩直接取走了深渊之影的亚空井，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这下是真的大赚特赚了——早就该把帝国爆点米了，我为帝国做了多少贡献，这些都是我的合理报酬！”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回过头，伊恩看向自己取走的材料，发现倾向实在是有点明显，便又公平公正地取走了一些其他属性的材料。 　　反正他还是个孩子，来都来了，不拿白不拿，给帝国个面子不全都拿走就是好的。 　　搞定这一切，琉璃之龙震动双翼朝着出口飞去。 　　然后，在门口，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穹之上的巍峨龙影。 　　而龙影此刻也垂下头，看向他。 　　【你在，也好】 　　残破的泰拉之龙幻影低声传音道：【看来这个时代的文明仍然繁荣昌盛，亦有先知引领方向……甚至就连全新的龙裔亦有发展，不逊色于千年之前】 　　祂的语气带着些许欣慰，和缥缈虚幻的回应：【现在，开口吧】 　　【后世的人类子嗣，汝等有何愿望向我祈求？】 ###第三百四十章 成为泰拉之王的理由 　　“咦？” 　　伊恩在察觉到泰拉之龙是在和自己交流后，不禁心生疑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的确是他默许，但这一切应该都是远岸岛人整的大活啊——难不成默许他们去唤醒泰拉之龙的遗骸，就也能把他算作协作者之一吗？ 　　“等等，除却我们外，还有其他人得到了泰拉之龙的回应？！” 　　而此刻，伊恩之外，一旁的远岸岛人此刻也无比震惊。 　　就在刚才，他们才突破帝国的两大守护者的拦截，千辛万苦地来到了古龙之骸旁，用搜集了漫长时间，还从精灵手中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足够量的龙血之源唤醒了泰拉之龙残存于躯壳中的些许虚影。 　　为此，他们前后谋划了数十年时间，做的准备不计其数，甚至还从前纪元文明遗迹中得到了泰拉之龙的部分血脉，这才得到了泰拉之龙的回应，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权限’。 　　这理论上，甚至就应该是唯一的！ 　　可为什么现在却还有人能和他们一样，得到泰拉之龙的回应？！ 　　好问题！伊恩也不知道。 　　而天穹之上的巍峨真龙平静地俯瞰这一切，祂无所谓这些小小人儿之间的惊愕与不解，只是怀着一种渴望，环视着整个泰拉。 　　祂的目光悠远深邃，直抵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龙的眸子垂落，祂低声道：【还算是繁荣昌盛，只是终究还是退转了，重走了千年之前的老路】 　　【何时你们才能找回荣光呢】 　　【而且昔日的诸多大陆如今只剩下一块，也难怪你们想要唤醒另一块大陆的生机】 　　听到这里，伊恩便知晓，远岸岛的人为何想要过来唤醒泰拉之龙了。 　　作为泰拉各大势力中，最专注于开发新大陆的势力，远岸岛有许多理由——其中之一便是他们整个国家的领土大半都在地幔柱上，第五能级强者‘苍星’时不时就需要出手镇压泰拉星球的地幔运动，保证国度的存续。 　　只要有第五能级，这便不是难事，但因为第五能级需要常驻远岸岛，这也导致了远岸岛无法对外开拓，只能被困在原地。 　　所以，即便是新大陆贫瘠又恐怖，满是各式各样的亚空间迷宫和危险的魔兽族群，绝大部分区域都是火山岩和片草不生的荒漠岩石层，他们也在努力开垦那片荒芜无比，泥土都没有多少的土地。 　　远岸岛这次过来寻找泰拉之龙的力量，或许就是在新大陆发现了什么，但只有泰拉之龙的权限才能启动……亦或是只有泰拉之龙的力量才能办到什么事，所以才加入了飞焰地的阵营对帝国宣战，然后趁着各国都在紧锣密鼓研究奥法道途时，抽出力量突袭阿特兰巨城，从泰拉之龙手中得到权限！ 　　为此，远岸岛恐怕还特意准备了很多可以和泰拉之龙交流的方法，甚至就连血裔估计都造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泰拉之龙对自己这么特殊…… 　　【你呢，先知】 　　泰拉之龙此刻看向伊恩的防线，祂的意志在灵魂空间中，直接与伊恩的灵魂交流：【持有以太结晶龙之血，泰拉联邦的最终造物躯壳……你或许也曾经跨越时空，窥见了我死亡时的景象吧？】 　　【那些人想要用我的力量去繁荣另一块大陆，我应允了】 　　【你又有什么愿望呢？】 　　“你居然能察觉超越时空的注视吗？” 　　灵魂空间中，伊恩恢复了原本白发先知的容貌，他不禁抬起眉头，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细细思索：“我究竟想要什么……” 　　沉思了一会后，伊恩微微摇头：“没有什么愿望。非要说的话，如果你能活过来就好了。” 　　“如果不能，也希望你能安息。” 　　【哈哈，希望我活过来……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啊】 　　听见伊恩的想法，即便是平静的泰拉之龙也哑然失笑：【至于安息，对我这种等级的存在来说，也已经非常困难了】 　　【只要我的血肉遗骸还存在，我就不会彻底的死去……死亡对于我们这个等级的真龙而言，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有当我们的肉体都消磨殆尽，等我们的精神和意志都自我放弃，当我们的灵魂与记忆都在以太之海中消磨……】 　　【直到那时，整个大以太环流都崩溃，我们才能真正的死去】 　　【在那之前，我们都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非生亦非死，不得安眠】 　　“不得安眠……” 　　伊恩咀嚼着这个词汇，他摇头叹道：“倘若星神还在的话，就不是不得安眠，而是终有归来之时吧。” 　　“我就说，真龙五百年就停用的期限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每一次都有星神出场回收吗？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真龙之魂在死亡后会回归大以太环流，等待星神的回收和再一次复苏。” 　　甚至…… 　　伊恩想到‘天选灵能’。那些不会因死亡而消散的灵能者的力量。 　　某种意义上来说，真龙的灵魂，或许就是某种天生的不朽天选之魂，且被大以太环流保存。 　　或许，星神真的掌握了复活的技术……而且非常完善。 　　【嗯，你居然知晓这些？】 　　泰拉之龙的残影有些惊讶地看向伊恩：【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我既不能活着，也不能安息。虽然如今的我只是被短暂唤醒的幻影，下一次被唤醒的‘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我……但我的确知晓一些对于你们来说极其重要的奥秘】 　　【能帮助你们这些后世之人，我相当乐意。所以，如果有疑惑，便问吧】 　　祂低声笑道：【我会回答，因为我也想要留下点痕迹】 　　“……好。” 　　伊恩心思电转，他思考了很多，但最后，还是简单直接地询问了他如今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永动机。幽晶永动机。” 　　“星神飞船的陨落，造成幽晶永动机跌落泰拉，如今永动机正在大量制造源质，导致泰拉星球环境的恶化和极端化。” 　　“我需要找到它。” 　　伊恩直截了当道：“无论是继续推进‘摇篮计划’，亦或是让永动机为我所用，不被其他泰拉人得到，我都想要知晓它的具体形态和权限。” 　　【永动机……是吗，摇篮计划现在还没有完全失败？】 　　残影喃喃道：【是了，这是创造主最大的遗产，如若你们能得到，要不就是毁灭自己，要不就是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重归昔日荣耀与辉煌的时代……】 　　沉默了一会。 　　但也仅仅就是不到五秒的时间，残影便似乎想明白了一切，对伊恩直接道：【这在我们的年代，并不算是什么机密——幽晶永动机并非是实体，它是由四重权限构成的以太阵列】 　　【第一重，便是创造主的权限……嗯，先知，你是星神之礼的持有者，或许你天然就持有此权限优势】 　　——好！ 　　听到这里，伊恩眼前一亮，他就说星神之礼除却单纯的引导生命进化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特权’才对……如今来看，被星神赋予了星神之礼的文明先驱，某种意义上已经被星神默认为是自己的一员了。 　　仔细想想也是，能被星神看中的天才，如果不是位于一个原始文明，在星神中恐怕也能被称之为菁英，而他们肩负先驱之责，就是要引领自己整个文明也成为星神！ 　　也难怪，当初的怀光教会会对伊奈迦二世如此特殊……他们或许也隐约察觉到，持有星神之礼，才有机会去启动幽晶永动机，继而完成摇篮计划！ 　　【但是这个权限并不仅仅是星神之礼】残影似乎察觉到了伊恩心中的兴奋，祂摇头道：【创造主飞船中的残骸，或许有些也自带权限】 　　【就像是作为泰拉星守的我，也同样持有一份权限那样……我的权限也随着我火种的失落而失落了，如果它分裂，那么我的权限也会因此而分裂成多份】 　　这便是第二重权限，泰拉星守之龙的权限。不过泰拉之龙的火种已经被伊奈迦二世拿走，如今大概率就在帝都。 　　“原来如此……” 　　伊恩心中更加清晰，当年的怀光和伊奈迦在这方面绝对有合作，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凑齐了两份永动机的权限！ 　　【而第三份权限，便源自于和我对接的始祖真龙们】 　　残影抬起头，祂仰视头顶的阴云与夜空：【祂们负责建设摇篮的骨架，所以手中有着启动，操控永动机的钥匙】 　　【现如今，始祖真龙们也都逝去了吧……也不知晓祂们的权限如今位于何方】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眉头紧皱。 　　始祖真龙手中的权限？ 　　这其实也不奇怪，如果说泰拉人和泰拉之龙是本地星域地主的话，那始祖之龙就是星神建设团队的包工头，而其他导师真龙就是工程师，第三代真龙大概率就是施工工人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天坠之灾发生，导师阵容根本用不着用火种造第三代真龙，通过大以太环流，祂们就能抓出许多类似现在半逝未逝的泰拉之龙这样的亡龙出来施工。 　　这种早就有经验的龙魂，比什么火种都来的有效。 　　但是，伊恩眉头紧皱的原因，是始祖真龙这群打灰头头，似乎有五个这一点。 　　“他们的权限……不会也有五份吧？” 　　伊恩谨慎地询问道，而残影干脆地点头：【的确就有五份】 　　【但是无须担心……依照我的了解，始祖真龙如若逝去，团结一致的祂们，权限应该都在一处】 　　不不不，始祖真龙接下来内斗，都把一颗星辰打碎了……祂们的权限可能的确都在胜利者始祖的手中，但也未必，因为其他败者可能为了阻止胜利的始祖真龙达成目的，将自己的权限送出。 　　这下就麻烦了，伊恩感觉这些事情到头来还得问问龙王——等到自己有时间，而龙王们和虚境机神杀完那些暴动的恶魔后再说吧。 　　而且，不仅仅如此…… 　　伊恩还记得，自己在银天之门中看见的诸多幻象。 　　在那千百种不同的未来走向中，伊恩看见了一个自己前往泰拉星外轨道寻觅可能性，却被人捷足先登的幻影。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知晓，得到那可能性机缘的人，正是帝国二皇子米卡埃尔。 　　虽然理论上来说，只是昔日真龙留下的顶座之血，但倘若，那顶座之血中，就蕴含有某个始祖真龙的权限呢？ 　　虽然不可能是全部的，但至少有一份吧？ 　　——这件事，也得到时候从米卡埃尔那里得知了。 　　而且，如此一来，假如伊奈迦二世没有死亡，那么这个时候，瑟塔尔皇室就已经得到了三份权限……至少可以说，得到了二份多一点！ 　　这个进度，已经相当喜人了！ 　　将这件事记下，伊恩静静聆听泰拉之龙说出最后的权限。 　　【最后的权限，就在你们身上】 　　一切的交流都是用精神，都只有一瞬，残影平静地说道：【准确的说，是‘泰拉人类集体潜意识’】 　　【只有泰拉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认可，永动机才会出现】 　　“人类集体潜意识？！”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睁大眼睛，他难以置信道：“全人类认可？全人类认可什么？” 　　【人类集体认可，允许，幽晶永动机的启动】 　　巨龙的残影话语平静，但道出的事实却如同惊涛骇浪：【至少，也得是过半人类的允许许可，幽晶永动机才会响应这思潮而启动】 　　【后世的先知，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时代人类的道德素养，更无法想象创造主对世间万物，对所有智慧生命的爱与尊重——幽晶永动机是可以改造世界万物乃至于宇宙本身的以太阵列，启动它，不仅仅需要力量的许可，更需要被施加力量者的许可】 　　【只要超过一半的人类心中怀有排斥，幽晶永动机就无法启动】 　　伊恩忍住了。 　　他忍住了问出‘那如果我杀掉那一半不同意的人类会怎么样？’‘洗脑后的人类能不能算数？’‘你的道德很好，我承认你们都是道德高尚的文明之光，但是，假如我篡改人类定义，将所有人都变成异种，宣布我就是唯一正统纯血的人类，其他人都不是人，你幽晶永动机又该如何应对？’这种稍微有些癫佬的问题。 　　伊恩十分纯良地问道：“那么不知道的话，算是弃权吗？” 　　【你必须告知全人类幽晶永动机的存在】 　　泰拉之龙的残影淡淡说道：【先知，我知道，你们会觉得这个要求非常过分……甚至是打断你们独有优势先知的过分要求】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都知晓幽晶永动机的存在，那么它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世间】 　　听到这里，即便是伊恩也沉默了。 　　他完全理解，倒不如说，非常赞同星神的谨慎。 　　是了，就是这样，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星神。 　　只有所有人都知道，大部分人都同意，拥有无穷伟力，能改造宇宙时空的祂们才会出手，帮助泰拉人和其他所有火种文明建造摇篮。 　　如果泰拉人不同意，那么祂们就会带上泰拉人的火种，前往另一个会答应祂们的地方建造摇篮。 　　但是，泰拉人也是会同意的——那个令怀光教会，怀光大群至今还在怀念的盛世余晖，就证明了这一点。 　　怀光缅怀那文明的璀璨，故而在黑暗中怀抱光芒，期待全新的光芒从前纪元文明落幕的余晖中再次出现。 　　而有些东西，正如同永动机，只会在光芒中涌出。 　　“全泰拉人，都得知道永动机的存在……”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感觉到有点想笑：“天啊，这岂不是说，我得主动公开永动机的资料给全泰拉所有的强者……然后让他们和我抢？” 　　【如果你们这个时代，还处于战乱分裂的时代】 　　泰拉之龙的语气带着一丝同情：【那么事实就是如此，你必须要击溃所有人】 　　【这的确是无比艰难的事情，并非是一代人可以完成……先知，或许你可以等待。将秘密埋藏，等待时代变迁，你的势力统一世界后，再公开这一消息】 　　【到那时，你的计划或许便可以在后人们的手中完工，这便是文明和传承的意义】 　　“不。” 　　而伊恩摇了摇头：“我笑，并不是因为觉得荒谬。” 　　灵魂的世界中，白发的先知抬起头，与巨龙对视，他的笑容璀璨而阳光：“我只是在笑，这实在是和我原本的目标太相符了。” 　　“统一世界，总需要一个理由——我自己只是想要去看星星，这个目标只能说服我，说服不了其他人。” 　　“就如同怀光只是想要帮助世人，建造一个大同时代那样——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无法理解我们的梦想。”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头，他的头顶亮起了一圈十字星王冠，‘指引之星’的宝石璀璨夺目：“所以，不如披上一层简单的外皮。” 　　“就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就是要得到永动机……” 　　“然后，成为泰拉之王。” ###第三百四十一章 总之，赢！ 　　【你说的很好】 　　对于伊恩的陈述，泰拉之龙在表达了赞赏后，也小心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但我察觉到了你内心如海洋般的黑暗……先知，我必须要在这里告诉你一件事】 　　【把所有反对者都杀掉，只留下赞同你的人这点，是没有用的】 　　泰拉之龙提示道：【因为死者的意志，也会被记录】 　　【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一般来说，被询问的死者也就是最近这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的时间】 　　【但假如永动机察觉到了不符合正常情况的数据，它最多会向上追溯一百年的时光】 　　【泰拉的情况比较特殊，向上二十年乃至于五十年的亡魂都有可能被计算，但假如你想要靠屠杀来走捷径，是行不通的】 　　在伊恩张开口，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泰拉之龙又用力摇头道：【不不不不，你也别想把人全都杀了，然后等五十年一百年追诉期后再去申请。这行不通】 　　【永动机是星神的造物，拥有很高的智能，为了投票而杀人，只要出现了这种情况，立刻就会进入特殊调查状态】 　　【到那时，它究竟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我没想这么危险的事情。” 　　伊恩开朗地笑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尴尬：“如果您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你就会发现，我是一个体惜子民，意欲构筑一个和谐社会的好领主。甚至，我都不愿意当这个领主，如果可以，我只想当探索飞船的领航员，随舰工程师也可以。” 　　【……不像是撒谎】 　　泰拉之龙感应了一下，发现伊恩居然真的没撒谎，心中的忧虑便舒缓许多：【这个世界的丑恶我已知晓许多，如其他星河堕落的文明那样一般无二，故而不得不谨慎一些】 　　但实际上，泰拉之龙还真没担心错。 　　因为伊恩自己也记得，自己似乎有过把人全部都杀掉，不仅仅是智慧生命，就连泰拉上的全部其他稍微可能有智能的生命全部都屠杀的‘世界线’。 　　屠杀线的伊恩为何而诞生不太清楚，但以最后的结论来说，哪怕伊恩把整个泰拉都屠的只剩下自己一个生命，永动机也不会出现。 　　不仅仅如此。 　　还有一个世界线，是伊恩将泰拉都炸掉，带着一批遗民前往幻月上前纪元文明月球基地。 　　在那个碎星伊恩之所以把泰拉炸掉，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找永动机……也是为了让所有‘剩余’的人类，支持自己这个有着先见之明，率领所有人移民的先知。 　　如此一来，在几十年后，碎星先知告诉所有遵他为神的子民，说需要所有人的同意去启动永动机，重塑泰拉，再造一个全新家园……不仅仅能规避星球破灭带来的大量生命消亡，更是能直接得到全人类的权限。 　　但很可惜，这两种似乎都无法得到权限。 　　永动机的智能……不，永动机会不会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龙啊？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心中一沉，依星神这种特别喜欢给自己造物赋予智慧，然后不断提升为‘自己’的习惯，永动机该不会是个智慧生物吧？ 　　【不】 　　泰拉之龙似乎看出了伊恩的疑惑，摇头道：【永动机虽然有智慧，但却没有心灵与自我。它只是一个智能程序，源自于大以太环流的力量让它可以索引过去未来】 　　【但它本身不具备决定开启与否的权力】 　　“那么洗脑呢？” 　　此刻，伊恩也不装了，他直接了当地问道：“亦或是篡改种族定义，比如说如今的泰拉人都是汇聚了其他外星人乃至于龙之血的异种，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是人类之类的……” 　　【没有意义】 　　泰拉之龙摇头，祂不为伊恩耍小聪明的寻找漏洞而愤怒失望，因为这就是智慧生命耀眼的地方：【我说人类，是因为那个时代，生活在泰拉上的智慧生命全都是人类】 　　“还有妖精。”伊恩提醒道，而泰拉之龙皱了皱眉头：【对，还有妖精。但实际上祂们那时候属于‘灵长类’，也是人类】 　　【总之，只要有智慧生命在泰拉上生活了超过五百年，那么他们也能算是本地的土著，属于永动机需要询问的个体】 　　泰拉之龙总结道：【星神的标准对于一个没有统一，没有迈向星空的文明来说是非常苛刻的，这是因为没有统一且迈向星空的文明，本质上就是孩童】 　　【这是针对‘孩童’玩弄‘大人’‘玩具’的一个限制。永动机并非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造物，只是大以太环流和对平行时空的简单利用，所以限制还算是比较少，假如是‘时空回流’‘小宇宙’这种技术，那限制就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好家伙，这么说来，就不仅仅是人类了，就连智慧魔兽都算数？ 　　此刻，伊恩的吐槽欲望都要溢出来了——星神简直是有病吧？祂们搞的这么伟光正民主客观道德高尚干什么，不能作弊，那难度也太高了！ 　　但很快，伊恩便平静了下来，甚至心中松了一口气。 　　——哈哈，至少其他人也没办法作弊了，看硬实力的话，你们谁能赢的过我？！ 　　要按硬实力，比拼对民众民意的争取，伊恩绝对不害怕任何人……怀光可能会稍微有困难，但怀光是自己的盟友，只要到时候和怀光大群多聊聊，让祂们争取信徒也给自己投票，过半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星神的标准这么高，对伊恩，以及泰拉大地上的普通人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 　　别的不说，当伊恩公布永动机的消息出去后，基本上，全泰拉稍微有点理智的强者，都不敢胡乱波及平民，更别说虐杀欺压了。 　　因为，只要他们，乃至于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想要得到永动机的力量，那么他们就绝对要好好照顾所有普通人。 　　那些因为他们的恶政，因为他们的忽视与蔑视死亡的普通人，就绝对不会投票给他们。 　　这就是秩序。 　　星神的秩序。 　　星神的力量，哪怕是遗落在星球上的一点碎片，一点玩具，也可以缔造自己的秩序……祂们遗留的一点点小小遗产，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就能促进出泰拉这一后启示录文明，最后迈向‘统一秩序’的机会！ 　　是的，最后的机会。 　　伊恩能想象，在未来，所有人都在争取永动机投票时，这片大地将会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强者们会竞争，会战斗，甚至同样会有战争，但是他们不会随意波及平民。 　　像是飞焰地那般随意杀戮普通人补充恶魔军团的行动更是从根本上断绝了飞焰地得到被征服一方支持的可能，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如此一来，像是迦南摩尔那般，制造永恒精灵，全民擢升的国度，反而会得到民众的拥护。 　　全泰拉的势力，都将在永动机的诱惑下，从摆烂比烂，变成了正面竞争！ 　　这就是秩序的力量……一个秩序的高等文明，仅仅是存在，就能影响诸多小文明的未来。 　　而且……伊恩还有一个优势。 　　“死人也算数是吧？” 　　伊恩若有所思地想到了自己的人造冥府，他不禁露出了笑容：“这片大地上，能提供冥府待遇的，除却我之外，也就只有索林大公了。” 　　“而索林大公那个造地狱的悲观主义者根本就无法与我竞争……呵，看来，人造冥府天堂化的进程，也得好好和亚德伯特说说了！” 　　在泰拉诸多势力还只能拉活人票的时候，伊恩已经可以拉死人票了！ 　　一个字，赢！ 　　“非常感谢。” 　　伊恩对泰拉之龙行礼致敬：“我已经完全明白您对我的忠告和提示。” 　　【你真的明白了吗？】 　　泰拉之龙有些担忧道：【你太聪明了，先知，所以你们这类人总是想要绕过规矩……殊不知，规矩其实是保护你们的】 　　【别的不说，倘若永动机不遵守星神的秩序】 　　如此说道，龙摇了摇头：【那它无意识散发的能量，都足以改变整个摇篮，而不像是现在这样，只是温和地提升源质的浓度，供给‘计划中上千个智慧种族所需的能量’】 　　哈。伊恩心道，果然，泰拉的源质浓度恐怕是一般星球的千倍，至少是几百倍，难怪这么畸形。 　　普通升华者还好说，越高能级，压力就越恐怖……毕竟是理论上的千倍高压啊。 　　“我明白的。” 　　而表面上，伊恩还是认真地回答：“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全人类的同意——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将其他权限拿到手才行。” 　　【嗯……这大概也是我们的泰拉，最后的机会了】 　　泰拉之龙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先知。祂是泰拉之龙，陪伴泰拉度过了数千年的星之守卫，祂早已是泰拉的一部分。 　　看见泰拉沉沦至如今的情况，泰拉之龙比谁都要悲伤……但这是无可奈何的，祂只能接受。 　　可是，如果眼前的这个先知真的将永动机的存在广而告之，并且在最后胜利，重启摇篮计划…… 　　那么最少，在迎接‘终焉’之前，所有泰拉人都将恢复至原本的繁荣与和谐。 　　那样，就算结局是消亡，灭绝……也好比现在在末世的废墟中苟延残喘来得好。 　　【你的愿望，我实现了】 　　如此说道，古老的真龙缓缓闭上眼眸：【接下来，就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其实，此刻伊恩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譬如说阿克塞尔一直都在进行的‘浮空城网络’以及‘人类灵魂’相关方面的研究，是不是就与永动机可能的拉票有关？ 　　譬如说，伊恩一直怀疑的，浮空城作为庇护所保证帝国人民的存活，而皇帝本人释放千星之兽洗地什么的…… 　　毕竟阿克塞尔又不是伊奈迦二世，也不是他伊恩·银峰，大概率是不知道杀人是无用的。不过也说不定，绝大部分死于千星之兽的人或许并不会知道这是阿克塞尔搞的鬼。 　　这都不好说，伊恩只是将疑惑收在心中，准备到时候直接告诉米卡埃尔，让这位准备对父发起叛逆的逆子好好劝诫一下自己爹。 　　别整活了，假如你真的要得到永动机不如好好发展民生，比什么都有用.jpg 　　当然，真的要伊恩分析，他也不觉得阿克塞尔知晓永动机的存在，伊奈迦还差不多，双方的行为差异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现在……就不管那么多了。 　　先把这群远岸岛人赶走再说。 　　“再见了，泰拉之龙。或许终有一日，在大以太环流中的你，会等到复苏的那一天。” 　　“而那时，我的梦想和你的愿求，必然已经实现！”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 　　在外人看来，便是巍峨的神龙与琉璃之龙对视一眼，询问愿望后便点点头，开始缓缓消散。 　　而另一头龙冲上天际。 　　阿特兰巨城。 　　在所有人的注视和惊呼声中，琉璃之龙冲入云层之中。 　　层层叠叠的阴云此刻因为泰拉之龙幻象的消散而溃散，化作漫天雨滴坠落，但另一股力量操控它们交错撞击，迸发出澎湃的雷霆巨浪，一道道青红色的闪电在天穹之上纵横，构筑出了一片致密的网络。 　　然后，在所有远岸岛部队倒吸一口气的震撼中，狂暴的雷潮宛如暴雨，朝着他们舰队所在的防线轰然砸落！ 　　宛如海啸，亦如风暴，泰拉之龙幻象溃散释放的大量灵能与源质被伊恩完美利用，汇入雨云之中——借助天象之力，伊恩操弄半径百里内的所有雨云，大气中炸响一道道闪亮的电弧，让他的龙躯之影若隐若现。 　　“防守！防守！” 　　舰队的指挥官，一位第三能级升华者立刻飞出旗舰，与自己的舰队一同抵抗伊恩的进攻——一圈半圆形的护盾笼罩在以旗舰为中心的舰队周边，流淌的淡蓝色灵光坚固无比，仿佛坚不可摧。 　　即便是千百道雷霆如雨般齐齐坠下，也不过是将这一层护盾炸的不断泛起涟漪，令雨水蒸发，散发出焦臭——但也就仅此而已！ 　　“就是现在，配合进攻！” 　　而之前给予伊恩权限的特索夫伯爵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的判断，要求巨城守军立刻发起反攻——他的决策是正确的，伴随着漫天炮火齐鸣，原本还和守军对轰的旗鼓相当的远岸岛舰队立刻就在雷海与守军炮火的双重打击下败下阵势。 　　舰队中，一艘艘外围较小的舰船被命中，轰飞。他们的确有对应的护盾和装甲，但这些护盾装甲在有巨舰支援的情况下才能算是强力，单独面对伊恩的雷击和守军炮火，便是毫无疑问地被烧穿然后粉碎的结局。 　　炮弹轰炸船员，甲板和炮塔被齐齐掀飞，雷霆狂风翻涌，海水，血水与大量海洋生物的残骸被冲上半空——被远岸岛舰队释放的阿特兰巨城养殖魔兽和‘食粮’刚刚离开养殖地，却又遭遇了炮火的打击。 　　烈风狂卷，闪电纵横，一时间，远岸岛舰队就遭遇了宛如末日一般的打击。 　　但这只是开头菜，因为真厉害的还在后面。 　　“天！” 　　舰队中，有远岸岛的海军仰起头，然后惊呼起来：“天塌了！” 　　仿佛是回应这海军的呼喊，天空中的雨团化作了庞大的带电雾气，流传着密密麻麻电弧的毁灭雨雾宛如陨石一般降下，缓慢却不可阻挡。 　　它陨落而下，超过三艘大型战舰被覆盖。 　　在敌我双方震惊的注视下，三艘舰船在一瞬间被电的内外通明，恐怖的源质雷霆忽视了法拉第笼，流淌的超自然之物携裹着恐怖的能量将所有人，物甚至是幽魂都烤的外焦里也焦。 　　“我就说超凡世界的雷到了一定量级，法拉第笼也是挡不住的。” 　　天空之上，俯瞰这一切的伊恩微微点头，他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实力的确远超一般的第二能级魔兽，甚至可以与不久之前，驾驶全盛征澜的格兰特子爵比拟，甚至超过。 　　以太结晶龙的优势，就是比以太武装还要大，再加上一个第四能级的高算力灵魂和源质炉心，就是可以轻易击溃一般升华之道第三能级的防线。 　　——可算是能越阶杀敌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恩哈哈大笑，表现在龙躯上，就是琉璃之龙发起了悠远的长吟——而后，漫天雷霆继续朝着远岸岛的舰队轰落！ 　　“撤退！” 　　此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远方正在和冬候缠斗的幽涡发来传讯，他的语气无比凝重：【既然目标已经完成，那就快撤！】 　　【帝国方预见到了我们的袭击，我察觉到七城联盟那边有人已经反应过来，正在派兵前来支援——那些七城联盟的内应已经跑了，我们不能变成他们的垫子】 　　的确，已经没有坚持下来的理由了。 　　在阿特兰巨城与琉璃之龙的联合打击下，已经完成‘战略目标’的远岸岛舰队缓缓撤退。 　　战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守军暂无余力追击，他们需要维修破损的阿特兰巨城外壁，并且尽可能地将那些逃出的珍稀魔兽捕捉回来。 　　“咦，琉璃之龙呢？” 　　特索夫伯爵长吁一口气，不管如何，不管敌人究竟从他们看守的‘禁区龙骸’中得到了什么，至少养殖地的损失不大，对于他这种中层领导来说最多也就是平调去另一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 　　而且看在他重创敌方舰队的份上，或许还会有些许嘉奖吧。 　　但是，还没等特索夫伯爵找到自己那位可靠的龙盟友，他便得到了一个噩耗。 　　“什么？！” 　　这位红发的帝国贵族差点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材料仓库被洗劫了？！预估损失超过四千万塔勒？！” 　　“什么，就连第四能级的魔兽素材都失窃了？！” 　　“难道说？！” 　　于特索夫伯爵的悲鸣中，消失不见的琉璃之龙此刻遁入了深海。 　　——怎么？在想我的事？ 　　伊恩的目标一向明确——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材料，又从泰拉之龙那边得到了珍贵的线索，那么接下来就该去新大陆寻找相关的权限了。 　　而远岸岛，就位于静谧海唯一通向外海的出口处，而他们也是对新大陆最了解的势力之一。 　　所以，他隐藏自己的气息。 　　紧随在远岸岛的舰队之后。 ###第三百四十二章 生命能和斗气 　　阿特兰巨城。 　　养殖地，内部庇护所。 　　安多尔驾驶的铠装内部，另一条小结晶龙苏醒。 　　“老板？” 　　有些焦虑，此刻正在沉住气，默念质数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安多尔可算是松了口气：“您回来了？跑出去了吗？” 　　他并不知道伊恩化身的琉璃之龙究竟做了什么，还以为对方只是想要抢一波就跑——典型的海盗思维，不过没猜错。 　　伊恩的确是抢了一波就跑，只是顺路还碾死了几个远岸岛的入侵者。 　　“出去了。”伊恩自然也不会解释具体过程，精神回到这个小结晶龙之躯上的他微微点头，沉稳道：“你现在在避难所？” 　　“嗯。”安多尔操控铠装的摄像头，环视已经坐了不少人的地下避难所：“我已经做好不在场证明。不过老大，刚才外面好像出现了很大的动静，非常恐怖的威压出现了，感觉比之前驻守的那位冬侯都要强大……” 　　说到这里，安多尔压低声音：“难不成，是有第五……” 　　“可以这么说吧。不是第五能级强者，而是真龙。” 　　伊恩眉头微皱，他很清楚，泰拉之龙的出场将会导致泰拉西部诸国的视线都聚焦在阿特兰巨城，泰拉之龙遗骸的秘密将无法隐藏。 　　不过好就好在，他已经提前得到了泰拉之龙这边的诸多珍贵信息，哪怕是日后帝国亦或是其他国家的人跑过来想要继续唤醒龙骸残影，只要他们不知道永动机，也就无法从那边问到相应的情报。 　　毕竟，龙骸的残影就是真的残影，不问就不会回答。 　　不过，想到这里，伊恩心中还是升起疑虑。 　　——远岸岛这次，从泰拉之龙手上的确要到了什么‘权限’亦或是‘力量’。 　　这个权限，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依照推测，伊恩相信，对方是为了‘新大陆’而来。而新大陆是一个新生的火山岩大陆，上面就连泥土都没有多少，贫瘠的十分过分，除却沿海的一圈生态圈，中央区域甚至没有移民的价值。 　　远岸岛，或许就是想要用这个权限，去将大地变得富饶起来？ 　　听上去很离谱，但并非不可能。 　　伊恩还记得，泰拉之上，有着‘四重天梯’。 　　后三重天梯是美好的愿景，也是指引前纪元泰拉人类的目标，但前四重天梯其实是有实体的。 　　——第一层天梯，其名为万物的运动，人的肉体，天的流云，地的泥土，水的奔流，风的鼓动，火的燃烧，乃是现象之根基。 　　说起来很复杂，实际上就是生态循环。 　　第一层天梯，是【泰拉生态控制装置】，其权能包括江河流域，海洋洋流，地底熔岩流向乃至于地壳板块的移动。 　　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伊恩相信，如今所有人生活的泰拉大陆，很可能是当初沉没的诸多大陆的碎片，由千星之兽和泰拉生态控制装置凝结而成的破碎大陆。 　　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星球上，只有泰拉一块大陆，却有着各种明显源自于其他不同地区生态的碎片。 　　譬如说迦南摩尔，显然是热带雨林气候，但在上面没多远的苍天王庭就是温带草原，而东边同一纬度的九寒寂山就是干旱沙漠……分界的太过明显，生态都难以融合。 　　全盛时期的泰拉文明，肯定能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变成完美的乐土，甚至，它就拥有某种类似火种的生态种子，可以配合天象掌控，将荒漠和荒原随意变成草原沼泽，乃至于茂盛的丛林。 　　而伊恩也记得，远岸岛那边的‘地质’并不是特别好。 　　准确的说，那边假如没有第五能级强者镇压的话，随时都可能爆发比黄石火山爆发更恐怖的地质灾变。 　　假如真的是暗色岩事件，那静谧海都可能被喷薄的地幔熔岩堵住，变成泰拉最大的内海，而整个西泰拉都将会化作地狱火海。 　　当然，有第五能级强者阻拦，这些可能大概率都不会发现，甚至哪怕是真的有暗色岩堵住静谧海内海，也会有强者把被堵住的海区强行轰开。 　　但是，那时候就真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反过来说，也能理解为什么远岸岛人费尽心思都想要搬家去新大陆的原因。 　　第二层天梯是以帝都为核心节点的天象控制器，而第三天梯是大气层控制器，顺便还有环泰拉太阳能转换层的用处。 　　至于第四层天梯，就是由延疆和远剑港和诸国监督的星球磁场调控装置，大概是负责地核磁场的。 　　远剑港从泰拉之龙手中得到的，应该就是天梯相关的权限，这个权限肯定也不是随便就给的，应该是远剑港那边已经得到了相关的控制设施，只是没有权限所以用不来。 　　“再加上天坠飞船的遗骸应该也在新大陆，淤积的能量很多……假如天梯与天坠的能量互相作用，或许，真的能硬生生地将新大陆从一片荒芜的废土，变成充满生机的乐园。” 　　此刻，伊恩算是理解远岸岛的决策了。 　　只要他们能把新大陆变成自己的后花园，那他们也就无所谓泰拉大陆的纷争——如果不是帝国这边掌握有泰拉之龙的遗骸，恐怕他们也不乐意和飞焰地联手，被卷入世界大战中。 　　当然，这也算是两手准备。假如新大陆那边计划不顺，远岸岛也可以从飞焰地那边得到一块大陆的领土，也就是曾经的外飞焰地，莫丹尔尖塔港那片区域。 　　所以，远岸岛从未配合过飞焰地大举入侵帝国，最多就是骚扰一下七城联盟的舰队，趁着各国势力回收，突袭一下阿特兰巨城。 　　“呃。” 　　此刻，安多尔听着伊恩的自言自语，不禁满脸冷汗：“老板，这些话题，真的是我能听的吗？” 　　“你以后要为我工作，这些事就都得知道。” 　　幼小的结晶龙感应着现在的这个‘白板’的身躯，对比自己在大海彼端的另一个躯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结晶龙不愧是前纪元文明的生物战舰，短时间内从空白蜕变成接近第三能级的强大存在，其骨架仍然能承受住。 　　假如伊恩愿意的话，他可以继续将这第二身躯化作战斗力极其强悍的琉璃之龙躯体。 　　不过却也没有必要，这个第二身躯还是交给青瞳自己去蜕变吧，他可以将自己的思路和修行方法告知给对方。 　　而对于安多尔的畏惧，他平静道：“庆幸吧，你算是进入这个世界最伟大的组织了——幸亏你没有与我为敌，而是成为了我的手下。” 　　“我知道。” 　　对此，安多尔发自内心道：“我一直都相信这点。” 　　也就在此时。 　　原本打算嘱咐安多尔稍后和银峰领那边来的人对接一下，带着小结晶龙回银峰领时，他突然神情微变。 　　预知视界与怀光教会那边赠予的‘预知接口’同时运作，让诸多幻影片段在他眼前掠过。 　　那是另一个时间线的可能。 　　那是被阴雨覆盖的大城，被舰队围攻的海上都市。阿特兰巨城被两国联军死死堵住，遮蔽天空的炮火与各种升华技艺如同雨点一般朝着城中落来。 　　巨浪滔天的混乱中，一台铠装带着两头小结晶龙突破混乱的魔兽集群，规避已经突入进城内，正在进行大肆破坏的两国军队，前海盗船长安多尔正在尝试突围。 　　他本来应该逃跑的。他本应该自己一个人独立逃离。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没有人会注意他，归根结底，两国军队的目的并不是劫掠搜刮，而是有其更深刻的目的……他可以离开的。 　　但是，带着两头已经有四五米长的结晶龙，哪怕是原本都没有任何想法的人，也会不由得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一时间，诸多炮火和约束弹朝他激射而来——也就是为了不误伤结晶龙，不然的话，安多尔早就被命中身亡。 　　理智告诉安多尔，他早就该抛下那两头小结晶龙，自己独自离开……但养了这么多年了，他一时间却舍不得。 　　自己不过是个无趣也无意义的海盗船长，可这两头聪慧的小结晶龙却几乎成了他孩子一般的存在……未来等它们回到南海，在伊恩麾下，它们肯定能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 　　比自己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撑住】 　　而就在此时，一个更加成熟的伊恩音线响起，沉稳无比：【支援马上就到，躲起来不要战斗】 　　“老板？” 　　安多尔微微一惊，但他却笑了起来：“已经躲不起来了，人太多，我没办法脱身……不过既然您来了，两个小家伙想必能活下来。” 　　嗡。 　　带着小结晶龙逃跑的铠装猛地停止了运动，他抬起手，示意两头同样疑惑，不再向前游动的小结晶龙继续跑，然后自己回过头，面对追兵：“那样的话，就够了。” 　　“侥幸从老板你手上捡了一条命，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知晓了那么多常人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密辛——我这一生，已经值了。” 　　【别做傻事！】而那个更加成熟一些的伊恩声音严声道：【回来！坚持下来！】 　　【该死！】 　　安多尔并没有听从伊恩的指示。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活下来，代价也是两条结晶龙有一条会被重创乃至于被敌人捕获。 　　因为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活下来。 　　早就有人觉得自己活够了，故而一遇到可以安心死去的机会，便义无反顾。 　　在爆炸声中，铠装向着敌人的方向冲锋。 　　…… 　　《南海大迷宫见闻录》《魔兽的生态》《结晶龙素描合集》《阿特兰巨城》…… 　　一本本草稿和图集被收集起来，放置到一个人面前。 　　“还真没看出他居然这么有才华。” 　　另一条时间线的伊恩缓缓说道，他的语气有些复杂：“只是让他多读了一点书，自学了点技艺……或许，我们失去了一位未来的艺术大师。” 　　“我还记得他想要暗杀我，却最终放弃……他的确不适合当海盗，这个世界有太多人没有去做自己天生应当去做的事，反倒是成为了劫匪，海盗乃至于乞丐。” 　　而另一个更加沉稳，应该是依森嘉德的声音响起：“远岸岛和飞焰地究竟要做什么？” 　　“根据本地人所说，阿特兰上空出现了巨大的真龙虚影，而那真龙……让我心中微微一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非常熟悉，非常亲近的感觉。” 　　“不知道。” 　　伊恩的声音凝重：“阿特兰巨城中看来也有莫大秘密，该死，安多尔其实也发现了一点，你瞧，他记录的‘阿特兰巨城’中，写了他照顾结晶龙时，曾经在‘禁区’的彼端隐约看见了巨大无比的龙骸。这龙骸与海面上凸起的龙爪是一体的，有一头巨大的真龙遗骸就位于城市底端，且有着巨大的秘密。” 　　“我们早就发现就好了，这样的话，安多尔也不用死。” 　　唉。 　　一声叹息。小结晶龙摇摇头，伊恩从朦胧的幻境中醒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 　　此刻，一切正常。 　　安多尔没有死，两头结晶龙之躯也没有丢失，伊恩从一开始就知晓了泰拉之龙的秘密，虽然没有阻止远岸岛得到他们想要的权限，但伊恩也得到了永动机相关的线索。 　　不仅仅如此，阿特兰巨城也没有陷落，安多尔的稿子甚至更多了，他甚至还有余力去写伊恩的冒险故事。 　　这一切…… 　　“是以前的‘我’的记忆？” 　　伊恩心中自语：“而且应该是比较早期的我，领地不是银峰领，而是南海的哈里森港。” 　　“结晶龙似乎并不是青瞳那样的聚合体，而是真的幼崽，且长的很大了，都没办法像现在的我一样放到驾驶舱内躲起来。而听声音，时间应该至少是778，9年，几年后的未来了。” 　　“而且，我不知晓泰拉之龙的秘密——看来，我对泰拉之龙的探索，源自于安多尔的画稿啊。” 　　一时间，即便是伊恩都有些唏嘘。 　　安多尔察觉到伊恩突然愣住了一会，他尝试性地询问了一下：“老板？” 　　“你最好把你的那些稿子写完，大艺术家，我还挺想看的。” 　　伊恩摇着头回答。 　　安多尔就是典型的天生艺术家，他不仅仅是写作相当厉害，就连‘结晶龙素描画集’都活灵活现，根本不需要人教导就自己领悟了各种透视与绘画技巧，堪称艺术品。 　　奈何他从小就是渔夫，没有任何上升渠道，甚至从未有机会接触过画笔——而等他长大，他却又成为了海盗。 　　这个世界，或许没有任何人是‘普通人’……只要在合适的位置，每个人都将会成为令他人钦佩的‘成功人士’。 　　“所以，我才会创造出泰拉之心——只有泰拉之心从小收集数据，从小分析每一个人的喜好和特长，才能为每个人安排好后续的教育。” 　　当然，伊恩也很清楚。 　　假如真的是依照每个人的天赋去培养，而忽视了个人意见，本质上就是把每个人都当成商品和奴工一样去‘饲育’，而并非是教育。 　　人类拥有选择错误的权利，人类有权利去做自己不擅长，天赋并非在此的事情。 　　这才是兴趣爱好，以及‘热爱’的本质。 　　但，选择是选择，作为领主，伊恩应当做好准备——毕竟，更多的人愿意去做自己擅长，可以成功的事情。 　　而且，这幻觉代表，伊恩的先知能力又提升了。 　　伊恩用尾巴拍了拍小结晶龙的头，缓解晕眩。 　　难怪怀光提醒他，说预知接口很容易导致现实和未来不分，出现幻觉继而狂乱。 　　先知疯疯癫癫的原因就是如此，他们能看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又全部都是真实，偶尔突然出现一下，假如沉浸太深，说不定真的是搞不清楚哪边才是真实哪边是预知，混淆未来和现在。 　　不过伊恩倒是没有这个问题，因为他看的太多了，所以反而很确定哪个才是真实。 　　确定安多尔的安全后，伊恩便叮嘱了对方几句，然后便将精神收回。 　　圣山。 　　正在自己房间内沉思的本体伊恩睁开双眼。 　　“永动机。”他低声自语：“终于抓到你的线索。” 　　永动机想要出现并启动，需要凑齐四个权限。 　　星神。泰拉之龙。始祖之龙。智慧生命投票。 　　其中，星神的权限，伊恩估计自己可能已经有了一半——星神之礼就是预备役星神，最起码也得是个星神未成年人，在这方面有优势。 　　而天坠飞船的遗骸中，大概率也有星神用于控制永动机的相关设备，而新大陆的天坠飞船的遗骸中也有许多星神技术可以去捡，这也是伊恩想要去新大陆探索的原因之一。 　　泰拉之龙的权限，在祂的火种中，且已经被伊奈迦二世带进帝都，如今大概率在阿克塞尔手中。 　　阿克塞尔的许多奇异举动，无论是浮空城还是网络，亦或是灵知院与真理院的诸多研究，大概率都是围绕泰拉之龙的火种进行，而且，考虑到‘帝都’就是‘第二天梯’的核心节点，是天象控制器的一个关键设施，阿克塞尔假如真的想要搞大动作，恐怕都不是波及全大陆，而是波及泰拉星球全球。 　　——这群太阳神鸟能不能学学依森，让人省点心。 　　想到这里，伊恩就大感头疼。 　　手里有着泰拉之龙火种，第二天梯核心节点和权限，可以满星球乱飞的太阳神鸟，屁股底下还有一个天梯生命树遗骸……难怪中央帝国是中央帝国，这底蕴真的是太强了。 　　始祖之龙的权限，其中有一个有概率在米卡埃尔手中。其他的话，可以问问四大龙王，最起码，碎星战争的胜利者，始枢龙埃尔托利穆肯定将自己的权限留在了龙岛。 　　等到龙王们清剿掉恶魔后再去问问吧。 　　至于智慧生命这最后的第四权限…… 　　伊恩反倒是露出笑容。 　　这个权限，最有意思。 　　人类，妖精，智慧魔兽……甚至还有类似银天之门中沉睡的那些古老火种遗族，这些智慧生命中，得到一半的投票。 　　因为永动机具备智力，所以伊恩和其他人都不能作弊——想要通过暴力手段去得到权限，永动机恐怕就会使用暴力手段对付剩下来的既得利益者。 　　毕竟，就连泰拉之龙都不知道永动机在进入‘紧急调查’状态后会做些什么。 　　伊恩可不敢赌——自己这条时间线做的已经足够完美，哪怕是再来一次，伊恩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的和现在这条线一样完美。 　　而且，拉票这种事，伊恩相当擅长。 　　假如说，其他国家的普通人，可能没办法团结一心投票，那他领地中，有着泰拉之心统筹，未来甚至可以直接精神联网，共通思想，互相链接的‘新人类’……毫无疑问有着极大的优势。 　　至少，比所有人都互相角力，各大强者展现底牌，把整个泰拉打的稀巴烂来得好。 　　更不用说，假如未来出现了征服其他国家的机会……伊恩相信，以自己在泰拉独树一帜，恐怕仅次于亚德伯特的道德，绝对可以轻松对战败国的民众手中拿到不少票！ 　　这时候，就该讲那个古老的赛博坦笑话了。 　　——你，你要怎么奴役我们？！ 　　【桀桀桀，感受恐怖吧人类，你们以后每天都要工作整整八小时，一天只提供三顿饭外加零食，只有早上才有牛奶喝，午休只有一小时！】 　　【桀桀桀，你们将筋疲力竭而亡！】 　　——是银峰领军队吗？前领主的府邸就在这边，我来带路！ 　　大概率这就是泰拉未来会发生的情况。 　　“依森，你这有七城联盟那边的关系吗？” 　　将思绪收回，伊恩虽然有信心用个半代人一代人的时间，收服自己被征服区域的人的人心，但那也得是征服之后。 　　他走出房门，敲了敲隔壁依森的门：“我有事要联络下那边。” 　　“有。”而金发青年打开门，他有些疑惑：“急事吗？我和七城联盟的月华城城主家族有商业联系……不过我现在基本算是半离开帝国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和我联络。” 　　“开什么玩笑。”伊恩却摇摇头：“你现在可以是和我在一起，我猜只要你去联络，月华城城主都得直接跑过来接——这样就好，我需要你告诉他们，就告诉他们，七城联盟内部有人和远岸岛勾结，一同偷袭了阿特兰巨城。” 　　“同时，依森，你和你母亲联络，将有关于泰拉之龙的事情告诉她。” 　　伊恩将泰拉巨龙苏醒，以及远岸岛可能得到了能让新大陆复苏的‘第一天梯权限’这件事都告知给依森了，而金发青年眉头微皱，认真地点头，将这些信息都记下：“我明白了。” 　　“你想要让七城联盟和帝国报复远岸岛，让对方没办法那么快在新大陆展开行动，为你的行动提供便利？哈哈，伊恩，你该不会是想要中途截胡吧？” 　　依森嘉德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伊恩的思路，而先知笑着点头：“还是你懂我，截胡倒是有点困难，复苏新大陆这件事我也没准备，还是让远岸岛他们自己做，我看看能不能利用一下即可。” 　　“总之，尽可能让帝国和七城联盟方面知道远岸岛的动作意义重大，不能让对方这么轻松就占到便宜。” 　　“等我消息。”依森嘉德立刻行动，准备去联络自己的关系，而伊恩同样没有停下来。 　　他的灵魂再次转换，回到了霞辉城，银峰领。 　　在外人看来，伊恩一直都在银峰领没有离开，最近甚至还召开了一次欢庆日，出场演讲，得到了十几万人的欢呼。 　　只有斯科特和亚德伯特两人知晓，自家领主的精力绝大部分都在远方，在学识之都那边搅风搅雨，顺便传输回来了一大堆相关的研究资料。 　　“你回来了啊？” 　　而一回来，正准备找伊恩汇报消息的亚德伯特，便告知伊恩一个好消息。 　　白发赤瞳的研究员打开书房门，有些惊讶地与眼神灵动的伊恩对视，然后便笑着快步走上前，将一纸报告递给了他：“就算你不回来，我也要叫你回来——看，研究有突破了！” 　　“是青潮手下训练营中发现的结果……他发现，假如在已经凝聚出源质炉心的情况下，继续修行高效率的生命灵能提炼法，将生命灵能持续压缩，就可以将‘高纯度的生命灵能’与体内的源质缓缓融合成一股极其强大，却又不同于一般源质和灵能的力量！” 　　“灵能和源质融合？不就是以太吗？” 　　伊恩认真阅读手中的报告，不禁睁大眼睛：“这……这都能行？” 　　“不是纯正的以太，没那么强。”亚德伯特解释道：“这其实还和你有关系，前段时间，你不是把延疆那边的锻炼方法和基础修行方式给我们了吗？还有食物觉醒，药剂觉醒方面的研究，那些人工觉醒灵能的方法似乎都挺有道理的。” 　　“我看了看，觉得和咱们的训练方式有互补之处，就让青潮都拿去试验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结果。” 　　如此说道，亚德伯特神情非常愉快：“我怀疑这是某种以太的低级显化模式，青潮管它叫生命剑气，我觉得和剑气根本没任何关系，还不如叫斗气得了，但无论叫什么，都毫无疑问是某种大发现，所以过来找你了！” 　　“伊恩，这下可以批经费了吧？”说到这里，白发研究员不禁一脸期待。 　　“批！” 　　将手中的报告放下，伊恩站立起身，他敏锐地察觉，这或许就是‘奥法道途’从根本上让人类进化成适应以太的生物的一个契机。 　　他言简意赅：“你要多少，我批多少！这是塔勒的问题吗？” 　　“但现在，快点带路，我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个天才整出了这玩意！” ###第三百四十三章 魔力和术士也都在安排了！ 　　亲身体会过后，伊恩可以负责任地说，以太对生命的负荷其实非常大。 　　这是一种极其高等的能量，会造成周边时空出现无法估算的微小变化，一般人使用的话，哪怕是以太不主动伤害人，它带来的物质界的变化就足以杀人。 　　只有真龙，一些极其强大的古生魔兽才可以承受以太的侵蚀，就连结晶龙都不行，以太结晶龙之所以可以，也是因为返祖出了古老的以太星尘龙之血才能承受。 　　按照推测，伊恩认为，能使用以太的生物和工具，最起码也得到‘星际殖民级’。 　　超光速的殖民飞船，镇压星际的超级战舰，星际帝国的擎天堡垒……亦或是在诸多星域间游荡的超级宇宙巨兽，能以一己之力压制全文明的超级生命体…… 　　只有这个等级的存在，才能无后遗症地使用以太。 　　近乎于神的‘神力’。 　　伊恩有着星神之礼，肉体和灵魂其实都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类，他感知以太的敏锐程度和对以太的耐受程度可以说冠绝泰拉，可即便如此，每次使用以太结束后，伊恩都感觉有种疲惫的感觉。 　　肉体和灵魂都在告诉他，‘他’还太过‘年幼’，不要随便使用这种力量。 　　幼年体的星神——假如星神之礼真的是这个定位的话——都不能长时间使用以太去战斗。 　　可泰拉升华者却融合自己的灵魂和肉体本源，制造出这种可怕的力量，并储存在自己的体内，甚至压缩了一整套以太真身在人躯中。 　　而在此之前，绝大部分升华者都只接触过源质。 　　他们甚至没有接触过灵能。 　　说实话，伊恩觉得这么乱搞，第五能级升华者都还有一百多年寿命，已经算是一千多年来泰拉人的优胜劣汰下，优化了很多血脉，且升华之路同样优化了不少的结果。 　　要是最初的第五能级，伊恩怀疑他们全都是只能出动一两次的消耗品。以人之躯驭神之力的结果就是如此。 　　“对于一般的升华者来说，要等到第三能级有了生命灵能后，才能将其融合成为原始以太。” 　　“灵魂和肉体合一，以太自生，直接用凡躯承载神之力。” 　　“其实这有些晚了，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在人造灵魂出现前，升华者得到第二能级才能拥有灵魂，人们也无法提前掌握类似的力量去适应。” 　　与亚德伯特行走在通向训练场的路上，伊恩心中迅速地估算：“而现在，因为我的奥法道途，全世界所有国家势力都会尝试去普及人造灵魂，而灵魂就是灵能之种，升华者将灵能与源质融合的时间点也会向前。” 　　“不需要等到第三能级，源质和灵能都已经成长到非常强大后才融合，而是在力量还弱小时就尝试性地融合，融合出更弱一筹的‘劣化以太’。” 　　“这样逐步渐进，或许可以更进一步提升升华者的生命本质！” 　　显然，随着多年来的技术累积，如今的泰拉已经要迎来一次巨大的升华之道变革，没有伊恩也会有其他人，而伊恩只是作为第一个拉开幕布的人，定下了改革的基调。 　　但这样一来，虽然奥法道途成为了新时代的主旋律，但伊恩与其他势力的‘差距’也的确被缩小了。 　　即便伊恩有自信汇总所有势力在奥法道途上的研究为己用，而且还有泰拉之心这样的底牌，但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青潮和其他银峰领年轻修行者发现的‘斗气’，显然就是伊恩想要的‘底牌’。 　　而且，这一发现，也的确启发了伊恩的思路。 　　接下来，就是好好观察斗气的具体情况，再下进一步的判断。 　　但等伊恩真的到了训练营时，他便发现情况有些出乎预料，又在预料之中。 　　“怎么又是你们？” 　　发现斗气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阿瓦克领的幸存者，蔚蓝城双遗孤之一，迈尔斯。 　　而辅助他的人，也是伊恩的弟子之一，圣光灵能的持有者，洛伦。 　　“毕竟他们也的确最有天赋。”亚德伯特倒是不觉得奇怪，他笑了笑，而正在操场上的青潮与其他训练生也都发现了一同走来的炼金主管和领主，不由得纷纷站起，向伊恩和亚德伯特行礼致意。 　　“大人！” 　　这里是位于霞辉城城北的一处野外训练营地，周围草木茂盛，而操场上是平整被清理过的特质草坪，周长四公里的训练跑道由人造的塑胶构筑，椭圆形操场的两端是足球场的球门。 　　第一期训练生只有六十多位，来自南岭各地，他们修行伊恩草创的最初冥想法和提炼法，又得到了银峰领的资源支持，如今每一个都有着相当不错的实力，还没有成为升华者，身体素质就已经接近升华者，灵魂感知更是远远胜过。 　　这些年轻人是银峰领未来管理阶层和升华者团队的‘预备核心’，每一个都是按照军官培养，从未落下过文化教育和忠诚教育，他们每个人都对伊恩非常尊重敬爱，甚至单单是伊恩出现，就有不少伊恩的崇拜者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别在意，大家继续训练，我就过来看看。” 　　说是这么说，但怎么可能真的就看看？伊恩笑着走过人群的环绕，和每个训练生都握了握手，拍了拍肩膀，凭借泰拉之心的资讯对每个人都寻寒问暖寒暄了一番。 　　等到所有人的情绪都稍微平缓了点后，他才挥手示意：“继续训练吧，奥法道途的未来就在你们身上，未来不想让外人小瞧了我们领地，全都看你们现在的努力是否能垒实根基。” 　　“是，大人！” 　　伊恩这么一番勉励的话下去，所有人都激动无比，立刻就回去继续训练，想要在伊恩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而先知环视一圈，今天大概是实力测试，操场上有一排排高矮不一的石柱，由特殊的植物根系缠绕，坚韧非常，即便是第一能级升华者也难以击碎，是霞辉城关键建筑的建筑材料。 　　虽然只是余留下来的废弃建材，但作为训练生们的测试工具完全绰绰有余。 　　“老大！” 　　此刻，作为教官的青潮在看见伊恩来后，便兴奋地抬手挥舞：“大发现！快来看，迈尔斯这小子的成果！” 　　“别这么咋呼咋呼的，搞的好像我们银峰领的领导阶层没见过世面一样。” 　　伊恩训斥了青潮一番，而青潮颇为委屈‘我的确没见过啥世面啊’，但显然双方都没真的朝心里去。众人来到之前训练生聚集的区域。 　　在这里，迈尔斯正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休息，而洛伦正在照顾他，一幅灵能也透支的疲惫模样。 　　“大人……”“老师……”两人精神都恍惚了，等到伊恩走到身边才察觉伊恩的到来，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被伊恩伸手压下：“好好休息吧。” 　　伊恩侧目一看，就在迈尔斯的正前方，有一片……破碎的岩屑区。 　　那显然是一根巨大的石柱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完全粉碎造成的。 　　“一根三四米高，半径一米左右的圆柱形石柱，使用了迦南摩尔的银榭固化技术，坚韧程度不逊色于实心铁柱。” 　　眯起眼睛，白发先知俯下身将一块岩石碎屑捡起，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伊恩估算了一下，发现依照第一能级升华者的力量想要将这根固化石柱完全打成碎屑，不说不可能吧，最起码得开和他一样大的挂。 　　哪怕是伊恩自己，当初在第一能级时，想要靠蛮力打碎这么一块固化岩石，都得蓄力。 　　“这是你打的？” 　　伊恩转过头，询问迈尔斯，而年轻的剑士挠了挠头，有些小兴奋地将前后经过细细道来：“是的，大人！” 　　“今天是力量测试，青潮教官说，我们每个人能在测试柱上打出一个明显的凹痕就算是过关，假如全员过关，他就带我们去城里面新开的冰淇淋店吃到饱，还会给第一名一个月的冰淇淋劵。” 　　“我妹妹……比较喜欢吃冰淇淋，但是冰淇淋比较贵，她不太好意思吃。所以我就想用点力，争取当个第一名。” 　　如此说道，迈尔斯抬起自己的拳头，他的右手上新肉和老肉交织，以伊恩的经验，轻松就能看出，这是迈尔斯使用了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强大力量，导致自己的右手整个地从内部‘爆开’了。现在之所以能勉强无事，完全是因为一旁洛伦用圣光治疗的结果。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只看上去是刚刚才治好的‘新手’，却比迈尔斯另一只完好的‘旧手’要坚韧许多。 　　伊恩能看出来，这只新手的强度，至少比迈尔斯原本的手强三四成。这已经是相当夸张的数据，毕竟迈尔斯的体质已经是第一能级升华者的水平，再强个三四成，都快要逼近一般的土系升华者了。 　　“你用了多大的力？” 　　将这个信息记在心中，伊恩询问道，而迈尔斯坦诚地回答道：“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除却蔚蓝城，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全力以赴过。” 　　“我一开始只用体内提炼出的源质，也就能打出凹陷，和其他同学差不多，最多深一点，不能保证得第一，而我又想到教官没说不能用灵能，所以我在想，可不可以使用我的灵能‘排斥’的力量强化我出拳的力量，所以就尝试使用了一下……” 　　“然后你就差点把自己搞死了。” 　　一旁的洛伦强行提起一点力气吐槽道：“浑身飙血，如果不是我就在旁边，你真的死了好吗！” 　　伊恩抬起眉头，看向迈尔斯。 　　“的确。” 　　迈尔斯立刻乖乖低头认错：“同时催动我的灵能和生命灵能，外加体内源质炉心中的源质，我立刻就感觉到了有一股极其强大，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我体内爆发，七窍喷血，我那时几乎失去了意识，如果不是洛伦及时过来治疗，我恐怕真的会当场死掉。” 　　“但就是洛伦的圣光进入我体内治疗后，恢复了身体控制的我才发现，我的体内已经凝聚出了一股极其锋锐，破坏力极强的力量……就是它在不断地破坏我的身体，所以我用尽全力将其打出，打在了测试石柱上。” 　　“石柱在瞬间就爆碎了，我的右手也几乎爆开，多亏洛伦的力量还在持续不断的治疗，我才没有失去我的手。” 　　“事情就是这样，大人，这次的确是我犯傻了，同时全力催动灵能，生命灵能和源质，真的有够蠢的……” 　　“你的确是捡回了一条命。” 　　此刻，伊恩走上前，他伸出手，按在迈尔斯的头上，用自己的力量去探查迈尔斯体内的状况，而年轻剑士也乖乖地开放控制，让伊恩检查。 　　过了会后，伊恩才收回手，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一般的升华者，想要同时催动灵能和源质，得到第三能级。” 　　“哪怕是我这样的先知，从小就拥有灵能，拥有的也仅仅只是觉醒灵能，而不是生命灵能。” 　　“这是只会发生在我们‘奥法道途’修行者身上的特殊现象——生命灵能与源质的提早融合。迈尔斯，虽然很冒险，但你的确先走了一步！” 　　通过亲自出手感知，伊恩终于可以确定，迈尔斯刚才爆发出的力量，就是‘生命灵能与源质融合’的结果。 　　这个力量，暂且称其为‘斗气’，拥有源质改变物质，影响物质界的力量，也具备生命灵能极其强大的‘独一性’和‘排他性’，可以在瞬间爆发，制造出巨大的破坏力。 　　各种灵能，其中觉醒灵能和天选灵能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天选灵能拥有强者的不朽性，可以不断轮回。它们是渴望得到了大以太环流的响应，继而被授予的‘力量’。 　　生命灵能源自于生命活动本身，是灵魂肉体自我的力量。 　　自然灵能是大自然活动本身的力量，是智慧生命之外所有物质和灵态物质的力量。 　　灵能与源质结合，便是以太。 　　但源质其实也分两种——一种人体内自然存在孕育的生命源质，和‘自然源质’。无论缔造者是永动机还是太阳，亦或是其他魔兽亦或是自然场域，非人体本身产出的源质都是自然源质。 　　第三级升华者都拥有原始以太，但之所以被称之为原始，就是因为它并不完全。 　　原始以太，便是生命灵能加上生命源质，自然源质产生的。等到第四能级，升华者对灵能的操控更上一层，可以感召天地间的自然灵能后，才能制造出比较完善的以太。 　　但这种以太仍然不是完整的——真以太应该是所有灵能和所有源质合一，就如伊恩体内‘光之躯’的‘以太化’那样，与自然合一，抵御所有种类的攻击，达成完全的防御减伤。 　　迈尔斯虽然有着觉醒灵能，但他的觉醒灵能并没有与生命源质合一。不过，他的觉醒灵能将他的生命灵能压缩，与生命源质合一，继而凝聚出了‘斗气’这种比原始以太更低一级的‘劣化以太’。 　　这种凝聚，可能并非是第一次出现在泰拉大陆。 　　“或许过去，也有人融合了生命灵能和生命源质……但是他们都死了。” 　　如此低声自语，伊恩看向累趴在地上的迈尔斯和洛伦，不禁轻轻点头：“假如没有圣光这样立竿见影的强大治疗，任何贸然独自凝聚出斗气的个体，早就自爆而亡，哪怕是幸存下来，也是失败者，要不算作畸变，要不视作某种血脉冲突而被忽视。” 　　“甚至，这都要感谢迈尔斯的守护灵能！他的守护灵能可以在危急关头强化迈尔斯的身体素质，让他可以撑到被洛伦治疗，不然的话，一般人的躯体强度，别说承载斗气了，哪怕是触碰到一点点，结果都会像是这块石柱，被彻底粉碎！” 　　在伊恩眼中，一切都已经明了。 　　迈尔斯的守护灵能，压缩他的生命灵能与生命源质融合，并且提供了强大的防御力避免自己在第一时间死亡，撑到了洛伦的圣光治疗，这才在必死之局中撑到了斗气的凝聚。 　　这很特殊——倒不如说，是只有在银峰领才有可能出现的独特可能性！ 　　其他势力想要发现斗气，必须要拥有堪比圣光的治疗能力，且一开始就在迈尔斯身旁才行。而参与实验的人员，也必须得体质无比强大，亦或是有迈尔斯这种可以增强身体素质的灵能！ 　　这是难以复现的契机。 　　但是。 　　不是不能复现！ 　　此刻，伊恩双眸中，有水色的光辉亮起，伊恩心中闪过千万思绪：“本质上，斗气就是‘生命灵能与生命源质’的混合，他之所以会受重伤乃至于自爆，是因为他融合的灵能与源质数量太大了！” 　　“但假如从一开始，小剂量地融合两者，或许就可以孕育出一丝‘受控的斗气种子’！” 　　此刻，伊恩回忆起了迈尔斯那只远比旧手要坚韧的新手。 　　他蹲下身，抬起迈尔斯的新手，继续探查，然后双眸一亮：“的确如此，经过‘斗气’的冲刷洗炼，虽然代价是整个手爆掉，但再生过后的手臂，也的确得到了强化！” 　　即便是劣化以太，也是以太。经由灵能和源质双重强化的淬炼，只要能活下来，斗气的持有者身体素质将会得到超乎想象的强化！ 　　只要从最初的受控斗气种子开始，一点一点强化身体，那么在一段时间的持续强化壮大后，斗气的修行者就可以承受这股暴烈的力量也说不定？！ 　　不仅仅如此。 　　伊恩心中还涌出了许多想法。 　　生命灵能与生命源质的混合，就是斗气。再加上自然源质，便是如今第三能级升华者用的原始以太。而修行斗气，强化过自我本质的升华者，也能更好地操控原始以太，减少原始以太对自我生命的消磨和损耗，延长寿命。 　　既然如此，那么自然灵能与生命源质的混合呢？自然灵能与生命源质，自然源质的混合呢？ 　　这种力量，又是什么？ 　　伊恩本能地觉得，这得让妖精们试试。但妖精们又是纯粹的自然化身，祂们没有生命源质。 　　有血肉之躯的妖精，似乎只有伊恩一人。 　　不过换句话来说，能感应自然灵能的人也不是没有——九寒寂山和佛尔斯特堡垒诸国，也就是黑暗山脉西北方向的荒野群森中，有许多‘巫师’，他们的图腾技术似乎就与自然灵能有关，可以比升华者更好地操控自然天象。 　　能感应自然灵能的，并非只有妖精，人类中也有一部分有天赋者可以。 　　那是否，可以算是一种‘魔力’呢？ 　　自然灵能，生命灵能。自然源质，生命源质。恰好就可以组成魔力和斗气。 　　而觉醒者和天选者，就可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术士’…… 　　“嗯，对这方面天赋的筛选，也可以安排了。” 　　“看来，我未来的研究方向，又多了一个。” 　　此时此刻，伊恩的心中，也和亚德伯特一样，满是探索的欲望。 　　是的。无论是斗气还是其他，相较于完善的升华者之道，其实都不算强大。 　　但是，斗气能让银峰领的升华者，在同等级时，远比其他升华者要强大。 　　那无匹的破坏力，绝对是最顶级的杀伤手段，无论是搭配剑技，拳脚亦或是其他技艺，都能让银峰领的升华者轻易杀死一位同阶。 　　——这就是底牌和底蕴……奥法道途除却‘打基础’外的又一个完善的部分！ 　　伊恩看向迈尔斯。 　　伊恩回忆起了当年在蔚蓝城时，对迈尔斯的预言。 　　还没有任何修行的迈尔斯，身上就有着银色的光华。 　　“你的确是命运之子啊。” 　　如此感慨了一声，伊恩转过头，对青潮道：“带这两个小家伙过去好好休息，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吧。” 　　“顺便，所有人这个月冰淇淋随便吃。” 　　说到这里，伊恩摇摇头，他笑了起来：“不。安排下去，从今天开始，每年的此日就是冰淇淋狂欢节，领主府请全城人吃冰淇淋。” 　　“理由……” 　　“就说我心情好。” 　　登时，整个操场都响起欢呼。 　　“好耶！” 　　“领主大人，我们敬爱您呀！” ###第三百四十四章 埃兰的成长和卡洛斯的神术 　　虽然银峰领的大家伙都不知道领主府究竟想要干什么，突然全城分发冰淇淋，但南岭大热天的吃点冰凉高热量的冰淇淋，的确是一大惬意之事。 　　一时间，银峰诸民纷纷赞颂伊恩之名，只有少部分熟悉伊恩的人才知道，能让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如此开心的事，绝对是银峰领在某些关键技术上得到了突破。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迈尔斯与洛伦，乃至于整个第一期训练营都进入炼金园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后，有关于斗气的研究便开始突飞猛进。 　　斗气说起来复杂，实际上就是生命本身的力量。假如修行者有血脉，就会将血脉之力激发，变得更加强大。 　　就像是山民的那位第三能级，漫崖长老，他的风龙之血便因为生命灵能的缘故多出了不少神异。 　　如果他合成出斗气，就是风属性的斗气。 　　而普通，没有觉醒血脉的人，凝聚出的就是具备极强排他性的无属性斗气，效果也就如之前迈尔斯那样，每一击都会爆发巨大的冲击。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再无其他神异。 　　而属性斗气，在推算中应该都各有特点。 　　很快，已经凝聚出一次斗气的迈尔斯便凝聚出了斗气种子。 　　他的灵能原本就能辅助加强身体素质和镇压，又经历过一次强化，故而没怎么需要帮助就自发凝聚，速度过快，少了很多数据，令伊恩颇为不满。 　　“让他天才不是这个时候天才！” 　　某位天才领主在私底下狠狠地吐槽道：“这个时候慢一点，让我们多收集点数据啊！” 　　“你自己也没给我们留下多少数据……你突破的也很快！” 　　而一旁的亚德伯特吐槽道：“而且写汇报的时候缺少很多底层逻辑——什么叫做‘先略过简单的部分’‘这里比较无聊暂且跳过’？新体系的创立要事无巨细！” 　　“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写吧？”伊恩也拍桌子反驳道：“反倒是你，每次都要来回询问七八遍实验者是不是真的自愿参加人体试验……人家原本下定决心都要被你问的自我怀疑了！” 　　不谈两位研究者的互相拌嘴吐槽。 　　总之。 　　在多次试验和各种器材的辅助下，第二位凝聚出斗气种子的人也出现了。 　　那是一位霞辉城本地人，在得到了炼金仪器辅助压缩体内生命能和源质后，凝聚出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斗气种子。 　　斗气种子的凝聚对天赋没有任何要求，任何能修行出生命灵能和生命源质的人都可以凝聚，但前提是，有一股力量可以帮助修行者压缩他们的灵能与源质，构成种子。 　　这就和升华之道的源种类似，需要先行者帮助后来者铺路才能走的稳当。 　　想要在无人无器械的情况下独自凝聚斗气种子，要不就是天赋异禀，要不就是迈尔斯这样自己有可以自我压缩的灵能。 　　而且，凝聚斗气种子危险性并不低。 　　凝聚出的斗气种子越大，就代表修行速度越快，潜力越好，但斗气种子越大，对身体负荷的要求也越高，一旦超出自己的体质上限，就会像是之前的迈尔斯那样爆体而亡，而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有迈尔斯的强化灵能和洛伦的圣光灵能救场，很容易就这样当场死去。 　　泰拉之前应该也出现过意外凝聚出斗气的人，而他们的结果大概率全都死了，哪怕幸存，也是废人一个人。 　　不过，至少训练营的六十多人全部都有伊恩看着，有最好的器材和治疗方案，以及先知为他们窥见极限，所以但凡是愿意凝聚斗气种子的，都凝聚出了差不多是自己极限范畴的斗气之种。 　　之所以并非是全部人都凝聚斗气，是因为伊恩向他们申明了斗气之道的危险，也是因为有些人在凝聚的过程中，不知为何，居然觉醒了体内潜伏的血脉真形。 　　——斗气之道，可以促进觉醒隐藏的血脉。 　　这一功效，登时就让伊恩和亚德伯特在内的诸多研究人员震惊了。 　　但仔细想想，这并不奇怪，毕竟生命灵能加生命源质，本来就对血脉根源有极大的刺激，倘若原本血脉就只是潜伏而不是丢失，被斗气这么一刺激，当然就会觉醒。 　　只是觉醒了血脉，原本的冥想法和生命灵能提炼法，外加源质炉心全部都要换新的，而觉醒的斗气也更强，更是具备属性，验证了伊恩之前的推测之余，也需要额外思考不少东西。 　　所以，这些觉醒了血脉的人，都暂缓斗气的修持，而是被单独划分出来慢慢观察研究。 　　目前可以判断的是，火属斗气的爆发力和力量比起无属性斗气要更强，攻击甚至可以裂解敌人的防御护盾，但反噬也更加恐怖，如果不是有圣光和疗养舱，第一位死者恐怕就要出现了。 　　而风属性可以隔绝几乎所有力对持有者的影响，包括引力，反作用力和惯性，无论是移动还是攻击都迅捷无比，跑起来就算是连飞鸟都远远比不上，而代价就是用的速度特别快，积攒了好久的斗气一分钟不到就用完了。 　　短时间内，对斗气的研究也就这样。 　　斗气是劣化以太，斗气可以强化躯体，斗气的破坏力远超一般第一能级的手段，斗气可以促进觉醒隐藏的血脉，属性斗气具备相当出众的能力，但也都有不容忽视的代价。 　　这些能力，都相当出众。 　　虽然说，到了第三能级，升华者能凝聚出原始以太后，斗气的优势会被抹平甚至是超越，但第三能级本来就是英雄单位，稀少不说，一个个都有心光体和各种强大的血脉真形之能，超过单纯的斗气也不奇怪。 　　而那时，同级修行过斗气的银峰领升华者也能操控原始以太，且因为斗气的适应，他们对以太的承受能力会更好，操控的原始以太会更多更流畅，这也是一种优势。 　　甚至，在第三能级时，银峰领的修士就能融合四大源质灵能，比原始以太的三元素更强，成为四元素以太的操控者！ 　　这就是一步先，步步先了。等到日后，因为提早适应以太，说不定斗气升华者的寿命都会比一般的升华者要高！ 　　但，斗气的推广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第一期训练生中之所以愿意全员参与斗气相关的试验，是因为他们看见了迈尔斯觉醒斗气后一拳打爆石柱的惊人场面，也看见了银峰领惊人的救护能力，知晓自己只要配合试验，就绝对不会出性命问题。 　　甚至，还能得到银峰领的资源倾斜。 　　种种原因叠加，他们自然愿意承受危险。 　　但其他方面的实验者就不是很多，这点其实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不同于飞焰地，银峰领人民生活的太幸福了，即便是实验室那边重金求协助实验人员，但一看到‘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点愿意参加的人就不是很多，适龄高天赋的孩童就更少。 　　但却还是有人主动要求加入。 　　正是伊恩的弟弟，埃兰。 　　“埃兰，你确定……要加入吗？” 　　办公室内，就算是伊恩在看见申请人的名字时也淡定不下来，立刻将埃兰唤进来，认真询问：“我不是阻止你参与实验，我只是想要确认你真实的想法。” 　　“斗气之道才刚刚起步，极不完善，先行者要遭遇许多困难苦楚，你的年龄算不上大，无需这么着急。” 　　“哥哥。” 　　而埃兰平静地将手按在自己胸口，他认真说道：“我想过的。正因为斗气之道，还没有完全发展，所以我才应该加入。” 　　年轻的白之民少年似乎早就想到了自己哥哥的态度，他缓缓解释：“银峰领的发展，繁荣兴盛。这全都仰仗，哥哥你的力量。” 　　“只要你在，银峰领便可高枕无忧。但我也不能就这样生活，生活在你的羽翼庇护下。” 　　“奥法道途，冥想法，源质炉心……这些都是哥哥，你一人独立开发。所有人都是学生，都是你的弟子。” 　　“但，斗气之道并非如此。它还需要完善，领地中最菁英的那一批人，都在研究。” 　　埃兰说的是第一期训练营，不仅仅是伊恩将他们视作未来的班底，就连其他人也都知道，这第一期训练营里面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未来的大人物。 　　而埃兰就是看重了这一点。 　　他认真说道：“我需要成为哥哥，你领地中的一员。” 　　“不仅仅是作为你的弟弟……而是作为领地的一员，去和每一个人建立起联系……真正成为银峰领的一员。” 　　“当然。”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埃兰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垂眸道：“因为训练营的大家，都是很重要的人。我想，通过这次斗气实验，不仅仅可以提升，我自己的实力。还能和这些人，打好关系。” 　　“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许也可以早点知道……有一层关系，也可以帮助哥哥你管理他们。” 　　假如说，是其他的什么家族关系，亦或是传统政治修行文，埃兰说的话，和坦言自己想要勾连未来管理阶层夺权没什么两样。 　　“好！” 　　但是在泰拉，在伊恩眼中，埃兰的这些话实在是令他老怀甚慰，忍不住一把抱住埃兰，狠狠地揉他头发：“太好了！埃兰，我的领地里，终于又有一个稍微懂点人际关系的人了！” 　　“太好了，真的快点长大，为你哥哥我分点忧吧。” 　　“诶？” 　　被抱在怀中的埃兰反倒是一脸茫然，心中疑惑：“我说的，不都是很普通的话吗？” 　　“为什么，哥哥这么激动？” 　　就是因为‘普通’，所以才欣慰。 　　想想也知道，整个银峰领的管理层，从伊恩开始，除却斯科特之外，剩下来的青潮，亚德伯特还有依森嘉德等人，哪来的高情商，想都想不到还得和其他人打好关系才能在未来有更多话语权这种‘普通’的事。 　　埃兰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最令伊恩欣慰……因为有着回溯视界的埃兰如果愿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被瞒过的长官。 　　任何贿赂，阴谋和背叛，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如果埃兰长大后真的能成为伊恩的执政臂膀，伊恩自己就能抽身离开，好好地做他的试验研究，开拓未知未来了。 　　“虽然危险，但只要小心谨慎，就绝对不会死亡。” 　　伊恩在实验人员名单中加上了埃兰·银峰的名字，他坦陈到：“以泰拉的技术，长出新的手脚并不难。但受创的痛苦还是很难熬——埃兰，我必须要和你说，哪怕你是我弟弟，但你的名字已经在名单上了，哪怕是你哭着求我，我也会让你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任务。” 　　“我还没有哭着求过哥哥呢……要不要试试？”但埃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他的确从小到大都没向伊恩撒过娇，顿时让伊恩有点哭笑不得：“唉，我就说说，你别当真……” 　　有关于斗气研究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而有关于自然灵能适应者普查也将在年底的全民人口普查背景下暗中进行，进行可能的‘魔力’相关的研究准备。 　　这些虽然的确是划时代的研究，但难度并不需要伊恩本人亲自过问，归根结底，都是三元素的原始以太之下，劣化以太的研究。 　　伊恩本人已经可以凭借星神之礼融合全元素，凝聚真以太，这些研究提升的是银峰领的实力，对他来说，无非就是多了一点可以用在化身上的强大手段，而对于已经第四能级的本体却没有太大用处，最多丰富一下技术储备。 　　不过，对于实力还不算很强的琉璃之龙之躯，凭借那强韧的身体素质，伊恩感觉也可以试试用龙躯修行斗气。 　　尤其是琉璃之龙本质就是以太结晶龙，天知道修行斗气会不会激活一些以太星尘龙的血脉呢？日后一点一点凝聚出原始以太和真以太，应该是可以更好地帮助以太结晶龙蜕变。 　　不过现在，主视角还是在银峰领。 　　最近这段时间，从学识之都那里购置而来的诸多零散小物件也都被送达银峰领。 　　便携空调仪、简易电热炉、蚊虫驱散器、灰尘一扫空…… 　　泰拉的技术，不能说不发达，主要是有很多东西在发明出他们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就像是学识之都的这些发明，每个对于他们本地人来说都毫无用处——浮空岛有他们自带的生态循环系统，一年到头都是冬暖夏凉，根本无需简易空调，而他们也不会前去野外探索，便携式的简易电热炉毫无意义。 　　至于蚊虫，又有什么蚊虫能去高空万米威胁学识之都的居民呢？灰尘更是极少了。 　　学识之都仅仅是因为技术太过发达，所以就能发明出在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处，只能作为特产贩卖的小东西——实际上他们完全用不到。 　　那就不如让伊恩白嫖，给银峰领的人用用！ 　　别的不谈，南岭的蚊虫那叫一个多啊，哪怕是泰拉人人均皮厚，但泰拉世界的蚊子也是超进化过的，一个个都自带麻醉药剂和钢针一般的吸管，飞起来甚至自带光学隐身。 　　这个时候，蚊虫驱散器就派上用场了！这种可以制造出特殊磁场排斥蚊虫的仪器消耗的能源不多，充满能源能使用四小时，足够日常所需。 　　按照伊恩的指示，学识之都特产的盗版生产工厂已经开建了——在学识之都那边遭逢大乱的情况下，谅必那群学者一时半会没办法找过来要版权费！ 　　除此之外，随着奥法道途在外界声名鹊起，各国都公开了有关于奥法道途的研究团队和相关进度后，南岭本地人才后知后觉，银峰领这边的技术，居然是全泰拉都领先的领跑技术！ 　　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银峰人现在才明白，领主府那边的训练营中，修行的居然是这种足以震惊全世界的高等技艺。 　　一时间，整个银峰领内都出现了一股修行热潮，原本普及冥想法再一次火热起来，许多人都开始在领主府的鼓励下，互相分享有关于冥想法的修行技巧，其中颇有新意和妙思的，全都被领主府吸收，作为下一次冥想法改革的养分。 　　这其实也很正常。 　　很多东西，自己有的时候不被人注意，被其他人惦记时才会察觉到它有多珍贵。 　　正所谓，法不可轻传，随意传授高等法门，就不会有人珍惜。 　　反倒是外人将其看做宝，银峰领的人才恍然大悟，知晓自己之前略有忽视的东西是多么可贵。 　　一时间，有许多人想要将孩子送入银峰领官方的训练营和学校，但这个时候，伊恩反而加严了审查。 　　不仅仅是其中浑水摸鱼的间谍极多，伊恩也是察觉到了‘得到的太容易，反而不会认真钻研’这点，决定吊一吊大家伙的胃口，等到差不多了再宣布学院扩招，拉高一波声望。 　　实际上，不仅仅如此。 　　在银峰领发展的如火如荼时，伊恩一直心心念念的‘可以白嫖的合作伙伴’的技术，也在蓬勃发展。 　　帝国，北疆。 　　出使延疆的大皇子卡洛斯在回到北疆笛卡伯爵领，得到笛卡伯爵倾情招待。 　　他拒绝了笛卡伯爵暗示的美人，也婉拒了接下来的宴会要求，而是一个人回到客房，闭眼冥想。 　　一段时间后。 　　当卡洛斯睁开双眼时，璀璨海蓝色的灵能光辉在其双眸中闪耀，一时间让他爆发出了令整个笛卡尔伯爵领都心悸一瞬的威压。 　　“原来如此……” 　　收敛狂猛的灵能波动，卡洛斯并不介意自己刚才的气势外泄，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冥想法除却可以强化灵魂外，还可以让不同的人具备一样的灵魂结构，继而接受我的‘灵能灌注’。” 　　“同样有着梦想的大家，有了同样的灵魂结构，再以我的灵能为中枢，就可以互相传输力量和各种技巧，一瞬间就让人学会一些简单的技巧。” 　　抬起手，卡洛斯手中亮起了一团光，这光变幻莫测，偶尔是实体，偶尔是虚体，偶尔幻化成蝶，偶尔幻化成飞鸟，吟唱起了宛如真实鸟儿的脆鸣。 　　单纯的变换形态，卡洛斯也会，但模仿鸟儿鸣叫，却是他麾下一位大骑士的绝技——那位大骑士甚至能和鸟儿用鸟语交流，堪称是动物之友。 　　“如此一来，等我日后实力强大，我也可以临时赋予我的同伴和追随者我的力量——净化炽光，模糊屏障，光学隐身……” 　　“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力量，但对于我那些原本就有不弱力量的同伴来说，得到我额外力量的加持，就可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甚至不仅仅如此……博卡的鸟语，对于一些需要侦查手段的同伴来说，就是最需要的技艺。而坦尼的水下呼吸，也可以分享给其他不擅水技的同伴。” 　　“我是一个平台，是主持这一切的‘神’。我负责将所有人的力量分享给所有人，公平公正，如太阳一般照耀。” 　　眯起眼睛，卡洛斯露出笑容：“是了，就是如此。我原本的思路错了，不应该想着用我的力量去帮助其他人实现梦想——因为我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帮不了所有人。” 　　“只有所有人，才能帮助所有人。” 　　“看来伊恩说的真没错。有些时候，集众之力，并不需要将其他人的力量汇聚在某些人的身上，而是让所有人在关键时刻，得到他们最需要的力量。” 　　“让所有人帮助所有人，就已经是某种‘神迹’。” 　　“这大概，就是他口中的‘神术’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伊恩，无处不在！ 　　卡洛斯记得，伊恩曾经与自己聊过灵能与‘神术’方面的问题。 　　前段时间，霞辉领依靠光之巨人击败恶魔军团的大魔丧钟，初步在世界范围内展露名声。卡洛斯本想要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帮伊恩快点恢复南岭的生产，结果却聊着聊着，被对方安利了一套冥想法。 　　作为皇室升华者，卡洛斯从小到大其实修行过不少冥想法，其中有一些也能影响灵魂结构，让人具备种种神异，感知更加敏锐，亦或是对相应的源质操控更加迅速等等。 　　但是，银峰领的冥想法不同——它对灵魂的改造更加彻底，具备的神异也更多。 　　无论是计算力增强，感知增幅，源质操控精度提升，每一个都是升华者必须的功能。 　　而卡洛斯得到的冥想法更加特殊，它可以将人的灵魂改造成类似的频率，如果相距不远，甚至可以凭借思维波动直接交流，无需任何言语。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套冥想法？” 　　卡洛斯那时奇怪地询问伊恩，而伊恩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你需要。” 　　“我们是盟友，不是吗？除却我自己外，我认识的人中，对灵能研究最深的人也就是你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凭借自己在灵能方面的研究，卡洛斯很快就摸透了这套看似简单的‘心灵沟通冥想法’的原理，并且将其改造成了更进一步，可以与自己灵能共鸣的冥想法。 　　“你早就猜出了我的灵能本质？” 　　到了这个时候，卡洛斯怎么可能还不知道，伊恩已经完全知晓他灵能的本质，所以才赠予这一套适配他的冥想法？ 　　怀着遇到‘知音’的喜悦，卡洛斯便与伊恩聊起了自己灵能相关的话题。 　　卡洛斯觉醒这个灵能，源自于年轻时的茫然。 　　那时，帝国还在黯月动乱的余波中，即便守土者已经大致镇压了各路动荡的贵族，但帝都有些时候还会显得有些空虚。 　　无论是政令还是指示，下达了也很难真的发挥出应有的功效，作为长子，卡洛斯经常作为帝都的使者前往四方各地。 　　各地贵族自然表面上极其恭敬地对待卡洛斯，但实际上执行起来却有很多问题，不是添油加醋，就是缺斤少两，要不故意执行过度激起民怨，要不就是嘴巴上说说没有一个人真的去干活。 　　这种阳奉阴违的暗中对抗，没有任何‘嘴巴上说说’就能解决的方法，必须要下手，狠手杀手才能解决。 　　但杀人岂有想的那么简单？归根结底，帝国贵族还追随着帝国这一名号，但私底下，他们有力量有自己的想法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信不过阿克塞尔和卡洛斯这样过去并没有人名望的帝国继承者也是正常。 　　他们并不是真的叛徒，仅仅是不愿意相信卡洛斯。 　　而那些卡洛斯看好的人，被帝国支持的那些新一代新生贵族却又太过弱小，他们中第三能级的都很少，寥寥一两个第四能级还没有其他大贵族那样的底蕴，就连以太武装都没有，只能困守几个关键点，难以发挥出正常第四能级镇压一地的作用。 　　父亲的期待无法达成，帝国的事业难有进展，地方的不信任和糊弄令人愤怒彷徨，周边恶邻的窥视令人难以呼吸。 　　困于这种无力施展，仿佛溺于海中的感觉，卡洛斯觉醒了灵能。 　　他想要让所有人支持自己，也想要帮助那些支持自己的人。 　　所以，他就觉醒了自己的灵能。 　　“凭借对‘想要完成某事’强烈的渴求，我可以将我的力量传输给我的任何一位‘同伴’。” 　　卡洛斯那时对伊恩讲述自己灵能的本质：“同样，我的同伴也可以将他们的力量传输给我——这样的传输是有上限的，上限就是对自己‘梦想’的坚信。” 　　“越是渴望，越是坚定，越是一心一意走在自己梦想之道上的人，就越是可以承受他人的力量传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这一灵能的本质。 　　这所谓的道，就是人自己选择的道路，越是拥有自己信念的人，就越是能得到他人力量的协助。 　　“我想，你给予我的冥想法，可以让更多的人将力量传输至我的身上。” 　　那个时候，卡洛斯对伊恩初步展露了自己的野心：“以我多年的谋划，只要时机合适，或许我不需要任何顶座之血，就能暂时拥有第五能级的力量。” 　　“斯普利特·索林那家伙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做到！” 　　显然，索林大公凭借公国数千万人魂魄的力量强行攀登至第五能级的例子振奋了他。 　　他虽然不会干出杀死数千万人只为自己道途的事，但他有如此多的同伴，在关键时刻发挥出第五能级的力量，也足以扭转局势。 　　但那时的伊恩，却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想法。 　　“殿下你的灵能，可以互相传导力量，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超越时空，将多人的力量汇聚一体，如此看来，和我领地的光之巨人的确有相似之处。” 　　“但殿下你的灵能显然比光之巨人更强，因为光之巨人本质上是汇聚‘供奉’才能发挥出‘力量’的神像。祂只能提供纯粹的暴力。” 　　“暴力，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甚至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很多时候，暴力都不是最优的解决方式……智慧，技艺，经验见识，在更多的时候更好用，只是不够泛用。” 　　“就比如说，殿下你的一位同伴，在炼金术方面有问题不知如何解决，你固然能提升他的力量让他思维更加敏捷，操纵更加入微，但真正最好的解决方法，应该是你从你的记忆，亦或是从皇家大图书馆中找到对应着同伴问题的典籍，然后把答案亦或是解答思路告诉他。” 　　“这样，才是真正解决他问题的方法——更简单也更加深入源头，这才是正确。” 　　光之巨人是办不到这样的事的，它是亚德伯特崇高守护理念的化身，但是卡洛斯的梦想灵能可以。 　　供奉神，可能只需要信仰和力量。 　　但是想要达成梦想，需要的并不是完全的，单纯的暴力。 　　而是智慧，技艺，道途的指引和各式各样的他人的帮助。 　　这些要素，再加上暴力的保证…… 　　这才是真的能实现梦想的东西。 　　被这样回答后，卡洛斯便陷入了沉思。 　　他的确察觉到自己使用自己灵能的方法有些问题，毕竟他令他觉醒灵能的困境，早就已经消失无踪，阿克塞尔和他凭借力量一点一点压服了所有帝国贵族，他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初心’，甚至只是将自己的灵能作为比较好用的间谍灵能使用。 　　但现在想来……它的潜力远不止如此。 　　以伊恩给予的冥想法为源头，凭借以前的积累，卡洛斯很快就开发出了一种全新的冥想法。 　　以类似的灵魂结构，达成一种心灵上的共鸣。并非是以某个人的灵魂为主，而是以一个公约共识为主。 　　只要秉持这个公约共识，修行相同冥想法的人可以在短距离内心灵互通，感知对方的情绪和浅层思想，双方都无法对对方撒谎，故而可以坦诚相待，发自内心的合作共赢。 　　卡洛斯选择的公约，自然还是‘梦想’。 　　事到如今，卡洛斯已经明白，自己当初走上了歧路。 　　当初的他，是万众归一，自己化作诸多同伴力量寄宿的实体，也会在关键的时刻将力量传递给其他人——无非就是一个线上力量的存储服务器罢了。 　　但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点对点（P2P）平台。 　　很多困境，不是单纯的力量能解决的，合适的情报，经验和技术，都能比纯粹蛮力更好地帮助人脱离困境。 　　就好比前段时间，卡洛斯手下有位骑士在延疆那边遇到了麻烦，如今被困在永冻冰原的深处，周围都是冰原猛兽和诅咒怨魂徘徊。 　　哪怕是卡洛斯全力帮助，受限于那位骑士的‘坚信额度’，也没办法帮助他逃出来。 　　可在全新平台的帮助下，卡洛斯直接找来一位远剑港的冰原生存专家——虽然一个是极北冰原一个是南极冰原，但很多道理是共通的。 　　一半的传输额度都没用掉，那位骑士便逃出生天。 　　“‘公约共识’是‘神职’，而互相传递的‘力量与经验’便是‘神恩神术’……” 　　此时此刻，卡洛斯才明白，伊恩为何要在这方面帮助他：“这家伙，是索林大公技术的继承者，他绝对在阿瓦克领那边得到了索林大公的共识算法技术，但是他本人并不愿意去成为亡君，受限于‘平台’，不知道如何利用。” 　　“所以，将这份技术提供给我，等我发展完善后，再向我询问‘平台’相关的技艺——我难道还能不给他吗？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两门顶尖灵能技术，这小子，谋划的好啊！” 　　虽然失笑，但卡洛斯并不介意伊恩的小小算计。 　　是的，伊恩获得的好处很大，但他得到的好处就不大吗？ 　　足以被称之为神的道途向他展开，而有着如此平台的自己，未来无论是汇聚众人之力成为第五能级，还是隐藏起来作为神躲在虚境幕后，都是一条令他心满意足的道路。 　　“联系一下伊恩吧。” 　　如此想到，卡洛斯站起身，准备分出一部分心光体去银峰领和伊恩好好沟通一下，炫耀一下自己最近的成就，顺便分享一下技术。 　　当然，作为礼貌，他在派出心光体之前会和伊恩通讯一下作为提醒——对方上次明言说了，自己不太喜欢太阳神鸟一秒到访，没有距离感的样子，而作为对盟友的尊重，他当然不会做惹对方不开心的事。 　　但当卡洛斯使用自己灵能联络伊恩时，他却得到了一个‘通讯忙’的回复，令这位大皇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巧，现在伊恩正在和其他人灵能联络？ 　　是谁？ 　　答案当然是卡洛斯的兄弟，二皇子米卡埃尔！ 　　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正在以‘未知神秘人’身份与米卡埃尔交流的伊恩，毫不迟疑地将有关于‘永动机’相关的信息全部都告诉给了这位隐藏极深，未来会与阿克塞尔直接对上的皇子。 　　“什么？！” 　　被直接灌输了一大堆之前闻所未闻，想象都难以想象的信息，米卡埃尔此时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无比震撼。 　　他虽然知道这个‘神秘人’对自己，也对泰拉世界的各种隐秘非常了解，却未曾想对方的了解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永动机？ 　　确实，天坠的最初起因，那真龙创造主的存在，泰拉各国的高层都心知肚明，而泰拉上的诸多先进技术，也的确都来自那个时代的火种亦或是天坠遗物。 　　这些，米卡埃尔都知晓，更不用说，他也曾经暗中冒险，得到了不少有关于真龙和创造者的秘密，并在遥远的太虚之中得到了自己顶座之血。 　　这点被神秘人知道，米卡埃尔并不觉得奇怪，自己做的再怎么悄无声息，也终归会被先知亦或是其他灵能者抓到马脚。 　　但他却想不到，自己父亲和祖父当年暗中谋划的，居然是得到‘永动机’这种级别的天坠遗物！ 　　而这无比机密的信息，居然被那神秘人知晓！ 　　“一旦这个消息被放出，已经拥有泰拉之龙权限的帝国将会成为大陆所有势力的焦点！” 　　此刻，米卡埃尔也明白，为何神秘人要告知自己有关于永动机权限的事情，他面色沉重阴郁：“这家伙，是希望我未来和父亲作对时，告诉他有关于‘永动机’权限的真相，令父亲心神动荡——无论是洗脑还是杀人，是用千星之兽洗地还是……哼，原来如此！” 　　不由得笑了起来，米卡埃尔此刻深呼吸，平复心情：“这就是父亲一心一意都要统一全国思潮的原因。不过，那个神秘人看似无所不知，却不知晓父亲真正的目的。” 　　“如若让父亲达成那目的，永动机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反正如今的这个世界，就算真的有永动机，也不过是强者的玩具，倘若有人用错误的方法统一了世界，他完全可以等个一百多年再去将永动机启动，亦或是等待后代将其启动。” 　　“无论源头如何，只要日后的世界繁荣昌盛，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也不知道这神秘人究竟是谁……” 　　镇定下心神，米卡埃尔闭目沉思。 　　他的心中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选：“果然，是你吧，马赫迪……祖父和第一骑士的继承者，只有你，才会知晓我们瑟塔尔皇室才知晓的秘密，也只有你和巨龙与圣山的关系，才能串联诸多前纪元文明时的隐秘线索，寻觅到永动机的线索！” 　　“也只有你，才会对帝国怀有如此复杂的情绪，不大肆扩散这个消息让诸国围攻帝国，但也会暗中煽动我对抗父亲，让帝国虚弱下来……你的目的，正是准备等我和父亲两败俱伤时谋夺权限，得到永动机，继而统一泰拉大陆！” 　　“而伊恩在那时就是你的后盾，从帝国南境出发割据……是了，如今的伊恩在南岭声望如日中天，如果帝国真的出现意外，那么不会有人反对伊恩一统南岭的力量实质上割据！” 　　“好谋算！甚至，很可能就是我那祖父，伊奈迦二世留下的暗手！你们才是他老人家真正的继承者，而我和父亲，不过是承托了他的‘血脉’，却没有继承他‘梦想’的后裔！” 　　不得不说，米卡埃尔的确是真正的聪明人，他的确完美猜中了伊恩的目的，甚至猜出了伊奈迦二世的一些谋划——当然，有些夸大，有所超出，但他的确几乎完全揭开了伊恩的马甲，将一切真相都看穿。 　　但这本就是伊恩的目的。 　　以及…… 　　伊恩也知晓，对方的性格，会让对方作出怎样的行动。 　　“也是好事，至少会有人收拾烂摊子。” 　　米卡埃尔睁眼，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父亲继续错下去。” 　　“因他所奢求的世界……是绝不允许出现的，天堂一般的地狱。” 　　在这泰拉诸国都因学识之都的动乱而动，因奥法道途而沉默的时候。 　　马赫迪正在圣山接受怀光教会的庇护。 　　虽然的确有人暗中威胁亦或是要求引渡，但怀光教会从未在这方面松过口，那平静的姿态反而近乎于一种威吓，令所有别有企图的势力都退缩离开，不敢将爪牙探入圣山的领域。 　　银峰领的伊恩也一片欣欣向荣，深入研究奥法道途的诸多领域，解析斗气与以太的奥秘，沉淀独属于自己的底蕴。 　　故而，即便是阿特兰养殖地遭遇袭击，巨龙虚影现世，也没有在如今的泰拉诸国间掀起太多风浪，只是将其视作又一次古老真龙之力的显化，以及帝国和远岸岛的又一次冲突。 　　所以，也就无人知晓…… 　　一条琉璃之龙，紧随在远岸岛的船队后方，横渡静谧海，一路追随至远岸岛的本土。 　　伊恩的身影，无处不在。 ###第三百四十六章 苍星格丽德 　　一段时间之前。 　　伊恩的一部分意志回归银峰领，检查‘斗气’相关的发现，完善奥法道途时。 　　琉璃之龙紧随远岸岛舰队，于幽海中悄无声息地前行。 　　深远幽邃的深海中，只有一点隐约不定的青色光芒闪烁，压制住了自己所有外在力量显化的伊恩拉开了与舰队的距离，游离在危险的边缘，但却保持着自己对舰队信息的监控。 　　一切源自于那次雷暴。 　　借用泰拉之龙幻影散去时的天象变化，琉璃之龙将自己身体一部分鳞片融入雷霆风暴中，用攻击隐藏自己的目的，将自己的碎片镶嵌在舰队的船体，尤其是旗舰的船体之上。 　　至此，他便可以利用自己星神之魂的特殊特性，跨越距离和一切阻隔，聆听舰上之人的交流。 　　不得不说，这也令伊恩收获极丰。 　　需知，这支船队上基本都是远岸岛的精锐，甚至就连远岸岛独有的‘噤梦术士’都有三位，他们平日间的交谈和灵能对话都被伊恩监听，获得了许多极其珍贵的情报。 　　【好恐怖啊，无论是那条龙还是帝国那边第四能级强者的实力……如果不是这次行动发三年份的幻梦药剂，家里人的份额也都给满，我是绝对不敢参加的】 　　【可不是吗，而且帝国的太阳神鸟真的是太恶心了，你完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增援过来……不过这次为什么没有增援？】 　　【谁知道？他们战场比较多吧，飞焰地，延疆，峻岭堡和苍天王庭，哪边都需要关照】 　　【他妈的，原来咱们是被忽视的那一方啊】 　　【别抱怨了，能被忽视也是好事……要我说，我才懒得和这群大陆人打生打死，假如上面的计划能行，我第一时间就响应号召移民新大陆，管他妈的这群大陆人死活……】 　　虽然有些污言秽语，但对于结束了机密任务松了口气的底层小兵来说倒还是正常，而伊恩注意到了他们口中的关键词：“新大陆移民……果然。” 　　“他们除却必要的对抗外，基本没有过去那样要和帝国和七城联盟抢夺静谧海资源区的行动了，应该是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大移民和大陆改造上。” 　　“不过，幻梦药剂是什么？” 　　伊恩有些疑惑，听上去，这个幻梦药剂似乎是某种日用品，士兵们聊起来都是几个月几年的份额，就连平民都要用。 　　是某种成瘾性物质？但似乎也不像。 　　底层士兵交流的话题大多都集中在军饷赏赐，未来移民资格规划和一些黄段子上，伊恩听了听，发现没什么新东西，便将注意力转移至军官方面。 　　军官的话题干货就比较多，譬如说国内局势愈发严峻，岛屿地质变化越来越多，‘舰群岛’上生活的人越来越多，再譬如说七城联盟中的合作者如今的处境等等。 　　舰群岛伊恩知道，这是远岸岛特有的生活区——因为远岸岛地质变动极其频繁，有些普通人难以在昂贵的地址稳定区购买房屋，也不想要在过个十几年亦或是几年就变成大裂隙的不稳定区建房买房，故而干脆花钱买一艘坚固的房船，以家族为单位构筑出‘舰群’在沿海生活。 　　舰群岛就是许多舰群集合构筑而成的岛群，可以说是漂浮在海上的城市，远岸岛的首都其实就是一座超巨型海上生态舰，会根据时间和地质变化分别停泊在苏丹特港，欧泊拉内海和尹波内海三处。 　　这也是‘远岸’之名的由来，因为本质上就是定居在远岸沿海的海上民族，所以远岸岛极其重视海上力量，如果不是飞焰地，七城联盟和帝国三大势力都在隐约联手防范远岸岛的势力扩大，或许静谧海内海早就成为他们的领地。 　　而事到如今，远岸岛估计也不想和泰拉大陆上的这群大陆民玩了，他们要去开发自己的新大陆——只是在此之前，他们需要泰拉之龙的权限，所以才最后出手了一次。 　　军官们聊的就是‘大移民’的细节。和士兵们不同，这些军官聊起大移民其实颇有些忧心重重。 　　【抽调大半舰队护送舰岛移民队，实乃应当之事，但如此一来，本岛的防范就太空虚了】 　　一位军官叹气道：【现在飞焰地和帝国战事缓和，如果阿巴萨罗姆那边觉得割地耻辱，要把尖塔港那块地夺回来，咱们恐怕守不住】 　　【飞焰地没那么蠢，惹了帝国不够还要惹咱们，真要那么有勇气，那咱们干脆和帝国联手，把飞焰地灭了瓜分】另一位有些暴躁的军官冷哼一声，看向飞焰地的方向：【求援兵的时候说的那么低声下气，结果还是‘租借百年’……要不是这群大陆人都这么贪婪又讲信用，我们或许早就能找到一块陆地生活，而不是在这里飘来飘去】 　　【找到了又怎么样】这个声音颇为悲观：【就算是大移民去了新大陆，不都是从零开始？我们这代人还是要生活在海上，哪怕是咱们的孩子那一代都未必能顺畅登陆……要咱们的孙子，孙子的儿子才行……】 　　【那也比现在好】暴躁的声音嗤笑：【最起码咱们的孙子不会被地火烧成灰——飞焰地那群人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了！】 　　【不仅仅如此，那些大陆人全都得遭报应！】 　　这话得到了所有军官的一致认同——他们对大陆人的恨意都能算是一种共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学识之都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五能级似乎都出手了……然后诸国就都压下战事，好是古怪……】 　　【这个啊，这个是因为一个突破性的研究，听说叫……奥法道途？】 　　这些军官对大移民的内情比较清楚，知道他们这次夺取的权限就是用来恢复新大陆生态的，但他们也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新大陆就算被生态改造，也不是几年就能出成果的事。 　　但伊恩从他们的交流中听出了更深的涵义：远岸岛的第五能级强者，苍星格丽德可能快要压制不住远岸岛躁动的地质变化了，所以远岸岛人才会在没有做好全民工作的情况下，颇为仓促地进行这些计划，去移民新大陆。 　　亦或是另一种可能：苍星还能压制地质变化，但是因为有新大陆，所以她不打算压了，远岸岛这个烂摊子谁愿意接受谁接受，她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这可不是好玩的事……远岸岛爆了，苍天王庭以西的所有国家都要不好受，飞焰地和七城联盟，以及佛尔斯特堡垒诸国都得被大海啸和大地震洗一遍，帝国也得吃上一套，而黑暗山脉中的魔兽暴动，绝对能把峻岭堡，帝国和延疆都打的够呛。 　　接下来，军官们聊的都是一些大陆新闻，其中也有奥法道途，对奥法道途了解比较深的一些军官对奥法道途评价很高。 　　【未来在新大陆开荒，器械就不说了，肯定不够，人手也绝对不够】 　　【这奥法道途可以将所有人培养到体质堪比第一能级升华者的地步，这就足够了，有升华者的力气和体质，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都不成问题……或许不需要多久，我们就能在新大陆建立一个全新的，属于我们的大陆国家！】 　　【是啊，普及的奥法道途在咱们这个资源贫瘠的国家最有用，虽然需要计算力，但至少不像是魔药素材没有就是没有……】 　　【从小修行，到十七八岁，差不多也有堪比第一能级的体质了，可能会差一点，但拉去建设新家园绰绰有余】 　　【难怪大陆诸国都为此暂停了战事，我现在也是一心想要回港，好好试试这个奥法道途的神异！】 　　这听的伊恩微微点头，心中暗爽。 　　在泰拉大陆这个崇尚力量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拒绝奥法道途带来的力量，即便是不愿意参与大陆纠葛的远岸岛，都非常重视他的道途。 　　不过接下来，这些军官的感慨就又让他微微一愣。 　　【这个马赫迪，假如是我们的人，甚至是我们的领袖该多好啊】 　　【可不是吗，他现在被泰拉各国几乎通缉一样关注，只能躲在圣山……要我说，就该想办法把这种天才救过来，苍星大人不是一直都在发愁找不到继承人吗？这马赫迪当年是第一骑士的弟子，天赋绝对足够】 　　【你说，现在大陆各国都在研究奥法道途，如果我们派使者去圣山那边，能不能请这位过来？】 　　【恐怕玄，咱们的实力没有圣山那么强，估计保不住他】 　　“啊？” 　　伊恩头一次遇到一个大势力的中下层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不仅仅是看重自己，还打算让自己当他们的领袖？ 　　虽然伊恩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就毫无疑问有这个能力去成为一国领袖……但听上去，远岸岛的第五能级，居然不是血脉传承？ 　　【苍星】……这个星…… 　　因为实在是见过太多了，所以伊恩不禁眉头紧皱：“该不会，我的‘指引之星’里面，还有这位女士力量的一部分吧？” 　　“虽然知道我前前前世干的事情很多，但是，这是不是牵扯太多了？我不会真的有一世是跑到远岸岛，然后成为远岸岛老大吧？” 　　“对不起，刚刚把你们打了一顿，我过去的下属。” 　　按下心中的疑惑，伊恩继续聆听舰队中的交流。 　　不过接下来，他们交流的信息就没什么关键的了。 　　最令伊恩侧耳的是有关于鲸歌崖的传闻——远岸岛邀请了鲸歌崖一起去新大陆开荒，这倒不是说远岸岛好心要分给鲸歌崖一片地，而是鲸歌崖有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且都是水属性的覆岛龙鲸，对于大移民极有帮助。 　　再加上新大陆上也有不少魔兽群族和魔物，以远岸岛一家来开发那是几十年都未必开发的完，还不如请一向绝对中立的鲸歌崖分一杯羹，如此一来，鲸歌崖也会帮助他们阻挡其他窥视新大陆的泰拉势力。 　　但可惜的是，鲸歌崖婉拒了这一合作提议——理由是他们还在看守海魔虫，那曾经差点真的倾覆泰拉的异星虫群。 　　对于这个理由，远岸岛上下都觉得非常离谱，海魔虫虫群现在虽然的确还在，但早就因为失去了母虫，变成了一种普通的海生魔兽族群了，虽然的确会时不时登陆和人类交战，可也就仅此而已，再也凑不出当年围攻了半个泰拉海岸线海兽大潮。 　　【这群鱼人就是习惯了各国的供给，已经不想自己动手开拓了！】 　　一位军官愤愤不平道：【五六百年前的功劳，他们现在还想继续吃？开什么玩笑，假如海魔虫真的这么强，那诸国当初不可能不联手把它彻底灭绝……早就该灭绝了！省的给这群鱼人养寇自重！】 　　“海魔虫吗……” 　　伊恩却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失落纪元后泰拉第一次差点濒临灭亡的虫群之灾，血脉真形中的真形正是在这次战争后才独立而出，怀光教会也是在那个时候联手各国确定了各系魔药的配方，彻底敲定了如今升华之道的基调。” 　　“当初不理解，怀光为什么到处剿灭虫群，现在看来，怀光大群正因为自己是某种意义上的‘虫群思维’，知晓虫群的可怖，所以绝对不允许另一个没有‘道德’的虫群存在。” 　　而且，海魔虫如果还活着的话…… 　　“也超过五百年了？” 　　伊恩喃喃自语：“而且是在战争结束后，作为没有被灭口的‘战败者’于泰拉生存了五百年。这么说的话，永动机投票，指不定还有海魔虫一票？” 　　“虽然说虫群智械这种集体意识大部分时间都只算一票，最多独立的意识节点算个几百上千票，但海魔虫的母体已经被消灭，剩下来的海魔虫……” 　　微微摇头，伊恩知道，现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海魔虫的数量并不多，鲸歌崖在持续不断地歼灭，控制这些散乱虫群余留的数量，但是却不彻底剿灭——表面上是做不到，实际上是将海魔虫作为魔兽材料的源头养殖。 　　就和阿特兰巨城一样，每一个大型海魔虫巢穴，对于鲸歌崖来说都是一个小型的阿特兰巨城。 　　作为几乎没有什么耕地，产出全都靠海的沿海势力，鲸歌崖不靠大陆诸国输血，也就只能这样割割海里的虫韭菜了。 　　而且，就算能拉票，伊恩也不会拉这种曾经对人类造成过巨大创伤的虫群的票。他的基本盘还是人类，这点伊恩想得很清楚。 　　接下来，伊恩的绝大部分意识都回到了银峰领，进行奥法道途的推演研究，而琉璃之龙静悄悄地一路横穿静谧海，来到了远岸岛本土周边。 　　原本，伊恩的主意识还在教导埃兰迈尔斯和洛伦等人如何修行斗气，强化自己躯体。 　　但突然，琉璃之龙处传来最高级别的警告，让伊恩立刻停止了授课，直接灵魂跳跃，来到了琉璃之龙视角。 　　而一回来，伊恩便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没入海中，天地一片霞红。远岸岛的虚影已经出现在海平面上，所有士兵都因为来到故土周边而松了一口气，军官们也互相微笑对视，脸上充满了‘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 　　但却有一颗苍蓝色的星辰直刺苍穹，强大无比的灵能贯穿了虚境现实，硬生生地在天穹中央破开一个窟窿，让窟窿中流淌出宛如瀑布河水一般的灵质。 　　这漫天灵质飘散，凝结成一位飒爽的冰蓝色女子虚影，她从虚境的豁口处缓缓降落，来到了远岸岛舰队的前方，微笑着迎接国度的功臣。 　　“苍星大人！” 　　“是苍星大人啊！” 　　一时间，整个船队都欢呼雀跃，虽然很快他们就平静下来，对那正在缓缓靠近的女子虚影俯首行礼，但他们的内心却充满了被认可的喜悦。 　　因为，远岸岛的第五能级强者，亲自前来迎接他们了！ 　　“怎么还亲自出面的！” 　　而远远跟在舰队后面的伊恩则是立刻将自己与周围的海水混同——虽然他是依靠鳞片遥遥感应，距离远岸岛舰队足足有六十多公里远，但谁知道第五能级强者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尤其是苍星同样精于灵能，虽然逊于延疆与学识之都，但仅仅是逊于底蕴和基层，在强大方面，他们各有所长。 　　伊恩没有那么傻，直接将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亦或是隐匿气息。突兀地隐匿气息，反而是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什么东西’，所以他只是收缩，收缩自己的力量和气势，伪装成一只平平无奇的铁甲鲨，仿佛被远方的气势惊动，故而掉头就走。 　　而就在伊恩掉头就走的第三秒，他就察觉到，自己安插在远岸岛舰队上的窃听鳞片被全部找出，而有一股强大无比的苍色灵能横扫虚境，追溯鳞片而来，想要找到源头。 　　但伊恩的灵能品级也极高，纵然是苍星也不能照彻。 　　【……躲得倒快】 　　隐约能听见这么一声呢喃，那庞大的灵能虚影收回了探寻的手。 　　有着冰蓝色长发的女皇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右手，苍星格丽德眉头微皱。 　　她隐约感应到了结晶龙的气息，但遍寻周边数百里，却没有找到对方：【也罢，帝国肯定也有后手，但既然权限已经到手，那也不用和他们纠缠】 　　而就在苍星不再关注可能存在的‘结晶龙’，准备嘉赏自己的部队时。 　　伊恩却又陷入了一次幻象。 　　而这一次，他所看见的人并非其他。 　　正是苍星格丽德。 　　在那虚幻的影像中，那位第五能级强者并非是他的敌人……与之正相反。 　　面带疲惫之色的星之女皇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目光温和，带着殷切的期待——她伸出手，缓缓地将一顶镶嵌有耀眼苍白宝石的王冠戴在伊恩的头上。 　　【伊恩·切哈洛尔沃】 　　容颜不断老朽，几乎快要化作白骨飞灰的她用最后的力量轻声说道：【至此。你便是远岸之主，照耀诸般幻梦之星】 　　【但始终铭记，我等塑造幻梦，并非是为了永眠之梦】 　　【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从幻梦苏醒，踏足一个美好真实的世界】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生活条件越差，生活条件越好 　　“原来，我还真的当过远岸岛之主？” 　　海底，伊恩从幻象中苏醒，心中低语。 　　这次幻象持续时间不长，且只有几个片段，他很快就从中脱离。 　　但是，就算是几个片段，也令伊恩大感意外……其实也不算意外吧，毕竟伊恩也猜到了这一可能性。 　　自己还被苍星称之为切哈洛尔沃，证明那个‘伊恩’并没有得到银峰领，甚至也没得到哈里森港。 　　这点倒是颇为有趣，伊恩细细回忆感应，然后便明了原因。 　　原来，这个伊恩是在南海大迷宫中没有击败虫巢，却也没有选择成为虫巢之主的世界线。 　　应该是还在寻找攻略虫巢方法时期的自己。 　　哈里森港最后被扩散的虫巢所灭，怀光天火大主教出手，将整个哈里森港周边连带大红杉林化作火海，而帝国也出动三个军团清剿南海。 　　而只剩自己一人的伊恩和幸存者青潮等人来到了鲸歌崖，一路辗转，颠簸流离，最终被急需人手的远岸岛雇佣，在许多冒险战斗后，得到苍星看中，成为了这一代远岸岛第五能级强者格丽德的弟子。 　　远岸岛的第五能级比较奇特，它不限制任何传承，无论是血脉还是真形都可，唯一的要求就是有强大的灵能天赋，然后接过前一代苍星传承的‘苍星之冠’，这便是远岸岛的顶座之基。 　　相较于血脉真形，灵能传承的顶座胜在不需要培养后代，只要自己势力中有符合要求的个体就可以进行传承。 　　而且因为强大的灵能可以看破心灵，只要有符合要求的传承者基本都可以放心传承，更不用说心性坚定的灵能者也极少会偏移初心，会一心一意率领远岸岛持之以恒地奋斗建设，壮大己方。 　　当然，也有人认为，苍星之冠中承载了历代远岸岛第五能级强大的灵能暗示，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符合要求，戴上了苍星之冠，就会被扭曲成一个完美的哲人王，为远岸岛的未来奋斗。 　　“越来越像了。” 　　伊恩如此想到。假如说跨越时空传承，是自己白嫖于学识之都的技术，那么对自己的洗脑，记忆改造和关键信念节点的筛选，恐怕就源自于苍星之冠吧？ 　　指引之星之所以是一个王冠，大概率也是因为苍星之冠。 　　但无所谓，反正自己白嫖的东西足够多了，非要深究，指不定自己全泰拉每一个国家都去过，都当过老大也说不定。 　　而且…… 　　幻梦之主？ 　　幻梦，灵能……再加上虚境在前纪元文明中也有一个称呼是‘幻梦境’……伊恩不禁展开了联想。 　　假如是泰拉大陆上的其他人，或许还很难想象，但对于来自星际时代的伊恩来说，无论是幻梦药剂还是苍星最后口中的幻梦之主，都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该不会，远岸岛为了缓解人口压力，让人民陷入沉睡，在虚境中生活吧？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灵魂，也不像是我的泰拉之心一开始就给人打上了刻印，所以人人都能与泰拉之心接驳进入虚境，所以需要幻梦药剂的催化？” 　　伊恩如此猜测，在远方海域静静等待苍星离去。 　　远岸岛沿海。 　　“您是说，之前有条结晶龙一直跟着我们，直到近海才离开？” 　　第四能级强者幽涡还未归来，舰队总帅听见苍星的提示不禁大吃一惊：“那条琉璃之龙一路跟过来，我们居然没有发现？这不可能，它最多是第三能级，源质雷达不可能无法发现……” 　　【不是什么大事】 　　对此，苍星反而很看得开：【对方很可能是帝国的暗手，拥有特殊的隐匿追踪之能并不奇怪】 　　【更不用说，你们手中之物，的确会吸引龙】 　　如此说着，苍星抬起手，看向自己手中被水晶秘匣保存的一道流光。 　　这位冰蓝色长发，浅紫色眸子的飒爽女子叹了口气：【泰拉之种……启动‘生态改造装置’最重要的‘生态种子’……如若操作得当，可以将一颗星球化作泰拉环境的生态之种】 　　【改造一块新大陆，简直绰绰有余。终于，我们远岸岛也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舰队归港，而苍星也带着泰拉之种权限回到了本岛。 　　而伊恩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便绕了一个圈，缓缓朝着远岸岛另一侧的港口靠近。 　　这是一个民用港口，港口两侧的静水区布满了舰群，构成了两个集市，远远地看过去，蔚蓝色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层白色的钢铁薄膜，在月光的照耀下倒映着莹莹微光，有一种静谧的美感。 　　压制气息，伊恩周身的琉璃鳞甲宛如变色龙一般伪装成海水的质感，缓缓朝着港口靠近。 　　实地观察后，伊恩发现远岸岛的生活条件的确非常恶劣，甚至是远超他想象的恶劣。 　　远岸岛中央的苏丹特山，是一座超级火山，高达五千七百米，巨大的山脉岩体贯穿了整个远岸岛，将其分成东西两部分，而这座超级火山并非是在休眠，它‘正在喷发’。 　　是的，从千年前开始，这座火山就一直处于‘正在大爆发’的状态，只是那时远岸岛的先祖在泰拉各大势力的支持下将其压制，而隆起的，原本要爆开的地壳板块就化作了如今的远岸岛。 　　听上去，简直比脚底下就是核弹头还要恐怖那么一千万倍，这玩意真的要炸开，那都不是泰拉星球的青春痘，而是猴痘亦或是毒疮了，假如是在原始时代，远岸岛下的地幔柱彻底喷薄而出，指不定能造出一块全新的大陆，最起码也得是一个岛群。 　　而现在，苏丹特山却被遏制。它一半的山体都被金属结构覆盖，而从火山口中汩汩而出的熔岩河便是远岸岛开采的‘高能源质岩矿’的源头，这是源自于星球地幔内部的各种源质矿物的集合体，稍稍精粹，便是各种珍贵的升华原矿。 　　虽然因为地幔柱而居住在危岛，而也因为地势而得到大量材料，若非如此，远岸岛也不可能以一岛之力，建造出可以与飞焰地七城联盟相提并论甚至超出的庞大舰队。 　　而整个岛屿，因为经常地势变化，让深层矿脉凸出，故而整个远岸岛都可以被称之为一个大矿区。 　　为了获取资源，远岸岛的居民平日生活在沿海，而需要时就进入内岛深处，冒着高温缺氧，地势塌陷，熔岩爆发等危险开采矿脉。 　　而内岛的气温也极其恐怖，伊恩远远感应，发现只要逼近内陆，温度就高达七十五度，再靠近一点熔岩富矿区，更是直接超过百度，时不时喷发高热水蒸气和各种重金属毒雾，甚至根本没有氧气。 　　去那里采矿的远岸岛居民，都需租用厚重无比，近乎于外骨骼装甲和航天服融合的挖矿装置，携带氧气瓶和水才能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工作。 　　远岸岛的居民一部分是海裔，一部分是人类，一部分是矮人，也有少部分精灵。不过这里的人种都经过特化，譬如说矮人，此地的矮人被称之为‘灰矮人’‘深岩矮人’，具备一定的灵能天赋，能敏锐地感知到地层中蕴含的危险。 　　而远岸精灵也被称之为‘赤精灵’‘熔岩精灵’，他们的身体表层有一层极其光滑隔热的晶膜，让他们可以耐受高温，即便坠入熔岩也能短时间无伤。 　　至于人类和海裔，虽然也有特殊的适应特化，却没有这么夸张，其中海裔一般负责净化远岸岛周边的水脉提供饮用水和工业用水……毕竟远岸岛本质上就是一个不断喷发的大火山，周围的海水和岛上的雨泊基本和酸雨湖没什么区别，不净化根本无法使用。 　　潜伏在港口盘，伊恩聆听集市和岸上街道人们的交流，对应自己过去收集的远岸岛情报，迅速将这个国度的大致形象勾勒出来。 　　“极端的国家计划主义吗……” 　　伊恩若有所思。 　　对于生活在远岸岛的人来说，由苍星率领的‘远岸岛建设发展党’就是唯一的领袖，也是他们一切生存需仰赖的支持。 　　无论是能源，食物、饮用水、衣物、家用器械、安危、上升通道、住房、日用品还是劳动工具，甚至就连日常娱乐手段，全都依靠建设党，也就是远岸岛官方提供。 　　这里没有任何私人公司，所有一切都被远岸岛官方掌控，人们从官方手中拿工资，又将工资全部都交给官方，而官方使用所有资源开发建设新家园，提供给更多人居住。 　　这是一个很奇葩的制度，哪怕是苍星在其中，也不过是一个中枢和武力负责人的地位，但假如某位苍星想要将远岸岛的财富用于私欲，那很快，远岸岛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国家就会崩溃。 　　幸亏，亦或是说，只要接过苍星之冠，那么每一任苍星都会为远岸岛的发展鞠躬尽瘁。 　　原本伊恩还觉得这样的社会会非常辛苦，现在来看，远岸岛的普通人生活还算过去的，大家都有说有笑，物产也不缺乏，甚至还有人在街头摆下器具，一群人围观看下棋，显得相当闲暇安乐。 　　也是。在苍星带头奋斗，没什么贪污的情况下，工作辛苦是一回事，资源肯定是够用的。 　　人们每天勤奋工作，不少吃也不少穿，有病官方给你医，后代有学直接上，出了什么意外官方负责到底，如果有升华者天赋和灵能天赋，未来说不定还能成下一代苍星……虽然脚下的大地异常危险，但仅仅是生活可太有奔头了。 　　因为恶劣的生活条件，所以反而远岸岛居民的生活变好了，实在是让伊恩有点感慨。 　　——生活条件越差，生活条件就越好。 　　奶酪悖论了属于是。 　　不过，伊恩还敏锐地注意到，即便是这么其乐融融的港口，也不是没有奇怪的地方。 　　除却几个稍微热闹的街区，港口和舰群生活区中，都是一片寂静。 　　除却人睡着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伊恩缓缓潜入靠近，认真观察。 　　然后，在看见一位远岸岛居民服下药剂，进入‘梦中’时，他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来，这就是幻梦……” 　　“果然，梦境世界的享乐，才是远岸岛能维持稳定的关键。” ###第三百四十八章 白嫖虚境模拟学习机 　　在伊恩的视角中，舰群中沉睡的人们都衍生出了一条线。 　　这条线看似柔弱，却一路延伸至高处的天穹，千千万万条线从城市和海面上升起，它们直入虚境深处，几乎化作了一片灵光的丛林。 　　“有意思，看来远岸岛在虚境有不少动作。” 　　微微眯眼，伊恩基本可以确信，远岸岛正是以虚境中的虚拟梦境安抚自己的子民，才能让远岸人精神正常地生活在这片无比高压的土地上。 　　以伊恩如今的灵能实力，甚至无需去寻找幻梦药剂服用‘追随进入’，他可以直接将自己的意志凭依在随便一个渔民的精神中，顺着对方的意志进入‘梦境’。 　　选了一个最近的渔夫，伊恩的精神随着他没入深邃的虚境深处。 　　在短暂的黑暗之后，显化而出的，便是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当伊恩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春光明媚的山间峡谷中，峡谷中央是一条蜿蜒的长河，河间谷底肥沃无比，密密麻麻长着一排排小树，阳光透过树木枝叶的间隙，斑驳的金色光点洒落在林间小道中。 　　“这不是虚境……这是某种虚境造物制造出的幻象，就像是泰拉之心内部的‘冥府’那样……” 　　第一时间，伊恩就迅速察觉到不对，因为这种‘虚境之梦’的感觉极其熟悉，不过泰拉之心内部的冥府十分空旷，只有给人安息的白色平原和红色苍穹。 　　可以这么说，泰拉之心内部的‘虚境之梦’是白板，只能提供给灵魂睡觉，而远岸岛的虚境之梦已经丰富到了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被伊恩附体的远岸岛渔夫是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多岁出头，他是个黑发棕肤的海裔，也不知道血裔对象是海胆还是海星，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便步履轻盈地朝着一处山谷峡口走去。 　　伊恩颇为好奇这些远岸岛人在虚境之梦中究竟会做什么，便紧随其后。 　　然后，伊恩便看见，在这山谷峡口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座极其巍峨壮观的府邸！ 　　这是有着典型前纪元文明风格的独立别墅，是后现代极简风，甚至和地球星际时代的建筑有些类似，看上去非常流畅。而这位渔夫靠近大门，门口的摄像头扫描后，便自动打开，发出了恭迎的声音。 　　“什么鬼，为什么这里会有豪宅？” 　　伊恩颇为惊愕，他看着这位渔夫舒舒服服地躺在这座前纪元文明风格的别墅沙发中，然后便有无形的仆从为他送来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与果蔬——无论是红宝石牛肉还是烤疾风雁，亦或是帝都那边才会有的金果蜜酒，一切泰拉大陆上有名字的佳肴享受都应有尽有！ 　　吃饱喝足后，这位渔夫休息了一会——准确的说，是来到四楼阳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舒舒服服地看着窗外的河谷美景，放空大脑。 　　而在这过程中，伊恩的意志来到高处——他俯瞰周边，发现十几公里外，也有另一处豪宅，里面同样有人正在享受。 　　不过这个豪宅的主人选择的建筑风格类似延疆那边的冻土城堡，肃穆严峻，但是后院有巨大的温泉，豪宅主人正在一个人享受温泉，看上去好不惬意。 　　“就是这样吗？塑造一个虚拟世界，每个人都在其中享受顶级的饮食和精神娱乐……” 　　伊恩心中喃喃自语，但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应该不止如此——如果真的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这种肤浅的享受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感觉到空虚吧？” 　　说实话，伊恩也不太清楚远岸岛人的精神状态，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种大概率利用前纪元文明设施的‘虚境之梦’，理论上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大概是一两小时之后，伊恩视野范围内，所有正在享受的远岸岛人都结束了享受和休息，离开了自己的豪宅。 　　他们神情严肃，来到自己住宅的空地上，而一个温和的声音自天穹之上突然响起，在整个世界内回荡。 　　【大家好，我是‘远行者号殖民飞船模拟建设主脑’，请所有参与这次学习的学员结束手中的娱乐和工作，开始今天的课程】 　　【今天，我们的课程是‘如何空手制造出简易的水电发电机’与‘如何应对可能存在的异星猛兽’……】 　　“呼，还好，不是两堂战斗课。” 　　伊恩听见，自己附体的这个渔夫长吁一口气：“我可真是受够被魔兽撕碎的感觉了……” 　　当然，也有其他人不满：“水电发电机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教的，远岸岛上又没有几条河，水坝都建不起来！” 　　“唯一有用的潮汐发电机是高等级课程，而且非常难，咱们看都看不懂，谈何学会啊。” 　　“什么鬼。” 　　而伊恩睁大眼睛，他心中并不震惊，只是感到一阵‘果然这就是泰拉啊’的奇妙感：“远行者号殖民飞船？模拟建设主脑？学习课程？” 　　“感情，这是一个学习装置？” 　　的确是学习装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所有人，至少伊恩感知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在沿河区域伐木，制造水车堤坝，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发电涡轮和对应的轴承零件装好，建造‘简易水电发电机’。因为核心零部件由梦境提供，所以本质上只是锻炼了学习者制造合乎规格的水车以及堤坝的能力，但就算如此，也累的许多人满头大汗。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直到课程结束，还是有一部分人没有搞明白组件过程。 　　而伊恩确认，在梦境中，这里的人伐木只需要敲击树木几下，所有树木就都会崩塌，然后变成合乎规格的木块和木板。毕竟只是简单的教学视频，不会真的严格到需要让人空手刨木板，归根结底这是殖民飞船的教育，假如飞船就连加工木材都办不到，那强求殖民者还能活下来就稍微有点过分了。 　　“原来如此，梦中的寓教为乐啊……” 　　伊恩观看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我X世界吗？只是画风更好，素材更精美！我怀疑那些豪宅都是这些学习者依照模版自己搭建起来的！” 　　“每个晚上入门，学习者们先享受，然后再学习……其中有的比较平稳，有的比较凶残……” 　　所谓的凶残，就是和异星生物，也就是魔兽相关的战斗课程。 　　飞船主脑安排的课程会有枪械和外骨骼选择，远岸岛人大致都会使用这些工具，但是他们要面对的魔兽大多都是第二甚至第三能级的怪物，需要小队和重火力抗衡，但不知为何，他们全部都只有一个人，只能一个人应对。 　　伊恩觉得，这大概是这些学习者都是苍星他们用后门整出来的，故而没有编队，只能一个人独自接受教学。如此一来，原本需要小队配合才能战胜的魔兽，如今基本变成不断地秒杀学习者的受虐过程。 　　除非在现实中也是升华者，不然的话，是绝对不可能通过这个战斗测试的。 　　难怪之前绝大部分人都在感慨，幸亏只有一堂战斗课……因为有两堂的话，他们就得不停重复被撕碎咀嚼的感觉了。 　　“这个虚境模拟学习机……显然出了点问题。” 　　注视着这一幕，伊恩不禁喃喃自语：“但其本质，真的可以好好学习，白嫖一下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获得眠梦仪 　　伊恩没有随意下结论，而是持续观察了一个星期，选择了不同的远岸岛人作为观测对象。 　　对远岸岛虚境之梦的持续观察，让伊恩对它的了解愈发深入。 　　首先，伊恩可以确定，这个虚境之梦，就是【梦境学习机】，也可以被称之为【眠梦仪】。 　　它可以让处于睡眠状态的人们接受各种培训，其中包括基地建设、资源采集、产业升级、物品加工、合成高等造物、防御异星敌人和改造生态等多种技术。 　　每个人接受的教育都不相同，但接受同样课程的人其梦境会交融在一起，甚至一同接受培训。 　　之前伊恩自认为很重要的那个豪宅与享受，本质上是这个学习机器给每一个学员分配的‘个人空间’，在前纪元时期，估计就和社交软件的个人形象，个人空间差不多，并不是给人享受的，而是给人‘展现自我’的。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泰拉人，尤其是缺乏各类资源的远岸岛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眠梦仪的存在，不仅仅安抚了远岸岛人的精神，让他们能接受险恶的现实情况，也能从中学到不少对现实也有用处的记忆。 　　在伊恩的观察中，远岸岛人的动手能力极强，基本上每一个人都至少能维修改装自己的‘船屋’。当然，这也算是基本生存能力了，但伊恩看得出来，在眠梦仪的培养下，每一个远岸岛人还都有极强的‘独立生存能力’。 　　把这些人扔去荒岛，十个有九个能活下来，这九个里面有四个能从空手一路造出一艘船，尝试回到远岸岛。 　　表现在现实，就是远岸岛人人均工作效率都很高，而且会根据不同的状况自己去手搓一些工具应对，非常灵活应变，思维毫不死板，异常高效率。 　　虽然偶尔也会制造出类似于刑具般的工具，亦或是花里胡哨根本看不出啥用的道具，但总的来说，总比不会要强。 　　这种人均基础素质，实在是让伊恩羡慕的不得了——假如银峰领人人都是这种小工程师，那何愁大业不兴？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现实生活这么艰难，绝大部分人大概率是不愿意白天辛勤工作，晚上还要被‘飞船主脑’强迫学习各种艰深知识的。 　　说起这个，伊恩觉得最重要的还是飞船主脑。 　　通过眠梦仪主控程序的自称，伊恩可以确定，这个‘虚境之梦’本质上，就是远行号飞船主控核心下属的一个功能。 　　而远行号主脑，便是远岸岛持有的最大遗产。 　　显而易见，眠梦仪的本质，就是飞船主脑提供给殖民飞船中，那些进入冬眠状态的移民者学习各种异星生活技艺的学习装置。 　　预想中，眠梦仪的使用者并不是这些只睡八小时的普通人，而是那些一睡就是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星际移民者。 　　也正是因为需要承载这些移民者百年的时光，所以眠梦仪制造出的虚境之梦如此真实，几近于现实世界，可以无后患地度过冬眠移民带来的漫长时光。 　　不过，对于这点，伊恩有些小小的疑问。 　　泰拉宇宙又不是地球宇宙，这地方可是有光速，甚至超光速移动能力的啊？ 　　泰拉宇宙的星际殖民，应该不用花个几百年亚光速移动，期间必须要让乘员保持冷冻冬眠状态吧？ 　　虽然几个月亦或是几年的睡眠学习也很足够了，但假如仅仅是如此，应该不会花这么大心思制造出这么真实的虚拟世界…… 　　不对不对……伊恩皱起眉头。他感觉到还有一些不太对劲。 　　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自己地球时的记忆。 　　虽然伊恩在一次次转世中，几乎遗忘了所有自己身为地球人的记忆，但是伊恩不知道为何还对一点记得很清楚。 　　“地球……也在造光速飞船？对，我那时候就打算在殖民飞船上实习，然后跟着导师去那个项目组……” 　　伊恩喃喃自语：“但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这和泰拉这边有什么联系？过去的我为什么要让我记住这个点？” 　　“地球也有灵能以太？也有亚空间？不对，不是这点，应该是其他原因……” 　　微微定神，伊恩没有在这方面思考太多，而且对于泰拉人为何要准备眠梦仪，伊恩感觉理由可能也意外的简单。 　　假如说，泰拉人早就知道星神过来要建造‘环世界’的话，那么泰拉人也是需要迁移至环世界去的。 　　而在环世界建造的过程中，任何影响环世界的其他行星，包括泰拉在内，整个泰拉太阳系内的所有行星都会被拆除。 　　而在行星被拆除，环世界还没有建成的这么一段时间中，泰拉人的确需要用冬眠度过。 　　环世界应该也是一片空白，需要人们从头开始建设，所以眠梦仪才会教导各种从头开始建设的教程……至于魔兽，或许只是顺手培养一点战斗能力吧。 　　亦或是说……泰拉人真的有不依靠以太炉心，不依靠超光速来殖民的想法？ 　　“或许只是做两手准备。” 　　将思绪集中在远岸岛上，伊恩察觉到了眠梦仪的巨大潜力。 　　不仅仅是‘学习’……更是前纪元文明让眠梦仪可以创造一个完整的精神世界。 　　嗅觉味觉，视觉听觉，触觉甚至是灵魂的超感知——学习世界中应有尽有，无论是享受，战斗还是学习，眠梦仪都能提供。 　　而且，在学习过程中永远体力充沛，不至于走神犯困。 　　远岸岛人并没有完整地利用好这个学习机器，受限于地理资源原因，哪怕是远岸岛人真的全都学会了，他们的技术也几无用武之地。 　　而且，绝大部分民众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就进行这些学习，效率也非常堪忧，远岸岛的领导者大概率也知道这一点，故而只是将其视作一个维稳机器。 　　当然，假如去了新大陆，指不定他们真的能学以致用，这大概也是为何远岸岛会在最近普及幻梦药剂的原因。 　　根据伊恩收集到的情报，幻梦药剂，在过去是赏赐给一些表现优良的远岸岛人的。 　　直到最近这几十年，幻梦药剂才逐渐普及——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每天服用，这从那些袭击阿特兰巨城的士兵每人都会赠予数年份的幻梦药剂配额就能看得出来，总是会有一些人没有幻梦药剂。 　　这也侧面佐证了伊恩的观点，那就是眠梦仪对远岸岛的价值在过去以维稳为主，直到最近才因为新大陆开发而改变路线。 　　可在伊恩手中，倘若让他来设计课程的话，伊恩有信心，在十年内让所有人都脱离文盲，都能学会大量简单的动手能力和一定的野外求生能力。 　　再多，其实就不是单纯的学习能帮得到的了。 　　毕竟，学习这种事情，要人想要学才有意义。 　　假如学习非常辛苦，甚至很痛苦，让人无法理解学习的意义，那么除却远岸岛这群现实极度痛苦的人来说，是没有人愿意天天接受高强度梦境训练的。 　　学了就忘才是常态，甚至上课的时候直接挂机跳过都很正常。 　　无论是再怎么强大的学习机器，只要不是直接把知识灌进人脑袋里，就肯定没办法保证能让人学会。 　　假如学会了却没有运用的地方，更是会打击学习者的积极性。 　　“但再不济，也能作为一个休憩的天堂！” 　　此刻，伊恩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狠狠地复制这个‘远行者号殖民飞船模拟建设主脑’——再不济，‘眠梦仪’这个功能得复制过来。 　　而通过持续一个星期的观察，伊恩已经找到破开虚境表象，深入这虚境之梦核心，且不会造成太大波动的方法了。 　　此刻，伊恩控制自己的思维分裂。 　　以伊恩如今的计算力和思维能力，假如仅仅是维持普通人的思维强度，那么他分裂出个十几万人份甚至百万人份都没有问题，但他并不打算做的那么极限，所以只分成一千人份，通过复制幻梦药剂的引导效果，在夜间借用其他一千位服用了幻梦药剂的远岸岛人的路径，侵入虚境之梦。 　　“咦？你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唔？！” 　　这些登录的远岸岛人在登录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侧出现了一个浑身都是马赛克和乱码，完全由各种几何图案和线条勾勒而成的人形，他们一开始还有点不明所以，但很快，随着一阵眩晕，以他们为中心构筑的‘个人空间’便彻底黑屏。 　　因为一千个伊恩篡夺了他们个人空间的权限，然后，一千个伊恩归一，将暂时夺取来的权限通过‘BUG申诉’通道直连模拟建设主脑的更高层权限接口。 　　一千个同时申诉BUG的讯号，即便是主脑也相当重视，但也不至于使用太多权限——以伊恩得到了泰拉之心和学识之都那边不计其数恶魔灵魂带来的计算力加持，他轻易就潜伏在了主脑的权限中，然后一路直逼模拟建设主脑的核心权限层。 　　在此过程中，除却那一千个被伊恩暂时取代的‘肉鸡’外，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即便是那一千个肉鸡，在伊恩举报完之后，他们也从黑屏状态恢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豪宅享乐，只是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以伊恩如今的计算力，哪怕是前纪元文明的超算恐怕也就和他在伯仲之间，或许已经被他远远给超过了，而伊恩在灵能方面亦是大师，虚境机神都未必能在这方面打得过他，故而他算是顺风顺水地潜入主脑核心的深处。 　　虚境之梦最深处，当伊恩突破了十七层防火墙，抵达主脑核心权限所在地时，他看见的，便是一颗‘苍星’。 　　璀璨无比，宛如天幕中璀璨太阳的苍蓝色宝石闪耀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光芒，远岸岛数千万进入幻梦者的意识与其相连，亦有近亿的人群虽然没有进入幻梦，但却与它有极其深厚的联系。 　　无穷无尽的光辉环绕着这颗星辰，令它看上去就像是镶嵌在一颗灵能之环上的耀眼宝石，亦令这灵能之环宛如王冠，代表着远岸岛至高的权柄与冠冕。 　　“原来……” 　　心中早有预感，但真的看见仍令人感到惊讶，伊恩喃喃自语：“这就是苍星的本质吗……所谓的苍星之冠，便是泰拉殖民飞船的核心？” 　　也是。其他文明的火种能催生出第五能级，那为何泰拉文明的顶端造物就不能催生出第五能级？ 　　尤其是经历了远岸岛人民一千六百年时光，无数灵魂和意志的温养，原本的核心主脑，如今也升华为了璀璨无比，照破虚境的苍蓝星辰。 　　真正意义上，第五能级的‘顶座’。 　　“苍星格丽德呢？” 　　伊恩深呼吸了一下，他察觉远岸岛的第五能级强者并不在此地——虽然伊恩察觉到，对方的意志与苍星直接链接，是‘最高权限持有者’，但她的确并没有时时刻刻都激发苍星的最大出力。 　　也是，第五能级全力以赴是需要损耗灵魂与寿命的，即便是格丽德也不会无时无刻都要佩戴苍星。 　　而伊恩的目的，也不是和对方抢夺苍星的权限……他仅仅是打算碰它一下。 　　然后，复制白嫖后走人！ 　　“干了！” 　　没有任何犹豫，伊恩的意识直接一跃而出，触碰了这颗苍蓝色的星辰。 　　然后…… 　　无尽的数据从中涌出，化作汹涌无比的瀑布狂潮，涌入伊恩体内的星神之礼……以及指引之星中！ 　　并非是单纯的复制，而是两种相同同位体之间的共鸣！ 　　此刻，伊恩的头顶，青色的十字星冠冕骤然亮起，而一颗宝石也从黯淡转为璀璨，化作苍蓝之色，闪耀不定！ 　　在这一瞬，伊恩的眼前也闪过千百个幻象。 　　【我不明白，为何要背叛我们？只要再过十年，它本就是你的……】【抱歉，老师。我必须要得到它，在更早的时间】 　　【伊恩·银峰，陨日之锋……我记得远岸岛不是你的敌人】【是的，格丽德阁下，你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但你们有我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格丽德，远岸岛随意浪费前纪元文明遗产的日子结束了。把苍星给我】【哼……如果你想要，那就用你的力量过来拿】 　　…… 　　“果然……只要我知晓了远岸岛苍星的本质，我就一定会想要得到它。无论我和格丽德是什么关系，无论我是怎样的‘伊恩’。” 　　伊恩扫过所有的幻象，他一点也不为所动，而是愈发坚定：“而这一次，我无需和苍星直接冲突，只需要复制。”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是我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了重重难关，给予我自己最好的奖励。” 　　嗡！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在复制完成后，伊恩的灵魂瞬间消失不见。 　　而下一瞬。 　　【是谁？！】 　　察觉到苍星被其他意识接触，但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敌意和‘权限夺取’，即便如此，苍星格丽德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核心权限处。 　　冰蓝色长发的飒爽女子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她眉头微颦，看向‘苍星’：【很熟悉的气息……是那条结晶龙？不对……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苍星】 　　【难道说，有人得到了其他前纪元文明的飞船核心，正在尝试链接远行号？】 　　【不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第五能级强者，在失去了先机后，也难以理解伊恩的行动和背后的意义。 　　【彻查一下吧】 　　吐出一口气，格丽德选择展开全面查杀。 　　在这一天，所有已经进入幻梦的远岸岛人都被迫从梦中惊醒——但他们并不敢愤怒。 　　因源自于灵魂的微鸣，已让他们知晓一切的缘由。 　　——有其他国度的强者，正在窥视他们的乐园！为了守护远岸岛人的幻梦，苍星将要整顿数天，横扫虚境，确认幻梦的安全。 　　这是必要的，能得到所有人认可的理由。 　　而就在远岸岛人从睡梦惊醒的那一瞬。 　　深夜，银峰领。 　　伊恩也在强制唤醒其他人。 　　“亚德伯特？睡了吗？睡了给我醒来，有大工程！” 　　某位屑领主直接飞到自己下属，首席研究员的家门口，毫不礼貌地开始敲门：“醒一醒醒一醒，真的是大工程！” 　　“来了来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我没睡！” 　　疾步声响起，亚德伯特穿着一身睡衣打开了门，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伊恩：“什么大工程啊？难不成斗气又有新发现？还是说理论中的魔力和神术也都有结果了？” 　　“不是这个，是虚境工程。” 　　颇为兴奋的伊恩伸出手，搭在亚德伯特肩膀上，想要直接带对方前往虚境——但他很快皱起眉头，有些狐疑道：“你怎么还没睡啊？我不是说了要你们别卷，晚上好好休息吗？” 　　“……你还好意思说啊？” 　　亚德伯特翻了个白眼，心中吐槽‘假如真的睡了还不是会被你叫醒来？’，口中没好气道：“我在照顾我的盆栽呢，这是兴趣爱好，不是卷。” 　　“哦，你的胡萝卜啊。”伊恩恍然，他也知道亚德伯特平时就喜欢种些圆滚滚的蔬果，也不吃，就看，他很清楚自己身边人的兴趣爱好，不过却不会太深入思考。 　　他灵能传音道：【总之快点，有关于泰拉之心和虚拟冥府的优化，可以让所有亡魂过上天堂般的好日子，绝对让你震惊！】 　　【早说啊】亚德伯特听见和虚拟冥府与亡魂们有关，顿时就精神了起来，笑着与伊恩一同进入虚境。 　　就在所有远岸岛人失眠的这一天。 　　银峰领也迎来了一个不眠的加班夜。 ###第三百五十章 泰拉之心的蜕变 　　以伊恩和亚德伯特的关系，两人不需要任何寒暄和多余的交流，就可以直接开始工作。 　　不过，在前往虚境的过程中，亚德伯特还是向伊恩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 　　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持有无上限经费的亚德伯特在奥法道途方面展开了全方面扩展研究。 　　他对单纯的战斗力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对‘升华力量’对民生的改善非常关注。 　　持有力量，就会造成人的暴力倾向，简单来说就是手里有榔头，看什么都像是钉子。 　　随着冥想法的普及，如今的银峰领中也出现了许多过去不可能发生的‘犯罪’。 　　譬如说，凭借强大的计算力和观察能力偷看其他人的密码，亦或是使用初步觉醒出的灵魂感知去窥探其他人的表层思想进行诈骗，使用灵能强制魅惑他人骗取财物等等…… 　　随着冥想法的普及以及灵魂力量强弱的区别，一部分‘率先变强’的人开始运用自己的力量去获得更大的利益。 　　虽然有一小部分遵循道德与法律，始终保持自己的底线，但仍有一部分人乐于使用力量为所欲为。 　　对此，作为主管的斯科特对亚德伯特提出了需求，希望能开发出‘遏制这种滥用力量的不良风气’，以及‘能快速找出犯罪分子’的技术。 　　亚德伯特欣然接受，并且很快就开发出了初步结果。 　　首先，针对‘能快速找出犯罪分子的技术’这一需求，亚德伯特开发出了一种被他命名为‘守序检测’的侦测灵能。 　　这种灵能，可以以‘释放者’的思维为范本，确定扫描范围内所有人是否遵守了释放者心中的‘秩序’。 　　遵守了的，就会被灵能容纳，释放蓝光。 　　没有遵守的，就会超出秩序框架，释放红光。 　　听上去，非常模糊，非常混沌，非常自由心证。用这种灵能侦测，最多只能找出和释放者三观不对付的个体。 　　毕竟每个人的道德都不一样，所谓的秩序究竟是什么也完全无法达成共识。 　　但，银峰领是有‘灵魂感应’技术的。 　　在开发出这个灵能运用技巧后，亚德伯特再次改进，巧妙地将‘思维范本’从释放者本人，变成了泰拉之心中有关于‘遵纪守法’的判定标准。 　　只要还位于泰拉之心范围内，任何没有遵守银峰领法律，甚至是自认为自己没有遵守法律的人，都会在守序检测下放出红光。 　　如此一来，扫描之下，蓝光遵纪守法，红光绝对违反了某条法规。 　　虽然肯定也会有一些错漏，譬如说有些人没搞懂银峰领的法律是什么，自以为自己犯法也会被抓起来，甚至有人顺着气氛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回家反思觉得非常自责也会因此而发红光。 　　但目前的银峰领并不需要百分之百的正确率，只要能把绝大部分有着错误思维的人抓起来再教育即可。 　　至于‘遏制这种滥用力量的不良风气’……这点，其实颇有困难。 　　因为伊恩等人之所以想要开发奥法道途，就是为了让人们有了力量然后去用——他们就是为了让‘超凡力量’能‘滥用’才设计了这一套体系。 　　那么，就将目标改为‘如何让滥用的力量不对他人造成危害’ 　　亚德伯特和青潮交流后，决定直接从生命灵能提炼法的修行开始。 　　他们决定改良一部分普及的冥想法和生命灵能提炼法，让所有人都具备更高的灵能抗性和防御力，并且降低修行者主动伤害能力。 　　人有力量，就会想要用，就像是人拿着一根好棍子肯定会忍不住挥舞，遏制这种本能毫无意义，不如从另一方面的源头直接掐断。 　　那就是，你用了也不会有结果。 　　只要所有人修行后的灵能抗性和防御力，都大于修行后得到的力量，那么他们再怎么斗殴再怎么互相伤害，也不至于出性命之危，让银峰领的执法部队可以及时赶到现场。 　　不过，这套冥想法和提炼法还在开发中，目前只是理论。 　　除此之外，伊恩之所以给亚德伯特批下几乎无上限的经费，主要还是希望他能模仿‘大皇子卡洛斯’的灵能，把分享平台做好。 　　这点，其实意外的简单。 　　所有银峰领人的人造灵魂，天生就和泰拉之心有联系，这是伊恩和亚德伯特设计的源代码。 　　换而言之，泰拉之心完全可以充当一个平台，让所有人之间可以互相交换知识，互相交换各自的情绪与想法。 　　但毕竟泰拉之心只是模仿，银峰领人和泰拉之心的联系也不是卡洛斯与他同伴之间的‘梦想共识’，故而这种交换知识的速度非常缓慢，额度也很低，范围也限制在银峰领中，一旦离开就没有效果。 　　甚至，几位参与的实验者，在交换了知识后，人格也出现了混淆……这令人惊悚的结果让亚德伯特立刻叫停了实验，决定改变实验方向。 　　如今，亚德伯特还在思索，他根据伊恩曾经拥有过的星神之礼一部分‘银色芯片’为灵感，打算设计一个‘灵能知识芯片’。 　　通过泰拉之心封装单纯的知识，变成类似芯片一样的压缩包，持有者可以通过缓慢解压吸收压缩包中的知识，也可以只是暂时利用。 　　吸收知识，可能会造成人格改变，但暂时利用就没有什么大碍，也勉强达成了‘交换学识’的这一目标。 　　“你是哪来的天才吗？” 　　亚德伯特自己还相当不满意，准备继续深入研究，而伊恩却睁大眼睛，大大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才一个月啊，你怎么研究出了这么多东西？” 　　“很多吗？” 　　亚德伯特却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伊恩，他指了指代表泰拉之心虚境形象的银色太阳：“有泰拉之心协助，我的思维速度可以加速至原本的四十倍左右，而银峰领全员都有灵魂，愿意配合领主府实验，让实验对象也从不缺少。” 　　“伊恩你留下的那么多技术和知识储备，锖钢龙的火种，冰濛龙的技术，最后的回声留下的回声，还有各式各样前纪元文明的信息库储备，甚至学识之都那边的信息库你都整来了一大堆，里面有很多很关键的灵能知识——我有这个进度很正常吧？” 　　“学识之都的信息库？” 　　其他的都还好说，的确是伊恩之前沉淀的底蕴，但学识之都的信息库……伊恩皱眉想了想，却想不到亚德伯特说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什么？你能让我看看吗？” 　　“就是这个信息库。”亚德伯特向伊恩拉开列表展示，而先知看了一眼，发现这信息链接的对象根本不是信息库，而是一个灵魂。 　　他不禁愕然：“这不是柯瑞兹恩的分魂吗？他不是信息库啊！” 　　“不是，为什么分魂你会在这里？” 　　【我跟着你过来的】 　　不知从何时起，柯瑞兹恩的分魂也来到银峰领了——他大概率是跟着伊恩一起穿梭过来的，在虚境这种事并不奇怪。 　　对于伊恩的困惑和亚德伯特‘啊？这个信息库居然会说话？！’的震惊，分魂表现的很淡定：【别太紧张，我说伊恩你怎么自己到处乱跑，还能保证家里的研究进度，原来是有这样一位帮手……】 　　显化出朦胧虚影的分魂看向研究员，他微微点头：【亚德伯特，很好，你假如出生在学识之都，成为尖塔主轻而易举】 　　【甚至，首席大学士也不是不能试试】 　　“谢谢夸奖，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人？” 　　亚德伯特此刻有点处理不过来了，他前段时间发现伊恩那边突然多出很多全新技术合集，本以为是伊恩在学识之都的战利品，所以就用伊恩给他的最高权限翻阅了一遍，发现各种典籍博大精深，还有很多精妙的分析注释，令他深有感触。 　　的确，一位首席大学士亲自为他写注释，那当然会令人深有感触！ 　　【你又没问，而且我的确不是人】 　　分魂摇摇头，他不想太出风头。柯瑞兹恩本体已经被封印，而分魂本身没有什么欲望，只是想要见证伊恩究竟能走多远。 　　结果没想到，伊恩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逊色于他的天才，令他见猎心喜，忍不住指点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秉持自己的原则，既然亚德伯特把他当数据库，那他就把自己当数据库，有问必答，一切让亚德伯特自己一个人思考。 　　银峰领这边的研究，大致便是如此，伊恩对这个进度很满意。 　　“好了。” 　　他道：“这些研究可以以后慢慢来，至于今天，先看看我在远岸岛的收获。” 　　眠梦仪。 　　实际上，伊恩的奥法道途完全独自创造的部分并不多，至多就是冥想法的细化以及源质炉心属于他本人的成果。 　　其他的，譬如说冥想法的源头源自于星神之礼改造的复刻，斗气是以太的劣化，神术是某种特殊灵能的延伸，而泰拉之心也是最初的回声所用的‘源质计算芯片’改造而成。 　　眠梦仪这种东西，本质上也即是前纪元文明的学习装置，在当初恐怕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玩意。 　　可是，这些过去许多年来并无多少画面的事物，却在伊恩手中融会贯通，化作了足以改变世界的道途。 　　正如伊恩之前说的那样，泰拉人早就得到了改造世界的能力，只是他们互相敌对分裂，没有将这些伟大的技术聚集在一起，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谁都无法改变世界的局面。 　　既然如此，那伊恩只能勉为其难，稍稍白嫖，将其收集起来。 　　继而去创造他想要的世界。 　　此刻，虚境，泰拉之心内部。 　　虚境之梦。 　　指引之星闪耀着。 　　四颗闪耀着的十字星宝石流转着不同的光辉，虫群，灵灾，熄星与如今刚刚得到的苍星……每一个光芒，都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可能性。 　　不出意外的话，伊恩认为，如果怀光也完全信任自己，将自己的核心传承也交给他，那么他就会得到第五枚‘怀光’宝石。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完整的虚拟世界数据……” 　　伊恩催动自己的心光体，将指引之星中，复制苍星而来的大量虚境数据缓缓释放在泰拉之心内。 　　而一旁辅助的亚德伯特一边浏览苍星的数据，一边惊愕地感慨：“天啊，模拟空气和风，水流和火……五感俱全，可以模拟几乎所有现实中存在的物质物性，食物味道也能模拟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而且因为直接与感知链接，甚至可能比现实中尝到的味道更加鲜美！” 　　“超过三千种不同享乐手段的数据，伊恩，你打劫了前纪元文明的娱乐中心数据库？这里面甚至还有色情内容，天啊，前纪元人是真的放得开啊……” 　　看了一会，亚德伯特便脸红地扭过头，数据库中记载的玩法对他这个纯情研究员来说太刺激了。 　　而伊恩瞥了一眼，客观评价道：“这个学习机器还真的是应有尽有，这是怕前纪元人忙于工作忘记繁衍后代？不对啊，我记得殖民飞船应该都自带克隆舱吧？” 　　这都是细枝末节。 　　此刻，指引之星闪耀的青色光辉大盛。 　　泰拉之心的内部，银色的太阳，血色的苍穹，白色的大地……仿佛永恒一般的场景，此刻又多出了一片青色的数据云。 　　无穷无尽的夜光云在苍穹的顶端扩散，覆盖，源自于‘苍星’的诸多数据被伊恩和亚德伯特甄选后，缓缓释放在泰拉之心中，就像是下了一场天青色的暴雨。 　　而就在这无尽数据暴雨中。 　　整个世界都在被缓缓改造。 　　原本虚浮如云端的大地变得凝固，真实，厚重地可以承载一切。 　　原本宁静空气开始流动，掀起了阵阵呼啸的狂风，令所有原本沉睡的魂灵缓缓苏醒，有些困惑地环视周围的一切。 　　雾气，云气汇聚，澎湃的雨水冲刷万物，原本大多苍白色的灵魂在接受了这些数据暴雨后，形象开始变得凝实起来——并非是他们的灵魂突然变得坚固，而是更丰富的数据可以支持所有灵魂更好地复原出自己生前的形象，就像是原本捏脸的数据只有十几个选项，而如今却细化成了成千上万个选项那样。 　　然后……苍白的大地之上，开始有‘树木’拔地而起。 　　这些树木不断分叉成长，化作了遍地青翠的群森，它们并非是单纯的‘树’，而是大量计算力汇聚而成的信息簇，它是未来泰拉之心蜕变所储存的养分，也是日后虚境新世界的开端。 　　无论日后的亡魂们会将这些‘树’构筑成什么形态，是他们的豪宅亦或是趁手的工具，都是伊恩想要见到的。 　　“计算力够吗？” 　　亚德伯特看着泰拉之心内部大变模样，此刻心中有些忐忑：“突然进行这么一大波升级，哪怕你和我说这是你完全复制远岸岛的苍星幻梦得到的结果……但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必须要快。” 　　伊恩此刻正在逐渐用苍星幻梦的底层代码覆写泰拉之心原本简单的空白数据，他沉声道：“一步快，步步快。我原本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现在却很明白，只要有一个节点加速了，那么其他节点也都会加速。” 　　“眠梦仪对于银峰领的意义无比重大，不逊色于奥法道途。如果与奥法道途配合，我们领地中的所有人未来都将多出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生——哪怕只早一天，也是莫大的收获。” 　　“至于计算力……你不用担心。” 　　原本，泰拉之心的计算力的确有些堪忧，但在伊恩与亚德伯特联手击溃丧钟后就盈余了不少。 　　而在伊恩经历过学识之都事件后，他多出来三个恶魔大君凝聚的计算芯片，如今它们都已经变成了崇灵武装十二个镶嵌孔中的宝石，而其他数千大恶魔与恶魔的灵魂也被伊恩凝聚，汇入泰拉之心中，成为了这奥法道途神器的养分。 　　如今，崇灵武装也被伊恩直接运送回了银峰领，隐约可以看见，在泰拉之心内部的虚境之梦四周，有庞然的金属巨神将这梦境世界环抱，而四颗银色的星辰在太阳周边闪烁。 　　这便是崇灵武装和四个第四能级计算单元在虚境中的显现，为泰拉之心提供无比充沛的计算力。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完全确信，自己的指引之星中的‘星’，就是源自于苍星。 　　指引之星与苍星共鸣的那一瞬，银色芯片便将所有复制而来的信息都烙印在了指引之星中，如此一来，即便伊恩没有泰拉之心，也可以凭借指引之星制造出虚境幻梦，如远岸岛那般，以自己为基石，为所有银峰人提供夜晚的享受与学习。 　　不过现在，伊恩有泰拉之心，他的行动就不会像是苍星格丽德那样，被自己的人民束缚在大地之上。 　　伊恩可以自由行动，无论是前往新大陆还是其他地方，都不影响他的计划。 　　泰拉之心正在蜕变……原本单调的世界开始变得丰富，原本宛如静止的冥府也开始出现风雨，出现草木，大地的味道开始蔓延，一种生机开始出现。 　　冥府正在朝着天国转变，所有灵魂在茫然与信息中仰起头，看向天穹之上的太阳，以及太阳之上，那隐约闪耀的青色眸子。 　　伊恩的眸子与所有亡魂对视。 　　一切都在逐渐迈向正轨。 　　不过，随着指引之星中的信息逐渐转录进泰拉之心，亚德伯特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等等，伊恩。” 　　白发研究员有些狐疑道：“这些虫群，还有莫名其妙的灵能机器人，真的是远岸岛那边的技术吗？还是说这就是前纪元文明准备应对的敌人？”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作为试炼的敌人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啊？” 　　正在聚精会神整理泰拉之心内部架构的伊恩眨了眨眼，他分出精力看了一下，然后也愣住了：“虫群？灵灾？天啊，还有熄星的械龙？” 　　“不是，苍星的信息记录进去也就罢了，怎么我其他道途的技术也被记录进泰拉之心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前往新世界的船 　　四颗星辰镶嵌在天空之上，闪耀着莫名的光华。 　　而在光芒中，许多看上去就非常危险的恐怖猛兽，虚境魔物和机械战甲幻影若隐若现。 　　伊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行，太早了！” 　　大概率是因为指引之星原本就是苍星的框架，储存在指引之星中的三大道途信息在伊恩复制虚拟世界的时候，也流进了泰拉之心中。 　　虽然只是最浅显的一些世界基础信息，但也同样非常关键。 　　这当然不是坏事。 　　虚境之梦的信息越多，虚拟世界的质量就越高，越贴近现实世界。 　　原本远岸岛的信息就已经很丰富，如今更是得到了四种不同世界线的信息，如今的伊恩有信心在几年内，就将泰拉之心经营地比远岸岛更好。 　　但怪物太多了。 　　“不行不行，天堂要这么多怪物干什么，制造刺激战场吗？” 　　“都给我去地狱去！” 　　费了半天劲，伊恩与亚德伯特才将指引之星流出的道途信息转移封印起来，化作了天空中一轮黑色的满月。 　　银色的泰拉之心照耀世间，洒下冰冷的光辉，而黑之月给人一种森然残酷的感知，却给予人一种如血般温暖的感觉。 　　做完这些后，伊恩才松了口气。 　　泰拉之心的虚境之梦，伊恩是打算作为纯粹的天国用的，就是让亡魂休息，甚至学习都要缓着来。 　　毕竟远岸岛那边，都是活人服用幻梦药剂进入，承受得起在梦境中不断被魔兽撕碎的感觉，白天醒来也能用上晚上学到的东西，多少有点反馈，而泰拉之心中全都是亡魂，在虚境中死的多了，那说不定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所以，三大道途的信息是一定要封印的，绝对不能流进天堂半点。 　　但这并不代表三大道途的信息不能用。 　　“天堂不能用……但地狱可以啊。” 　　此刻，缓了口气的伊恩看向黑之月，他若有所思：“目前泰拉之心中只有亡魂，但随着计算力的增加，我完全可以开辟另一个虚境空间，作为给活人战士锻炼的‘血战战场’。” 　　“按照我的计划，银峰领和南岭接下来要远离泰拉大陆的纷争，自己闭门种田发展，但这样也会缺少战斗经验和配合，正好用虚境补上。” 　　“而且，那些恢复的比较好的灵魂也可以尝试参与血战——弱小的灵魂不断失败死去，的确会导致魂飞魄散，但强大的灵魂不断胜利，得到泰拉之心的计算力加持，说不定能直接觉醒，变成某种真正的虚境生物，乃至于虚境机神呢？” 　　这样的话，鬼修都有了，虚拟战场模拟也有了，我们银峰领大兴指日可待呀！ 　　想到这里，伊恩也来了精神：“虫群地狱可以培养应对大量敌人突袭，灵灾地狱可以培养针对虚境生物的袭击，熄星可以培养应对各种强大灵械巨兵的战术，等同于提前应对其他势力的顶级兵种了！” 　　还真别说，伊恩的道途作为试炼的确非常全面，假如真的有军队能打通三大道途的常规兵种，那他们的实力在如今的泰拉肯定能算是第一流。 　　而且……伊恩觉得，甚至不仅仅是军队训练。 　　等到日后泰拉之心的计算力盈余，可以将这些虚境空间开放给更多人后，伊恩觉得甚至可以直接开设‘战争虚拟游戏’，欢迎全泰拉所有人进入其中。 　　人们可以在其中学习应对强敌的方法，锻炼自己的战斗技巧，收获宝贵无比的经验……而伊恩只需要人们在虚拟游戏中死亡时，溢散出的那些灵质而已。 　　死的多了，对现实会有影响，但假如只是死几次的话，就和献血差不多，对于健康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良性刺激。伊恩只需要限制每日死亡次数，就能保证泰拉之心得到活人供养的同时，也能让自己领地的人得到娱乐也不伤身。 　　而这种虚拟游戏的思路，其实源自于伊恩那时候的地球。 　　伊恩转世前的地球，赛博技术已经非常发达，甚至在地月系这种‘老区’中，已经有不少人选择放弃肉身，彻底遁入赛博世界中生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就是选择主动进入泰拉之心的亡魂。 　　而那时候的地球，就以各种娱乐手段来吸引这些人呆在赛博空间中……毕竟物质世界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赛博空间可以承受数百上千倍的人口，需要的时候也能制造机械义体将‘意识’下载回来。这和复活也没什么不同，而下载回来的人有许多在赛博空间中学会的技术，一点也不逊色于真正在现实世界工作的熟练技术员。 　　而因为伊恩本就是殖民飞船的工程师，所以他也很清楚，地球许多种不同的殖民飞船设计中，也有几乎没有任何‘血肉’的纯机械殖民飞船。其原理也类似，所有人都上传至核心服务器中，在各种虚拟世界和游戏中度过可能数十年上百年的航行时间，等到了目的地，再制造出肉体重新归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伊恩看见泰拉人的苍星本体也是殖民飞船核心时，他并不感觉有多么不可思议，反而感觉到了一阵熟悉。 　　——对，就该这么操作！倒不如说，只能这么操作！ 　　伊恩觉得，泰拉之心也可以参考这种设计——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不可能让人纯粹闲着啊。 　　“真的已经非常完善了。” 　　当伊恩对亚德伯特（还有柯瑞兹恩的分魂）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亚德伯特几乎就像是一个全肯定民，对伊恩的构思发出不假思索的赞同：“我其实也觉得，亡魂们仅仅是在泰拉之心中停滞不动，被动接受泰拉之心的强化，哪怕是苏醒了，也不过还是和过去一样平凡的灵魂。” 　　“我不喜欢这样。” 　　面对伊恩，亚德伯特总是能痛快直接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实际上，所有人面对似乎能完全理解他们想法的伊恩时都会有这种感觉，这也是伊恩在这些选择追随他的人眼中真正的魅力所在。研究员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人们的‘普通’。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天赋和擅长之处，可现实只有一次，我们总是无法变成自己最优秀的模样。” 　　“但，在虚拟世界中，一切就都不同了。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死亡，都并非是终结，也不是最后的结果。只要咱们持之以恒地努力，将各种数据都送入泰拉之心中，终有一日，它将不仅仅会成为一个完善的虚拟世界，而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在其中，缓缓寻找到自己真正天赋的，一个……温柔的世界。” 　　“真正的天国。” 　　亚德伯特说出这句话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有些疲惫地自语：“是的……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泰拉太过残酷，哪怕是伊恩你这样举世无双的天才，也异常忙碌焦急。” 　　“你刚才和我说，‘就是要快’‘一步快，步步快’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就很难受……哪怕是你都必须要步步争先，才能走向自己想要的未来，那其他人呢？” 　　“他们也想要快啊，毕竟在这个世界，只要比别人慢，那无论做什么都会失败。” 　　“所有人都想要成功，都要和其他人竞争，所以，整个世界越来越快，越来越恐怖。” 　　“泰拉诸国之间拼发展，拼建设，开发禁忌技术，不惜用其他人的生命乃至于毁灭作为代价……索林大公就是这样，他为了快一步成为第五能级，甚至可以献祭整个大公领。” 　　说到这里，垂下头，亚德伯特凝视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握紧：“我不喜欢这样。为了更快，人们就会妥协，就会选择自己并不喜欢，但是‘更简单’‘更近’的目标，最终活成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如绝大部分泰拉人那样。” 　　“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现在的泰拉错了，我不知道如何改造。” 　　“但是伊恩你却知道。” 　　抬起头，亚德伯特认真地说道，他的双眸中闪着雀跃的光：“相信我，你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游戏还是模拟，无论是学习还是享乐，泰拉之心的梦境世界都能给所有人更多思考的时间，让人们可以放缓脚步，认真思考。” 　　“这才是真正的指引——你给予了所有人机会，让他们思考自己的未来，在虚拟的世界中尝试自己的可能性。伊恩，我终于明白，你的心光体为何被称之为‘指引之星’了！” 　　“是吗……你是这么认为的。” 　　此刻，伊恩认真地端详亚德伯特。 　　他看出对方是真情实意地赞同自己的决策，而对方口中的指引之星，也的确让伊恩本人也陷入沉思，颇有触动：“一个放缓的，可以给人更多选择余地的世界……的确，那才是一个正确的世界。” 　　只是可惜，在如今的泰拉，只有虚拟世界中才有这种可能。 　　指引之星，赋予所有人可能性。无论是对伊恩自己，还是其他平行世界的伊恩，亦或是未来所有虚拟世界中的人。 　　这的确是一种指引。 　　指引之星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继续工作吧。”他轻声说道：“我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只是可惜了。” 　　亚德伯特与伊恩继续转移指引之星中的信息，亚德伯特虽然无限看好未来泰拉之心中的虚拟世界，但他还是有些遗憾：“伊恩你转移过来的这些信息非常完善，但吃的材料都很普通——似乎都是前纪元文明的普通食物？很多咱们这个时代的食物都没办法具现啊。” 　　“这没办法，天坠后的新物种太多了，除非咱们额外记录。” 　　伊恩耸耸肩，他笑着道：“不过这方面我们可以自己收集——别的不说，咱们领地的美食就不少。” 　　“而且。” 　　说到这里，伊恩颇为自信道：“我的厨艺也不差，到时候大不了我自己做菜记录数据，绝对能给所有亡魂一个美味惊喜呀！” 　　“啊？”【啊？】 　　不仅仅是亚德伯特，就连柯瑞兹恩都惊愕发声——他们看向伊恩，完全无法想象眼前的伊恩还会做饭，而且自信认为自己厨艺很好？ 　　“你来之后，我一直都比较忙。” 　　伊恩也不介意其他人对自己厨艺的质疑：“实际上，我弟从小就是吃我做的饭，甚至希利亚德老师都对我的菜赞不绝口……说起这个，我亲自给所有泰拉之心中的亡魂做饭，当个厨神也不为过吧？” 　　亚德伯特还是对伊恩会做饭这点感到难以置信，而伊恩表示，等下次有时间，领地人齐后，他肯定亲自出手做一大桌美食，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南岭第一特级厨师！ 　　几日时间过去。 　　即便是以伊恩和泰拉之心的数据传输速度，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将苍星的数据完全转输完毕。 　　如今的泰拉之心已经大变模样……银日，黑月，苍星和血苍穹，纯白的大地之上满是青色的树木，清新的风卷过林间，亡魂们享受着死后难得的安宁，天国的雏形如今已经赫然成型。 　　“还需要完善。” 　　对此，伊恩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雏形，想要真正塑造出远岸岛那样的完善世界和学习流程，自己和亚德伯特还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但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最重要的工作他们已经做完。 　　看了眼一旁累瘫在地上的亚德伯特，伊恩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向远岸岛的方向，喃喃自语：“难怪远岸岛的特殊传承名为‘噤梦’，那或许就是一种基于苍星幻梦的特殊传承。而远岸岛人怎能摆脱梦境呢？人生除却挖矿和工作外，只有梦境才能带来些许安慰……” 　　“在其他时间线，我或许会带领远岸岛脱离这种糟糕的状况，但现在……” 　　沉默了一会，伊恩摇摇头，将些许惆怅扔开：“算了，那也是另一条世界线的事情了。” 　　“先知可不能搞混过去未来，其他平行时空与现在。” 　　虽说如此，但伊恩来到这个世界，并非是要与所有人为敌。 　　他要建立的，也绝对不仅仅是只是可以让银峰领幸福的世界。 　　“我将成为所有人的朋友，所有人的向往，所有人的指引。” 　　低声自语，伊恩闭上了眼睛：“不仅仅是为了永动机的投票……也是为了创造一个能被我引领的世界。” 　　他的意识没有任何休息，直接转移回了远岸岛周边的琉璃之龙身躯中。 　　此刻，在不远处的海港中，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吹响，一支船队扬帆起航。 　　或许是因为伊恩的影响，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远岸岛一方选择加速行动，在休息了半个月后，便直接出发。 　　汇聚了整个国家大半实力的超级船队从一个个港口驶出，在远海汇合，然后一同驶向远方。 　　驶向新大陆。 　　青色的琉璃之龙从海中抬起头，远远眺望这一支船队，也是眺望远岸岛本身。 　　泰拉这颗星球，到处都是奇异的生态与定居地。 　　就像是远岸岛——岛屿中央的火山轻轻爆发了一瞬，便是漫天熔岩雨点纷纷落下，带着醒目的金色光点与漫天黑色的尾迹。 　　而远岸岛人们的定居地上方亮起一圈圈护盾，半透明的护盾与火雨交错，金色的波纹荡漾，让城市上方的空气如湖面般泛起波纹。 　　如此惊险美丽的一幕，没有人惊呼，没有人在意，对于泰拉人来说，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普通的危险，以及生活的每一天。 　　因为这个不安定的世界，本就到处都是危机。 　　这样的世界，是错误的。远岸岛人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竭尽全力，也要前往新大陆，创造属于自己的乐土。 　　“就让我看看吧……你们究竟打算在新大陆干什么。” 　　青色的龙缓缓沉入水中。 　　远岸岛的一切，伊恩都已经得到。 　　他也要出发，前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新大陆。 　　紧随着船队，琉璃之龙也朝新大陆而去。 　　怀着好奇，悄无声息。 ###第三百五十二章 电松鼠和铁浣熊 　　新大陆。 　　无尽洋东岸，晨曦港。 　　一百二十年前，远岸岛的开拓者驾驶那时最先进的蒸汽动力远航船，朝着泰拉大陆西侧的无尽洋彼端出发，最终抵达了新大陆。 　　根据那时高阶升华者的情报，新大陆虽然贫瘠荒芜，但因为是新生的大陆，故而拥有大量珍贵的矿物资源，即便远岸岛不缺矿物，但新大陆具备的大量稀矿仍有一定的开采价值，吸引了一批人冒险。 　　由于那时，远岸岛正在与静谧海诸国对抗，争夺静谧海深处的‘延寿奇物’，大量升华者都留在本土，这支开拓队中只有两位第二能级，面对大海深处层出不穷的危机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因为无尽洋涡流，海兽袭击以及异常的磁场变化，共计十五艘的船队最终只有六艘抵达新大陆。 　　幸存的四百八十六位开拓者中，只有一百二十九人活到了第二支船队的抵达，两位第二能级也殒命了一位。 　　近四分之三的死亡率，原因有二。 　　第一，是新大陆的自然源质场和虚境极其异常，简单来说，就是这地方的源质浓度时而高，时而低，灵能也是如此，让适应了稳定源质环境的人类很难适应。 　　就像是深水动物来到浅水会死亡，浅水动物进入深水也会暴毙那样，人类作为高等动物，反而无法适应这种剧烈的环境变化，开拓者只能拆解远航船的炼金炉心制造场域塔，维持稳定的源质环境。 　　第二，便是本地魔兽的袭击。 　　新大陆的魔兽，简单来说，就是聪明。 　　或者说，这些家伙与其说是魔兽，不如说是有着魔兽力量的智慧生命。 　　新大陆的魔兽和泰拉本土的魔兽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却比泰拉本土的更强也更聪明——因为新大陆只有最外面的一圈才有基础的植物生态，绝大部分魔兽就栖息在沿海周边，开拓者的登陆和建设营地的行为，在本地魔兽看来就是侵占地盘的挑衅。 　　一开始的袭击，开拓者用武力击退后就没有想太多，一般的魔兽在遭遇过大损失后就会退离此地，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魔兽的智慧已经到了可以记住‘仇恨’，并且持之以恒地‘复仇’的地步。 　　故而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每一次小队外出勘探的时候，他们都会遭遇本地魔兽的偷袭。 　　本地魔兽强韧的身躯可以适应新大陆异常的自然环境，行动远比人类比便捷，在最初的一年，仅仅是应对它们的骚扰，就耗尽了开拓者们所有的心力。 　　直到第二批队伍到来，开拓者们也只不过建立了最基本的粮食生产体系，还有一个摇摇欲坠，到处都是废墟和破坏痕迹的港口。 　　远岸岛本岛对探索队的情况非常重视——因为远岸岛与七城联盟的静谧海大海战没有胜者，把两国打得齐齐崩溃，而有着帝国输血支持的七城联盟恢复的更快，故而远岸岛不得不收缩势力，将目光投向新大陆。 　　失去争霸静谧海实力的远岸岛派出了专业的军队，毕竟打不过七城联盟还打不过你魔兽？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远岸岛职业军人的镇压下，原本与开拓者纠缠的诸多魔兽全部都被剿灭，港口迎来了久违的太平。 　　但好景不长。 　　因为远岸岛人的武力压迫，原本就具备智慧，只是因为没有压力而没有得到发展的新大陆魔兽们被压力逼迫地团结起来……甚至构成了好几个巨大的‘魔兽国度’。 　　虽然根本称不上是国，最多就是一群散漫的智慧魔兽集群，但被魔兽集群请出的几位原本沉睡的兽王，的确有着第四能级的实力。 　　在第五能级必须镇压本岛，第四能级也很难长期驻扎新大陆的情况下，几位兽王的存在足以让远岸岛与他们签署互不侵犯的协议。 　　听上去有些屈辱，但这实际上却大大加快了远岸岛新大陆殖民地的发展。 　　因为新大陆东海岸相当辽阔的一片区域都被化作了‘人类的疆域’，罕有智慧魔兽出现，开拓者们可以自由发展，对新大陆展开深入的开发建设。 　　而原本破败简陋的港口，就变成了如今光辉璀璨的晨曦港口，远岸岛在新大陆最闪耀的明珠。 　　即便是在夜晚，晨曦港仍然闪亮夺目，不夜港的光辉照耀四方，隔断峡口的潮汐发电站与地热能源提供近乎无限的能源，维持自然环境稳定的场域塔屹立在港口四方，维持着一方乐土。 　　当然，对于泰拉大陆人来说，这样一个出门就有可能暴毙，外出勘探很可能遭遇魔兽袭击，每天要工作十二小时的殖民地算不算乐土的确另谈，但对于活的朝不保夕，家旁边就是熔岩河，甚至指不定要睡在船上在海上漂泊的远岸岛人来说，能在地面的坚固房子中安安稳稳睡一觉，在没有地震和火山爆发的地方安家，完全算得上乐土了。 　　而且，这样的日子，很快也要被改变。 　　等到远岸岛本土的‘泰拉之种’抵达新大陆，那么接下来，无论是新大陆那异常的源质灵能环境，还是荒芜贫乏的生态，全部都将彻底成为历史。 　　鸡肋的新大陆，也将彻底成为远岸岛崛起的基石！ 　　这是人类的视角。 　　而对于魔兽来说，一切就都是另一回事。 　　晨曦港，港口之外。 　　一只松鼠与一只浣熊躲藏在沿海棕榆树的叶片下，眺望人类港口的彼端。 　　说是松鼠和浣熊，实际上也都是魔兽，松鼠在人类中的学名为‘蓬松电松鼠’，有着蓝白相间的毛色，浑身都是轻柔飘逸的绒毛，摸起来手感很好，可以凭借绒毛积蓄电力，一瞬间爆发，甚至可以制造出堪比雷击般的放电现象。 　　而浣熊只是看起来像是浣熊，实际上，它是一种金属基生命，与噬礁海獭是近亲，学名是‘噬铁巨浣’，食物是一种异常坚固的铁树，性情也相当暴躁，算是一种恶兽。 　　但这两只魔兽配合的却相当默契，浣熊半点也看不出凶恶暴躁，甚至憨厚地有些大聪明，而松鼠反倒是类似自己在泰拉的同类，眼神灵动闪烁，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 　　【大铁，你说那些人类的船队啥时候到啊】 　　看了很久，松鼠的尾巴都晃累了，它抱怨道：【我们干脆溜回去睡觉吧，反正看样子今天船队是不会来了，被派来监视的又不是只有咱们一队】 　　虽然口中只是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但灵能沟通让不同物种的生物互相理解对方的意思。 　　【先等等，噼啪】 　　被称之为大铁的浣熊嘟囔道，它其实快睡着了，头正一点一点地上下摇晃，听见自己朋友抱怨的话后，这浣熊反倒是清醒了一点：【别忘记不遵守将军规矩的结果是什么，我可不想被连骨头都被嚼碎吃掉】 　　【唉，我没什么肉，将军肯定懒得吃我】 　　被称之为噼啪的松鼠害怕地缩成一团，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绒毛团子，圆滚滚地很可爱。但很快，这松鼠就又探出脑袋，忍不住道：【但为什么将军和王们那么在乎人类的船啊？祂们不被允许靠近，就派咱们过来观察，却又不告诉咱们观察的原因】 　　【谁知道呢】 　　浣熊从不思考这些，所以浣熊一向都很无所谓：【反正咱们听命令就是了，上面没和咱们说，就是不打算让咱们知道】 　　【知道了，咱们说不定就要被吃了】 　　假如有人类能听见这两只魔兽交流的内容，肯定会大吃一惊吧——它们的智慧和交流已经和人类一般无二，甚至算得上是聪明的那一类。 　　但它们的实力却并不强，无论是浣熊还是松鼠，最多都是勉勉强强第一能级，在小地方能当个首领，但稍微大一点的群族就不行了。 　　这和泰拉人的常识不符。 　　要知道，在泰拉大陆，魔兽想要拥有最基本的智慧，都需要第二能级拥有灵魂，而想要取得和人类相似的智慧，最起码也得第三能级。 　　新大陆的魔兽，就是如此超乎常理。 　　不过，这也是因为人类的到来。 　　在人类到来前，新大陆魔兽固然有智慧，但无论是行为还是社会都极其原始，而人类到来后，这些魔兽不知为何，仿佛全部都开窍了那般，居然也建设起了稳定的秩序和制度，如今甚至有共通的语言和文字流通。 　　这种发展速度，即便是最聪明的人类学者也难以理解，他们分析了许多，最后也得不出结果。 　　因为这些魔兽创造出语言和文字的速度，根本就不像是从头开始，反而像是‘回忆’。 　　松鼠和浣熊都是最新一代的智慧魔兽，它们没有想过自己的智慧有多么奇特，而是认为这是一种理所应当。 　　松鼠上下晃动着自己的大尾巴，电流在其中噼啪作响，让在它下面的浣熊打了一个喷嚏，它呆呆地凝视着港口彼端的海岸线：【所以说，大铁，我们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吃坚果】浣熊摸了摸鼻子，它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脑袋转得慢，从不想这些。但不知道答案也没关系，总之先活着再说】 　　【噼啪，我知道你聪明，但千万不要在将军面前展露，它最喜欢吃聪明的兽，我不希望你变成一团毛绒球，被人消化后吐出来】 　　【反正肯定不是呆在这等着船！】 　　松鼠没被吓到，低声嘟囔。它天性好动，真的不喜欢这样枯燥的等待，但就在松鼠准备多想几个话题不被浣熊堵死时，它突然注意到，海岸线上出现了一个个暗点。 　　这暗点正在不断地变大，然后化作了一个个阴影。 　　松鼠愣住了一下，然后便惊愕地看见，一支庞大无比，似乎占据了整个海岸线的超巨型船团，正浩浩荡荡地朝着晨曦城驶来。 　　【来了来了！】 　　它猛地抬起身，然后被浣熊扯着尾巴拉回棕榆叶下方，但过去最宝贝自己大尾巴的松鼠此刻半点也不在意，它欢呼道：【人类的船队来啦——咱们快去向将军复命！】 　　而浣熊也被这一幕震惊了——它虽然不爱动脑，但数清楚眼前的船队数量却是轻而易举：【一百多条船……还仅仅是先锋？那整支船团岂不是有几百艘大船？！】 　　【快点，咱们回去汇报吧】 　　电松鼠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它根本不关心人类要做什么，只是不想在这里浪费生命和时间：【假如是第一个汇报，将军肯定会嘉奖！】 　　——感觉这似乎不是将军想要知道的答案。 　　还在默数船队的数量，浣熊的心中一沉，但它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微微点头：【走吧，我们回去汇报工作】 　　【希望这次，将军能赏点好东西】 　　与此同时。 　　紧随远岸岛新大陆殖民船团的伊恩，也察觉到了新大陆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是……脉冲星？” 　　琉璃之龙潜伏在海中，他已经观察到了新大陆的沿海大陆架，并且感应到了新大陆独有变幻莫测的场域——远岸岛移民船团都有稳定变化的方法，所以炼金炉不受影响，但假如没有屏蔽方法，基本任何和源质灵能有关的仪器都难以运作。 　　但在伊恩的感知中，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与平缓就太过规律了，基本就和脉冲星自转闪烁的光芒那样，每次脉冲星照耀的瞬间，源质就会暴涨，而脉冲星磁极辐射消失时，一切就会回归平静。 　　新大陆中，有一个极其庞大的能量源头，正在以呼吸的节奏，亦或是脉冲星自转般的节奏释放能量！ 　　“能在泰拉造成这种异象的东西，肯定非同凡响。” 　　想到永动机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伊恩这下真的开始有点相信，新大陆中的确有有关于永动机的线索，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种级别的能量爆发。 　　不仅仅如此。 　　伊恩体内的星神之礼，也有所感应……这奇异的灵能场域波动，其中似乎蕴含了不少信息，与其说它是一种天灾亦或是自然现象……倒不如说，像是一种讯号。 　　一种‘激活’什么东西的讯号。 　　“有意思。不过这地方人类大规模殖民的时间还不长，他们也没有星神之礼，亦不知晓脉冲星，大概率还没发现这点。” 　　收回眸光，此刻，伊恩若有所思：“但魔兽就不一样了，他们毕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很长时间，应该知道一点端倪。” 　　“听说新大陆的魔兽智慧很高，而我现在正好就是魔兽之躯……恰好可以从魔兽那边收集一下相关的情报。” 　　想到就行动，伊恩脱离了远岸岛船团的轨迹，开始朝着晨曦港另一侧的无人海岸游去。 　　“先抓两只魔兽，问问本地的情况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建立伊恩兽国的第一步 　　在前往新大陆的过程中，伊恩并不是什么都没干。 　　在这还算是漫长的旅途中，他汲取自己得自阿特兰巨城的魔兽材料，尝试为琉璃结晶龙之躯搭配了一整套引力操控器官。 　　结晶龙的引力操控器官，伊恩将其放在了脊椎中。 　　冥顶沙虫的坚噬核位于其‘喉骨’处，可以操控引力，在自己的口中制造出重力井，也能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镶嵌在洞穴顶部，是它的掠食手段，也是它的移动方法。 　　但琉璃结晶龙自带炼金炉，日后还能自带以太炉，根本不需要任何普通的食物，本质上是人造宇宙战舰，所以它对引力器官的要求并非是武器，而是可以加速‘行动’。 　　每一节脊骨中，伊恩都凝聚了一颗较小的引力珠，层层脊骨串联，便可同时调动这百多节脊骨中所有引力珠的力量，进行更强的引力控制。 　　这种奢侈的搭配方式，除却真龙外，也就只有打劫了帝国魔兽材料仓库的伊恩才办得到，而伊恩也正是从真龙的身体结构推衍，创造出了这最适合琉璃之龙的身体形态。 　　至此，伊恩的琉璃之龙躯体就可以不用翅膀，宛如真正的神龙那样随意在半空中反重力飞行，随意出入青冥，盘旋于空。 　　甚至……伊恩还能将自身的重量降低至近乎于‘零’的地步，达成众多不可思议的机动方式。 　　如果能量足够，伊恩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不需要光化，也能将这种状态的琉璃之龙躯体加速至可以引发相对论效应的地步。 　　看来，土系真龙和土系升华者，就是凭借自己对引力的操控和认知，去应对类似太阳神鸟这样的超高速敌人吧。 　　当然，这只是一种预想，琉璃之龙目前只是第二能级，虽然凭借得到的素材，他很快就就能抵达第三甚至第四能级，但伊恩又不是为了迅速培养一个战斗傀儡才培养琉璃之龙。 　　他是为了亲身体会真龙级的超级生命成长的过程，更加细致地掌控引力和电磁力操控器官，让自己的人躯能完全掌控这种伟力才附体的。 　　既然如此，升级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着急，等到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握再说。 　　反正，在伊恩的操控下，他这琉璃之龙早就能越阶挑战，面对第三能级完全不惧，哪怕是第四能级也可以临阵突破然后逃跑，等升级后再回来报复。 　　“琉璃之龙和鲨鲨一样。” 　　悄无声息地靠近新大陆沿海，伊恩心中思索：“鲨鲨当初想要升级，需要各种珍稀贵金属，还需要‘雷属性源质’作为激发智力和各种功能的能源，而琉璃之龙也是如此。” 　　“它想要以完美姿态进阶，需要两种材料，一种是引力操控器官的‘浮石’系材料，一种是电磁力操控器官的‘磁光’系材料。” 　　“两种材料越好，进阶后就越强。” 　　假如是在泰拉大陆，先要搞到这两个材料对伊恩来说不算难，但肯定也得费点周折，但在新大陆，伊恩可是在船队中知晓了不少有关于新大陆的资料，直到这片大陆别的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各种珍稀升华矿石管够。 　　尤其是浮石，在新大陆的某个魔兽之国深处，甚至有漂浮在半空中的浮石山脉。 　　而磁光系，也有人表示，自己在新大陆的表舅的朋友的大哥曾经在大陆深处，见到了一片不断粉碎又重组的磁光之海。 　　虽然伊恩怀疑这大概率是吹牛逼，但找找也不费什么功夫，假如是真的，那不就赚了嘛。 　　而且，这一切又和魔兽有关系，他心中抓两只智慧魔兽问问情况的想法越来越坚定了。 　　很快，来到岸边的伊恩便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只蓝白松鼠和一只黑白浣熊。 　　新大陆的沿海生态和南海并无本质不同，有不少棕榆树和椰果树，除此之外，在滩涂周边还有大量红树林，其中有不少普通的生物在其中繁衍生息。 　　理论上来说，假如这两只和普通野兽一样在林间穿梭，伊恩还未必能直接看出来它们两是魔兽，最多当成发育的比较好的野兽头子……但这浣熊不仅仅能直立行走，甚至还能非常人性化地把蓝松鼠公主抱在怀中，而蓝松鼠也非常惬意地把尾巴搭在浣熊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是披肩。 　　想不注意都难。 　　“试试看新掌握的力量。” 　　伊恩并没有立刻出手把这两大聪明抓住，他打算顺藤摸瓜，跟着对方到老巢再说——心中一动，琉璃结晶龙的质量就立刻减轻至近乎于零，而电磁力推动，让整个龙躯轻盈地浮出海水，悄无声息地朝着海岸上空飞去。 　　而在脱离海水的过程中，伊恩体表的龙鳞开始微微形变，折射光线，只剩下一团朦胧的透明光影，达成了近乎隐身的效果。 　　噼啪和大铁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龙盯上，而是乐呵呵地朝着老巢走去。 　　说是老巢，实际上只是兽国将军的一处临时据点。 　　因为人类的到来，新大陆原生的魔兽群族受到刺激后，构成了大大小小的组织，而一百多年来，这些组织大致分为三大兽国，还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组织，与远岸岛建立的晨曦港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三大兽国，本质是以兽主兽王为核心建立的松散组织，这些兽主兽王是新大陆中最强大的那一批魔兽，因为要对抗新大陆异常的自然环境而沉睡，积蓄力量，尝试突破至更高的境地，却因为人类的出现而被迫苏醒，故而大多都对人类怀有敌意。 　　‘大渊’的兽王是一头洞渊千具龙，说是龙，但更像是某种超巨型具足虫，不过它并非是虫，身体也更加修长一些，故而被称之为千具龙。它没什么特别的能力，就是强，再生能力快到离谱，力量也庞大到足以推动山岳，填平大海。 　　‘阎海’的兽主是一种目前还未确认真身的不定形生命体，每一次出现，形体都不一样，被推测是浮游生物集群意识，它是新大陆沿海生态圈的霸主，平日与海水融为一体，远岸岛正是与祂达成了协议，才能开辟安全的航线，而除却这条航线外的海域，谁都可能悄无声地被吞噬。 　　‘幻日’的兽王是一头虚源翼甲虫，它是一种虚境巨型智慧昆虫，会释放出强大的灵能光辉，宛如太阳般照耀四方，制造出广域精神干扰，据说泰拉中有关于‘推动太阳的圣甲虫’的传说就源自于它。 　　不过泰拉大陆中的虚源翼甲虫已经快要灭绝了，只有在九寒寂山以东的废土中才能偶尔看见它们的身姿，而新大陆的虚源翼甲虫群族颇为兴盛。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兽主并没有建立自己的兽国，但祂们的领地并不小，足以让祂们安眠沉睡，而三兽国的兽王兽主都有勃勃野心，别有自己的目的。 　　这些资料并不机密，伊恩在来新大陆前就用一些灵能小妙招得知了这些信息，而他也监听了松鼠和浣熊的灵能交流，知晓对方是‘幻日兽国’下，一位‘翼将军’的手下，而这种可以跨越物种的灵能沟通方法，也是幻日兽王教导的技巧。 　　虚源翼甲虫是一种天生就会蛊惑其他生物为自己服务的生物，它们具备强大的灵能力量，肉体能力也不差，但如此强大的力量也束缚了它们。 　　虚源翼甲虫如果想要进阶，就必须要在特殊的虚境环境中结茧蜕变，在这过程中，茧需要吸收大量的灵能能量，而这些灵能能量就源自于它们平日蛊惑的其他生物。 　　虽然并不是吞噬灵魂，但吸收灵能也会导致被吸收的生物浑浑噩噩好一段时间。不过如果提前做好准备，每一段时间定时从其他生物那里收纳一笔‘灵魂税’，缓缓积攒，那么对于麾下的其他生物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损害，而一些弱小的魔兽也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得到兽王和祂子嗣的庇护。 　　晨曦港以西，一座小山，干燥阴冷的洞窟深处。 　　噼啪和大铁缓缓步入其中，它们原本因完成任务而颇为雀跃的心神开始变得紧张戒备起来。 　　步入洞穴内，便是一个纵横交错，宛如蜂巢般的巨型洞窟群，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毫无意义的结构，是虚源翼甲虫用以迷惑敌人的迷宫，岩洞的顶端长着散发出灰白朦黯光芒的苔藓，一条条气根垂挂下来，上面攀附的怪异羽叶随风微微摇晃。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松鼠默念着迷宫的走法，这里还有不少其他翼将军的手下正在走动，不过相互之间不发一言。 　　翼将军，其实就是虚源翼甲虫中的成年体，是幻日兽王的直系后裔，实力颇为强大，从第二能级到第三能级都有。 　　噼啪和大铁顶上的翼将军脾气不太好，尤其不喜欢自己手下互相串联交流，只要超过十兽聚集在一起，它必然勃然大怒，接下来是惩罚吞食，还是驱逐离开都有可能，但在距离人类活动范围如此近的区域失去了兽王的庇护，结果只可能是变成人类身上的衣服和腹中美食。 　　噼啪和大铁这对组合已经合作很久，功劳也不算少，但大铁一直忧虑，它认为不应该在将军面前表现的太好，因为越聪明就代表灵魂越完善，它们头上这位翼将军正在积蓄期，但凡它找到借口，绝对不介意吞掉几位灵魂优秀的下属以滋养自己的灵魂。 　　但噼啪却觉得，不好好工作才更有可能被找借口吞掉，只要表现的有用就不会死。 　　两兽的想法都没错，前提是，他们真的能搞明白其他魔兽的‘心思’。 　　【……就这些？】 　　洞窟的最深处，一片幽绿色的玻璃平台上，一头通体流淌着沙金色光芒，八目幽蓝的巨型翼甲虫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属下，用灵能低声问道：【前锋超过一百艘大型远航船，后续的船团本部没有观测到，但推测超过五百艘……就这些？】 　　【是，是的，将军……】 　　原本伶牙俐齿的电松鼠此刻蜷缩了起来，它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语气低声下四：【因为船团靠近，晨曦港那边开始戒严，人类的源质雷达启动，再不退开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属下……】 　　【谁让你们退开了？】 　　将军的声音冷漠无情：【我的命令是，观测人类的动向，如果发现有船团抵达，确定船团数量和情况后回来——我要的是的具体的数字和确切的情报，而不是你们这种‘推测’和‘想象’！】 　　【被发现？等被发现再跑！来的是补给舰队还是武装舰队？来了几个王几个将？晨曦港的线人有什么反应？】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回来汇报有什么用！】 　　——可被发现了，我们就很可能会死呀…… 　　因为将军的愤怒，整个洞窟内的光芒都忽明忽暗起来，一种恐怖的心灵威压扩散，令电松鼠欲哭无泪，而铁浣熊强撑着恐惧开口道：【将军，我们并非不完成任务，而是周围的人类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戒严，这阵仗真的非常恐怖，我们是不得不走……】 　　【恐怖？就是因为恐怖所以才代表有价值！人类如此大的行动，每一丝细节都无比重要】 　　可是闻言，令这翼甲虫更加愤怒：【怕死？难道你们这样糊弄我给下的任务，就不怕我杀死你们吗？】 　　巨甲虫昂起头颅，它张开口，口器中的牙齿呈现出近乎于涡轮般的漩齿结构，它朝着四方展开，滴落带有腐蚀性的粘液：【如此愚蠢，只能让我从你们的灵魂中体会，你们看见的场面究竟有多恐怖，以至于都不惧怕我的惩罚！】 　　在这瞬间，整个洞窟内的风流向都变了，被一股心灵致动的力量改变，朝着巨甲虫的口器而去。 　　而就在将军面前，电松鼠和铁浣熊本还想要逃跑，但是它们的思维瞬间就凝滞，身体也变得失魂落魄起来，呆立在原地不动，被念动力拉向那巨甲虫的口器。 　　在那恐怖宛如电锯一般的漩齿面前，只需要一瞬，它们两的脑袋就会粉碎。 　　但就在这时，翼甲虫却仿佛感觉到了不对，惊恐地看向洞窟一侧，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是谁？！】 　　虚源圣甲虫如果不在亚空间迷宫和虚境筑巢，就会在阴暗干燥的洞窟中修建迷宫，它们天生的念动力在狭隘的洞窟空间可以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也能让它们随时都能感应整个迷宫中所有生物乃至于空气的动向，这也是它们狩猎的技巧。 　　可是就在刚才，巨甲虫却发现，自己洞窟中，居然有一处区域没有任何风的流动，而自己的念动力也影响不上去……感知过去，就像是那片空间盘踞一头庞大而没有任何形体的怪物，它隐匿着身形，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让人毛骨悚然。 　　它大声威胁道：【我是幻日国的将军，来者快快现身，不然的话，便是擅自侵入国土，是幻日国的敌人！】 　　一边大声说着吸引注意力，它一边毫不犹豫地震动虚境讯号，打算通知周边其他巢穴的翼甲虫过来支援。 　　不得不说，虚源圣甲虫的智商真不是吹的，它的确敏锐聪慧，很多人类都不如它的反应迅捷，更没有它的决策果断。 　　但可惜的是，它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唉。” 　　而就在此时，一声叹息从空无一物处传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虽然我们泰拉人类也经常各种意义地吃智慧生命，但最起码不会吃自己熟悉的同类……你们虽然不是同类，但至少是在同一个兽国下，怎么能下得了口。” 　　“而且，你太聪明了，留你不得。” 　　还未等巨甲虫发出虚境讯号，通知同类，一片光影朦胧中，一条尾巴突兀显出，如重锤砸来，其速之迅捷，令洞窟中炸响雷霆。 　　巨大的力量伴随着漫天沙金色的甲壳破碎，粘液四溅，这头翼将军的肉体便当场化作一团碎屑。 　　但这并非是结束，肉体损毁后，原本巨甲虫所在的区域中亮起了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它惊恐地转动，朝着洞窟的出口飞去。 　　但迎接翼甲虫灵魂的，并非是自由，而是一只正在吸气的大口。 　　嗖—— 　　暗金色的光点被从虚无中出现的水晶大口吞入。 　　然后，青色的琉璃之龙，便从光学隐身中脱出，出现在了一脸震撼茫然，互相拥抱在一起的松鼠和浣熊身前。 　　“想不到，就算是新大陆，魔兽之间，还有这么恐怖的剥削和压迫啊。” 　　六颗龙瞳凝视着眼前两只颇为聪明的魔兽，琉璃之龙用耐人寻味地语气道：“这下可麻烦了，我明明不想继续杀生，却被其他兽发现了我杀死一头翼将军。” 　　“这下可如何是好？” 　　【大，大铁，快呀，快露肚皮】 　　在浣熊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噼啪福至心灵，刚刚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它毫不犹豫地四足朝天，仰起身露出肚皮：【将军！这位龙将军，咱们投靠您啦！】 　　【接下来您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绝无二心呀！】 　　【俺也一样！】浣熊此刻才反应过来，也极其流畅地对着伊恩露出肚皮——对于它们来说，这便和人类的五体投地差不多了。 　　“嗯，不错。” 　　看着这一幕，琉璃之龙满意地微微点头——新大陆的魔兽的确聪明，投诚又快又有诚意，它们间该不会天天这样打来打去，底下的手也天天这样投降，改变阵营吧？ 　　不过，这样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各大兽国的兽，不会介意投靠在他的手下。 　　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琉璃之龙心念微动，翼甲虫的碎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开。 　　而结晶龙盘踞在玻璃台上，如王般俯瞰台下的两只魔兽，缓缓说道：“现在，起身吧。” 　　“接下来，我问，你们答。” ###第三百五十四章 我的远房浣熊兄弟 　　通过松鼠和浣熊的讲述，伊恩大致了解了新大陆的情况。 　　大渊，阎海与幻日三大兽国互相孤立，平日没有任何接触，麾下的将军与子民也基本没有交流……它们各自占据山脉，海洋与平原三大生态区，界限非常明显。 　　其中，阎海最强，因为新大陆的海洋生态最完善，而陆地上的大渊和幻日各自占据一方，与人类鼎立。 　　其他独立的兽主，在结束与人类的对峙，划分出自己的地盘后，也都大多恢复沉睡。 　　这点颇为奇妙，因为在泰拉，第四能级的大魔兽基本都不会有沉睡这种现象，对于这点，伊恩有一个猜测，他稍后便可验证。 　　平日，人类也会与魔兽合作开发某些地区，魔兽需要人类的技术，而人类需要魔兽的力量与许可。 　　不过，在暗中，人类和魔兽也都会互相监视。 　　就像是这只松鼠和浣熊这样，各大兽国对人类的动向非常在意——它们一点也不蠢，在知晓星球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泰拉大陆，而远岸岛在泰拉大陆中也算不上最强的那一批势力后，这些魔兽便都紧张了起来。 　　毕竟都一百多年了，魔兽们也知道，人类的力量全部都由它们身上得来，倒不如说新大陆的魔兽之所以一直不敢直接将晨曦港彻底消灭，就是怕打跑了一个远岸岛，来了一堆其他泰拉国家。 　　【大概就是这样，龙将军】 　　噼啪恭恭敬敬地对伊恩说道：【我和大铁一直都在这位翼将军手下工作，主要就是监视人类港口那边的情况……不过最近这段时间】 　　说到这里，噼啪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被伊恩尾巴扫到一旁的‘虫渣’，它谨慎地说道：【这位翼将军有点太关注人类的港口了，哪怕真的远岸岛那边大军出征，也不应该是我们去管呀】 　　【是的，将军】 　　大铁也憨憨地开口道：【我和噼啪都知道，这位翼将军过去是幻日母巢那边的，但因为一些原因被赶出了中央圈，只能来这靠近人类的偏远地带】 　　【它被放逐后，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回到母巢，最近大概是接到了母巢那边的任务才这么费心思，幻日兽国那边一直都对人类的领土别有想法，它们似乎很看好人类，想要抓人类过去当灵能培养基】 　　【我们也是倒霉，原本还和人类合作养点蜜蜂什么的，结果被它抓来当探子】 　　说到这里，大铁对一旁的虫渣就没有半点畏惧，这浣熊颇有些愤恨地踢了一脚石子到虫渣上，显然相当气愤。 　　——唷，居然还是两个知识分子。 　　伊恩不禁对噼啪和大铁高看一眼了，会养蜜蜂的魔兽，还能和人类合作，这两魔兽的智力显然不一般。 　　认真一看，伊恩也发现，噼啪和大铁的灵魂非常饱满，这种饱满不是灵能者那种极端发展，也不是第二能级那种因为持有强大的力量，故而释放出璀璨光芒的灵魂，而是一种朴实，如同成熟麦穗般的圆润灵魂。 　　伊恩认为，这与修行冥想法，持有人造灵魂的人类有些类似。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然灵魂’？不需要人造灵魂作为种子，只需要条件合适，就能自然而然拥有灵魂的生物？ 　　至于噼啪和大铁所猜测的，幻日兽国对人类的窥视，伊恩完全可以验证。 　　从那位‘翼将军’的灵魂处验证。 　　这位翼将军的实力也就第二能级，它虽然是虚境生物，灵魂坚韧，但在伊恩的面前还是差了太多，先知轻易将这魔兽灵魂攻破，提取其中的记忆与噼啪大铁所说对应。 　　还真都能对应上！ 　　这位翼将军是那位第四能级兽王的直系后裔，因为第一次蜕变失败，所以被遣送出母巢，作为一方管事。 　　但这位翼将军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所以一直都在找机会积蓄灵魂，立下功勋回母巢。 　　正因为如此，它才一直吞噬那些‘聪明’，也就是灵魂圆满的魔兽，快速积累自己的魂量，噼啪和大铁早就上了它的食谱，所以都在想借口把它们吃掉。 　　而它也的确接到了来自母巢的命令。 　　【人类已找到开启结晶圣地的方法，关注人类的动向并汇报，着重注意人类船团是否运送了什么关键事物，如果能发现人类运送的秘宝是何物，记大功劳一次】 　　【阿策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无法完成虚母的任务，你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母巢】 　　阿策尔，也就是那位翼将军的名字，送母巢命令过来的正是它诸多弟弟之一，也是成功蜕变，成为‘主管’的一头虚源翼甲虫。 　　虚母，便是那头第四能级的虚源翼甲虫，祂是整个虚源翼甲虫族群的始祖，也是最野心勃勃的兽王，祂十分关注人类的动向。 　　而且…… 　　“结晶圣地？” 　　琉璃之龙饶有兴趣地盘起尾巴，贴在身体两侧的刃翼都微微展开：“这就有意思了——这听上去就相当关键的地方，会不会就是‘天梯’的所在地？” 　　远岸岛偷袭阿特兰大城显然是一次有预谋，但也没有太多准备的行动，显然是远岸岛在新大陆发现了和泰拉之龙与天梯有关的事物才会如此果断。 　　这就能与魔兽这边‘找到了开启结晶圣地的方法’对上了。 　　虚母对此非常关注，因为魔兽一方一直都没找到开启结晶圣地的方法，最近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刚刚被自己拍死的阿策尔，还有许多将军用各种方法渗透晨曦港，想要搞明白人类这边‘秘钥’究竟是什么。 　　“有意思，看上去，魔兽似乎也知道一些有关于天梯的事情。也是，它们有智慧，而且在新大陆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想象的要清楚新大陆的状况。” 　　抬起头，伊恩看向眼前强装镇定的松鼠和不知道是大心脏还是缺根筋，非常淡定挠着头的浣熊。 　　在新大陆，强大，拥有力量的魔兽成为王族，譬如说幻日兽国，王族便是虚源翼甲虫，幻日虚母是兽王，第三能级的是主管大臣，而第二能级的便是各路将军，其他的魔兽便是仆从和小兵……乃至于食物。 　　即便是在新大陆，也不是所有魔兽都能觉醒智慧，还有一部分至今为止仍然是野兽，而有些有智慧，但却没有力量，活的一样艰难。 　　就像是电松鼠的群族，很早就被其他魔兽攻破老巢，如今四散在各方，而铁浣熊这边更是近乎灭族，只剩下大铁一个因为躲在岩缝里面，被路过的人类带回去一起种田才捡回一条命。 　　魔兽的世界，也充满剥削和压迫，而且来的更加直接和赤裸裸，吃兽甚至不需要遮掩，就像是之前的翼将军那样，随便找个借口，想吃就吃。 　　如果不是伊恩一直跟在后面，噼啪和大铁早就是翼将军的灵能养料。 　　很残酷。 　　尤其是双方都是智慧生命的情况下，就更加野蛮残酷。 　　而对于这种特殊的情况，伊恩有一个猜测。 　　银色的光芒在眼眸中闪动，伊恩直接开启星神之礼，扫描眼前的两头魔兽。 　　【辛克莱人（原始体泰拉称呼为‘蓬松电松鼠’）】 　　【第一能级·成熟体·普通·智慧生物·辛克莱星域主要智能生物·电磁生物】 　　【身体材质……蓄电体质……电磁生物】 　　【强度等级：普通】 　　【蕴含源质：129.3312基础单位】 　　【辛克莱人起源于辛克莱星域的第四行星，一颗低引力的丛林星球，他们蓬松的毛发可以积蓄大量电力，产生磁悬浮现象，继而在星球中飞行。原始的辛克莱人通过电磁频率互相沟通，而在得到智慧，缔造出兴旺文明后，他们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改造】 　　【现在的辛克莱人相较于先祖，身体变得异常坚韧，也能更好地操控电流，神经网络迅捷无比且天生就能接驳进电子网络，他们依此灵敏地操控各种巨型钢铁机械，而他们蓬松的皮毛也变成了最合适的缓冲带，每一位辛克莱人都是天生的机甲驾驶大师】 　　【但是，因为辛克莱人的肉体太过特化，新生儿在诞生后必须接入电子网络才能借助网络的力量达成启蒙，然后与自己的‘共生机甲’合为一体才能完整发育。不然的话，身体机能会出现退化，甚至出现‘失魂症’等症状】 　　【……】 　　“果然。” 　　心中微动，伊恩心中叹息，他很早就在思考的可能性，如今被彻底证明为真实。 　　——泰拉上的许多魔兽，在过去，就是‘智慧生命’……就是‘外星人’。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外星人在天坠后虽然成功在泰拉上繁衍开来，却失去了智慧和力量，变成了泰拉人的力量来源。 　　真龙之血之所以能让泰拉人承载这些外星人的力量，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是星神麾下的兄弟姐妹，他们共用一套源质灵能模板，一同使用铭文和以太的力量，当然可以互通。 　　这就是泰拉升华之道的真相——泰拉人通过种种方法，获取了各种外星文明早就发展成熟的诸多血脉力量，用以在天坠之灾中生存下来。 　　可人类毕竟是人类，而不是真正的外星人，这生命本质上的冲突，让泰拉人难以在这条道上走的更远，即便抵达第五能级，也短寿且痛苦。 　　辛克莱人过去显然是一个辉煌且强大的文明，但他们的文明实力主要在驾驶机甲，共生机械上，他们的智慧也大多都依托于他们的电子网络。 　　这并不奇怪，就像是在伊恩前世的地球，人类创造出的知识，已经是一个人从小到大学一辈子都难以学完的了，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跟上最前沿的研究。 　　这是人类大脑结构注定的效率，所以想要获得更高的学习效率，就必须要改造大脑。辛克莱人选择将一部分的大脑功能和智慧与网络灵魂融合，同时在灵能和物质上前进，这的确非常强大，相较于他们的智慧，泰拉人的大脑结构其实是落后的。 　　但是，在灾难时，特化的先进，就容易不适应新环境而灭绝，落后却普适的器官，反而能适应更多的环境。 　　于是就这样，辛克莱人失去了智慧，变成了泰拉的蓬松电松鼠，而泰拉人还是泰拉人。 　　“假如火种完整展开，辛克莱人恐怕能轻松取回智慧……但谁能料到星神的飞船也会出意外呢？” 　　天坠之灾的确是一切的根源，伊恩叹息着转过头，看向大铁。 　　结果有些出乎预料——大铁的群族居然是老熟人！ 　　【奥伯拉人（原始体泰拉称呼为‘噬铁巨浣’）】 　　【第一能级·成熟体·普通·智慧生物·奥伯拉星域主要智慧生物之一·金属基生命】 　　【身体材质……金属晶体……金属基生命】 　　【强度等级·卓越】 　　【蕴含源质：152.2135基础单位】 　　【奥伯拉第二生态行星的主要智慧生命之一。奥伯拉星域有着许多智慧生命，他们大多都是血脉上的近亲，形态为浣，獭，狸，鼬，獐，狐等。】 　　【奥伯拉人的先祖是一种原始的金属基生命，因为力量在本地生态不占优，故而擅长集群活动，通过合作追猎来获取猎物。因为行星轨道特殊，奥伯拉第二，第三生态行星之间会出现‘天球交错’现象，两颗星球强大的磁力会捕获特定区域的一些金属基生命来到自己星球上，而金属基生命的强大生存能力可以撑过星际旅行，继而出现奇迹一般的‘生态交错’，奥伯拉人的多种形态正是因为一次次地天球交错而衍化而出】 　　【浣熊形态的奥伯拉人具备强大的力量和耐力，他们的耐心也很足，在文明分工中负责工程师，施工员，战士和警察等职位。他们看似迟钝，但实际上是因为谨慎而少于发言】 　　【奥伯拉人已创造出‘灵能网络’，继而达成了诸多群族和星球的和平共识，发展出了兴旺的星际文明】 　　“你就是奥伯拉人？！” 　　伊恩颇为震惊地看向大铁，他难以想象，眼前的黑白浣熊居然就是自己当初在南海大迷宫那边奥伯拉巨金蕈所在星球的‘智慧物种’……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或许，自己当年狩猎的那些‘噬礁海獭’……也是奥伯拉人之一？ 　　那自己（不动坚城个体）体内或许还有一点奥伯拉人的血脉，指不定和眼前这浣熊是兄弟？ 　　新大陆游记之我的远房浣熊兄弟？ 　　没有出声，伊恩摇摇头，将这些荒谬的想法甩出脑袋，这在噼啪和大铁眼中就是在表达自己的失望。 　　顿时，噼啪就又一个露出肚皮，急忙求饶道：【将军！将军！我们可以为您工作呀！您想要吃坚果我就为你去摘，想要吃蜂蜜】大铁急忙接过话：【我可以养！】 　　“不，我对你们挺满意的。” 　　伊恩抬起尾巴晃了晃，示意两位冷静点：“我呢，其实你们也看得出来，不是这边本地的兽。”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之所以杀这虫子，也是因为他对我有敌意，而且也打算吃掉你们这些智慧生命。” 　　听到这里，正在露肚皮的松鼠和浣熊身体一僵——他们的确早就看出伊恩不是本地的兽了，本地的兽，还是能一尾巴打死翼将军的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常识？ 　　但是噼啪和大铁又不傻，自然不会揭穿这点……在它们看来，眼前的龙将军实力强大又恐怖，它能随手杀掉翼将军，就肯定也能随手杀掉自己。 　　可现在听上去……对方似乎没有这么残暴？ 　　【吃智慧生命，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噼啪直立起身，它有些试探地说道：【这边的大魔兽群族，偶尔也会有一些子嗣无法觉醒智慧，那时候他们就会抓我们这样弱小的智慧魔兽过去进补……吃个几头，就能觉醒智慧了】 　　【我原本的群族就是这样灭绝的】 　　大铁微微点头，它的语气中带着痛恨：【那些该死的铁骨巨蜥……】 　　“他们吃你们，或许只是为了积累源质灵质，孕育出灵魂。” 　　伊恩此刻已经明白，泰拉上的魔兽大部分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失去智慧的外星人，而新大陆，或许是因为星神飞船的坠落之地，亦或是高能场域带来的刺激，让许多原本应该失去智慧的魔兽恢复了他们正常的智慧。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 　　假如说人类，譬如说泰拉人，如果当初的先行者完成了星神之礼带来的升华之道飞升，全人类都具备一定的升华之力，天生就有第一能级力量的话，那和这些外星种族也没有力量上的区别。 　　如此一来，假如泰拉人的火种坠落在其他星球上，在失去传承的情况下，也会变成几十万年前茹毛饮血的野人，但他们却有强大的力量，人人第一能级，偶尔有第二能级的领袖，其中的强者可能可以抵达第三能级，而得到了火种遗产的个体，就是类似新大陆兽主兽王那样的第四能级个体了！ 　　如此一来，就完全符合新大陆的状况，这样的实力，在异星球也可以称王称霸，而以前纪元泰拉人以灵能修行为主这点来看，甚至都可以当虚境种族了。 　　噼啪和大铁的原本的种族，或许是运气不好，亦或是没有得到他们火种的遗产，所以没有诞生强大的个体，成为了底层。 　　不过，哪怕是得到了火种遗产的强大魔兽，其智慧觉醒也并非百分之百。 　　就像是人类社会中总是会有蠢蛋那样，这些魔兽中的弱小个体无法发育完整，继而没有灵魂，失去智慧。 　　想要治疗，就必须得到更多的养分。 　　养分何在？ 　　就在其他生物身上。 　　终究这些外星人间也不是同族，在这原始又缺乏生态资源的大陆，所有兽便陷入了互相吞噬奴役的怪圈。 　　就和人类一样。人类也是这样吞噬泰拉大陆上的魔兽，得到自己的力量……人类也互相杀戮，夺取想要的资源。 　　“这不就和泰拉大陆一样吗？新大陆也新不到哪里去啊。” 　　想到这里，伊恩便有些意兴阑珊，在这方面，无论是魔兽还是人类都一样。 　　这样的世界……真的很无趣。 　　就像是日复一日做一样的事情，无论换上多少层皮，无论用什么借口，无论鼓吹怎样的大义……它就是无聊又悲哀。 　　所以他才想要改变。 　　“新大陆这边的生态和秩序，必须要改变了，而且这边强者更少，任我施为。” 　　心中如此道，伊恩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奥法道途本就不需要魔兽材料，只需观想，这代表我的银峰领和魔兽本来就没有任何本质冲突。” 　　“而且，斗气的存在，似乎也能让人激活体内的血脉……这点大概率是因为斗气是劣化的以太，可以强制激活这些外星生物体内的传承序列？这点很有趣，可以试试。” 　　“更不用说，魔兽的身体坚韧，胜过人类，修行斗气……或许更有效果！还可以做侧面对应组！” 　　“不仅仅如此，这些新大陆魔兽，一个个都在泰拉生存了上千年了，肯定符合永动机投票的标准，值得我去争取。” 　　想明白这一切后，琉璃之龙微微点头，对眼前的两只魔兽道：“我不吃其他智慧生物，除非那些智慧生物想要吃我。” 　　“而且，我也不喜欢其他生物吃智慧生物，我打算改变新大陆的秩序。” 　　注意到了噼啪和大铁看向自己的疑惑目光，琉璃之龙张开嘴，露出了一个颇为‘狰狞’的微笑：“我知道，这很难，你们大概率也不理解我为什么想要这么干……但是不用担心，既然你们愿意效忠于我，称我为将军。” 　　“那么，我就会给你们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微微抬头，龙瞳中光芒一闪，登时噼啪和大铁感觉自己灵魂一震，然后脑海中便出现了一整套生命灵能提炼法和冥想法。 　　【奥法道途】 　　清晰的意念传出，让它们的灵魂也微微震荡。 　　【这，这……这也太珍贵了，将军！】 　　以噼啪和大铁的智慧，很快就理解了这奥法道途基础的意义，噼啪猛地蹦起来，激动地难以自持：【这是可以变强的方法！就连人类都没有的方法！】 　　【就连人类都只能靠喝魔药变强，其他兽只能互相吞噬……这，这居然不需要！】 　　而大铁非常恭敬地向伊恩行礼——也就是趴在地上：【誓死效忠将军！】 　　其实有了。伊恩默默想到，不过魔兽修行奥法道途，修行斗气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不知道。 　　所以才有意思。 　　【好好修行吧】 　　如此想到，琉璃之龙盘踞在玻璃台上，他微微笑道：【这是足以改变世界，改造一切秩序的力量】 　　【无论是兽还是人，在它面前都将平等如一】 　　【都将依我的道而行】 ###第三百五十五章 磁场爆破拳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晨曦港以西的丘陵平原区，幻日国的势力范围，以原本的一位翼将军领地为中心，一个神秘势力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张。 　　所有路过的魔兽和野兽，在经过那片区域时都消失不见，而再次出现后，它们便与之前大不相同，变得极有纪律性，隐约与幻日国脱离。 　　过了这么长时间，表现的又这么明显，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情况不对。晨曦港负责周边魔兽动向的观测部负责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确认在幻日兽国的边境出现了一只强大的魔兽。 　　这只魔兽杀死了原本占据那片地区的翼将军，篡夺了它的地盘，并且开始收编周边的魔兽组建自己的势力。 　　不仅仅如此，这只魔兽还在朝着周边其他翼将军和大魔兽的地盘伸出爪牙，一幅野心勃勃的凶兽模样。 　　但奇怪的是，这只新出现的大魔兽却并没有对人类出手——有一次，观测部的人在打探消息的时候甚至被那片区域的巡逻魔兽抓住了，那时候观测员本以为自己肯定要葬身兽口，而且碍于协议，贸然打探兽国情报的自己就算死了港口那边也不能报仇。 　　可结果，却是他被礼送出境，而把他送出去的那头巨熊魔兽一脸严肃地告诉他，它现在不吃肉了，如果要合作，可以带着合作条约过来，他们的‘教主’很乐意与人类交流沟通，共赢合作。 　　——啊？ 　　“教主？唔，新大陆终于出了一头聪明的兽。”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晨曦港总督，优兰·阿瓦瑞提亚都忍不住感慨，这位年过八十的老人头发花白，唏嘘道：“最近这六十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尝试和新大陆的魔兽合作，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就是不愿意。” 　　“这根本不正常，而现在终于来了一个正常兽了。” 　　“那么要合作吗？” 　　下面的人问道，优兰总督摇摇头：“现在不是合作的时候……以本岛的事务优先。” 　　“既然对方展露出诚意，那就让我们的人先收缩一下，告诉对方虚母肯定会报复，让那家伙谨慎小心一点。” 　　“它们魔兽内部的事情，我们不管……如果它能赢，才配和我们谈合作。” 　　人类一方因为有关于新大陆结晶圣地的事宜而暂且不动，因为同样的原因，幻日国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我的一个后裔死了……】 　　虚源本初巢穴，最深处，地壳末端。 　　熔岩之海内侧，宛如太阳熔炉般的高热沙金池中，一头通体仿佛由黄金打造的巨型虫母缓缓从千度高温的金池中抬起上半身。 　　祂很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但放在人类势力边缘处的翼将军本就是半个弃子，虚母那时知晓，却并不在意，有太多可能会导致它的死亡，譬如说戒严的人类很可能会肃清周边别有用心的魔兽，阿策尔很可能就是那时候死的。 　　不是和人类起冲突的时候。 　　要冲突，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刻。 　　但如今，知晓是有一头外来魔兽侵犯幻日兽国威严，侵占虚源翼甲虫巢穴，并且开始朝外扩张后，即便是一心关注人类动向的虚母也无法继续坐视。 　　人类也就罢了，背后有的是人，你就一不明来历的野生魔兽，哪来的胆子？ 　　【阿凡尔，你带队，剿灭那巢穴中所有的兽吧】 　　【是】一颗闪亮的金星从巢穴内侧飞出，没入金池内。不多时，一只沙金色的甲虫凝聚出了物质形体，睁开幽蓝色的眼眸，从池中爬出。 　　幻日国虽然关注，但也没有倾注太多心力。 　　事到如今，整个新大陆上所有的势力，目光都聚焦在晨曦港，以及位于新大陆中央的‘结晶圣地’中。 　　这种平平无奇，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的野生魔兽崛起事件，根本不可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对此，早就预见到这一发展的伊恩毫不意外。 　　在得到了人类一方的提示‘小心幻日的清剿队’后，伊恩便知道，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噼啪，大铁。” 　　在已经被改造成宽阔穹顶大殿的迷宫中央，琉璃之龙对自己的两位大将发出指令：“将最近这段时间投靠我们，以及被迫归顺的那些魔兽召集过来吧。” 　　“是时候开始广泛传教了。” 　　【是，教主！】 　　极有精神意念传递而来，很快，大殿中便逐渐涌来了不少魔兽。 　　有熊，有虎，有鹿也有狼，还有各种灰鼬鼹鼠，甚至是智慧植物的活性枝干这样的特殊存在，兔子，蜘蛛和海边的寄居蟹都有，甚至还有会飞的水母，突出一个世间百态。 　　这些魔兽，有一部分是之前翼将军手下的魔兽，隔一段时间交付灵质换取庇护，换而言之就是弱小。 　　还有一部分是察觉到了不对，能感知到翼将军已死，所以想要过来看看情况占点便宜的野生魔兽。 　　前者在知道伊恩杀掉了翼将军后，便知道大事不妙，它们一直被翼将军抽取灵质，早就变得虚弱不堪，逃去野外也就是成为其他兽的口中餐，干脆就自暴自弃跟了伊恩，反正多少能活一段时间，天知道幻日那边会不会把它们当成一个屁放了呢？ 　　至于后者……选择追随伊恩的原因就很简单。 　　它们被打服了。 　　“无论何种原因，诸位都愿意加入我拜龙教。” 　　青色的高台之上，琉璃之龙倚靠着自己的刃翼，俯瞰台下诸多向自己俯首亦或是露出肚皮的诸兽，早就见怪不怪的伊恩平静地说道：“既然各位愿意遵守我的规则，坚持至今，那么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 　　“教导你们可以变得更强的方法。” 　　听见这句话，那些弱小的魔兽大多只是应付一般地点点头，发出赞同的情绪，倒是那些后来被打服的魔兽双眼（或者很多眼）一亮，期待地看向台上的结晶龙。 　　所有在场的兽都知道，眼前这位琉璃之龙可不是什么善茬，最近这一个月时间，周围的翼将军其实已经派来了好几波过来试探和袭击的部队了，而这些部队全部都被这看上去除却漂亮外没啥硬实力，没有獠牙也没有厚重甲壳的结晶龙消灭——从头到尾，这龙也只用了尾巴拍击这一种攻击方法，没有用出任何升华技艺。 　　而这位强大的结晶龙，没有建立领地，也没有建设国度，而是建立了一个奇怪的‘拜龙教’。 　　说是拜龙，实际上，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底下的魔兽私下这么称呼，伊恩不在乎默认了而已。他本龙只是要求所有魔兽遵守他的规则。 　　至于他的规则，也很简单，那就是不吃其他智慧生物，最好是不吃肉，而是吃一种用海藻，蘑菇和一种奇怪真菌混合而成的高能有机培养液。 　　而在‘戒荤腥’外，魔兽们每日都要冥想，放空心灵，寻觅自我的本真。 　　这便是‘拜龙教’的戒律。 　　这的确很难。 　　智慧魔兽固然有智慧，但距离可以‘心静’的境界还是差了太远，尤其是不吃肉不狩猎，每天就喝那种味道淡的要死的高能有机培养液，一开始冥想脑袋里面就浮现出各种血肉亦或是其他食物的味道。 　　有很多魔兽觉得伊恩是消遣它们，打算攻击伊恩，而有些魔兽想要退出这个奇怪的‘拜龙教’。 　　前者，自然是都死了。后者，伊恩礼送它们离开。 　　而坚持下来的魔兽，就都在眼前。 　　它们的力量和智慧或许都不是最佳，但的确是最有毅力，也最能用自己的‘智慧’克服自己肉身‘本能’的魔兽。 　　这就符合标准。 　　“你们或许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召集你们这些弱小的魔兽过来，而不像是其他魔兽将军和领主那样，压迫剥削你们，亦或是将你们视作粮食，作为我和我子嗣的血肉财产。” 　　确定所有魔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伊恩满意地点了点头：“答案很简单，因为它们那样的做法，根本就无法称霸整个新大陆。” 　　“一支魔兽族裔，再强能有多强？一种魔兽去战斗，想要针对和规避其强势点实在是太简单了。哪怕是凭借天赋和运气暂时占据了高位，未来也必倾覆。” 　　“只有更多不同的魔兽构成的集体，足够多不同强大魔兽构成的联盟，才能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才能成为真正的新大陆主宰。” 　　“所以，比起用血脉联系在一起的兽国，我想要建立一个依靠精神和传承延续的组织。” 　　【教主，我们的确相信您的力量】 　　此刻，魔兽群体中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那是一只雄鹿，它有些局促不安地摇晃着自己的角：【但是，兽与兽之间的确有强弱之分……弱的就是无法战胜强的，强大魔兽之间的战斗，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弱小魔兽能参与的啊】 　　【是啊是啊】一群鼠类魔兽吱吱道：【余波就能把我们扫荡消灭了！】 　　它们都是选择接受翼将军庇护的弱小智慧魔兽，如果在野外很快就会死掉。 　　“所以，我会传授给你们力量。” 　　伊恩抬起尾巴，指向一方：“噼啪，大铁，向它们展示一下，你们这个月所得到的力量。” 　　【是，教主！】 　　蓝白松鼠和黑白浣熊都一脸严肃地从魔兽群中走出，它们其实挺有名，毕竟也是前任翼将军经常差遣的手下，和周围的魔兽大多都认识。 　　所以，所有魔兽也都知道，它们两的力量的确不强，也就是人类那边划分的第一能级的边儿，但凡是个能在野外生存下来的魔兽都比它们强。 　　而现在，两个体型娇小，没什么天赋神力，过去也未曾展现过任何潜力的弱小魔兽，站立在大殿的中央，被所有魔兽注视。 　　【我是噼啪，电松鼠，过去，你们绝大部分兽都认识我，知道我的力量是多么弱小，只是依靠一点小聪明才能活下来】 　　原本毛皮蓬松，看上去相当可爱的电松鼠严肃地向所有魔兽宣告，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它周身开始有电火花噼啪作响：【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伴随着一道道青蓝色的电光在噼啪的周身炸响，它的躯体居然缓缓悬浮起来，而同时悬浮起来的还有巢穴中的带铁砂石：【拜谢教主大人教诲，如今，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力量的本质……不是吞噬，不是杀戮，而是用冥想淬炼自身，挖掘自己心灵和体内秘藏的力量！】 　　【这？！】 　　此刻，几头同样掌握有电磁能力的水母魔兽发出众体一心的惊呼：【好强的磁场，这已经不是一般魔兽能有的水平了！】 　　【好强！比我们合力都强！】 　　其实不用它们发出这样杂鱼的解说，周边的魔兽也都能感受到，此刻从噼啪身上传出的恐怖电力，只要稍稍化作地雷霆释放，就足以击杀在场百分之八十的魔兽！ 　　但，这显然不是噼啪真正想要展示的力量。 　　【磁场，给我转动呀！吱！】 　　发出一声听上去相当可爱的怒喝，漂浮在半空的噼啪高举自己的前爪，然后重重一爪，轰击在地面！ 　　轰！宛如重型火炮轰炸，原本坚固的火成岩地面爆开了一个足足有一米多直径的大坑，漫天超音速的石屑翻飞，被伊恩支起的无形护盾挡住。 　　啪啪啪啪——在众兽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宛如子弹般的石屑把自己撞了个粉碎，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些石屑真的撞在自己身上，那么一发都是深可见骨的损伤！ 　　如果不是伊恩暗中布置好护盾，在场的这些魔兽就会被噼啪的一发磁场爆破拳余波消灭大半！ 　　而且，在场的所有魔兽都很清楚，蓬松电松鼠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这不是伪装，原本那个身体孱弱，只是有点小聪明的噼啪，真的变成可以一拳打爆它们的强大魔兽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 　　【轮到我了，我一定不会令教主失望呀！】 　　此刻，噼啪退下，来到伊恩琉璃台的座下，它看上去显然不累，刚才那一发磁场爆破拳并没有消耗它多少力量，而就在噼啪退下的同时，大铁走上前来。 　　大铁的实力，在场的魔兽也都清楚，虽然还算得上过得去，但也就是过得去，而且脑袋不是很好使，思维总是慢一拍，得和噼啪配合才能算是合格的打手。 　　可是现在，黑白浣熊站立在大殿中央，它只是普普通通的站着，但一种隐隐约约的压迫感却从身上传来。 　　咚……咚！咚！ 　　心跳，心跳声越来越大，随着大铁站立在原地，一缕缕金红色的血气从它周身毛孔溢散，也令大铁身上的毛皮一根根耸立而起，就像是刺猬一般炸起。 　　吸！ 　　就在这时，大铁深深吸了一口气，它的身躯进一步变大，一块块强壮无比宛如钢铁铸造的肌肉从它身上凸显，而沸腾的金红色血气也如烈焰一般环绕其周身，肉眼可见的赤红色血管脉络纠缠在大铁的双臂和体表，勃发着极其恐怖的力量感。 　　激昂化！ 　　嗖！ 　　下一瞬，大铁的身形不见了，然后，大殿的一侧，原本平整光滑的岩石墙壁上出现了一颗拳印……紧接着便是十个，百个，千个！ 　　无呼吸连打！ 　　每一秒都出十几拳，每一拳都势大力沉，足以打碎岩石，伴随着大铁的无呼吸连打持续了两分钟，巨大的岩石裂缝便开始出现在穹顶大殿的一侧，并且朝着整个大殿蔓延。 　　【请，请停下来吧！】 　　魔兽群中发出惊呼：【请你停下来呀，大铁！大殿要塌啦！】 　　但无论是大铁还是琉璃之龙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伊恩微笑着注视着还在持续连打，越打越是精神奕奕的大铁，心中极其满意。 　　“果然，这磁场斗气和激昂斗气，魔兽学起来，就是比人类要快。” 　　这一个月的时间，伊恩可是半点都没闲着。 　　首先，他用星神之礼，针对噼啪和大铁的肉体，进行了极其详细的调查和分析，其详细程度让两只魔兽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被做成刺身吃掉。 　　而这样的检查，也带来了极大的收获。 　　首先，这些觉醒了智慧‘返祖’的外星人，和它们的魔兽，其实已经完全不是一种生物了。 　　没有觉醒智慧的魔兽，就是单纯的野兽，泰拉大陆的魔兽即便是后天锻炼出智慧，也仅仅是有智慧的强大野兽，其灵魂结构与原本设计的灵魂结构并不相同——非要说的话，就是所谓的‘泰拉亚种’。 　　而新大陆的智慧魔兽，其实就是失去了文明的外星人。 　　简单来说，泰拉大陆的智慧魔兽，是从前智人阶段再次进化出文明和高等智力‘人类亚种’，而新大陆的智慧魔兽，就是单纯没有人教育，丧失了传承的现代人类。 　　而这些外星人体内，有着‘传承’。 　　这便是伊恩告诉他们的‘秘藏’。 　　就像是噼啪体内，有着完整的，依照泰拉标准，从第一能级到第四能级的电磁力传承，从简单的操控磁力扫描，到影响星球磁场制造出磁暴和电离层干扰应有尽有，只是因为没有抵达相应层次所以没有解封。 　　这其实，就是魔兽的‘血脉’。每一个泰拉魔兽体内其实都有这种传承血脉，所以才会有野生的第四甚至第五能级魔兽出现。 　　只是，新大陆魔兽体内的传承非常明朗有秩序，显然是经由人为整理的结果，只是需要这些魔兽自己去锻炼激活。 　　噼啪和大铁的天赋并不好，非要激活的话，这辈子能到第二能级就是极限了……但伊恩却传授了它奥法道途，并且引导它凝聚出了‘斗气’。 　　就算噼啪再怎么天赋不好，它也是第一能级的魔兽，体内有完整的源质灵能，这比人类还需要锻炼提炼要来的方便，很快，它便修行出了斗气，而这劣化以太顺理成章地激活了噼啪体内的传承，让它自然而然地掌握了一种操控斗气的方法。 　　而伊恩也得到了‘磁场斗气’最初的数据。 　　是的，磁场斗气根本就不是伊恩发明的，而是他观测噼啪体内外星传承，归纳总结出的一套斗气操控方法！虽然经过了伊恩预知视界的微调，这斗气修行起来比起之前依靠本能要更快许多倍，让噼啪惊为天人，对伊恩深深敬服，但源头其实还是它自己的传承。 　　白嫖真爽！ 　　而大铁的激昂斗气也是同理，这一套混杂了金属地属性源质和一部分生命磁场的传承，正是奥伯拉人的传承，伊恩总结归纳，并为大铁量身定做了一套锻炼法，再加上大量营养补充，大铁的体质便急速蜕变，到了如今，就算被称之为超级赛亚浣熊都不为过！ 　　这就是斗气对这些智慧魔兽体内传承血脉激活的结果，伊恩为它们提供斗气，就能收获一整套斗气传承，而把这些斗气传承给人类，人类也能用斗气施展出类似的效果。 　　原本缓慢的斗气研究一瞬间突飞猛进，亚德伯特三番五次堵住伊恩的门，追问伊恩数据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魔兽赢了，人类赢了，伊恩还赢了，总之就是赢！ 　　当然，修行不仅仅是斗气和冥想法，奥法道途不是万能的，越是强大的修行法，需要的营养也就越多。 　　伊恩因地制宜，使用富营养海藻和蘑菇，以及大量微量元素制造出了一种‘高能有机饮料’，这种东西类似于体力药剂，虽然效果弱了一点，但可以让魔兽补充自己身体所需的一切营养。 　　对于魔兽来说，不吃肉其实是好事。 　　这还真不是伊恩非要强制让肉食魔兽也吃素，而是吃其他魔兽，会摄入其他魔兽的源质结构，导致体内的传承模糊，无法被斗气激活。 　　噼啪和大铁就是因为没有吃过任何智慧魔兽，体内没有任何外来源质结构污染，所以才能修行斗气进步神速，而其他那些投靠伊恩的魔兽，伊恩看了一下，体内的源质已经混杂的非常污浊，需要长时间的冥想，摄入营养液，等待几年后新陈代谢才能正式开始修行。 　　这也和银峰领那边，没有血脉的年轻训练营成员能顺利修行出斗气，觉醒出自己体内隐藏的血脉现象吻合。 　　这方面，反倒是人类占据优势，因为大部分人类吃的还都是小麦面包，不像是魔兽，最起码最近这两代魔兽里面都不会有多少能顺利修行斗气的了。 　　不过，高能藻类实在是有点不好找，无法稳定产出。 　　对于这点，伊恩选择开挂。 　　他直接通知银峰领和哈里森港，甚至联络了远在迦南摩尔的安法，收购了一大批高产作物种子。 　　而这些种子，如今都被鲨鲨带着，一路劈波斩浪，横渡大洋而来！ 　　是的！伊恩直接呼叫场外援助，把鲨鲨和来自精灵的超高产粮食带过来了！ 　　青瞳如今智慧见长，可以独当一面，而鲨鲨的实力却有些跟不上时代，伊恩是个念旧的人，他打算带着鲨鲨来新大陆好好培养，也修行磁场斗气，到时候当个磁场巨鲨，当个魔兽将军天王，岂不美哉？ 　　到那时，便真的是魔兽种田又会武，谁都挡不住了！ 　　【教主，教主无敌啊！】 　　此刻，五分钟后，大铁才缓缓收手，吐出一口气。 　　持续五分钟的无呼吸连打，如果不是伊恩稳固，整个穹顶大殿都要被大铁的力量打碎，这一幕被所有魔兽看见，当即就全都跪下，趴下，露出肚皮和展开触须了，所有魔兽，无论是哺乳类节肢类昆虫还是水母，全部都心悦诚服。 　　能让两只之前完全只是普通兽的噼啪和大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变得如此强大，它们都开始庆幸自己愿意遵守拜龙教的守则留下来，而不是像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魔兽离开。 　　如此一来……它们之前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的那句口号……那句称霸新大陆的口号……恐怕不是开玩笑！ 　　“所有魔兽，都能有龙的灵魂，有龙的力量！” 　　此刻，趁着噼啪和大铁展现力量后的威势，伊恩缓缓开口：“接下来，我会传授你们冥想法和生命灵能提炼法……传授给你们奥法道途。” 　　“谁都可以修出自己体内的龙，拥有真龙一般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拜龙教的宗旨！” 　　“这就是拜龙教！并非是拜我，而是塑造出出自己体内之龙！” 　　这就是拜龙教！ 　　一番话语，所有魔兽半点怀疑都没有，它们全都服了，认真铭记伊恩所说的每一句话。 　　而就在伊恩打算传授奥法道途时，他神情微动：“哦？终于来了？” 　　在所有魔兽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琉璃之龙展开刃翼，露出微笑：“虽然我知晓你们已经知晓奥法道途的力量，但终究，在这片大陆，不战斗就不会有人坚信。” 　　“幻日兽国的兵峰已至，这是我们拜龙教的第一个挑战……噼啪，大铁，走。” 　　“现在，是时候让这片大陆的原住民们知道……什么叫做修行上的技术代差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星尘斗气与微光摇篮 　　生活在新大陆的魔兽，越是强大的，就越是清楚，它们并非是这片大地的孩子。 　　即便最初有些魔兽认为自己属于这片大地，但当它们见到了人类，知晓在星球的彼端还有一块繁荣兴盛的大陆，而自己只能在这片最近才从海水中升起，纯粹荒芜的焦土上生活时，它们也大多开始思索自己的来历。 　　——我们究竟来自何方？我们为何会诞生在此地？ 　　这是只有智慧生物才会思索的问题，也只有智慧生物才能找到答案。在过去，没有人类到来的时刻，懵懂生存的魔兽们不需要智慧便可生活，而在人类到来之后，被迫觉醒了智慧的魔兽找到了自己的来历。 　　它们来自外星。 　　它们源自于天外的火种。 　　阿凡尔知晓这一点。作为幻日虚母最宠爱的小儿子之一，它拥有强大的实力，聪颖的头脑以及最敏锐的感知。 　　所以，它得到了虚母的记忆，知晓了自己族群真正的起源。 　　那是一颗已经镶嵌在地壳深处的巨大金色圆球。它由一颗微渺的火种逐渐壮大，最终转换而成。所有最初的虚源翼甲虫都是从那颗浓缩了几乎一整个族群灵魂能量的圆球中诞生而出，而幻日虚母便是被那颗金色圆球选择的继承人。 　　所以，幻日虚母才如此强大，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长为了第四能级。 　　但是。 　　火种，有缺损。 　　并非所有的火种，都能顺利解压成功，绝大部分火种都需要其他人辅助才能完整解压。 　　这听上去很奇怪，但其实并不奇怪。 　　想要自解压，就代表火种的隔绝与密封做的不够好，很可能会损坏，因为种种原因错误开启，只有绝对的内外隔绝，才能保证内部信息不遗失。 　　但问题在于，是谁？ 　　当初，是谁负责将这些火种解压的呢？ 　　魔兽们不知道。或许，这正是它们的族群坠落在泰拉，坠落在这颗人类为主的星球的原因吧。 　　其实所有魔兽，都早已承认，它们不可能胜过人类，并知晓人类是这颗星球的主宰。 　　无关于骄傲亦或是其他——全人类加起来几十位第五能级，它们一位第五能级都没有，也就是新大陆这地方没什么人，不然的话，它们哪来的地方可以建国？ 　　诸多第四能级的魔兽之所以会去沉睡，也都是因为如此——如果能完全消化火种中的知识，那祂们或许也能成为第五能级。 　　但因为没有负责‘解压’的人和对应的工具存在，没有那‘孵化微光的摇篮’，祂们就算沉睡，也得不到最关键的那些传承。 　　故而无法突破第五能级。 　　没有第五能级，就不配在这片大地上长久生存。 　　正是因为已经看清楚了这点，所以各大兽国都没有对远岸岛一方作出什么刺激性的举动。 　　甚至……暗中也在联络其他人类国度。 　　而没有选择沉睡的三大兽国，都各有原因。 　　阿凡尔并不知道其他两个兽国不选择沉睡的原因，但它知道，虚母之所以不沉睡，等待成为第五能级的可能，就是因为新大陆中央的圣地。 　　结晶圣地。 　　自新大陆诞生后便出现，但一直尘封关闭的圣地，据说能改变整个大陆的圣地…… 　　【不适应这片天地，我族想要出现第五能级，只能等待奇迹发生】 　　虚母的声音在它的脑海中回荡：【但如果适应了这片天地，我族还是我族吗？就和那些泰拉大陆的同类那样，不过是泰拉的亚种罢了】 　　【所以，与其等待奇迹】 　　【不如将这片天地，化作我等的乐土】 　　这便是幻日虚母选择的道路。 　　而阿凡尔是祂意志的执行者。 　　一支队伍在丘陵间行进。 　　领头的生物，是一头有着金色金属外壳的甲虫，而一头头魔兽宛如痴呆般紧随在其身后与两侧，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怪诞的千足虫。 　　“是幻日的怪物！” 　　周围的魔兽看见这支怪诞的队伍，顿时纷纷面色大变，宛如逃瘟般急速远离，一边跑，它们一边大吼大叫：“快走啊，快走啊，要被抓去当灵奴啦！” 　　假如说仅仅是一只虚源翼甲虫，它们还不至于如此恐惧，一些弱小的魔兽甚至还会过去祈求庇护。 　　但是，这么一支翼甲虫队伍出现，就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它们要与其他强大的魔兽开战。 　　到了那时，原本的庇护，就会变成最恐怖的剥削。 　　甚至吞食。 　　对此，翼甲虫毫不在乎。 　　弱者的声音，从来没有人会认真听，反正无论现在再怎么恐惧，等到战争结束，该会依附的还是会依附。 　　倒不如说，见到它们行军还不会躲的生物，实在是蠢到根本不配被它们奴役。 　　一路走来，所过之处群兽退散。 　　直到目标的领地，这群兽奔腾的场景才告一段落。 　　不知为何，这片丘陵地带没有任何野生魔兽，整个场地一片寂静。 　　【看来这个野生魔兽统御手下的能力，比我那兄长强】 　　带队来到原本阿策尔，自己一位失败兄长的领地，阿凡尔心中并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丝忧虑：【如此关键的时期，却还有这么有能力的野生魔兽袭击我们……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难怪母亲命令我来这】 　　每一位直系的虚源翼甲虫，都能得到一次飞速升级的机会。虚母会提供一笔充裕的灵质，让自己的后裔蜕变，能成功的便可以抵达第二能级巅峰，继而慢慢等待成为第三能级领主大臣的机会，而失败者将会被回收绝大部分灵质，成为兽国在外镇守的将军，自己收集进阶的灵质。 　　阿凡尔是成功者。它亦抵达第三能级，是兽国的中坚。 　　它都被派到此地，只能说明兽国其实非常重视这位‘野生魔兽’，不想要在之后对阵人类大军时背后起火。 　　【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没有传承的野生魔兽】 　　【快点解决，然后回母巢吧】 　　如此想到，这头通体浅金色，与其说是生物，更像是某种灵能机器的甲虫抬起了上半身，四条如刀锋般的节肢探出，贯穿了周边四只呆愣魔兽的大脑。 　　嗡嗡——随着一道道幽蓝色的光芒从这些魔兽的脑髓中被抽出，阿凡尔眼中的光芒更盛，它拔出节肢，然后继续插入其他新的，宛如傀儡一般朝着它靠近的魔兽脑内，汲取极大量的灵魂灵能。 　　这些被带过来的灵奴，是在一次次缴纳灵税后自我破碎，灵魂化作混沌的魔兽，说是植物人也不为过，故而被这些虚源翼甲虫视作弹药使用。 　　此刻，阿凡尔展开双翼，震荡出了在虚境中如雷鸣的巨响：【袭击我幻日兽国的魔兽，限你十息内出来投降，还可留得一命】 　　【如若不从，我等将清剿此地上下所有的魔兽，一个不留！】 　　虽然如此说，但实际上，阿凡尔已经开始积蓄力量。 　　无论等会那敢于袭杀翼甲虫的魔兽出不出来，它都会发起攻击，彻底摧毁眼前的巢穴。 　　敢于袭击幻日兽国的魔兽，一个也不能放过，如果所有魔兽都有样学样，那兽国还怎么统治！ 　　【十，九……】 　　它开始倒计时，阿凡尔打算等到‘五’的时候就发起攻击。 　　随着一旁的灵奴一个一个死去，一道刺目的深蓝色光芒在甲虫的独角上凝聚，刺目耀眼，带着一种幽邃冰冷的气息，仿佛是源自于毁灭深渊中幽魂的呼吸，是直接通向‘死亡’的道路。 　　所谓的‘虚源’，其本意指的是‘自死之虚无中而来’，虚境乃是众魂躯体朽灭后之归宿，虚源圣甲虫的诞生源自于大量有灵魂生命的死亡，它们是天生的灵魂吞噬者与掌控者，是冥府的太阳，故而它们天生便可掌控灵魂，并以万物的死亡催化自己的成长。 　　其实，收割智慧生命是非常缓慢且愚蠢的方法，在火种中，阿凡尔知晓一种收割灵质菌类迅速收集灵质强化自己的方法，有那种灵魂菇，根本就用不着收灵魂税养殖这些不忠心的魔兽，翼甲虫们自己靠种田就能积累蜕变的资源。 　　可惜，火种难以被解读，根本无法知晓制造灵魂菇的方法，所以虚源翼甲虫才只能操弄其近万年前先祖的血腥手艺，现场活祭以增加自己的力量。 　　增加这一道‘大寂亡律令’的力量。 　　只要被这一道律令命中，任何生命本质没有蜕变，接触到以太的生物都会毫无抵抗之力地死去，无论躯体有多大生命有多强都是如此，第三能级一不小心也会被秒杀，而哪怕是第四能级完美掌握以太的强者，也会被腐蚀大量生命力。 　　无论是魔兽还是人类，都对这直接削减寿命的律令十分忌惮，而阿凡尔十分谨慎，它绝对不会给那神秘的魔兽击败自己的机会。 　　但是，它还是有点小看了。 　　小看了伊恩，还有学会了斗气的魔兽。 　　【八……】 　　还未等这八字落下，阿凡尔所在区域的地面突然破碎，暴起一道数十米高的烟尘，而两道影子就从破碎的大地中一跃而出。这两个影子一个浑身缠绕雷电，有着长长的尾巴，而另一个浑身肌肉发达，金红色的气魄四散。 　　在出现的瞬间，两个影子便带着刺耳的尖啸一跃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两道弧线，一左一右朝着阿凡尔夹击而来。 　　雷霆与血气烈焰汇聚，踏实有力，直直轰出，倒映在阿凡尔两侧的八颗幽蓝色的复眼中。 　　很强！在第二能级中也算是很强的攻击！ 　　但它可是第三能级的大魔兽！ 　　在瞬息间，它向前踏出一步，四根节肢交错格挡，与一左一右袭来的双拳对撞。 　　时间仿佛静止，六肢彼此猛烈碰撞，双方的对撞点荡漾起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波纹。 　　【以太？！】 　　原本阿凡尔以为能一击便将这两只魔兽击退，但它立刻就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不对，是具备以太特质的源质……这是什么？！】 　　作为虚境生命，虚源翼甲虫对源质的研究并不精通，但它也绝非弱者，即便是遭遇意料之外的重击，它的节肢仍然流畅地向后退去，关节微微错开卸力，躯体倾斜后仰，在旋转中硬生生将来袭两兽的力量卸开，转移向两侧。 　　但被卸力的两者却根本不在乎这点，被卸力偏转后，噼啪与大铁直接趁势与阿凡尔错身而过，它们继续出拳，轰击在那些跟在阿凡尔身后的灵奴上。 　　噗——一瞬间，血浪腾空而起，作为昔日阿策尔的手下，噼啪和大铁太清楚虚源翼甲虫的恐怖了，它们的灵奴就是它们的血包和施法材料，与其对付它的本体，不如将它的后备能量源彻底摧毁！ 　　这些灵奴其实还有战斗能力，只是无法反抗阿凡尔的献祭，面对来袭的噼啪和大铁，这些魔兽怒吼着反击，用利爪，臂膀与各种升华技艺。 　　但没有任何用处，金色的闪光宛如一道闪电划破空气，刺穿一切鳞甲与甲壳，恐怖的爆破拳力轰入魔兽的体内，并在数秒后爆开——在中拳的瞬间，它们就已经死了！ 　　而另一方，在升腾的血焰和无呼吸连打中，只是一个照面，便有七八只魔兽倒飞出去，之所以无法清晰数清楚是七只还是八只，是因为那些倒飞出去的全都是零碎，很难拼凑出一个整体。 　　在伊恩的催化下，噼啪和大铁虽然只是初入第二能级，但斗气拥有的破坏力却是接近第三能级原始以太的力量，一般的新大陆野生魔兽接触，根本就是被降维打击，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教主万岁！】 　　短短两个呼吸，便有数十头魔兽被斩杀，而噼啪和大铁越战越勇，它们发出兴奋的狂笑，作为过去从未有过力量的弱小魔兽，被虚源翼甲虫剥削甚至差点吃掉的存在，如今依靠遵守戒律和修行得到了力量，对翼甲虫复仇，它们无比感谢赐予它们力量的伊恩。 　　【可恶？！】 　　猝不及防，阿凡尔蒙受重大损失，但它却还能保持冷静：【这两个魔兽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它们就是击杀阿策尔的魔兽？不对，能让阿策尔毫无反抗之力死的，绝对是第三能级】 　　【真正的敌人……】 　　阿凡尔猛地转过头，看向正前方——它彻底放弃关注身后那两个正在不断屠杀自己带来灵奴的魔兽，而是凝视着眼前，给予它无比危险感的方向。 　　【死！】 　　没有任何犹豫，它独角上的律令法术爆发而出，化作一道光柱，对准身前的地面直射而出。 　　律令法术是虚源翼甲虫一系的底蕴传承，不同于此世魔兽升华技艺的本能，而是系统且强大的‘技术’！面对它，即便是实力比阿凡尔更强的魔兽，也会被轻松击溃！ 　　即便它还没有完全蓄能完毕也是如此……这便是技术的代差！ 　　幽蓝色的光柱悄无声息地射出，其周边萦绕着彩虹一般的光晕，它出现的瞬间，物质世界没有任何反应，但整个虚境都突兀从白昼变成黑夜，幽蓝色的闪电贯穿云霄，死亡的气息充盈万物。 　　光柱穿透泥土和岩层，沿途的所有植物，细菌乃至于病毒都停止了活动，彻底‘死去’——这光柱中蕴含的灵魂律令如果扩散，足以杀死这一片所有的‘土地’，令这片区域百年内都不会长出任何野草，出现任何生命。 　　但这光柱，却被一条尾巴挡住。 　　一被条锋锐如利剑，宛如水晶铸造的刃尾挡住。 　　刃尾之上，隐约有电路一般的纹理，浓郁到极致的银青色气焰熊熊燃烧，大地仿佛被命令了那般朝着两侧裂开，而一条琉璃之龙缓缓展开刃翼，从地底升起。 　　幽蓝色的光柱还在持续，锁定在这琉璃之龙的身上，但这凝聚到极致的死亡灵能却根本无法奈何结晶龙分毫，甚至就连它体表的银青色气焰都无法突破。 　　那是纯粹的，不带一丝属性的斗气。可以排斥一切‘非己’之物，抵御一切攻击的纯生命能斗气！ 　　“有意思，居然是通过汇总所有代表‘死亡’的灵能讯号，强行命令一个乃至于一片区域中所有生命死亡的‘指令灵能’……如果无法察觉到这种讯号，哪怕是第二能级巅峰，挨着一点就死了。” 　　此刻，浑身燃烧着斗气光焰，仿佛斗气不要钱的伊恩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幽蓝色的律令光柱，他相当感兴趣地分析道：“这是灵能登峰造极的造物，越过一切防御，直接告诉一个生物的灵魂乃至于组成其肉体的物质‘你已经死了’，所以便可以直接将其杀死。” 　　“甚至就足以滴血重生的再生能力都无法抵御，只要无法豁免，就会直接变成一团不断自我分裂，一边再生一边死亡的烂肉！” 　　“好东西，不愧是能在新大陆称霸的异星火种传承，我要了。” 　　此刻，结晶龙抬起头，与没有表情，但谁都能看出来它无比震撼的虚源翼甲虫对视。 　　【什么怪物？！它居然能挡住寂亡律令？！】 　　阿凡尔此刻无比震惊，它难以置信：【而且不是偏转，是硬吃？！它的生命力居然如此澎湃？它有寿命极限吗？！】 　　其实，即便在斗气的加持下，这寂亡律令也的确生效了，但也就让结晶龙之躯损失了不到十五秒的寿命。 　　而这斗气，其实就是伊恩这段时间的研究产物。 　　一个月的时间，伊恩能让噼啪和大铁催化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自己不让结晶龙之躯修行？他也借用结晶龙之躯凝聚斗气种子，尝试激活体内的血脉。 　　一开始，伊恩本以为无法完成，毕竟他这个身体其实吃过不少其他魔兽的材料，血脉理论上是不纯的。 　　但谁知道，或许是以太结晶龙的身体本就特殊，还是说伊恩凝聚的斗气种子异乎寻常的大——他居然也觉醒了一部分‘以太星尘龙’的传承。 　　是的，以太星尘龙，而并非是结晶龙！ 　　潜伏在结晶龙体内的恐怖宇宙巨兽之血，居然被伊恩的力量唤醒，回应着斗气，浮现出了一种以太星尘龙如何操控源质和以太的方法。 　　稍稍运转一下，将其斗气化，伊恩便掌握了这种‘星尘斗气’的使用方法。 　　这是一种极其纯粹强大的生命能斗气，可以排斥抵抗任何攻击和诅咒，亦能加持力量与再生能力，是伊恩在新大陆最重要的收获之一，而以结晶龙的体质，他可以在这种全力爆发状态下战斗近一个小时！ 　　他之所以敢于在新大陆扩散奥法道途，正是因为他已经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将新大陆变成自己的领地！ 　　而那些魔兽的火种传承，就如同眼前翼甲虫的‘律令’，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此刻，浑身萦绕着银青色斗气气焰的琉璃之龙抬起自己的两柄刃翼长剑：“所有兽，看好了。” 　　“这就是奥法道途的力量，也是你们未来也能得到的力量！” 　　直到这时，阿凡尔才注意到，在琉璃之龙令大地绽开裂缝出场时，还有几百只魔兽呆在地下的空腔区，一脸崇拜敬仰地看向琉璃之龙。 　　他的话正是对它们所说。 　　然后，便是挥剑！ 　　轰！ 　　此刻，方圆千米内，整个大地微微一震，然后便是地面沉陷，一道横贯了半个视界的银青色刃翼剑光一闪而逝，留下一道宛如轨迹般的银色雾气。 　　阿凡尔的肉体应声而碎，它的头颅高高飞起，在半空中打转，而在旋转的过程中，还未死去的翼甲虫看见了，这道切开自己的剑光掠过了一座小山丘，然后，这座小山丘上半部分便开始缓缓滑落，跌落在大地。 　　不是任何魔兽的血脉本能，不是任何源质升华技艺，也不是任何一种灵能……这是一种独立于过去泰拉升华之道体系的力量，正如同它们虚源翼甲虫的‘律令’一样…… 　　一种，可以让所有人掌握的力量。 　　嘭，身躯溃散，一道暗金色的灵魂光点盘旋着想要飞走，但最后还是被一张龙口吞入。 　　秒杀阿凡尔就和呼吸般简单，伊恩只是对对方的律令法术感兴趣，才能容许对方积蓄力量，不然的话，当阿凡尔来到他领地的瞬间，对方就得被直接切成肉丁。 　　等到伊恩解析出律令法术的本质后，他才出手，将阿凡尔杀死。 　　“直接命令以太，给以太输入指令，强制制造出物质和灵能现象，甚至‘命令’一个人的灵魂和物质肉体自杀的力量……这也是一种以太的利用方法，而且非常精湛。” 　　“只是可惜，需要非常强的灵能天赋才能学会，不然的话，根本无法依靠灵能去直接感应以太，并且下达精密的指令。” 　　伊恩一向喜欢汲取白嫖各种不同的力量体系以推进奥法道途的灵感，这种律令法术便可以作为技术储备，等到以后有机会的时候转化为奥法道途的底蕴。 　　但现在，还是专心斗气为好。 　　伊恩看向阿凡尔带来的队伍，噼啪和大铁还在厮杀，只见两道光芒交错闪烁，在灵奴魔兽中来回跳跃，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磁场斗气和激昂斗气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松鼠的爪和浣熊的拳粉碎一切敌人，所有魔兽都看见了这一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相较于伊恩刚才就连山岳都斩开的一击，果然还是噼啪和大铁的表现更加实际，更加能吸引它们的目光。 　　半分钟后，阿凡尔带来的所有灵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心智的怪物都被屠杀殆尽。 　　一支足以轻易抹平任何一位魔兽领主势力的幻日军队，就这样在几分钟内被轻松扫平。 　　【教主万岁！】 　　【这就是奥法道途吗？！不可思议，简直是无敌的道路啊！】 　　【教主，教主，我想要学奥法道途！】 　　等到一切归于寂静后，所有魔兽都对奥法道途和斗气充满了狂热——哪怕是没有噼啪和大铁那么强的斗气，只要有对方力量的十分之一，它们都能脱胎换骨，彻底改变自己的生存现状！ 　　而假如能获得噼啪和大铁一级别的力量……它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对此，伊恩没有开口，他盘旋在半空中，操控引力升到高空，任由噼啪和大铁代替自己去训话讲话。 　　作为教主，他并不需要回答所有教民的疑问和感慨，而他终究是人类，不是新大陆的魔兽，所以与其事必亲躬，不如培养噼啪和大铁作为自己的代言人，处理这些问题。 　　而除却这个理由外，伊恩也从刚才自己吞噬的阿凡尔灵魂中，得到了有意思的信息。 　　“果然，新大陆的第四能级魔兽兽王和兽主，都是从自己文明的火种中得到了力量的个体。只是因为火种不完全，受到了损害，亦或是无法完全解压，故而无法得到第五能级的力量。” 　　伊恩在高空中俯瞰着这片沿海海岸地区，他此刻心中若有所思：“消灭阿凡尔后，短时间内幻日国不会派人来，但我还巴不得他们多来点，这样还能多得到一些信息。” 　　“毕竟，……这家伙脑海中的‘火种’对应的‘解压装置’……” 　　“不就是我从锖钢龙那边继承的‘微光摇篮’吗？” ###第三百五十七章 飞速发展的势力 　　锖钢龙留下的遗产有许多，位于‘锖钢圣山’中的遗产，便是‘微光摇篮’。 　　微光摇篮是星神飞船坠落后，分离出来的‘火种保存’与‘解读装置’，换而言之，假如说每一个文明的火种都是一个超大超复杂的压缩文件的话，那么‘摇篮系列’的星神系统，就是专门用来给它们解压的。 　　其中，这微光摇篮系统的‘修复装置’与‘净化装置’，就连真龙的重创都能修复，而希欧的虚空之毒也正是被其治愈。 　　伊恩正是依靠它来解锁锖钢龙和冰濛龙火种中的技术，而银峰领突飞猛进的技术水平也源自于此。 　　即便是有亚德伯特协助，也有类似罗兰这种从外界吸引而来的人才，但技术的差距可不是一两个天才就能追上的……除非像是伊恩这样直接开挂。 　　而且，一般人哪怕得到了微光摇篮也无法使用：伊恩既是龙也是人，还是妖精，更是星神之礼的持有者，这才能得到龙岛的许可。 　　不然的话，这种星神遗迹，龙岛是会回收的。无论是火种还是微光摇篮都是如此，毕竟每一个火种都是一个文明最精华的聚合体，很多东西拿出来就可以毁灭世界。 　　所以，当伊恩从阿凡尔的记忆中知晓，新大陆的那些兽王兽主之所以没有突破第五能级，就是因为不适应泰拉的环境，而且火种无法正常解压后，心中顿时有了不少想法。 　　“仔细想想，那些在失落纪元时就进阶了第五能级的火种，大多都是在外星孕育的——它们脱离了星神飞船，自己找到了火种最适宜的孵化环境，然后在成熟后来到泰拉，寻觅和星神有关的事物。” 　　对应之前自己知晓的各种情报，伊恩此刻若有所思：“而这些坠落在泰拉的火种，完全可以说是发育不良，甚至就连遗产都捡不明白。” 　　“绝大部分第四能级沉睡，就是想要靠时间磨，磨出一个第五能级。” 　　“但这要花多长时间可就不一定了……反倒是我，我这一方的魔兽，如果掌握了火种，我完全可以带它来银峰领得到通向第五能级的传承。” 　　说是这么说，但在伊恩自己成为第五能级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但，这样的未来前景也足以令伊恩感到期待。 　　只要他抵达第五能级，那么不仅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现自己真正的力量，加速银峰领发展，甚至还可以在新大陆培养亲近自己的第五能级魔兽……帝国的白寂总督大概率就是因为得到了帝国的帮助，得到了成为第五能级的机会，才立誓守护帝国。 　　他也完全做得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假如是过去，我或许还想要‘这都是之后的事，想了也没用’。但现在，这就是不远的事了，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 　　回过头，伊恩看向噼啪与大铁，还有那些一脸渴望的魔兽。 　　噼啪和大铁好里讲，就是纯真可爱，不会背叛。坏点的话，就是不太聪明，很多时候不是没有小心思而是没有支持小心思的能力。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成为强者。 　　噼啪想要安定平静的生活，大铁想要建设一个平等互相尊重的家园，这些愿望说白了，每个人都想要，但如果真的一心一意地实行下去，将要面对的就是整个世界。 　　只要愿意与世界对抗，就能成为第三能级。而跨过第三能级的门槛，就有成为第四能级的机会。 　　也不需要太多，只要有第四能级，凭借奥法道途的力量，伊恩相信，只要第五能级不出现就没人可以抓住他们，这样的实力，足以成为他在新大陆最有力的臂助。 　　如果他们在日后蜕变升华，成为了更好的自己，有了成就第五能级的潜力，那么伊恩也不会吝啬帮助。 　　【教主大人，我们击败了幻日国的军队，这片区域不会有魔兽敢于和我们对抗】 　　安顿了在场的魔兽后，噼啪过来向伊恩汇报情况，不过它稍微有点不安：【但是教主大人，幻日国对挑衅者的态度非常决绝，这次击溃了一位第三能级的领主，那么下次恐怕就是幻日虚母亲自出动……正好原本翼将军的迷宫也塌陷了，我们要不要……】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噼啪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暂避锋芒。 　　在得到了奥法道途，修行出斗气后，噼啪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提升，它相信，只要自己继续修行，至少成为一方领主不成问题，到那时只要离这些兽国远点，去新大陆的偏僻地方完全可以活的很舒服。 　　但这样逃避的舒服，真的够吗？噼啪再也不想过担惊受怕，任人鱼肉的日子，它百分之百赞同伊恩‘征服新大陆’的梦想，但有些时候，精神不能改变现实，打不过的时候，还是得先跑再说。 　　“新的根据地，肯定是要建设的。” 　　伊恩很清楚自己手下魔兽的想法，他平静道：“但不用担心幻日，甚至不用担心任何其他兽国会继续袭击我们。” 　　“因为我们将敌人击溃的太过干脆利落，所以在短时间内，真的搞明白我的实力之前，它们是不会派人来送死的。” 　　这其实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假如是平时没什么大事的时候，伊恩这种可以击杀大兽国第三能级的野生魔兽出现，那么下一瞬幻日兽母就会出发直接将这威胁抹杀，亦或是派出十几头第三能级的魔兽碾压过去。 　　但是现在，各大兽国和人类都对结晶圣地虎视眈眈，各方都在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第四能级根本不可能出动。 　　如此一来，在没有第四能级压阵，第三能级也不能倾巢而出的情况下，剿灭伊恩，就成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哪怕是强行完成，肯定也要兽国消耗极多的力量，会让兽国在关键的时刻缺少足够的力量与其他人竞争。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管。 　　所有的失败，都源自于太想赢，只要不管，就不会输！ 　　伊恩相信，幻日虚母不会这么蠢。 　　假如真的这么蠢…… 　　“那就是只好把它干掉了。” 　　伊恩算了算，感觉只要把崇灵武装空降过来，琉璃之龙借助泰拉之心击败一个第四能级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泰拉之心和我还没升级前，就能和丧钟有来有回，升级后，大概率就连第四能级高阶也能势均力敌。” 　　“等我完善了引力器官，整个新大陆，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我的计划。” 　　又是几个星期过去，时间来到了泰拉776年。 　　随着气候逐渐接近新大陆的冬天，整个大陆的温度也开始降低，魔兽们大多准备冬眠，而兽国与远岸岛的对峙更加凝重肃杀。 　　最近这段时间，伊恩除却带领自己手下的魔兽修行外，还派了不少兽去搜寻有关于‘浮空山’的消息。 　　所谓的浮空山，便是新大陆特有的反引力矿石所在地，其中大部分是浮石，但浮空山的核心，却有被称之为‘零素’的奇妙物质。它除却存在外，基本不存在，可以排斥所有力的作用，引力也不例外。 　　这种拥有一部分以太物质的升华矿物是比精金还要珍贵的稀矿，在泰拉只剩下几个小矿区，只有大势力才能拥有，而在新大陆，除却开采外并没有任何难题。 　　伊恩体内模拟真龙的引力器官，其核心零部件就需要包括零素在内的大量珍稀矿物，在泰拉不知道多难凑齐，但在新大陆，或许只需要动动身子便可以找到。 　　而伊恩在得到了浮空城的设计图后，也觉得这的确是相当强大的堡垒，他之所以寻找浮空山，也是想要找到一座合适的山岳，作为自己在新大陆的据点，也更好吸收魔兽。 　　实际上，在这几个星期中，在知晓伊恩击溃了幻日军队最初的那些时间，周围的魔兽根本就不敢靠近伊恩的所在地，深怕被幻日报复的军队波及。 　　但在发现，幻日半个月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装聋作哑后，这些魔兽便都纷纷赶来拜山，敬伊恩是这片区域的老大。 　　到了这个地步，伊恩也不会给所有魔兽都传授奥法道途了——那是第一批成员限定优惠。 　　这些后来投靠的魔兽，全部都需要经过多重甄选，甚至是预知视界的预知后，才会被传授冥想法与生命灵能提炼法。 　　至于斗气，那得是有天分，有伊恩感兴趣的血脉传承才能教授。 　　还别说伊恩不公平——所有魔兽都认为伊恩公平善良，宽厚极了！ 　　天啊，这位拜龙教教主居然不吃魔兽！我决心此生都要追随这位大人！ 　　伊恩倒不是真的不吃魔兽，他其实还蛮喜欢某些魔兽的肉的，但他真的不吃和自己没仇的智慧生物。 　　仅仅是这样低的底线，在新大陆就足以被称之为圣兽了。 　　就和伊恩在星际时代地球都要接受心理咨询的性格，放到泰拉居然算是大好人那样离谱。 　　不吃肉，用精神意志对抗肉体本能，这就是拜龙教的试炼。为了保证所有魔兽都能顺利修行斗气，高能有营养剂的大规模制造提上了日程，而一切的源头，也就是高产作物种子，也在一个多月的旅行后，被鲨鲨横跨了半个泰拉，送到了新大陆。 　　【喔喔喔喔！老大！我送到了！】 　　此时的鲨鲨已经能清晰地理解人类的语言并交流，但它还是很喜欢‘喔喔’地吼叫，实在是让人不禁怀疑，它究竟是鲸鱼还是鲨鱼。 　　不过说实话，这点并不重要，无论是虎鲸还是大白鲨，鲨鲨都是伊恩最初的伙伴，更是希利亚德老师的协助者，别说鲨鲨本来就天赋不错，是铁甲鲨中的天才，哪怕它本质是条发育过于良好的巨型金属海参，他也一定会把它海参化龙！ 　　“好好好，来，鲨鲨，这是我为你找到的各种珍稀矿石！” 　　用结晶龙躯好好地‘缠绕拥抱’了一下鲨鲨，享受了人类之躯无法享受的‘揉搓钢铠鲨’的感受，玩够了的伊恩便将鲨鲨带到了他准备好的矿石仓库。 　　鲨鲨的体内的血脉，最高只到第三能级的舰岛鲸鲨，这是因为他本质上是人类改造金属基生命而成的‘人造生命’，和结晶龙一脉相承，但是潜力逊色一筹。 　　但这仅仅是对于前纪元文明人类而言，对于有着各种星神遗产和火种的伊恩来说，他有足够的办法将鲨鲨变得更强。 　　首先，鲨鲨作为奥伯拉生态圈改造而来的生物，几乎完美适配‘激昂斗气’。 　　其次，作为接受了大量前纪元文明改造，对各类电子产品都能接入的人类造物，鲨鲨对电磁斗气也有一定的适应性。 　　如此一来，如果走激昂路线，未来说不定就能变成‘怒喰鲨鲨’，而如果走电磁路线，说不定就是‘磁场鲨鲨’。 　　但伊恩是谁？ 　　他才不会选，他全都要！ 　　“虽然是试验性质的，但我最近这段时间整合了不少魔兽体内血脉传承而来的斗气，我确信，只要精研斗气和以太，即便不需要高等血脉，也能成为第三能级，甚至更高。” 　　伊恩对此无比确信，因为灵能就是绝佳的例子——只要渴望足够强烈，一个普通人都能得到大以太环流赐予的‘灵能’，那精妙的灵能结构是许多生物进化一亿年都进化不出来的。 　　斗气也是如此，只要对各种升华生物的观想足够清晰，体内自然就能随着斗气的运用而被改造，变得愈发坚固，适应斗气的运转。 　　如此一来，通过冥想凝聚源质结构就更加简单。 　　血脉注定只有第三能级，并不妨碍鲨鲨修行奥法道途抵达更高！谁知道鲨鲨未来会不会在奥法道途上更进一步，开发出独属于自己的‘血脉传承’呢？ 　　而他为鲨鲨准备的这些矿石，就是第一步。作为金属基生命，鲨鲨有着吞噬金属在自己体内合成高质量合金的能力，而伊恩准备的，就是大量电磁和金土属性的升华矿石。 　　只要长时间吞噬这些矿石，鲨鲨的体质就会得到本质的改变，这也是源自于学识之都那次灵能发展大会得来的灵感——吃，就是很重要。 　　种田这种事，伊恩很关注，但他反而并不需要亲自去过问，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投靠伊恩的魔兽中，居然还有一大群魔兽切叶蚁。 　　这些魔兽蚂蚁是货真价实的种植专家，伊恩与整个蚁群意识沟通后签订了契约，它们为伊恩负责种植这些高产作物，甚至负责加工有机营养液，而伊恩也要为它们开发专属的斗气和能力。 　　说实话，伊恩已经开发完了。至于特殊能力，亚德伯特的那个‘光之巨人’……哦不，‘集众灵能’尤其适合这些蚂蚁，他稍稍透露，便令整个蚁群意识欣喜若狂，开始勤勤恳恳为伊恩种田。 　　还真别说，蚂蚁比人好使多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都不带停的，而且它们不仅仅可以在地面种田，还可以在地下建造出巨大的种植室，这种设计模式与农业大楼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里，伊恩都有点想把红杉人树海也叫过来得了，不仅仅他多一个臂助，还能更好地种田，树海之灵也能找到一群愿意信仰它的信徒，信徒还能得到一位老实和善的神明。 　　实在是赢太多。 　　不过，这种发展，也的确是只有伊恩才能办得到的事情。 　　毕竟，伊恩有预知视界，有强大的灵能窥破谎言，可以甄别出所有间谍和别有用心者，而泰拉大陆，尤其是新大陆的低兽权让他可以设定一些非常严酷，但在本地兽看来还能接受的规则。 　　除此之外，伊恩掌握的各种技术，也是他这么长时间冒险得到的结果。 　　过去的辛苦，如今终于得到回报，在这片没有第五能级的新大陆上，伊恩和伊恩的势力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长着。 　　投靠伊恩的魔兽越来越多，而伊恩用来实验斗气的魔兽个体也越来越多，如山般的实验数据和各种斗气猜想都被传输回了银峰领。 　　亚德伯特带队的一整个研究团队每天都在加班加点进行各种测验与实践，修正伊恩一些想当然的推算，以及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用的出来的精密技巧，将其变得简单普适，可以被所有人使用。 　　奥法道途，正在茁壮成长。事到如今，随着第一批训练营成员全部都学会了斗气，拥有了接近第二能级的破坏力，银峰领的中层力量已经开始开花结果，得到回报。 　　不仅仅是亚德伯特，希欧在这方面也提供了一个非常有用的猜测。 　　——她当初在微光摇篮中净化，感觉自己浑身内外都彻底洁净……这证明微光摇篮的净化系统可以清除体内的额外无效的源质结构，将人的躯体返还最初最健康的形态。 　　如此一来，那些体内有着错误血脉，以至于难以修行斗气的人，是否可以通过微光摇篮的修复，得到修行斗气的能力？ 　　而那些本就有天赋的人，是否能通过净化，获得更强的天赋？ 　　这一猜想，瞬间就提醒了伊恩，他想到了自己接受净化时，浑身多余的源质结构被洗净的感觉，立刻就赞同了希欧的思路。 　　很明显，微光摇篮的‘净化’是绝对有效的，当年的山民领袖就是靠微光摇篮的净化之火，这才能摆脱种种先天劣势，涌现出第四能级的强者。 　　以崇灵教教主的名义，伊恩决定开放锖钢圣山，恢复‘龙神祭火’的洗礼名额。 　　这数量不可能多，只能给银峰领中表现优秀人。无论是山民还是帝国人，亦或是魔兽，只要表现优秀，就有可能得到祭火的洗礼，继而脱胎换骨，拥有上好的奥法道途适应性。 　　“这下越来越修仙了，就连脱胎换骨，洗筋伐髓都有了。” 　　伊恩留在银峰领的身体如此感慨，而正在开会的斯科特和青潮等人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家领主究竟在感慨什么。 　　“这不就是溯源滴露吗。”而圣山的依森嘉德在听见伊恩本体这么说后若所有思：“这么说来，曾外祖父他能解析泰拉之龙的火种，令白寂总督效忠，应该也掌握了某种解析火种的方法。” 　　“甚至可以说，帝国手中，或许也有一个‘微光摇篮’？” 　　“的确有可能。”得到依森嘉德的提醒，伊恩也思索了一会，然后便释然：“嗨，伊奈迦二世是前一任银色芯片持有者，他要找不到几个天坠遗产那才是怪事。” 　　“比起这个，依森，你看看，你喜欢哪种斗气？” 　　“我还蛮喜欢这个‘龙狂斗气’的……” 　　很快，随着时间来到776年的2月末。 　　伊恩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拜龙教的魔兽在靠近新大陆内侧的一处山脉地带中，发现了伊恩想要的‘超巨型浮空山’。 　　第二个，便是银峰领的盟友，迦南摩尔的精灵们派使者过来送了一大批援助。 　　而带队的，居然是安法本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伊恩：这下我又是精灵了 　　安法的带队出乎伊恩意料之外，他虽然知道迦南摩尔会派人过来交接和进行技术交流，但却没说是安法亲自过来。 　　伊恩带着银峰领的一众领导班子在城北的空艇起降场迎接安法，显然是给足了面子，而安法也以最为正式的礼节回应。 　　双方在官面上的摄像结束，记者退下后便放松起来。 　　“还真是有点出乎预料。” 　　伊恩走上前与安法大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是有什么急事吗？假如是奥法道途相关的事情，我记得资料都给你发过去了。” 　　“怎么，我过来只能是奥法道途相关的事情吗？” 　　安法佯装不满地说道，话至一半就笑了起来，绿发的精灵公主解释道：“其实的确有要紧的事情……不过不方便在这里说。” 　　作为伊恩初期的支持者，银峰领发展最大的幕后投资人之一，安法自然也得到了伊恩有关于奥法道途的绝大部分资料，并且在研究进度上也基本上是共享，算是银峰领之外最早知道斗气的人。 　　而在知道斗气后，安法毫无迟疑地又对银峰领加大了投资——如今的烬灯家基本上就是安法在管事，所以这次投资力度大的惊人，在世界树之都，甚至有人怀疑安法这是要在帝国找个亲王，给如今的帝国迦南摩尔联盟做出表率。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安法对伊恩的确另眼相看，但总的来说，更接近于‘我的无敌队友’和‘跟着伊恩可以上大分’的范畴。反倒是伊恩觉得，安法对希欧显然有非分之想，这位精灵公主显然是喜欢希欧这种能一眼看穿的类别，而不是伊恩这种盯着看一年都未必猜的透心思的家伙。 　　不过盯着伊恩看一年也未必是惩罚就是了。 　　事到如今，迦南摩尔的局势也出现了改变。 　　安法的母亲希雅莱塔女士和雅弗达议长如今都有点退居幕后的意思，毕竟这两位是埋伏国域部老祖坎帕尼的直接实施人。 　　无论坎帕尼在生命的末年作出了怎样的错误决策，亦或是挡住了多少人的路，他归根结底也是精灵的英雄，是镇压了叛乱，击退了苍天王庭，数十年如一日稳固世界树之都，与各国强者对峙不落下风的国域之主。 　　虽然他的死亡，甚至对他自己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结局，但真的杀死他们的精灵绝对不能继续抛头露面。 　　这样会带来一个错误的讯号……那就是谁都可以去谋算自己国家的英雄，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十王血之前互相敌对也是如此。 　　故而，在悠远之风的默许下，这份权利便逐渐转移到了新生代身上。 　　如今的精灵，年青一代最有声望的，便是安法与戈蓝两位年轻精灵，她们分别是龙血精灵与永恒精灵计划的完成体，分别聚拢两派的支持者，而安法如今正在雅弗达的手下学习，日后大概率要接过迦南摩尔大议院议长的职位。 　　所以伊恩才会感到惊奇，身份基本等同于皇储的安法居然会亲自过来，想必是很大的事情。 　　结果，事情的确很大。 　　当伊恩与安法在城堡书房坐下时，安法直接道：“奥法道途更偏向于‘原始人类’。恕我直接这么说，但相较于更进一步的永恒精灵和龙血精灵，奥法道途对原始人类的适应性更高。” 　　“是的。” 　　伊恩微微点头：“永恒精灵本质是把自己变成了某种机械生命，而龙血精灵是将自己变成了半真龙，奥法道途针对这两种道路并非不能起作用，但需要微调。” 　　“你想要我帮忙设计针对这两种改造路线的特殊冥想法和生命灵能提炼法？” 　　伊恩猜出了对方的目的，若有所思：“对我来说，这并非不能解决（很简单）的问题，而苍天王庭等国家也的确在进行类似的全民改造，他们在适应奥法道途这方面会更慢一步……迦南摩尔想要抢占先机？” 　　“是的。” 　　安法正坐在伊恩书桌前，她认真地说道：“作为报答，这里是相应的‘资料’。” 　　如此说道，她从怀中摸出了两块水晶光碟，这是模仿龙晶而成的高等储存设备，伊恩接过，用精神感应，然后露出愕然的神色：“等等，全套的永恒精灵和龙血精灵的改造技术？！” 　　“这不是迦南摩尔绝密吗？怎么会给我？” 　　“雅弗达姑父和悠远之风殿下下的决策。” 　　安法很少看见伊恩一脸震惊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但很快，她便肃然道：“当然，也是我的建议。” 　　“伊恩，我们都看得出来……你现在本质就是割据一方的‘军阀’。趁着帝国需要同时面对飞焰地，峻岭堡和苍天王庭的压力，趁势占领了南岭。” 　　“你现在的确还是帝国人，但未来谁知道呢？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马赫迪和你是同一个人，但其他人也看得出来，在有你‘师兄’的情况下，未来的银峰领，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峻岭堡’，从帝国独立出去！” 　　“前有峻岭堡，后有索林大公，既然如此，我们精灵想要拉拢你，最少也要让你成为精灵的盟友，又有何不对？” 　　“精灵的盟友首先应该是帝国吧？” 　　伊恩抬起眉头：“帝国的压力怎么算？”他赫然是半点也没有隐藏自己要独立的想法——对安法没必要隐藏这种谁都看得出来的事。 　　“帝国的麻烦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安法在这方面却开始了心照不宣的谜语：“你知道的，守土者陛下有个大动作——你看的出来，我们自然也看得出来。” 　　“在他的大动作开始之前，各方总得试探一下，谨慎地试探。” 　　“我的确是相当好用的试探棋子。” 　　伊恩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守土者基本没有隐瞒自己有个大动作的想法，故而泰拉各国也都看得出来这点，所以即便是和帝国有深仇大恨的飞焰地都放缓了反攻的脚步，犹犹豫豫地不敢向前。 　　——假如帝国真的整了什么大活，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是首当其冲的啊。 　　至于棋子，伊恩半点也不介意这点，只要给出报酬，他很乐意当棋子。 　　他将两份光碟收下：“我的确对这个感兴趣，而且，有了这个原始资料，针对‘新精灵’的奥法道途普适改造就会更简单了。” 　　“奥法道途的重要性，在精灵看来，优先度高于全体改造。” 　　安法给出了精灵内部高层的决策：“新精灵改造，本质上就是要提升全民实力，增加升华者数量——奥法道途直接从最根本之处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如果不能让新精灵改造与奥法道途适配，无非就是因为沉没成本而不得不在歧路上走。” 　　“故而在我和雅弗达姑父的支持下，资料才给的这么爽快。” 　　“的确，我有了这些资料，也不可能凭空造出对应的改造设备。” 　　伊恩虽然嘴巴这样说，实际上却想到了熄星道途中的‘械龙’与‘龙血人类’……他还在想自己就算从锖钢龙那边得到了对应资讯，但完成度也不高，究竟是怎么在几年内就整出这么全面的战争技术的。 　　感情是精灵直接过来白送啊，但侧面也证明，熄星道途的自己也整出了类似于奥法道途的东西，所以才能吸引精灵过来交易。 　　“说实话。” 　　说到这里，结束了迦南摩尔任务的安法神态放松了不少，她抬起眉头，看向伊恩现在的‘身体’：“你现在的这个身体质量也不怎么样啊，妖精不用贵重材料制作躯体，也就像是这样吧。” 　　“将就用用吧。” 　　伊恩也不介意：“反正我的妖精之躯和本体已经够我用的了，领主躯体也不需要战斗。” 　　更不用说，他还有个琉璃之龙马甲，正在新大陆迅猛发展势力呢，这么多需要培养的身体，负责坐镇安全老巢的身体自然就比较忽视了。 　　但伊恩却没想到，这才是安法真正的目的。 　　“所以。” 　　安法看向伊恩，她认真地说道：“有没有试试精灵之躯的想法？” 　　“无论是永恒精灵还是龙精灵都可以，也不需要你常驻，就类似于我的义体那样，放一个在迦南摩尔就行。” 　　伊恩抬起头，盯着安法，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皱起眉头：“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安法回答，而伊恩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气：“你在精灵内部的情况这么危急？需要我去救火吗？” 　　“那倒没有。”安法摇头：“戈蓝很聪明，她没有和我竞争的意思，只是专心致志要成为下一代第五能级，我没有任何竞争对手，迦南摩尔十王血未来将会在我手中融汇成一股力量，这便是母亲和姑父为我安排的剧本，悠远之风阁下对此也乐见其成。” 　　“但是我的确需要帮助，伊恩。就像是依森嘉德需要你为他指引未来那样，既然有一位先知朋友，我为什么不去渴求‘更好的未来’？” 　　如此说道，安法的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贪婪’与‘野心’。 　　是啊，有一位先知朋友，一位目前看来几乎可以算是有史以来最强先知之能的先知，那为什么不去寻求他的帮助呢？ 　　安法自忖自己可以给出伊恩想要的一切条件，而伊恩只需要在关键的决策方面给予她一点启示即可。 　　这是绝对的信任，安法相信伊恩看得出来，这本质上就是给予了伊恩‘影响迦南摩尔国策’的权利，哪怕只是建议权，但伊恩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迦南摩尔……的确是我计划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伊恩沉默了一会，但和安法想象的思索不同，伊恩只是回忆。 　　他回忆起了自己在银天之门中看见的，一次次与安法的交流与结局。 　　最初的伊恩那里，伊恩与安法的确是朋友，但并没有结下太过深厚的友谊，没有一同在异种研究院冒险，希欧更是早早死去，所以两人在最后进行了决斗，以安法自己选择死亡，伊恩的彻底胜利告终。 　　之后的几次轮回，迦南摩尔也都是相当重要的势力，作为一个内部颇为动荡，但只要成长起来，便是有三位第五能级强者，可以与帝国比拟的超大势力，伊恩每次都会选择在迦南摩尔投资，亦或是让迦南摩尔投资自己，为日后的泰拉征服做好准备。 　　而这一次，便是这一世中，伊恩投资迦南摩尔，而迦南摩尔也投资他的时候了。 　　“就算我的灵魂可以分成很多份，关键时刻也是需要归一的。” 　　抬起头，伊恩坦陈道：“我的确可以准备一个精灵躯体，在关键时刻辅助你进行一些预言和决定……但安法，别让你那边的蠢货想着对我出手，我和坎帕尼以及伊奈迦二世，甚至和真龙不一样，我的灵魂可没办法用分魂暗算。”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试试。” 　　但安法却低声说道，语气森然：“迦南摩尔中的确有对你，以及‘马赫迪’不满的人存在……他们认为你的奥法道途还有许多关键部分没有放出。他们猜对了，奥法道途的确还有斗气这种压底箱的秘籍，但他们想的不是追赶，而是‘抹杀’。” 　　“这种精灵实在是败类，我实在是懒得和他们纠缠，但如今的迦南摩尔也禁不起一次内斗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配合我剿灭这群可能会对你出手的该死的混蛋。” 　　显然，安法对于这种企图对自己朋友出手的‘自己人’早就深恶痛绝。 　　“倒不着急，不过的确可以试试。” 　　伊恩笑了笑，他能看出安法的愤怒发自真心，但她即便是愤怒也能很好地利用，争取到最大利益，这让他相当有好感。 　　真的难得遇到这种会思考和争取更好未来的盟友，不用他费心带飞了，安法自己就能解决掉自己势力内的问题！ 　　这感觉就和挂机游戏一样令人舒适。 　　“那就算是你答应了？” 　　安法看出伊恩的态度，在伊恩点头后长吁一口气，颇为不礼貌地瘫在椅子上：“最近这段时间真的是好烦啊，遇到问题都找不到可以聊聊天的朋友……被各种政务压着，感觉都要抑郁了。” 　　“我可不是你的聊天机器。” 　　伊恩啧了一声：“你把希欧带过去啊，她肯定乐意分个分魂和你聊天。” 　　“一起聊不是更好。”安法理所当然道：“人越多越开心——话说回来，刚才没看见希欧，她去干什么了？” 　　“在南海帮我整备一些材料，现在……大概两分钟内就回来了。” 　　伊恩感应了一下，发现希欧正在急速朝着银峰领靠近，便站起身：“你也难得来一趟，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领地？作为投资者，肯定很希望看见自己的钱花在哪里吧？” 　　“把钱给你，我放心。” 　　安法也微笑着站起身：“而且，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原本互相制衡的精灵内部居然能这么快作出相关决策……伊恩，‘世界树’很看好你。” 　　如此说道，即便书房内只有她与伊恩两人，但安法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靠近伊恩小声说道：“世界树中枢似乎看出了你的真实身份……祂的立场，才是其他精灵议员真正放下疑惑，支持我和雅弗达姑父的原因。” 　　“祂说，祂有有关于‘盖亚星球改造’的相关信息要和你交谈。” 　　“盖亚星球改造？” 　　此刻，伊恩的神情真正变得肃然起来，他细细思索了一会，心中不禁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说……” 　　“这点你不用告诉我，等你和世界树中枢聊完后，你再决定需不需要对我说。” 　　安法竖起食指在嘴唇前，示意伊恩不要随意将猜测的结果告诉自己：“这绝对是非常重要的大事，我从未见过世界树中枢如此紧张。” 　　“而且，伊恩……” 　　说到这里，安法垂下眸光，她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坦然说到：“我想，或许并不是我需要你，而是精灵，乃至于人类需要你。” 　　“身怀星神之礼的你，在未来或许要经常与世界树中枢这种隐藏在世界幕后的真正‘核心’交流。我的确怀有私心，但我也相信，这对你来说绝对也很重要。” 　　“是的。” 　　伊恩拍了拍安法的肩膀，他若有所思地笑道：“这一切的确对我来说，的确非常重要。”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此刻，伊恩已经将一切线索串了起来。 　　——世界树之都周边的盖亚平原，适宜所有生物生存的超适应性生态…… 　　——千星火种汇聚，才是摇篮的真相…… 　　——世界树中枢真正的功能…… 　　“好家伙，我早就该想到的，世界树之都本身是一艘大飞船，还是能有人工恒星炉心的超级飞船——它不是和星神飞船一齐过来的，但却在稍后的时间同样来到了泰拉，基本上算是前后脚，这证明它运送的，是重要程度不逊色星神飞船上火种的事物！” 　　“那就是，摇篮环世界中，那可以适应全部千星文明生态的‘盖亚生态圈’！” 　　“而远岸岛那边想要做的，不就是将新大陆改造成泰拉生态，所以才去求取泰拉之龙的权限吗？但实际上，新大陆的设备，很可能不是为了泰拉之龙的权限准备的！” 　　“而是世界树中枢那里的‘盖亚生态圈’！” 　　一切都明朗起来，伊恩虽然还没到迦南摩尔，但却已经知晓了世界树中枢的目的。 　　对方，肯定是察觉到了泰拉之龙以及新大陆那边的动静，想要履行自己的使命……所以打算和自己这个星神之礼的继承者聊聊，该如何应对新大陆上发生的一切。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其实已经迟了——无论是迦南摩尔还是伊恩，表面上其实都没有任何干涉新大陆事务的能力。 　　世界树中枢恐怕也知道这点，它大概率只是想要找伊恩托付一下使命，对这位星神继承者诉诉苦，然后把盖亚改造核心什么的送给伊恩，眼不见为净的同时，专心致志建设迦南摩尔。 　　但不得不说，世界树中枢找对人了！ 　　他伊恩，就的确在新大陆略有势力！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安法烬灯的惊愕 　　如今的伊恩在新大陆发展的如火如荼，不日便可找到浮空山与雷霆海，进阶第四能级以太结晶龙，彻底领悟真龙的引力和电磁力操控系统。 　　到时候，他说不定还真的能拳打远岸岛，脚踢新大陆魔兽，霸占结晶圣地，主持改造新大陆。 　　只是问题来了。 　　伊恩真的有必要将泰拉改造成盖亚生态吗？ 　　想到这里，伊恩的目光不禁变得悠远，看向新大陆的方向。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要知道，许多魔兽就是因为无法适应泰拉的环境，所以才无法抵达第五能级。 　　譬如说银天之门背后的群族，祂们就是无法适应泰拉的虚境，所以才继续沉睡——如果泰拉有适宜祂们生存的环境，这些强大的生物恐怕早就苏醒，而学识之都大概率也不再是人类一族的圣地，而是要与银天之门一族共有。 　　当然，银天背后的种族是友善的，大概率还是某种异格妖精，对泰拉的影响不是很大。 　　但是类似虚源甲虫这种生物，假如真的有第五能级……那恐怕对人类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更不用说，真的改造成盖亚生态，那就不止是虚源翼甲虫了，新大陆恐怕会涌出一大批新的第五能级魔兽，和人类竞争泰拉霸主之位啊。 　　不过，这种问题，留给未来人想吧。 　　伊恩根本无所谓的，反正无论是人类还是魔兽都要给他投票，他大可以两边都当老大，不听话的就杀！这就是多个分身种族带给伊恩的自信！ 　　而且…… 　　盖亚生态，肯定能养活更多人，孕育出更多的资源，也能消耗永动机带来的异常极端源质吧。 　　作为泰拉的主要种族，伊恩相信，哪怕是泰拉真的改造成了盖亚生态，人类能得到的好处绝对不比魔兽要少。 　　毕竟说到底，人类其实也不能适应如今泰拉的环境。 　　如今的泰拉，早就不是人类的慈母了，天坠之灾后，人类其实和其他火种生物一样，都在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而就在伊恩还在思索有关于盖亚生态的时候。 　　“安法！！！” 　　突然地，已经走出城堡的伊恩与安法两人便都听见了一声悠长的龙吟。 　　伴随着一道黑影‘呼’地一声掠过银峰领的上空，一个红发的龙女便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欢呼着朝着城堡落下：“你来了居然都不告诉我！” 　　伊恩虚着眼看着这一幕，而安法急忙走上前伸出手，顺畅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希欧——伊恩城堡前方的青石路登时就塌陷下来，一个深深的脚印出现在路面上。 　　“主要是临时起意啦，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轻飘飘地转了个圈卸力，安法将希欧放下，而希欧也热情十足地拥抱了一下安法：“你在和伊恩聊什么呀？” 　　“有关于和迦南摩尔合作的问题。”伊恩道：“安法想要我安排一个分身过去帮忙，希欧你有兴趣也可以安排一个义体过去。” 　　“好主意！”希欧登时眼前一亮：“银峰领的好吃的不少，但糕点甜点还是逊色于迦南摩尔的——恰好我实力也进步了，也能隔着远距离控制义体了！” 　　“你们愿意就好。”安法也算是长吁一口气，伊恩看得出来，对方在迦南摩尔高层没什么朋友……说实话，谁有呢？ 　　原本十王血就分成两个阵营对立，阵营内部亦有竞争和勾心斗角，安法甚至不是普通的精灵，而是龙血精灵，之前甚至有近乎于畸变的龙化状态，被人排斥疏远很正常。 　　所以，她才会和希欧成为笔友，积累深厚的感情。 　　三人小队凑齐，真正的合作项目有斯科特和亚德伯特他们谈，伊恩在敲定了大方向和背后的隐秘后便可以休息了，他的主要职责便是和迦南摩尔的贵人联络感情。 　　很快，依照安法的意愿，他们便打算好好参观一下现在的霞辉城。 　　略微隐藏一下容貌身姿，三人便走向热火朝天的街巷。 　　“热红薯，番茄炒面，热乎出炉的烤饼！” 　　“全新口味饮料，蜂蜜橙汁，甘甜酸爽，银峰领特产，不可不品尝呀！” 　　“霞辉城花茶，蕴含多种营养成分，滋养补气，功效十足！” 　　“炙石肉肠，煎炸章鱼丸！” 　　在被特殊划分出的步行街处，被允许叫卖广告的商贩们在路边火热地宣传着，令整个长街喧嚣不已。 　　沿着商业街一路走来，可以看见街巷中满是各种个体商贩和手艺人，有做糖人的，有卖花的，有卖水果的，有卖海鲜干货的，甚至还有预言占卜，拿着水晶球和命运牌算命的……只能说古今中外所有热闹的街巷差不多都这样了。 　　不过，毕竟是有升华者的世界。除却这些街边小贩贩卖的各种吃穿玩乐所用外，还有些贩卖升华素材的店铺，譬如说一些常见的炎光石，浸雷岩，沙晶之类的炼金素材。这些材料相较于炼金店铺更加便宜，但质量的确不能保障，是一些选择了炼金术课程作为孩子专业的家庭用来练习的首选。 　　因为时间已经来到二月末，在南岭，已经有些草木正在发芽，和处于严冬的新大陆相距甚远，一切都显露出一股勃勃生机。 　　“意外的秩序呀。” 　　这便是安法参观霞辉城时的感慨。 　　她去过许多城市，甚至许多国家，南岭她以前也来过，也见过数年前莱安城最初的模样，如今她已完全不能将如今眼前的这座大而有序的城市，与数年前那座偏僻寂静的小城对应。 　　足下的砖石大道坚固而整洁，显然是有人每日打扫，街道两旁林立着结构规整但装修各不相同的建筑，不远处怀光教堂的钟声正在响起，悠扬的钟声在微寒的风中回荡。 　　一眼向前看去，五颜六色的布帷悬挂在蜿蜒狭长的街道上方，遮挡太阳，悬挂店家字号与招牌。澡堂门口，有人一脸舒爽地带着热气走出门，然后便直接顺势走进了对门的大茶馆，在那里，有专门雇佣而来的吟游诗人会讲述泰拉重要新闻改编而来的故事与诗歌。 　　人们喝着可乐亦或是其他饮料，手中捧着薯条，时而欢笑，时而屏息静听。一轮吟诵结束，所有人竖起大拇指亦或是向下大拇指，有专门的设备统计点赞和点踩，计算吟游诗人的业绩。 　　高天云稀，正日当空，银峰领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这便是和平与安定的味道。 　　一只脆骨雀悄然飞来，安法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它托举在掌心。 　　“小心。”希欧提醒道：“这小东西会拉在你手上的！” 　　“你怎么知道呀？”脆骨雀飞走了，而安法露出有些坏坏的表情，将手按在希欧的脸上：“就算真的小鸟儿坏了事，我也要揉你的脸！” 　　在希欧的求饶声中，她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 　　——这便是她大力支持的城市！她最好的两个朋友缔造的领地！ 　　也是她过去难以看见的景色。 　　“感觉如何？” 　　等到安法和希欧闹完了后，跟在两人身后的伊恩才缓步上前，一同并肩行走：“虽然还有些原始，但我相信，在我的治理下，银峰领将处处都是这般情景，并且越来越好。” 　　“这还原始吗？” 　　对于伊恩的评价，安法有些难以置信，她摇头道：“世界树之都或许更好地使用了类似终端的技术，而霞辉城在这方面还没完全普及，但我也看见商贩收费不用货币，而是用类似我们精灵的信用点了，这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还有街道两侧的灯，那些高大的防御塔楼，还有路边巡游的外骨骼骑士……如果这都叫做落后，那么还有什么叫做先进？” 　　实际上，在安法看来，伊恩治理下的霞辉城，其实比世界树之都更好。 　　是的，世界树之都非常繁华，而且也相当有秩序，但秩序之下仍有邪恶，有着帮派，中间人，佣兵和各种负责暗杀与破坏的黑暗面……这是十王血互相斗争留下的遗毒，事到如今，已经难以根治。 　　在那些贫民区，那些十王血吝啬付出资源去管理的区域，这些黑帮甚至肩负起了收税，管理和调节矛盾的职责，贸然将它们铲除，除却暴露迦南摩尔官方的不理智外，反而会造成世界树之都的动乱。 　　但是，在霞辉城，安法居然一次都没有看见任何与帮派有关的事件，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在自己的城市中生活，没有半点局促不安和恐惧，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都是纯粹幸福的展现。 　　不仅仅如此…… 　　霞辉城的炼金园区，虽然就位于城市的一侧，但却没有产生任何工业污染，即便偶尔有烟气升起，那烟气也是近乎于白，最多就是淡灰色，绝无可能有其他泰拉炼金城市那样，周边的土壤和云都变得五颜六色了的情况。 　　“这就满足了吗。” 　　但伊恩仍然不为所动，他只是平静地说道：“假如人人遵守法律和秩序，那么泰拉上的所有城市，都会像是霞辉城一样秩序。银峰领只是先走一步，它的确只是我梦想社会的原始形态。” 　　“假如所有人的薪资都能养活自己，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法律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一旦犯错，所有稳定的生活都将一去不回的话，那么真的有人会干小偷小摸这种利润极低，惩罚却又极其严重的事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安法沉默了一会，她摇摇头，叹息道：“是啊，世界树之都内部的乱象，就是有一部分人即便努力工作，也无法养活自己，亦或是为自己带来安全感导致的……而霞辉城似乎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其实我也用了一点镇定技术。” 　　但伊恩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道出真相：“霞辉城内部一直都有可以让人安定的‘宁神曲’循环播放，而且路边树和花草都带有‘宁心静气’的功效，约等同于整个城市时时刻刻都笼罩在安定药剂的笼罩范围内了。” 　　“虽然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吵架也会吵架，但却不至于太容易脑袋一热，就上头打人杀人，更不至于为了一时的困难就去犯罪，而是冷静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啊？” 　　安法睁大了眼睛，她此刻才想起来，伊恩不仅仅是一位先知，升华者，更是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师，一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泰拉强者。 　　全城安定药剂？这也亏伊恩想得出！ 　　“这很正常，在泰拉，物质和精神互相决定对方，精神方面我能用泰拉之心实时监控，物质方面我能用各种镇定草木影响，再加上我还利于民的种种善举，霞辉城的稳定和谐就轻而易举了。” 　　伊恩此刻微微一笑：“我绝对不相信人类的精神可以百分之百超越自己肉体的影响，既然如此，除却思想教育外，城市规划也必须提上议程。安法，你不是认为自己的反对派很多吗？你也来这么一套，相信我，威吓和恐怖未必能让反对派失控反咬自己人，但这种怀柔的暖意，却足以让许多人脱下御寒的衣裳。” 　　“所以，除却精神的教育外，物质的教导也是重中之重，我很推荐你演讲的时候用上这么一瓶药剂。” 　　如此说道，伊恩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亲善药剂’递给一脸茫然的安法，然后鼓励道：“这药剂能让原本支持你的人更加支持你，还能让所有人，哪怕是对你有敌意的人也尝试对你改观，转换成更加亲近你们的态度。” 　　“相信我，这药剂经历过数十万人次的测试，没有任何问题！” 　　面对伊恩详细的推荐词，安法愣了愣，然后有些难以置信道：“天啊，你居然真的用药剂？！” 　　“炼金师不用药剂我干嘛？” 　　对于安法的质疑，伊恩感觉颇为不能理解：“你就说效果好不好吧！” 　　安法虽然表面上非常抗拒，但还是乖乖地收下了这一瓶药剂。 　　参观完商业区和炼金区，安法的心中对银峰领的评价又上调了一个等级，她已经下定决心，回迦南摩尔后好好请教一下伊恩如何管理城市领地，当然，她会慷慨地支付高额学费，绝对让精灵伊恩无比满意。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难道银峰领里面还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惊喜吗？ 　　离开广场后，安法的心中不禁闪过这样的想法，以她的见闻，她觉得伊恩几乎已经做到了极致，想要更好，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而这样脆弱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 　　因为三人小队一路走来，来到了霞辉城的‘教育专区’。 　　换而言之，便是银峰领所有公立学校的所在地。 ###第三百六十章 我这是被占便宜了吧 　　超乎安法想象的点在于，霞辉城的教育专区太大了。 　　以霞辉湖为起始点，一路延伸至东北山区内部，这一整片全新的开发区，最后都变成了银峰领的教育专区。 　　小学、中学、技术学校、专业技术学校、升华者训练营、奥法道途训练营和童子军集训地…… 　　儿童托管所、成人教育学院、艺术学院、灵能开发中心、霞辉湖特种作战测试中心…… 　　大量极其重要的教育设施和测试场地都被集中在了这片远离城市，但牢牢位于霞辉城掌控的土地中。 　　这里能被希欧的龙巢俯瞰，能被银峰上的领主府注视，旁边就是驻军所在以及农业大楼集中地，被保护在所有武装力量中央的同时，还能得到最新鲜美味的食材。 　　可以说，霞辉城的教育专区，就是一座得到了特殊优待的小城市。 　　而这座小城市中，只有‘学生’和‘教育人员’。 　　安法惊讶地随着伊恩在教育专区中行走，她看见，专区不同年龄的学生各自位于不同的区域，与自己的同龄人愉快地聊天，在交流学习亦或是学校中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总是面带笑容，偶尔愁苦，但也不过是因为作业以及其他一些青春的苦恼。 　　他们不愁吃穿，不愁未来，学习这个世界最为珍贵的知识，享受着自己最美好的年龄与最纯粹的幸福。 　　“……银峰领中，所有适龄孩童，基本都在这里了吧？” 　　安法垂下眸子，她感知整个专区，凝神计算，迅速得出了一个令她无比惊愕的数字：“我的天，整个专区内有超过十一万未成年的孩子……你究竟是怎么把这些孩子从他们父母手中抢过来的？！” 　　“我的子民都很识时务，不要用抢这个字，他们都是主动送过来的。” 　　对于安法的错误用词，伊恩并不奇怪，他只是强调了一下：“我这里甚至不收学费，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过来呢？” 　　在泰拉的许多地方，孩子是父母的财产。 　　越是穷困，越是生孩子。 　　子嗣在那些父母眼中，并不是血脉的继承，梦想的延续。一个孩子而已，没有那么珍稀可贵，这些小生命的诞生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在长大后成为家庭的劳动力，成为家族的战斗力，用以和其他家族村子对抗的武力和人数。 　　一家的人数多少，就能衡量出一家的实力如何。人越多，能开荒的土地也就越多，能抢到的水源，耕种的田地乃至于狩猎到的猎物也就越多。 　　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如果说有个人叫一家人把孩子送去读书，还要让这些人理解读书是一件值得支持的好事，那实在是有点想当然的事情。 　　这等同于要求父母割下一块肉，割下自己的财产，去追求一个他们从未思考过的‘未来’。 　　但是，在银峰领不同。 　　银峰领的根基，在于山民。 　　而山民并没有非常根深蒂固的耕种习惯，利用孩子劳动力的能力比较弱，而在孩童长大之前，也不会有人非要他们去狩猎，大多也都是留在部落中处理一些手工方面的杂物和训练。 　　再加上最近这两年来，因为农业大楼和新式化肥的产出，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家里都有余粮，孩子的那点劳动力，已经看不上眼了。 　　而银峰领中各种工厂和处理设施的铺开，过去那些还有些悠哉的部落民也都忙碌了起来，无论父母都很难抽出时间去陪伴亦或是看护孩子。 　　在这种山民生活习惯集体发生剧变的前提下，作为崇灵教教主，龙神使者，银峰伯爵的伊恩，说自己开设了一个教育专区，可以代替所有人教育他们的孩子，帮忙看护，教导学习，并且提供足够的粮食和补助…… 　　那真的会有人拒绝吗？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 　　不仅仅如此，甚至还有一些不是银峰领的家庭，在听见了这一消息后，都发了疯般拼命地送孩子过来读书。 　　并不是因为补助。 　　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当绝大部分人都将自己的孩子送入银峰伯爵手下后，如果就自己的孩子没有参与其中，那么未来被孤立的，绝对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伊恩从来没有抢，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接受他的教育，成为他的班底。 　　当然，本质上还是因为，伊恩·银峰是奥法道途的开创者之一，是南岭的最强者之一，更是带领银峰领一步步走向辉煌发达的引领者。 　　他要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任何原因，自会有水军自己去想象解释。他要号召什么事情，人们甚至不会思考，只会无脑支持。 　　哪怕是不相信伊恩有这么好心的人，也绝对会害怕伊恩，故而不得不依照伊恩的规则去做。 　　故而一呼百应。 　　不仅仅是父母，就连学生对教育专区也非常满意。 　　银峰领教育区主要分为三个级别，照顾孩童时期的小学，照顾少年时期的中学，以及青年向上的专业学院。 　　小学时期，主要目的是识字，学会基础的数学，理解一部分世界地理，开拓思维视野，从小就跳出单纯银峰领的视角来注视世界，而且从小开始，银峰领的学生就要接受军事性训练，有些学生还可以参与放假时期的童子军军训，其中表现优异的，可以在未来被送入升华训练营中培养。 　　这便是一个筛选孩童天才的模式：基础的小学，小学中优秀的可以被选入童子军，而童子军中优秀的适龄孩子会被送入特殊的升华训练营，从小就成为银峰领未来的升华者预备役培养。 　　至于其他天赋还没有展露的孩子，就会来到中学。 　　中学主要学习的，是各种稍微复杂一些的知识，譬如说物理化学，炼金术与历史，升华哲学与一些基础的铭文解析等等。 　　当然，其中优秀的学生，同样会被选入童子军，亦或是直接进入军校学习，出来便可以当军官。 　　这主要是为了筛选出一部分孩童时期没有展露出自己天赋和聪明才智的个体，也是为了寻觅出更擅长些复杂课程的人才。 　　至于再向上的专业学院，本质上就是负责将中学毕业的学生，转换为各大工厂与军队的职员和军人。 　　虽然第一届毕业生还未出现，但谁都知道，只要进了教育专区，学校就会给他们分配工作。 　　只要成绩达标，未来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口饭吃。 　　表现的好，甚至不仅仅是一口饭，甚至就连成为升华者都有机会！ 　　稍微小一点的孩子，或许还无法理解这件事，但老师也会以荣耀，奖励，班级职位和种种其他方法引领孩子们努力学习。 　　而大一点的孩子只要听见升华者这三个字，就会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充满动力。 　　是了。或许每一个孩子，都向往自由，没有强制的学习和作业，只想要一天到晚玩耍……但如果告诉他们，只要好好学习，未来就可以成为奥X曼，假面X士，高X驾驶员以及等等拉风又强大，可以充分满足他们青春期那自命不凡欲望的存在。 　　他们就绝对会努力！ 　　既然如此，在老师教诲和梦想指引的情况下，还是选择玩耍摸鱼的孩子，也就只能去当普通人和普通职员，未来做银峰领的零件去了。 　　毕竟这是他们自己选的，伊恩也不会再去多管。 　　人也有选择平凡的权力。 　　除此之外，教育专区内，从来不仅仅只有学校。 　　在这里，有着银峰领内最先进的各类益智游戏和竞技项目。从卡牌到棋类，从球赛到乐器，从绘画到文学，从烹饪到种植……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玩耍，是单纯的娱乐还是一种自发的学习，专区内应有尽有。 　　“人类是不可能放弃游戏的。” 　　在安法注视一家开设在学校对面的‘游戏店铺’时，伊恩平静地说道：“因为游戏本质上，就是对于现实的一种模拟，它源自模拟现实中的一些危险的行动，却比现实更加温和。” 　　“游戏中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亡。游戏中的失败不是真的失败。但孩子们却能通过游戏，建立起种种未来本应该‘吃苦’才能掌握的技巧。” 　　“瞧。” 　　伊恩抬起手，指向店铺的一角，那里有两个山民孩子正聚精会神地对着一片山地模拟沙盘推演，依照规则移动自己的棋子进行博弈：“通过游戏，有很多孩子就明白了为何敌人不会和你打正面决战，而是一定会偷后方破坏后勤。你讲道理说一万遍，他们或许都记不住，但只要自己亲身经历输上一次，他们就记的刻骨铭心。” 　　“再看这里。” 　　一行人来到了一片颇为复杂的人造丛林区，区域内有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正在组队行动，进行激烈的模拟战——那些没有杀伤力的刀枪和枪械都有各自的判定，少年少女们身上特制的衣物只要接触就会产生电击，身体麻痹，继而被判定为死亡。 　　注视着这一幕，伊恩平静道：“一个人单打独斗是胜不过其他团队的，他们将会学会团结，互相信任，互相托付，以及简单的分工合作。” 　　“还有许多种。” 　　伊恩带着安法与希欧走过一个个区域，各种不同的游戏和训练，以及课外的兴趣爱好。他看见了安法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愕然到若有所思，从若有所思变成如今的肃然，最后又从肃然变成了恍然与无奈。 　　他平静道：“这些是精灵绝难学习的，因为你们中的王血血脉太少，相较于普通人太强，以至于根本无法进行公平的合作与学习……太大的差异让他们只能接受特殊的精英教育，而我的教育专区，针对的就是所有普通人，以及普通人中的天才。” 　　“不仅仅如此。”安法苦笑着接话道：“你的奥法道途能开放给所有普通人，让他们修行成就，而我们……注定会收拢这些知识和资源，专注于我们的子嗣。” 　　“实际上，精灵王血内部的教育，比伊恩你展示的要精良的多，我们甚至可以进入世界树中枢，进行更加专业的虚拟实景学习。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只有十王血和一些有着重大贡献的精灵后裔可以享受这种教育。” 　　“而银峰领，这一切都是公开的，你想要，就可以去拿……只需要自己努力。” 　　伊恩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他只是凝视着前方教育专区的宿舍区，学生们在这里，接受宿舍指导员的教导，学会自己独立生活，并与其他同龄人一同居住，学会最初的人际交往。 　　“其实。” 　　他轻声道：“这只是孤儿院罢了。真正星际时代的教育，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安法和希欧没听明白，而伊恩微微摇头：“总之，我用了一切办法去建设新一代的教育体系，尽可能地避免糟糕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尽可能地让一切环节都公平可靠——但说实话，我只是做到了我能做的最好，这种教育体系究竟有没有大用处，我心中其实没有多少底。” 　　“我能做的，仅仅是让他们在离开学院前有一技之长，可以凭借自己学到的东西活命，挣钱并慢慢长大。我只能让他们学会基础的道德和世界观，让他们成为与自己长辈不一样的人。” 　　“你在叹息什么啊。” 　　对于伊恩的感慨，安法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绿发的精灵看向眼前的学校宿舍，她感慨道：“别的不说，伊恩。哪怕你这个学校根本就教不会人学习任何东西，它也有一个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点。” 　　“什么点？”伊恩颇为好奇，他等着安法说出自己预料之外的优点。 　　而安法认真说道：“整个专区，没有霸凌。” 　　“霸凌？” 　　伊恩眨了眨眼，然后有些困惑地说道：“为什么会有霸凌？” 　　“为什么没有霸凌？” 　　安法挑起眉头，她沉声道：“你难不成以为所有孩子都是温柔可爱的大宝贝吗？亦或是觉得人们体内没有兽性和攻击性？你觉得孩子们不会因为彼此的不同就开始分化小团体，继而互相对抗，乃至于欺压？” 　　“这都不可能，所以霸凌绝对会出现。” 　　“有钱的对没钱的，智力高的对智力低的，健全的对残疾有障碍的。长得漂亮，长的太丑也会被霸凌，只要任何一人与整个校园的画风不一样，那么就有可能会被排斥警惕，继而……成为‘抱团’的祭品。” 　　说到这里，安法侧过头，看向西方，也就是迦南摩尔所在的地区：“孩子们本性中的恶，亦或是人类本性中的恶，都会被激发出来。你聚集了如此多的孩子，却没有让这恶发酵，实在是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这样吗。” 　　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便笑着道：“实际上，我想这是因为我这边的教师真的会公平公正的处理好孩子们的每一个纠纷吧。” 　　安法肃然且带着遗憾的目光，他看的很清楚。至于孩子们间的霸凌与暴力，亦是整个教育专区从一开始就需要警惕的问题。 　　所以，他才从一开始就设定了针对这些可能的措施。 　　首先，便是泰拉之心的全时期监管。 　　每个学生，都有携带终端，接受老师和学校的信息，而泰拉之心也会凭借终端为媒介阻止许多场本来应该继扩大的纠纷。 　　即便是不带终端，泰拉之心亦有力量直接用灵能压制住施暴的一方，并派遣老师来处理这个问题。 　　在银峰领，老师并不是一个会被家长投诉就被处理乃至于问责的职业——这职业本质上，是银峰领升华部队的预备役教官。 　　他们不会和稀泥，也不会各打五十大板。在有泰拉之心的情况下，谁对，谁错，谁先挑起的矛盾，谁在欺压谁，谁在威胁谁，谁主动挑事，一切都一清二楚。 　　没有侥幸，没有法外开恩，没有任何模糊的边界，只要犯错，就会受罚，甚至被逐出教育专区，整个家庭都遭遇惩罚。 　　凡事就怕较真。只要足够较真，只要真的不惜代价去让人遵守规则，那么和谐的秩序就会诞生。 　　对此，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毕竟银峰领并不是地球，也不是泰拉上的任何一个私塾，书院亦或是给贵族的学校。它是独一无二的，由领主意志塑造而成的‘独裁’教育区域。 　　在这里，即便是父母也别想把自己的孩子带走，而任何一个孩子也绝对不能指望自己的父母可以让自己享受到特权。学生手册上写的所有规矩都必须遵守，而除却‘不能欺负同学’‘不能校内斗殴’这些原则性的问题外，孩子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自己组建社团，也可以参加学校主持的技艺团体，自由发挥自己的本性。 　　霸凌？伊恩根本没想过这种小问题，如果在自己的监督和教育下，银峰领的所有学生不能学会什么叫做尊敬他人就是尊敬自己，不能理解什么叫做遵纪守法，那泰拉之心真的是白造了。 　　“你是真的在建造自己的秩序……” 　　安法也知晓泰拉之心的存在，毕竟其起源就是最后的回声送出的源质计算芯片，对此，精灵公主只是轻声叹息：“无论是领地，还是未来的教育……当新一代银峰领人长大后，他们塑造出的社会与城市，绝对和其他区域大不一样。” 　　此刻，因为希欧并没有太认真地遮蔽自己的双角，有一些眼尖的孩子发现了这位龙女，甚至顺便猜出了一旁穿着炼金术师长袍的人是谁。 　　登时，这些孩子也不害怕，而是远远地向希欧与伊恩的方向挥手行礼，然后远远地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这边。 　　“希欧，孩子们等着你呢。” 　　而伊恩笑了笑，他示意一下，希欧便一脸自信道：“等着！” 　　很快，希欧的巨龙本体就缓缓飞来，降落在教育专区中央的大广场上。 　　【今日综合表现前一千的学生过来集中】 　　巨龙宏大的声音响彻城市：【今天轮到你们俯瞰风景了！】 　　“哇，谢谢希欧老师！” 　　【坐稳了！】 　　登时，欢呼声此起彼伏，而依照终端传出的信息排列，一支长队便在广场上排起，而巨龙背上多了一层昔日钢铁义肢改造而来的座位，带着一百号学生振翅起飞，直冲云霄：【呜呼！起飞！】 　　这便是希欧偶尔会过来，给予所有表现优良的孩子们的奖励——他们可以与真龙同行，俯瞰整个南岭大地。 　　伊恩，安法与希欧的人形义体站在原地，仰视希欧的真龙之躯在云霄之上飞行。 　　注视着这一幕，安法缓缓开口道：“我一直都在被歧视。亦或是说，不被视作同类。” 　　“我是龙血，从小就与众不同。我的额上有龙角，脖颈处有龙鳞，我的身材比一般的同龄人更高，更修长，我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性别，偶尔是男性，大部分时间是女性。” 　　“人类，精灵，都无法理解我这样的生命。我自己以前也很难理解。我为什么如此独特，与众不同？我是男生的时候，男生们会想到我曾是女性，而我靠近女生集体时，她们又顾虑我可以成为男性。” 　　“我的力量比他们更强，他们便表面上崇拜我，畏惧我，实际上却在背后称呼我为杂种。他们不会故意不和我交流，但只要我去哪里，哪里都是一片空白，这种极其简单的排斥，难道不就是一种沉默的霸凌吗。” 　　“我甚至没有敌人。因为我是烬灯唯一的直系血裔，我有一位第四能级的议员母亲。” 　　“我感觉到了无聊，从诞生开始一直持续不断的无聊。” 　　微微侧过头，安法与伊恩和希欧对视，她喃喃道：“希欧是我的同类，甚至比我更加凄惨。我仅仅只是无法融入迦南摩尔的高层精灵圈子，而祂却要时时刻刻经历不可思议的痛苦，承受从诞生开始就不断延续的错误。” 　　“希欧，我从你身上获得了力量。没有你的对比，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不能熬过那段时光。没有你的陪伴，我根本无法摆脱那种孤独……但这更让我感到卑劣” 　　微微低下头，安法似乎有些惭愧，反倒是希欧完全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卑劣？你有什么可卑劣的，倒不如说，我似乎，某种程度上帮助了你？” 　　“好耶！” 　　毫不犹豫地展开双臂，希欧狠狠地拥抱了安法一下，令安法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松开手，安法看向伊恩，她认真道：“伊恩，你所作的一切，是从本质上彻底改变这个世界。我终于明白，为何包括世界树中枢在内的所有高层强者都如此看好你了——因为你的确已经缔造出了一套逻辑，一套新世界的秩序。” 　　“也令我明白，我究竟想要将迦南摩尔建立成何种模样！” 　　她也展开双臂，认真地拥抱了一下伊恩，声音坚定无比：“你与希欧，都是我的宝物。” 　　“令我感到这个世界不再无聊的动力。” 　　“谢谢你。” 　　对此，伊恩也只是拍了拍这位终于将心中抑郁气息发泄出来，坚定了自己信念的友人，他认真道：“不用谢。” 　　“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为什么抛下我！”而一旁的希欧看着这一幕，顿时就不乐意了，她一个大跳过来，狠狠地揽住两个人的脖子：“不许把我排斥在外！” 　　——这究竟是哪来的好胜心啊……而且你们松手好不好？好重！ 　　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两个龙流氓占便宜的伊恩不禁陷入沉思——他是不是为银峰领的外交付出太多了？ 　　迦南摩尔的拜访事件，暂时告一段落。 　　很快，随着希欧和安法回到了各自的巢穴和营地，伊恩也暂时自由了不少。 　　他的意识暂时投射到了新大陆。 　　在那里，琉璃之龙正在前往手下向他报告的‘巨型浮空山脉’所在处。 　　琉璃之龙所需的，体会真龙体内高等引力器官的关键材料‘零素’就在这片山脉的中央，而且数量不少。 ###第三百六十一章 哈哈，看谁才是最厉害的权限狗！ 　　天地一片黯淡。 　　厚重的黑灰铁云密盖天穹，宛如雄岳峻岭，倾轧着万物，横亘于整个大陆之上。 　　却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宛如巨人的脊梁，贯穿了这森然的云海，令雷霆在其边缘闪耀，在大地上投下广袤的阴影。 　　这便是新大陆上奇景，流动的‘浮空山脉’。 　　这片最高点位于近万米高空的浮空山脉不止绵延几千里，它大致分成数十个不同的山岳区块，其存在本身就会搅动天象剧变，那些黑灰色的阴云本质上就是异常的源质和灵能场域缔造而出的异象，是大片大片漂浮在山脉周边的铁尘与飞灰。 　　蕴含有大量能量的尘埃云互相碰撞摩擦，便会迸射出金色的雷霆，宛如太阳般照耀被浮空山脉遮挡住的大地，而这雷霆带来的狂暴能量会随着降下的泥雨滋润经过的大地，令原本寸草不生的新大陆内圈也逐渐能看见些许绿意。 　　这便是山脉的迁徙。 　　而一道青色的光影划破长空，来到了这片一望无际的空中山脉边缘。 　　【难怪这些山脉需要去‘找’……原来它们不仅会动，而且动的很快】 　　在伊恩与安法与希欧携手参观银峰领时，琉璃之龙这边也没闲着，而是顺着探子的指引，来到了浮空山脉旁边。 　　这片被新大陆本地魔兽称之为‘铁云’的浮空山正如其名，被一圈更加宽广的铁灰色阴云环绕，庞大的灵能场域影响着周边万物，一般的魔兽，哪怕是第二能级，想要靠近都会非常艰难，只有金土属性的魔兽和雷属性的魔兽才能勉强靠近，不然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接连不断的惊雷迫开，甚至直接劈落。 　　不过这些阻碍，对于伊恩而言，不过是洗脸的时候顺便把头发擦一下的难度。 　　那些金色的雷霆劈落在琉璃之龙身上，反而令他的鳞甲充能，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不禁想要抖动一下脊椎骨，就和伸懒腰一样爽快。 　　而凭借着预知视界与星神之礼，他很快就找到了‘零素’所在的山岳。 　　那是位于铁云山脉偏向中央的一座五千米高峰，巍峨厚重，通体铅灰，覆盖有一层金属薄膜。这是经年累月的雷霆洗礼，加上山脉本身就是由新大陆巨大的矿脉浮空后构成，其坚固程度堪称不坏，哪怕是第四能级想要将其摧毁，都需要稍微认真用点劲。 　　但是，伊恩要做的又不是打塌整座山峰，而是钻出一个洞。 　　登时，琉璃之龙尾部和身躯中端的肌肉鳞甲绷紧，紧接着整个龙都旋转起来，化作一团螺旋纹理，一个巨大的钻头，朝着山脉中央直冲而去。 　　轰！轰鸣炸响，急促而猛烈，就连周边的云层都被伊恩的旋转所带动，一个硕大的漩涡云层出现，金色的雷光照亮了琉璃之龙钻探而出的漆黑洞口，直通山脉最中心。 　　而就在那里，有着一团宛如傍晚夜空般，银灰色混杂冰蓝色的奇异矿物。这矿物表面流淌着宛如水波一般的阴影纹路，如同呼吸那般，澎湃着奇异的气息。 　　这便是伊恩这一行的目标，‘零素’。 　　【零号要素粗矿】 　　【第五能级·原矿·权柄·可食用】 　　【介于虚境与物质世界之间，既不是物质也并非灵质体的奇异矿物。不使用以太，就无法接触亦或是使用。只会诞生在灵能场域极其强大，甚至足以影响物质世界构成的超灵区域，其诞生必然伴随亚空间异变】 　　【该矿物几乎不与任何物质与灵能起反应，天然忽视包括引力在内的各种力的作用，如若输入以太催动，可以制造出‘失能立场’，立场范围内，各种外来影响，譬如行星引力将会失去大部分功效】 　　【该矿物常被用作‘恒星要塞防御力场发生器’‘行星护盾发生器’‘巨型反重力设施’‘星外生态庇护所’‘黑洞解压器’等巨构的关键零件】 　　【蕴含源质：278095.3294权柄单位】 　　【……】 　　相较于生命体，矿物的第五能级并不少见，倒不如说，如果连第五能级的材料都和第五能级一样稀少，那么前纪元文明和其他火种文明也就根本不可能创造出那么多拥有第五能级本质的超级巨构与火种了。 　　而零素的本质，简单来说，就是不受任何外力影响。即便是把它扔到黑洞旁边，它也不会被吸进去，只要催动以太，甚至以其为中央的一整片区域都不会那么快被黑洞吸入。 　　这种要素矿物，显然是在‘以太’出现后才诞生的全新物质，故而被名为零号要素，而并非是‘元素’。 　　因为零号元素其实就是中子材料，而要素一类的称呼，大多都与以太以及升华材料有关。 　　星神用来修建摇篮的材料，显然就与零素有一定关系，应该是以零素为根基，创造出的全新时空材料。 　　伊恩体内的真龙引力器官，就需要一些零素作为中介层。理论上来说，真龙能凭借自己的龙魂与以太炉心，通过特殊的反应，无中生有制造出零素，满足自己的引力器官所需，但那需要的时间往往以十几年为单位，伊恩并没有那个时间去等待。 　　直接拿现成的，效率最高。 　　【可食用……说实话，星神之礼这个食用标签究竟是写给谁的？】 　　琉璃之龙探出尾巴，接触零素，他催动以太，准备在不损害浮空山核心的情况下，分离出一部分多余可再生的零素矿。 　　毕竟，这一整片浮空山能在新大陆上悬浮迁途，完全是因为零素和各种浮石类材料的缘故，而浮空山本身的特殊反应还能令新大陆的土地更加肥沃有生机。 　　伊恩并不是那种要把所有好东西都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他只拿自己所需，毕竟在新大陆这特殊的自然环境中，零素在浮空山矿脉中是能缓缓再生的，一下子全部开采完，本质上是竭泽而渔，杀会下蛋的母鸡。 　　不过。 　　就在琉璃之龙的尾巴，触碰到零素的瞬间。 　　伊恩突然发现，星神之礼发出了一声轻颤。 　　然后，他的脑海中，就跳出了一个提示框。 　　【——侦测到亚空间网道——】 　　【是否链接？】 　　啊？ 　　即便是伊恩，也不禁啊了一声，他颇为惊奇地选择了‘是’，然后，伴随着一阵类似进出虚境的深潜感，琉璃之龙便发现，自己周围的山体宛如融化的蜡烛那般退却了，出现在自己周身的，是一片广袤无垠，近乎无穷无尽的漆黑亚空间。 　　亚空间，伊恩经常见，别的不说，异种研究院那边，许多前纪元文明的机密设施都建设在亚空间迷宫中。 　　但那些亚空间，本质上只是一片位于虚境中的‘实在世界’，里面的物质都是真实不虚的，而且面积并不算是很大，塞满了各式各样极其重要的设施。 　　可现在，伊恩看见的亚空间，却宽广无比，哪怕是以琉璃之龙的视力都看不见尽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朦胧的黑暗。 　　而这庞大无比的亚空间，其坚固程度，也远胜异种研究院的亚空间。 　　如果说异种研究院的亚空间，是第三能级的伊恩随手都能打破进出，来回跳跃的话，那么他如今所在的这个亚空间，是伊恩觉得得上自己本体，全力一击才能打开的程度——也就是他有星神之礼，不然的话，伊恩觉得自己这个琉璃之龙的化身根本无法进入这个亚空间。 　　就是如此坚固！整个新大陆，哪怕是专精于灵能的魔兽，恐怕都无法轻易进入其中。 　　【这可不对劲……】 　　伊恩喃喃自语，环视四周：【这可不是正常的亚空间……如此巨大，却又如此坚固，还有那个网道……难道说？！】 　　根本用不着猜测。 　　因为，星神之礼直接给出了答案。 　　【飞船仓储区】 　　简单的标识，令伊恩恍然大悟之余，也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是天坠飞船的仓储区？！】 　　虽然令人震惊，但仔细想想，并不令人意外。 　　伊恩之前得到的种种线索，其实都指明了新大陆上有着天坠飞船的遗骸，甚至有相当关键的设备零件流落在那。 　　而新大陆那么多火种和魔兽，肯定也有储存的设备，千星的火种，一艘小飞船肯定装不下，而星神也未必会开物质体积极大的飞船过来，很可能就是用亚空间技术储存携带。 　　零素本质上，就是亚空间以太与现实交错的产物，浮空大陆如此庞大的零素矿脉，说和亚空间没关系谁都不信，所以伊恩才能通过星神之礼联通零素矿脉，继而来到这个‘亚空间网道’和‘飞船仓储空间’！ 　　迅速镇定下来，伊恩双眸中亮起银青色的光晕，环视整个仓储区。 　　霎时间，伊恩看见，以自己为中心，原本漆黑一片的亚空间突然变得纯白，而一道暗金色的脉络正在不断延伸至远方。 　　这暗金色的脉络宛如人的血管，亦如错综复杂的城市网道，一条条细小的脉络汇入更大的，宛如河流一般汹涌的主干，而这些主干隐约与整个新大陆的地形相对应，其中还有一个个脉络编制而成的，宛如巢穴一般的巨大巢点。 　　在这些巢点中，隐约能看见一些庞然巨物的幻象。 　　巨大的有翼甲壳类生物；纠缠在一起的植物根系；不断膨胀收缩的水母集群；硕大无朋的宇宙巨兽；多头多目的巨蛇；不断旋转的无根花…… 　　海洋，山脉，地下，天空，丛林…… 　　金色网道脉络构成的巨大巢点，似乎就是新大陆地脉能量，那些异常灵能场域汇聚的‘高能地点’。 　　而这些地点，伊恩也很熟悉。 　　因为，它们都是那些沉睡的第四能级巨兽们所在的地区！ 　　【原来如此！】 　　此刻，伊恩恍然。 　　整个新大陆，基本都可以说是天坠之灾的造物。 　　天坠飞船的物质遗骸，很可能就位于远岸岛和魔兽们口中的‘结晶圣地’，而它的亚空间部分，就与整个新大陆融合，变成了与新大陆对应的影子时空。 　　而原本用于亚空间运输的网道，就随之演化成了如今的新大陆地脉，亦或是说，灵能脉络，也就是灵脉。 　　澎湃浩荡的灵能顺着亚空间灵脉流淌，其中不少保存用的节点都变成了第四能级巨兽沉睡休息，汲取火种知识的区域，也难怪绝大部分巨兽都回去休眠，因为亚空间灵脉本质上就是祂们的‘胎盘’，祂们还未发育完全，自然要在这里汲取营养，恢复完好。 　　不仅仅如此。 　　伊恩极目眺望，他发现，在这密密麻麻，且不断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的网道彼端，有着一片区域极其引人瞩目。 　　那是由各色各样雷霆和磁光构筑而成的海洋，沸腾澎湃，正在连绵炸响！ 　　雷霆海！ 　　因为新大陆的各种地标都会移动，就连浮空山脉也会顺着地脉的流转而不断迁移，雷霆海也是新大陆亚空间能量传输的一部分，它自然也会不断迁移，而且迁移的速度远比山脉要快。故而找都很难找到。 　　可现在，在有着星神之礼权限的伊恩锁定下，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找，完全可以按照亚空间中的脉络直接抵达‘现在的雷霆海’所在地！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伊恩本来还以为自己还需要派手下去多找一会呢！ 　　【我大概搞明白了】 　　又认真端详了一会，伊恩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铁云山脉和雷霆海这样的奇特异象。 　　铁云山脉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转换岩石矿物为泥土灰尘，混杂雨水降下肥料矿物的‘大陆级播种机’。因为新大陆如今还没有到可以播种的地步，故而它只能缓缓让新大陆的岩石地表肥沃起来，一点一点填补新大陆的耕种区。 　　而雷霆海也是如此，时空彼端，那浩浩荡荡的雷霆并非是单纯的破坏，更是在进行能量转换以及制造臭氧等工作。大量浑浊粗重的源质在互相碰撞诞生出雷霆后，便会变得更加精致细腻，可以被更多生物吸纳使用，而各种新大陆缺乏的空气肥料与各种关键的微量元素，也在源源不断地于雷霆海中造出。 　　毫无疑问，无论是铁云山脉，还是雷霆海，都是一个有关于新大陆的改造程序……甚至是有关于泰拉的改造程序！ 　　只是，位于结晶圣地的天梯主程序没有启动，故而它们这些子程序只能随着自动反应缓缓执行任务。 　　而如今，启动结晶圣地的权限……就在远岸岛手中。 　　也在伊恩手中！ 　　【原来如此，不仅仅是泰拉人，飞船那边也有启动天梯的权限——是了，改造泰拉，不可能单纯一方同意，原住民自然有权力，但星神也掌握另一半改造权！】 　　此时此刻，伊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嘴角翘起，然后哈哈大笑：【果然强者处处是惊喜，凑齐星神之礼后，对于星神飞船的相关的事物，只要星神不出，我就有最高权限！】 　　【可现在哪来的星神？我还巴不得星神快点出现呢！】 　　【到后来，远岸岛辛苦这么久，最后的权限，恐怕还没有我大！】 　　虽然心中充满了意外之喜，但伊恩在兴奋过后，却并没有浪费时间。 　　【退出！】 　　毫不犹疑地退出亚空间，琉璃之龙继续收集零素，将这些根本没有任何重量的矿物送入口中，由结晶龙那恐怖的器官消化利用，用来构筑自己的引力器官。 　　无论掌握的秘密有多少，最重要的，还是升级！ 　　只有有力量，秘密才有价值。 　　一时间，铁云山脉的中央。 　　一头琉璃之龙陷入了沉睡。结晶龙那修长的身躯被一层柔和的光茧覆盖，而所有留在领地中的拜龙教魔兽，也都收到了伊恩发送的一则讯息，要求他们短时间内收缩扩张，等待他归来。 　　于是，正在不断壮大的拜龙教，主动地停止了对外的扩张和开拓。 　　对此，诸兽国和晨曦港一方不禁松了一口气——如今正是多方对峙的紧张时期，距离最后的摊牌和战斗也没有多久，他们的确不希望再多出一个有竞争力的对手了。 　　拜龙教想要沉寂发育，那就让他们休息吧！ 　　反正，只要等到结晶圣地展开……他们手中的权限启动…… 　　那么，新大陆的一切，都将听从他们的号令！ 　　于是，就这样。 　　时光流淌。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泰拉776年，4月初。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分裂的前兆 　　据银峰之声报，泰拉历776年3月，以安法·烬灯代表的迦南摩尔使节团参观了以霞辉城为主的银峰领各大关键地区，深入了解了山民地区如火如荼的现代化改造，充分了解了帝国南岭一片欣欣向荣的发展大势。 　　在确定了迦南摩尔提供的投资全部都用在正途上后，精灵的使节团便带着互赠的礼物离开了南岭。 　　而除却安法带着的那几具义体外，令路人惊异的是，希欧的母亲，真龙山之王也表示自己要随同前去迦南摩尔。 　　听上去有些奇怪——虽然说在伊恩成为了锖钢龙的继承者后，祂这位龙岛的使者理论上就已经自由了，无论是回归龙岛还是随便找个地方住，等待龙岛的下一个任务都可以……但一般来说，已经在拜森山脉定居了许久的山之王还应该会继续待在此地。 　　毕竟，这里有祂的巢穴，属下和多年的龙望——对于真龙来说，其他生物的尊崇和向往实在是不可不品尝的必要之物，所以祂们才会无论去哪里都大张旗鼓，吸引众人目光。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真龙离开自己的巢穴？ 　　答案当然是另一头真龙！ 　　就在安法一行精灵前脚到银峰领后不久，学识之都的使者也到了，而学识之都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熔铁尖塔的塔主罗曼尼与龙魔女思卡莱女士。 　　思卡莱女士，也可能是男士。总之，这位真龙是一位非常自由，乐意遵循自己情感走向，稍微有点社交恐怖分子，而且一旦亲近起来就非常黏糊的麻烦人士。 　　具体有多麻烦呢？罗曼尼塔主一到银峰领便直接去找伊恩开会，确定了相关的技术合作立马便借口学识之都最近很忙后便一个人飞走，将思卡莱女士一条龙扔在了银峰领。 　　而大感不妙的伊恩也立刻抓着安法和希欧到处参观银峰领各处要地，一天到晚都混在一起，不给思卡莱女士贴近的机会。 　　顿感寂寞的思卡莱女士，便缠上了自己的老朋友山之王，直言看着年轻一辈逐渐成长，开始登上世界舞台，搞的自己也想要一个孩子来养养，罗曼尼不肯给她一个，那她就要让山之王给她一个。 　　山之王婉拒后，她便表示，她也可以是他，自己给山之王一个也可以。 　　山之王落荒而逃——其实以山之王原本的性格，指不定还真的会和思卡莱试试，但希欧还没成年（第四能级），泰拉的局势又日益严峻，祂感觉再多一个孩子自己照顾不过来，而思卡莱虽然有点靠谱，但也不是特别靠谱，不太像是能养出好孩子的龙。 　　好朋友可以，孩子他爹他妈就算了。 　　总之，因为真龙之间错综复杂的龙脉关系，银峰领痛失一位第四能级的好帮手。 　　不过此时的伊恩也不太需要山之王的庇护了——银峰领已经发展壮大，以泰拉之心的力量，还有亚德伯特等人的协助，以及银峰领不断壮大的武备，即便没有龙岛若有若无的支持，他们一样可以保卫自己的领地。 　　更何况，迦南摩尔那边其实也是暗潮汹涌，山之王和思卡莱女士一同与安法前去迦南摩尔，对于伊恩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到时候他在迦南摩尔的义体一样可以与山之王联手，应对一些突发事件。 　　横竖都不亏。 　　不仅仅如此。 　　实际上，最近这段时间，暗潮汹涌的远不止迦南摩尔。 　　因为一段时间前的阿特兰巨城遭袭事件，帝国与七城联盟合力敲掉了远岸岛的几座内海岛屿防线，原本两国联盟都要势如破竹逼近西静谧海区域，直压远岸岛，但七城联盟内部爆出了大问题。 　　这个大问题，伊恩能猜出，大概是有几位城主暗中与远岸岛亦或是学识之都飞焰地什么的势力有联络，双方打默契牌，一同参与了针对阿特兰巨城的劫掠。 　　这件事被发现，阿特兰巨城里的那些魔兽材料损失就根本不值一提了，作为帝国的传统盟友和重要贸易伙伴，七城联盟出现了这样的内部丑闻，立刻就失去了对外作战的能力。各大舰队齐齐归来，在七山半岛周边对峙，一幅要打内战的模样。 　　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暗通敌国这种小事就要打内战——泰拉哪个势力内部没有暗通敌国的人？别的不说，伊恩可通太多了。 　　问题在于，七城联盟内部原本就有很大矛盾，一直都是靠帝国支持和对外矛盾压下。 　　事到如今，在这战争时期，七城之间暗中的小算盘变得明目张胆起来，原本就有宿怨的诸城内部开始喊话对峙，一个说‘你这没人格的玩意就去当帝国的狗吧，我们是独立国家，有自主外交权’，另一个怒喷‘帝国的援助不要跑去找飞焰地和远岸岛两穷逼，你这不是人格问题而是智商问题’，双方在报纸网络吟游诗人和各种舆论渠道上战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伊恩对此没什么评价，七城联盟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国家，是帝国的支持和外界的压力凝合而成的一个大势力，其内部的顶座传承和峻岭堡一样，并非是血脉传承，而是一种神秘的‘虚境奇物’，其源头甚至和静谧海中央的古老‘虚境光界’有极大的联系。 　　这一代七城联盟的第五能级很早就宣布中立，在坎塔马斯山上闭关，她也足够老了，或许就是在等待谁胜利，她便将这顶座之血交给谁。 　　至于双方的争吵，伊恩认为，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假的——七城联盟内部的矛盾的确到了极难遏制的地步，但非要说要到打内战也不至于。 　　之所以会这么激烈，完全是因为七城联盟不想这么快就和帝国一同对远岸岛全面开战。 　　帝国发了疯，最近疯一样四方开战，西镇飞焰地，东战苍天王庭，北压峻岭堡，威慑延疆，如今还要远征远岸岛……现在各国都在疑惑，守土者这是不是不满自己的称号，想要把守土变成‘开疆’了。 　　这也是为何安法会告诉伊恩，各国都看出了帝国乃至于阿克塞尔的不对劲，故而收缩不再主动开战，而是从其他方面开始频频迂回试探的缘故。 　　他奶奶的，总不可能这老混账突然转性了要蛮干吧？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阿克塞尔他绝对不可能为了战争而战争！ 　　对此，帝国一言不发，展开了普及浮空城的计划。 　　而作为最快响应帝国浮空城计划的领地之一，银峰领的浮空城……准确的说，浮空小岛已经成功竣工，并且试飞成功了。 　　浮空城的技术并不复杂，银天云景本质上就是制造出一种名为‘光云’的亚以太材料，加以浮石骨架，便可以借助星球自然灵能场域本身的力量对抗引力悬浮，而帝国的浮空城以太炉心，本质上是推动它移动的发动机，而并非支持其浮空的支撑动力。 　　失去以太炉心，浮空城并不会直接跌落，而是无法维持合拢在一起的动力而分崩离析——到那时，随着骨架崩溃，浮空城才会化作一场陨落的陨石雨，但也不会有什么盛大的爆炸。 　　当然，这技术也有难点，毕竟不是每一个领地都有加工浮石合金以及制造‘光云’的能力，尤其是制造光云需要一种特殊的灵质，而这种灵质只有学识之都才有出产，帝国正是与学识之都达成了资源进口协议，这才能大规模制造浮空城。 　　好就好在，伊恩在帝都有关系——在和大皇子交流完有关于神术的相关事宜时，银峰领便成为了优先供应区，再加上拜森山脉中矿产丰富，原材料方面也不用担心，故而浮空城建造进度极快。 　　就在霞辉城西北的桑顿河河畔，孤焰峰周边，一座小小的空中平台正悬浮在一千多米高的高处，它看上去非常稳定，一条垂直的电梯锁链位于它的中心，让运输物资的吊车可以稳定上下。 　　这座约莫有六万五千平方米的小岛屿并不大，也就八九个足球场大小，它看上去就是一个由岩石，金属还有各种灵质材料构成的平台，但却是未来浮空城的核心。 　　这个小岛屿未来要承载的，正是浮空城的中枢系统和核心炉心，未来炉心将会扩展成四组乃至于八组，但每一个炉心都要受到中央炉心和中枢的调配，继而令浮空城移动。 　　能把浮空平台造出来，证明接下来的浮空城建造不过是单纯的重复施工，在有泰拉之心，外骨骼铠甲和大量奥法道途修行者的协助下，约莫年末之前，一个可以提供给银峰领全民避难的避难所浮空城便可大致建造完毕。 　　这便是泰拉效率！ 　　银峰领能办得到的，其他底蕴更加深厚的帝国领地自然也办得到，唯一的问题在于，所有人都发现了，帝都那边好像是认真的，他们是真的没有任何缩水和卡程序，一路畅通地给所有要建设浮空城领地的区域提供完整的计划书，资料和对应的建设材料。 　　要知道，帝国这种政体可比不得远岸岛就是一个岛，如此大的国家，物资从上到下漂没三分之一就算是帝国蒸蒸日上，黄金时代了。 　　但是一点都没漂没，所有资源资金都按足了给……这是帝国要再创辉煌的前奏？ 　　怎么可能！绝对是要出大事了！ 　　这下，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位于圣山的伊恩本体，都忍不住询问怀光。他倒不是直接问阿克塞尔要做什么，只是迂回地问询，他们知不知道伊奈迦二世当年有没有什么灭世的计划。 　　【这个有点多】 　　怀光双子中的妹妹道：【瑟塔尔帝国独立推行，可能造成生态圈灭绝的后手一共有十五个，和其他国家合作，足以夷平地表的计划有三个，你问的是哪个？】 　　“……” 　　伊恩欲言又止，但想了想，单单就是帝都，他自己都能玩出七八种灭世的方法，顿时就释然了：“谢谢你，因为有你，泰拉才能存续。” 　　【和我们关系也不是很大】 　　怀光双子中的哥哥摇头：【其实很正常，前纪元文明那么安定和平的文明，就我和妹妹当初呆的那个实验室，就有七八种大概率能消灭百分之七十物种的超级病毒。光素共生菌如果武器化，甚至就连大海都能烧干，更别说那些虚境机神只需要罢工，现在的泰拉人大概率就要被恶魔侵蚀消亡了】 　　【归根结底，泰拉并没有接受星神的改造，不过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生命行星而已，对于没有走向星空的文明来说，一颗星球就已经足够庞大，正如同没有离开国家的人心中，他们所在的城市和行省就已经庞大到难以想象，更别说整个国家和外国】 　　【但是对于前纪元文明和星神，真龙以及其他火种文明而言，星球不过是一个跳板和基础，如果就连摧毁一颗星球上的生态圈都办不到，又凭什么说他们拥有在星空中保护自己的能力呢？】 　　【正如同我们许久之前对你说的那样——每一位第五能级，都有摧毁这个世界的可能。所以我们要见证，观察并且在关键的时刻，逆转这种可能】 　　怀光的信念一如既往，在知晓祂们的来历后，伊恩反而更加能信任祂们了。 　　虽然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人类这种物种的心有些时候的确可能就比较通俗，既理解不了恶魔那样终极的邪恶与混乱，也无法理解怀光这种的纯善，这人类之心固然是人类一步步迈向前方的动力源头，但有些时候也是妨碍合作的原因。 　　“那你们真的猜不出阿克塞尔打算整什么大事吗？” 　　伊恩想了想，还是继续询问：“虽然我也不觉得阿克塞尔会选择灭世，但总感觉他要干的事情一样会令生灵涂炭。” 　　【我们的预知中】 　　而怀光的双子教皇对视一眼，祂们齐声道：【没有预见到任何人的死亡】 　　【我们的预知并非完美无缺，只能预见到浩大的天灾与无尽的死亡。我们和万灵教首一同预见到了光之灾，但却并没有预见到全球性的种群消亡——在孤山会议后，以帝国，坠星城，延疆和学识之都为主的几大势力宣布了联合庇护申明，行星护盾技术已经开始扩散，光之灾并不能消灭人类，甚至不能重创任何一个势力】 　　【伊恩，我们知道你的疑惑，但在泰拉，并没有任何一位第五能级强者的目的就是为了生灵涂炭，他们有自己的梦想和目的，我们见证过的。或许，为了与他们的梦想，他们会掀起战火，甚至杀死千千万万的人，但他们不会为了杀而杀】 　　【你觉得浮空城的普及可能预兆着某些大事，我们也是如此认为。但无论如何，它都能保护更多的生命，比起这个，我们认为看守住‘千星之兽’更加重要】 　　这也是怀光最近这段时间没有怎么出手的原因。 　　虽然怀光并不知道，伊恩的某一世中，光之灾会唤醒千星之兽，继而摧毁大半个泰拉，但祂们也敏锐地察觉到千星之兽才是最大的灾厄源头。 　　而说起这个…… 　　伊恩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眼前一亮，道：“虽然可能有些唐突……但请恕我冒昧，教皇冕下。” 　　“您是否能为我介绍一下……镇守于冥思海的结晶龙之王。哥利特尼尔陛下？” 　　【可以】 　　怀光大群道：【哥利特尼尔很乐意见你这种有潜力的小辈，祂也是镇守千星之兽中枢点的中立第五能级……但是伊恩，祂毕竟只是结晶龙，并不是真的皇帝国王，你如果只是想要和祂聊聊天倒是没什么，但如果想要从祂那里得到些什么，最好还是公平交易】 　　“放心好了。” 　　伊恩露出笑容：“我只是想要一个保障……自然是公平交易。” 　　…… 　　如今的圣山，还算是太平，即便是奥法道途明面上的开创者，马赫迪·幽谷就在此接受怀光庇护，也没有什么大势力探子尝试潜入。 　　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临近的各国中，峻岭堡正在和帝国交战，延疆对怀光的尊重堪称第一，能与伊奈迦二世时的帝国媲美，而苍天王庭…… 　　苍天王庭，也出了大问题。 　　就在帝国和苍天王庭于东线山脉战场和平原战区打的如火如荼之际，王庭方突然单方面撤军，留下了大片空白的阵地。 　　帝国方认为这恐怕是某种阴谋陷阱，故而谨慎地推进战线，但指挥官却愕然发现，王庭一方是真的撤军离开，扔下了他们付出了大量鲜血镇守的战线。 　　而数日后，来自王庭核心的消息传来，才解开了仍然不敢贸然行动的帝国一方的疑惑。 　　苍天王庭的老可汗，安卡坨熙莫尔病重。 　　所有苍天王庭的狼血都从各方赶来，汇聚在了王庭所在之处。 　　这显然不正常。 　　当伊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啊？’，第二个想法便是‘是陷阱！这是陷阱！’。 　　虽然老可汗已经一百多岁，即便是第五能级强者，也步入生命的衰败期，更别说老可汗年轻时常年征战，本来就容易早衰。 　　但那最起码还得过个十年，才有可能出问题。 　　更别说，年前那段时间，老可汗才出手过，与阿克塞尔和悠远之风对峙，那个时候的天谴大可汗看上去相当健康，没有半点会出事的前兆。 　　虽然理智告诉伊恩，这种消息都传到帝国来了，哪怕就是假的，但老可汗的状态有问题这件事也绝对是真的——就算是要战略欺骗，这骗的首先也是自己人，各方狼血将军都弃掉阵线归来，简直是为了骗人就先捅穿自己的一颗肾那样傻逼。 　　但感性告诉伊恩，这件事背后，绝对有一个莫大的阴谋。 　　——既视感这么强？我前世是不是也参和了这件事啊？ 　　伊恩心中嘟囔道，他前世有很大可能就参与了苍天王庭内部的这一事件……这大概是个分支选项，在迦南摩尔的异种研究院事件后，马赫迪的身份倘若没有暴露，而是选择某一方加入，无论是延疆还是苍天王庭，亦或是其他势力，都极有可能赶上一些大事件。 　　那是另外一条世界线，背后恐怕有着类似烬灯银门等王血暗算国域第五能级的阴谋，可惜的是这一世伊恩选择的是龙岛和学识之都这条线，并且转进到了新大陆，是真的没精力去管苍天王庭那边了。 　　说到底，能被放弃的线，代表背后应该没有什么足以影响到泰拉的大事，才会被放弃吧。 　　但对苍天王庭这边来说，两位第五能级中继承了天狼之血，最强势的大可汗暂时倒下，那么另一位第五能级，盖欧恩应该主持局势——但这样仅仅只能保证王庭的运转平稳，并不能阻止狼血回归。 　　听上去，似乎仅仅只是各国间普通的内部矛盾爆发。 　　但是伊恩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拿起地图，一个个看过去，然后不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飞焰地，被浮空城暂时逼退，如今处于劣势对峙。 　　七城联盟，陷入内乱，帝国主持公道。 　　远岸岛，看似从帝国里手中抢走了泰拉之龙的权限，美滋滋调动大舰队前往新大陆与本地魔兽争夺结晶圣地，实际上却让帝国西方再无威胁，彻底安全。 　　峻岭堡，被帝国压着打，他们自己都习惯了。 　　延疆，隔着圣山，目前没有要开战的迹象。延疆还处于收缩期。 　　甘特瑞格姆，帝国的盟友，正在和苍天王庭交战，处于守势。 　　迦南摩尔，在帝国的支持下推翻了亲苍天王庭的国域老祖，如今也是盟友，以实力暂时衰退为代价换取了未来争霸的潜力，与苍天王庭对峙，暂无对外行动的可能。 　　鲸歌崖。一群捕鱼的，现在估计还在海里面抓魔虫呢。 　　九寒联盟，苍天王庭盟友，虽然有可能输出力量，但是太远了。也就和迦南摩尔和甘特瑞格姆对一对，还影响不到帝国。 　　至于苍天王庭…… 　　“居然也内乱了……” 　　一时间，伊恩震惊地发现，真正能阻止帝国去干什么大事的势力，居然一个也没有——怀光正在看守千星之兽，万灵殿还在针对光之灾联络各族各国，灵械教会那边因为学识之都的动乱估计也还在收缩，溯冥教团如今在做什么还不知道，但大概率也不会过来做什么…… 　　帝国看似腹背受敌，与全泰拉过半的势力敌对，但实际上……全面战争一开始，帝国反而更加自由了！ 　　“阿克塞尔，居然真的这么厉害？” 　　一时间，即便不想，伊恩也必须承认，苍天王庭那边的动乱，或许和阿克塞尔真的有莫大关系，正如同迦南摩尔背后王血的交战，背后或许也有帝国的落子。 　　甚至，对方把‘马赫迪’赶走，也算是吸引了一波其他大势力的视线——假如他马赫迪还在帝国，那么或许有不少人会将目光聚集在帝国，聚集在马赫迪这个第二代不动坚城身上。而之后马赫迪再展示自己的奥法道途，那帝国就更是全泰拉的中心。 　　虽然这点是阿克塞尔运气好碰上了，但他的决策的确是对的——马赫迪这个大麻烦不能杀，但也不能留在国内，必须得把他赶出去！ 　　“外祖父他不是准备做什么事，而是已经快要完成了。” 　　将自己对阿克塞尔的猜测对依森嘉德讲述后，金发青年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缓缓道：“依照我的想法，他肯定是已经暗中筹备好了一切，甚至计划都已经开始后了一段时间，才开始进行这种转移视线，偏移火力的举动，如此一来，哪怕是各国反应过来，也来不及阻止。” 　　“伊恩，你打算做些什么吗？” 　　“不，就如你说的，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就算有人要阻拦那件我们都不知道的大事，那也不应该是我们。” 　　伊恩摇摇头，他只是沉声道：“只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吧？在我的前世记忆中，当米卡埃尔成为第五能级，回帝国反叛阿克塞尔——那便是阿克塞尔谋算了整个泰拉所有大势力后，也没办法排除掉的威胁。” 　　“他自己的儿子。” 　　“米卡埃尔才是那个真正能阻止阿克塞尔的人，虽然在那条时间线中，他战败了，但帝国也收缩，直到后续的‘大分裂时代’。” 　　说到这里，伊恩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地图：“飞焰地两大血系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临界点，七城联盟也是如此。远岸岛本质上分成了本岛人和新大陆人，他们的分裂理所当然。” 　　“帝国的分裂是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沉寂后，大皇子和大皇女之间的争斗，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势力独立。苍天王庭亦是分裂，而迦南摩尔现在还没有弥合十王血间的矛盾，甚至改造计划都有两种，他们的分裂理所当然。” 　　“有意思，有两位第五能级，亦或是有可能有两位第五能级的势力全部分裂……这究竟是大事件开始的‘前兆’，亦或是某个大事件的‘结果’？”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统一泰拉的窗口期 　　家庭、部落、城邦与国家的建立，源自于个体的弱小与局限。 　　因为无法一个人孕育后代，因为无法一个人在荒野生存，因为无法一个人对抗自然，因为无法一个人在这乱世中存续。 　　因为一个人，无法办到许多事情，故而人们联合，缔造出了一个更加庞大完整，更加强大有力的集体。 　　正如亿万年前，单细胞生命逐渐朝着多细胞生物演化那般，因为集体比个体更加适应这个愈发复杂崭新的时代，故而推崇联合行动，并非单打独斗。 　　但是，物极必反。 　　因为人类的分工联合，集体创造出了越来越多精深的技术，这些技术每一个都是个体一个人一辈子学都学不完，更别说创造创新的，是只有集体联合才能创造出的成果。 　　可这些技术，却让个体越来越不需要集体也能独自生存。 　　最开始，或许还是需要依赖社会的。比如说各种电器需要电，比如说各种先进的仪器损坏率很高，需要时常检修修补。 　　这个时候，虽然技术为人们带来了便利，但也将人们牢牢地绑死在了文明与社会之上，即便穿着举世无敌的超级战甲，住着全自动服务的高等住房，也需要一个专业团队检修，时不时来几个工程师维护。 　　谁也不能离开谁，谁都不是孤岛。 　　不过…… 　　过去的人们，需要宗族势力互相帮助，才能在封建时代生存下去，古人的同乡会甚至只要出生在同一个地方就能互相信任引为臂助，但这也是因为那时的环境艰险，一个人寸步难行。 　　可是现代社会中，宗族与同乡会却已经很少见了，这就是技术，道德和秩序的进步，让人不需要宗族等臂助也能在社会中存续。 　　虽然有还是有帮助，甚至帮助不小，可没有的话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自由生活，很自在。 　　为了自由，人们愿意付出许多代价。为了独立，人们甚至可以放弃相当部分的优势和好处。 　　故而，如果有朝一日，宗族和同乡会等东西再次出现，那大概率是一个人难以活下去的时代，而不是联合起来可以过的好的时代。 　　所以，在这基础上。 　　如果技术继续进步呢？ 　　如果所有的造物都能从周围的自然环境中获得能量，无需专门的发电站去提供；如果所有的造物都能利用自然界中的资源自我维修迭代，无需专业人员的检修；如果所有的造物都简单易懂，自带各种操作手册教导学习…… 　　到了那时，‘个体’或许就不需要‘集体’了吧。 　　弱小的个体，奉献出了自我的自由，牺牲了自己的梦想与独立，创造出了强大的集体。 　　强大的集体，吞噬了无数个体的梦想与时光，将无数个体的聪明才智融汇燃烧，最终创造出了终极的技术。 　　而这造物，反过来可以让弱小的个体变得强大，可以重新得到自由。 　　得到梦想。 　　得到独立。 　　得到自我独一无二的，可以自我实现的‘可能性’。 　　而这究极的技术，它的名字在宇宙星河的无数文明中有着不一样的名字，甚至其中有些并非是集体文明，而是统一意志文明，是虫群，智械与独立超级个体……但是究其本质，那无数个名字与称谓，都是一回事。 　　它被称呼为‘升华之道’。 　　是一切循环与轮回的最终结果，是超越了集体和个体，所有自由，梦想与独立集合的伟大结晶。 　　此刻，伊恩凝视着自己眼前的泰拉地图。 　　最初的升华之道，在以太宇宙中，是由星神开创的。 　　作为‘光生命’的星神，天生就是集体，也是超级个体，祂们是近乎于完美的生物，是那时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种族。 　　因为祂们的意志，整个宇宙中诞生了无数生命，虽然这些生命对于永恒的祂们来说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蚍蜉，但祂们仍然爱着这些微渺的存在，并满怀希望地为他们指引出了一条道路。 　　那条道路，便是升华之道的前身，它的意义就是让其他生命成为星神，伊恩身上的‘星神之礼’就是那条道路最核心的结晶。而无处不在的大以太环流和灵能等等事物都是其补充。 　　但是，不同的生命和文明，有着不同的价值观，意识形态和生命形态，一样的升华之道，并不能完美适配所有文明，所以星神选择在不同的文明中筛选‘先驱者’，给予他们星神之礼，由这些被承认的‘未来星神’，与他们的同胞一同开拓前路，自己创造出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升华之道。 　　这条升华之道，需要的是一个伟大的文明，数千万甚至数亿数十亿衣食无忧的高等受教育人士；它需要一个物理生物化学数学哲学等学科全面发展，没有任何偏科的技术树；它需要一个全民有着崇高道德，不会因为个体力量就浮现出‘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社会环境；它还需要走向星空的技术，无垠星河的资源，求索前方的好奇心，以及许多许多人类能想象不能想象的苛刻条件。 　　它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一个所有人都能得到自由与独立，互相尊重，可以实现自己梦想与渴望的未来。 　　一个先行者等待后来者的世界，一个永远有开拓者和远方的宇宙，一个无限的‘可能性’。 　　如果，一切真的能如星神所想的话，这是一个极其完满的结局。 　　一个足以被‘温柔’和‘伟大’形容的天堂。 　　可凡事皆有意外。 　　如果说，一个还没有完善的技术树的文明，一个还没有崇高道德的社会，一群心中还满怀有自私，却没有无垠远方去探索，没有无限资源去消耗的人们……得到了这可以让人超越集体的究极的技术呢？ 　　地狱就由此诞生了。 　　就如同现在的泰拉这样。 　　崩坏的后启示录文明，源自星神的终极技术，诸多星际文明火种的技术……这些要素融合在一起，缔造的便是一个怪异的世界。 　　实际上，伊恩很清楚，如今的泰拉，已经做的非常不错了。 　　现在的泰拉，还称不上地狱，最多就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封建工业化文明。 　　即便是‘最后的回声’和‘怀光大群’都叹息过前纪元文明的终结，而现在的泰拉人道德和技术都远远比不上前纪元文明的泰拉人，但最少最少，因为前纪元文明的遗泽，还有人们心中隐约对崇高的向往，第五能级们并没有将整个世界化作弱肉强食的猎场，肆意游玩的‘乐园’，而是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国家，一个又一个‘集体’，去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甚至，不同的第五能级也联合，他们通力合作，互相分工，以超越了集体的个体之身份，再一次联合成‘集体’，只是为了走向更远的未来。 　　他们在尝试联手，创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 　　但是，正如同前纪元文明的崇高道德因为物质条件而逐渐衰退那样。 　　随着时间流逝，顶座们的道也渐行渐远。 　　现在泰拉的第五能级，在遗忘了他们先祖最初联合的决心与目标后，开始走向分裂。 　　“每一位第五能级，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心中的世界，对未来的思考与要求。” 　　喃喃自语，伊恩有些明白，为何大分裂时代会到来了：“因为从一开始，复数第五能级们能位于同一个势力，就是因为前纪元文明遗留下的‘遗产’。最初的第五能级都是可以互相付出生命去相信的朋友和同伴，一同对抗失落时代那无尽天灾。” 　　“但是，一千六百年过去了，第五能级的顶座之血一代代交付于后人之手，更替了血脉，换了主人，梦想与信念被遗忘，力量催化而出的欲望开始膨胀。” 　　“说一不二。不容置喙。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在这愈发安逸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为其他大势力有着复数第五能级，以至于自己也要维持第五能级的数量不得不联手，或许许多大势力早就要瓦解了。” 　　就如同飞焰地和七城联盟。 　　如果不是有着三位第五能级的帝国就在旁边，涅玛萨斯和阿巴萨罗姆两大血脉根本不可能联手，而七城联盟也早就真的分裂成了七个城，各过各的去了。 　　也是因为帝国，所以苍天王庭再怎么内斗，派系纷乱，狼血们还是汇聚在一处，魔兽和人类都一同协力。 　　而帝国之所以能如此庞大，也并非是因为它先进，而是因为它原始的恰到好处——它是绝对君主制，是第五能级执掌一切的权力模式，皇室掌握有第一军团长的传承命脉，还得到了第五能级魔兽的效忠，所以才能不分裂。 　　只要有帝国这个靶子在这里，泰拉的其他大势力就必须要联合起来，对抗帝国的威压。 　　“帝国的分裂……” 　　此刻，依森嘉德也想明白了这点，他抬起手，抚摸着地图上帝都所在的位置，他若有所思道：“当凝聚力最强的帝国也无法维持复数第五能级强者的联合，分裂成两派内斗后，其他势力还有什么理由要联合在一起呢？” 　　“联手去征服其他势力？只要有第五能级，势力就几乎不可能被征服，只有帝国拥有四位第五能级的潜力，可以凭人数去强行镇压。” 　　“而除却帝国外的各大势力矛盾本就极深，他们第五能级地位的平等反而是一种不适应时代的纷争源头，还不如帝国这边皇室掌握一切权利，把持传承命脉，比其他第五能级更高，接受他们效忠的原始做派。” 　　“原来如此，大分裂时代可能的确是某种大事件的前兆，但更多的，却是‘帝国分崩离析’的结果。” 　　而这样的结果……很可能会缔造出地狱。 　　伊恩和依森嘉德都沉默了一会。 　　即便是貌合神离的第五能级组合，归根结底也需要互相妥协，保持一个表面上的体面，可单独的第五能级，外面还没有足以威胁他们存续的强大外敌，那么文明究竟会滑坡到什么地步，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远岸岛那样团结一致的情况，是被大陆第五能级强者联手挡在海外，生活环境极端恶劣的结果，是例外中的例外。 　　真正没有任何需求的第五能级，最好的例子，其实是索林大公。 　　杀掉自己公国内所有人，将其化作魂灵素材的亡君。 　　“人人都是索林大公，那泰拉还是早点毁灭吧。” 　　即便伊恩知道，索林大公某种意义上也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子民不受帝国和飞焰地战火的侵扰，但他还是吐槽道：“一个个强大的独行之兽在这片土地上肆虐，没条银河系悬臂真不够他们祸祸的，话说回来，泰拉的第五能级真的太多，而地方太小了，环世界计划势在必行。” 　　“别的不说，第五能级真的得隔远点，不然的话，大分裂时代还是好的，我就怕来个大末日时代，第五能级乱战，随便来个超级强者吼一声就能吼死十几亿人，亡君材料都做不成。” 　　“但这就是大势所趋。” 　　依森嘉德眉头紧皱，他顺着伊恩的思路推演了好久，最终得出的结果却令人感到不妙：“我们所处的时代正在历史关键当口——前纪元文明和失落纪元的影响已经逐渐消退，各大绵延千年的超级势力内部出现裂痕，而人们的生活……其实是越过越好的。” 　　“随着各大势力不断拾起前面纪元文明的技术，自己也独立开发了不少新技术，人们的生存压力减小，所以独立欲望也开始与日俱增。” 　　“这个时候，要不出现一位绝世强者，将泰拉统一，变成类似前纪元文明那样的统一联邦，给予‘所有人的自由’，要不就是每个第五能级强者各自统领一方，实现‘强者的自由’。” 　　“这是关键窗口期，也是最后的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时间点，哪怕未来人类还有机会，最起码也得是几百年后了。” 　　虽然说，有很多人认为，有些事情，没有牛顿也有马顿，没有某个大科学家也有其他科学家能提出同样的理论，没有任何人是必须的。 　　不算错。 　　但倘若将其认为是某种真理，并认为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情况都是如此，那么这种认知便是愚蠢且片面的。 　　这个世界可能并没有命中注定的英雄，但却有着‘时势创造的英雄’。 　　很多时候，时代的变革，技术的发展是有窗口期的，错过就会慢一步，然后就是步步慢，被其他人超越并击败，直至最终彻底没有机会，文明消亡。 　　时间和窗口期，是不可再生，无法后悔和等待的珍稀资源，而符合条件，可以利用窗口期的人数也没有想象的多。 　　那些认为‘没有A也有B’的人，总是忽视这一点，特定的条件下，有些人在他们的那个时代，那个关键的时间段，就是独一无二的。 　　错过了统一的时势，可能一片地区就注定统一不了，只能分裂成数十个国家不断内斗，等待千百年后的又一次机遇。 　　甚至，在文明消亡前，再也没有了。 　　泰拉也是这样。 　　“幸亏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伊恩微微点头，认同了依森嘉德的推演：“各大势力的分裂，反而方便我未来的计划，甚至可以说，我反而要推进各大势力的分裂。” 　　“这固然会造成莫大动荡，许多人会在战火中死去……但不这么做，泰拉就无法统一。” 　　如此说着，伊恩眸子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这一次，战争并非是他发起，他反倒是将要终结战争之人。 　　而他从不忌讳牺牲，无论是牺牲自己还是他人，他也坚信，自己走的路是可以通向最远的道路，更不用说，倘若泰拉之心不断壮大，很多时候的死亡也并非是最终的结局。 　　要知道，奥法道途可是能开发出‘鬼修灵修’这种道路的。 　　“是的。”依森嘉德叹了口气，他心肠比伊恩要软，想到未来的战乱总是不忍，所以他只能道：“先发展吧，我们必须要在一切开始前做好一切准备。” 　　伊恩也轻声叹息。 　　先知预见到了一切的战火，一切的苦难和灾祸。他能清晰地看见未来的走向，知晓许多人终末的结局，却难以将其改变扭转。 　　但却并非不可能。 　　“顺应大势，不过是宿命的奴隶。” 　　抬起修长的手指，白发的青年轻轻点在帝都的方向，然后依次划过迦南摩尔，飞焰地，学识之都和远岸岛，直到这片地图之外，那并没有被绘制进去的‘新大陆’。 　　先知的眸光明亮而清晰：“我要改造大势，令其为我所用，即便涛涛洪流澎湃，无法令命运的长河逆流，我也要令它拐向我要的支点，达成我的目标。” 　　“这便是宿命的支配者。” 　　“我要走的路。” 　　时光流转。 　　随着泰拉大陆的局势愈发怪异紧张，新大陆的对峙也逐渐步入最终阶段。 　　伊恩的琉璃之龙还沉睡在铁云山脉中，进行奥法道途和真龙一系的自我改造。 　　如今的铁云山脉，被一层异样的狂风包裹，这风并非是寻常的风雷，而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流向’，就像是时空被弯曲，引力被更易，流水不向下而是向上，风并非是流动而是坠下。 　　而南岭方面，伊恩与柯瑞兹恩的分魂，以及格拉维大师（主持眷族精灵的精灵生物炼金大师）一同来到了南海大迷宫，主持了红杉基地深处生态圈的维护和重建工作。 　　原本还有一些迟疑的格拉维大师在见到红杉基地深处那迥异于泰拉，却又无比完善的深海地下生态圈后，直接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行李和工作室搬到了迷宫深处。 　　他放话，哪怕是伊恩赶他走他也不走了，这种完美的生态园地无论是帝国还是迦南摩尔，最起码都能同时进行十几个超大规模的生物实验，他虽然有大师职称，但还是得和一群同僚争夺申请实验的机会。 　　而现在，伊恩手下就他一个生物炼金大师，整个红杉基地的生态圈全都交给他，哪怕需要维护很麻烦，那也是幸福的烦恼。 　　至于柯瑞兹恩的分魂……他基本把自己变成了泰拉之心的资料库，一个可以辅助，教导泰拉之心学会更多思维模式的‘模型’。 　　【泰拉之心的思维模式源自于你，对吧？虽然很稳定，且被灵魂钢印锁定了情感和所有自私，但一个人工智能只有一种思维模式，注定会被卡住】 　　分魂如此对伊恩道：【多种视角，多种思维方式，才能避免思路被卡主——我通过银天之门创造出了许多种不同的‘自己’，来自平行世界的我的思维方式与我迥异，却和我有同样的共识，我这个分魂和本体相比就更加亲善和蔼，没那么癫狂（听到这里时伊恩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在很多事情上，也能想到比本体更加合适的处理方法】 　　【你的指引之星能联络不同平行时空的自己，打破知见障对你而言并不困难，我的建议是，让泰拉之心中多几种思维模型，这样可以让祂处理事情更加快速且公正，自我演化的速度也能更快】 　　伊恩认为分魂说的很对，但因为伊恩自己本人的原因，他的确不太敢随便把自己平行时空道途的‘思维模式’引入泰拉之心。 　　虫群伊恩，灵灾伊恩，熄星伊恩，还有那些幻影中的灭世伊恩，征服者伊恩，碎星伊恩…… 　　哇，引入这些癫子真的不是搞自己吗？他人见人爱，与人为善的奥法先知伊恩坚决要与这些怪胎划清界限，即便是要汲取思维模式，也必须要精挑细选，加以改造！ 　　【你不会觉得你不极端吧？】 　　对此，分魂嗤笑道：【而且，有些时候，就是需要极端才能扩宽思维模式，相信我，现在的你才是极端的集大成者，所以才反而表现的有点正常】 　　撇开这个不谈，对于南海大迷宫的开发，很快就有了收获。 　　而第一个出成果的，并非是其他东西，而是‘诱霜蛾’。 　　这种前纪元文明开发的，和结晶龙属于同一时代产物的生物兵器，虽然不像是结晶龙那样出现了返祖突变体，而是顺应自然演化成了一种集群魔兽，但这也是一种好处。 　　别的不说，诱霜蛾的数量，可以制造出对应的魔药，大批量提供给银峰领。 　　作为能飞行，掌握冰霜和水，再生能力很强，还有一定精神控制和寄生能力的诱霜蛾，其实是非常优质的士兵魔药，即便不是血脉，诱霜蛾还能作为‘水系’‘虫系’真形的材料。 　　更关键的是，始祖诱霜蛾和结晶龙成为了冰霜妖精巢穴的原型，多年来的潜移默化互相影响，诱霜蛾的一部分材料，也能作为妖精血脉的材料！更加符合妖精大扑棱蛾子的刻板印象！ 　　“这就是一个小型阿特兰巨城。” 　　格拉维大师如此表示：“给我十年时间，我就能把这地方制造成一个可以源源不断出产各种魔兽材料的完善生态园地——时间是有点久，但你的奥法道途本来就不需要多少魔药材料，就算需要也只是辅助，我觉得你应该等得起。” 　　“而且，诱霜蛾的数量很多，我估计，一两年内，我就能搞清楚诱霜蛾的标准源质模型。” 　　所谓的标准源质模型，就是忽略了所有生物本身的突变和个体要素，可以适应所有人的源质图谱。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奥卡姆剃刀定律，剃掉所有多余部分的基础源质模型。 　　这种模型，是新魔药开发的基础，新的配方再怎么调配，也一定要符合基础模型。 　　这些对于之前的升华之道来说，只是专业研究的一部分，知道的人很少，但对于奥法道途来说，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自己凝聚升华器官，就需要标准源质模型去对应，这样才能保证人人都可以修，人人修出来的结果大致一样。 　　“有意思。” 　　对此，伊恩的思索令格拉维大师和分魂都为之侧目：“既然如此，那人类有基础模型吗？灵魂呢？人类的灵魂也有基础模型吗？” 　　【当然有】 　　对此，精通灵能的分魂谨慎地回答道：【同一族群的灵魂模型的确有共同之处，索林那家伙的亡君目前来看，就是利用了这点】 　　【但那只是最粗浅的利用，灵魂的奥秘很多，人造灵魂技术之前，灵魂太过稀少，研究成果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伊恩微微点头，他若有所思道：“亡君，冥想法，灵魂钢印，人工智能……看来，这些都是和‘灵魂基础模型’有关的技术啊。” 　　“灵魂也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只要想要改造，就能和现在的人类改造肉身一样将其改造……” 　　在分魂和格拉维大师警惕的目光中，伊恩露出微笑，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头。 　　他的灵魂跨越半个星球，来到了新大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岸岛的远征军团终于有了大动作。 　　包括各大兽国的精锐，他们一同开始朝着新大陆中央的‘结晶圣地’进军。 ###第三百六十四章 怎么哪里都有飞焰地 　　六十年前。 　　泰拉716年，冬。 　　在与格丽德·萨尔多竞争失败，没能成为苍星继承者后，优兰·阿瓦瑞提亚不愿意作为失败者留在远岸岛，成为格丽德的副手，而是选择率领一支远航船队前往新大陆。 　　他接手那破破烂烂的新大陆定居地，成为第一位主动前往新大陆的定居地总督。 　　这个时候，优兰已经快三十岁，他前不久突破至第三能级巅峰，只要成为苍星继承者，他很快就能抵达第四能级，成为泰拉大陆上最有权力，站在山巅的那群人。 　　可以说，优兰距离成为左右泰拉大陆的存在，只差一步。 　　但他最终失败了。 　　这并非是因为他不优秀。 　　甚至可以说，在升华技艺和炼金术方面，优兰比那时的格丽德更加优越。 　　他的血脉‘穹尘木’是一种罕见的古生魔植，由最平凡的‘浮尘木’升华而来，而发明了‘血脉升华技术’，可以将一部分‘普通魔兽（植）’血脉升华为‘古生魔兽（植）’血脉的研究团队主管就是他。 　　在那时，年轻且已经是生物炼金术大师的优兰就察觉，泰拉大陆上的许多魔兽，其体内的潜力远超它们自己甚至人类的想象。 　　有许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魔兽魔植，只要符合特定的条件，便可以通过一些材料培育转换为强大到难以置信的‘特殊’个体。 　　而这种特殊个体，在新大陆数量居然不少。 　　这也是为何远岸岛从新大陆得到的魔兽素材与一部分升华材料，有些时候显得比泰拉的材料更加优越的原因。 　　但，除却研究方面的兴趣，优兰并不关注新大陆。 　　他是坚定的主战派，是静谧海霸权的支持者，对于飞焰地和七城联盟，他的态度一向是坚定的‘对抗’。 　　他要用刀与剑，为远岸岛争夺静谧海的利益，夺取远岸岛人渴望的土地。 　　当然，只是针对南方。至于北方佛尔斯特堡垒诸国和森林萨满？要知道那片地方可是黑暗山脉和永霜群森，泰拉大陆上，三位没有任何所属的魔兽与异形第五能级就在那里。 　　远岸岛人也不傻，那些怪物在的地方可比自家地下的地幔柱危险多了，狗都不去。 　　优兰这种鹰派并不少见，如若依照往年情况，下一代苍星肯定就是他。 　　但在选拔的过程中，远岸岛与七城联盟爆发了静谧海大海战。 　　没有人赢。所有人都输了。 　　远岸岛放弃了内陆计划，全面收缩，优兰这位仍然坚持主战的候选人就这样败在了硬实力之外的场外因素，坚持平稳发展理念的格丽德成为了苍星继承者。 　　于是他便离开。 　　那时，优兰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即便来到新大陆，他仍然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要为远岸岛开拓全新家园，什么魔兽什么恶劣环境，都将会成为他的实验材料。优兰认为，靠着自己的天赋与能力，他是可以办到这点的，毕竟过去的每一位新大陆总督本质都是政治斗争后流放的失败者，而他虽然也是失败者，但没有人认为他能力不足。 　　可是现实给了他一个耳光。 　　新大陆这鬼地方，是真的穷啊。 　　准确地说，不能算是穷。新大陆的矿产资源和远岸岛本土差不多丰富，持续不断的地质运动让许多矿层裸露在地表，而特殊的亚空间环境与灵能场域更是缔造出了类似于浮空山脉，冰光悬崖，永蚀暗沼这样有着特殊升华资源产出的资源点。 　　但这地方的生态太脆弱了。 　　新大陆有许多智慧魔兽，这些智慧魔兽建国后，便占据了新大陆生态圈最稳定的几个地域，留给人类的，是一片堪称荒芜的废土。 　　在这片土地上，甚至没有足够多的泥土来种植作物，因为矿物碎屑涌入海中，晨曦港周边每年有三个月会爆发夜光藻，红藻之类的生物灾害，其他时间也没几条鱼能捕捞。 　　即便是生物炼金大师，优兰也大感头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虽然可以尝试创造出可以承受极端环境的生物亚种，但尝试的过程最起码也得有个实验室吧？但新大陆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一群几乎和游猎时代差不多的，被流放的犯人后裔，以及一群早就忘记先祖开拓者精神的官员。 　　魔兽肆虐，缺乏资源，需要频繁战斗，却没有任何补充……每一任新大陆总督都认为呆在这里算是变相自杀，优兰也不例外。 　　但那时，他的倔脾气上来了——这该死的新大陆魔兽和生态，难不成还真的有远岸岛在泰拉的敌人厉害？他既然能坚持与七城联盟和飞焰地，帝国等势力对抗，自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人，他既然没办法成为苍星去和泰拉诸强争霸，那就在新大陆成为霸主！ 　　他是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这一做，便是六十年。 　　六十年的时间转眼即逝，飞焰地和帝国打完了大漠战争，帝国的黑太阳与不动坚城都销声匿迹，苍天王庭换了一位可汗，迦南摩尔爆发了三次内乱，延疆甚至换了一个首都。 　　优兰成功了吗？ 　　没有。 　　新大陆仍然是魔兽为主，人类的探索队仍然无法走遍新大陆全境，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仍然有数之不尽的未解之谜，优兰自己的修行也被拖累了，六十年的时间，他甚至还没有抵达第四能级巅峰。 　　但是，优兰也没有失败。每年秋天，晨曦港周边被金色的麦田包围，周围的海域中也多出了几十片半封闭式的海鱼池，凭借潮汐能和地热，新大陆的远岸岛人再也没有缺过资源，冬日有暖气，夏日有风扇。 　　而新大陆，在远岸岛本土眼中，也不再是一处荒芜的流放地，是他们最后最无可奈何的退路，而是需要严肃正视的未来，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期待的希望。 　　这一切都拜优兰六十年来的奋斗所赐。 　　当年那个满怀雄心壮志与满心不平之气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头发花白，容貌枯槁的老者，他培育出了新大陆的岩麦，铁骨鱼和苔菇，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都有能源用，都能安居乐业。说实话，如果优兰想的话，他完全可以在远岸岛没有太过关注新大陆的那段时间断绝与远岸岛的联系，自己一个人当王，成为一个独立势力的首领。 　　可那真的是他的梦想吗？ 　　当晨曦城主，远岸岛驻新大陆总督再一次站在港口的高塔，向新大陆的悠远中央眺望时，准会回想起六十年前自己刚刚来到晨曦港的那个下午。 　　“我本想证明，哈莱泽导师不选择我而是选择格丽德这点是错误的，我要做的并不仅仅是为远岸岛创造一个优越的开拓地，还要证明我的能力胜过格丽德，我才能代表远岸岛的未来。” 　　“而现在，新大陆真的成为了远岸岛的未来，格丽德代表苍星亲自对我表示感谢，并宣布如果我愿意，新大陆上的第一座大型城市将以我的名字命名。” 　　“而我也见到了苍星这数十年来维护远岸岛的秩序，一点一点将濒临崩溃的故乡重新恢复元气。” 　　“哈莱泽导师或许并没有错，而我也证明了自己。” 　　“而现在，距离我的梦想达成，还差最后一个任务。” 　　现在。 　　泰拉776年，春。 　　一支精锐的军队正在新大陆无垠的平原上前行。 　　这支军队人数不多，但人人驾驶铠装，即便有些人员没有驾驶铠装，却也有外骨骼装甲穿戴。 　　一支支不同的铠装队伍，有空有陆，有远有近，搭配轻重不同的火力，驾驶员各自有专精的技术和能力。他们搭配默契，配合完美，多年来在眠梦仪的梦中教导下，这支军队的所有成员早就应对了所有他们知道的敌人，度过了所有复杂坎坷的地形，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就连噩梦都能超越的铁军。 　　银黑交杂的金属灰影以整齐划一的姿态横穿山野与丘陵，渡过沼泽与平原，他们一路行进，消灭了所有拦路的魔兽，推平了所有巢穴，留下了一条简陋的，通向大陆中央的道路，所过之地，魔兽皆瑟瑟发抖，没有任何生物敢于上前阻拦。 　　优兰·阿瓦瑞提亚目光迷朦地注视着前方，他的以太武装‘胧叶’化作一个平台，托举着他站立在军势的中央。 　　他并不在乎这支从远岸岛本土精挑细选的破噩铁军如何流畅地碾压一路上的所有魔兽和阻碍，这位因为常年战斗，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的第四能级升华者此刻回忆的，却是自己六十年来中记住的那一个个普通人。 　　累死了三代人，才终于在前丘开出一片田地的农夫一家。 　　为了探出优良的海域，安全绳断裂后神秘消失在海中的学生。 　　因为丈夫和孩子都被魔兽吃掉，一辈子都在追猎恶兽，最终也被新大陆吞噬的女猎人。 　　被亚空间天灾袭击，渺无音讯的三号探索队。 　　还有…… 　　死在这片土地上的远岸岛人，数量实在是太多，就连他也在兽国的几次试探甚至是几次直接袭击中差点身亡。 　　每一次晨曦港想要扩大势力范围，朝着大陆中心进发，都将引来兽王的猛袭。 　　而现在呢？ 　　晨曦港中，因为生活太过优越，那些奋斗了一生的开拓者后裔们正在花天酒地，开设起了赌场与歌剧院，他们用地热能源制造温泉，在海岸开设沙滩度假地，令不少远岸岛的高层也闻名而来，来此休假。 　　原本人人励精图治，奋勇劳动的远岸岛人，在得到了安逸的土地后，也迅速变得和大陆上的其他人一样了。 　　甚至，因为在梦中已经享受过许多，所以他们反而比其他势力的人更加懂得如何享受。 　　他是对的。人类就是这种愚蠢的生物，一旦没有战争就会迅速变得懒惰且退化，他就是清楚这点，知晓远岸岛那恐怖的凝聚力和人员素质，全部都是因为恶劣的环境与战争而存在，所以他才会坚持战斗。 　　他将晨曦港建造的太好，反而让人们失去了动力。 　　但他是对的。 　　因为，这也是一种战争。 　　优兰·阿瓦瑞提亚和六十年前一样，他还是那个最坚定最极端的主战派，还是那个狂热的好战者。 　　他要的是征服——征服这片新大陆！ 　　只是这一次，他的武器将不是刀剑，而是技术，耕种，培育与养殖。 　　让原本蛮荒，充满危险与恐怖野兽的新大陆，变成人类休养生息的乐土和度假胜地，这难道不就是一种最本质的征服吗？ 　　享乐？享乐又有什么错，对于开拓者来说，这就是他们战争的战果！ 　　不过，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这场战役，还未竟全功，甚至可以说只是刚刚开始。 　　优兰仅仅是建设了新大陆东海岸的一片区域，就花费了他大半的人生，如果没有其他人的支持，只靠自己，他终其一生恐怕也无法彻底征服新大陆。 　　但他有。 　　而这一次，远岸岛的优兰总督，终于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武器。 　　【泰拉的种子】 　　六十年的探索，让优兰知晓了这片大地的许多密辛，他明白了，为何魔兽会联手阻止他探索新大陆的中央，即便那里只是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命的死地。 　　因为，在那片一望无际的琉璃水晶平原，新大陆的中央深处，有着‘天梯的端口’。 　　一千六百年前的天坠之灾，摧毁了泰拉星球上的绝大部分固有地形，除却泰拉本土被守护下来外，其他大陆全部都沉没。 　　理论上，就算是泰拉也将会在剧烈的地质运动中沉没，但因为某些他这个第四能级也不能知道的信息，泰拉被保存了下来。但那却并非是唯一的原因，前纪元文明的‘天梯’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它们稳固了大地，调整地幔的流向，恢复了破损的大气，将海洋洋流也梳理流畅……这贯穿了整个星球甚至是虚境的无形巨构，其最重要的操控端口，就有一部分被凝固在了新大陆的中央。 　　而在那里，还有一些更加神秘，更加重要的东西，那片被超高温塑造而出的无尽水晶平原就是证明，新大陆异常的源质活动和灵能场域变化就是证明。 　　不过，优兰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想要的，仅仅是【天梯】那可以重塑生态的伟力。 　　早就在十几年前，优兰就已经知晓天梯的力量，但他却无法启动。一是没有权限，二是天梯需要一份基础模型，以此为基础去改造世界。新大陆的生态之所以如此孱弱，正是因为天梯因为天坠之灾失常的结果，不然的话，别说一千多年，只需要一百年时间，新大陆就会变成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发的绿色大地。 　　所以，他们才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泰拉之龙如今的遗骨所在，并得到了泰拉之龙那足以全面重启天梯系统的权限，并让天梯以‘前纪元泰拉生态’为目标，去重塑这片大地。 　　这就是他最后的任务。 　　“这就是结晶圣地吗？” 　　当铁军抵达结晶平原边缘时，优兰的副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片焕发着无数色彩，璀璨炫目的大地，他不禁感慨道：“难怪会被冠以圣地之名，这地方就连源质浓度都比一般区域要高许多，再加上这绚丽的景色，被当做天国圣地真不奇怪。” 　　“你如果见过陨石坠落地的话，就知道这种高热结晶区没什么神秘的。” 　　收回目光，优兰总督摇摇头，他平静道：“而且，这并不是真正的圣地，只是圣地门前的‘走廊’。” 　　“走廊？” 　　副官微微怔然，他是被优兰从远岸岛本土调过来的指挥官，并不像是优兰当初那样，曾与兽王交战，见过圣地的真容。 　　他只是疑惑地抬头仰望，并没有发现这片一望无际，没有任何凸起物的平原上有任何建筑：“难道说，圣地在亚空间中……” 　　“并不完全是，但也差不多。”优兰垂下眸光，他淡淡道：“而且，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准备阵势，敌人的攻击要来了。” 　　“遵命！” 　　副官在这方面没有任何迟疑，他们很清楚，当队伍抵达圣地边缘后，必然会迎来本地魔兽之王的打击…… 　　甚至是联手打击！ 　　话音刚落。 　　万里无云的天穹顶端，突然亮起了一道道浅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从大陆的西陆亮起，腾飞于空，撕开大气，转瞬间便划过一道长长的光影，朝着远岸岛的队伍坠下。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还处于行军状态的铁军便聚集在了一起，轻量化的铠装和外骨骼被保护在中间，而重型防御铠装连成一片，宛如山岳高塔，而他们肩上的虚空发生器立刻共鸣，在整个军势周边升起了一片浅蓝色的护盾。 　　然后，那些金色的影子便显露真形。 　　它们是一枚枚金色的灵能光团，正拖着长长的尾迹呼啸而来，绽放着耀眼的光芒，铠装观测镜头倒映着这源自于虚境的璀璨金色光辉，而一枚，两枚，最后八枚光团穿透大气，照亮了半片苍穹。 　　它们尖啸着落下，准确地砸落在了远岸岛军势的护盾上，浅蓝色的护盾如海般腾起巨大的波浪，而溢散的余波瞬间就将周围的大地融化蒸发，吹飞了足足十米深的岩层。 　　一时间，金红色的熔岩雾气化作了一道实体烈焰云柱，直冲云霄，而在剧烈的冲击波和光焰中，护盾虽然扭曲变形，就像是被孩童撕扯的塑料袋，但仍然坚韧地挡住了敌人的袭击。 　　“灵能记忆，模拟陨石，幻日虚母还是喜欢耍这种小把戏。” 　　优兰没有出手帮助军团挡住这次袭击，因为不需要，也是因为他需要应对更加强大的敌人。 　　冷哼一声，老人抬起手，周身连带自己以太武装中骤然涌出一团团狂风。 　　但如若细细观察，便可发现，这些风中蕴含有大量极其微小的‘浮尘’，这些浮尘本质上是他的血脉‘穹尘木’转换物质源质结构，制造出的一种实质化的‘气尘’。 　　穹尘木相较于浮尘木的不同地方在于，浮尘木制造的气尘只能作为一种无形的手去操控风，推动物质前进浮起，而穹尘木的操作却更加细微，甚至可以改变物质分子结构，令其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物理性质。 　　在优兰手中，气尘变化无穷，可以凝气为兵，也可转换分子结构变为药物激发生命力，既能汇聚周边能量，也能从最细微处侵蚀粉碎他人的护盾与升华技艺，堪称是学识越渊博，能力就越大的一种血脉真形。 　　而现在，他抬起手，无形的气尘便在半空中凝聚成了足以侵蚀亚空间的铭文阵列，半空中突然绽放出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缝，然后优兰伸手向前一推，裂缝破碎，隐藏在物质维度背后的虚境之门便开启，而隐藏在其中的大量虫影被迫飞出。 　　那正是早就隐藏在周边的虚源翼甲虫军队，它们一直都躲藏在亚空间迷宫中，刚才幻日虚母的袭击只是吸引目光的诱饵，只要优兰刚才没发现，那么这群虚境甲虫就会将周边的虚境结构破坏，直接将这片区域的破噩铁军放逐进亚空间迷宫中。 　　但优兰和幻日国打的交道实在是太多了，老人目光森然地凭空握拳，无形的气尘便化作漫天刀锋，尖啸着朝着虫群斩落，只听一阵连串的玻璃破碎脆响，漫天下起了一阵阵金色的金属雨，无数虚源翼甲虫身体破碎后的残片纷纷扬扬地落下。 　　但优兰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他看见，这些翼甲虫体内飞出了一颗颗金色的光点，而一股莫名的力量保护住了这些光点。 　　虚源翼甲虫的肉身是可以无限制造的，但灵魂却难以复原，他刚才只是摧毁了翼甲虫的肉身，而灵魂被幻日虚母的庇护灵能保护，没来得及磨灭。 　　【别太着急，优兰，只是试试你手下的成色罢了】 　　而就在此时，虚母的声音响起：【你们人类的确无愧于世界霸主，哪怕是你们远岸岛只是一个普通势力，仍然能拉出这么多的精锐。如果我的孩子们有你们的精锐这样强大，新大陆的局势便不会如此焦灼】 　　【哼，愚蠢的老虫子，你想的也太美了】 　　而就在远方的地下，大量紫黑色的千足具足虫从地面中涌出，它们的数量之多，宛如黑色的潮水，形成了一片起此彼伏的浪涛，在地面上迅速形成了阵势。 　　而大渊之主的声音响起：【优兰，你迟到了，你没办法独自开启圣地，也绕不过我们】 　　【既然如此，不如合力开启，然后接下来，谁能真的成功，就各凭本事！】 　　“一群老狐狸。” 　　而优兰心中冷笑，的确，正如大渊之主所说，单凭人类绝无可能开启圣地，必须要这些兽王手中的权限才能开启通向圣地的钥匙——但这些魔兽却没有天梯的权限，开启了也没用。 　　所以，在得到了泰拉之龙权限的这么半年来，远岸岛才没有贸然出手，免得到时候被魔兽占了便宜。 　　但，远岸岛也不是蠢的。 　　这么半年来，他们早就和与人类关系最好的阎海之主达成了同盟协议，而幻日与大渊同为陆地生态圈的宿敌，根本不可能联手，即便联手也配合不好，绝对不可能胜得过他与阎海的同盟。 　　只是……一种疑惑在优兰的心中升起。 　　——阎海呢？ 　　为什么阎海还没有到？ 　　与此同时。 　　原本打算跟随远岸岛军队前往结晶圣地的伊恩意志，此刻正在新大陆的沿海地区，看见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 　　双方中，一方正是一团绚烂多彩的怪异海洋，也就是阎海之主本体，而另一方则是人类的第四能级强者。 　　而这位第四能级的强者…… 　　“飞焰地？” 　　看了好一会热闹，总算是看出对方来历的伊恩奇道：“为什么这地方会出现飞焰地的第四能级强者？” 　　“不可能是远岸岛的援手……难不成，是新大陆本地魔兽请来的援军？” ###第三百六十五章 俘虏第四能级 　　伊恩是真没想到，自己都跑到新大陆来了，还能遇到飞焰地。 　　结晶龙的肉体正在蜕变，占据了新大陆伊恩绝大部分计算力，但伊恩还是分出一点自己位于泰拉的灵魂，以纯意识体形态去探查新大陆的情况。 　　并非是在物质世界移动，而是依靠暗云山脉核心处联通的‘亚空间网道’。 　　作为天坠飞船内部储存区域和运输管道，亚空间网道在新大陆成型的这千年来已经遍布了整个新大陆，新大陆内部的各种奇异亚空间迷宫以及各种珍稀的虚境灵质矿脉都是网道对现实的一种影响。 　　琉璃之龙躯体结茧沉睡的这段时间，伊恩的精神基本将整个新大陆都游荡了一遍，事到如今，他已经对新大陆的生态分布，矿脉分布和势力分布了如指掌，恐怕就连在本地住了一千多年的魔兽和远岸岛人都不如他了解这片大地。 　　无论是优兰的谋划，亦或是兽主们在自己巢穴中的思虑，全部都无法瞒过伊恩的眼睛。被他感知的一清二楚。 　　这就是星神之礼给伊恩的自信！ 　　不过，即便是有着星神之礼权限的伊恩，还是有些区域无法探明。 　　那便是位于新大陆亚空间网道核心处的一团空白。 　　这团空白，代表那片亚空间独立于网道而存在，位于虚境的最深处，没有相关的密令，即便是第五能级也难找到。 　　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类似于星神的保险柜。 　　这团被隐藏起来的空白空间，究竟是用来保存火种的静滞场，还隐藏了某种特殊奇物，譬如说永动机部分线索，都不得而知。 　　即便是伊恩也无法靠近，稍微贴近，就会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推回来。 　　感觉就是一种‘这种危险的机密，小孩子不要靠近啦’的态度。 　　毕竟星神之礼只是星神之礼，并不是星神本身，出于保护的目的，危险区域对未成年封锁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此，伊恩有些遗憾，但并不是很在乎。 　　毕竟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未成年就未成年，权限至少比胚胎和宠物强。 　　而伊恩推测，这亚空间网道核心处的空白，对应的正是新大陆中央的结晶圣地——也就是‘前纪元文明天梯’和‘天坠飞船遗骸’所在之地！ 　　这一切都相辅相成：天坠飞船碎片导致的巨大破坏，令天梯朝着此地汇聚，而天梯的汇聚影响了泰拉星球的地壳运动，继而缔造出了这一片以圣地为核心的新大陆。 　　而就在伊恩再一次来到‘空白空间’时，他感应到了亚空间的震动。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整个亚空间网道中弥散开来，如山岳般巍峨厚重，亦如大海般磅礴沉稳，威严不可侵犯。 　　它就像是整片大地和海洋活了过来，睁开了那古老而平静的眸子，审视所有位于新大陆的生命。 　　【要开始了吗？】 　　一直以来都在等待，伊恩的精神微动，便离开了亚空间，来到了现实世界。 　　朦胧的灵体远远眺望新大陆边缘处的晨曦港，在那里，有一支军队正在浩浩荡荡地前进。 　　最近这段时间，远岸岛的大船团抵达新大陆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展开行动，而是筹备物资，铺设阵地，加固港口防线，建设通向大陆中心的行军道路。 　　他们甚至将自己的战舰变形堆叠，将整个晨曦港变成了一个超巨型钢铁要塞，一个巨大无比，从新大陆上延伸而出的钢铁半岛。 　　而这钢铁半岛的中央，一座高达数千米的高塔屹立着，塔楼的顶端闪耀着苍色的光芒。 　　那是苍星的一丝神威，虽然格丽德不能真身前来，但她送出了自己的一道力量，作为底牌，保护住了远岸岛在新大陆唯一的阵地，这正是优兰除却和阎海结盟外的另一个底牌。 　　远岸岛已经做出决策，孤注一掷要开发新大陆，所以才没有任何冒进，而是将一切准备好后才开始行动。 　　而与此同时，不仅仅是远岸岛，新大陆上的三大兽国也都依次派出自己的军势，以不同的方向朝着新大陆的中央而去。 　　这段时间，凭借亚空间网道无处不在的观察能力，伊恩也搞明白了，为何其他第四能级魔兽选择沉睡，幻日阎海祂们反倒能建立兽国的原因。 　　因为这些兽国之主手中，有着一部分天坠飞船的权限。 　　或许是飞船中遗留的钥匙被这些魔兽得到，或许是祂们的确得到了一些天坠的遗产，自己从中找到了能开启部分飞船设施的方法。 　　总之，在其他第四能级魔兽只能选择沉睡，苏醒需要付出与火种中断联系的代价时，祂们可以自由地与自己的火种联通，选择是睡是醒。 　　只是，兽国手中的权限分裂，效用不大。如若三者合一，或许就能像是伊恩这样，借助亚空间网道遍观整个新大陆。 　　而位于新大陆中央的结晶圣地，不仅仅是天梯的所在，还是那横扫整个新大陆的强大能量波动的源头。 　　那能量波动，便是激活火种，令‘魔兽’被激活智慧，成为‘智慧种族’的源头。 　　伊恩认为，那大概率是星神用来激活火种生物血脉智慧的‘启动讯号’，正是因为新大陆有这个启动讯号，所以这片大地上的魔兽才是‘某某星人’‘智慧魔兽’，而不是泰拉大陆那边的‘无智魔兽’。 　　但这个讯号的觉醒太过随机，哪怕是在新大陆，也会有无法觉醒智慧的魔兽出现，这给智慧魔兽们的感觉，就像是人类千辛万苦生下孩子，结果孩子却是只会无意义嘶吼，和猿猴一样愚蠢的智障那样，令祂们感到恐惧。 　　而为了保证自己一族能彻底觉醒智慧，摆脱这种可能生出无脑婴儿的可能，三大兽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难怪兽国间互相敌对，感情也是争夺权限……而且，正因为有权限，所以兽国都有信心，无论人类要做什么，祂们都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 　　确定了这点后，伊恩反倒是不着急了，兽国的底牌倘若仅此而已，别说是胜过他，就连远岸岛手里的天梯权限都比不过。 　　但他也隐约察觉到了异常：除却阎海外，其他两大兽国似乎都送出了一部分力量远离了新大陆，避开了伊恩的观察。 　　这一支力量究竟去哪里了，伊恩原本并不知道。 　　但现在，随着阎海与飞焰地第四能级强者的战斗，一切都很清楚了。 　　这两个兽国中之一，居然把飞焰地的强者叫过来作为援军了！ 　　斑斓的彩色海洋如同梦一般在海天间流淌，祂同时掀起物理与灵能意义上的浪涛，沉浮之间，如真似幻的海啸风暴之声便回荡在怒潮之上。 　　阎海的本质，便是某个海洋星球中的‘集群生物’集体，它在发展出智慧时，‘身体’已经占据了那颗星球的全部海洋，而大陆也是一片荒芜，整个星球上没有任何其他生命，也没有任何智慧生物。 　　正因为如此，即便有智慧，它也懵懵懂懂，不懂何为自我，也不知何为宇宙，更不知知晓何为远方的星辰。 　　直到有一天，天上突然多了一颗‘会动的星星’。 　　并非是陨石，并非是彗星。 　　一艘异星文明的探索飞船，自遥远的天外而来，降落在这颗海洋星球上。 　　——你们是什么？ 　　——你们是谁？ 　　就连‘他们’这个概念都不知晓，平静了数千年的海洋，因为天上的星辰微微泛起波涛。 　　本能的好奇心萌发了。 　　知性的大海凭借强大无比的灵能读心了这些探索飞船上的科学家，它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了诸多人心中的幻影，并以模拟而出的幻影与那些科学家交流。 　　祂迅速学会了这些科学家的语言，学会了那些‘感情’与‘欲望’，祂就像是一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学习智慧生命的每一个优点，每一个缺点。 　　在把他们吓了个半死后，自觉之海便被确认为一种前所未有的灵能智慧生物，祂被那时的星际文明联盟邀请，成为了联盟的一员，很快就得到了诸多扶持技术，来到星空之中。 　　而祂们这种奇特，迥异于虫群和智械的集群生命形态，也为联盟提供了许多全新的生物技术灵感。 　　这便是‘知性之海’的起源。 　　但这一切都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如今连名字都已经失去的星系联盟很早就化作了宇宙中的飞灰，曾经经历过懵懂，学习并成就的知性之海也只剩下了一点在泰拉重生的种子，而这一次，它学习的对象并非是那些亲善友好的星际文明，而是新大陆血腥残酷的自然界生态。 　　智慧之海，如今已是阎海。 　　以风暴为怒咆，以浪潮为战吼，一道道蕴含着灵能光辉的水柱，交织成漫天斑斓的风暴，它们在空中飞舞时，在大气中烙印下宛如彩虹般的光纹。 　　这些虹光，哪怕仅仅是被余波影响，也将会让人心中泛起极悲，极怒，极喜与极痛的情绪，它对应着所有智慧生命精神本能中的缺陷，可以直接唤起人心中的‘心魔’，是隐藏在那浩荡浪潮下无处不在的攻势。 　　昔日用来与所有智慧生命精神联通，共享喜怒，分享好奇心与善意的灵能，如今如刀锋般撕裂众生的心灵防线，哪怕是心光体无比坚定，凝聚出了以太真身的第四能级强者，也难以正面对抗。 　　正如在这精神风暴与滔天巨浪中，与阎海交战的那位飞焰地强者。 　　他此刻周身被一圈铅灰色的光雾笼罩，神情痛苦，西克·涅玛萨斯此刻感觉到无比棘手：“该死，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第四能级魔兽，就算解决不掉，也能安全脱身……” 　　“但这个生物，为什么会这么多强大的灵能技艺？” 　　一般来说，除却在自己的优势领域，没有受过教育的第四能级魔兽是无法战胜有准备的第四能级人类的，因为魔兽没有武器装备，没有技巧和炼金术，就更别说药剂和各种传承的升华技艺技巧了。 　　虽然有些战斗本能，多年狩猎下的技巧，但怎么可能比得过人类千锤百炼的厮杀技艺！ 　　可事实就是，这头怪异的新大陆魔兽战斗技艺极其高超，其灵能运用之娴熟，甚至让西克都感觉到了恐惧，如果不是对方并不了解人类这种智慧生命的思维模式，西克感觉自己大概率会在几小时内被击破精神防线，不得不逃遁。 　　不过，好在他的血脉【无垠原虫】拥有极其强大的适应力，可以通过超高速新陈代谢，逐渐获取对一定敌人能力的免疫。 　　那些灰色的雾气正是他燃烧的鲜血，具备极强的抗精神干扰能力。 　　阎海虽然力量强横，技艺精湛，但终究还是缺少对付人类的数据，即便是好几次攻破了西克的精神防线，它也没办法真正地重创对方——它甚至不太清楚人类究竟害怕什么，故而原本占据的上风逐渐被夺回。 　　“得搞清楚飞焰地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见双方正在僵持，而飞焰地人甚至逐渐占据优势后，伊恩心中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帮帮阎海这本地魔兽一手。 　　不仅仅能打击飞焰地，说不定也能搞清楚和阎海联手的远岸岛人究竟有什么底牌。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开始行动——伊恩二话不说，徘徊在亚空间网道中的灵魂便直接朝着阎海飞去。 　　——大海，你的精神攻击搞错了，无论是强行让他回忆悲伤的情绪，亦或是痛苦折磨他的灵魂，都无法真正触动他内心的最深处！ 　　——想要击败对方？我来教你！ 　　感应到自己灵魂深处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阎海的意志微微一顿，却没有排斥——祂本能能感应到，这个正在和自己交流的灵魂并没有任何恶意，是发自真心地想要让自己赢。 　　既然如此，那就信他一回！ 　　没有任何犹豫，阎海的精神攻击方式顿时一变！它不再直接针对西克本人，而是针对西克的家庭，亲人与友人！ 　　——哪有什么第四能级强者西克·涅玛萨斯，只有一个久患疯病，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重度妄想症患者罢了！ 　　——你的孩子品学兼优，与人为善，却因为你这父亲的病被同学歧视，甚至霸凌，每日都强忍泪水回家希望父亲的病情好转，但每一次满怀希望的探望，结果都是无尽的失望。 　　——你的母亲深爱你，为了给你治病，甚至卖掉了家里的老房子和养老积蓄，但无论怎么治疗，你都越来越疯狂，甚至某天突然逃离医院来到大街，开始四处伤害行人，令等待爱儿恢复的老母亲崩溃。 　　——你的妻子……你的父亲……你的朋友…… 　　在伊恩勾连‘泰拉之心’的强大计算力加持阎海的心魔异能后，一种又一种可怖的幻象出现。 　　那并非是单纯的伤害，而是一种极致的欺骗。 　　须知，单纯的痛苦，折磨和悲伤，都无法击溃一位泰拉强者的心灵，因为他们自诞生开始，就存身于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 　　但，真正的悲剧，就是撕毁美好给他们看——给予他们一个充满美好的幻境世界，再将他们自己化作这个世界的所有痛苦的根源，并非是用自己的力量去伤害对方，而是让对方的自责，内疚和反思去伤害自己！ 　　破防了，亚克瞬间就完全破防了。 　　“分不清……哪边才是真的？！” 　　数十分钟后，硬吃了伊恩与阎海联手的强化版心魔狂潮接连不断的攻击，哪怕是第四能级强者也出现了一丝短暂的迷茫——他开始有点分不清幻境和现实的区别，因为内心的纠葛而痛苦地哀嚎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体内源自于第五能级顶座传承的血脉【无垠原虫】的力量仍在不断地蜕变，演化，生成出足以对抗心魔的精神屏障……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哀嚎的瞬间，阎海的意志便夹杂着斑斓的海水，将他的身体彻底吞没，侵入了他的七窍，涌入他的大脑。 　　疯狂的大海呢喃呓语，拒绝一切善意与希望，万物因此坠入地狱，陷入疯狂。 　　而通过泰拉之心加持的伊恩意志，也顺势涌入了西克的灵魂，成功读取了这位飞焰地第四能级强者的记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加速的结晶龙蜕变 　　被伊恩俘虏的飞焰地第四能级强者相当年轻。 　　西克·涅玛萨斯只有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就成为第四能级，显然是有点非同寻常的，再加上他的血脉【无垠原虫】乃是飞焰地两位第五能级强者之一‘蜕蛹者’，纯净大君萨瓦加的血脉，应当是涅玛萨斯血脉直系，其中可以说道说道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这也是伊恩为何没有与阎海联手，直接将其斩杀，而是费上一番劲，甚至特意引动泰拉之心的计算力将其俘虏的原因。 　　“反抗还挺激烈。” 　　伊恩一边安抚阎海，让这狂怒的集群生命不至于第一时间就将西克撕碎，又一边利用阎海残余的精神力量破开西克的灵魂防御，读取对方的记忆。 　　这一手来回利用，正是伊恩白嫖之道大成的体现，从头到尾，击败这位第四能级强者，伊恩只是给了一点意见和计算力，收获却极其丰厚。 　　首先，伊恩搞明白了飞焰地究竟是怎么掺和新大陆这趟浑水的。 　　西克·涅玛萨斯是萨瓦加·涅玛萨斯七十多个子女中的其中一个，也是七位觉醒了无垠原虫血脉的‘适格者’之一。 　　凭借过人的天赋和血脉的特殊，他在二十八岁就在纯净大君的倾力支持下抵达第三能级，在稳固了心光体后迅速服用魔药，成为了第四能级。 　　这强大的天赋让他就快要成为纯净大君的继承人，但奈何，由他负责的东部战线，也就是针对叛乱的大荒漠堡垒群，如今得到帝国支持的‘烈山地’的报复行动屡屡无功，甚至还让军队遭遇重创。 　　等到烈山地拼着倾家荡产，从帝国那边换到了一座浮空城后，西克负责的战线立刻就攻守逆转。 　　他虽然天赋过人，但战斗经验和指挥能力还是有所不足，在烈山地反攻时造成了军势溃败，涅玛萨斯的三支王选军团都差点被打没了编制。 　　如此重大的失误，如果西克不是纯净大君的子嗣，天赋又实在是不错，还是第四能级，换其他人，哪怕是不自裁谢罪，也会彻底绝了升华之路，从此为飞焰地做牛做马弥补损失，再也别想成为决策层了。 　　但飞焰地毕竟也不是地狱，纯净大君也不是魔鬼，作为父亲，萨瓦加·涅玛萨斯将一部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说既然是他分配的任务，那么东部战线的惨败也有他的一部分过错，不能全都怪在西克身上。 　　第五能级都下罪己诏了，西克就有了最后一次机会……他将带领一支精锐小队，与飞焰地神秘的魔兽盟友一齐，尝试在新大陆找到一份‘退路’的机会。 　　是的，退路。 　　在尝试进攻帝国却连连遇挫，比如说在某人掌控的南岭正儿八经地阵亡了一位第四能级大恶魔，又丢失了深渊之龙，掌控的恶魔技术更是被裁定为‘极危技术’后，飞焰地便明白，哪怕是他们真的能打下帝国西部行省，那也不过是暂时为帝国代管。 　　等到帝国回过神来，解决掉峻岭堡后，西北军团合流，搭配上烈山地，还有七城联盟的海上部队，被三线进攻的飞焰地绝对要吃大亏。 　　哪怕是第五能级出手，那也肯定要付出莫大的代价才能讲和。 　　到那时，至少百年内，等同于遭遇了一场天启危机的飞焰地都将彻底失去在大陆上发声的能力，就和如今的延疆这样，虽然有令人忌惮的底牌，但却没有争霸的人口与资源。 　　既然都预见到了要被打烂，那自然就要思考撤退的事情了……西克和他背后的飞焰地构装骑士已经在幻日国的北部海岸登陆，建设了一个营地。 　　“其他第四能级呢？”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有些惊奇，他询问西克：“新大陆的退路这么重要的事，就交给你这个戴罪立功之人？” 　　【我已经死了】 　　虽然还在努力挣扎，但精神防线被破坏，西克此刻无法撒谎，就和有问必答星人一样坦诚地说出了答案：【每一位第四能级都被敌国锁定追踪，一旦消失超过一段时间，就会有相应的动作。】 　　【而我在宣传中已经死于烈山地的突袭中，所以勉强能算是自由，进行这次机密行动】 　　【倘若我无法办成这项任务，那我就会真的死掉】 　　这点倒是符合伊恩的认知。第四能级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自由，全世界的第四能级本质上都在互相监视，无论失去了谁的动向，都会有对应的强者前去试探，甚至去制造极其恐怖的破坏。 　　这也是伊恩为何一直压着自己表面实力在第三能级左右的原因，假如升级到了第四能级，就像是马赫迪这个身份，如今基本就只能呆在圣山，一旦出动，最起码有一百双眼睛使用升华技艺灵能侦测等方法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可就太不自由了，很多事情都没法办。 　　不过，这也就是过去了……伊恩认为，很快就到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展示自己第四能级实力的时候了。 　　思维回到西克身上，伊恩察觉到，对方的血脉和精神还在剧烈挣扎，正在针对阎海的精神攻击急速产生各种特殊的蜕变和演化。 　　事到如今，他的思绪甚至已经恢复了一些清明，能察觉到正在阅读自己记忆，和自己交流的存在并非是那阎海，故而大惊失色：【你是谁？你不是本地的魔兽，这个灵魂频率……你是人类，而且还是很强的第四能级人类！】 　　【远岸岛没有你这样的灵魂，帝国也没有……你是鲸歌崖的使者？还是说，你是……】 　　“都不是。” 　　伊恩懒得对这个注定一死的俘虏隐藏什么，他的意志牵引着遥远时空彼端的‘妖精之躯’，无尽冰霜瞬间覆盖了周边方圆十几千米内的大海，伴随着连阎海也暂时平静下来的可怖威压，一只精致完美的凛霜妖精便从虚境中走出。 　　白色的长发，旋转十字星的妖精之翼，还有那宛如通向悠远彼方的青色双眸…… 　　【伊恩……伊恩·银峰？！】 　　西克看见了这冰妖精，在瞬间就认出了自己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作为飞焰地的第四能级，他对帝国有名的后起之秀，在二十岁左右就凭借妖精转化抵达了第三能级，甚至能展望第四能级的超级天才肯定非常了解。 　　但是现在……这他妈的叫二十岁？这他妈的叫第三能级？ 　　这明明在第四能级里面都算是强的了！他自忖无论是自己还是阎海，单对单面对妖精伊恩，胜败最多就是二八开，联手也是四六开。 　　怪物！ 　　在这瞬间，西克绝望了，因为他知道，知道了这件事的自己绝无可能活着回去：【你有什么事就问吧，不要将我的心光体和灵魂本质都粉碎就行……】 　　他苦笑着说道：【世人都说你的师兄马赫迪是年青一代第一人，未来第一位新生代第五能级……但现在来看，你或许并不逊色于你师兄，甚至还尤有胜之！】 　　“拍马屁也不能让你活着。” 　　伊恩挑起眉头，他没想到西克这么识数，居然在认出自己和自己的实力后没有半点抵抗，直接就摆烂等死了——但仔细想来，也不奇怪。 　　如今的西克在表面上已经是个死人，不在新大陆立功，这辈子都是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而这次新大陆阻击阎海的计划失败，他丧失了最后的复还身份归来的机会，而伊恩也绝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去。 　　再加上对方已经击破了自己的精神防线，很多机密自己不说，别人也能强行读心知道，不配合干什么？还不如走之前体面点。 　　“你是必死了，但如果表现好，你未必不能以另一种姿态活着。” 　　伊恩对于合作的人一向是是很大方的，他点了点头，允诺道：“我也不指望能从你这里得到有关于飞焰地最核心的机密，你还没有堕落到会背叛国家和自己父亲的地步……但我需要你配合我完成一些研究和实验，我会杀死你的身体，而灵魂……只是囚禁。” 　　西克没有回话，而是默认了这一切，他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去吧，阎海。” 　　搞定了西克后，妖精伊恩低下头，对正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活体大海微笑道：“你的盟友还在等待你，虽然我也搞不清楚远岸岛究竟允诺了你什么，但你能找回一点‘合作’的思维，就代表你未必永远是阎海。” 　　从星神之礼资料中知晓阎海来历的幼年星神轻声道：“去吧，远岸岛不是我的敌人……只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我想要做的更好。” 　　【……他们，想要让自然安定，让万物可以不再互相厮杀】 　　而一阵浪潮翻涌后，不再五彩斑斓，而化作冷静与阴沉的深蓝后，阎海用模糊不清，带着重重回声的波动回应着伊恩：【大海（我们），渴望宁静……大海，需要安宁】 　　【这是……大洋之母（阎海火种）……的愿望。大海办不到……】 　　自觉之海本质上是一面镜子，通过模仿其他智慧生命学习对待世间万物的态度。最初的自觉之海得到的是一个友善的星河联盟的关爱，自然和蔼可亲，而阎海要面对的，却是新大陆智慧生命互相杀戮吞食的惨烈生态圈，这和自然界的生态并不一样，这本质上是许多种智慧生命为了‘食物’而互相啃噬，并非单纯野兽之间的循环。 　　堕落的大海逐渐壮大，在抵达第四能级，强大无比，解决了‘生存危机’后，这才缓缓平静下来，而远岸岛多年以来孜孜不倦地同盟邀请，以及那令祂们感到熟悉的‘愿望’，令阎海心中，那传承自自觉之海的渴望苏醒。 　　这也是令伊恩感到叹息的地方，仓廪足才能知礼节，生物如果就连生存权都无法保障，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和平善良乃至于一切崇高的愿望的。 　　阎海退却了，去寻找自己的远岸岛盟友。 　　祂们毕竟是从当年自觉之海分裂出的一小部分，隐约能察觉到妖精伊恩除却实力强大外，身上还有一种令祂们本能平静下来的气息。 　　祂是第一个能主动察觉到星神之礼气息的第四能级，虽然也是伊恩没有隐瞒的缘故，但随着伊恩越来越强大，星神之礼的升华将会越来越明显，甚至到最后，就连隐藏都难以隐藏。 　　伊恩并不惧怕那样的未来，甚至期待自己如此强大的未来。 　　他带着自暴自弃，不再反抗的西克一路飞行，来到了铁云山脉，琉璃结晶龙沉睡之地。 　　事到如今，远岸岛和各大兽国，甚至飞焰地和其他大陆势力在结晶圣地的交锋即将爆发，而结晶龙的蜕变还需要大概大半年的时间，显然是赶不上了。 　　伊恩虽然也可以用自己的妖精之躯伪装成本地的魔兽亦或是妖精去战斗，但如果想要让自己的‘结晶龙之躯’成为；‘新大陆结晶龙之王’甚至是‘新大陆龙神’，为未来的揽票做准备的话，那么最好还是用结晶龙之躯。 　　那么，如何加速呢？ 　　伊恩原本想的是，放弃一部分血肉之躯，直接用机械化改造结晶龙之躯，将其改造为半械龙半结晶龙的存在，凭借铁云山脉中早就准备好的矿石，这并不困难，最多就是日后多花点时间将机械部分转换为真龙那样的超级生物战舰形态即可。 　　但西克体内无垠原虫血脉，却给了伊恩另一个选择。 　　无垠原虫作为飞焰地的至高血脉之一，可以通过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和以太达成超高速的蜕变和适应进化……虽然强大，但本质上不过是烧命战斗，算不上‘顶座’。 　　真正让无垠原虫称得上是顶座之血的，乃是飞焰地特殊的‘传承奇物’。作为飞焰地各大血脉的核心，传承奇物在伊恩看来本质上就是一个外挂的特殊装置，类似于他自己体内的龙之心核和以太结晶。 　　萨瓦加手中的传承奇物，就是能让无垠原虫无视‘生命力’这一条件蜕变，并且十倍加速蜕变过程。 　　这就是蜕蛹者只需耗费自己累积的以太，便可以随意进化蜕变，对阵任何敌人的源头。 　　假如西克有传承奇物，阎海的精神攻击他用十分钟就能完全适应，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近乎完全免疫，直到西克遭遇了更多其他攻击，不得不退化掉有关于精神防御的部分为止。 　　但他没有——即便是烧命，他也才得花上一百多分钟才能免疫阎海的进攻，遭遇伊恩的偷袭也毫无还手之力。 　　伊恩没办法完全利用无垠原虫的所有优点……但他可以提取出西克体内无垠原虫有关于‘急速蜕变’的部分，消耗结晶龙的生命力，加速结晶龙的蜕变。 　　而以太结晶龙的寿命？ 　　哈哈，这种返祖了宇宙超级生命体‘以太星尘龙’血脉的结晶龙，即便是第三第四能级寿命也是要按千年算的，冥思海的那条结晶龙之王可是活了一千六百年也精神奕奕呢！ 　　寿命这种东西，有的是！ 　　至于这样算不算是吃人练功…… 　　伊恩觉得，最多就是恶意生物实验罢了，他自己又没吃，是结晶龙利用了对方的血脉特性，本质上只是将西克的血脉提炼成了某种装备去催化。 　　哪怕是真的吃，也是结晶龙吃人，那叫吃人吗？那叫自然界循环！ 　　伊恩在这方面，的确没有什么底线。只要有需要，他就会去做。 　　很快。 　　随着妖精伊恩带着西克，化作一道流光，进入铁云山脉深处。 　　一个小时后，伴随着整个铁云山脉微微震动，浩荡的浮空山脉起伏不定，宛如空中地震那般不断地颤抖。 　　而一道笔直的青色光辉直冲天穹，悠长的龙吟便响彻天地。 ###第三百六十七章 琉璃之龙的以太真身 　　一段时间之前。 　　一望无际的水晶平原，被三大势力分别占据。 　　隐匿于亚空间中的虚源甲虫从不断绽放的虚境裂缝中显露出其身形的一角，而紫黑色的千足蜈蚣拥挤在一齐，层层叠叠地从大地中涌出，翻涌着宛如浪潮。 　　两只浩荡的军势足以吞没新大陆上的一切，这正是占据了新大陆三分之二大地的幻日与大渊兽国的主力部队。 　　相较于这一支军队，由优兰带领的远岸岛破噩铁军固然精锐，但在数量上却处于绝对的劣势。 　　所以他们才会与难以登上陆地的阎海联手，他们一路的轨迹之所以不是直线，就是因为他们本质上是沿着一条深邃的地下暗河前进，为阎海的驰援做好准备。 　　等到关键时刻，即便是大陆的中央，也能化作海洋。 　　但现在，白发的老人面色沉重，优兰凝重地转过头，看向大陆的边缘。 　　这位第四能级强者已经从风中的讯息知晓，阎海刚才正与一位不知来历的第四能级强者战斗，祂们被拖住了。 　　阎海被拖住，并不奇怪，大渊和幻日再怎么不和，也不会允许一个海洋生态的兽主过来抢祂们大陆圣地的一杯羹，祂们定然有后手针对阎海——真正让优兰感觉不妙的是，拦住阎海的那个气息，似乎并非是什么魔兽……而是人类。 　　难道说，有其他泰拉大势力也准备插手新大陆事宜吗？！ 　　一想到这里，已经辛勤建设数十年的优兰深深呼吸，放松了捏紧的拳头——看上去他平静了下来，实际上，这老人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来的是谁，哪怕是自己死，也要肯定把其他泰拉势力探向新大陆的爪牙斩断！ 　　而另一侧，幻日虚母的精神波动也微微一顿，显然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 　　察觉到自己的两个对手气息突然一顿，大渊兽王，一头洞渊千具虫同时运转自己三十三个思维器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自以为聪明的蠢货，都各自请了帮手，结果死到临头帮手碰到一起，打起来没办法过来支援了是吧？】 　　【优兰，你的援手肯定是阎海，祂虽然疯，但只要不怀有恶意就不至于下死手，所以还有谈判的余地……但祂归根结底也是海生魔兽，哪怕来到陆地，实力也会被削弱，无法成为决定性的武力】 　　【虚母，你的援手，大概率就是泰拉大陆那边的人类势力吧？愚蠢！我们之所以还能安稳的生活，就是因为独立于泰拉大陆之外，如果泰拉的大势力真的下定决心联手开发新大陆，那我们这些魔兽最好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龟缩在一方，而更大的可能就是被人鱼肉！】 　　如此说道，大渊兽王头顶宛如大钳般的撞角高高竖起，仿若人类叉腰般的姿态，祂得意地说道：【而我找到的盟友，却是百分之百对我们新大陆没有任何企图的友好存在，和你们这群人完全不一样！】 　　此刻，随着大渊兽主的话语，远方的地平线弧线之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银色的星辰，在远方新大陆沿海厚密的云层处，一颗闪亮的银星划破层层苍云而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吸引。 　　然后，不仅仅是幻日虚母，就连见多识广，当年第五能级的种子人选优兰总督，也不禁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妖精！” 　　他惊呼道：“妖精为何？！” 　　“为何妖精会在这里？！” 　　他的问题，就是在场所有智慧生命的问题。 　　那煌煌降临的银色星辰，在转瞬间便来到了大地之上，那身影虽然微小，但气势却如同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般横压天地间，令原本嘈杂的水晶平原变得静谧起来。 　　而包裹着这位妖精了，比整个妖精之躯都要庞大几倍的超巨型骑枪和武装，便是高能级妖精特有的‘妖精嵌入式战术执行器’，坠星系统武装！ 　　妖精本质上是一种特殊的虚境灵态生命，人类的升华等级很难描述祂们，但即便如此，人类和妖精间也在不断学习，许多灵能和灵魂方面的技艺都源自于妖精，而妖精的许多战斗工具也是学习自人类。 　　坠星系统就是其中之一，它其实就是高能级妖精使用自己灵魂实质化制造出的以太武装亦或是说以太真身，它具备独立的能源系统，可以辅助妖精更好地与天地间的自然源质灵能产生反应，快速并准确地释放多种足以夷平城市的恐怖火力，让高能级妖精拥有了以一己之力对抗一整个军团的力量。 　　能携带这种武装的，肯定是坠星城的大妖精，虽然气息似乎只是初进第四能级，但妖精这种经常删号重修的生物，天知道祂前世是不是第四能级巅峰，尤其是在坠星武装的支持下面，一般的能级划分对妖精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而如果伊恩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惊愕地发现，这位新晋第四能级，被大渊兽王请来的帮手，其实是他的熟人！ 　　祂正是曾经在异种研究院中出现，沉默寡言的银妖精队长，银盐·铁锅！ 　　在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银盐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祂飞到了一旁的大渊兽主旁边，用小，但根本瞒不过在场强者的声音道：【大渊，我可不是来帮你打架的，我只是过来旅游，顺便帮你看看场子，免得你被人打死而已】 　　【你别说出来啊！】腾地一声，大渊兽王如蛇一般抬起自己由无数坚固甲片保护的上半身，祂有些气急败坏地小声（还是听得见）道：【这种事你给我用灵魂沟通啊！】 　　妖精的到来，有效缓解了在场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开着坠星系统，银盐乐呵呵地到处乱飞，在水晶平原上拍了十几张照片。 　　正如同祂自己所说，祂就是过来旅游签到，拍点照片证明自己到此一游的——妖精也是有兴趣爱好的嘛。 　　大渊兽王与幻日虚母和优兰互相对视，然后恼羞成怒道：【你们也没援军，笑什么笑！】 　　【还废话什么，就算阎海不在，以我和虚母的权限，再加上你们人类的权限，足以开启圣地】 　　“我可没说话。不过你说得对，既然我们的盟友都没有到，那么干脆就不要整些无聊的手段，直接打开圣地，我们各凭本事。” 　　优兰正色道，然后便在大渊兽王濒临爆发的精神波动中哈哈一笑，取出了自己身侧保险箱中的一块怪异红色碎片。 　　这红色的碎片看上去黯淡无光，似乎是一个圆球的一部分，它不断粉碎又重组，但始终无法复原成一颗完整的圆球。 　　这红球碎片的样式，并不让人陌生，尤其是对于伊恩来说，他一眼就能看出，这红色圆球与他得到的第五能级奇物‘源质计算芯片’有着极其相似的本质。 　　或者说，这就是某种特殊的源质计算芯片，虽然比起最后的回声的那块要小，而且残破不堪，但它的确是同一种事物！ 　　而随着优兰取出自己的权限，幻日虚母与大渊兽主也都在同时取出了另一块红色的圆球碎片，一根节肢和触须将其托举而起。 　　转瞬间，三道红色的光芒便从各自的权限碎片中升起，碰撞在中心。 　　三道虹光螺旋交织，几乎复原出了一个完整的赤色圆球，虽然上面还是有些巨大的裂缝和缺口，但宛如血管一般蔓延脉络的纹路仍然亮起，不仅仅在物质世界扩散，更是没入亚空间深处。 　　然后，在在场所有智慧生命的注视下，虚境的深处亮起了一道光。 　　【——天梯生态重塑系统启动中——】 　　伴随着这朦胧的，难以分辨清晰的虚境信息流回荡，只见虚境的高处中垂落了一道光芒，笔直地降落在新大陆的正中央，也正是水晶平原的正中央。 　　而原本平平无奇，只是一片光滑坚硬平地的水晶平原，便骤然开始了天翻地覆般的剧变。 　　整个新大陆中央，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大小的水晶平原出现了剧烈无比的地震，然后便是数以百计的巍峨山脉几近于同时出现在平原之上。 　　之所以是出现，而不是更加震撼的，在大地震中从地下隆起，是因为这一切并非单纯的是物质世界的变化，而是虚境亚空间中的‘山脉’与物质世界‘重合’的过程。在泰拉这个有着以太和灵能的宇宙，物质世界是真实的，虚境虽名为虚，但也是真实的。 　　此刻，两个真实的世界在前纪元文明巨构的伟力交错，这在宇宙中其他还未开化的原始文明口中，便是名为‘天球交汇’的剧变，虚境亚空间对现实世界的改造将会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奇境，而虚境和现实的生物也会交换，继而诞生出后世许多天然具备灵能的魔兽乃至于异能者。 　　但现在，这足以在原始星球化作神话流传的剧变，只是‘天梯系统’将保存在亚空间中的‘备用零件’取出接驳的过程。 　　虚幻的钢铁山岭与水晶丛林与原本广袤无边但却空无一物水晶平原融合，就像是榫卯结构那般严丝合缝。 　　大地剧烈地震动着，一个半虚半实，由千百座钢铁水晶山峰构成的文明巨构逐渐展露出自己的部分本体——它真正的核心部位还位于虚境的最深处，但展露在外界的一部分，也足以被称之为宏伟。 　　而这一部分，也是在场所有势力意欲争夺的一部分。 　　因为，它就是曾经环绕整个泰拉星球，调整星球大气，地壳地幔走向的‘天梯系统’中，拥有重塑世界之能的‘生态重塑系统’的核心！ 　　与此同时。 　　龙岛。 　　【一千多年，天梯系统终于自我修复完毕，能响应人类的呼唤吗？】 　　一道道眸光垂落大地，古老的真龙们叹息着：【如若不是天梯系统遏制了天坠之灾最狂暴的力量，即便是有泰拉之龙和始祖们保护，这颗星球最终也会化作一片毫无生机的蛮荒世界吧】 　　【这曾经拯救了所有人的系统……希望后世之人不要误入歧途，而是将你的力量用在你真正应当发挥的地方】 　　而暗云山脉。 　　琉璃之龙睁开了眼睛。 　　伴随一声长啸，钢铁刃翼展开，几乎是在刹那，伴随着重重山岩破碎，一道青色的流光直冲天际，来到了暗云山脉的最顶端。 　　青色的结晶龙周身萦绕着扭曲不定的光焰，这光焰并非是普通的火，而是强引力场干扰了周边光线与物质环境产生的超高热离子云，它悬浮在悬空的群山之间，宛如一颗青色的太阳，诸多山峰表面的岩层被高热融化，灿金色的熔岩顺着山体奔流而下，化作一道道粘稠的瀑布，一场浩大的金红火雨，朝着大地垂落。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破坏，在结晶龙力量辐射下，暗云山脉的最高峰原本臃肿的形态开始逐渐溶解，改变，变得更加精悍纯粹。 　　整个暗云山脉，本质就是一个超巨型浮石矿脉，因为天梯系统和天坠飞船的亚空间网道而成型，换而言之，它并非是什么自然造物，而是一个人造的‘巨构’。 　　暗云峰就是这巨构的核心，它几乎完全由纯粹的浮石和零素构成，是调整整个山脉引力平衡的‘核心’，而伊恩做的并不是破坏它，而是溶解它表面的‘污垢’，溶解那些普通的岩石，显露出其坚固无比，宛如剑刃一般直指高天的真容！ 　　嗡！没有任何犹豫，体型膨胀了一圈的琉璃之龙贴近了暗云峰，然后，就如同图腾一般，缠绕在了这山峰之上，开始以最高效率与其共鸣！ 　　登时，整个暗云山脉原本缓缓朝着西方而去的势头止住了。然后，整个山脉便开始朝着新大陆的中央，也就是暗云山脉此时的东北方向移动，并且一点一点加速，速度越来越快！ 　　暗云山脉作为天然的浮空堡垒，曾经被许多兽王乃至于远岸岛总督窥视，但他们最终都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干预暗云山脉的行动，而山脉中过于浓郁的灵能场域甚至对他们的生命有损害，故而都不再关注。 　　但在伊恩的权限和结晶龙之躯那强大无比的适应力作用下，他不仅不会被暗云山脉的辐射影响，还能反过来掌握这浮空山脉群，将其化作自己兽国的老巢！ 　　此刻，伊恩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体内，源自于锖钢龙的引力器官。 　　为了真切地掌握这份来自星神真龙，足以操控时空的伟力，伊恩投入了包括泰拉之心计算力在内的几乎所有力量，他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分解成数千万份，沉浸在体内血脉最底层的本源中，以细胞，基因乃至于源质结构为基础单位，一点一点观察引力器官的成型。 　　这对寻常升华者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借用魔兽体内现成源质结构的魔药体系正是办不到这种事情的妥协，但作为奥法的开创者，还有奥法道途的神器‘泰拉之心’帮助的伊恩，这种事也算不上什么。 　　“原来如此，真龙这种生命，根本就不是单纯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它本质上是一种超越了三维世界，超时空态的生命！” 　　此刻，伊恩终于明白，为何泰拉的升华者从第四能级开始，就会出现极大程度的减寿现象了。以人之躯掌握神之力固然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但真正的‘神之躯’是什么？没有制造出真正能适应对应能力的躯体才是短寿的源头。 　　人类迄今为止都不知晓能承受神之力的神躯究竟应该如何塑造，哪怕是希利亚德老师提出了‘极之域’的概念，本质上也只是观察现象去总结，而不是真的理解了其背后的原理。 　　而现在，凭借自己就掌握了诸多真龙火种，甚至亲自驾驶过真龙之躯，还得到了龙岛的关注，有着星神之礼和泰拉之心帮助的伊恩，终于找到了一切的答案。 　　真正的神之躯，也就是所谓的‘以太真身’，并不仅仅是用以太塑造出一种战斗形态，并不是利用以太作为武器子弹打来打去。 　　它是要深入时空流中，将自己的一切信息和力量都都化作一条与大以太环流共同流淌的‘以太流’，而物质世界的躯体不过是承载这以太流的一个端口。 　　就好比真龙体内的引力器官。 　　它并不仅仅是一个物质结构，而是一个极其复杂，横跨了物质世界和虚境的多重结构。真龙的每一个细胞器都是一个极其精巧的源质/灵能引擎，它会对物质世界和虚境产生影响，而虚境中也有对应的灵魂结构与这些物质结构耦合，制造出种种超乎寻常的功能。 　　通过零素结构，操控虚境隔绝引力影响，便能轻易隔绝引力；通过源质现象制造出以太真空，便可以扭曲虚境时空，让自己的思维超越物质局限，短暂地超越光速，以比光还要快的速度，知晓星球另一面正在发生的事情，甚至‘心血来潮’，感知到以光速行动的强者针对自己的攻击。 　　这便是许多第五能级强者‘短时前知’，‘危险预知’能力的源头，他们凭借强大无比的力量已经触摸到了以太超越时空力量的部分本质，但却无法成体系的去利用这力量。 　　但真龙可以。 　　完全体的真龙，本质上就是一条被星神塑造而出的以太流，祂们本质不死不灭，所谓五百年的寿命，不过是这条以太流影响物质世界的权限到时间了没续费，不得不回归大以太环流而已。祂们的本质都是不朽，有着无限寿命的存在。 　　而人类，在第三能级，开始初步掌握以太时，便可以将自己的精神意志逐渐刻录进以太中，继而将自己也升华成为一种以太生物。 　　第四能级的以太真身，理论上就是智慧生命将自己初步以太化，为自己塑造出的‘真实身体’，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拥有理论上‘无限’的寿命！他们已经升华为了半神，他们的灵能和记忆都被铭刻在了以太中，可以超越时空，在星神制造的大以太环流保护下几乎永久不灭。 　　这也就是‘天选灵能’‘不朽性’的本质——他们的意志灌注进了自我的以太中，成为了时空中难以磨灭的永恒。 　　到了这一步，只需自己的信息还在世间留存，便有可能复活并唤回！倒不如说，到了这一步的存在根本就不会真的死去，只是被星神回收进大以太环流，就和结束任务的真龙那样，等待‘归来’的一天！ 　　这就是初代始祖真龙和第二代导师真龙拥有的力量，祂们虽然是第五能级，但却是真正完整的第五能级，祂们的战争足以粉碎星球，影响行星系的走向，而且需要的话，可以以极其微小的身躯行动，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力量。 　　因为祂们的躯体本质上是可以折叠进其他时空中的，就像是一座冰山，展露在物质世界的只是一点尖尖，实际上更加庞大复杂的结构被折叠在其他时空，甚至是多维时空过去未来中……当然，哪怕是始祖真龙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力量，但星神的‘星神之躯’，肯定是同时存在于过去未来，甚至横跨诸多平行世界的！ 　　就像是…… 　　“一个超巨型，极其完整强大的‘指引之星’！” 　　在察觉到这点后，伊恩恍然，指引之星就是这样的‘超时空以太结构’，他的力量，他的轮回，正是他以自己的力量制造出的一部分真正的‘星神之躯’，‘以太真身’！ 　　至于之后的，由这些初代和导师真龙创造的第三代真龙已经劣化了。 　　伊恩得到的锖钢龙的引力器官虽然也同样是贯穿了物质和虚境的多重世界结构，但已经开始简化劣化。 　　所以，第三代真龙的体型大多庞大，那些拥有无穷伟力的器官固然拥有同样的力量，但却难以被其他生物利用学习。 　　而以山之王和希欧为首的这些第四第五代真龙，其实都已经不再拥有‘神之躯’，复原成了单纯的血肉生命，所以祂们中也很少有新一代的第五能级真龙出现。 　　但是，只要条件符合，这些堕化为血肉生命的真龙，便有可能再次重新回归神之躯。 　　“这就是我想要找到的，奥法道途的方向！” 　　此刻，伊恩已经完全明白，单纯在物质世界重现真龙的器官结构注定是会失败的，必须要同时从虚境入手才行。到那时，他的人类之躯只是行走在物质世界的‘影子’，而真正的他，将会是潜伏在虚境乃至于以太背后的一个庞大集成系统！ 　　简单来说，真正的以太真身，是用以太作为硬件去搓电脑系统，无论造的多大，都能折叠时空压缩起来，负荷全部都交给以太和宇宙时空本身，自己的肉体不过是这个电脑系统屏幕上展露出的色彩，被破坏了也不过是重新拿一个屏幕过来接上也能继续用，不影响电脑主机的运行。 　　而电脑本身也能运行种种精妙的程序，达成诸多奇特强大的能力，虽然耗费很高，也会有损耗，但终究不至于太过危急性命，真的搞坏了，大不了再去用以太搓一个新的硬件换上，很难死掉。 　　诸多电脑之间的争斗，本质上是利用以太进行的超时空博弈，类似电脑黑客隔空交手，以文明和国度的命运为赌注进行交战。 　　这才是正常画风的泰拉世界强者争斗，横跨过去未来，悄无声息的命运博弈。 　　而现在泰拉人…… 　　他们就是用以太真身，宛如一个黑客暴力人肉到对方位置所在地后，直接用电脑主机去砸人。 　　威力不能说小，倒不如说，指不定威力更大！简单粗暴的破坏总是最难防备的，绝大部分电脑就算是被黑客破坏了程序，但也不是不能修。 　　可假如被其他电脑砸踏实了，那铁定碎一地。 　　但这就相当于以本杀人了，无论敌人碎不碎，自己砸多了肯定也坏了。 　　而且，泰拉的环境也很特殊。 　　因为永动机的存在，这方星域中的以太太过浓郁，很容易就被人引动，换而言之，就相当于强磁场环境，一般的电脑运转起来还要小心翼翼，甚至被迫退化，就像是真龙那样，只能还原成血肉之躯，亦或是其他火种生物，被影响的甚至失去了智慧。 　　而泰拉本地人类强者因为都是简单粗暴的结构，所以适应力反而更强，可以发展出更大的破坏力。 　　“人类的躯体进化，果然还是太慢了，但慢也有慢的好处，至少没有彻底走上歧路。” 　　此刻，回过头来看泰拉的升华之道，伊恩其实一点都没有居高临下的‘蔑视’。与之相反，他甚至感到惊叹：“区区一千六百年，算上稳定发展，也就七百多年的时间，泰拉的升华之道就已经深入了到可以影响以太，缔造出不朽性的程度。” 　　“如果不是泰拉异常的源质，还有因为危机走上了歧路，泰拉人真的是可以成为新晋星神的种族。” 　　这是遗憾。整个世界，整个文明，整个种族的遗憾。 　　而这遗憾…… 　　“将由我的奥法道途终结！” 　　琉璃之龙缠绕在暗云峰上，他睁开眼眸，一道朦胧，带着钢铁双翼的羽蛇虚影在琉璃之龙的背后。 　　这正是‘琉璃之龙’之躯成就第四能级，开始逐渐构筑成型的‘以太真身’之呈现！ 　　强大无比的引力波动扩散，登时暗云山脉周边那些零散的浮空山便开始在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中撞击，合拢……原本松散的浮空山脉群，在伊恩的力量下，开始逐渐地合并，化作一块……漂浮在云层之上的‘大陆’！ 　　而这片大陆，此刻正朝着新大陆的中央笔直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你们一起上吧，我打你们全部 　　就在琉璃之龙调配暗云山脉之力，将整个浮空山都朝着大陆中央推动时。 　　一位并不是特别自愿的客人，全程见证了这一切。 　　整个人都被拆掉，作为催化剂加速琉璃之龙进化的西克·涅玛萨斯虽然只剩下一个灵魂，但勉强还能说半死不活着。 　　伊恩银峰的确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在西克配合后，他被留下了灵魂，而肉体成为了加速琉璃之龙蜕变的催化剂。无垠原虫那燃烧寿命加速自我进化的能力，本质上有两种用法，一种是王虫自我蜕变，在吸收完整个星球上所有物种的特殊能力后成为独一无二的‘星球霸主’。 　　而另一种用法，便是寄生，在弱小之时寄生在其他生物体内，燃烧他人生命，提升宿主力量，应对外部威胁。 　　伊恩利用的，正是无垠原虫的寄生能力。当然，并不是真的让西克寄生自己再催动，伊恩提取出了对方体内相应的源质结构，将其作为一种‘燃命爆发’的能力使用，通过耗费了接近五十年的生命力，强行将琉璃之龙的引力器官完全塑造完毕，甚至还顺手加载了伊恩钢之先驱那边的电磁力器官。 　　如此一来，灵与肉合，被琉璃之龙吞噬的，源自于阿特兰巨城的诸多第三，第四能级魔兽素材也都化作资粮，成为了琉璃之龙抵达第四能级的底蕴。 　　龙血的本质，勾连物质界和虚境，此刻伊恩也算是搞明白了拜龙教为什么会整出天灾——他们想要转换而成的真龙，不是山之王和希欧那样的血肉真龙，而是真正具备神之躯的第三代真龙。 　　如此一来，他们的转换仪式就必然涉及虚境和物质界的关系……运气好，就转换成功了，但运气不好……就会引起两界失衡，制造出小规模的天球交汇，就如同新大陆中央的结晶圣地那样，一瞬间就天翻地覆。 　　到了这一步，伊恩感觉自己甚至可以去收编泰拉大陆的拜龙教，毕竟银峰伯爵这个身份如今还和拜龙教有不少联系，倘若真的能成，未来大分裂时代，他的实力还能更进一步提升。 　　【真了不起啊】 　　在一旁旁观的西克虽然想不到这些，但他也明白，此时此刻，伊恩·银峰与马赫迪·幽谷这两兄弟，此刻已经拥有在泰拉大陆一隅称王的能力了。就如飞焰地的诸王那般，有着第五能级潜力的他们，未来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大势力’的雏形！ 　　当然，倘若西克仅仅是配合伊恩把自己做成催化剂，是绝不可能得到‘留下灵魂和自我意识，在伊恩体内旁观’这么好的待遇的。 　　真正让西克拥有如此完美观战位的，是他‘质疑’。 　　在伊恩加速琉璃之龙的蜕变时，这位涅玛萨斯血系的天才，有些疑惑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假如说，奥法道途能办到将其他人体内的源质结构提炼而出，然后将其用在自己身上的话】 　　他如此感慨道：【那不就是能吃其他人，来提升自己的修行速度吗？】 　　【假如我也将奥法道途修行到像是你这么高深的地步，我大可以去掠夺我兄弟姐妹的源质结构，直接提升至接近第五能级的地步】 　　这不过是西克自以为临死之前，放开来想象的本能言语。 　　但的确是个好问题。 　　“哦？” 　　这个问题一提出，便让伊恩转过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西克：“汇聚兄弟姐妹的源质结构……难道你们现在不能这么做吗？” 　　【真的很难】 　　反正也就是个死，西克彻底摆烂后反倒是完全不怕了：【你这样的天才炼金术师，怎么可能不知道，即便是相同的血脉，每个人体内的源质结构本质都是不一样？】 　　【魔药的本质，就是将魔兽体内的源质结构提炼而出，重组成对人体危害最小的模式，然后强行用肉体去接纳它——在这过程中，原本只是砖瓦梁木的源质结构，就在我们体内搭建出了一栋栋功能一样，但具体样式大不相同的房子】 　　【魔兽的源质结构是他们自己传承的力量，所以大致都差不多，故而魔兽吞噬同类可以变强，而我们是掠夺它们的力量为己用，所以需要适应。适应之后，有些人比较歪，有些人比较高，有些人甚至可能为了适应自己的习惯，将原本很高大的门变得很小……他们内部的家具和装潢更是大不相同，绝难互相代替】 　　【除非是父子母女这样直系的血脉，可以传承一两个特殊的源质器官……这你肯定也知道，那便是‘顶座之血’的原型】 　　说到这里，西克叹息一声，用惊异的目光看向琉璃之龙：【但是，奥法道途如此庞大的计算力……居然可以解析他人体内的血脉，将一些单独的，特殊的源质结构提炼出来！】 　　【虽然我觉得，这应该是伊恩你自己天赋的力量，但如果真的如同你师兄马赫迪在学识之都所说，每个奥法道途修行者都可以通过冥想为自己凝聚‘标准源质模型’……那每一个标准源质模型之间，都可以互相吞噬取代啊！】 　　西克猜的的确没错，伊恩提取西克体内源质模型的能力，是伊恩自己有星神之礼和泰拉之心两大神器，可以直接扫描并且用超高计算力硬生生将特定的源质模型拽出来。 　　其他人想要办到，造出第二个泰拉之心都不行，还得是个先驱。 　　但是，未来。 　　如若未来，奥法道途当真大兴，那么在所有人都修行了同样的标准源质模型，为自己凝聚出了标准的升华器官的话…… 　　那么，互相掠夺，或许真的成为了一种可能。 　　“……是个问题。” 　　此刻，伊恩也陷入了沉思。 　　西克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思路，是因为他是飞焰地人，而飞焰地研究者的道德和帝国的灵知院差不多，大家都很难更烂了，所以可以轻易想到这种互相吞噬成就一人的养蛊结构。 　　而奥法道途，似乎的确就很适合养蛊。 　　普及的奥法道途，能让人人都开始修行，人人都变成强记忆力，高计算力的天才，哪怕是思路愚钝的愚人，最起码他也是个思考速度堪比超算的愚人。 　　人人都得到了力量，却反而因为这道途，失去了自己的独特性。 　　每个人都能使用同样的修行法，结果除却让人人升华外，还可能会让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变得更加恐怖。 　　仅仅是一瞬间，伊恩就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单纯的掠夺吃人，其实效率很慢……但倘若是资本剥削，甚至让你不得不贩卖自己修行出的源质结构供给他人……甚至将其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将修行变成一种‘工作’……” 　　伊恩喃喃自语：“奥法道途的修行与‘自我升华’脱耦，每个人都能凝结一些特定的源质结构，而强势的官方收购这些源质结构，汇聚‘众人之力’，去打造，供给一个绝对的‘强者’……” 　　想到了这种可能，伊恩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或许，我可以让每个人的源质结构与其灵魂本身产生共鸣交缠。” 　　定了定神，伊恩与西克讨论了起来：“用特殊的冥想法让人给自己的升华器官打上烙印，如此便可以不被其他人掠夺。” 　　【这倒是不难】 　　西克也察觉到了伊恩态度的转变，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翻身机会的他绞尽脑汁，立刻就提出了一个错漏点：【但倘若真的有强者想要买卖，弱者也根本无法反抗，直接让人自己抹消自己的灵魂印记不就得了？】 　　毕竟是飞焰地人，他很普通地说出了很恐怖的建议：【实在不行，就用自己的孩子嘛。到时候，强者就可以像是我父亲那样，生几百个孩子，然后每个人都是相同的血脉，他自己吃几个完善自己，然后挑出一个最优秀的作为继承人，让其他人都成为那个继承者的养料】 　　【说实话，我之所以能这么快成为第四能级，多少也是吃了一些其他兄弟姐妹的资源，虽然并不是真的吃人，但原理是相同的】 　　说到这里，西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伊恩：【但你根本就不一样，你比我还年轻，实力却比我强——如果不是我看得出你没吃人，我还以为你从很早开始就吃了呢】 　　“实际上，不用生孩子，还可以用克隆人。” 　　伊恩并不介意西克有些冒犯的话，他对能给自己提出建议的人一向非常大方宽容，妖精伊恩沉思着在半空飞来飞去，洒下大片大片雪花：“养育好克隆人，让他们修行特定的修法冥想法，然后定时收割。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是养料，甚至可以专门培养出几个比较强的克隆人，到时候假如本体重伤器官损毁需要重修，可以直接拿克隆人的过来更换，短时间内就能重新恢复最强战力。” 　　“无论是子嗣还是克隆人，哪怕是他们修行的效率很低，但是对于占据了绝大部分资源的强者来说，能提升一点自己的修行进度，让自己对其他人保持有优势，就比什么都重要……” 　　“西克。” 　　抬起头，妖精伊恩和琉璃之龙同时看向西克的灵魂，他们神情肃然道：“你的建议很有用。看来还是老话说的好，每个人都能成为我的老师……你的无道德思路对我启发很大，看来未来奥法道途的研究的确得思考一下，如何遏制这方面。”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补充，伊恩想的东西太远太未来，看不见这些对他而言没什么意义的趋势，而亚德伯特道德又太高想不到这方面，依森嘉德和其他人对奥法道途的研究也不是特别深入，暂时想不到这方面。 　　没想到，却是自己抓到的一个飞焰地俘虏带来了思路上的突破。 　　【谢谢，但我其实是有道德的】 　　西克下意识地道谢，但对于伊恩的话，他只是摇摇头：【无论你和马赫迪研究出了什么新东西，都无法阻止这种‘剥削’出现。伊恩，早就在奥法道途之前，泰拉的强者就都在研究相关的研究了，这是源自于‘顶座之血’的研究，鲸歌崖的血脉融合和军队升华者就是这种研究的一个侧面，甚至可以说，真形就是针对‘可利用多种源质结构’的升华之路的衍生物】 　　【除非你除灭人心中的自私，让所有人都成为圣人，不然的话，升华之路就绝对会造成这样的压迫】 　　纯粹的泰拉人，纯粹的新纪元泰拉人，西克·涅玛萨斯理所应当地说出了泰拉大陆上的真理：【除非你就是那个压迫所有人的人】 　　【压迫压迫者的压迫者，如同太阳一般悬挂在世间】 　　沉默了一会后，伊恩反倒是笑了起来：“倒是比想象的简单。” 　　“我会去成为的。” 　　——我会成为新的太阳。 　　——我会成为指引的星辰。 　　悬挂于之上的青色太阳闪耀在天地之间。 　　缠绕在暗云峰上的琉璃之龙带领着整个浮空大陆向前，甚至，因为带动整个大陆飞行的速度太慢，伊恩不太满意，便在稳固了浮空大陆的结构后，只带着暗云峰加速飞行，朝着结晶圣地而去。 　　一座浮空的山峰轰鸣着破开大气，宛如逆飞的陨石，在无云的苍穹下拉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而在这过程中，伊恩甚至顺手带上了之前一直都在暗云山脉周边呆着的噼啪和大铁。 　　【智慧魔兽？你的手下？】 　　看见这一幕，西克不禁大感惊奇：【是了，你的琉璃之龙最近这段时间让幻日兽国那边很烦恼，虚母甚至想要让我们先带队将你们这个后方的威胁铲平再出发去帮助圣地战场】 　　【结果我在路上就遇到了阎海，令人感慨】 　　“那你算是捡了一条命啊，西克。” 　　听到这里，伊恩也有点蚌埠住。感情飞焰地这边的援军是冲着自己来的？哪怕是没碰到阎海，估计也得和自己的妖精之躯对上，到那时，双方的交流可能就没有这么‘友善’了。 　　至于为何带上噼啪和大铁，伊恩看了眼都相当兴奋，实力又有精进的蓝白松鼠和黑色浣熊，他笑道：“就如同我的师兄马赫迪在学识之都以自己的力量证明奥法道途之天命那样。” 　　“我也需要一个‘例子’，去证明我琉璃结晶龙乃是新大陆当之无愧的万兽之王！” 　　——只要追随我的，便可得到力量！ 　　这一点，比追随我就能得到‘安全’相比，更加诱人，也更加能吸引更多不同种类的魔兽！ 　　“噼啪，大铁。” 　　琉璃之龙伸出刃翼，那流畅的金属羽翼化作阶梯，让自己的两个在新大陆的最初追随者可以来到自己的头颅之前。 　　汲取了浮空山脉之力，身躯膨胀到堪比巨兽的地步，琉璃之龙沉稳地说道：“接下来，我要赋予你们力量……足以让你们震撼所有人的力量。” 　　如此说道，虚境之中，由妖精伊恩中转而来的‘崇灵武装’缓缓浮现，化作一颗宝石，镶嵌在琉璃之龙额顶，而这宝石中射出两道流光，分别在噼啪和大铁的额头和胸口中央凝聚出了一个十字形的印记。 　　【好，好强？！】 　　在得到印记之后，蓝白松鼠原本低头的身形突然站的笔直，它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自己的灵魂，一瞬间，思维加速，源质操控流畅无比，一股无形的能量顺着脊椎直贯尾巴，让原本就蓬松的大尾巴猛地蓄满了电力，让它感觉自己无比灵动！ 　　而大铁也是愕然抬起自己的手臂，它此刻身体体表布满了细碎的金属甲片，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可现在，它的肌肉急速膨胀，体内原本需要保持平衡的力量猛地爆发，却可以在强大的计算力下如臂指使，而幽深的金属甲片全部都开始释放光芒，让它通体金黄，璀璨无比！ 　　超蓄电状态！常态激昂化状态！ 　　“记住。” 　　对两兽的状态非常满意，伊恩笑着嘱咐：“到时候，一定要主动出手，装一个大的！” 　　“让新大陆的所有魔兽，都见识见识你们的力量！” 　　【遵命，教主！】 　　【绝不会让您失望呀，教主！】 　　两兽也激动地颤抖，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动作。 　　很快。 　　在入夜之前，伊恩便带着暗云锋，来到了结晶圣地。 　　即便是伊恩，在初次见到的时候，也为一望无际，辽阔无垠的结晶平原，以及那突兀出现在大地中央的无数结晶山脉而感到震撼。 　　那是一片绵延无尽，从东至西找不到终点的弧线，起伏的山影在夕阳光辉下折射着黯淡的虹彩，这悬挂在天地之间的山脉线宛如一抹浓墨的线条，在天地之间勾勒出一条大地上的彩虹。 　　虹色的结晶山峰之下，原本宽广的水晶平原变得有些狭隘起来，这并不是说它狭小，而是因为太多事物太多巨构挤占了空间，在那些巍峨山峰的对比下，再怎么宽广的空间都显得狭隘。 　　而就在这片山与地的舞台中，有三支军队正在进行极其激烈的生死搏杀。 　　轰鸣的火炮浪潮响彻原野，各式护盾的光辉闪耀天际。 　　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智慧魔兽之所以被称之为智慧魔兽，就是因为他们会制造工具。 　　幻日兽国和大渊兽国的甲虫和蜈蚣，虽然看上去似乎只会用自己的天赋能力和身体去战斗，但实际上，他们每一方都已经尝试去还原了自己文明的造物。 　　幻日兽国的虚境精神冲击发射器就是他们的火炮，这些虚境大炮可以发射如同陨石一般凝固的灵能光团，在制造出恐怖的高温冲击波外，还能制造出类似精神震爆般的效果，对方人数越多，制造出的精神回音击就越多，伤害也就越大，是人越多越好打的灵能武器。 　　而大渊兽国的紫黑色浪潮中亮起了层层叠叠的护盾，超过数千层护盾堆叠在一起，甚至就连空间和光都变得扭曲，无法穿透，灵能陨石砸落虽然能泛起大量波动水花，却无法真的命中。 　　新大陆的魔兽势力已经足够强大，假如有第五能级，能整合诸多兽国和兽主的技术与力量，足以成为左右泰拉星球局势的大势力。 　　晨曦港的破噩铁军高举自己的战旗，那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之岛，是远岸岛的国旗和象征。 　　他们曾经参与过远岸岛针对整个静谧海西海岸的战争，无论是飞焰地还是七城联盟，是帝国还是鲸歌崖，他们全都与之交战，在最巅峰之时，即便是不可一世的帝国人也在海上折戟饮恨，不得不退回雾纱港舔舐伤口。 　　这是一支由苍星培养，由眠梦仪教育的钢铁之军，每一个人单独拿出来都有第二能级巅峰甚至第三能级的实力，在优兰的带领下，纵然幻日兽国和大渊兽国的力量已经堪比真正的大势力，他们也能轻松纵横于三方战场中。 　　不过，除此之外，还能隐约看见一些其他的身影。 　　在幻日兽国的军势中，隐约能看见几个画风明显不同的钢铁巨物。那是飞焰地的构装骑士，庞大的战争堡垒，攻城的刽子手，他们被保护在幻日兽国的防线之后，咆哮着爆发着自己的火力，数以千百计的炮弹呼啸着朝着敌方砸落，宛如雨水降下。 　　凭借这飞焰地最巅峰的灵械造物，幻日兽国占据了相当优势，一时间，无论是破噩铁军还是大渊军势都在缓缓后退。 　　阎海未至，银妖精只是保护大渊这边后方不会被侵扰，有着飞焰地支持的幻日兽国的确势力更强——但他们也知道，等到阎海和西克抵达，那么都有两位第四能级的势力才是真正的主战者，只有一位战斗的第四能级的大渊兽国只能采取守势，却也是战斗的关键。 　　无论如何，都得趁着现在实力的优势多削减敌人的数量。怀着这样的信念，幻日兽国甚至动用了这么多年来从其他魔兽身上提炼而出的灵质储备，一枚枚金色的灵能陨石从天穹顶端坠落，将昏暗的黄昏天幕映射地一片金红，宛如世界末日。 　　【你来真的？！】 　　面对这可怖的攻势，即便是大渊兽主也勃然色变，祂虽然看似粗莽，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为了争霸损耗自己群族底蕴的想法，在它看来，兽国和晨曦港最后都会在一场盛大但却不损元气的大战中迎来和谈，双方根据大战的表现和剩下的实力分清强弱主次，然后联手开发新大陆。 　　作为种群的首脑，祂想要的是种群的延续，而不是种群的争霸。 　　但幻日虚母显然不这么想——这家伙来真的，祂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赢，独占新大陆圣地啊！ 　　“有意思，虚母知道的肯定比大渊要多！” 　　此刻，正在保护铁军不受幻日兽国全屏洗地袭击的优兰若有所思：“大渊或许并不知道天梯系统能够改天换地，根据各种权限的不同制造出不同的生态环境……而虚母肯定知道！” 　　“而且，祂手中，肯定有最适合自己种族的种子……祂想要将整个新大陆，改造成适应虚源翼甲虫的生态！” 　　“大渊！” 　　此刻，任谁都看得出来要联手了，优兰毫不迟疑道：“阎海未来，而且它也相当独立，我也没办法指挥祂，你不用担心我联合沿阎海压制你——现在咱们联手对抗联络了泰拉大陆人的幻日，不能让祂得逞！” 　　“等到阎海来了，我们三个第四能级对付他们两个，他们没胜算，我们也可以结盟，一同开发新大陆！” 　　说是这么说，但这种战场上的结盟谁都不敢相信，大渊之主没有回话，虽然祂的军势的确朝着铁军靠拢，但却也没有任何协防的打算。 　　战场如火如荼，三位第四能级还未出手，但却已经使用各自手段庇护自己的军队，等待军势的变化，让敌人露出致命的破绽。 　　但就在此时此刻。 　　远方的天幕，那即将落下的夕阳黄昏之光，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像是被大团大团高热的空气扭曲，又像是整个夜空都被人如同抖动画卷那样抖动，光线错乱了，一个朦胧的巨影，携裹着在场之人谁都无法忽视的可怖气势，急速朝着战场逼近。 　　橘红色的云霞，蓝黑色的天幕，全部都成为了那千里之外虚影的陪衬。 　　然后，便是两道银光亮起。 　　刺目的银光如剑，划破天地云霄。它看似纤细，却分开了黯淡的夜空，让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一道明亮的痕迹。 　　剑光如瀑，垂落而下，黄昏夜幕被划破，大气与结晶山脉的虹彩被一同切开。 　　三方军势下意识地退缩，于是便看见两剑中一剑分开幻日与晨曦港和大渊，一剑又让铁军和蜈蚣分开，在浩荡宛如地震一般的可怖震动中，两条深达百米，纵横数千米的裂谷出现在了结晶平原之上。 　　三方原本开始正面交锋的阵势，瞬间就被这人造的天壑隔断。 　　而就在此时，人们才惊愕地发现，斩出这两剑的，并非是真的剑，而是两条修长的刃翼。 　　嗡——刃翼从谷地飞起，它分毫未损，而众人的目光随着刃翼的回归，看向了那急速迫近的庞然虚影。 　　一座山。 　　一座如千刃剑山般直指天空，一座宛如圣地中结晶山脉那般，散发着青色光耀金色光雾的山。 　　还有，一条缠绕在山峰之上，威严伟岸的巨龙！ 　　琉璃之龙，驭山而来！ 　　【帝蛇龙神？！不对，不一样！】 　　一瞬间，传承有古老传承记忆幻日虚母与大渊兽主都悚然而惊，他们各自持有的权限和火种都让他们知晓了不少有关于其他火种和泰拉过往的历史，当然能分辨出那些曾经降临在泰拉之上，差点就颠覆了人类霸主之权的异世龙神。 　　帝蛇龙神，又被称之为异蛇帝，其特征就是庞大无比，足以缠绕粉碎山峰的巨躯——与琉璃之龙恰好相似！ 　　但仔细一看，却又能发现并非如此。琉璃之龙身长并不长，缠绕的山峰虽然闪耀光芒，但也并不算大，远远比不上当年异蛇帝缠绕粉碎的七千米高峰，前埃兰山脉主峰战神峰。 　　而且，对方似乎也就是第四能级！ 　　【这大概就是最近半年突然出现，抢占了你们幻日国地盘的那只魔兽？】 　　大渊之主看向虚母：【看来祂突破了——虚母，你养出了好大一个怪物！】 　　祂虽然嘴上调笑，但实际上，大渊之主用精神沟通露出惊奇之色的银盐：【大妹子，你眼睛好，见多识广，帮忙看看那家伙的来历】 　　【看不出来】而被人称呼为大妹子的银盐认真说（不是精神沟通）道：【似乎是结晶龙，但比一般的结晶龙要强得多！】 　　【大渊，你似乎打不过他诶】 　　【你给我用精神沟通啊！】这评价被所有人听见，大渊之主倒吸一口凉气，鳞片都竖起来了：【而且真的要说，你得说‘对方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哼】 　　和隔壁的喜剧人不同，虚母的精神意志在虚境中扩散，但还未触及到那山峰便被弹开，惊愕于对方的灵能之强甚至胜过自己，虚母此刻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他的目标未必是我，如此急速赶来战场，祂的目的显然也是整个结晶圣地！】 　　毫无犹豫，知晓自己肯定与琉璃之龙有仇的虚母示意麾下火炮军团转向，直接炮轰浮空山！ 　　甚至，祂还暗中加持，一时间，随着虚母的灵能变幻，天空之中浮现出大片大片金色的云海，这云海如金如石，坚固沉重，它翻腾不休，然后凝聚出了一柄巨锤。 　　这巨锤的出现的瞬间，便令澎湃的压力四溢，虚源翼甲虫是依靠念动力操控工具的生物，它们最擅长的战斗，就是用念动力搬运事物砸落攻击，而灵能巨锤不仅仅能粉碎世间万物，就连精魂意志也会被震荡破碎，化作无尽微尘。 　　它被凝聚出的瞬间，就令战场周边的狂风都止息，而幻日虚母的声音浩浩荡荡地响彻天际：【新晋的兽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战场】 　　【退下吧！】 　　话毕，巨锤腾起，宛如山岳一般重重朝着浮空山砸落——而这一次，那环绕山脉，让一切都变得朦胧的无形引力护盾和精神护盾都被粉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那青色的山峰之上，有着一条奇异的结晶龙正漠然地注视着他们，而在这条结晶龙的刃翼之上…… 　　还有两只小兽？ 　　一只蓬松电松鼠，一支噬铁巨浣，都是在新大陆相当弱小，至少说不上强的魔兽。它们为何会在这里，是那结晶龙养的宠物，亦或是说……备用食物？ 　　搞不清楚，但这么一锤下来，即便那结晶龙可以自保，但这两只小宠物肯定会灰飞烟灭，灵魂不存！ 　　可事实却与其正相反。 　　【由我上吧，教主！】 　　璀璨的雷霆光辉喷发缠绕在周身，宛如青蓝色的闪电铠甲，噼啪周身毛发膨胀，仿佛令它的身体也变大一圈。 　　磁场松鼠高呼着飞上天空，宛如一道划破天际的惊雷，一拳迎向那砸落的金色巨锤！ 　　【原子入微境界！】 　　此时此刻，在泰拉之心的加持下，噼啪狂笑着轰出自己最强最劲，由完全境界推动的磁场爆破拳：【碎口支！】 　　金色巨锤与磁场爆破拳接触的刹那，首先是雷霆光辉被压下，绽放出漫天电流，一时间，无论是谁都觉得，那头强的有些意外的雷霆松鼠已经身死。 　　但紧接着，不断朝外扩散的雷霆凌空凝聚压缩，隐约化作了一只闪电松鼠巨爪，它牢牢地合拢握紧，硬生生地支撑住了那砸落的巨锤！ 　　两者交锋的余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金色的灵能云雾剧烈地燃烧，而青蓝色的闪电在其中纵横，化作了漫天垂落的金青色烟雨，洒落大地。 　　而些许余波四溢，更是吹飞了好些魔兽，令大地震颤。 　　然后，一切烟尘散去，露出了天空之上的真实情况。 　　而这情况，让所有智慧生命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因为，一个微小的身影稳稳地站立在虚空之中，它虽然浑身伤痕累累，但一拳顶住那巨大的灵能巨锤，站姿纹丝不动。 　　甚至，这身形还有余力，用另外一只手拿出一柄炼金药剂送入口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贫弱！ 　　这神态，这动作，赤裸裸地表示了电松鼠对这攻击的蔑视！ 　　【什么？！】 　　【这不可能！】 　　【区区电松鼠，怎么可能挡住幻日国的集群灵能攻势！】 　　一时间，非常杂鱼的惊叹和感慨声从两大兽国的军势中传来，他们并不是真的杂鱼，但看见一只自己平时可以随便抓来当点心的电松鼠居然挡住了一个战略级灵能攻击，怎么想都难以置信！ 　　甚至，有些目光转移，看向了琉璃之龙另一个刃翼上的金色浣熊……是了，那看上去只是蓬松一圈的电松鼠都如此强大，那这只有着不同于黑色同类金色外皮的浣熊……又有多强？ 　　而能统领它们的琉璃之龙，又该有多强大？！ 　　晨曦港一方，优兰此刻也沉默地揉了揉眼睛，极端不可思议地看向浮空山，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他没有说话，铁军的军纪也不比魔兽，所以没有人发出杂鱼的感慨，可他们心中的难以置信却是如出一辙。 　　——什么鬼，新大陆魔兽的超级突变？超级松鼠和超级浣熊？这是哪来的童话故事吗？ 　　一时间，原本嘈杂喧嚣，杀声震天的战场平静了下来，所有兽都惊愕地看向浮空山与琉璃之龙所在的方向，身心都为之所夺。 　　这便是伊恩的目的——通过最震撼的差距，最震撼的展示，在新大陆兽国所有魔兽心中刻下‘印记’，让所有魔兽看见他的时候，想到的都是‘不可思议的伟力’！ 　　“真不错，噼啪的性格就擅长这种大场面，人越多，表现越好。” 　　伊恩算是看出来了，虽然噼啪自己的实力不行，但是他可是直接将第四能级的崇灵武装加持在了它们身上，崇灵武装的上可是镶嵌了四头第四能级大恶魔的核心还有一千多只普通恶魔凝聚的计算核心，在这种力量加持下，哪怕是史莱姆解压球，也能暴种成为大魔王。 　　更不用说，噼啪本身代表的辛克莱人最擅长的就是驾驶机甲作战，而崇灵武装作为伊恩自己设计的武装，就比较类似地球那边他熟悉的一些机甲，恰好就对上了噼啪的舒适区，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我乃琉璃之龙，新大陆拜龙教教主。” 　　金色的巨锤在巨龙的目光下崩碎，琉璃之龙的三双眼眸抬起，傲慢地俯瞰着在场所有魔兽与兽王，它用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结晶圣地，不是你们能染指的地方，速速离开。” 　　【有意思】 　　幻日虚母语气平静，但显然看得出来祂已经极致愤怒：【语气很大，接过一招就已经稳赢？年轻的小龙，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现在离开，你还能留下一命，倘若还不滚，就等着身死当场！】 　　【圣地是所有生物的】 　　而大渊之主并没有非要与结晶龙为敌的意思，祂暗示道：【你我都不例外，无需争夺，我们大可以合作】 　　“你是……” 　　而优兰眉头紧皱，这位第四能级升华者记忆力很好，很快就从记忆中取得了相关资讯：“那头出现在阿特兰巨城的结晶龙？帝国的守护者？不对，你不是帝国一方……你究竟是哪一方的？” 　　“哪一方？我代表的是新大陆所有弱小，渴望平等与安宁的魔兽，我是拜龙教教主，引导众生成龙之龙。” 　　对于各方的质疑，伊恩语气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腔调：“而且，我是结晶龙，这里是结晶圣地，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该滚的是你们吧？” 　　“而且，不用这么言语试探了，我不是你们一方任何人的盟友，也不会和你们进行任何平等的合作。” 　　如此说道，庞大的刃翼羽蛇虚影浮现在浮空山背后，琉璃之龙不容置喙的语气如同风暴般滚滚而来，震撼天地：“一起上吧，我打你们全部。” 　　“以尔等之绝学，证我一统新大陆之昭昭天命！”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臣服，亦或是死！ 　　【一起上？】 　　听到琉璃之龙的狂言，就算是大渊之主此刻都有点生气。 　　以一打多？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琉璃之龙简直狂的没边了，要知道，就算是真龙，能以一打二就相当了不起了，能成为第四能级的，哪个没有底牌，哪个没有独门绝技？ 　　有些时候，哪怕是真的能打过，也不愿意把对方逼到绝路——等到对方开始燃魂搏命，自己也不得不搏命了。 　　但生气归生气，大渊之主反而微微后撤，将幻日虚母和优兰护在身前。 　　——正因为每个第四能级都相当清醒，所以当他们说出这种话时，要不自认为底牌已经占据绝对优势，要不就是故意口出狂言诱导其他人情绪失控，甚至……他干脆就是疯的，真的认为自己可以一打全部。 　　而琉璃之龙的情况显然不一般，对方那个手下的实力显然不太正常，区区一个电松鼠都有这么强的力量，或许琉璃之龙真的非同凡响呢？ 　　大渊之主的小动作并没有被人发现，因为幻日虚母面对琉璃之龙的威胁，怒极反笑，直接展露真身。 　　和一般类似于金色大甲虫的虚源翼甲虫不同，幻日虚母作为虫巢的母虫，其身形更加庞大，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金色巨像，有着多对节肢与椭圆形的甲壳，而这甲壳裂开，便是一对遮天蔽日的羽翼。 　　伴随着漫天漆黑裂缝迸裂，金色的母虫从亚空间中探出身形，展开双翼，身体两侧层层叠叠的节肢就如千百支刻笔，在那坚固的羽翼内侧铭刻着千百种铭文阵列。 　　这便是虚源翼甲虫这一种族在‘铭文’方面的技艺，其名为‘法印’，可以通过自己的节肢在金属羽翼上铭刻阵列，与天地场域共鸣，振奋神魂，勃发神力，破开一切艰难险阻，胜一切可怖恶敌。 　　这是不同于泰拉一切升华技艺的‘异星技艺’，虽然在抵达真以太地步后就是殊途同归，但在第四能级，却能发挥出迥异于泰拉升华者的奇妙效果。 　　一时间，一道道环形光轮在幻日虚母的脑后亮起，令它宛如神祇般威严。 　　实际上，在虚源翼甲虫的母星，每一位母虫都是‘现世的神祇’，其他智慧生物都是崇拜祂们的信徒，是一个多神神权共和文明。 　　而幻日虚母之名，代表的正是文明中执掌‘生育，繁衍与威权’的主神！ 　　【敬拜幻日！】 　　一时间，在场所有虚源翼甲虫都朝着幻日虚母拜服，它们的精神力量化作漫天金色星辰，环绕在幻日虚母头顶如高塔般的大角周边，而这大角顶端燃烧着熊熊金色灵焰，正如太阳一般，照彻了虚境与现实。 　　幻日虚母气势节节攀升，与那驭山而来的琉璃之龙对峙，而一旁的优兰却若有所思。 　　这位白发老者双目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辉，胧叶武装覆盖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纳米级生物叶甲让他一瞬间就化作一尊战争巨树般的形象，而一对叶翼也从他的双肩后展开。 　　【别闹了！】 　　老人浑厚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在天地中震荡：【虚母，大渊，还有那边的银妖精，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联手！】 　　胧叶武装深绿色的独眼观测口锁定了远方的琉璃之龙，严声道：【这琉璃之龙的本体，很可能是泰拉大陆年青一代最强者，第二代不动坚城，注定成为第五能级的怪物，马赫迪·幽谷！】 　　【他的本体被各大第五能级关注，如今被保护在怀光圣山，这琉璃之龙很可能就是他外出活动，避开他人眼目的分身！】 　　幻日虚母：【？！】 　　大渊之主：【！？】 　　银盐：“啊？” 　　伊恩：“？” 　　整个战场都寂静了一瞬，而山上的琉璃之龙更是震惊：“不是，这人怎么看出来的？我根本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和证据啊！” 　　但有些时候，猜测就是不需要证据的。 　　优兰又不傻，他原本一开始也根本想不到这颇为不可思议的可能，但这个引力波动，那若隐若现的电磁力，还有那应该是修行了奥法道途，且非常精深的两只魔兽…… 　　对应不动坚城，拜龙教，锖钢龙之躯还有奥法道途开创者之一的身份，再加上龙岛龙王们真的很喜欢分身义体下界玩……再加上不可能真的出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全新魔兽，思路就明确起来。 　　这琉璃之龙就是从帝国那边一路跟着跑到新大陆的，而那段时间究竟有哪些第四能级出现——如此多的可能性和线索对应，哪怕是优兰也的确不能保证琉璃之龙就是马赫迪的分身，他也一定会用这个理由尝试去团结所有在场的第四能级，去对付这个给他极大威胁感的琉璃之龙。 　　讲证据？第四能级了，还讲什么证据！心血来潮的灵感比正儿八经的推测可靠多了！ 　　【马赫迪！】 　　此刻，就连银盐也欢呼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当初在异种研究院打过！还联手过！】 　　其实这个时候，伊恩想要否认，还是可以否认的——再迟一点基本就等同于默认了。 　　可毕竟他有着妖精之心……原本没有彻底转换成妖精的话，伊恩说不定还能灵巧毫无压力的撒谎，可正因为妖精伊恩也在场，所以他的的确确迟疑了一瞬，一个可以避免，但最终却自己选择了沉默的迟疑。 　　——现在，似乎也没必要非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真难想象。” 　　察觉到这点，优兰瞳孔微缩，他只是猜测，但真的证明琉璃之龙就是马赫迪的分身后，他还是不禁叹息着感慨：“你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本体分身双重第四能级，哪怕进阶第四能级，掌握以太后，从头再走升华之路会简单许多，这也算是不可思议的成就。” 　　“你应该是最近这一年才突破第四能级，就已经有了如此实力，当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优兰发自内心的感慨，他对自己的天赋十分自信，如果不是来到新大陆建设开拓港口，他很快就可以抵达第四能级巅峰。 　　“日升月落不过区区一日，读完一本耗尽前人数十年心血的典籍只需数天，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在这方面，我感谢为我趟过前路的你们。” 　　对于老者的言语，伊恩却侧过头，认真地回应：“故而你们也应该明白，我超越你们，乃是世事之必然。” 　　“不管我是谁。” 　　琉璃之龙昂起头颅，他：“在我面前，你们的升华之路已经落后了。来战吧，让你们败的心服口服！” 　　“好！” 　　优兰毫无迟疑地应声，然后转身就跑！ 　　轰！ 　　汹涌澎湃的气尘被被加速燃烧推动，胧叶武装伸出的双翼激射出一道道刺目的翠色光流，宛如离子推动引擎那般将他的身躯瞬间加速到了超过十倍音速，在接连不断的音爆中，优兰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而此刻，也能看见，原本在两大兽国军队冲刷下屹立不倒的铁军阵势，在刚才琉璃之龙出现时就已经悄然后移，此刻正跟随着自己的领队，有条不紊地进行撤退！ 　　和琉璃之龙打？开什么玩笑！ 　　优兰可是在新大陆呆了几十年的老家伙了，他可能的确不太懂泰拉本地那边的情况，但对于自己的目标，他可是相当明确的。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操控圣地，掌控圣地，将整个新大陆改造成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而不是什么称霸！ 　　开启圣地，什么时候都可以，泰拉之种就在他身上。但为此要和新一代的不动坚城，他操控的龙躯战斗？开什么国际玩笑，他直接回晨曦岛，呼叫援军，甚至直接呼叫苍星过来！ 　　【啊？】 　　看见这一幕，最反应不过来的并不是琉璃之龙，而是一旁的大渊之主，祂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已经开跑的优兰，不解地询问银盐：【马赫迪我的确知道，奥法道途的开创者嘛。但他有多强？为什么优兰那家伙跑的这么快？】 　　【唔……】 　　银盐想了想，坦诚回答（这次是精神交流）道：【他曾经在第三能级以一对多，战胜了我，可汗幼子伽珥，帝国皇太子艾纳，学识之都尖塔首席埃尔格还有其他一群年轻强者联手】 　　【大概也就是年前吧，他进阶第四能级，驾驭真龙之躯，战胜了三位深渊领主，击溃了恶魔大军，并且击败了第五能级强者，学识之都首席大学士的化身】 　　【还有……】 　　没有还有了，大渊之主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转身就跑：【这打个屁，我先走了，下次再说】 　　祂虽然对自己也有信心，觉得如果用出火种带来的底牌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第四能级，但何苦把底牌用出来？大杀器最有威胁的时候就是它还没有用出来的时候！ 　　一瞬间，优兰和大渊之主都想要离开。 　　而看着这一幕，伊恩只是吐了一口气，不知是笑还是叹息。 　　“我也算是单单靠战绩和名声就能让第四能级退却的人了吗？” 　　如此想到，琉璃之龙抬起了尾巴。 　　以其头颅为中心，脊椎骨为中枢，诸多引力核心以螺旋缠绕在暗云峰上身躯为中介，与整个浮空山共鸣。 　　引力操控核心启动，整个结晶浮空山都亮起了明亮无比的光辉，无形的引力场域以光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牢牢地锁定了想要离开的优兰与大渊之主身上。 　　引力场域爆发牵引的那一刹那，不仅仅是暗云峰，就连位于结晶圣地中的其他接近山脉也都亮起光芒，隐约与伊恩所在的山峰相呼应。 　　一时间，优兰和大渊之主的身形一滞，他们虽然还能继续离开，但速度和灵巧程度都大降，而随着琉璃之龙张开口，开始蓄力龙息，他们便不得不转过头，准备与对方正面战斗。 　　这就是土系真龙的‘决斗领域’，先不谈龙飞的有多快，哪怕是祂站在原地不动，引力场域扩散，只要尝试脱离祂的领域范围就会被减速停滞，然后被祂的蓄力攻击命中——可倘若真的要打正面，那真龙又怕过谁？ 　　虽然琉璃之龙只是结晶龙，但结晶龙本就是潜力堪比古生魔兽的存在，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战斗了！ 　　不过，率先发起进攻的，却并非是琉璃之龙或者优兰大渊。 　　而是没有听见银盐的交流，不知道马赫迪战绩有多强的幻日虚母！ 　　【面对我时，你还有闲心浪费力量，去拖拽优兰和大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幻日虚母怒哼一声，绽开双翼，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其身上流淌分化，化作一道道剑刃，战锤与弓弩，数百上千种武器被无形的念动力操控，令其宛如被武器堆叠而成的巨像，操控着千手千刃朝着琉璃之龙压去，黑云压顶般朝着浮空山斩去。 　　每一剑，每一锤，每一次箭矢弹头射击，仿佛都是真实不虚的，恐怖的破坏力堪比好几支全武装军团同时发起火力倾泻，一时间，破灭的洪流如潮水涌来。 　　虚源翼甲虫一系的修行体系，在祂们的文明中被称之为‘应戒’。每一位神明对应一种欲望，每一种欲望都需要一种情感去推动，只有心中有着旺盛的情感且能压制住它，随自己的意志而并非本能运用它的，才能成为升华者。 　　这种运用情感灵能的体系，会以神明为中心，凝聚出一头头‘戒律之兽’，用泰拉的说法，便是凝聚出不同的以太真身，而每一位持有对应戒律和情感的修行者，都能借用戒律之兽的力量，运用以太真身级的各种法术。 　　只要信徒足够多，能量储备足够深，甚至可以人人都发挥出一瞬间第四能级的实力——这也是虚源翼甲虫一族的底蕴。 　　不过，在这新大陆，原本积累了数千年的信念情感灵能都消失了，幻日虚母只能从头积蓄，甚至不能分润给子嗣，只能将所有力量都用来强化自己，与其他魔兽和本地霸主人类争锋。 　　“有意思的体系，果然，每一个文明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修行道途，我的奥法道途还有很多缺陷，就要从你们身上弥补。” 　　面对虚母的进攻，琉璃之龙转过头，六颗眸子中光芒大盛，周围的光线都被扭曲。 　　无形的引力场域扭曲空间，各种箭矢炮弹还未靠近，就被偏转地不知飞向何处，任何远程攻击根本无法近身，而那些劈斩下来的刀剑锤斧也都被偏转，互相撞击湮灭，一时间能攻至琉璃之龙本体的攻击百不存一，被他甩了甩尾巴就全部弹飞。 　　【时空场域？浅薄的运用】 　　幻日虚母绽开双翼，刚才被琉璃之龙弹开的所有刀剑箭矢全部都融化，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纹路，悄无声息地联合在一起，包围了暗云峰。 　　纹路闪动，光芒照耀，原本被琉璃之龙用引力扭曲的时空全部都在这光芒下恢复平坦。 　　也就是在此时，伊恩察觉到，自己周身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气尘。 　　“哦？” 　　这下伊恩是真的有点惊讶：“何时联手的？还是说，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想跑？” 　　就在此时，另一侧，优兰和大渊之主的攻击连携而至！ 　　正如伊恩所想，优兰虽然作出了逃跑的姿态，但如果要打，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被等离子引擎喷射而出的那些气尘随着引擎的动力迅速遍布了周边的空间，随着引力的拉扯朝着琉璃之龙本体靠近，收集对应的时空信息和源质信息。 　　而马赫迪与虚母的交锋，虽然只是互相试探，但也展现出了琉璃之龙的部分源质特征，给了他应对的方法。 　　此刻，胧叶武装抬起右手，一把长枪虚影浮现，而四面八方所有收集了琉璃之龙源质特征的气尘朝着这虚影蜂拥而来，宛如长鲸吸水，涡流卷海。 　　这场面，就好似整个世界的阴影与晦暗，所有的光影幻象都朝着优兰手中的长枪收拢。 　　然后，凝结为一点漆黑的枪尖！ 　　优兰毫无迟疑地投出长枪，这长枪收集了敌人所有能收集到的信息和防御手段，其必定命中，必定贯穿要害，是近乎于一击必杀的神技！ 　　而另一侧，大渊之主用尾巴卷起了一块超巨大的岩层，用源质将其加固至超越一切凡物金属，然后用它朝着浮空山扔了过来。 　　听上去很简单，很普通，远没有幻日虚母和优兰的攻击那样酷炫……但这可是一块几百米半径的岩石小山！还被加固得硬度远超各种合金！ 　　大渊之主就像是扔石块一样将其扔到了数千米高空，其速度之快甚至轰碎了方圆数十里内所有的空气，整个大地都因为祂投掷的反作用力而产生了八级大地震。 　　这就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纯粹数值怪的力量，也是重力超过寻常星球五十倍的母星给大渊之主的自信！ 　　一时间，引力空间被暂时封锁，溯源一切破绽而来的贯穿心脏之枪飞驰而来，大渊之主足以砸爆一座超级大城市的人工逆飞陨石正带着轰鸣而来。 　　“有趣。” 　　琉璃之龙却只是感慨：“果然，还是得多和其他强者战斗，不然怎能进步。” 　　如若其他三位第四能级可以看见，便能发现，琉璃之龙的六枚龙瞳中，有着无尽的数据瀑布正在疯狂刷新！ 　　新大陆的背面，泰拉的另一侧，银峰领。 　　因为引进的学识之都新技术，以及迦南摩尔，帝都方面的扶持，此时的银峰领和南岭建设的越来越发达，即便才刚刚早晨（时差），街道上已人流如织，各种叫卖欢笑之声于四方响起，一幅安定太平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静而美好的早晨，却有异象出现。 　　“银色的太阳！” 　　只见街道上突然有人抬起头，对着天穹上方惊呼，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有一颗模糊不清，似乎位于另一个世界的银色太阳骤然浮现，闪耀光芒！ 　　“伊恩？！” 　　刚刚加班结束准备去睡一小时的亚德伯特看见这一幕，立刻就起飞，冲到领主府书房找到伊恩，但他却发现，原本应该还在处理公务的领主伊恩此刻已经闭上双眼，宛如精致的人偶一般一动不动，显然是所有计算力都被抽调离开。 　　——新大陆的敌人有这么难吗？不对，以伊恩的性格……他肯定是想要彻底地碾压对方，让对方绝望地再也不敢反抗！ 　　明白了这一点，亚德伯特立刻前往虚境，前去辅助泰拉之心。 　　而虚境中的泰拉之心汇聚着这一年来积累的诸多灵能，以崇灵武装为核心，朝着遥远时空彼端的新大陆投射而去。 　　这一过程，肯定有所损耗，但在亚德伯特的支援下，这损耗就降至最低。 　　同一时间。 　　新大陆，琉璃之龙身后的刃翼瞬间爆射开来，轰然炸裂，但却全部都消失无踪，但还未等其他人理解这一幕代表着什么的时候，穿戴着胧叶武装的优兰突然心中一惊。 　　本能刺激之下，他向后爆退百米，而就在此时，一根根金属剑羽从虚境中穿刺而出，洞穿了他之前所在区域方圆数十米内的所有空间，剑羽之上还有着幽幽的以太波纹，即便是有心光护盾也能一击破开。 　　优兰看见这一幕，还未来得及惊愕，却察觉到自己脸上湿润，一抬手，他便愕然察觉，自己脸上的胧叶武装已经被一道剑羽撕裂，切开了他的面颊。 　　“不愧是年青一代的最强者！” 　　优兰压下自己心中的所有情绪，将剑羽拿下，在自己掌中粉碎，脸上和以太武装的伤口全部都痊愈，他看见无论是大渊之主还是幻日虚母都被琉璃之龙超高速跨越时空进行的攻击搞的焦头烂额，祂们的体型都太过庞大，虽然可以减免伤害，但却要吃更多的伤害。 　　当然，相对的，琉璃之龙也被他的贯穿之枪命中了心脏——但失去了优兰后续的引导，这一枪并没有准确地粉碎他的心核，只是略微受损，很快就能痊愈。而原本囚禁琉璃之龙场域的幻日阵纹也因失去操控很快就被琉璃之龙攻破。 　　造成伤害最大的，反倒是被扔出去后无需制导只是陨落的超巨型岩层，琉璃之龙发出一声长吟，硬生生地用心光护盾护体，加持整个暗云峰撞碎了这座大渊之主扔过来的小山。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撞的有些晕头晕脑，受了点内伤。 　　琉璃之龙这一手需要的计算力之强匪夷所思，哪怕是国域部的那位可以穿梭时空虚境的老祖也得在第五能级才能办到如此轻描淡写的时空攻击，优兰认为，这要不说明马赫迪有着特殊的时空技巧，要不就代表他的计算力已经抵达第五能级。 　　无论哪个都不是好消息，而琉璃之龙缓过来后，攻势便源源不绝，一道道虚空剑羽在扭曲的时空中来回穿梭，剑光交织如雨，纷纷扰扰覆盖了敌人所在的所有所在地。 　　但这并非不能抵挡，随着幻日虚母震动虚境，与琉璃之龙争夺虚境时空的控制权，硬拼计算力，这种跨时空攻击便停了下来，双方开始又一轮交锋！ 　　这一次，便是物理，大渊之主腾空而起，千米长的身躯宛如接地撑天的天柱，祂将自己身体卷曲绷直，弹射起飞，要直接冲到琉璃之龙身侧近身肉搏！ 　　而优兰周身的气尘也互相摩擦交错，绽放雷霆，千百道雷光闪动，在其手中凝聚为了一把变幻不定的无形剑刃，他凭空斩出，一道道破碎所有物质的解离剑气便朝着暗云峰斩去！ 　　他算是看出来，这暗云峰便是琉璃之龙的武器，对方的引力器官才刚刚成型，威力远没有完全体那么强大，全是靠着这暗云峰的增幅才抵达他们这些老牌第四能级强者都无法压制的地步。 　　“电磁解离，物质粉碎？我也会，会的更多！” 　　但琉璃之龙巍然不惧，他的钢之先驱传承本就是驱动电磁力的新版本不动坚城，而在新大陆，通过解析噼啪体内血脉总结而出的‘磁场斗气’如今也被他融会贯通。 　　须知，钢之先驱传承改变的是肉体血脉器官，而磁场斗气是纯粹的运转源质以太的方法，两者单独运行，其实都没有那么强大的效果，可两者配合，却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能。 　　就如同现在这样！ 　　轰！原本一直缠绕在暗云峰上的琉璃之龙微微解开了自己的尾巴，激荡的雷鸣声从他身上传来，肉眼可见的炽白色电光在其尾部闪耀，耀眼无比的电磁力汇聚成了一个堪称恐怖的雷霆异能——强大无比的电磁力凝固住了这块区域所有物质的结构，让其变得坚不可摧，不可磨灭！ 　　磁场不坏！ 　　琉璃之龙甩动这不坏的钢铁巨尾，除此之外的所有电磁力全部沉寂，那些飞驰而来的解离剑气外溢的雷光全部都缩回，甚至变得摇摇欲坠，被铁尾一扫而空！ 　　而这尾巴借助引力扭转，携裹着整个暗云峰的重量朝着扑来的大渊之主脑袋砸落，登时，强劲无比的冲击波爆发，周围还没有完全撤走的翼甲虫和千具虫军队就如同纸片一般被吹飞，而大渊之主在挨了当头一尾后，更是整个身躯直直坠下，砸落在地面，又是掀起一道水波般的地震波纹。 　　不过，这一击居然没有给大渊之主重创，祂正在不断喊疼，中气十足，显然是没有受重伤，让琉璃之龙微微侧目，感慨祂的防御恐怕不下于不动坚城。 　　但也就是老版本的不动坚城，与新版本的不动坚城不可同日而语！ 　　【可恶，都是一群废物！】 　　幻日虚母还在与琉璃之龙争夺虚境时空的掌控权，可祂却惊愕地察觉，自己依靠整个群族支援的计算力也就与对方打了个五五开，假如祂能在这方面压制住伊恩，那么琉璃之龙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去对付优兰和大渊之主的进攻，绝对会被拉进焦灼的近战战场。 　　但谁知道，这琉璃之龙的计算力源源不绝，而且还在不断破解祂的算法，即便祂再怎么加密，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出破绽。 　　并不知道星神之礼存在的幻日虚母还在咬牙坚持，等待琉璃之龙计算力枯竭的时候。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幻日虚母的背后。 　　“假如只以我自己的力量，想要战胜你们并非不可能，但也要花上几天时间，但我预见到了巨大的破坏与死亡，所以我知晓，你们背后肯定有后手，而那后手即便我也承受不起。” 　　全神贯注之时，虚母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祂愕然地转过头，然后便看见了一个白发青眸的影子……一只持剑的妖精虚影。 　　“借你心核一用。放心好了，虚源翼甲虫一族，我会保留。” 　　“我会守护新大陆的所有魔兽，连带你的后裔也是如此。” 　　【你是？！】 　　幻日虚母还没有搞清楚来者究竟是谁，而就在这时，妖精伊恩与剑同时化作一道滔天洪潮，以不可阻挡不可闪避的剑势压下，破开虚境时空，直取幻日虚母身躯中央的核心。 　　在这过程中，幻日虚母背后亮起层层叠叠的灵能护盾，更有数百护卫在周边的虚源翼甲虫强者急速飞来，自爆自己想要阻碍伊恩的剑光，但一切都如流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妖精伊恩已经出现在幻日虚母的另一侧，缓缓收剑归鞘。 　　幻日虚母精神波动无比愕然，而它的身躯中央，一点青蓝色的剑痕闪耀，然后不断扩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能看见，水青色的冰晶已经在虚母体内扩散，破坏祂几乎所有的升华器官与神经脉络。 　　轰隆！ 　　金色的甲虫巨躯缓缓跪下，然后匍匐在原地，周边的亚空间不断破碎，直到这重伤垂死的身体出现在现实时空，坠落在大地，发出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 　　看到这一幕，还想要与琉璃之龙继续战斗的优兰和大渊之主都露出了无比惊愕的神色，他们看向琉璃之龙，然后又抬起头，看向一只从虚境中踏步而出，周身萦绕着无尽冰霜的冰妖精。 　　“银峰伯爵……原来如此，他们师兄弟在泰拉如今寸步难行，所以便选择了新大陆。” 　　怔然地仰头，优兰喃喃自语，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按下了自己怀中的紧急警报：“这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大事件了，银峰伯爵也突破至第四能级，他们师兄弟……已是泰拉一方主宰。” 　　龙与妖精缓缓靠拢，掌控着雷霆，引力的结晶之龙缠绕在暗云峰上，而掌控冰霜与灵能的妖精站立于山巅。 　　“是时候作出选择了。” 　　他们同时开口：“臣服。” 　　“亦或是死。” ###第三百七十章 盖亚火种与第五能级出手 　　此刻，随着幻日虚母的‘陨落’，即便是想要继续出手的优兰和大渊也不得不停下手。 　　说是一脸惊愕地看向虚母的尸体，倒也不是特别精准，优兰城府极深，哪怕是看见过去数十年的老对手身死当场也没有太多情绪变化，而大渊之主毕竟不是人，看不出表情，但精神波动却震荡不休，显然是非常不可思议。 　　【一个就打不过了，二对二还怎么打】 　　祂显然知道自家的妖精朋友是不会出手帮忙的，而祂和优兰之间毫无配合——刚才假如优兰发起进攻的时候，祂去冲击浮空山，那伊恩显然会难办许多，至少没办法三线对敌还能反击，只能被动防御。 　　可现在，这位马赫迪的‘师弟’，那位奥法道途另一位开创者，银峰伯爵也来到了此地。 　　师兄弟之间的战斗配合，从刚才两人直接斩落虚母便可看得出来，那叫一个精湛，之前三打一都这么艰难，现在二对二，大渊之主已经开始在想投降词该怎么说了。 　　【快啊，你是人类，你先服软，我好有台阶下】 　　如此想着，大渊之主侧目看向优兰——在祂看来，人类之间的矛盾毕竟是内部矛盾，服软应该是比祂这个魔兽要简单的。 　　可实际上，优兰却保持沉默，令大渊之主宛如被噎住那般不知如何是好。 　　第四能级强者们的战场寂静，但其他战场却仍在战斗。 　　在崇灵武装的加持下，噼啪和大铁此刻彻底化作黑白双煞，将一众冲上前来，想要靠近幻日虚母尸体的虚源翼甲虫赶走，几无一合之敌。 　　而另一侧的银妖精银盐看了看伊恩，又看了眼马赫迪，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但却用手捂住嘴巴，不发一言。 　　更远方，远岸岛和飞焰地的部队正在有序地撤退。 　　如若说之前的一切都是海啸狂潮，那么现在就是退潮后的寂静。 　　只是，伊恩知晓，所谓的退潮，很可能是更大浪潮扑打而来的前兆。 　　可他已有足够的底气和耐心。 　　“我知道你呼叫了远方的远岸岛……” 　　马赫迪注视着沉默的优兰，他平静地说道：“但就算苍星能出手，亦不过是一击——她的职责，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即便新大陆是远岸岛的未来，但远岸岛‘现在’还位于那座岛上。” 　　“我不介意你的挣扎，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们开口承认。” 　　“承认臣服。” 　　【我不打了！】 　　大渊之主直接开口，祂毫不犹豫地转身后退，与此同时，祂的灵魂波动溢散至整个结晶平原：【打不过你，你是新大陆的老大——孩子们，咱们回家！】 　　“只要你们能撑过。” 　　而优兰此刻也抬起头，他平静地注视着马赫迪与伊恩，缓缓说道：“只要你们能撑过第五能级的一击，那么新大陆开发以你为主又如何？我愿意臣服。” 　　“不过……” 　　【你终究也是人类】 　　此刻，优兰与伊恩进行精神沟通，他低声道：【新大陆的改造，无论如何都应该以人类为主——这里的生态，必须要变成适宜人类生活的模式，压制那些魔兽】 　　【这是底线，也是我的恳求】 　　马赫迪与伊恩并没有回答优兰的恳求。 　　因为他已经服软，已经臣服。 　　更是因为，随着幻日虚母的死去，祂的灵魂溃散，遗留的权限失去控制，彻底与众人身下的这片结晶大地融合。 　　“要来了。” 　　琉璃之龙俯瞰着大地，他低声说道。 　　然后，天地剧变。 　　接近平原的中央，有着大量密密麻麻的结晶山脉，它们屹立在天地之间，反射着日月的光芒。而现在，时间已是夜晚，在朦胧的月光下，这些结晶山峰倒映着幽幽的光华。 　　可是现在，这一座座‘山峰’，绽放了。 　　就如种子绽放，抽出细细的茎芽根系那样，这些‘山峰’，终于显露出自己真正的形态。 　　那是……一颗似树非树，似花非花的庞然巨物。 　　轰，轰，轰—— 　　一股狂风骤然而起，就如一次浩荡的浪潮，肉眼可见的圆环冲击波以巨树顶端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就如同天使的光环，层层叠叠，直入高天之上。 　　在震撼天地的巨响中，隐藏在新大陆中央，被称呼为圣地的‘天梯’正在缓缓成长。 　　成百上千颗类似山峰的水晶种子，在月光之下不断生长，蔓延，它延伸出长长的，半透明的水晶根茎和藤蔓，然后互相纠缠在一起，形成了类似巨树树干般的结构，而诸多光辉汇聚在这巨树的顶端，构成了类似花苞一般的奇异形态，它内蕴着璀璨无比的光辉，恐怖无比，堪比第五能级的恐怖能量在其中凝聚，流淌。 　　而这些能量，最终让这花苞化作了一颗太阳，刺目无比，在天穹的正中央频频闪烁，激发着不可思议的源质波动。 　　山峰迸裂，就如蛋壳破碎，种子抽芽，天地摇晃着，因这逸散着纯白光辉，环绕虹色光环的太阳而复还白昼，凄厉的烈风因剧烈的场域波动而鼓吹，整个新大陆都引来了一次剧烈的震荡。 　　琉璃之龙与妖精同时抬头凝视高天，他们看见，这颗怪异的，顶端悬挂着太阳的藤蔓巨树正在不断地攀登，攀登，它宛如天梯一般，那童话中直通天上的豆茎那样，将太阳送入了整个新大陆中央的最高点。 　　【——天梯生态重塑系统已启动——】 　　在这浩荡的风暴与炽光中，新大陆中，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听见了这样一个平静而没有感情的声音：【权限缺失，请尽快更新权限钥匙，重启系统】 　　此时此刻，就连转身离开的大渊之主都停下了脚步，祂转过头，看向背后天梯之树上悬挂的太阳，目光迷离，充满着渴求。 　　【假如这里的生态能变成适应我们种族的形态】祂低声自语：【那么不仅仅孩子们能自由生活，我亦能成为第五能级】 　　嗡嗡……嗡嗡…… 　　新大陆上，一个又一个沉睡的第四能级火种魔兽苏醒了，这些沉睡在亚空间节点中，由火种孕育而出的第四能级兽主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天穹顶端的白色太阳，然后目露痴迷与渴望。 　　甚至，就连地底暗河中。 　　轰！一条彩色的河流从一处新大陆内侧的盐湖中涌出，阎海凝视着这太阳，祂曾经在其他星球上也见过类似的光芒，祂的母体也曾经创造出过这种光芒，但这些光芒都失落了，一切骄傲与荣耀，一切传奇的史诗与神话都失落了。 　　只剩下泰拉……只有泰拉，是祂们最后的机会。 　　“马赫迪！” 　　此刻，仰头注视着天空中那颗闪耀的天梯太阳，感知到已经有诸多第四能级兽主苏醒的优兰发出了怒吼：“你来到这里，不可能不知道天梯的存在！” 　　他手中高举着一个箱子，隐约可以感应到，这箱中蕴含着有无比磅礴的气息，宛如大地那样伟岸无垠：“你究竟要不要泰拉的生态种子？还是说，你想要将新大陆未来的生态拱手让人？！” 　　“记住，你是人类！” 　　“是的，我是人类。” 　　而琉璃之龙与妖精看了他一眼。 　　琉璃之龙缓缓说道，而妖精打开了虚境，从中牵引着来自遥远彼端，源自于迦南摩尔之地的力量：“我是泰拉人。” 　　“不是前纪元文明的泰拉联邦人，不是失落纪元时期的庇护所幸存者。我是泰拉人，瑟塔尔帝国人，这颗千疮百孔，却又无比深远沉重的大地所孕育而出的生命，人类。” 　　“所以，优兰。你们走错了路，想错了方向。” 　　“我们早已不是昔日的泰拉人，而泰拉，也不是过去的泰拉。” 　　星球的彼端。 　　已与迦南摩尔世界树交涉完毕的伊恩义体在烬灯家的沙发上静坐，他紧闭双眼，如同沉睡，而希欧与安法就坐在一旁，平静地等待着自己友人的‘苏醒’。 　　星球的彼端。 　　在圣山的帮助下，不动坚城伊恩缓缓从冥思海中浮起，而在他的身后，便是第五能级强者，结晶龙之王哥利特尼尔的巢穴，晶化蓝洞。 　　隐约能看出，这晶化蓝洞的样式，与新大陆中央的‘天梯之树’极其类似……只是一个位于大陆与天空之中，一个位于大地与深海之间。 　　驾驭着暗云峰，缓缓上升，琉璃之龙与妖精靠近天梯之树。 　　而在妖精伊恩的手中，一颗苍翠欲滴，宛如心脏般不断跳动，不断勃发旺盛生命力，远胜过一切生态气息的‘种子’，正在天地之间闪耀着一道道流光。 　　“我们人类，早就不是原本的泰拉人了。” 　　一边靠近，天梯的光辉就一边扫描琉璃之龙与妖精伊恩的身体，甚至地面上，手持有权限的优兰与大渊之主也被扫描，他们的身体周边亮起了一道道红色的光芒，那是‘警告的意味’。 　　【未得到授权，实验体不得靠近天梯系统】 　　“实验体？！” 　　优兰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一判断，他愤怒地说道：“我是人类！什么叫做实验体！” 　　他想要向前走出一步，但天梯之树的力量便开始汇聚，这位第四能级强者才刚刚想要迈出腿，就感应到了死亡的威胁。 　　“可我是人类……”茫然地环视着大地，优兰发现自己居然还算是靠的比较近的——更远的地方，无论是大渊之主，阎海，还是其他第四能级魔兽都难以靠近结晶圣地，无法靠近天梯之树。 　　“本就如此。” 　　而琉璃之龙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你为何觉得自己是‘纯粹的人类’？” 　　“一千六百年过去了，你为何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纯血’？” 　　天穹之上，纯粹的白色光芒照耀大地，只有龙与妖精在前进。 　　“古老的天坠之灾结束后，为了生存，前纪元文明的遗民改造了自己。异蛇帝被击败后，为了利用祂残存的力量，蛇人将火种之神的基因片段与源质结构镶嵌在自己的体内，故而缔造出了‘羽蛇’‘巨蛇’和‘多首蛇龙’这样强大的存在。” 　　“各大血脉的始祖使用前纪元文明的遗产，还有善意的异星之神的帮助下，击杀那些狂暴的外神，将祂们的力量与自己融合，缔造出了最初的血脉和顶座。” 　　“你，我。所有的泰拉人体内，都有源自于异星的片段。真龙的血，魔兽的力量，能挺过这变化的，便是最初的升华者，而失败了的怪物，便被我们称呼为异形。” 　　“食人魔，影魔，巨魔，虫魔，精怪……它们都曾是人类。可现在，却是魔兽都不如的异形。” 　　“而我们……” 　　“也早已不是过去的泰拉人。” 　　缓缓说着，一步一步靠近天梯之树的最顶端。 　　此刻，就连琉璃之龙与伊恩身边，也出现了红色警告。 　　【未得到系统授权，生物体生态战舰与未识别妖精不得靠近天梯系统核心部分】 　　与被判定为是生物体生态战舰与妖精，伊恩知晓，这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结晶龙作为前纪元文明生态改造计划的产物，肯定拥有不弱的权限。早就在南海大迷宫，他就知晓这一点。 　　而妖精作为前纪元文明的一员，本就是正常的公民，虽然未识别，但最多也就是不算是天梯系统的内部人员，走的自然比其他所有人都要近。 　　近到可以遮掩他真正的权限。 　　妖精伊恩抬起手。 　　星神之礼的银色光辉接触到了天梯系统射出的白色光芒。 　　然后…… 　　【欢迎您，联邦异种研究院院长，代号‘先行者’】 　　【您已获得天梯生态重塑系统最高权限】 　　正如他预想的那样。 　　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星神之礼，源自于先行者的传承，这前纪元文明泰拉人与星神最后的联系，便是这一切系统的最终钥匙。 　　“人类早已不是人类，但作为一切升华之道最初创始者的先行者，他无论肉体是什么形态，精神是什么形态，都是先行者。” 　　“这是唯一不会被天梯之树排斥的方法。” 　　吐出一口气，伊恩手中的翠绿色火种正在熊熊燃烧。 　　这是他分出义体，前往迦南摩尔，与世界树系统交流得到的‘盖亚生态的权限’——正如他想的那样，世界树与迦南摩尔世界树之都地下的自然之神，都是‘摇篮计划中’，有关于千星生态的种子。 　　千百个世界的菁华在其之中凝聚。 　　这就是世界树系统保存的盖亚火种，需要在摇篮上播种的万能生态。 　　只是，因为漫长的时光，世界树系统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任务，不再想要播种世界。 　　当然。 　　这并不是因为泰拉的混乱，让盖亚生态无法扩散。 　　而是一个更加简单的理由。 　　“我们这颗星球，早已是盖亚星球！” 　　优兰抬起头，他听见了琉璃之龙的声音，露出了茫然且难以理解的神情，而这声音还在继续：“千星的火种坠落，早已彻底改变了泰拉的生态环境，这里的草木太阳能转换率超过百分之三十，这里的所有生物都蕴含一部分源质，这里的海水循环宛如有自己的生命，这里的大气循环可以修补第五能级造成的生态损伤。” 　　“为什么你会觉得，前纪元文明那孱弱的火种，能让你们适应？我们现在的泰拉人，早就是适应了盖亚环境的种族！” 　　“泰拉之龙的权限与生态，早就不需要了。” 　　托举起手中翠绿色盖亚火种，伊恩毫不犹豫地将其送入天梯之树顶端，那炽白色的太阳中：“因为，我们是‘现在的’泰拉人！” 　　嗡—— 　　只是一瞬间。 　　宛如最为浓密的墨水滴入水杯，瞬间就将所有的水都染成墨色，翠绿的火种在没入天梯之阳后，也在瞬间就将其化作翠绿色的太阳。 　　浓郁无比的生机扩散，顺着光芒照耀着新大陆全境。 　　【天梯生态重塑系统启动中……已检测到目标生态‘摇篮生态’】 　　此刻，天梯之树也传递出了这浩荡的信息：【开始进行生态改造中……第一步，水分循环】 　　改造开始了。 　　琉璃之龙与妖精伊恩松了口气，如果不是他有最高权限，那哪怕是花个十几年都未必能靠近天梯之树的顶端，但只要有了权限，那么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抬起头，伊恩看向泰拉大陆的方向。 　　在遥远的天与海的边缘，他感知到了有诸多深邃的目光横跨时空，从泰拉大陆注视着新大陆的一幕幕。 　　第五能级强者们察觉到了这可怖的异变，他们将目光转移，看向新大陆。 　　但这一切都只是观望，他们无法离开泰拉大陆，无法抛下自己的势力来到此地。 　　所以，他们凝望，等待。 　　等待应该出手的人出手。 　　“来了。” 　　此刻，无论是琉璃之龙还是妖精伊恩都凝重地低语，因为他们察觉到，泰拉大陆的西部，有可怖的能量与气势正在升腾而起。 　　响应优兰紧急警报的呼应，苍星格丽德第一时间对新大陆的异况进行对应处理。而另一道气息，也是老熟人，正是飞焰地的纯净大君！ ###第三百七十一章 毁灭世界的力量 　　这个世界已被毁灭过数次。 　　第一次毁灭，是前纪元文明的统一之战。 　　诸多古老的种族以自己的文明为傲，他们各自认为自己的血与智慧远超他者，是天父诸子的宠儿，是这片土地天命的主宰者，故而毫不留情地毁灭，毫不留情地杀戮，直至千百颗太阳在大地上闪耀。 　　悲伤和哭泣在那场过于炽烈的战争中显得微渺无比，亿亿万万生灵的泪水被太阳的烈焰蒸干，直到最后，随着气候的骤变，整个世界没有一处净土，生命如秋日的杂草，成片成片地被收割碾碎。 　　无数死亡带来了恐惧，而无数恐惧带来了统一。 　　泰拉联邦之所以会诞生，不是因为什么和平与爱，也不是因为智慧生命突然地觉悟，而是因为世界已经被毁灭了。 　　所以他们不得不统一，以求生存。 　　初生的泰拉联邦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集全世界最菁英的一批炼金术师和生态学者尝试恢复世界，而在这过程中，生物科技迅猛发展，甚至就连史前的‘升华之道’都被寻觅而出。 　　在重塑世界的过程中，升华之道也迅猛发展，搭配基因改造，赛博构装植入和意识上传培育等方法，一种在如今看来相当原始的升华手段开始出现，各大族群间的差异也因升华之道而逐渐消除。 　　等到世界恢复繁荣后，整个泰拉的族群也被彻底融合——在极致的生物技术作用下，任何一种人都可以变成任何一种人，基因的奥秘已经被破解，血脉的神圣被消除，人类除却‘精神’外再也别无二致，故而天下一同。 　　当然，假如仅仅是如此，人类是不会结束战争的，即便肉体都完全一样，人类也会因为地域和文化等原因而发起战争。 　　直到3432年，联盟的月面妖精探索队在月球发现了‘火种’。 　　祂们发现了外星人的飞船。 　　那是一次惊人的逆转，一次奇迹一般的觉悟。知晓了无尽星空的广阔，手持刀剑枪炮的众生仰起头注视着天幕上的星海，他们终于发现，这互相厮杀的一切是如此的无趣，毫无意义。 　　就像是风中的灰尘，海中的砂砾。 　　于是，他们放下刀兵，拾起了孩童时的望远镜。 　　拾起了好奇心。 　　至此，就连人类的精神，在更加广阔的星空下，也被统一为了‘泰拉文明’。 　　自那之后，随着隐藏在古老文明背后，只和诸国领导者会面的泰拉之龙出现，各位真龙，甚至是‘天父’的同族星神的出现，都让泰拉人明白了，他们所在的宇宙广阔无垠，而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安危，都与这片星海中的所有文明紧密相连。 　　那是最为繁荣的世纪，泰拉的技术飞速发展，文明也无比健全，人类统一后的两百年，发展的比过去两千年，三千年要更快十倍。 　　可，接下来的便是天坠。 　　飞焰地，炽热的黄色大地之上建立着零零散散的城邦，而在地下，繁荣的地底世界链接了每一个城邦，无数道路宛如河流脉络，它不断向前奔涌分裂，衍生出了无数城镇村庄，除却已经开始在地壳底层建设深埋基地的矮人外，只有飞焰地人如此重视地底的一切。 　　而在这一切脉络的中心，那飞焰地靠近大荒漠一侧的地底最深处，一个纤细，甚至称得上是削瘦的身影睁开了眼眸，看向新大陆的方向。 　　那是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皮包骨头的男人，亦或是女人？祂不具备任何特征，没有毛发也没有瞳色，祂的身躯就像是一个纯白的剪影，一个简陋的火柴人。 　　但谁都能看出祂是人类。除却这点外，没有任何人类的特征。 　　所谓的纯净，就是失去。失去特征，失去特色，失去特点，失去一切定义之外的事物。 　　被剥夺至无可剥夺之后，余留的便是纯净。 　　而唯有纯净，才能得到一切。 　　人影此刻凝视着新大陆，祂感知到了一股浩荡的生命力正在勃发，那是积累在新大陆中央的‘天梯之力’，是前纪元文明为了应对又一次‘全阵营战争’‘世界大战’乃至于‘星际战争’，被其他文明亦或是大地摧毁了地表生态后，重塑整个星球生态准备的后手。 　　这份力量，曾经被其他第五能级窥视，但察觉到天梯对他们的抗拒后，第五能级都不愿意为了一个遥远之地中蕴含的力量而离开自己的领地。风险太大，除非是‘持有权限者’出现，不然的话，天梯绝不会为他们这些‘后世的实验体’开启。 　　如若强闯，天梯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他们同归于尽。 　　哪怕是没有同归于尽，也得不到什么，更是会让自己重创，这种风险大过了收益，哪怕是最巅峰时期的瑟塔尔帝国都不会浪费这力量前往远方，他们要做的是征服泰拉大陆，等到征服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后，人们才有余力去注视远方。 　　这是强者的想法。 　　如若是被剥夺至无可剥夺者，那他们便会冒险，去尝试获得这份力量，因为他们本就几乎一无所有，所以也无所谓失去更多。 　　正如同远岸岛。 　　正如同飞焰地。 　　虽然在世人看来飞焰地已算是大势力，已经拥有很多，但实际上，他们早已抵达极限。 　　飞焰地的领土一半是山区丘陵，一半是热炎荒漠，外飞焰地更是曾经被海魔虫席卷，只有远岸岛人才看得上这片贫瘠草原。 　　而他们内部既不像是远岸岛那样有着丰富易开采的矿物，也没有迦南摩尔那样丰富的生态资源，至于帝国延疆和苍天王庭那广袤到什么都有的国土更是比都不能比，甚至就连养殖魔兽的区域都少的可怜。 　　飞焰地已经到顶了——他们内部资源能维持的升华者就这么多，哪怕是凡人生的再多，表面看上去再怎么繁荣昌盛，他们的升华者数量也被资源产出限制死了。 　　所以他们不得不发动战争，让升华者可以换代。 　　所以即便是身为‘王’，他们也尽可能地多生子嗣，孕育出大量天生就具备升华结构的升华者，然后将他们作为养蛊的材料培育出菁英作为继承者。 　　所以，他们才会尝试，在这被帝国压制的绝境下，仍然尝试派出部队，在新大陆上分一杯羹。 　　但还是失败了。 　　祂很清楚，当西克不再回应自己的话语，当天梯之树不受掌控地升起，就代表飞焰地的一切谋划都已经失败。 　　失败，祂早已习惯，祂并不愤怒，也不憎恨，只要祂还在，那么飞焰地就算没有未来，至少也能维持‘现在’。 　　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没有未来这件事本身，是多么可悲啊。 　　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反抗这种‘剥夺’。 　　【就让我看看，究竟是谁，能夺去我们的未来】 　　纯白的人影缓缓站立起身，而在祂的身后，巍峨如山的阴影显露真容。 　　纯净大君，萨瓦加·涅玛萨斯缓缓睁开了自己的一千颗眼眸，在祂那看似削瘦空无的人之躯背后，巨大的阴影正在扩散，浸润，就如同墨水一般扩散。 　　无数丝线和粘液交织，缠绕，很快祂它的躯体就拔地而起，宛如山峰，千百颗非人的眸子在其之上绽放光芒，看向所有方向。 　　无垠原虫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第五能级魔兽，祂只有被剥夺，才能痛苦，故而进化，去面对这险恶恐怖的宇宙。 　　而现在，随着繁荣无比的未来被夺去，那阴影之蛹中酝酿着一种极致的苦楚，那是荒芜，破灭，是与生机对立的负能量，是这个宇宙最危险的力量之一，一场负能量构筑而出的大雨降下，那片土地百年内就别想长出哪怕是一根草。 　　而现在，虫蛹宛如火山一般喷发，澎湃的黑灰色影柱从天而起，这笔直的烟柱避开了飞焰地所有地下城市的脉络，直冲苍穹之上——然后，祂便宛如有意识那般弯折，笔直地朝着星球的另一端，新大陆中央的天梯之树而去。 　　这烟柱所过之处，狂风止息，雨云退散，甚至就连太阳的光芒都变得阴冷，仿佛其中蕴含的一切热力和生机都被夺去，是纯粹的死亡，荒芜与破灭之息。 　　那是与重塑世界之力截然相反，足以毁灭一切的负能量浪潮，它在前纪元文明所了解的星际文明中有着另一个名字，其名为‘荒芜灾疫’，将彻底断绝一颗星球的生机，在不损坏星球本身地质结构本身的情况下，清空一个星球所有生命的力量。 　　当然，这并非是完全体，但萨瓦加·涅玛萨斯之所以动用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就是向所有泰拉势力证明一件事。 　　即便失败，他们也是泰拉的大势力之一。 　　就如受伤猛兽的嘶吼。 　　【我们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这意志横贯时空。 　　新大陆。 　　伊恩凝重地看向苍穹。 　　此刻，新大陆正是深夜，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任何星光，就连朔月幻月都垂落至夜空的两侧，整个天幕都是一片晦暗，理论上不应该有任何光芒。 　　可现在，天穹之上，仍然有闪烁的光点地接连不断地亮起，在天穹之间交错，它们的光芒宛如凝雪，宛如冰晶，宛如彩虹与宝石的碎片落下，交织纠缠，形成了漫天冰霜云雾，而一条光铸的瀑布从中坠下。 　　它从天空的最顶端，一路垂落至地面。 　　这并非是什么真的雨水，而是来自星球的彼端，远岸岛第五能级，苍星格丽德的攻击，这漫天冰晶根本不是什么物质实体，而是一种凝聚到极点的亚空间灵能碎片，它一旦爆发，就会诱发虚空坍爆，形成一小块亚空间塌陷，将波及范围内的所有物质都放逐进亚空间。 　　显然，苍星生气了，这手‘虚空放逐’是她的真本事之一，而这些冰晶并不会随机落下，它会锁定一切没有被标记的智慧生物，换而言之，就是整个大陆上的所有魔兽和非远岸岛的人类。 　　远方，大渊之主和其他第四能级魔兽已经开始嚎叫着释放着自己的全力，庇护自己周围的子嗣和同族，应对这目标乃是整个大陆的‘对大陆级’攻击。 　　而早已自比为新大陆之王的伊恩，自然不能容许这种屠杀他子民和未来投票对象的攻击。 　　“比想象的要难对付一点。” 　　没有丝毫犹豫，琉璃之龙便载着妖精伊恩冲入了天梯之树顶端的花苞中，以最直接了当的方式与整个天梯之树融为一体。 　　结晶龙作为和天梯生态重塑系统同一种类的技术延伸，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接管天梯系统的一系列功能，而以他的星神之礼权限，他也得到了那贯穿了整个新大陆全境的‘亚空间网道’的权限。 　　【所有生物，都朝着对应的避难所靠近！】 　　一时间，新大陆上，所有仰视着天空中坠下的‘晶雪’而瑟瑟发抖的魔兽与人类心中，都响起了一个声音，而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便是出现在一个又一个地脉节点上的‘亚空间门扉’。 　　这些门扉是通向网道内侧的运输口，多年来，这些运输口中溢散的能量已经在新大陆上制造出了种种异象和资源点，甚至还有生态园区，恰好就是诸多智慧生命聚集的区域。 　　做好这一切后，伊恩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得救，总是会有人不听劝想要试试这晶雪究竟有多强，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些。 　　此刻，妖精伊恩掌控天梯之树的核心系统，他与泰拉之心相连，用庞大的计算力与天梯一一接驳，很快，他便露出了然神色：“果然，天梯有自我防卫系统，这也是第五能级不愿意以暴力掌控天梯的缘故！” 　　“但我却可以将其掌控，以此对抗第五能级的攻击！” 　　倘若是其他人的话，绝无可能在启动天梯系统后，迎接第五能级攻击的这段时间掌握防卫系统……但他可是伊恩！先行者的继承者，星神之礼的持有者，最高权限的拥有者！ 　　是天梯系统需要适应他的操作习惯，而不是反过来！ 　　很快，随着天穹中的光芒越发闪耀，而另一方，来自飞焰地的荒芜灾疫也要降临——暗灰色的天穹猛地向下凹陷，就仿佛是有一个巨大的力量将其压迫，构成了一个仿佛即将坠落的球面，这在天穹处凹陷下来的球面中蕴含着无尽的毁灭与荒芜之息，正是最恐怖的负能量侵蚀！ 　　相较于悄无声息的虚空放逐，这声势浩大的荒芜灾疫才真的让所有还在迟疑的新大陆魔兽尖嚎着朝着伊恩开辟的亚空间避难所飞驰而去，这些没有第五能级的生物，它们终于体会到了，为何在泰拉星球，只有拥有第五能级，才能被称之为‘大势力’。 　　只有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续。 　　而就在此时。 　　天梯之树的中央，一条琉璃之龙的体型正在不断地膨胀，变大，无数蔓藤和枝芽纠缠在其身上，令其燃烧着旺盛如太阳般的生命力。 　　下一瞬，伴随着一声龙吟，青色的光芒爆发，无尽以太光流萦绕，一条宛如星尘汇聚的以太结晶龙便从天梯之树的顶端飞驰而出，迎面撞向那不断下凹的荒芜灾疫，以及那宛如瀑布般垂落的虚空放逐之雨。 　　“第五能级？” 　　燃烧着以太结晶龙和天梯之树中蕴含的无尽力量，伊恩的身形如光如剑愈发闪耀，直至横亘长空，宛如天之裂痕。 　　以身为剑，横斩长空！ 　　“就让我来体会你们的力量！”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结晶龙王之力 　　早就在来到新大陆，决意夺取天梯系统重塑新大陆生态时，伊恩便做好了一切打算。 　　首先，泰拉之龙的泰拉生态肯定早就不能用了。前纪元泰拉的生态或许很适合‘人类’，但现在的泰拉人哪能算是人啊，那一个个都是人形魔兽，体内基因和各种血脉冲突都能导致各种畸变了，绝对不可能在前文明生态中顺畅生存的。 　　所以，他安排了义体跟随安法前往迦南摩尔，与世界树系统交流。 　　对方的确是特殊的，随着星神飞船而来的生态舰，它运载的正是一整个盖亚生态核心，以及配套的‘播种设备’。 　　迦南摩尔地底的‘自然之神’，便是那播种设备受到天坠影响后诞生的超级生物，祂并未背叛自己的职责，只是泰拉区区一颗星球，实在承受不起这位大神足以播种一整个环世界的恐怖力量，如若复苏，整个泰拉恐怕都会被直接改造成超级丛林星球。 　　为了排除这种可能，也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世界树系统选择相信伊恩，将‘盖亚火种’交付给了伊恩，削弱自然之神的活力的同时，也卖了伊恩一个人情。 　　看出伊恩身具‘星神之礼’的祂，希望有朝一日，伊恩能启动星神的‘摇篮系统’，让祂可以超越自己‘舰载火种’的本质，成为类似于火种真龙的超级生命，切切实实地踏足这片大地。 　　这对伊恩来说并不难，还能让自己与迦南摩尔背后的至高存在之一达成良好关系，所以他认真地答应了。 　　然后，便是远岸岛。 　　远岸岛的反击是肯定的，自己阻碍了对方的百年大计，无论远岸岛再怎么要固守本土，苍星也绝对会打出震怒一击。 　　而以第五能级的力量，横跨星球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他必须要做好应对第五能级一击的准备。 　　这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伊恩最强大的一部分是‘不动坚城伊恩’，但妖精伊恩，琉璃之龙伊恩和崇灵武装都在此地，也能借助泰拉之心的力量，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新大陆亚空间网道的地利，开启网道的门扉，庇护绝大部分新大陆魔兽。 　　但仅仅是防御是不够的，第五能级强者的力量足够对一片地区造成永久性损害，那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别的不说，伊恩现在就可以操控引力器官，直接破坏某地的地质变化，让这片区域数百年内都要频繁遭遇地震与火山喷发，无法居住。 　　实际上，伊恩猜测，远岸岛那片区域的地幔柱上涌现象，很可能就是失落纪元时，远岸岛人的先祖操控地幔采矿设备与某个异星之神战斗时，被对方的攻击打出来的。 　　既然第五能级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就不能忽视对方的力量可以直接轰击亚空间制造杀伤的可能。 　　更不用说，伊恩的目的乃是成为新大陆当之无愧的王。 　　那么，面对这颗星球最强者之一的力量，他又怎能只是逃避？ 　　他必须要展现自己的力量——最起码，得证明自己有正面保护自己子民的能力！ 　　那么，天梯系统中的守卫力量便是关键。 　　正如此刻，伊恩展现的那样。 　　沐浴在天梯之树积累的最纯粹的地脉能量中，伊恩能感应到，自己的‘以太结晶龙’之躯正在以急速成长，壮大。 　　天梯之树，其根系便是遍布整个新大陆的地脉，而能源源头，便是泰拉星球地脉乃至于地核的能量，而在天坠之后，天坠飞船中蕴含的一部分能量也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亚空间网道中央空白的核心便是天坠的碎片，只是伊恩暂时没时间去观察那些碎片。 　　一整个大陆中蕴含的地脉力量，还有诸多火种孕育中的生命能量，都被天梯之树汇聚，它们被精炼成了最纯粹的无属性以太，呈现在外，便是一种苍白色纯净能量结晶，也是那些结晶山峰的源头——它们每个都是实体化的以太之种，是改造星球的备用能源。 　　而这些能源，既能塑造出一整个生态，也能孕育出一个超级生命。 　　短时间内，无论是妖精伊恩还是琉璃之龙都无法以这能量引来蜕变，但短时间强化，琉璃之龙还是能办得到的，因为它的身体，乃是与天梯之树同源的造物，结晶龙的完全体，以太结晶龙。 　　一个返祖了古老的血脉，却因为快速成长，缺少了大量能量储备的‘以太星尘龙’后裔。 　　新大陆，天梯之树顶端，琉璃之龙沐浴在天梯花苞中央的纯净白色以太中，发出带着痛苦与舒爽的长吟，然后睁开眼，注视着自己的身躯。 　　原本结晶龙的鳞片，细密而坚固，从外侧来看，就如不透明的琉璃一样，给予人一种光滑坚固的质感，但在充沛的能量强化下，这些鳞片破碎了——并非是消失不见，而是化作了宛如星辰般的苍蓝色细密装甲，而这装甲表层不断地溢散出浅色的光粒子，与琉璃之龙体内的引力器官相互链接，令周围的时空因此变得迟缓，仿佛被拘束。 　　这便是‘星尘’，以太星尘龙的一种进化路线，那古老的宇宙级超级生物有着千千万万种可能性，有的能喷吐洞穿超新星的烈焰，有的能拥有超越物理极限，抵御宇宙坍塌的装甲，而有的能遁入虚境，化身虚境中的神祇，对广大星河中的亿万生灵传播自己的思绪，擢升其中的受选者……而每一条路线，它们的星尘都有着不同的功效，可以化作最炽热的灼炎，也可以化作抵御一切冲击的虚子护盾，亦能作为灵质精髓，功效万千。 　　而伊恩所持有的…… 　　“引力……就是我的身躯！” 　　此刻，伊恩目露恍然，他的琉璃之龙形态并没有完全挖掘出以太结晶龙的潜力，这种生物的成熟本就需要以百年千年为单位进行蜕变，积累，自己或许能加速结晶龙的成长，但它本应该拥有的种种异能都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出现。 　　而现在，天梯之树的能量为他补上了这一块，让伊恩掌握了更加精深的引力操控能力。 　　此时此刻，琉璃之龙体内三十三颗引力核心同时运转，肉眼可见的引力扭曲在其周身流淌，这是被伊恩操控的引力场，一念间，可以轻易制造出亿吨级的重量压迫，数百倍重力的压制，但也就仅此而已。 　　别说第五，哪怕是第四能级，哪个不能轻易抵御？只有依托暗云峰，借助它的力量增幅，伊恩才能同时抵御幻日虚母，大渊之主和优兰三位同级。 　　可现在，伊恩感觉到，自己操控引力场的能力变得更加灵活了……只要星尘所在之地，他的意志所达之地，所有物质的重量都可以被他引动，扭转。 　　苍蓝色的星尘纷飞，笼罩了整个天梯之树，以及其根源处的数百座结晶山脉。 　　在天梯之力的支援下，这百山之力，便是伊恩如今的力量。 　　便是他以身化剑，横斩苍穹的力量！ 　　此时此刻，宛如苍蓝色的闪电自南向北，横亘天际，耀眼的剑痕迎空而上，直直斩在苍星的‘虚空放逐’制造出的冰晶瀑布之上。 　　恢弘剑光与这亚空间瀑布接触的一瞬间，原本宛如钻石碎片般的冰晶云雾便开始剧烈地变形，先是爆碎开来，在天穹之上绽放出一朵巨大的冰晶花，然后所有六角形的晶体收缩凝聚，整个瀑布也化作一柄冰寒无比的亚空间之剑。 　　引力之剑与亚空间之剑交错，铿锵轰鸣响彻整个新大陆，肉眼可见的灵能闪电爆发，贯穿了人类肉眼可见的整个天空，然后闪电点燃大气，降下了方圆千万平方公里范围的雷霆火雨。 　　苍星的能力，可以直接掌控亚空间，在亚空间催化出虚幻的梦境，亦可以用亚空间与灵能干涉物质现象，达成物质灵魂化，灵魂物质化这等不可思议的转换，如若全力爆发，足以将整个远岸岛都拽入亚空间中，化作一座梦境中的岛屿。 　　正是凭借这不可思议的力量，苍星才能压制泰拉星球本身的愤怒，将不断上涌的地幔熔岩压制住。 　　而以这力量释放的‘虚空放逐’，简直就像是一个虚境的黑洞，可以将所有被接触的物质扔进亚空间的最深处。 　　那并非是消失，很可能下一秒，亦或是一百年后，被放逐的事物就会再次复归世间，假如足够强，运气足够好，甚至还可以自己寻找到道标归来，但谁愿意赌呢？ 　　但伊恩的引力之剑也足够神异，作为闭弦的震动，引力可以贯穿多维时空，亚空间也不例外，此刻的琉璃之龙身躯已经完全可以被视作为一团实体的引力场，他此刻席卷了数百座结晶山峰的质量，浓缩在自己的身体上，其引力强度已经接近甚至超越了白矮星，这种强度已经足以扭曲空间，令时空曲翘，就连虚境也会受到巨大影响。 　　伊恩本想要以引力之剑提前引爆所有的灵能结晶，如此一来，即便是将他放逐进亚空间，他也能很快归来，但苍星的攻击赫然是具备自我意识，在察觉到伊恩的目的后，它自发运转，凝聚为更加强大的实体，与琉璃之龙交锋。 　　“果然够强！” 　　在接触的瞬间，伊恩便知晓，自己还是托大了——苍星凌空施展的这一击气息悠远渊深，浩荡博大，其内蕴的放逐之力可以分裂成数千万份不同的碎片，依次放逐新大陆上的所有生命，亦可以凝聚为一，将他的灵魂直接斩下，然后‘放逐’到苍星的身旁。 　　这是早有预谋，针对琉璃之龙的攻击！ 　　看来，苍星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条琉璃之龙，甚至已经发现，就是琉璃之龙之前窥视了‘苍星’的冠冕。她在愤怒之余也好奇，为何琉璃之龙会知道苍星的奥秘，并且冒着被自己发现的风险去‘触碰’。 　　所以，才会打出这么一次伊恩绝对会正面接下，然后将其捕获的攻击！ 　　但伊恩也并非是弱者，他察觉到这针对自己的放逐之力后，便立刻操控引力，折叠时空，在自己的身体表层制造出了一层层偏移护盾，一剑斩出，看似是直线，实际百转千折，谁也无法预料它真正的落处。 　　毕竟是苍星的隔空一击，也只是灵能本身的自我变化之能，与第五能级真正的力量不能相提并论，亚空间之剑始终找不到最好的发力点，居然被引力之剑一剑斩在尾部，偏移着朝着远方的大海落下。 　　转瞬间，被这柄亚空间之刃斩中的无尽洋所在地，便多出了一个正圆形的凹陷，这凹陷宽达数百公里，亦深抵海底，这无尽的海水在刹那间就被放逐进了亚空间，令无尽洋海床裸露，让这千万年来都未曾直接接触过月光的海底深处也引来了月光的照耀。 　　然后，便是漫天海水雨水落下。 　　亚空间放逐的时间是随机的，总是有些海水很快就脱离了放逐，与之同时降下的，还有些懵然的海鱼，章鱼和鲨鱼等生物。 　　四面八方的大海朝着这巨大的凹陷收拢，一时间产生了一次浩大的海啸，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一场大概率会持续百年时间的降雨也会覆盖这片海域。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数秒内。 　　解决了苍星的攻击，伊恩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他便看见了不远处，纯净大君降下的荒芜灾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苍星只是为了抓我过去，而萨瓦加这家伙，是真的要灭绝新大陆的一切生灵啊！” 　　此刻，天穹顶端，无数负能量灰云凝聚成了数十个大小不同的庞然云团，这些云团外围浅灰，而核心漆黑一片，酝酿着无穷的毁灭与荒芜气息。 　　浩荡的绝灭气息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精粹，凝聚，并吸纳新大陆周边的自然源质灵能，压缩为充满毁灭意味的负面以太，而等到这些云团中的负面以太化作一场场洪涛暴雨，降落在新大陆后，整个新大陆不能说是成了废土吧，反正和被烧玻璃后没两样。 　　没有丝毫犹豫，琉璃之龙长吟一声，苍蓝色的星辰弥漫，大地之上，一座座山峰突然腾空而起，伴随着剧烈的风暴，宛如一颗颗炮弹般朝着那些负能量云团轰去。 　　而暗云山脉中，那些本就是浮石构筑的浮石山脉中，更是有许多山峰呼应着暗云山脉之主的力量，自发腾起，朝着天穹顶端飞去。 　　一座座山峰逆飞而起，这产生的巨大的风暴轨迹令半空中响起一道道刺耳无比的爆鸣，也就是绝大部分智慧生命都识趣地进入了伊恩安排的亚空间网道避难所，不然的话，敢留在外面的，恐怕会被直接吹飞，甚至震碎心肺。 　　山峰轰入负能量云团中，以纯粹的物质吸纳消磨荒芜灾疫的可怖负能量，即便一时间也无法将其轰散，却能极大地吸收这些分散开来足以杀伤亿万的云雾。一时间，一座座山峰整个变得漆黑，材质亦化作尘沙，如若不是伊恩操控，这些负能量黑沙飘散，和灾疫之雨降下也没多少差别。 　　不过伊恩却操控质量，将这些黑沙全部都扔到亚空间网道的端口处，将其扔到了网道中。网道嘛，既然开设了出入口，就要有被人当成垃圾堆的觉悟。 　　更不用说，未来倘若有人想要进攻新大陆，伊恩也能将这些被负能量彻底侵蚀的黑沙作为武器扔出来攻击他们！ 　　不过，即便是以琉璃结晶龙第四能级，再加上天梯之树的力量，也难以持续操控山峰去撞碎，中和灾疫的负能量云团。等到琉璃之龙之躯都有些快要力竭时，天上还有十几个云团正在旋转凝聚，很快就要萃炼完毕。 　　这些负能量落下，或许无法污染整个新大陆，但污染个一半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即便如此，伊恩也没有任何慌乱。 　　几近于力竭的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对着东北方向的高呼道：“哥利特尼尔老祖！” 　　“救我呀！” 　　学自某位皇子的呼救声并不大，理论上来说不可能有人在这激烈战斗的余波还在天际中回荡时听见。 　　但龙除外。 　　早就准备好的龙王更是除外。 　　此刻，新大陆的东方，亮起了一颗太阳，照破了所有晦暗的云雾与深邃的海水。 　　一道冲摇而上的蓝光沿着电离层一路飞驰，化作震撼天地的雷霆，有形无质的能流，璀璨夺目。 　　然后，撞击在了悬挂于天地间的那些负能量涡流上！ 　　嗡！ 　　雷霆与涡流的对撞令一道刺目的光绽放，天地间一片灰蓝交错，所有试图仰头注视这一幕，无论是亚空间还是现实，亦或是虚境的生命，在仰头的瞬间，都只能看见这一片灰蓝耀眼的光辉。 　　荒芜灾疫溃散了，在琉璃之龙与结晶龙王的力量下崩溃，化作漫天被雷霆烧灼的烟尘。 　　这便是第三位出手的第五能级……冥思海之主，结晶龙王，哥利特尼尔！ 　　祂的出手，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祂为何会出手？！】 　　【祂为何而来？！】 　　一时间，所有沉默注视着新大陆的第五能级和其他强者们心中都浮现起了这个疑问。 　　而这个疑问的答案很简单。 　　因为琉璃之龙也是结晶龙！ 　　老结晶龙庇护有天赋的小结晶龙，怎么样？很容易理解吧！ 　　当然，这不可能这么简单。 　　实际上，不动坚城伊恩之所以拜托怀光教会介绍自己给结晶龙王，正是为了与结晶龙王达成一次交易。 　　伊恩，将‘以太结晶龙’这一血脉的可能性，告知给结晶龙王。 　　而龙王，庇护他这位‘子嗣’所在的‘新大陆’。 　　这是一次极其简单的交易，而看在怀光大群与伊恩手中‘以太结晶龙’之血重要程度上，哥利特尼尔接受了它。 　　【但这并非是完整的你】 　　古老的结晶龙王，几乎与自己的巢穴融为一体的结晶之龙缓缓道：【我期待着‘你’聚集完整，与我‘真正见面’的那一天】 　　【到那时，继承了‘先行者’之名，全新的‘先驱者’……我将会与你交谈更多】 　　【至于现在，你便离开吧】 　　疲惫的琉璃之龙注视着这道雷霆。 　　这雷霆并非是单纯的雷光，而是一种对整个泰拉星球磁场的调动——结晶龙之王并没有真的‘出手’，祂只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引动了新大陆上空的泰拉磁场，凝聚出了一道足以粉碎负能量潮涌的‘震荡’。 　　“这就是第五能级的力量吗？” 　　伊恩敏锐地察觉到，倘若结晶龙之王的力量真的能调动星球磁场，那么祂要摧毁泰拉生态恐怕也只是‘想与不想’之间……难怪，难怪第五能级间如此克制，因为真的只要某一位第五能级发狂而没有其他第五能级阻止，泰拉的一切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也只有能接下第五能级一击的势力……才配生存于这片大地之上。 　　而现在……他撑过了。 　　他已经有了资格。 　　青蓝色的星尘之龙缓缓降落，降落在了天梯之树上，而冰妖精也从天梯之树的光辉中飞出，落在了琉璃之龙的头颅上。 　　花苞缓缓绽放，升起一颗翠绿色的太阳，在黑夜中照耀着这片已经几乎空无一人，长久荒凉的土地。 　　他静静地俯瞰着这片大地。 　　一千六百年过去了，这块初生的大陆，终将迎来真正的新生。 ###第三百七十三章 庆贺吧！新大陆之王诞生的瞬间！ 　　一切落下帷幕。 　　没有第五能级干扰的情况下，天梯之树顶端的花苞缓缓抬起，然后绽放，一条又一条水晶花瓣舒展着展开，而一颗明耀的翠绿太阳在诸多纷飞的花瓣中缓缓升起。 　　如同海潮般的翠绿色光芒，朝着四面八方缓缓推去，一轮又一轮巨大的同心圆光环扩散，宛如涟漪。 　　其涵盖范围之大，囊括了整个新大陆以及其近海，而在这同心圆之间，还有许多细密的，宛如树叶的叶脉那般的脉络，构成了类似蜘蛛网般的复杂结构。 　　纷纷扬扬的绿色光点垂落，化作了一场覆盖了整个大陆的暴雨，冲刷着世间万物。 　　漂浮在天梯之树的顶端，琉璃之龙，或者说，星尘之龙缠绕在暗云峰上，妖精伊恩与自己的龙躯俯瞰着大地。 　　随着天梯之树中积蓄了千年的地脉能量，以盖亚火种为核心激发，化作了这一场漫天大雨，原本荒芜枯朽的新大陆中部地带，开始出现了些许生机。 　　这些雨水，看似只是光，实际上内部有着大量高纯度的‘以太结晶’。 　　这些以太结晶经由天梯转换，化作各种植物的种子和养分。 　　一时间，随着天穹之上，一道又一道以太涟漪泛起，翠色的光雨中，大地上开始出现一些翠绿的嫩芽。 　　不仅仅如此，随着天梯之树的根系不断运动，原本平整，广袤，但没有任何生机的结晶平原骤然从中迸裂，以东西为界，山脉和丘陵出现，盆地与峡谷错开，适宜山地生存的植物嫩芽得到了自己最适宜的居住地，而适宜光照的植物也得到了自己的平原。 　　天梯之树的根系卷动，原本新大陆诸多固有的地形都被粉碎，重塑。原本的山岭化作峡谷，原本的平原化作丘陵，而因为伊恩已经将绝大部分生物都纳入了亚空间迷宫中庇护，这些天崩地裂般的巨大改变没有对任何智慧生物造成困扰。 　　满孕育着生机的风席卷新大陆，即便是亚空间中也能感应到生机。 　　“这是……” 　　晨曦港，因为没有被苍星的虚无放逐锁定，甚至还被苍星保护，没有多少人选择进入庇护所。 　　也正因为如此，此地的远岸岛人亲眼目睹了琉璃之龙直面两位第五能级攻击，击溃其中一个，削弱其中一个，还呼唤了一位第五能级的力量击溃了剩下来的负能量云团。 　　发生在新大陆中央的剧变没有影响到已经形成了完整生态的边缘，整个晨曦港，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幕天地异变，记载了极其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晨曦港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和兴奋，到后面的不可思议与震撼，直到现在，一支探索队驶向那些翠色光雨落下的荒芜之地。 　　一位老者颤抖着俯下身，他看见了，在过去百年内都寸草不生的盐碱平原中，居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嫩芽。这些神奇的，来自盖亚生态的植物可以无视绝大部分环境成长，纵然是昔日许多人心中的绝地，日后也必然会化作生机盎然的原野。 　　结晶平原边缘。 　　优兰仰头，凝视着天梯之树的顶端。 　　无论如何，马赫迪和伊恩这对师兄弟，的确已经成功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他们战胜了新大陆的所有兽国势力，战胜了远岸岛，甚至就连第五能级，苍星与蜕蛹者的力量都无法将其击坠……其背后还有其他第五能级作为支撑。 　　“他们已是这片新大陆当之无愧的王者……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优兰本来想要叹息，但是当他环视周边，看见荒原上长满绿草，新生的鲜花与嫩枝，他却露出了笑容：“换我，我大概是办不到的吧。” 　　这并非是他的错，他知道。马赫迪手中大概率有着黑太阳的遗产，而伊恩·银峰也是不逊色于他年轻时的天才，两人手握最关键的钥匙，甚至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那盖亚生态的模型。 　　他们站在时代的风口，只需要其他人百分之一的时间，就能办到其他人一生都办不到的事情。 　　“或许的确如此，原本泰拉的生态……早已不适应这个纪元。” 　　他微笑着喃喃：“我又错了。” 　　随着天梯之树震天撼地的地质改造逐渐减缓，大量亚空间网道中的魔兽和人类走出避难所。 　　他们一走出，便被这彻底彻底变化的世界所震撼——在以太之雨的作用下，原本荒芜的大地绽放新芽，而原本就有丛林草原的地区更是仿佛成长了百年那般迅速壮大。 　　原本的小树林变成了一大片参天古木，原本的平原化作一片郁郁葱葱的大草原，很多原本就居住在周围的魔兽茫然地和同伴们探索四周，直到找到自己的巢穴才能确定，这里的确是他们的‘家’。 　　所有生命都抬起头，怀着敬畏与感激，甚至崇敬的目光，看向天梯之树顶端，那救了他们一命，又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两个身影。 　　此时此刻，伊恩感应到了，自己心光体‘指引之星’再一次迎来了一次蜕变：随着整个新大陆大半魔兽的崇敬，它们的命运被伊恩所指引，走向了另一条更好的路途。 　　但并非所有魔兽都如此崇敬。 　　苏醒的诸多第四能级魔兽中，有些因为畏惧第五能级强者的攻击而躲入亚空间，在得到许可出来后，祂们并不知道琉璃之龙击退毁灭天灾的过程，即便知道大概率也认为是借助天梯之树的力量，故而颇为愤愤不平。 　　对于他们来说，琉璃之龙不过是运气好，得到了天梯之树的认可，论起硬实力，他一个刚刚进阶第四能级的魔兽凭什么和他们比？ 　　更不用说，如今的琉璃之龙似乎已经力竭。 　　故而，诸多眼眸都锁定了天上的那两个身影，其中还有性格狠戾的，譬如一只牙龙魔兽，甚至对天长嗥，似乎是在挑衅。 　　而妖精与琉璃之龙‘对视’，‘两人’确定了什么，然后，琉璃之龙抬起自己的脊背与尾巴，而冰霜妖精便顺着这条龙脊之道，踏步星尘，缓缓提剑而行。 　　在妖精伊恩缓步行走时，无数引力星尘随他而行，周边的大气中骤然浮现出数十个气旋，数十股死寂寒气朝着这些旋涡汇聚而去，化作奔腾的涡流。 　　如果是亲眼看见了琉璃之龙对抗荒芜灾疫的人与魔兽，譬如说优兰和大渊之主，一瞬间就惊愕看出，妖精伊恩凝聚寒气的方法，与纯净大君的天灾之技如出一辙，他显然是看了一眼纯净大君的技巧，便将其解构学会。 　　而就在所有气旋凝聚的瞬间，妖精抬起了剑。 　　一片翠绿的天幕中，骤然多出了一颗闪耀无比的苍蓝色星辰，骄盛夺目，璀璨无比。 　　然后，苍星陨落！ 　　融合了星尘之龙的引力星尘，以及冰妖精那无尽的寒气，一道宛如星河般的冰河剑气坠落，宛如极光。 　　而这一剑的目标，正是那头挑衅嚎叫的牙龙魔兽。 　　这牙龙魔兽并不弱小，倒不如说，它相当强大，金蓝交杂的皮毛鳞甲上积蓄着足以蒸发一座湖泊的炽烈雷光，而在祂的头顶，两只凸起的长角闪耀着温润的灵能光辉，证明它是一头可以漫步于虚境与现实的强大兽主。 　　但是面对那纯净无比的冰河剑气，它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只能狂吼着跃起，化作一道惊雷，要正面对抗。 　　但下一瞬，随着漫天苍蓝色的星光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这金色的雷霆还未腾起，便被冰河剑气砸落在地。 　　轰！ 　　一声轰鸣巨响，以冰河剑气砸落的区域，以牙龙魔兽为中心，一条长达近十公里的巨大剑痕凹陷了下去，化作一条一线天的深渊，直接将其斩落进深不可见的渊底。 　　然后，以这道深渊为中心，周边的地带又发生了第二次塌陷，这次，便是长达数十公里的岩层迸裂，原本平整的岩石大地被斩开，化作了一道峡谷。 　　最后，这峡谷在隆隆巨响中不断朝着两侧分开，一条巨大的裂谷出现，令大陆深处的地下水脉上涌，化作了一条澎湃的江河，激起滔天水雾。 　　而这滔天水雾很快就变幻色彩，变成了一团团七彩水雾。 　　阎海上涌，来到了新大陆的中心，而祂们上浮的过程中，已经被彻底斩为两半的牙龙尸体也被带出，它被一剑从中而断，整个身体都近被绝对零度级别的寒气冰封。 　　斩杀它的，只是一条细到几乎看不见的剑痕。 　　而那些深渊，这不断扩大的水脉裂谷，都是这一剑产生的，不足道也的余波。 　　【您办到了】 　　在所有魔兽因为畏惧和惊愕而噤声时，阎海率先向伊恩俯首，七彩的水流在大地之上静谧地流淌，宛如拜服：【您改变了这片大地……这块大陆……乃至于这个世界】 　　【海洋……向两位王者臣服】 　　这是第一位向琉璃之龙与伊恩宣誓效忠的第四能级魔兽。 　　然后，便是大渊。伟岸如山峰的洞渊千具龙向高空的暗云峰匍匐。优兰也微微鞠躬，向伊恩行礼。 　　紧接着，便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宛如一阵风吹过原野，诸多魔兽皆尽折腰俯身，对他们的王者表示臣服。 　　新大陆之王，此刻诞生于世。 　　注视着这一幕，伊恩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十日后】 　　他如此说道：【我将会在天梯之树下开展第一次新大陆智慧生命集体会议，在场的所有第三能级以及以上的魔兽和人类，如果还想要在新大陆生活的话，必须到场】 　　【记住，是必须。除非你们不打算在新大陆生活，亦或是不打算活着】 　　简略地宣布自己的计划，然后，星尘之龙操控暗云峰，腾空而起。 　　无尽光雾飘飞，璀璨的结晶山峰在高空中闪耀，划过天幕。 　　宛如指引前路的苍蓝星。 ###第三百七十四章 整个泰拉大陆都震惊了 　　新大陆出现了一位魔兽王者，他击溃了所有本地兽国的领袖，并且顶住了远岸岛【苍星】与飞焰地【纯净大君】的攻击，背后还有【结晶龙王】的庇护，如今已经得到万兽臣服，成为了新大陆之王。 　　这一消息传来，整个泰拉大陆都沸腾了，大家都在问‘新大陆’是哪里。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绝大部分泰拉人都不太清楚新大陆究竟是什么玩意。 　　是，有心人多多少少都注意到，这颗星球除却泰拉大陆之外还有其他大陆，但是新大陆的贫瘠，危险和难以开发也都是常识。 　　那种遍地都是魔兽的地方，真的值得去关注吗？泰拉大陆上就已经有黑暗山脉和泰坦之域这种第五能级魔兽盘踞的地方，新大陆连个第五能级都没有，实在是不需要太在意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新大陆还是和原本一样，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岩石矿脉大陆，那么除非泰拉这边内耗内卷到了双方间一方非死不可的地步，不然的话，没人愿意去开拓新地域。 　　而且，没有第五能级的区域，根本就没办法被诸多大势力重视。 　　但现在，魔兽们的王真的出现了。 　　那头奇异的琉璃之龙虽然才刚刚进阶第四能级，但却已经有了同时击败好几头第四能级的实力，这种同阶无敌的力量，或许就是他未来有第五能级潜力的证明。 　　还有，结晶龙之王庇护了他，新大陆的王不能被简单地视作普通第四能级对待。 　　而奇怪的是，除却少部分第五能级内部的消息外，并没有任何人知晓，琉璃之龙的背后其实是马赫迪·幽谷这件事。 　　但即便如此，此事仍然震撼了全世界。 　　【老结晶龙，这是你的私生子？】 　　一时间，便有和结晶龙王关系好的第五能级去问了：【这事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是怀光？还是真的看好？】 　　对此，结晶龙王的回答很简单：【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不繁殖。或者说，不通常意义上地繁殖，所有结晶龙都可以被视作是我的子嗣，无论是义体还是本体】 　　【我帮帮年轻有潜力的结晶龙度过困难时期，很正常吧？】 　　远剑港的第五能级结晶龙‘永霜领主’弗尔斯缇头顶不禁冒出大大的问号：【老东西，我不就是被你赶出去的？都是结晶龙，区别对待是吧？】 　　因为结晶龙王是公认中立，且很有威望的老第五能级，故而涉及到祂的许多话题就没有那么多火气，甚至有不少势力看在祂的面子上也暂缓了试探那位新大陆之王的行动。 　　毕竟人家刚刚出手庇护，下一步立刻就开始动手动脚，是真的不把第五能级当人看啊。 　　就连身在地底索林大公都知晓了这一消息，他倒是颇为遗憾：【又不需要我帮忙吗？我不是早就和他说了，有需要，我就会出手吗】 　　作为第一个率先开发地核深度领域的第五能级，索林大公在确定帝国和飞焰地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后，便打算找个时机出手复出，复活一点自己的子民。 　　说到底，他杀自己领地的人，是真的为了保护自己的领民，手段固然可能涉嫌过激，但目的是好的。 　　更不用说，假如按照帝国的原本计划，索林大公国估计要接连承受‘飞焰地恶魔军团侵袭’以及‘帝国浮空城洗地夺还’这种惊天惨剧，在知道飞焰地恶魔计划后，无论是谁都很难评价，索林大公把所有人都杀了化作灵魂等待复活这点，是否真的比跟着帝国的政策走要好。 　　只是很可惜，他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伊恩，故而几次与伊恩联系，伊恩都婉拒了他的合作提议。 　　倒不是说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而是银峰领和南岭太小，真的容不下索林大公这尊大神。 　　而现在，新大陆显然是够大了，但索林大公却没有捞到出手的机会，没办法顺理成章地在新大陆复活自己的子民，分一杯羹了。 　　不过问题不大，地狱也还不错，他有的是时间等待。 　　与此同时，就在泰拉大陆那边各种消息传播的纷纷扬扬的时候。 　　休息了一段时间的伊恩，在得到权限后，准备去探索亚空间网道中心的核心区域。 　　在所有第四能级魔兽都选择臣服后，伊恩并不会觉得现实是游戏，臣服了就代表对方不会有小动作了，亦或是没有二心了，所以他准备在称王的十天后，好好地展现自己的实力，并且以特化的奥法道途为饵，吸引诸多魔兽朝着自己靠拢。 　　只要他能成为第五能级，这些魔兽就不会背叛他，而他也不需要建立极其紧密的统治组织，也不打算介入阎海和大渊国内部的结构，就和兽国这样的王庭即可，大家自己管自己的，记得自己头上有个琉璃帝龙即可。 　　至于晨曦港，即便苍星对自己出手，但伊恩却并没有记恨对方——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那时候苍星出手就是敌人，实际上，苍星只是用亚空间放逐，而不是使用什么梦境湮灭，直接让所有魔兽在睡梦中暴毙，就已经算是这位第五能级宅心仁厚了。 　　要知道，她的放逐都是不致死的。 　　所以，伊恩已经与优兰达成了协议，他将会继续维持新大陆中晨曦港‘一方王庭’的地位，甚至给出更多的优待，与远岸岛共同开发新大陆。 　　而作为代价，远岸岛也必须阻拦其他大陆势力将手伸向新大陆的行动。 　　与其对付泰拉大陆上的一群怪物，不如和其中一个怪物联手，守住自家地盘。 　　至于其他大部分第四能级魔兽…… 　　他们在会议之后，大概率都会选择继续沉睡。吸收火种中的信息，是祂们复原自己种群的第一步，办不到这点，哪怕是在新大陆上称王又如何？还是孤家寡人罢了。 　　而其他方面……伊恩很奇怪，为什么‘琉璃之龙就是马赫迪’而‘伊恩的妖精之躯前往新大陆帮助自己师兄’这一消息没有广泛流传。 　　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就只有大皇子和几位尖塔主，以及迦南摩尔那边过来问了问情况，都是那种第五能级之下一等一的势力。 　　而且，他们也都是过来恭喜的，没有半点询问背后隐情的话，因为太过懂事，搞的已经想好一大堆理由借口的伊恩颇为郁闷。 　　至于大皇子卡洛斯打趣般的‘帮助异国强者可是要被视作叛国罪的！’这点小小警告，伊恩直接摇头：“我是帝国人，我的师兄也自认为是帝国人，他只是被流放了，陛下还没有剥夺马赫迪师兄的国籍呢。” 　　“我这怎么能算是叛国？我这是帮助帝国人开辟了新大陆殖民地！” 　　那的确，法理上来说，马赫迪还真的还是帝国人，他只是被流放，还没被除你国籍。 　　只是皇帝陛下对这件事沉默不语，导致帝国一方也很难对马赫迪在新大陆称王这件事作出什么反应。 　　【这的确不少见】 　　对于伊恩的解释，卡洛斯接受的很快：【假如马赫迪愿意主动公开自己的身份，都不需要表示自己的忠诚，对于帝国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七城联盟当初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出身，现在不还是帝国的盟友？ 　　银峰伯爵归根结底还是帝国贵族，他的师兄和帝国闹得僵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总有谈谈的机会。 　　大皇子卡洛斯代表皇室表达出了善意，那帝国方面也不算是什么威胁。 　　但伊恩却对阿克塞尔的沉默相当警惕——这个时间段，阿克塞尔究竟要干什么事，才会对马赫迪成为新大陆之王这种大事一言不发？ 　　这个家伙，怕不是真的在整什么无以伦比的大活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伊恩沉下心，决定继续探索亚空间网道的核心。 　　他已经确认，在那里，有着天坠飞船的核心碎片。 　　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和‘幽晶永动机’相关的星神造物碎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亘古潮声与尘世唤醒 　　从历史来看，人类一直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托庇于集体的个体创造利益给集体，而集体分配利益给个体，如果一切处于上升期，那么每个个体都能满意，亦能维持集体的稳定。 　　但人类是贪婪且不知满足的生物，就算是分配无比公平尚且会不满，更何况分配几乎不可能公平，矛盾因此而累积，只是被发展掩盖。 　　而当矛盾累积至一定程度，集体因为技术的停滞而无法持续创造全新且更大的利益，那么矛盾就会将集体摧毁，无论这表现是改朝换代，革鼎以新，亦或是改天换地，本质都是同样的事情。 　　只要技术停滞，那么就会有战争。 　　正如同如今的泰拉那样。 　　成体系的升华之道、真形的出现、炼金术革命、炼金炉心的发明、铠装的发明、以太炉的发明、魔兽养殖地的出现和近现代化的炼金工业改革…… 　　一次又一次的技术进步，令泰拉的矛盾一次又一次被压下。 　　可因为迟迟不能找到这个时代的‘技术变革’，找不到最核心的，通向第六能级的方法，找不到最本质的，无限能源的炉心。 　　所以，矛盾由此爆发，牵动了如今这个时代的泰拉战争。 　　原本，这次泰拉战争将会无比激烈——帝国的浮空城在撕碎阿巴萨罗姆的防线后，将会隔断两大血系的联系，与七城联盟与烈山地同时压迫两地，无法互相援助，各个击破。 　　原本，苍天王庭将会在老可汗病重前就调动原本驻扎在迦南摩尔边境周边的大军，与九寒联盟一同进发，兵峰直逼甘特瑞格姆圣域，逼迫矮人不得不退走阿伏加罗德海角，甚至远遁茫然海开拓地。 　　原本，帝国与王庭将在乌什塔拉夫山脉展开战略决战，双方的第五能级正式交手，令肃月汗国冰封千里，死伤亿万，而冰风谷要塞群化作无尽毒沼，十一个军团编制撤销。 　　这是惨烈无比的厮杀，是最后差点将整个泰拉打的一片狼藉的‘全阵营战争’。 　　但，这只是一个可能。 　　这一切都没有真的发生。 　　而原因，不是因为其他。 　　正是因为伊恩。 　　正是因为奥法道途。 　　‘这个时代的技术变革’的出现，缓解了诸国之间的矛盾，就像是一个还在用火力发电的文明内部突然普及了核聚变发电，哪怕本质还是烧开水，但效率和能级的提升，足以让所有国家都暂时收手，放弃一些纠纷，专心致志地研究这条道途，以期在日后的发展中抢占先机。 　　而趁着这个泰拉诸国全面收缩的时机，伊恩也达成了自己最重要的目的。 　　他暗度陈仓，来到了新大陆，击溃了本地兽国，缔造了王庭，成为了新大陆之王——在这过程中，诸国都在研究奥法道途而收缩，哪怕是远岸岛也是如此，而且他们其实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伊恩与他们携手开发新大陆，而且做的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至此，他便有了坚实的后盾，应对接下来泰拉更大的纷争。 　　是的，更大的纷争。 　　奥法道途并没有完全解决泰拉上的矛盾，它只是强化原本的第五能级，提升寿命和力量，既解决不了能源问题，也解决不了未来。它治标不治本，只能延缓矛盾的爆发。 　　但恰好，也给伊恩发育的时间和机会。 　　此刻，妖精伊恩潜入亚空间网道的深处，朝着最中央的白光凝聚处前进。 　　被天梯之力保护的核心，如今已经黯淡许多，天梯的能量已经被用来改造整个新大陆，虽然还维持着基本的运行能源，但对于这种额外的保护点就有些有心无力。 　　更何况，伊恩同时持有星神飞船和天梯系统的权限，他根本用不着和这些保护层对抗。 　　“打开。” 　　站立在光层面前，他平静地说道。而光栅般的护盾也听命收拢，将门户开启，宛如含羞草的草叶。 　　光芒退却，亚空间中保存的事物显出真容。 　　那是一座金字塔——黑色的金字塔。悬浮于半空之中，被一道道绒白色的细微光流托举，缓缓旋转着，对注视者呈现它八面上缓缓流动的符文纹路。 　　【——亘古潮声——】 　　【缺失】 　　【被引力武器破坏的以太交互平台，曾服务于‘无涯之潮’号幽晶永动机，如今潮汐退却封闭，它是唯一唤醒永动机的方法】 　　【修复难度：简单】 　　【该平台是无涯之潮号永动机联通大以太环流的端口，平台与永动机合一，才能完整发挥其力量】 　　【……】 　　亚空核心深处的空间广袤无垠，一望无际，但伊恩的全部视野都被其核心处的这座黑色九面金字塔吸引。 　　“亘古潮声……还有无涯之潮。” 　　先知低声自语，有些忍俊不禁：“看来星神也是有自己的艺术的，永动机和对应的平台都有代号，我还以为祂们就会编号‘永动机xxx号’呢。” 　　心中涌起这个想法，星神之礼回馈的信息又多了一个标识【幽晶永动机7.73版812461号】。这标识一出，伊恩便沉默在原地。 　　“……7.73版，八十多万号？”过了段时间，伊恩才倒吸一口凉气：“祂们造了多少台永动机啊！” 　　不过有一说一，假如说星神真的是纵横宇宙，可以在无尽时空中穿梭的超级文明的话，那么，无限大的宇宙中有无限多的永动机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这就有些超乎他们这些乡下星球人的常识了。 　　总之，伊恩眼前的这约莫有百米高的金字塔，其本质就是用来承载‘永动机’的平台。 　　如今看来，幽晶永动机除却权限外，还需要这个平台去‘唤醒’。 　　缓缓上前，伊恩伸手触碰亘古潮声——在触碰的瞬间，他便感应到了，类似于自己指引之星全力运转时，他看见的那联通了无限平行时空的大以太环流的幻象。 　　无数青色的脉络纵横蔓延，贯穿无尽时空，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而这样无穷无尽无垠无边的亘古浪潮中，仍然会有着些许可以被凡人利用的‘端口’……那便是‘大以太环流的潮声’。 　　幽晶永动机的端口。 　　澎湃的以太和能源，源源不断地从这漆黑的金字塔外层溢散而出，它就是整个亚空间网道的核心，所有能量的源头，整个新大陆异常的源质和灵能场域情况，全部都和它有关。 　　不过，它只是普通的能量散发器而已，并没有制造出巨大的以太讯号。 　　“这个平台……” 　　将手收回，伊恩眉头微皱，然后舒展开来：“居然真的可以呼唤永动机？！” 　　就在刚才，伊恩便察觉到，亘古潮声与永动机的联系还没有中断，它们以一种超时空的方式联络在一起，只要符合条件，那么它就会出现。 　　那些权限，自然便是‘智慧生命的权限’‘星神的权限’‘泰拉之龙的权限’‘始祖真龙们的权限’。 　　伊恩自己，自带了星神的权限，故而可以接触亘古潮声，但他至少还需要找到另一个权限，才能发起智慧生命的投票，以启动永动机。 　　听上去，似乎还任重道远。 　　但实际上，伊恩已经占据了绝大先机！ 　　因为，假如没有亘古潮声这个平台去链接，呼唤永动机，永动机大概率不会响应任何人的呼唤！ 　　伊恩虽然现在还只有一个权限，但是他日后可以慢慢去收集其他权限啊，只有他得到权限才能主动呼唤永动机，而其他人哪怕是凑齐的权限比伊恩多，比伊恩早，那他们也是没办法自己偷偷呼唤永动机的！ 　　只有伊恩才可以！ 　　“这玩意，就是个投票器吧！” 　　环绕着黑色金字塔认真端详了半天，伊恩不禁吐槽道，但投票器就投票器，能掌握投票器，就代表他可以把握投票的时机！ 　　如此一来，伊恩大可以等到自己名望举世无敌，众人归心万物敬仰之时，再开始投票，获得绝对优势的支持啊！ 　　“这个必须好好保存好。” 　　吐出一口气，伊恩呼唤天梯之力，将亘古潮声藏在了亚空间的最深处，然后才松了口气，环视周边，寻找其他的天坠飞船遗产。 　　新大陆的天坠飞船遗产绝对不少，亘古潮声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有价值的事物。 　　比如说，伊恩很快找到的一个巨大的碎片。 　　这个碎片类似于一座高塔，其形态类似独脚鲸的螺旋长角，只是每一层螺旋的边缘都铭刻有密密麻麻的铭文，它长达近千米，漂浮在亚空间中，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妖精伊恩和它相比起来就是一粒沙尘。 　　这怪异的高塔引动着周边天梯的力量，释放着极其庞大的以太讯号，而这个讯号……激发着整个亚空间中的以太，让亘古潮声传递而出的无限能量被引动，朝着整个新大陆扩散而去。 　　而它，便是【尘世的唤醒】，学名的话，就是‘摇篮火种激活信号塔’。 　　顾名思义，它的作用，就是指引所有火种苏醒，孕育，演化，并且激活火种生物体内的‘传承’，让‘魔兽’变成‘某某文明人’，让恐怖直立猿变成‘人类’。 　　它断了一截，故而时灵时不灵，需要亘古之潮提供的源质抵达某个高峰，才会活跃运转。 　　这个时候，新大陆上诞生的魔兽就大多会具备智慧，而不是野兽。但显然，亘古潮声没有永动机协助只是个半成品，只能被动地溢散一些用于自我活动的能量，所以尘世唤醒并不能每次都唤醒魔兽的子嗣，故而需要魔兽夫妻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后代，才能碰运气碰到几个好时间，让初生的孩子也具备智慧。 　　“这个也是重量级。” 　　此刻，伊恩心中相当满意。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亘古潮声这个永动机的启动平台，还是未来好一段时间才能用得上的东西，但尘世唤醒这个信号塔，却是他统治新大陆的关键！ 　　要知道，许多魔兽之所以沉睡，就是因为他们手中不仅仅没有网道的权限，而且还不能保证自己造出来的是猿猴，还是拥有智慧的‘人’。 　　仔细想想吧，一对夫妻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孩子，结果这孩子本质上就是个黑猩猩，甚至更加愚蠢，听不懂人话也不知晓规矩，多么可怕啊。 　　可这种事便是新大陆的日常，许多智慧魔兽甚至已经能硬下心肠，将那些没有智慧的子嗣视作‘奴隶’与‘遗弃者’，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可是，假如伊恩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尝试去修复这座高塔的残骸，将所有魔兽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最起码，可以定点制造一些亲近自己的智慧魔兽群族。 　　掌握了这个，就掌握了魔兽的命脉，再辅助以伊恩的力量，伊恩相信，几日后的新大陆会议中，揭露此事后，基本不会有魔兽敢明面上反抗自己了—。 　　任何魔兽，只有承认伊恩为王，愿意成为他的子民，才能被算是人，而不是某种动物。如若真的有人想要挑衅，那伊恩也不会手软，将彻底取消某一族裔拥有智慧生命的可能，让他们慢慢灭绝。 　　为了子嗣的后代，他们一定会忠诚。 　　听上去很暴君？但暴君就对了！如今的泰拉人，可不会对好声好气的统治者态度好，他们就需要武力和暴力来威吓，才能听明白你说的话。 　　一进入亚空间核心，收获就如此丰富，伊恩在找到了永动机平台和唤醒塔楼后，颇有些兴致勃勃，便继续在亚空间中巡视，希望找到一些好东西。 　　还真有！ 　　整个网道核心中，那些因为永动机能量而逐渐实体化的网道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财富。 　　作为星神当初的运输渠道，亚空间网道兼具仓库，避难所，能量运输通道等工作，而伊恩想要白嫖的，正是这个网道设计图本身。 　　泰拉之心的源质，灵能和以太传输，其实都非常耗时间，损耗也不少，譬如搜伊恩调动泰拉之心的计算力来新大陆辅助，即便有崇灵武装作为中介，但还是有近乎于四分之一的量被浪费了。 　　可是，只要复刻亚空间网道中的传输方法，这些损耗根本就都不值一提——就如同超导材料对电气文明的意义那样，星神的网道传输体系，对于泰拉来说就是这样关键！ 　　“泰拉之心又可以优化了！” 　　伊恩美滋滋地伸出手，将亚空间网道那复杂无比的设计图简单打包。白嫖，就是会让人露出笑容！ 　　又找了一圈，伊恩发现有不少东西，譬如说星神飞船的碎片，大概率已经被天梯系统同化了——外面那颗天梯之树中，应该就有些天坠飞船的部分残骸。 　　只有永动机平台和唤醒高塔这两个比较大的事物才能完好地保存在其中。 　　咚，咚…… 　　黑色的金字塔不断地涌出能量，宛如心脏运输血液那样，将庞大的源质灵质输送至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潮声就是心脏，它的心跳便是无尽以太之海翻涌的声音。 　　“差不多就这样了。” 　　收获极大的伊恩，心情愉快地走出了亚空间核心。 　　接下来，他要准备的，便是数日后的新大陆智慧生命大会。 　　到那时，他将以‘公布奥法道途’为理由，将在场所有魔兽体内的‘传承记忆’全部都复制一遍……如此一来，银峰领的自己和亚德伯特，将会得到一份无比丰富的‘冥想法’和‘斗气’的原始修行资料。 　　这样的话，原本只是初步起步阶段的斗气，魔力与自然之力等研究，将会得到最全面的基础资料补充，或许很快就能出成果。 　　而在这之后，伊恩也将能够把斗气普及给这些魔兽，刺激祂们的潜力。 　　如此一来，只要一两年过去，随着斗气的普及和强大魔兽的成长，整个新大陆，将会成为他伊恩·银峰厚实无比的‘底蕴’！ ###第三百七十六章 新大陆八王庭 　　十日后。 　　哼着小曲，一路晃晃悠悠用磁场飞过来的鲨鲨来到了新大陆的中央，天梯之树所在的区域。 　　最近这段时间，来到新大陆的鲨鲨，每天都在吃好的，喝好的，嚼的是上品精炼矿，饮的是纯净重汞水，整日吞金嚼银，好不快哉。 　　相较于新大陆丰富无比的矿脉，老家南海安逸倒是安逸了，但资源的确有点少，或者说难以开发，不像是这边，所有矿几乎都是露天裸露的。 　　大量吞食这些珍稀的矿石，鲨鲨一边修行磁场斗气，一边通过冥想法，微调自己体内的源质结构。 　　这是冥想法抵达第二阶段后的能力，凭借强大的计算力，升华者可以主动调整自己体内升华器官的结构，规避畸变，也能为后续的进阶打好基础。 　　铁甲鲨，钢铠鲨和舰岛鲸鲨这条进阶路线，说实话已经很落后了。作为前纪元文明的生物海底采矿设备，铁甲鲨一族的极限早就被设定好，如果想要超越鲨的极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做鲨了！ 　　此刻的鲨鲨，就是在尝试这点。它正在通过磁场斗气以及冥想法，将自己体内的大量土系源质器官，一点一点用高磁力金属，替换成‘雷属性’，然后模仿伊恩专门开发出的‘钢之先驱’低能级版修行。 　　是先有钢之先驱的修行法，还是先有钢之先驱？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其实是先有蛋。 　　钢之先驱本质上是不动坚城增添了磁场系统，强化了引力系统，并且加载了妖精灵魂修行的复合传承，作为开发者，伊恩自己一步到位，直接抵达了第三阶段，缔造出了钢之先驱。 　　但是前两阶段，也相当重要——他能将复数传承融会贯通，其他人可办不到，伊恩如果打算让自己的技艺传承下去，就必须要思考如何让修行者逐步修成。 　　鲨鲨，就算是半个实验品。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魔兽体质远比人类要强。 　　哪怕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也比较容易挽回，而铁甲鲨本身就是土水双系魔兽，和伊恩之前不动坚城和妖精同属，接下来也吞服了极光泰坦的魔药，和钢之先驱添加的磁场属性相同，几乎可以说是魔兽中的另一个伊恩。 　　在得到鲨鲨的同意后（实际上鲨鲨听见能和伊恩修行同一种传承，直接就点了同意按了鳍印），而伊恩也一直都在帮助鲨鲨修行，并通过总结鲨鲨修行后得到的各种结果，不断优化钢之先驱的相关细节。 　　事到如今，虽然按照泰拉的能级计算，没有心光体的鲨鲨仍然是第二能级，但它在钢之先驱方面的修行已经抵达了第二阶段，掌握了恐怖的磁场斗气，一式鲨鲸霸锤堪称惊世，哪怕是深藏海底最深处的矿脉也能一击凿开！ 　　如此一来，哪怕是第三能级魔兽，只要不出绝技，也绝难战胜鲨鲨！ 　　现在，实力大有进步的鲨鲨率先进场，占了一个好位置，等待着接下来的大会议。 　　事到如今，琉璃之龙的意志已经传达至整个新大陆——他无意像是人类的帝国那样管理魔兽诸族，作为新大陆之王，他希望强大的魔兽群族自己建设部落城邦，而强大的群族可以建设王庭，向他效忠即可。 　　这次大会议，便是决定哪些部族可以成为初代王庭的会议，除此之外，琉璃之龙还要传授道途，那是在泰拉大陆的人类国度中盛行的‘奥法道途’。 　　鲨鲨早就知晓这些，它甚至提前知道了哪些群族可以被指定为王族。 　　但是鲨鲨嘴巴很严，鲨鲨不说！ 　　如今的新大陆中央，不再是炙热荒芜的结晶平原，而是一处温暖的环树平原，被诸多丘陵和群山环绕，河流从绵延起伏的峰峦中流出，于大地上流淌。 　　一颗半透明的结晶巨树屹立于这群山环绕的中央，它高耸入云，树冠遮蔽了大半个天幕，绵延的云层环绕在巨树的中段，阳光洒落在云层和树冠处，在其边缘处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而树干之下，是庞大无比，深入整个大地深处的根系，这些根系隐约还能看出之前结晶山脉的形状，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连绵的山脉，隐约的能量光辉在其中脉动，随着呼吸起伏。 　　这便是天梯之树，如今还在持续改造新大陆，塑造出‘盖亚生态’的世界树。 　　而在这巨树树干中段的周边，是一大片呈现‘环形’分布的浮空山脉。 　　经由十天的运动，暗云山脉抵达了新大陆的中央，它原本就是天梯系统和亚空间网道纠缠的结果，可以轻松与天梯之树共鸣，故而原本浩瀚的浮空山脉如今变成类似光碟的形状，环绕天梯之树分布。 　　这些浮空山上，有些还有着草木，青苔覆盖在其上，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甚至还有小兽栖息。 　　云层中的水雾在浮空山中沉淀，然后化作一道道瀑布垂流，在阳光的照耀下垂落大地，溅射起湿润的水雾，于天地间挂上一轮轮彩虹。 　　每一座浮空山，都是一个‘座位’，距离地面数千米。 　　越高的浮空山，越是接近那位于天梯之树顶端的暗云峰，也即是琉璃之龙所盘踞的浮空山主峰，声音也更容易传达至其耳中。 　　假如连浮空山都登不上，那最好也别参加会议，免得贻笑大方，也没有那个实力去为自己群族争取利益。 　　鲨鲨来的很早，独自占据一座有着不少仙人掌，还算靠近顶端的浮空山，过了十几分钟，其他第四能级魔兽和其他魔兽族群的族长依次抵达。 　　紫色的巨鸟宛如闪电般划过天际，降落在山峰，漆黑的影豹从浮空山错落的阴影中踏步向前，来到自己的座位。 　　银白色的萤火虫群宛如雾气一般朦胧而来，将所在的山峰化作一座华丽却带有剧毒的水银之山；蚁群之主虽然实力不强，但诸多工蚁化作一座通天之柱，将母皇送至山巅。 　　诸多魔兽群族各展神通，依次来到浮空山脉，它们确定好座次，没有争抢，哪怕是平日的仇敌遭遇，也只是低吼一声，然后谨慎地抬起头，看向天顶的那座洒落星尘的峰峦，继而收敛声息。 　　鲨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虽然它实力表面上看上去不强，但没有其他魔兽敢于抢夺它的位置——魔兽又不傻，十天时间，足够祂们搞清楚鲨鲨是那琉璃之龙的同伴了。 　　说实话，它还真没想到，新大陆的魔兽居然有这么多……但仔细想想也是，哪怕新大陆只有沿海一圈有着生态圈，那也是相当于泰拉大陆一国，还是大国之地了，三大兽国和晨曦港占据的地盘虽大，但还是有许多无兽管辖的无主地带。 　　更不用说，这一次还有许多特意放弃沉睡的第四能级兽主前来，祂们虽然没有带领群族壮大，但各自的群族也都能安稳生活，没有人可以伤害它们。 　　【除却那些第四能级外，这些第三能级，感觉我也不是打不过嘛！】 　　环视一圈，鲨鲨确定，自己的实力已经算很强了——第三能级的心光护盾可以被斗气消耗乃至于破碎，而一般的第三能级攻击却不能很好地对它进行杀伤。 　　如此一来，胜负便不是一面倒，鲨鲨认为，自己对上绝大部分第三能级魔兽，都有三四成的胜算。 　　不过，也只能是没有修行奥法道途的魔兽。 　　假如所有魔兽都修行了奥法道途，它就没办法在修法层面上压制对方了。 　　想到这里，鲨鲨倒也不觉得伊恩扩散奥法道途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它其实也清楚，只有所有人都修行奥法道途，提出自己的见解和优化，开发出奥法道途的伊恩才能得到最大的收获，而它也才能得到更好的修法，斗气修行法和冥想法，才能变得更强，比所有鲨都强。 　　有舍才有得，凡事皆如此！ 　　很快，随着大日当空，时间来到正午，会议将要开始。 　　而浮空山脉的中央，那被苍蓝色星尘弥盖的暗云峰中，便亮起了六颗青色的光点，然后，星辰散开，缠绕于山上的星尘之龙俯瞰诸兽。 　　【会议开始】 　　琉璃之龙，亦或是说，如今被所有魔兽尊称为琉璃帝龙的王兽开口宣布：【所有没有到的魔兽，默认放弃一切讨论的权利，必须遵守王庭宣布的每一个守则和政策】 　　【至于现在，我们也不需要学习人类的风气，直接步入正题】 　　话毕，琉璃之龙果然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宣布新大陆最初的‘八王庭’。 　　以天梯之树为源点的‘琉璃皇庭’为主，洞渊千具龙的‘大渊王庭’，虚源翼甲虫的‘幻日王庭’，阎海代表的‘沧海王庭’，也就是旧三大兽国，仍然归属于王庭之列。 　　虚源翼甲虫虽然母虫身死，如今王庭由琉璃皇庭代管，直至虚源翼甲虫一族中再次出现一位第四能级，这便是四个王庭份额，各自的势力范围略有收缩，但也不大。 　　而多出来的四个王庭，一个是由琉璃之龙手下两尊大将，白色恶魔与黑色魔将代表的‘凡骨王庭’，这一支王庭囊括了许多实力低微的小型魔兽，主要成员也都是当初琉璃之龙建立的拜龙教中，修行过斗气的弱小魔兽，极其崇敬琉璃之龙。 　　他们位于天梯之树周边的盖亚平原中，是拜龙教的核心王庭。 　　然后，便是晨曦港代表的人类王庭。琉璃之龙与远岸岛合作开发新大陆，与远岸岛平等交流，而晨曦港却被并入琉璃皇庭下，成为了下属的组织。虽然理论上独立，但假如晨曦港的成员没有申请便侵入其他王庭地盘，亦或是胡乱杀戮魔兽，就会被琉璃之龙制裁。 　　而剩下来的两个魔兽，是两位最先向琉璃之龙投诚，从沉睡中苏醒的第四能级魔兽。 　　祂们分别是活树一族代表的‘巨木王庭’和雷翼鸟代表的‘雷崖王庭’。 　　这两个王庭，主要是一个千金买马骨的作用，对于这两位第一时间就投诚效忠的第四能级魔兽，伊恩不可能吝啬。 　　其实，银妖精银盐本来也想代表妖精掺和一脚，在新大陆建设一个‘妖精王庭’，伊恩原本想要答应的，但谁知道银盐向坠星城申请一去不回，不知道是被什么会议卡住了，还是说这个建设王庭的机会太酷炫，被一群妖精拖住要求带他们一起玩（伊恩猜测大概率是这样）搞的十天内还在打内战没来得及回来。 　　伊恩很遗憾，但大不了下次王庭的机会就留给妖精，只是他们来不及拿到第一波的限时典藏名号了。 　　反正在他的设计中，琉璃皇庭下属应该有十个王庭左右，可以涵盖有翼魔兽，虫系魔兽，海洋魔兽，凡骨魔兽，魔植，灵能魔兽与人类。额外还能再管辖妖精，真龙与各种古生魔兽。 　　如此一来，王庭的大致架构便构筑完毕，而接下来，琉璃之龙便宣布，严禁所有智慧魔兽之间互相吞食。 　　这一命令，的的确确让在场的所有魔兽都震惊——的确，大家都不想被吃，但假如说这都禁止的话，那大家平时吃什么去啊？ 　　新大陆的智慧魔兽太多了，如今已经成为了生物链，有很多强大的魔兽就是靠狩猎其他魔兽成长的，让祂们不吃其他魔兽，和让祂们死没有区别啊！ 　　但是，没有几只魔兽敢于正面愤怒地抗议——因为琉璃之龙冷冰冰的眼神正在横扫整个浮空山脉。 　　他的态度也很明显：你要是觉得吃智慧魔兽合理，我就马上吃了你。 　　既然如此，也只有几位食肉魔兽的领袖硬着头皮起身发言，委婉地询问琉璃帝龙，在禁止互相捕猎吞食后，他们应该吃什么存活。 　　【很简单】 　　然后，琉璃之龙道出的话语，便让在场所有魔兽勃然色变：【只要你们把你们各自群族的火种亦或是传承之物给我，我自然会从中提取出你们群族中的‘农作物’和配套的‘牲畜’】 　　【不用担心，我不会抢夺你们的传承之物，在提取出相关信息后，我会将其还给你们，只是做一个备份，以免日后你们灭绝，我连复原都办不到】 ###第三百七十七章 文明的存续 　　【把你们的火种给我，我自然有解决‘食物’方面问题的办法】 　　琉璃帝龙此言一出，诸魔兽皆惊。 　　不为什么，只因这结晶龙真的是贪婪的无可救药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要知道，对于这些在新大陆有名有姓的魔兽族群而言，传承之物，也就是火种，对他们的意义可谓是比命都重要，这结晶龙还真的好意思啊，这都能开口讨要？ 　　虽然众魔兽也相信，琉璃之龙不至于真的强夺他们的火种，但自己把火种送上去，让他备份……这也相当于是将命根子送给对方拿捏了！ 　　只是…… 　　真正聪明的魔兽，很快就从伊恩的话中听出了三个意思。 　　第一个：琉璃帝龙有着解读火种信息的方法，他比它们这些火种之民都更加了解火种的本质。 　　第二个：琉璃帝龙的确知道火种的存在，甚至大概率都知道火种在哪里，如果真的没耐心了，他说不定可以过去把它们兽全都杀了，然后从火种中读取，培养一批全新的魔兽出来取代它们。 　　第三个：似乎……假如真的这样的话，还真的不用吃其他智慧魔兽了？！ 　　一时间，整个浮空山脉都熙熙攘攘起来，相熟的魔兽互相传递眼神，亦或是用精神沟通，它们神色凝重，有的目露喜悦，而有的心怀不安。 　　琉璃帝龙俯瞰这一切，他不发一言，只是注视每一个魔兽的行动和表态。 　　逐渐地，在琉璃帝龙的目光下，嘈杂的声浪逐渐平息下来，浮空山再一次复还寂静。 　　【商量完了？】 　　直到这时，帝龙才缓缓道：【讨论出结果了吗？愿意交出火种吗？】 　　一时间，没有魔兽说话。 　　但是，不给吗？ 　　不，怎么可能不给！ 　　【帝皇！】 　　此刻，就连领袖都死于琉璃帝龙之手的虚源翼甲虫代表都站了出来，这头虚源翼甲虫颇为不安地说道：【在下愿意自然是愿意的，但……您真的能解析传承之物中的信息，提取出有用的农作物和养殖生物的信息吗？！】 　　无论其他魔兽怎么看，假如琉璃帝龙真的办得到，那虚源翼甲虫是真的会给出火种的。 　　首先，它们群族已经没有为首的第四能级了，火种这东西，哪怕是送给帝皇也比丢了，比被其他魔兽抢走来得好。 　　其次，虚源翼甲虫一族之所以要掠夺，吞噬其他魔兽的灵魂，主要就是因为没有灵质。 　　虚源翼甲虫在自己的母星，也是这样吞噬其他生物吗？肯定不是啊！作为高等文明，它们早就研究出了各种可以高效产出灵质的灵能作物，虚境作物……它们不仅仅培育灵质菇，还培养大量的虚境蚜虫和七彩树，让虚境蚜虫汲取七彩树的树汁，再以蚜虫的分泌物为食。 　　虽然在其他生物眼中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对于虚源翼甲虫来说，这就和采集牛奶和蜂蜜，种植小麦水稻没有区别。 　　而这种食物才能让虚源翼甲虫更好地成长，而不是绝大部分成虫都营养不良！ 　　新大陆的魔兽他们固然吃，但这种吃本质上就是吃生肉，既没有调味料也没有烹饪，真的是有点难以下咽。只有吃自己文明的真正作物，才能让群族发展壮大！ 　　所以，能不吃其他智慧生物，而是可以吃自己种族特有的农作物和养殖生物，它们绝对第一个举起节肢赞成！ 　　【当然】 　　对此，琉璃帝龙扭过头，示意众人看向凡骨王庭所在：【噼啪和大铁早已展示过许多次，上一次还就是我镇压前兽国和晨曦港那次——你们难道觉得，单凭电松鼠和铁浣熊这两个种族的实力，锻炼到极限，能有现在的噼啪和大铁强吗？】 　　【白将军和黑将军的实力，我们自然是认可的……】 　　诸多魔兽看向昂首挺胸的噼啪和大铁，神色颇为信服，它们也不瞎，当然清楚这两头原本弱小的魔兽之所以能变得如此强大，完全都是因为琉璃帝龙的教导和擢升。 　　【他们的实力，就是因为我开发了他们体内的血脉之力，激发了他们体内火种之民的潜力】 　　琉璃帝龙淡淡说道。他没有说谎，噼啪和大铁体内的斗气模式，以及各种强化，全部都是源自于它们自己体内的力量。 　　【不过】但他还是坦诚道：【蓬松电松鼠和噬铁浣熊的火种，并不在新大陆，所以我没办法彻底还原这两个群族的生态和各种信息，只能由我亲自设计】 　　【但假如是你们的话，只要给出火种，我就能专门为每一个种族设计一套类似于黑白将军这样的修行法】 　　话至此处，琉璃帝龙甩尾。 　　登时，便有八部由浮石所铸的坚固石板从暗云峰中腾起，依次降落在诸位王庭代表所在的浮空山上。 　　这些‘奥义石板’既是王庭之证，也铭刻有种种生命灵能提炼法，冥想法还有基础的斗气修行法。 　　它一出现，便令除却凡骨王庭外的诸王庭的代表呼吸急促——因为刻录在上面的，正是种种普适于他们代表的各大魔兽群族的全新修行法！ 　　而这种修行法，毫无疑问能让他们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 　　【这是通用的‘奥法道途’修行法】 　　对此，琉璃帝龙语气平缓，不带半点情绪：【效果一般，肯定没有黑白将军所用的修行法好，毕竟没有你们的火种，我没办法专门为你们设计一套全新的修行法】 　　【但，假如你们愿意相信我，给出火种，那我就会专门为你们设计一套修行法】 　　【只是】 　　说到这里，琉璃帝龙拉长了语调，他有些耐人寻味道：【我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所有，想要得到专门的奥法道途，以及斗气修行法的种族——无论是八王庭所属还是其他普通族群，全部都是先到先得】 　　【前三十个种族，我会为他们专门设计，而再之后的……很遗憾，就只能等我有时间再慢慢来了】 　　此言一出，全场更是寂静，所有魔兽代表都开始互相警惕起来，深怕有某个魔兽立刻跪舔，献出自家火种，只求占据先机了！ 　　“请恕我冒昧，帝皇！” 　　而就在诸多魔兽快要憋不住的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 　　远岸岛代表，优兰向琉璃帝龙微微鞠躬，他颇为遗憾地说道：“我虽然很愿意响应帝皇的呼吁，但人类一族没有火种……这又该如何是好？” 　　【没有火种，不是大事，只要你们的人愿意配合实验，我自然会给出优待】 　　而琉璃帝龙侧目看向老者，他抬起龙首道：【怎么，你愿意配合吗？】 　　“在下自然愿意。” 　　优兰毫无迟疑。 　　他知晓琉璃帝龙的真实身份，马赫迪·幽谷，也知道对方的师弟伊恩·银峰也在此地，这两位天才手中恐怕真的有解析火种的能力，而且还是奥法道途的开创者。 　　能以手下的身份，直接和对方合作研究奥法道途？好家伙，那可是帝国都没有的待遇！泰拉诸国为什么之前眼巴巴地环绕圣山等待，不就是为了等到马赫迪出来，好抓他过去一起去研究奥法道途吗？ 　　真没想到，那群泰拉大势力的强者都没办到的事儿，他优兰不过是打输了一场必败的仗就得到了！ 　　感觉自己赢，一直在赢，狠狠双赢的优兰答应了琉璃帝龙的条件。 　　【很好】 　　不知道赢了多少次，面色大悦的帝龙宣布：【人类王庭是第一个同意合作的群族，我将会为他们设计相应的全新冥想和斗气修行法】 　　【接下来，还有二十九个名额，还有兽吗？】 　　【哦！】 　　【喔！】 　　【我我我！】 　　一时间，便有诸多族群的代表抛下心中迟疑，直接示意：【我们愿意追随您呀，帝皇！】 　　说到底，它们的迟疑仅仅觉得伊恩根本就办不到……但远岸岛根本没有理由去和其他魔兽演双簧，所以为了不落后于其他族群，便咬牙‘赌族运’！ 　　反正哪怕是输了，也不过是给琉璃帝龙当狗，而倘若赢了，那就是开心地给琉璃帝龙当狗，指不定日后还能进化成芬里尔呢？横竖不亏，赌了！ 　　只等了不到十秒，琉璃帝龙便得到了一份名单。 　　王庭全都在上面，全部都在第一时间响应了帝龙的呼吁，而除此之外，绝大部分最以快速度申请的，都是些类似于蓬松电松鼠这样的弱小种族。 　　它们本就孱弱，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既然有翻身的机会，那肯定要倾家荡产地压上！ 　　更不用说，将火种交给琉璃帝龙，无论是对方庇护自己，亦或是对方在自己死后复原出它们的群族，它们都是血赚！ 　　【很好】 　　确定了名单之后，琉璃帝龙语气愉快地说道：【而现在，我便要告诉你们……为何我不允许你们吞食其他魔兽】 　　【因为，吞噬其他魔兽，导致的源质结构紊乱，会让奥法道途难以修行，换而言之，就是无法依靠我的方法变强大】 　　【诸族代表，如果诸位真的不想让自己的族群日后被人淘汰，最好还是快点作出决定了】 　　【怎，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登时全场哗然——几乎所有魔兽，尤其是那些食肉魔兽都面露惊愕，难以置信这种事。 　　奥法道途的力量，它们已经在噼啪和大铁的身上见过，甚至，琉璃帝龙本龙的力量也是如此，祂之所以能如此强大，毫无疑问就是依托了奥法道途之力！ 　　而现在，祂却说，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不吃肉？！ 　　这可真是太幽默了——食肉魔兽的代表下意识地环视周边，登时，它便看见了那些曾经被自己捕食过的弱小魔兽代表，正用某种极其复杂又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这些弱小的魔兽是最积极响应伊恩号召的族群，它们的数量早就超过了上限三十，但它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允诺自己会将火种送来。 　　迟疑到现在的，只剩下他们这些旧时代的食肉残党了！ 　　【我们也同意！】 　　登时，黯影豹首领立刻抬起头，浑然不管现在名单已经一百多开外的现实：【我登记，帝皇万岁呀！】 　　【万岁！】 　　不多时，在各类魔兽的连锁反应下，浮空山上，但凡是手中有稳定传承之物亦或是奇特记忆的种族，全部都应承下来，愿意献出自己群族的火种。 　　【放心好了，我不是要偷窃你们的火种，亦或是占为己有】 　　对此，颇为满意的琉璃帝龙缓缓道：【等到研究完毕，我就会将火种送回】 　　【除此之外，这也是为了尔等族群的安全保障】 　　说到这里，琉璃帝龙闭上三双眸子，然后缓缓睁开，语气更加坚定：【我已经看见，并且知晓，有诸多火种已经损毁，再也难以复原，它们中蕴含的文明和信息，再也没有办法重现天日，而是全部都消失，全部都遗忘】 　　【我不愿意遗忘。所以，我才想要备份所有的火种，将其凝聚为我们新大陆所有魔兽的‘火种’！】 　　【无论是特殊的冥想法还是斗气修行法，归根结底都只是这一想法的副产物，我真正的目的……】 　　【乃是要保证尔等‘文明的存续’！】 　　这才是琉璃帝龙真正的目的……制造出新大陆所有魔兽和其背后文明的真火种，琉璃皇庭的无冕之皇冠，诸文明的存续之证。 　　嗡。 　　此刻，伴随着整个虚境泛起如同海潮一般的波纹，一轮银色的太阳浮现在虚境之中，甚至穿透了现实，泼洒着银色的光辉。 　　沐浴着银色的光辉，琉璃帝龙缓缓抬起身躯：【来吧，签订契约——只要在这银色的太阳光辉下留下烙印，发誓不背叛琉璃皇庭，就可以得到我的庇护与教导】 　　【我可于此立誓，我将保护你们，指引你们，带领你们，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保证‘文明的存续’！】 　　面对这辉煌冰冷的银色太阳之光，对于琉璃帝龙这宏大无比的愿景，所有魔兽的代表都微微低头。 　　非要说他们相信琉璃帝龙的话，那其实是扯淡。但毫无疑问，琉璃帝龙是有着完整规划，也的确重视他们的存续。 　　而且……对方的实力和底牌，当真强不可思议啊！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说的？ 　　【我等为帝皇献上忠诚！】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浮空山脉，暗云峰上的琉璃帝龙露出了微笑。 　　此刻，所有的魔兽，只要是有的，都愿意交出自己的传承之物了。 　　如此一来，他也不用自己慢慢去寻找。 　　【很好】 　　所以，琉璃帝龙便开口：【接下来，我便从头到尾来为你们讲述‘奥法道途’的本质】 　　【放心好了，无论是谁，无论是何种魔兽，是吃草的还是吃藻的，是吃肉的还是吃石头的；有翼无翼，有甲壳无甲壳的，所有的生物，都能聆听我道】 　　【不分族群，不分实力，不分阶级。因为你们全部都是，我琉璃帝龙的子民】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教无类，万兽来朝 　　有教无类，众生皆可。 　　这便是奥法道途的核心理念。 　　对于魔兽，伊恩自然视为‘野兽’，但对于这些有智慧和文明传承的‘外星人’，伊恩却很难将其单纯地视作异族。 　　须知，如若是前纪元文明，这些所谓的‘外星人’，其实是将自己文明的所有都托付给了星神与泰拉人，祂们正是怀着无比的信任，才将代表自己文明一切的火种送抵此地。 　　但结果呢？天坠之灾发生后，泰拉人固然失去了荣耀与道德，成为了后启示录时代的一个普通的文明，可这些文明，却是沦为了食物与素材。 　　那些异星的火种之神，有些是怀着恶意来抢夺生存之地，但有些仅仅是在展开的过程中，就因为触及到人类的庇护所而被消灭……其中的确有帮助人类的异族，但更多是类似新大陆这些魔兽先祖一样，它们甚至失去了自己文明的传承，只能困守火种，始终无法找回自己文明的智慧。 　　这不是同情，伊恩仅仅只是……感觉有些恍然。 　　“这就是星空。” 　　他仰起头，看向天穹之上那无星的夜幕，无星的宇宙，琉璃帝龙心中自语：“毁灭一个文明，和这个文明本身无关，可能仅仅是星海中泛起了一丝波涛。” 　　“一切过去的荣耀和辉煌都将逝去，在这个无限广大的宇宙中，哪怕是没有星神与终焉的战争，照样会有许多文明消亡，化作灰烬尘埃。” 　　“泰拉人现在能存在，仅仅是运气好……但我们不可能永远运气好。囚星天狱之外的终焉，如果能规避它，至少能找到其他的摇篮亦或是没被发现的星球，乃至于大空洞区……人类至少要有一条退路，面对这无情的星海，以及未知的未来。” 　　星球上的一切喜怒哀乐，哪怕是一个银河系，十几个银河系中所有文明的兴衰起落，对于无尽的星海而言也不过是无限分之一的尘埃。 　　哀叹无用，失落亦无用，他能做的。 　　唯有向前。 　　向前，探索出一条能走的‘尽可能远的路’。 　　此刻，所有在场的魔兽代表，都在泰拉之心的见证下，与伊恩签订了契约。 　　契约很简单：自此之后，新大陆的所有魔兽，也如同银峰领人一样，可以接受泰拉之心提供的种种好处。 　　而代价，便如银峰领人一样，死后的亡魂归泰拉之心所有，成为泰拉之心成长的祭品。 　　当然，好处不仅仅有这些。 　　【这个感觉？！】 　　率先签订誓约的老熟龙，大渊之主并没有尝试任何小动作，而是规规矩矩地接受了泰拉之心的力量涌入祂体内，而结果便是，一股强大无比，且纯净无比的力量宛如潮水般灌注进祂的身躯，然后又如同烈焰雷霆一般，烧灼震荡祂体内的诸多‘源质结构’。 　　这一过程，相较于治疗，其实更像是攻击。 　　但大渊之主因为是银盐的朋友，所以知晓一些琉璃帝龙的真实身份，故而咬牙忍耐下来。 　　然后，在剧烈的疼痛和烧灼感之后，祂惊愕地察觉，有大量灰黑色的烟气从自己身上溢出，然后在风中消逝一空。 　　紧接着，便是一种温和，暖洋洋，宛如泡入温泉般的舒适感，混杂着一种近乎于洗牙后的洁净感与震荡感传遍全身。 　　大渊之主震惊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源质结构居然经历了一次洗礼——许多原本有些错乱，混淆的结构，其中的杂质与不通畅部分变得流畅起来，简直就像是新生儿那样纯净！ 　　当然，这并非彻底。 　　因为这暖流只有一股，在稍稍净化后，便消失不见，所以还有很多更加顽固的结构没有被冲刷掉。 　　但是，这些顽固的病态结构，在那如潮烈焰般的力量下，也松动了许多，而大渊之主也能察觉到这些过去根本无法察觉到的顽疾！ 　　发现了病症究竟在哪里，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要知道，祂们这种自己自学成才的魔兽，根本搞不清楚哪些痛苦是力量的代价，还是错误修行造成的结果！而畏惧于失去力量，祂们甚至不敢全面治疗自己！ 　　可现在……一切都清晰可见！ 　　【这，这就是契约？！琉璃帝龙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 　　大渊之主愕然抬头，看向天上的星尘之龙，而星尘之龙也看向祂，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祂缓缓说道：【我说过，我要带领你们走向未来，那么阻碍你们走向未来的伤痛，自然也是由我来解决】 　　源自于锖钢圣山，微光摇篮系统的‘净化’能力，如今已经被泰拉之心掌控，在银峰领的供能下，泰拉之心甚至每隔几年，就能给银峰领全员进行净化。当然，这很没必要，毕竟很多人根本没吃过魔兽，根本无法摄入魔兽的源质结构。 　　但对于新大陆的魔兽来说，微光摇篮的‘龙神祭火’毫无疑问是可以让他们更进一步的神圣仪式！ 　　伊恩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一点，并用龙神祭火的力量与他们的灵魂产生纠缠，与泰拉之心产生关联——如此一来，他们就会渴求龙神祭火的净化。 　　而之后，伊恩还会将这净化仪式与‘拜龙教’联系起来，如此一来，便能让诸多魔兽群族和王庭除却尊敬身为‘琉璃皇庭之主’的他，还能让他们更加崇敬身为拜龙教主的他。 　　【此乃龙神的祭火，是拜龙教中最神圣的力量】 　　此刻，琉璃帝龙也没有迟疑，立刻对所有还在体会龙神祭火之力的魔兽代表宣布：【除却这次立约，只有对琉璃皇庭，对拜龙教作出杰出贡献的生物才能得到它的净化】 　　【而每一位智慧生命，只要能抵达第三能级，便可以来到天梯之树。只要他愿意加入拜龙教，那么他就能得到一次龙神祭火的净化】 　　【这是我的誓言，只要满足了这条件，谁都可以找我兑现！】 　　听到这里，魔兽群内部登时哗然。 　　琉璃帝龙话语背后的潜藏涵义，它们怎么可能听不懂？龙神祭火是拜龙教内部的秘仪，想要尽可能快地得到，就得加入拜龙教。 　　而拜龙教是超越了魔兽族群间的‘超种族组织’，在其中想要做贡献，就必须要对整个琉璃皇庭负责，而不是单单对自己的部落，对自己的王庭负责——换而言之，它是一种削弱种族主义，民族主义，来强化‘集体主义’和‘大同主义’的方法！ 　　可是，这对个体来说，却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就连第四能级的大渊之主，都能感应到绝大的好处，那其他低等级的魔兽更是能彻底地调整自己的源质结构，拥有更大的潜力！ 　　别的不说，受到龙神祭火的洗礼后，至少能延长十几年的寿命，减少体内的源质冲突，得到更强的力量！ 　　真的有升华者个体，能抵御这种诱惑吗？归根结底，它们都已经是琉璃皇庭的一员，而不仅仅是各自种群的代表啊！ 　　而只要抵达第三能级，对琉璃帝龙宣誓效忠，加入拜龙教，便可以无条件得到一次龙神祭火……这就是缓缓虹吸各大族群中的独行强者，强化皇庭和拜龙教的力量！ 　　知道归知道，但根本无法抵御。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以极大的利益诱导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琉璃帝龙俯瞰着万兽，他从不屑于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在契约中埋下什么暗手——任何阴谋都会被揭露，任何暗手都会被取出。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陷阱，最强的催眠术和最无法挣脱的洗脑，归根结底，就是三个字。 　　【我愿意！】 　　登时，便有第三能级的魔兽狂热无比地高呼：【帝皇！我愿意加入拜龙教啊！】 　　【我也愿意！】 　　【俺也一样！】 　　对于这些渴望和欲望，琉璃帝龙微笑着一一应允。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不需要欺骗任何人，就自然而然会有人朝他靠拢。 　　因为强大的存在，就如同恒星一样，既辐射万物，也吸引众星。 　　银色的太阳在苍穹之顶闪耀，这横跨了两个世界的光辉见证了这一幕，见证了琉璃皇庭的诞生，以及稳固。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突然地，天地之间，异变骤现，异象骤起！ 　　天穹顶端，原本无星的夜空，突然亮起了一颗星，这一幕，几乎所有魔兽都没有太过在意，只有伊恩发现了这一点，眉头紧皱地凝视着天穹顶端那颗骤然出现的亮星，心中疑惑不解。 　　但是很快，下一瞬。 　　这闪耀的银星骤然大发光华，宛如太阳一般的强光将浩瀚苍穹充盈，远比白昼还要明亮！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 　　一时间，无论是魔兽还是人类，是新大陆人还是泰拉大陆人，整个泰拉星球，面对‘光源’的这半面中的所有智慧生命，都愕然发现了这异变。 　　原本黯淡无光的高天，忽然被无尽的光充斥，这骄盛夺目的光盖过了月光，穿透了眼皮，即便是遮住双目依然能看见其辉光，天际内外，寰宇众地，所有一切目光所能直视之地，全部都被这骤然出现的强光充斥，化作银白一片！ 　　星球的磁场也因这骤然出现的强光刺激，流溢出绚烂无比的七色极光，蜿蜒流淌的极光宛如幕布又如河流，在银白如雪的天幕中流淌，散发自己绚丽色泽。 　　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除却那些曾经参加过孤山会议，聆听过万灵殿预言的人。 　　除却伊恩。 　　银峰领，圣山，迦南摩尔，新大陆……所有的‘伊恩’都抬起头，看向天幕，神情无比肃然。 　　“这是……超新星爆发的光。” 　　他凝视着头顶的银星，按捺住心中的震撼，缓缓道出它的真面目：“这是……” 　　“光之灾的预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光之灾的预兆 　　宛如河流一般的极光在天际的尽头连绵闪耀，诸多新大陆的魔兽自诞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不禁怔然地仰头注视天空。 　　“这是……极光？” 　　“为什么天突然变得这么亮，开了这么久的会不都已经快晚上了吗？” 　　“究竟是什么情况……” 　　诸多魔兽熙熙攘攘，疑惑地互相问询，而他们却没发现，暗云峰上，琉璃帝龙正凝重地凝视着天顶的‘银星’。 　　那并非是真的银星，而是遥远五光年之外，摇篮屏障上的破损。它过于强盛的光芒，以至于在五光年外也明亮地如同太阳。 　　可问题来了——这可是五光年外啊！ 　　【怎么可能……】 　　伊恩心中喃喃，无比肃然：【假如现在光之灾爆发，那起码得是五年前就已经爆发了，意思就是说，最起码771年的时候，摇篮上的口子就已经破开了？】 　　【不对！我在诸多道途和银天之门中看见的光之灾，最起码都是780年之后的事情了！甚至还有很多次光之灾根本就没有发生！】 　　这就是伊恩最震惊的点——光之灾并不是那种爆发了就立刻会有结果的灾难，哪怕是现在有人引爆了摇篮，可能终焉可以超光速过来把泰拉灭了，把泰拉恒星变成黑洞，但摇篮之外的光想要抵达泰拉星球所在的位置，还是需要实打实的五年！ 　　因为泰拉上的所有强者都没有任何影响五光年外时空的机会，所以伊恩一直都觉得，可能是恶魔，亦或是某位恶意的真龙，亦或是类似最后的回声这样的存在引爆的光之灾。 　　可还没等他找出背后的真相，光之灾这就要爆发了？！ 　　他加速，光之灾也加速？ 　　不，等等。或许就是如此…… 　　伊恩凝了凝神，他发现，这并非是真的光之灾。 　　正在冲击整个泰拉星的光，远没有到超新星爆发余波的地步，幅度大概也就是太阳粒子风暴，巨大耀斑爆发的地步。 　　这种幅度，虽然能冲击全球范围内的各种炼金仪器和电子仪器，破坏所有通过电离层的通讯手段，可以直接将现代泰拉社会打回一两百年前炼金炉都没有的封建时代……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还全灭不了人类。 　　更不用说，如今的泰拉人早就有应对的手段——帝都作为行星护盾发生器，只要全力运转，与泰拉上的其他几个前纪元文明遗迹协同发力，庇护泰拉大陆还是没问题的。 　　而新大陆，伊恩操控天梯之树，庇护几个关键庇护所，保存绝大部分魔兽群族也没有问题——而新大陆本身甚至还能借助这种级别的光加速盖亚生态的改造，要知道，盖亚生态这种东西可没那么脆弱。 　　这种级别的光辐射冲击……并不是第五能级办不到的范畴。 　　“假如说，有一个能操控光的第五能级，提前就准备好了相应的方法，一点一点引导光之灾的力量积蓄，然后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来——如此一来，就能制造出具备一部分光之灾力量的‘人造天灾’。” 　　“假如准备的足够多，那么这场人造天灾持续的时间恐怕也不会短，甚至……可以连带引动真正的光之灾爆发，让泰拉没有五年的时间准备，而是从一开始就疲于奔命！” 　　至于操控光的第五能级是谁？ 　　真难猜啊，是太阳神鸟呢，还是太阳神鸟呢，亦或是太阳神鸟呢？ 　　此刻，伊恩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在诸多可能性与世界线中，真正的光之灾的爆发有早有晚，早的话，就是泰拉780年左右爆发，既然如此，它开始的时间就是去年，也即是泰拉775年。 　　775年，泰拉发生了什么事？ 　　伊恩脑中扫过许多记忆……泰拉775年，飞焰地恶魔入侵，学识之都永世道途，还有浮空城起飞，许多大事件的确差不多都发生在这个时期…… 　　对！浮空城！ 　　伊恩立刻就有些明白了——他也曾经想过，帝国批量建设浮空城和联防网络，是不是打算放千星之兽洗地，自己带人躲在浮空城上，但因为这个幻想太过离谱，所以就被暂时放下。 　　可是，在伊恩看见的诸多时间线中，有很多次，千星之兽之所以会醒来，就是因为光之灾造成的高能辐射，激活了这头沉睡的火种巨神！ 　　难道，一切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吗？太阳神鸟准备好浮空城后，立刻就释放光之灾，等待五年时间准备，让所有人都因光之灾而疲于奔命，紧接着再叫出千星之兽洗地，最后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用依森嘉德体内的‘漆黑之钥’将千星之兽再次封印，留下一片干干净净的大地…… 　　一系列的计划已经成型，伊恩惊愕地发现，假如这真的就是‘太阳神鸟’的计划，那当他开始推动的那一瞬间，他就没有办法将其反制了！ 　　光速奔流的光之灾，以及注定会苏醒的千星之兽……现在的伊恩和其他的伊恩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现在的伊恩不需要牺牲依森嘉德也能将千星之兽停下来。 　　但，这件事本身，他根本无法阻止！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其他时间，没有出现过‘提早的光之灾’这种情况？ 　　伊恩思索了一段时间，认为可能是‘奥法道途’拖慢了世界大战，以及…… 　　米卡埃尔，没有立刻举起叛旗，对抗阿克塞尔的缘故。 　　这是伊恩在诸多世界线中，能找到的唯一一处巨大的不同。 　　在其他世界线中，泰拉775年，恶魔军团与学识之都大事件后，米卡埃尔就直接举起叛旗，趁着泰拉诸国没有时间干涉帝国时，对自己的父亲阿克塞尔发起挑战。 　　这时间接的很紧，就是在米卡埃尔携浮空城之势截断阿巴萨罗姆血系与涅玛萨斯血系联系，将上下飞焰地分割的那段时间。 　　米卡埃尔直接成为了第五能级，然后与阿克塞尔决战并落败——自那之后，阿克塞尔也在帝都沉默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就消失不见，造成了帝国的分裂，大皇子与大皇女以东西为界交战。 　　五年后，光之灾降临，千星之兽苏醒，依森嘉德牺牲自己，而伊恩开始征讨世界，最终在三十多年后征服全泰拉。 　　而现在，伊恩都成了新大陆之王了，米卡埃尔还没有反叛。 　　对此，伊恩倒也不是很奇怪——有了奥法道途，任何一位想要更进一步的升华者都会去研究，而米卡埃尔的目的就是挑战阿克塞尔，他肯定想要变得更强。 　　这段时间，米卡埃尔大概率还在改进自己的第五能级形态，而阿克塞尔大概率也在研究如何用奥法道途强化自己……如此一来，米卡埃尔没有给到阿克塞尔压力，导致了这次‘人造天灾’。 　　“但也有可能是米卡埃尔制造的人工天灾，为了给自己拖时间？都有可能。” 　　思路一转，伊恩很快就抓住了关键：“不管怎么样，这次光之灾的源头，肯定是这两个太阳神鸟……不仅仅如此，假如是阿克塞尔制造的这次人造天灾，那么米卡埃尔对此也肯定知情，所以才会主动出击，阻止阿克塞尔的计划！” 　　“虽然他失败了，但也没有完全失败，至少，后续的光之灾一系列的动乱，阿克塞尔都没有过多的干涉，或许是有心无力。” 　　“米卡埃尔肯定知道点什么！” 　　其实上次，伊恩之所以告诉米卡埃尔那些信息，并点出自己已经知道他有成为第五能级的能力时，他心中就有些猜测，不过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他并没有过多地询问对方。 　　但现在，他已经不太需要隐藏身份了。 　　【所有代表】 　　收回心神，琉璃帝龙低头，肃然道：【回到你们的群族中，带领你们的子民，前往天梯之树位于各大区域的节点，接受庇护】 　　【恰好，我为你们规划了各自的领土，分别就位于天梯之树不同的节点。放心好了，你们的领土都极其适宜你们生存，远比你们之前既有的要合适】 　　【光之灾即将降临，没有天梯之树的庇护，你们必然死在荒野，而这也是我的损失】 　　虽然这只是光之灾的前兆，但伊恩也不介意用这话吓吓这些魔兽——灾难总是塑造凝聚力最快的方法，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出色，那么真正意义上的万兽归心恐怕也就仅仅是时间问题。 　　【遵命，帝皇！】 　　而在得到命令后，诸兽也立刻呈鸟兽散——琉璃帝龙关心它们的族群，它们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呢？不过因为琉璃帝龙抵挡过第五能级强者的功绩，亚空间网道显然也是最好的那种避难所，所以它们也不是特别担心。 　　而等到群兽散开，只剩下鲨鲨，噼啪和大铁等兽后，伊恩才将意志彻底沉入虚境，呼叫米卡埃尔的灵魂。 　　【米卡埃尔，我是……】 　　刚刚开口，伊恩本想要呈明自己的身份，但却没想到，米卡埃尔似乎早就在等他，直接了当地回答道：【对，我知道，你是伊恩。上次你过来和我聊，我想了好一会，最终确定就是你】 　　【你想要和我聊有关于光之灾的事，对不对？】 　　【不用担心，等我十秒，我马上就到】 　　伊恩愣住了。 　　他虽然也清楚，对方应该隐约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但却没想到米卡埃尔居然如此敏锐。 　　而且……十秒？ 　　【不是，你等等！】 　　反应过来的伊恩有些恼火地问道：【你这十秒到底是要去哪里问啊？】 　　【是新大陆还是银峰领？喂喂喂？回话啊！】 　　很遗憾，米卡埃尔没有回话。 　　十秒后，帝国二皇子，米卡埃尔·瑟塔尔，来到了新大陆。 ###第三百八十章 囚星天狱的碎片 　　暗云峰。 　　琉璃帝龙与妖精伊恩颇为无语地与二皇子米卡埃尔对视。 　　说十秒，就十秒，当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眼前，太阳神鸟便已经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伊恩一脸无语，米卡埃尔反倒是满脸无辜：“你找我，我就找你啊，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耽误你们师兄弟联络感情了吗？” 　　“那倒没有，主要是来得太快，有点超乎常识。” 　　伊恩心中倒是庆幸这米卡埃尔好歹还需要十秒才能过来，自己能把妖精之躯叫出来应个急，不然的话，难不成让米卡埃尔和马赫迪这个身份尬聊？ 　　不过，想到这里，伊恩心中一动：“说到这里，殿下，你这速度……似乎比卡洛斯殿下要快啊？” 　　“我认真练过。” 　　对此，米卡埃尔摆了摆手，有些不以为意：“大哥他不太喜欢太阳神鸟这一血脉，虽然的确很强，他能玩出很多花活来，但他更喜欢钻研自己的灵能。” 　　“我就不一样了，我没什么可分心的东西，就专心致志研究升华技艺，当然比他要快。” 　　说到这里，米卡埃尔随便找了暗云峰的一个凸起坐了下来，坐姿一点也不像是瑟塔尔皇室的皇子，反倒像是庄稼种累了蹲在田边的老大爷：“不过我和大哥一样的是，我也不怎么喜欢太阳神鸟血脉。” 　　【怎么？】 　　这次是琉璃帝龙开口，三双眼眸颇为古怪地看向米卡埃尔：【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自己不喜欢太阳神鸟——整个泰拉大陆最强大的血脉之一，就连真龙都未必能比过的光之鸟，居然还有人嫌弃？】 　　【不愧是皇室子嗣，说话就是豪横啊】 　　伊恩这个身份，有很多话不能说，或者说不符合人设，但马赫迪的人设本就是说话直接了当，豪迈爽快，有话就直接说了：【他卡洛斯是有潜力极强的灵能，有自己的执念和梦想，所以不想分心，但二皇子，你呢？】 　　【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你说出‘不喜欢太阳神鸟’这句话？】 　　米卡埃尔抬起头与琉璃帝龙对视，一方眸子流动着宛如融化金属般的光芒，而另一方则是如同星辰般闪烁的龙眸。 　　伊恩从这眼神中看出了一种悲哀，一次无声的悲叹。 　　“是吗……的确，有些矫情了。” 　　闭上眼，垂下头，米卡埃尔轻声说道：“和那些就连升华之道都走不上的普通人相比，我的苦恼又算是什么？归根及底，我是天生就站在山巅的人，始终无法理解真正意义上普通人的想法。” 　　“但是，马赫迪……作为不动坚城的你，难道无法理解吗？” 　　“无法理解，过于强大的力量与能力，对你我视角的异化？” 　　琉璃帝龙微微一怔，而米卡埃尔继续道：“自我诞生以来，我就是太阳神鸟，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不存在暗夜，只要我想看见，就有光能让我看见。” 　　“我不会口渴，也不会饥饿，只需要沐浴阳光就可以长久行动。我可以在雨云中飞行，享受雷霆冲刷身体的感觉，那感觉大概是你们感知中的热水澡吧，我无法理解被热水浸泡的舒畅感觉，因为那时候我还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会将水蒸发，而等我可以控制自己力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美食和洗浴，一切人世间的享受都都变得很无聊了。” 　　“等我强大后，我开始周游全泰拉——伊恩，你觉得我周游全泰拉需要很长时间吗？我在出发的当天就走遍了整个帝国所有的主要城市，第二天就去了所有盟友的国度首都。” 　　“不要说什么‘需要花时间才能慢慢体会一地的情况’，马赫迪我不清楚，但伊恩，难道你不懂吗？以我们的力量和智慧，抵达一地，想要搞明白一地的问题只需要几秒钟。那些凡人官员需要费尽脑汁才能搞明白的问题，才能想出来的思路，对我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我们甚至可以只需要扫视一眼城市的地图，就能分析出它的大致情况。” 　　“我见到了帝国的腐败，地方贵族的落后，其他国度的滞腐，压迫和血腥，我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无数剥削——人类一直都在压迫人类，升华者甚至站到了更高处，他们没有刻意地剥削，但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却比压迫还要更加恐怖。” 　　“大哥，大姐，都认为自己成为皇帝，就能改善一切。好笑的是，他们并不是发自真心的‘爱’平民，所以才想要这么做，他们只是觉得，反正他们有这么强的力量，这么好的身世，不做点什么也太无聊了。” 　　“至于为什么要让帝国变得更好，而不是享受财富和权力……答案是因为觉得无聊。” 　　“人世间的美食，人世间的美人，所有的欲望，那些享受，其他人的敬仰，崇拜和臣服，真的就和灰尘一样。我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其他人会那么渴望那些无聊的东西，这可能的确是我身为皇室，从小就拥有一切导致的不正常视角吧，但我的确难以理解。” 　　“我迫切地想要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泰拉上没有。而泰拉上没有，就代表这片星域没有。” 　　“我无法忍受，于是我想要改变世界。” 　　【你被太阳神鸟的血脉影响了】 　　沉默地听到这里，琉璃帝龙沉声道：【太阳神鸟是在恒星之间飞渡行动，活动范围是数个银河系的超级生命，泰拉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颗星球，只有无尽的星空才能满足太阳神鸟的欲求，现在的泰拉文明也算不得先进，就连网络和各种社交内容都很匮乏】 　　【确实】 　　【不仅仅是你，就连我也感觉到很无聊……但现在看来，你的无聊恐怕远胜于我】 　　“就是如此。” 　　米卡埃尔转过头，对琉璃帝龙笑了笑，但很快，他又变得面无表情：“当我晋升第四能级，拥有完全的光化之能后……” 　　“我只觉得，这颗星球，很狭隘。” 　　“巨人一步就能迈出一百米的话，那么人类最宏伟的宫殿于祂而言也不过是囚笼。可太阳神鸟呢？我们太阳神鸟……只需要准备，然后就可以用光的速度行动啊！” 　　话至此处，米卡埃尔几近于咬牙切齿：“泰拉整个星球，对于我们来说都狭隘的无可救药！睁开眼睛，全部都是无聊无趣的老面孔，看向未来，全部都是毫无希望的晦暗可能！” 　　“我抵达第四能级后，才能理解为何包括父亲在内的历代瑟塔尔皇帝都发了疯一样去改变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就是需要去改变！” 　　“不改变世界，那我们在这个世界还能做什么？还需要做什么？！财富？后裔？权力？永生？就在这个囚笼里面，去玩这些无聊的玩具？太可笑了！” 　　“马赫迪，伊恩，难道你们就没有这种感觉吗？越是强大，就越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应当如此？” 　　“你如今已经站在了新大陆的山巅，你的感觉是什么？” 　　【嗯……你说的对，新大陆的山巅也就这样，没什么意思】 　　对此，伊恩其实没什么感觉，他从一开始就在想着改变世界，一路走过来除却吃点好吃的外也的确没什么常人该有的欲望——一是因为的确无聊，二是因为他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脑海中也有一个完美未来的图景，充实的成就感足以让他精神正常，而不是像这些太阳神鸟那般发疯。 　　单纯地站在山巅本身，的确乏善可陈，但如若是站在山巅对整个世界指手画脚，那还算是有点意思。 　　叹了口气，琉璃帝龙严肃道：【至少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所有太阳神鸟都有点癫了——的确，一颗星球对你们来说，简直就是把人塞进旅行箱幽禁起来那样折磨，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以我的实力，无论是不动坚城，还是现在的结晶龙之躯，都不是一颗星球能承载的】 　　【可是泰拉就这么大，第五能级数量更是数十……好吧，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泰拉强者都这么备受折磨了】 　　事到如今，伊恩才有点反应过来，很多第五能级强者的行动的确已经不是看单纯的‘利益’了，因为利益是只有人类社会才需要的东西，到了他们那个地步，整个星球都像是一个囚笼，如果不是责任感约束他们，还有其他第五能级拦着，这么多年来早就有发疯的第五能级要把泰拉砸掉。 　　能让他们为之坚定执行的，只有他们的‘梦想’，以及改造世界的心。 　　“所以。” 　　此刻，妖精伊恩打断了‘马赫迪’与米卡埃尔的对话，他直接道：“光之灾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阿克塞尔制造的吗？” 　　“我不能肯定的说是，因为我也不确定。” 　　米卡埃尔看向伊恩，肃然道：“我只能和你说我的见闻。” 　　“我在游历完整个泰拉后，就选择前往星空——我曾经在外游历十几年，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星空中，留在泰拉的，只是我的一部分心光体。” 　　“伊恩，你是先知，你应该已经看见了这一幕，所以才会判断我有进阶第五能级的能力，不是吗？” 　　——好家伙，对上了。 　　伊恩微微点头，在许多种世界线中，米卡埃尔就是在泰拉星域的始祖，导师之龙遗迹那边，得到了相应的遗产，继而可以不用等待瑟塔尔皇室的顶座之血就成为第五能级。 　　果然就是在这个时间段。 　　“所以，你发现了光之灾？发现了囚星天狱的缺口？” 　　伊恩估算了一下，发现假如米卡埃尔真的足够癫，十几年时间真的足够他来回摇篮外壁和泰拉了，而米卡埃尔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的确发现了光之灾，但并没有前往天狱的出入口。” 　　“在我得到了某位真龙的遗产后，我在泰拉星域的边缘处，唔……大概就是彗星云（太阳系奥尔特云）内侧，我发现了许多碎片。”。 　　“天狱的碎片。” 　　“天狱的碎片？”伊恩听到这里，不禁微微一愣，然后，妖精睁大眼睛，振翅起飞：“等等，难道说，现在的光之灾……” 　　“是的。” 　　米卡埃尔认同了伊恩的猜测：“虽然不太清楚天狱的源头，但总之，它破碎了，那破碎的碎片是一片虚无，停滞的时空，即便是光都无法越过。” 　　“我误入其中，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勉强脱离，而在这些碎片中……是无数炽盛的光！” 　　“而这些光，被人为地约束，控制——在我之前，还有其他的‘太阳神鸟’抵达过那里，并且对这些碎片和碎片中的光施加了封禁，将其化为己用！” 　　“伊恩，那些天狱的碎片中，孕育的或许就是真正的‘光之灾’！而我的父亲，守土者阿克塞尔，就是掌握了光之灾的人！” 　　“他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要降下清洗万物的天罚，你我都必须要阻止他……阻止这只已经堕入疯狂的太阳神鸟！” 　　米卡埃尔此刻双眸仿佛在燃烧。 　　是了，也只有这个，只有毁灭世界，以及拯救世界，才能让第五能级那深陷虚无苦楚的心重新燃烧。 　　他们凌驾于人世间的一切，承受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与痛苦，他们感知不到凡人那些‘无趣’的享受意义何在，唯独世界，唯独文明本身，才能被他们视作‘有意义的事物’。 　　此时此刻，米卡埃尔找到了他那无趣人生中唯一有价值的可能，那就是从自己的父亲手中拯救世界。 　　但很可惜，他寻觅错了方向。 　　因为那不是光之灾，只是光之灾的碎片！ 　　伊恩深呼吸，米卡埃尔的发现的确超乎常人，也的确是只有太阳神鸟才能发现的东西……是了，摇篮被星神飞船撞碎，它在自我修复，而那些被撞碎的碎片何在？ 　　如今答案得出，经过千年时间，那些天狱碎片被泰拉恒星引力捕获，逐渐成为了在环太阳系彗星云中飘荡的‘彗星’。这些彗星中，蕴含有大量超新星爆发，星神飞船撞击天狱瞬间产生的能量，倘若那些碎片中爆发的能量释放，的确足以在短时间内比拟真正的光之灾了！ 　　米卡埃尔知晓的信息太少，不像是伊恩可以分析出真正的真相，他还以为那就是真正的光之灾，并且误以为自己的父亲在这些碎片上做了手脚，并在选择启动的时间……为了阻止阿克塞尔释放光之灾，米卡埃尔选择叛乱，与自己父亲正面对抗！ 　　至于阿克塞尔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伊恩想到了在阿克塞尔守土成功后，就退居幕后，几乎不再出现管理朝政，而是让大皇子和大皇女代处理的情况…… 　　该死，原来他一直在谋划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他居然这么大胆，居然真的敢冒险让瑟塔尔帝国少一位第五能级皇帝也要行动！ 　　他不是退居幕后享乐，忽视所有试探的人，而是真的不在泰拉星球！阿克塞尔这个家伙，马不停蹄地在整个星系按照‘光年’的距离来回行动，冒着帝国秩序崩塌的风险，只是为了自己的‘计划’？！ 　　阿克塞尔这怪物，真的疯的透彻！ 　　而值得他去发疯的计划，又究竟是什么？绝对不是毁灭世界，那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阿克塞尔这么费尽心思地谋划！ 　　【光之灾为何会提前的原因，已经完全明了了，原来是天狱的碎片中蕴含的能量……】 　　此刻，在伊恩陷入沉思时，‘马赫迪’操控的琉璃帝龙若有所思地开口：【阿克塞尔即便在天狱的边缘同样设置了引爆光之灾的方法，也得五年后才能真切降临，可倘若是在彗星云周边的碎片释放的光，最短只需要大半年就会降临！】 　　【大半年前……对！就是我发布奥法道途，全世界战火暂时退息的那段时间！】 　　【阿克塞尔有一个巨大的计划要推行，这个计划需要光之灾的遮盖，需要战争或者是光之灾让其他国度疲于奔命，没有时间管他……现在战争烈度下降，他就果断引动彗星云中的碎片，而米卡埃尔你现在因为奥法道途还没有第五能级，就没有及时去处理他】 　　抬起头，琉璃帝龙神色肃然：【阿克塞尔真正的目的，不是摧毁世界！他要摧毁世界，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连环引动光之灾，与各国合纵连横】 　　【米卡埃尔，谢谢你提供的情报，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而现在，作为回报，我也要告诉你许多东西】 　　【譬如说囚星天狱的本质，那名为摇篮的宏伟造物】 　　【以及，光之灾真正的真相】 ###第三百八十一章 泰拉心灵控制器 　　有关于囚星天狱，摇篮系统，千星之兽，乃至于有关于星神的情报，伊恩都一一告知给了米卡埃尔。 　　过去，是他实力不足，即便知晓真相也不敢随意说出口，哪怕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但事到如今，伊恩已有第四能级，是泰拉大舞台上的执棋者，而并非默默无名的小卒。 　　所以，他说的话语，哪怕再怎么匪夷所思，都会让人认真思考。 　　米卡埃尔认真聆听伊恩的一言一语，虽然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成为第五能级，但他现在还不是，同为第四能级的他认真地与‘琉璃帝龙’一同聆听伊恩的讲述，偶尔询问几个问题，耐心且平等地与伊恩交流。 　　很快，他便知晓了伊恩在这方面知晓的几乎所有的情报。 　　“原来如此……” 　　站立在暗云峰那流淌着虹色光辉的水晶山阶之上，金发的太阳神鸟恍然地抬起头，看向一片纯白的苍穹，他感慨道：“父亲之所以要加速建设浮空城，本质上就是为了建造一个个针对千星之兽的庇护所……光之灾会激活千星之兽，而我的女儿，还有依森嘉德，都是备用的‘钥匙’。” 　　米卡埃尔的女儿和依森嘉德一样，同样是漆黑之钥的实验品，不过因为依森嘉德的活跃，她的优先度被无限期压后，但米卡埃尔不能允许这种可能，他之所以会下定决心要反抗自己的父亲，正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但如此说来。” 　　此刻，米卡埃尔也察觉到自己之前思想的错漏：“父亲并不想要毁灭世界——反过来说，他更像是想要依靠灾难，去办到什么正常时间点绝难办到的事情。” 　　“难道说……” 　　话至此处，米卡埃尔震撼地抬起头，看向帝都的方向：“他想要依靠天灾，凝聚整个帝国的民心，团结为一个整体？” 　　“不。不仅仅如此，他是想要依靠天灾，团结整个泰拉大陆？” 　　“真的假的？” 　　此话一出，就连伊恩和琉璃帝龙都被吓了一跳，整个暗云峰都微微摇晃：“真的可能吗？就阿克塞尔这性子，真的会想这种事？” 　　“最近这些年，灵知部和真理部的研究，全部都是这个方面。”米卡埃尔吐出一口气，他认真思考，然后缓缓道出自己的观点：“实际上，从上上上代皇帝，也就是我的曾祖父那一代开始，这方面的计划就开始施行了。” 　　“帝国太过广大，所以人民总是无法团结一心，内部总是有东西南北，丘陵平原，森林山脉等差异，如此一来，帝国根本就不能算是国家，只能算是某个暴力个体麾下的一群分散的城邦。” 　　“想要团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拥有一个‘敌人’。飞焰地、峻岭堡、迦南摩尔、苍天王庭、延疆和黑暗山脉……有一部分敌人，还是帝国刻意自己制造出来的，就是为了让万众的认知能有一个锚点。” 　　“而我父亲这一代还在加速这方面的研究，深入灵魂和灵能的最深处，但却并不是为了什么强大的力量，而是为了观察灵魂在各种情况下的表现。” 　　“再加上，我们瑟塔尔皇室内部，一直都在进行的‘自我改造’……” 　　闭上眼睛，米卡埃尔按捺住心中的悸动，缓缓道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我的父亲，守土者阿克塞尔，恐怕是想要依靠一场空前的灾难，一次空前的团结，通过某种不可思议的灵能技术，将整个帝国内的所有民众，都转换为有着相同共识的‘帝国人’！” 　　“甚至，他的野心更大，是要将所有泰拉人，都转换为‘泰拉人’！” 　　“自此之后，人类再也没有任何歧视与不同！” 　　“超广域洗脑？” 　　听到这里，伊恩眉头紧皱，琉璃帝龙插口道：【但这能量哪里来呢？他又凭什么改造灵魂……等等，我明白了！】 　　龙瞳睁大，琉璃之龙也恍然道：【帝都，浮空城网络，还有光之灾本身！如此庞大的能源，假如能利用，什么事干不成？】 　　【还有，普及的人造灵魂，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绝大部分帝国人恐怕都已经植入了人造灵魂了吧？】 　　【而且，亡君……是了，亡君技术，也正是这种可能的前置，通过特殊手段，改造其他人的灵魂，变成某种特定的结构！】 　　“不仅仅如此！” 　　妖精伊恩扇动翅膀，来回纷飞，他语气肃然：“浮空城的护盾网络，恐怕也是对应的仪器！光之灾爆发，无论是哪个领地，都必须进入本地的庇护所，而浮空城下方的城市毫无疑问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何有浮空城，和相应护盾网络的地区，都会成为人口密集区，继而被影响！” 　　“是了，阿克塞尔最近这段时间疯狂外送帝都的护盾技术，我本以为他们只是想要交换更大的利益，没想到，这也是守土者计划的一部分！” 　　此刻，在伊恩心中，那一个个浮空城，就不再是浮空城，而是一个个轨道洗脑装置，一个个心灵控制器！ 　　虽然这个心灵控制器很可能只能让人们团结在一面旗帜下，而且有点忽略自由意志，但假如人人都能携手共同发展，而不是互相扯后腿，那么对泰拉来说，这绝对是大好事一件啊！ 　　唯一的问题是，哪怕是这个可能性都是猜测的，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阿克塞尔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是，他大概率是想要靠浮空城和护盾网络，乃至于那些被交换出去的护盾技术，强制让他们得到共识……但这样的共识其实也很脆弱，就如同前纪元文明逐渐崩坏的道德那样，等到灾难结束，这共识恐怕就要逐渐还原于真实情况了。 　　不仅仅如此。 　　此刻，伊恩想到了更多。 　　正如同米卡埃尔想的那样，守土者的野心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个帝国……他沉下心，对二皇子道：“请等一下，我要询问一下我的友人们……我觉得，帝都的护盾技术，恐怕不仅仅只交换给了学识之都。” 　　米卡埃尔微微一愣，然后也反应过来，他严肃地点头：“我也去问问！” 　　话毕，妖精伊恩潜入虚境，而米卡埃尔也化光离开。 　　而琉璃之龙叹了口气，他起飞，抵达天梯之树的顶端，然后开始操控天梯之树，在各大族群的聚集点周边凝聚力量，准备应对‘光之灾’的护盾。 　　巨树卷曲移动自己的根系，调动地脉的力量，从星球地幔中汲能，开始积蓄应对之后更大灾祸的能量。 　　一段时间后。 　　得到了答案的伊恩与米卡埃尔面色难看地回到了新大陆。 　　他们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摊开一张地图，在上面写画下来，标下一个又一个点。 　　学识之都，迦南摩尔。 　　甘特瑞格姆，七城联盟。 　　帝国全境，圣山边缘。雾纱港距离黑暗山脉最近的一处要塞，已经深入飞焰地深处的几座浮空要塞。 　　峻岭堡旁的北地要塞，因为苍天王庭老可汗病重收缩，故而得以侵入肃月平原的帝国军队。 　　一时间，整个泰拉大陆的西部，南部，中部地区，还有一部分北部地区，全部都被标记。 　　只有人迹罕至的泰拉东部才没有多少标记。 　　“不可思议……不知不觉，帝国埋伏的暗手，居然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泰拉大陆……” 　　伊恩凝重地自语，他刚才询问了柯瑞兹恩的残魂，也询问了安法，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知道，帝国为了与这两大势力结盟，送出了大量资源和技术，帝都的护盾技术就是重中之重。 　　甚至，就连甘特瑞格姆的矮人之所以会和苍天王庭全面开战，而不是收缩防御，也是拿到了帝国的全面技术和资金支援——帝国这些年发展速度之所以不快，就是因为这样狂撒钱的原因！ 　　而作为代价，这几个大势力，都被帝国侵蚀的相当严重。 　　当然，他们肯定无法理解。 　　因为这种侵蚀并不是让人向往帝国，而是帝国那些有着‘暗手’的技术，在没有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被广泛地运用了！ 　　可能会有人问，帝都的护盾技术的确是好东西，而且应该没有什么暗手才对，有暗手，其他强者也能看出来啊！ 　　但实际上，伊恩却很清楚，行星护盾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场域发生器。 　　它能制造对抗天外辐射和一切外来力量的场域护盾，自然也能制造其他种类的场域……哪怕仅仅是将粉碎小行星的场域稍微改造，也能制造出极大范围内的灵能，源质紊乱，达成杀伤敌人的目的。 　　可假如说，守土者只是想要用行星护盾发生器作为一个发讯器，强制将某种共识，塞进所有场域范围内的普通人心中……那其实并不困难！ 　　尤其是他坐拥泰拉最大的行星护盾发射器，可以轻易与其他子发射器共鸣！ 　　只要做好准备，做好共鸣，这也无非就是某种攻击性的心灵广播而已！ 　　而阿克塞尔准备进行的这次心灵广播，其涵盖范围内，有着整个泰拉大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 　　假如这些人口真的有了某种共识，自认为是一个集体的泰拉人……那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统一！ 　　可问题来了——其他第五能级强者也不会允许啊！ 　　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哪怕再怎么想要合并，自认为自己是泰拉人，那他们也是某位强者的子民，这种心理暗示又不强，哪怕很强，只要起效果的时间不长，也是能驱散掉的。 　　——还有一些关键的信息没有得到。 　　这是伊恩的结论，他看向米卡埃尔，对方也正好抬起头，看向伊恩。 　　“无论我的父亲要做什么。” 　　相较于还在思考缘由的伊恩，此时此刻的二皇子神情反而释然：“归根结底，他都要瞒着我，瞒着帝国的所有人，擅自决定他们的命运和未来。” 　　“我知道，父亲他或许是为了所有人好，为了让帝国更加强盛，但这并非正道。” 　　“人最神圣的就是自我的选择，我曾见过老农经历了一生的苦难亦能乐观地期待明天，我也见过极富有的人自认为自己一无所有，所以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无论是好是坏，这都是他们的选择，我会守护，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伊恩，马赫迪，我不会允许我父亲改造他人的思想与共识。他应该让帝国的子民知晓他真正的梦想，然后发自内心地向往那种未来。” 　　“伊奈迦二世，我的祖父就是这点做错了，他错就错在没有让整个帝国人都明白他心中的爱，不理解他心中的崇高理想，所以才会被大伯和祖母背叛，才会失败。” 　　“我不会让我的父亲重蹈覆辙。” 　　“我会去将他击败。” ###第三百八十二章 银峰领的第一位第五能级不是伊恩？ 　　米卡埃尔抬起头，看向越来越明亮的天空。在光之灾爆发，哪怕仅仅是摇篮碎片中内蕴的一部分光之灾爆发，对于星球而言也是一次莫大的浩劫，之后的半年时间，整个泰拉都会接受超出太阳耀斑爆发十几倍能量的冲刷。 　　哪怕是泰拉星球上的生物植物足够坚韧，能承受这种伤害，但智慧生命可没有那命……各国军力收缩，主持全国人民避难已成定局，而类似远岸岛和峻岭堡这样的国家，甚至需要第五能级亲自出手庇护。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阻止阿克塞尔，其他人就连光之灾的起因都搞不明白，哪怕是伊恩都不知晓彗星云中的碎片，他们怎么可能搞清楚阿克塞尔的谋划？ 　　自己的父亲……从某种情况，甚至是比自己祖父还要更厉害！ 　　米卡埃尔紧紧地握住拳头，从他觉悟，自己天生就有着强大力量，就必然要去做一些常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后，他便早就下定决心，哪怕是丢掉性命，也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但问题来了。 　　怎样才能算是更好？ 　　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米卡埃尔下意识地自问：“父亲他想要影响人心，那为什么不去教育？” 　　【他在教育】 　　琉璃帝龙开口了：【那些养殖手册，那些逐渐扩散的简单炼金技术，那些被外放的升华传承，以及阿特兰巨城这样的养殖地】 　　【虽然我不喜欢阿克塞尔，但他的确办了许多事情】 　　【只是，教育总是困难的】 　　【更不用说，没有时间了】 　　“是啊，没有时间了。”妖精侧过头，看向天际的一角，那正是光之灾的源头所在地：“天外破损的摇篮，摇篮之外的终焉，龙岛封印中的终焉碎片，以及衍生的光之灾，千星之兽，诸多灾厄，甚至人类自己的战争。” 　　“太多太多，泰拉文明最多还有一百年出头的时间，而一百年的时间也是最乐观的计算，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个灾难会引发连锁反应，继而导致世界的毁灭。” 　　“阿克塞尔也察觉到这点了吧，所以他才会无法等待……就如同伊奈迦二世那样。” 　　“是啊。” 　　话至此处，米卡埃尔也能理解这个答案。 　　所以，在短暂的苦笑后，他轻声说道：“所以，我是否应该去阻止父亲呢？” 　　此时，他彻底放弃了一切遮掩，而是直问本心道：“虽然我之前说的非常义正言辞，但如果父亲成功了，他或许的确可以缔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 　　“他可能会杀死我们这一代泰拉人的自由选择权，但留给下一代泰拉人的……或许就是一个统一和谐的文明。” 　　“如若是那样的未来，我真的应该阻止父亲吗？” 　　沉默。 　　这个问题，带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天穹之上，极光飞掠，细微的闪电在风中流淌，这是高能粒子风暴冲击泰拉磁场，泰拉灵能场域的结果。 　　风狂啸着卷过原野，整个世界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大风暴。 　　沉思。 　　然后。 　　伊恩开口。 　　“我总是看的很远。” 　　他低声说道，宛如呢喃：“我总是能看见许久之后的事情。” 　　“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当下，而是百年千年之后的未来。” 　　“我不喜欢现在的世界，因为我知道什么才是更好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反而能够忍受现在的一切苦恼，因为我相信我必定成功，成功之后的世界，将美丽得不可方物。”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心醉于未来的我。” 　　“也不会去选择扭曲人的‘自我’。” 　　伊恩看向米卡埃尔，他颇为意味深长道：“米卡埃尔，我不是好人，如果杀死一代人，就能让下一代人去天堂，那我会去杀，很多人说世界需要程序正义，但对我而言，我只在乎结果。” 　　“因为我是先知，而我能告诉你……就连我都要反对的东西，肯定是能阻止所有人抵达美好结局的东西。” 　　“这个世界想要抵达最美好的未来，需要许多条件，而洗脑与改变人的自我意识，就是那最差劲的选择。” 　　虽然将许多东西告诉给了米卡埃尔，但伊恩并不打算现在就将‘永动机的投票’告知给对方。 　　假如这个消息扩散，永动机被其他人用什么其他方法召唤出来，最后判定为没有资格，不回应泰拉人的呼唤，那问题可就大条了，最好的一种未来可能就会被切断。 　　但伊恩相信，米卡埃尔会理解自己的意思。 　　“先知的警告吗？” 　　而听见伊恩的劝导，米卡埃尔愣了愣，然后便笑着摇头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原来是这种感觉。” 　　【能看见，就可以改变】 　　琉璃帝龙开口：【这是希利亚德老师对我和伊恩说的话。即便我们一直通过先知的未来而行动，但我们从未想过要顺从这未来，而是想要改变它】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只要是改变既定的命运，米卡埃尔，我们都会帮助你】 　　“……谢谢。我明白了。” 　　米卡埃尔沉默了一会，他站起身：“这大概也是我的恐惧吧，直面自己强大的父亲终究会让人下意识地恐惧。”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我不去改变，那还有谁能改变？” 　　明悟的男人缓缓开口，对眼前的马赫迪与伊恩师兄弟道，对这第二代的不动坚城道：“接下来，我会去成为第五能级，然后去对抗我的父亲。” 　　“你已经迟了。” 　　而伊恩毫不留情地说道：“在我预见的所有未来中，没有任何一次像是现在这样，光之灾早早爆发——这或许是因为我的错，因为我办到了‘预言中不存在的事’，我开发出了奥法道途，并广为传播。” 　　“这导致你分心，不然的话，你早就成为第五能级，去与阿克塞尔对抗。” 　　米卡埃尔笑了一声，而后叹道：“谁都想要变得更强，变得更加完美。尤其是我要面对的可是我自己的父亲，这片大地上最强的太阳神鸟。” 　　“话又说回来，你没有其他的什么速成方法吗？加速我进阶什么的方法，让我可以在成为第五能级的状态更好？” 　　对于米卡埃尔的问题，伊恩心中一动，妖精与琉璃帝龙对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道：“我们是开辟前路者，是奥法道途的创造者不假，但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 　　“但是……” 　　“我们似乎还真有点方法。” 　　此时此刻，伊恩也知道，米卡埃尔如今进阶迟了，光之灾已经降临，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第五能级。 　　但是速度越快，就越不稳固，米卡埃尔每次挑战阿克塞尔都输了，证明他肯定有些关键点没有成就，所以面对阿克塞尔绝对有败无胜。 　　反过来说，奥法道途作为‘之前没有发生的事’，它代表的是一种全新的力量，哪怕是第五能级，也能从中汲取一些有益的方面强化自己，提升自己的力量，或许就能超出阿克塞尔的掌控。 　　更不用说…… 　　——如果我用泰拉之心，加速米卡埃尔的进阶，辅助他整理体内的源质结构，再以微光摇篮的净化系统辅助他将自己的状态调理至更好，是否能让米卡埃尔在进阶第五能级后，实力更进一步？ 　　——而且，我已经完成引力和电磁器官的再整备，可以达成奥法道途的第四阶段，凝聚出真正意义上的‘神之躯’‘正确的以太真身’……这经验也能告知给米卡埃尔，让他晋升第五能级，为我收集一下相关的资料。 　　“我有一个试验性质的方法。” 　　目光重凝，伊恩看向米卡埃尔，他的语气严肃：“我们的确可以帮助你加速进阶，但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方法，而且你的所有进阶资料都会被我记录下来，为我所用……”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的确可以帮助你。” 　　“居然还真有？” 　　米卡埃尔颇为惊讶，他看向眼前的妖精和结晶龙，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介意的，只要你能办到，我当然愿意帮助你们。” 　　“来吧，告诉我具体的方法。” 　　…… 　　银峰领。 　　领主伊恩从休眠中苏醒，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位于实验室的维生舱中，而亚德伯特正在一旁皱着眉记录各种实验数据。 　　咚咚咚。伊恩敲了敲维生舱的窗口，亚德伯特微微一惊，抬起头看向维生舱，然后才舒了一口气，走过来排出营养液。 　　“你这次去的太久了，而且太长时间不操控这具身体，这身体依旧会退转为升华材料，就如同妖精身体转换成的那些材料那样。” 　　一边打开舱门，将衣服递上，亚德伯特一边抱怨道：“新大陆的事情是很忙，但偶尔也得回来管一管领地，我不相信你没有那个计算力。” 　　“新大陆发生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要麻烦的多……多谢你照顾了。” 　　伊恩浑不在意，他换上衣服，披上研究院长袍，立刻就拿出晶板开始下达指令：“我回来也是有大事要办，等会二皇子米卡埃尔要过来，我准备操控泰拉之心和摇篮系统辅助他进阶第五能级，等会也帮帮忙。” 　　“我就知道你回来肯定要加班。” 　　亚德伯特叹了口气，他本能地将这句话记在晶板的‘待办事项’中，然后突然惊醒：“等等，你说什么？！” 　　“二皇子要来咱们这里进阶第五能级？！” 　　“是的。我和他达成协议了，我们可以实时记录一位第五能级强者进阶的全过程。” 　　侧过头，伊恩操控水分，将自己头发中残存的那些营养液凝聚而出，丢在一旁的废液槽中，他将信息通过虚境传递给亚德伯特：“事到如今，也有很多事情得全部告诉你了，譬如说光之灾……譬如说阿克塞尔真正的计划。” 　　等待了一段时间，等待亚德伯特的表情从不解到惊愕，从惊愕到愤怒，最后从愤怒复归若有所思。伊恩这才开口询问，询问这为数不多能跟得上自己思路的友人：“怎么样，亚德伯特，你认为可行吗？” 　　“人的灵魂，会因为广域灵能讯号等因素而被改变，达成近乎于洗脑一般的效果吗？” 　　“如果想要抵御这种洗脑，实力需要多强？” 　　“当然。” 　　回过神来，亚德伯特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这个人在他眼中才是泰拉大陆第一洗脑专家，还是灵魂钢印这种危险技术的开创者——他沉思了一会，然后认真说道：“亡君就是如此，索林大公通过一次演讲引起了全公国人民的共鸣，在全民默认的情况下，将所有人的灵魂改造为了亡君。” 　　“而阿克塞尔要做的事情和这件事差别并不大，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并没有一个亡君。” 　　“诸魂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不可违逆的主宰，仅仅是心中多出了一种倾向，一种可能。” 　　“这种洗脑，反而比亡君要更加简单，技术恐怕也更加成熟，有太多灵能是用来控制其他人，其他野兽的了。” 　　话至此处，亚德伯特闭上眼睛，他有些痛苦，但还是说出了有悖于自己心中正义的真理：“人类的灵魂并不比野兽高贵，就如同人类的肉体也并不比野兽强大，我们生而为人是因为智慧，道德，但这些在灵能面前和没有一般无二。” 　　“所以，身为强者，不去动用灵能等手段去支配弱者，才是罕见的‘道德’。” 　　“也正是因为弱者在强者面前，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宛如虚无，所以我们升华者才要将其变得坚固，让自己的意志变得实在，最终将其固化，化作不变的心光，永恒的自我认知，独属于我，独一无二的心光。” 　　“这才是真正的心光。换而言之，只有抵达第三能级，才能完全抵御这种洗脑。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伊恩不禁叹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想自己是否能依靠冥想法和泰拉之心的庇护，阻挡一下阿克塞尔的洗脑，但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有点困难。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一种方法。 　　“亚德伯特。”伊恩双眸发亮：“你的灵能光之巨人，可以将所有支持你的人的心灵与你暂时合二为一，汇聚众心为己心！” 　　“这种状态下的人，是否能抵御洗脑？” 　　“我的灵能是‘众心’，不是光之巨人。”亚德伯特提示道，然后陷入沉思：“这……似乎的确有可能可以抵御？！” 　　他的目光亮了起来，亚德伯特早已认识到了何为真正的心光，他也是心光阶，自然可以抵御任何一种洗脑。 　　如此一来，凭借他的灵能，或许真的能庇护许多人免于洗脑！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将‘光之巨人’的实验加入待办事项。” 　　伊恩点了点头，他很满意自己的思路，而亚德伯特提的意见也都很有用，便拍了拍对方的肩：“接下来，该准备为米卡埃尔皇子筹备一下进阶相关的设备了，他过段时间就到，我得陪他，拜托你了。” 　　“没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结盟了，但帝国内有一位支持咱们的第五能级绝对有好处。” 　　亚德伯特痛快地答应道，然后随口问了句：“他什么时候到？” 　　伊恩：“十。” 　　亚德伯特点了点头：“十小时？那还有准备的时间，我先去整理……” 　　伊恩：“九。” 　　亚德伯特：“？？？” 　　九秒后，米卡埃尔在亚德伯特相当无语的目光注视下来到了银峰领。 　　“我来的不是时候？” 　　米卡埃尔有些莫名，他感觉无论是马赫迪还是亚德伯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带点情绪，总感觉自己好似犯了什么错一样：“这位便是亚德伯特？索林大公技艺的继承者，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亡君？果然看上去一表人才。” 　　如此说着，他微笑着向亚德伯特伸手：“你好，我是米卡埃尔，很高兴见到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伊恩拍了拍亚德伯特的肩膀，让还沉浸在‘啊？他就到了？’这种想法的白发研究员反应过来，伸手与米卡埃尔握手。 　　亚德伯特抱怨道：“你来的太快了……很多设施都需要调试，我得先去虚境计算中枢那边维护一下。” 　　亚德伯特对瑟塔尔皇室的确没什么好感，因为帝国才是压迫索林大公，让他作出极端决定的罪魁祸首，与此同时，瑟塔尔皇室就是为了得到相关的实验数据，故意放任索林大公成为亡君。 　　甚至，依照之前伊恩与他所说的‘心灵信标’相关的事宜，他甚至怀疑，索林大公领就是帝国的一次超大规模社会实验地——整个索林大公领外患奇多无比，简直就和天灾一般不可逃避也不可抵御，故而整个大公领汇聚一心，思潮无比集中，所以才能迅速地缔造出‘亡君’。 　　某种意义上，亡君也不过是‘心灵信标’的前置实验性造物，是帝国在灵魂研究方面的‘牺牲’。 　　他作为银峰领的盟友，亚德伯特不反对，甚至支持，但是指望亚德伯特对他态度很好，就不太可能了。 　　对此，米卡埃尔也很清楚这点，他倒是饶有兴趣地环视银峰领的实验室，发现这里的专业程度不逊色甚至胜过帝国中央实验室。 　　显然，伊恩是以最高规格建设银峰领的实验室的，他赚到那么多钱，基本上全部都投入进领地中了。 　　而且，亚德伯特，这位在帝国最高等级‘珍稀人才名录’上排名前三（前二是伊恩和马赫迪）的天才研究员，居然从一开始就是伊恩的副手吗？关系看上去还很好的样子。 　　倒也不奇怪，也难怪银峰领发展的如此之快，帝国这一代最有天赋的两个天才协力合作，就该有这种成果！ 　　“说起这个。” 　　亚德伯特有点心直口快，他看向伊恩，又看向米卡埃尔，不解地问道：“刚才我就想问了，顶座之血不是还在阿克塞尔那边吗？这位二皇子又该怎么进阶第五能级？” 　　“他从远古遗迹中得到了其他的顶座之血。” 　　伊恩也言简意赅，这方面要聊，聊的东西可就太多了，从始祖真龙到真龙的起源都能说一大堆：“不过显然，那份顶座之血不是很适合太阳神鸟，所以他才想要多准备准备，而我觉得，咱们银峰领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帮助他进阶。” 　　“原来如此。”亚德伯特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刨根问底，他看向米卡埃尔，有些疑惑“不过，如此一来，帝国就有四位第五能级了……皇室两位第五能级，这简直堪比先帝在位时期的全盛时代啊！” 　　“难道说，帝国要大兴了？而且，假如说皇子真的要进阶，为何不去帝都？那边更安全……” 　　说到这里，以亚德伯特的聪明才智，还有过去伊恩若有若无透露出的些许信息，让他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惊愕起来：“等等，难道说，米卡埃尔，伊恩……你们是要……” 　　伊恩与米卡埃尔微笑着注视着他。 　　亚德伯特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可以依靠进阶第五能级，继承皇位的米卡埃尔，非要隐藏在银峰领进阶……再怎么匪夷所思，可能性也就只有一个了。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 　　伊恩有些不以为然：“亚德伯特，我们建设银峰领，掌控南岭，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不就是为了等到合适的时机独立——那不就是造反吗？” 　　“而现在，不过是我们不等待，而是亲自去创造这一时机了。为了对抗瑟塔尔皇室的暴政和恐怖计划，深明大义的米卡埃尔殿下愿意冒着无比风险进阶第五能级，去反抗自己的父亲。” 　　“这就是我们南岭独立的最好机会。”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头，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墙壁，直接看见沐浴在光之灾中的银峰峰顶：“新时代即将降临了，我们不应该单纯的等待时机，而是要自己把握。” 　　“他要进阶第五能级，就是为了去击败阿克塞尔。” 　　“而我，自然要帮助他。不仅仅是单纯为了和帝国为敌，更是为了打开这压在我们头顶的铁幕，打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听完伊恩的坦述，亚德伯特看向米卡埃尔的目光颇为复杂。 　　他眉头紧皱，然后叹了口气：“也的确是时候了……” 　　光之灾的降临，也的确让他隐约明白，足以改变未来百年历史走向的大事件即将到来，而自家领主的诸多谋划和研发的技术也的确是为了‘那一天’而准备。 　　无论是泰拉之心，还是奥法道途，以及开发各种斗气，征服新大陆的行为，乃至于建设崇灵教，拜龙教，全部都是为了等到有一天，银峰领失去‘帝国’这个直属上级的压制，可以一瞬间爆发出其他人难以想象的潜力，成为可以左右泰拉的大势力之一而准备。 　　亚德伯特以为银峰领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现在，除却那些有着第五能级的大势力外，一般的第四能级小国和地方势力，没有一个可以胜过银峰领。 　　时机早已成熟。 　　可‘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亚德伯特还是感觉有些仓促——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伊恩也进阶第五能级，有了必胜的把握后再出手。 　　“不可能每次行动都必胜，哪怕是先知，看见胜率超过五成，就可以满怀信心地去拼一把。” 　　看出了自己友人的疑惑，伊恩轻笑着摇头：“米卡埃尔的进阶对我来说，也是极有意义的，我虽然已经完全搞明白了以太真身的本质，但第四能级和第五能级之间的差距却仍然不是很清楚。” 　　“有米卡埃尔的经验，我进阶第五能级才更有把握。” 　　“我相信你的计划。”亚德伯特唯独在这点上对伊恩有百分百的信心，他也不多说什么，便打算直接前往虚境，调整银峰领的泰拉之心计算中枢，为接下来辅助米卡埃尔进阶做准备。 　　亚德伯特离开后，伊恩看向米卡埃尔，面带好奇：“你的‘顶座之血’呢？” 　　“没有这个，第四能级想要进阶第五能级，恐怕只是最弱的那个档次吧？” 　　说是这么说，但伊恩其实就是想要知道，米卡埃尔手中的‘顶座之血’是否和始祖真龙与导师真龙遗骸中可能拥有的‘权限’有关。 　　四大龙王手中可能的确有始祖真龙的权限，但，那可是有五位始祖真龙啊！伊恩也没察觉到有哪位龙王比其他龙王更高一档，那代表的确有一位始祖真龙的权限遗留在星空。 　　有一世的自己前去寻找，但是没有找到，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被米卡埃尔得到了。 　　“这‘顶座之血’，在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 　　对此，米卡埃尔却难得地卖了一次关子，他对抬起眉头的伊恩笑着道：“好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它真的只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才出现，仿佛有着自我意识……” 　　“你也见过那些远古的真龙不是吗？祂们残留的力量，的确无法完全被我们掌握，我也是与祂达成了契约，才能得到祂的力量。” 　　虽然卖了关子，但米卡埃尔也承认了他的顶座之血源自于‘古老真龙’……也是，如若不是真龙的力量，这世间还有什么能代替太阳神鸟原本的顶座之血，让米卡埃尔进阶第五能级？ 　　“原来如此……” 　　而伊恩也是想起了异种研究院中的‘炽光悬星龙’，自己正是得到了对方的神髓，也拥有了一份‘顶座之血’，得以和老师留下的‘古龙心核’联合，成为他能成就第五能级的底气。 　　事到如今，伊恩已经不需要从外获取资源，只要条件一到，就可以开始准备进阶。而米卡埃尔的经验，正是他条件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伊恩微微点头：“针对你的辅助措施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甚至需要好几天，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保持状态，我会为你开放奥法道途的一部分机密资料。” 　　“虽然说速度越快越好好，不能让阿克塞尔准备更多，但如果你的状态不好，我们也绝无可能战胜对方。” 　　“我没有想过战胜父亲。” 　　米卡埃尔摇摇头，说出了颇为伤士气的话。但他的下一句，便能听出如铁般的决心：“我从来都是为了阻止他而行动，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说实话。” 　　眉头微皱，伊恩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阿克塞尔？他归根结底是你父亲，哪怕是发了疯要修改权泰拉人的心智，制作什么心灵信标，但……对于你这个继承者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去阻止的那种事情。” 　　“你只要成为第五能级，去和阿克塞尔谈判，他应该就会放弃——我预见到的未来中，哪怕是你失败了，阿克塞尔也没有继续计划。我不确定这是阿克塞尔被你重创的结果，还是你叛逆本身就让他心灰意冷，但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一心求死。” 　　“因为这就是我的性格。我们的性格。我不会退缩，父亲也不会。” 　　米卡埃尔转过身，他背对着伊恩，平静地说道：“伊恩，你难道就没想过吗？这种思维修改，灵魂修改的技术，最初是用在谁的身上？” 　　“我的父亲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真的一位好父亲。只是很可惜，很多自以为是的‘好’，并非是真的好，尤其是对孩子本人而言，就是如此。” 　　“而且，即便他不是好人，他也不是那种不敢对自己动手的‘懦弱的坏人’。” 　　伊恩微微睁大眼睛，他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巴敦侯爵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阿克塞尔原本的性格并非如此，而是更加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本性。 　　——皇子皇女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奇特的，反常的变化。 　　——皇长孙艾纳那光明正大，善良到有点异常，乃至于有点根本不像是一个大势力嫡系继承者的性格。 　　一切的一切，联合瑟塔尔皇室一直以来在精神乃至于灵魂方面的研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改造了自己。他就是自己最初的试验品。” 　　吐出一口气，伊恩低声说道：“他也改造了你们。追逐梦想，广交好友的大皇子；野心勃勃，追逐自己真实所爱的大皇女吗；还有你，既有决心，又有慈悲，怜悯世人，愿意为此而行的二皇子。” 　　“除此之外，就连埃伦夫人……她也为了真爱而行，一开始是为了爱人，后面是为了孩子，坚定如一，始终没有任何迟疑。” 　　“是了，我就说，瑟塔尔皇室的血脉再怎么好，也不应该人人都这么优秀，总该有点劣质品吧？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弱小’和‘懦弱’的权利。” 　　“甚至，守土者阿克塞尔，自己都没有‘迷茫’和‘迟疑’的权力。” 　　“是的。原本我也只是认为，这是父亲为了‘我们好’，而作出的某种改造。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但现在的‘自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背对着伊恩，米卡埃尔缓缓说道：“但是，和你交流后，我却明白，父亲从一开始，就将自己，还有我们都当成了试验品。” 　　“改造全泰拉人这一巨大社会实验的试验品。” 　　“原本最初，只是为了解决太阳神鸟血脉中的孤寂和被幽禁导致的疯狂……后面，就能让皇帝像是皇帝，让君王像是君王。” 　　“紧接着，便是‘梦想’‘野心’与‘决心’，还有其他的‘友情’‘真爱’与‘仁慈’……一种种特质，一种种心灵，可以天生就被镶嵌在心中，镶嵌在灵魂中，让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我本以为，这就是身为皇室必须背负的责任和义务——拥有如此力量，我们又凭什么有资格，去拥有自由塑造性格的权力？我们的疯狂和愤怒都能毁灭世界，杀死数千万乃至于数亿人，我们就应该被这天生的约束压制，被套上自我约束的枷锁。” 　　“可现在，我的父亲，却打算将这枷锁施加在所有人的身上。这枷锁或许就是他的爱，他自认为这就是对所有泰拉人最好的选择，但并不是这样的。” 　　“如同他对待他自己那样。他并没有成为最好的自己，只是成为了一个……不是最成功的皇帝。” 　　说到这里，米卡埃尔释然地笑了起来：“伊恩，说句大实话，我不是为了全人类而去挑战我父亲——可能父亲施加在我身上的‘决心’‘仁慈’与‘怜悯’等特质让我作出了这一选择，但作为第四能级，剔除一切影响，我还是想要这么做。” 　　握紧拳头，低下头，米卡埃尔的声音低沉且细微，几近于喃喃自语：“我只是觉得。” 　　“现在，就是拯救他（父亲）的时候了。” 　　对于米卡埃尔的决心，伊恩沉默不语。 　　“改造，自我吗？” 　　同样一次又一次地改造自我，‘这一世的伊恩’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了‘最初的伊恩’。 　　他的一生，他的愤怒，他的喜悦，他的爱憎，他的遗憾，他的幸福与绝望，他最后的决心与希望…… 　　青色的十字星闪耀着。 　　指引之星大放光明，照彻了心中的所有晦暗。 　　“这或许并非是一件坏事……但果然。” 　　叹息着转过身，伊恩忽然有些明白米卡埃尔的感受了：“的确，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选择。只是作为我自己，我并不排斥这样的未来，甚至，我享受这种背负着什么前进的感觉，只因这很有趣。” 　　“我虽然是先知，但并非被宿命缠身，无法解脱的茫然者，而是命运的支配者。米卡埃尔，我希望你也是。” 　　“承你吉言，我相信我是。” 　　金发的太阳神鸟微微笑着。 　　天穹之上，涛涛光之洪流冲刷着世间。 　　很快，时间如光流淌，三天时间过去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光之灾下的泰拉 　　在这三天内，整个泰拉发生了许多事情。 　　光之灾的降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各大正教和诸国的预言都是‘光之灾必然发生，但发生之前会有预兆’，而且要来也不会这么快，所以这突兀覆盖寰宇的无尽璀光实在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诸国高层发现了一个令所有人沉默的事实。 　　——如今泰拉所遭遇的，正是光之灾的前兆。 　　这才前兆？ 　　在堪比正午太阳酷烈的光芒照射下，许多植物已经开始发黄枯萎，很多野兽也失去了判断昼夜，通过磁场辨明方向的能力，各种发狂的野兽袭击城镇，而大量海鸟成群成群地跌落在沿海海岸，城市间的乌鸦啸叫着，而各种小兽也发了疯一般四处乱窜，寻找着‘安全’的巢穴。 　　整个泰拉的生态已经出现了骤变，许多野外乡村的山民和野人都开始惶恐地朝着大城市汇聚，因为如今的泰拉大自然已经不适合他们生存。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泰拉的自然，是有生命的。 　　这句话好似是废话，毕竟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有生命，由它们构成的自然生态圈怎么可能没有生命呢？但这话真正的意思是，泰拉的大自然，是并非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它本质是有实体和中心的。 　　那便是潜伏于泰拉大陆中的天梯系统。 　　鲸歌崖，海裔们惊呼着指着一片通明的大海，伴随着幽蓝色的光芒在海洋深处升起，大量海魔虫簇拥着结晶化的超巨型海藻蔓丛升起，但很快，这些最熟悉海中魔物的人们便惊愕地发现，他们看见的这些海魔虫，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些贪食的虫群，反倒是那些结晶海藻的附庸。 　　五百年过去了，失去了母虫的海魔虫巢穴遍布海底每一处，但却再也无法繁盛，只能作为某种特殊的魔兽繁衍，并被鲸歌崖定期收割。而在这漫长的演化时间中，另一个可以给予它们命令，引领它们前进，生存，繁衍并壮大的意志收服了这散漫的虫群的存在，成为了海魔虫全新的主宰。 　　那便是泰拉的‘源海脉络’，调控整个泰拉海洋生态环境的天梯。 　　在古老的前纪元文明时代，源海脉络有一整套自动化维护设备供其操控，但如今，失去了所有下级单位，源海脉络只能一点一点以细微的浮游生物迁移和调整洋流台风这种宏观角度，恢复泰拉大海的活性。 　　而海魔虫的投靠，让它多出了极其趁手的操控单位，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海魔虫始终没有灭绝的原因，因为它们已经成为了天梯的一部分。 　　海魔虫的出现，并非是为了战争，与之相反，这群海魔虫在鲸歌崖沿海制造了一大片‘庇护区’，大量结晶海藻制造出了一个‘丁’形的庇护所，然后将大量浅海海洋生物迁入其中保护，阻隔外界炽光的辐射。 　　而在深海，一个个半圆形的庇护所已经竣工。 　　鲸歌崖人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有些人想要破坏庇护所的成型，却被上面的命令阻止。 　　“大海本身正在自救。” 　　鲸歌崖的第五能级强者，依米亚兄妹二人凝重地注视着这一切，兄长低声道：“反过来说，在大海的判断中，这次灾难已不是自然生态能抵御的，必须要有外力帮助才能让一些物种幸存。” 　　“瑟塔尔帝国支援的行星护盾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吧，不过太快了，整个系统都没有竣工。” 　　妹妹有些忧虑地看向陆地，在那里，有着宛如高塔般的护盾系统正在加工建设：“虽然说孤山会议，帝国方表示愿意支援中立各国，但这么简单就将行星护盾拿出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以为阿克塞尔会敲诈咱们一笔。”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我们或许已经被敲诈了，但目前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兄长沉声道：“至少，它真的有用，可以庇护我们的子民。” 　　不仅仅是大海。 　　南岭，大红杉林树灵弥漫起了浓密的雾气，这雾气并非是水雾，而是一种细密的，反光的结晶绒毛，类似于柳絮与蒲公英，几乎将整个南岭南部覆盖。 　　冰风谷，飘洒的鳞粉将周边的冰川完全遮蔽。 　　黑暗山脉，一层无形的薄膜漂浮在对流层，过滤伤害过强的射线。 　　迦南摩尔，盖亚平原中的植物开始快速地转换，强化自己吸收太阳能的能力，转换成适宜高温高能环境的模样。 　　延疆，亚空间缓缓展开，偏移了绝大部分阳光，盖下一面阴影，庇护众生。 　　在泰拉各地，所有本地强者都在使用自己的方法，临时抵御光之灾前兆带来的危害。 　　他们无法保护整个自然生态，但却能保护最核心的区域，让自然生态本身可以专注于自我保存，等待日后的恢复。 　　但这都是治标不治本——事到如今，只有帝都周边的平原和坠星城周边的平原与沿海完全抵御了光之灾前兆的破坏，维持了区域的生态稳定。 　　为此，四大龙王之一的极风龙王已经出发，准备前往源头处查看情况，尝试堵截这次光之灾的预兆，但根据怀光教会最乐观的观测估计，哪怕极风龙王真的能在远方偏转光之灾预兆的部分能量，这次照射也会持续超过三十天。 　　三十天的时间，足以对如今泰拉绝大部分地区的生态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了——这或许是天坠之灾和失落纪元以来，超过海魔虫登陆事件的最大一次生物灭绝事件。 　　而银峰领，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南岭以南，有大红杉林树海，树海之灵覆盖的地方，生态还能保全，这位第四能级的植物之灵在沉寂了两百年后头一次展现了自己的力量。 　　而在山民定居地和瑙曼城，霞辉城等地区，分别有钢龙巢，锖钢圣山等龙神遗迹庇护，而崇灵教的大雪山圣地的护盾系统，霞辉城周边的浮空城，瑙曼城的浮空城，也都能有效庇护一方。 　　伴随着浮空城缓缓升空，以太炉心激活护盾系统，一道道直冲天际的光流涌入大气层，与周边的源质和灵能场域共鸣，形成了一片大致覆盖了三分之一南岭地区的护盾层，而这三分之一的区域，就是绝大部分生物居住的生态区。 　　而因为南岭有相当一部分的耕种地都位于农业大楼中，不受外界光照的影响，所以至少本地的口粮还能保证。 　　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光之灾的预兆暂时还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虽然食物的确收紧，但因为整个银峰领原本就是以‘隔绝于外界’这点而设计的资源自循环，所以每个人都能吃饱。 　　不过，这也仅仅是理论而已，光之灾的出现造成了全南岭范围的食物抢夺和采购，如果不是伊恩本人乘坐希欧，以自己的力量协助泰拉之心镇压一场场骚乱，恐怕南岭也会乱起来。 　　南岭都如此，泰拉的其他地方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只能说，幸亏我做的准备足够多。” 　　坐在希欧头顶，妖精伊恩叹气道：“圣地可以庇护拜森山脉的大雪顶不至于被融化，造成整个山民定居地变成沼国，钢龙巢可以召唤阴云，遮蔽强光。” 　　“而霞辉城的护盾系统也可以庇护城市……再加上已经密集分布的农业大楼，只需要保证好水源，就不至于太怕光之灾的持续。” 　　【可问题就在水源上】 　　最近这三天一直都在陪着伊恩乱飞，视察银峰领情况的希欧吐槽道：【有些小湖小溪现在已经干涸了，但有些没有被保护到的雪山雪顶融化，又在一部分制造了洪涝……而大量水汽升腾，如今已经在山脉区域制造出了一大批雨云，可强烈的热空气上升气流托举这层雨云让雨水降不下来，导致那片区域又热又湿却没有任何水】 　　【这种极端天气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般人类而言，没有房屋和城市城防系统的保护，很快就会死掉的！】 　　“银峰领人稍微坚韧一点。” 　　伊恩叹息：“至少我扩散了奥法道途，现在人人多少体质都有点提升，不至于那么容易死。” 　　“话又说回来，希欧，你在这种环境感觉如何？我知道光之灾对真龙恐怕没有什么影响，但多少也会有点变化吧？” 　　【假如是真正的超新星爆发】 　　希欧想了想，认真道：【那真龙恐怕也会死，恐怕只有龙王才能幸存】 　　【但假如是这种过去积蓄的能量，还仅仅只是光之灾一部分的预兆，我不仅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觉得体内能量活跃了起来，消耗更少了，行动起来更加自如】 　　显然，真龙强大的体质不仅仅不惧怕这种高能环境，反而可以将其利用，减少自身的能量损耗。 　　“果然如我所料。” 　　伊恩微微点头，看来，光之灾也的确能为整个泰拉提供巨大的能量……如此说来，那么阿克塞尔之所以制造光之灾，除却强行让全泰拉人对抗天灾塑造共识外，也是为了让光之灾提供更加庞大的能量。 　　太阳神鸟本就是沐浴光而生的种族，它们到了第五能级，哪怕是直面超新星爆发恐怕也怡然无惧。 　　因为光之灾的角度，此时的泰拉并没有出现永昼，还是有一部分区域可以正常入夜的，但即便是夜晚，那过于炽烈的光还是会在地平线处溢出，让整个夜空都变得如同黄昏那般，介于明亮与晦暗之间。 　　趁着这个时候，伊恩就会通过泰拉之心与银峰领内的所有人联络，让他们趁着这个难得的喘息时间，尝试与‘光之巨人’共鸣。 　　依照伊恩的说法，只要能与光之巨人共鸣，那么在危急关头，光之巨人就能感知到他们的生命危险而出现——无论是因为光之灾暴乱的魔兽还是恶劣的天气都是如此。 　　在货真价实，谁都没办法否认的灾厄下，没有人敢于对自己的生命冒险，再加上之前的宣传中，光之巨人一直都是C位出演，戏份仅次于伊恩本人，所以大家对光之巨人的支持相当高。 　　不过，也可能是银峰领的保护措施做的太好，以至于没有太过直接的生命危险，所以迄今为止，亚德伯特还是没有像是面对恶魔入侵那样，汇聚全银峰领人的意志化身为光之巨人。 　　这也没有办法。如今的情况已经相当不错，至少三天时间内，整个银峰领内都没有任何唱反调，抬杠，阴阳怪气官方不作为的人出现。 　　这下，伊恩也算是侧面理解阿克塞尔了——在覆盖了整个世界，公平无比，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天灾威胁下，人类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同心协力，达成合作的共识。 　　不仅仅是银峰领和人类。 　　就连新大陆，也是如此。 　　凭借光之灾的警告，还有天梯之树的庇护，琉璃帝龙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所有魔兽上供的‘传承之物’，也就是火种。 　　一时间，凭借微光摇篮系统日夜不停的读取，伊恩迅速得到了近百个文明的火种资讯，其中居然还真的有不少有关于应对太阳耀斑的技术，被伊恩紧急扔给亚德伯特和怀光圣山那边，让怀光做好人，将这些技术扩散。 　　除此之外，伊恩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他加急推演斗气，以最快的速度，让所有魔兽都能展开奥法道途的修行。 　　当然，因为时间问题，这些斗气都相当简陋，而各大魔兽族群对此也相当理解，毕竟灾害是如此突然，只要日后有时间补完，它们绝对是百分之百支持琉璃帝龙这位帝皇。 　　而就是魔兽修行这种简单斗气，居然也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伊恩提供的简单版本斗气，就是通过火种中各大魔兽的传承，提炼出一种最简单的合成生命灵能与源质的方法，因为之前已经有磁场斗气和激昂斗气珠玉在前，魔兽的体质也比人类强，故而它们很快就能完成修行，积累一大批资料。 　　而通过这些资料的分析，伊恩发现，沐浴光之灾修行斗气的速度，远比之前噼啪大铁修行的速度要快！ 　　这光中，居然孕育着大量纯粹的生命源质！ 　　发现这点的伊恩感觉到相当不可思议，因为生命源质一般来说只会出现在生物体内，是一种温和精纯的运动能量，太阳孕育出的是狂暴且散碎的自然源质，光之灾明明是一种自然现象，为何会孕育出生命源质？ 　　他将这个结果和不少人说了，依森嘉德的猜想就很有意思。 　　“按照你的说法，现在的光之灾其实是摇篮碎片中积蓄的能量，而摇篮碎片本身，就是被星神飞船撞碎的。” 　　如此说道，依森嘉德的语气也相当谨慎：“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摇篮的碎片中……还有着星神的碎片呢？” 　　“死去星神，那天父的力量也遗留在光之灾中，造成了这磅礴的生命源质洪流……” 　　这的确是很有意思的猜测。 　　伊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天上的光，然后环视周边的平原大地。磅礴的生命源质孕育在毁灭性的光中，它能催发生命的成长和壮大——这光之灾虽然名为灾难，但只要给生命喘息的时间，凭借这磅礴无比的生命能量，它们恐怕就能成长为可以适应光之灾生态的形态。 　　在灾难过去之后，泰拉恐怕并不会进入漫长的萧瑟期……少则一年，多则四五年，整个世界都将因为这些沉淀进大地深处的生命源质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旺盛，充满生机。 　　泰拉星球，假如能撑过这一波光之灾，恐怕能直接变成一颗真正的盖亚星球。 　　“这几乎就是灵气复苏了啊……迟了一千六百年，星神的鲸落吗？简直就是纷争大世的前奏。” 　　伊恩如此自语，一旁的依森嘉德听不太懂这个词汇，只是皱着眉，注视着自己的手：“我体内的力量也因为这光而不断上涨……伊恩，我快要进阶第三能级了。” 　　“恭喜啊。”伊恩抬起眉头，他并不觉得有多奇怪，依森嘉德修行了奥法道途，又是大家族成员，在第二能级早有积累，只要他完成心光的修持，再遇到合适的事件，进阶第三能级完全可以被称之为水到渠成。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当初在最初的时间线，依森嘉德恐怕也是借助光之灾的力量，强化了自己，才能直接冲入千星之兽的思维中枢，中止千星之兽的暴走吧？ 　　灾难和终结灾难的钥匙，居然如此一体两面…… 　　“其实还有……伊恩。” 　　不过，依森嘉德显然还有其他话想要说。 　　他眉头紧皱地看向帝都的方向，提出一个被伊恩忽视的问题：“我作为并非纯血的太阳神鸟，都能因为光之灾而受益——按照你的说法，奥法道途的修行者，乃至于那些魔兽都能因此而加速修行。” 　　“甚至就连我二舅，都要在这情况中进阶第五能级。” 　　如此说道，依森嘉德缓缓道：“那么，外祖父他……最强的太阳神鸟，阿克塞尔·瑟塔尔。” 　　“他是否有可能，借助真正光之灾的力量，以洗脑全泰拉人为大势，进阶为前所未有的第六能级？！”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朽的本性 　　“我觉得不太可能。” 　　伊恩被依森嘉德的猜测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却摇头：“说实话，现在全泰拉人中，包括我在内，恐怕都不是很能搞清楚第六能级究竟代表的是什么。” 　　“就连我都不知道，阿克塞尔自然也不可能清楚。” 　　如此说道，他与依森嘉德一同找了块桌子坐下。 　　伊恩伸出手，周边的铁砂便汇聚而来，构成了一个变化不休的模型：“实际上，现在的泰拉五能级划分，在我看来其实是错误的。” 　　“让我们以‘人人都有灵魂’的‘奥法道途’为例。” 　　如此说着，伊恩手中的铁砂凝聚，变成了类似人形的模样。 　　“最初，是凡人。有灵魂，但是感知不到源质，感知不到灵魂，人的自我不过是屈从于肉体的刺激和灵魂感知的错觉，很多时候，人的行动并不是自己‘想要如何行动’，而是肉体自发行动了起来。” 　　“在这个阶段，人连自己的肉身都无法掌控，更别说灵魂，身体出问题了，甚至无法感知，需要通过疼痛，发炎和晕眩等反馈来感知自己身体的情况。” 　　如此说着，伊恩手中的铁砂人形中亮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点，这小点位于大脑的位置，但却与肉体完全分离，只是如同蜡烛一般在身体中燃烧，微弱的光芒只能照耀很小的一点位置。 　　“然后，开始修行。凝聚源种，冥想改造灵魂，修行生命灵能提炼法，可以感知到源质和灵魂，踏入全新的领域。”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初步踏入升华之路，能更好地感知并操控自己的身体了。到了这一步，身体出了问题，可以迅速察觉，体内有病变和发炎，可以很快确定。” 　　铁砂人形中的白色光芒变大了一点，光芒也照亮了大半个身体。 　　“接下来，才是第一能级。” 　　伊恩手中的铁砂人形，此刻有一部分铁砂在电流的力量下融化，凝结成了铁块：“这就是升华器官，完全由升华者的‘自我’重塑自己的躯体，完全由‘自我掌控’的器官。我们能随自己心意去调控这些器官的力量，完全地掌控，这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想一下吧，凡人能控制自己的胃部随意分泌酸液，能控制它蠕动，研磨亦或是收缩膨胀吗？是的，我们办不到，我们的‘自我’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但是到了第一能级，我们的肉体因为升华化，开始服从我们的意志，我们的‘自我’。”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思维就很难被单纯的肉体激素影响了。” 　　依森嘉德认真地听着伊恩的讲述，他清楚，这是伊恩为他讲述自己心中的世界和升华之道，也是他讲述自己心中‘第六能级’的前置。 　　他总是愿意聆听。 　　“到了第二能级，也就是泰拉现在的升华之道‘凝聚灵魂’的阶段……这其实是错误的，因为泰拉的升华之道走歪了，成熟的升华文明这个时候并不是塑造灵魂，而是‘掌控灵魂’，就如同我们掌控肉体那样，将灵魂也纳入自我意志的掌控。” 　　伊恩手中的铁砂和铁块构成的小人中亮起了丝丝缕缕的电弧，这些电弧散乱无章，但的确能加速铁砂之间的交错和讯号，那便是灵魂。 　　正如同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内脏运转，想让肉体分泌多巴胺和肾上激素，就能让肉体分泌那样，泰拉升华之道的第二能级，同样无法掌控自己的灵魂，只能塑造出一团灵质思维器官，加速自己的思维，增强操控源质的能力。 　　但是奥法道途不同——通过冥想法长久的改造，到了第二阶段，灵魂也变成了完全服从自我意志操控的材料。 　　奥法道途的修行者，可以将它变成自己喜欢的计算装置，亦或是源质辅助器官，亦或是协调肉体的平衡仪。 　　总之，到了第二能级，人的肉体和灵魂都被自我意志掌控，可以随心所欲地摆出任何动作，施展出任何技艺，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出错。 　　想要让刀斩在哪里，刀就能斩在哪里；想要用试管挤出多少试剂，就能挤出多少试剂。 　　拿起弓箭，就能知道摆出怎样的动作，用怎样的力道令弓箭射中目标。 　　不需要任何‘熟能生巧’，因为这就是‘本能’。 　　甚至不仅仅如此。 　　伊恩手中的铁砂小人，内部的电流全部都变得整齐划一，共鸣共振出更庞大的力量。 　　“到了这一步，奥法道途就与泰拉升华之道拉出了差距。” 　　伊恩抬起手，他随手朝着一旁庭院的草地一点，登时，一块正方形，长短高都是一米的‘立方土块’被抬升而起。 　　下一瞬，这泥土就内缩凝固，变成了岩石。但很快，这岩石又膨胀，变成了一团尘雾，可刹那之后，尘雾又重新变回了岩石。 　　化泥为石，尘雾术，聚尘为石。三种土系源质的技艺被伊恩随心所欲地施展。 　　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令依森嘉德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出，伊恩只是动用了自己灵魂的计算力，用一丝——哪怕是刚刚凝聚出‘源种’，还未成为第一能级升华者的学徒都能轻易用出的‘一丝力量’，影响周围时空中的自然源质，达成了这精巧入微的技艺！ 　　以一分力量，调动一百分力量！ 　　如果说，伊恩完全动用第二能级的全部源质去与周边时空的自然源质共振，甚至使用‘斗气’的话，恐怕轻易能发挥出堪比第二能级驾驶以太武装时发挥出的破坏力！ 　　“到了奥法道途第二阶段，这种‘自我掌控’的能力就会涌现。你可以将其称之为‘入微’亦或是‘完全境界’，一般的泰拉第二能级，只是泥土块，最多是个岩石，而抵达了‘自我掌控’之境的奥法第二阶段，便是铁石。” 　　“那么第三阶段呢？” 　　听到这里，依森嘉德聚精会神，因为他就处于这‘第二阶段’。 　　通过长时间的修行冥想法，得到伊恩的贴身手把手指点，他早就抵达了‘身体’和‘灵魂’的完全掌握，这也是他为何这么长时间能一直压制住自己体内蚀光炼龙和太阳神鸟力量的原因。 　　因为，就不是力量将他控制，而是他去将力量掌控。 　　而现在，站在第二阶段与第三阶段分界口的依森嘉德，就渴望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接下来，第三阶段，就是熔炼灵魂肉体，化作一体。” 　　伊恩手中的金属小人在强大的电流作用下彻底变成了一整块铁块，但是因为强大的电流，这小人的身躯极其柔软，可以自由摆出各种姿势，乃至于被塑造成各种形态：“到了这一步，便是明悟梦想，统辖肉体灵魂，凝聚为心光。” 　　“在这一步，和泰拉的第三能级并无不同，但奥法道途在这里，还有一步，这一步就是完全超越旧体系的一步。” 　　如此说道，伊恩抬起头，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依森嘉德：“依森，你觉得你是什么？你的‘自我’寄宿于何处？” 　　“是你的大脑和脊髓吗？亦或是你的灵魂？还是你的记忆？” 　　“这……” 　　依森微微一愣，他被问住了。 　　一般的人类，没有大脑和脊髓，自然是死得更加透彻，但假如有灵魂的话，还能保存记忆，甚至将大脑和脊髓再生回来。如此看来，在泰拉宇宙，大脑和脊髓并不是自我的寄宿地。 　　而灵魂更加，一般的人类没有灵魂也有思维能力，失去灵魂，无非就是被重创，散功，还不至于死掉。它显然也不是自我的寄宿地。 　　那么，记忆？ 　　如果没有记忆，哪怕是肉体和灵魂都是原本的那个人，终究也不一样了……可是记忆虚无缥缈，无法独自存在，又怎能被称之为自我…… 　　“心光。” 　　似乎是看出了依森嘉德的疑惑，伊恩此刻加重语调：“心光体，原始以太的凝聚物，肉体和灵魂融合的产物。” 　　“它就是我们实体化的‘自我’，我们记忆的载体，我们不变且永恒的‘心’。” 　　“泰拉的升华之道，在前纪元文明时期，已经抵达了这一步，他们还在摸索接下来的路，却因为天坠之灾不得不偏移到‘破坏力’上，以至于让自我升华停滞了。” 　　“现在的泰拉升华者，将心光体视作自己全新生命灵能的来源，未来以太真身的中枢，却未曾想，心光体为何能成为以太真身这‘真实的身体’的中枢？” 　　“因为，它就是我们真实的心！超越大脑脊髓，超越肉体灵魂，统筹了我们的记忆，梦想和执念，打破了心魔的‘心灵’本身！” 　　“我们的记忆将因此而铭刻在以太中，我们的意志将可以同时影响虚境和物质世界！” 　　如此说道，伊恩手中融汇为一体的钢铁小人在极致的高温中融化了，金红色的铁水悬浮在半空，闪耀的光芒洞穿了两个世界。 　　“这还是我最近感悟出来的原理，如果不是新大陆之行，用结晶龙之躯体会，我还无法理解这一切。” 　　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金色熔融球，伊恩感慨道：“到了这一步，每一位第三阶段的奥法道途修行者，都应该开辟出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亚空间’，这亚空间就是我们的心光体，也就是真正的本体应该呆的地方。” 　　“我们的灵魂和肉体，只是我们真正本体，心光体行走于物质世界和虚境的‘躯壳’！” 　　“自此之后，无论是肉体毁灭，还是灵魂破碎，都不是致命的重伤——只要两者中有一方还存在，我们就能迅速恢复另一方，只有肉体灵魂同时毁灭，我们的心光体才会因为失去‘锚点’而无法感知虚境和物质世界，继而被‘放逐’。但这不是死去，如果之前有准备，心光体还可以操控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其他躯体，继续行动。” 　　“这不是近乎于不死了吗？” 　　听到这里，沉浸在这可能性中的依森嘉德惊呼道：“而且等等，伊恩，这好像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是的，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伊恩点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身躯：“这是钢之先驱之身，是我行走于物质世界最强大的肉体。但我还有琉璃帝龙之身，还有银峰领的领主之躯。” 　　“而妖精之躯，就是我的灵魂在虚境中的化身。” 　　“这些身体，每一个毁灭了，都不影响其他躯体的存在，最多就是损失了塑造这些躯体的资源，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我能很快恢复力量。” 　　“可我真正的本质……乃是我的心光体，指引之星。” 　　一个超越时空的‘自我’。 　　“这就是奥法道途第三阶段的极限，我已经迈过。” 　　“我已抵达第四阶段。” 　　缓缓说道，伊恩抬起手，将金红色的金属熔融球握在手心。而当先知展开自己的手掌时，浮现在那修长五指间的，却是一个大致为人形，但却有着龙翼龙角，头戴王冠的人形。 　　这人形虽然外观迥异于如今的伊恩，气质也宛如神祇般庄严肃然，但依森嘉德一眼便能看出，这就是‘伊恩’。 　　“这是……你的以太真身？” 　　依森嘉德敏锐地猜测道，而伊恩微微点头，又摇头：“这只是一个猜想，我还没有思考清楚，只是随手捏了一个形态。” 　　“奥法道途的第四阶段，和泰拉升华第四能级一样，也需要凝聚以太真身。” 　　“但这以太真身，不同于泰拉升华者模仿自己血脉真形的原始形态，用以太凝聚出的最强大的战斗形态，而是‘你真正自我的形态’。” 　　伊恩凝视着自己的手心，他缓缓说道：“人类究竟是什么？” 　　“人类……” 　　依森嘉德刚刚想要开口，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所在的圣山，想到了怀光，想到了怀光口中的‘人类’——他迟疑了一瞬，以至于一瞬间无法得出‘人类究竟是什么’这一答案。 　　人类应该不是那种肤浅的东西，它是更加崇高的本质……至少，在这个宇宙，就是如此。 　　“人类只是血脉肉体的概念。而这概念，在奥法道途的第三阶段便被超越。” 　　伊恩站立起身，他手中的金属人形宛如妖精一般起飞，宛如有生命一样在四周飞舞，他负手凝视着这被自己临时塑造而出的构装体，平静道：“我现在有很多身体，每个身体都是真正的我，我可以是真龙也可以是妖精，自然也能是结晶龙。” 　　“我甚至可以将自我投射进这个小小的构装体中，这完全由铁石凝聚的身躯，也是我。” 　　“我难道就算不是人类吗？我只要想，我能从DNA结构给自己搓出一具纯血的前纪元文明人类之躯。我还可以变成妖精，矮人，巨人，亚人……我可以是宇宙战舰，也能是蘑菇，是太阳，是星神，甚至可以是一颗可以思考的芦苇。” 　　“依森，正因为到了这一地步，我们已经强大无比，我们可以是所有种族，可以是所有人。” 　　“所以我们谁都不是。” 　　“我们只是‘我’。” 　　“而为这‘独一无二，所有宇宙时空唯一的我’，塑造而出的‘真正躯体’，便是我们的‘以太真身’。” 　　这便是奥法道途的第四阶段，并不是第四能级单纯的塑造一个足够强大的以太体，用电脑去砸人，而是从头到尾为自己的运行程序和软件设计一个完全适配的硬件，再给予它一个足够坚固的外壳。 　　或许，在正面硬碰硬的对敌方面，这以太真身并不能对第四能级产生碾压。但是，奥法道途的以太真身，会武术，会使用各种技巧。 　　哪怕是同样的身体素质，奥法道途的以太真身能打十个升华之道的第四能级。 　　就如同伊恩的琉璃帝龙之躯，虽然战斗的双方没有竭尽全力拼死一搏，展露以太真身分生死，但大渊之主和优兰肯定察觉到了，他们不用以太真身可能还能拖延一下，但一旦展露以太真身，就会被伊恩瞬杀。 　　而且，奥法道途的以太真身，平时会和心光体一样呆在亚空间中休眠，配合各种手段，减少损耗，延长寿命。 　　升华之道的升华者，心光体和以太真身都压缩在肉体中，甚至长期是开机状态——一台电脑休眠都没有，一直开机运转，还没有配套的制冷和修复系统，坏的当然快！ 　　“实际上。” 　　说到这里，伊恩转过头，看陷入沉思的依森嘉德：“泰拉的第五能级，其普遍定义，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奥法道途第四阶段的高阶。” 　　“以太真身的力量，产生的场域，到了一个极限，足以极大程度影响物质世界和虚境，制造毁灭性的破坏。” 　　“这只是单纯的力量上的差距，并不是本质的升华，所以在我看来，泰拉的第五能级，都不是真正的第五能级。” 　　“他们，只是因为‘顶座之血’亦或是种种机缘巧合，得到了远超过一般第四能级极限力量的‘第四能级巅峰’！” 　　“……勉强能理解。” 　　依森嘉德为伊恩堪称狂妄的宣告惊愕，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沉下心来，认真询问道：“第五能级需要顶座之血，亦或是第五能级器官这点，本来就有点奇怪且不正常。” 　　“这显然是自己没有完全符合条件，所以需要借助外力，其他存在的力量，强行擢升自己的结果。” 　　“可这样的话，奥法道途的第五阶段，又是怎样？” 　　“其实泰拉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泰拉升华之道中的佼佼者，其实也在得到顶座之血后，凭借自己的力量，凝聚出了真正第五能级的基础。” 　　伊恩认真回答依森嘉德的问题：“依森，我们在学识之都不是见到了吗？那即便死去，心光消散，超越了时空，几近于永恒不朽的力量。” 　　“不朽！”依森嘉德想到了，他下意识惊呼：“是不朽！” 　　“是的。” 　　伊恩微笑着点头：“我将它称之为‘不朽的本性’，简单来说，就是不朽性。” 　　“这才是奥法道途第五阶段的标志：我们的心光，以太真身，彻底地在以太中铭刻了自我，成为了时光长河中永恒不磨，不朽不灭的本性。” 　　“在泰拉的升华之道，有天赋足够强大的升华者，通过其他生物的第五能级器官和奇物，领悟到了这不朽的力量。他们就是那些拥有顶座之血，亦或是可以与顶座之血比拟的，一个时代的最强者，譬如说我的老师，希利亚德。” 　　“拥有不朽性的第五能级，和没有不朽性的第五能级，实力有相当大的差距，这也是为何第五能级数量不少，但泰拉只有十一个大势力的原因，索林大公不敌阿克塞尔，便是因为他还没有掌握不朽性。” 　　“这不朽性，我现在还没有钻研透彻，所以才打算借助米卡埃尔的进阶而观察一下。不过，作为猜测，我认为它体现在时空方面。” 　　“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存在，拥有不朽性的升华者，就和完全体的真龙那样，是将自我铭刻进以太流，同时存在于过去未来的初级超时空生命体。” 　　“凭借自己的以太炉，拥有不朽性的第五能级，恐怕可以短时间内抽调过去未来的以太，极大幅度提升他们一瞬间的出力。” 　　“哪怕同为第五能级，一方能调动数年内自己的所有力量，一方只能动用几个月的，便分出了高下——而不能调动过去未来力量，仅仅是有第五能级升华器官的‘第五能级’，本质上不过是有着第五能级力量的第四能级高阶。” 　　“这就是本质的差距。” 　　“原来如此……”依森嘉德此刻完全明白了，泰拉的升华之道，的确是充满缺陷，甚至是依靠其他文明的力量，先得到力量，然后再慢慢补充境界，甚至为了破坏力还摧毁了自己生命平衡的失衡体系。 　　而奥法道途重塑了所有歪曲的枝干，将升华的本质用更加简单直接的方法阐述而出。 　　都是大力士，一方是注射了激素，换上了其他生物的肢体，甚至用金属义体改造支撑，而另一方却依靠单纯的肉体就办到了。 　　两者谁高谁下，谁的潜力更大，一目了然。 　　“所以。” 　　依森嘉德轻声道：“就连你也想象不了，第六能级究竟是什么概念吗？” 　　“是的。” 　　伊恩微微点头：“第五能级，已经涉及到了不朽性，那么真正的第六能级，理论上应该就是真正的不朽。” 　　“有不朽性的第五能级，调动过去未来的力量，也会损耗自己的本质，就像是柯瑞兹恩用其他人的不朽性去铸路那样，会有损耗。而第六能级，应该就没有损耗。” 　　“那或许……”如此说道，伊恩看向新大陆的方向：“就是一种‘永动机？’” 　　“亦或是说，永动机就是第六能级必须的条件之一？” 　　“但我的猜测也就到此为止，那已经是完全升华的一种超级生命体，超越了我们的认知，一种纯粹的以太时空生命，以泰拉的底蕴，至少几百年内，我认为是培养不出来的。” 　　“你也不行吗？”依森嘉德有些不甘地问道。 　　“我……” 　　伊恩闭上眼，他回溯着自己心中那诸多道途和过去的可能性，他平静道：“我或许有可能。” 　　“但无数种可能中，都失败了。” 　　“只是。” 　　白发的先知睁开眼，他温和且自信地笑道：“这一次，我认为我能成功。” 　　话音落下，伊恩转过头，看向银峰领的方向：“这些想法，我之前也全部都告诉给了米卡埃尔，我希望他能成功，成为拥有不朽性的第五能级。” 　　“只要我能搞清楚，如何用心光体和以太真身，凝聚出‘不朽性’，我就有信心，成为全泰拉最强大的第五能级。” 　　“瞧，他现在开始了。” 　　“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 　　帝都。 　　行星护盾操控中枢台上，守土者阿克塞尔也转过头，看向帝国的南方。 　　“是吗？现在开始进阶了啊。” 　　独自一人的皇帝背后便是直冲天际，与那浩荡光之灾抗衡的护盾光流，他凝视着大陆的南方：“果然，是找了伊恩·银峰作为盟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真是矛盾啊，希望你来得晚一点，也希望你能快一点。” 　　轻声笑着，阿克塞尔转过身。 　　他迈步，步入了帝都行星护盾发生器的光束中。 　　最强大的太阳神鸟，选择融于光中。 　　而南岭。 　　第二强大的太阳神鸟，米卡埃尔·瑟塔尔正在银峰领，开始进阶第五能级。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律裁决的质疑 　　银峰领，拜森山脉，钢龙巢。 　　翻涌的阴云萦绕着环形的山脉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唯独只有这漩涡的中央，光之灾那灼目的光线可以越过阴云，照射在巢穴的最中央。 　　米卡埃尔就站立在钢龙巢的最中央，他沐浴着阳光，周身溢散出呈现为云雾状的光焰，肉眼可见的等离子雾气宛如水流一般流淌，沉淀，在他足下形成了一大片宛如实体阳光所铸的地域。 　　“这地方还真不错。” 　　环视着钢龙巢，米卡埃尔微微点头。 　　根据前人所书，太阳神鸟一系如若想要进阶第五能级需要前往外太空，前往墨丘利星周边，在其上的一个环形山中央，汇聚太阳的光辉，汲取其中的能量进阶。 　　这所谓的‘仪式’，本质上就是寻找一个足够稳定，能量又足够强的地区，泰拉上是没有的，只有泰拉星域第一行星上才有符合的条件。 　　不过，现在光之灾前兆降临，澎湃的生命源质与自然源质汹涌而来，蕴含着不可思议的能量，而钢龙巢也是一个聚能结构，锖钢龙这位第五能级真龙用了都说好，让第四能级进阶第五能级完全绰绰有余。 　　隐约可以看见，完全激活的钢龙巢内壁处，有着巨大而复杂的电路纹理正在强光照耀下缓缓闪动，它将周边所有光之灾的能量都引导，汇聚在米卡埃尔身上，令他的身体本能地展开了一部分以太真身，也即是那些近乎于实体化的光雾。 　　在这些光雾中，幻象频出，隐约能听见浩大的太阳风暴呼啸声，能看见璀璨的耀斑接连不断的绽放，亦能看见金色的日冕腾起，宛如触手一般席卷至无穷远方。 　　这便是太阳神鸟血脉中的记忆，那些在星间，太阳中纵横的光之鸟顺应着恒星的运动成长，繁衍，直至飞向其他恒星，进行一次对于祂们而言并不漫长的迁移。 　　整个河系都是祂们的家园，都是祂们的巢穴和城市，那些定居在小小行星上的血肉物种亦或是金属生命，不过是类似于成长缓慢的真菌那样的东西，近乎于苔藓，又类似于蘑菇，不知不觉就能长出好大一片，但如果想要费心思观察，可能仅仅是在星间转悠一圈，这些生物就会如同幻觉一般消失不见。 　　第五能级，才能算是真正的太阳神鸟。 　　将环视钢龙巢的眸光收回，米卡埃尔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手。 　　这只手已经不再拥有实体，而是某种介于光与物质般的奇异形态，它似乎是一种实体的力场，蕴含着庞大的以太，液体般的光在肉体的脉络中流淌，蕴含着足以焚尽万物的极热。 　　但这，不过是太阳神鸟的‘幼鸟’。 　　实际上，太阳神鸟是不存在第四能级以下的个体的，哪怕是幼体也不存在。 　　祂们天生就掌握以太，天生就灵肉一体，天生就拥有独一无二的自我。祂们浮现后，就开始塑造自己的以太真身。 　　以太真身塑造完毕之后，祂们才算是诞生，继而，可以被称之为‘幼鸟’，掌握了光化的能力，可以与长辈一同迁移玩耍。 　　但，真的能成长为成鸟的太阳神鸟，其实也不多。 　　所有的太阳神鸟，都会在太阳中积蓄堪称不可思议的能量，但这并不算是成年。因为所有太阳神鸟，到最后都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能量，在某一天突然自爆，于是太阳上就会出现一颗盛大绽放的花……一次强大的太阳耀斑。 　　生命开始轮回，全新的太阳神鸟们将会诞生。 　　其中，绝大部分爆发的太阳神鸟，会分裂成许多更小的子体，这就是繁衍的过程。 　　但，却有一些太阳神鸟却不会分裂，与之相反，祂们会变得更加强大，能够操控的能量更多，越来越多，在一次又一次的爆发中继续重生。 　　祂们会一直存续，在宇宙中迁移，扩散自己的族群。 　　祂们间，有何不同？ 　　而这一点，伊恩·银峰已经告知给他了，告知给他一个猜想。 　　那就是不朽性。 　　每一只太阳神鸟，都将经历一次又一次地积蓄能量，不断爆发的过程，只是其中有些太阳神鸟没有不朽性，只能制造出大量新生太阳神鸟的幼体，重复这轮回。 　　可有一些最强大的太阳神鸟，可以孕育出不朽性，继而在一次次积蓄能量爆发的过程中，涅槃重生。 　　自己孕育自己，自灰烬与火中，再一次诞生。 　　诞生出【不朽的我】。 　　米卡埃尔并非是真的太阳神鸟，他只是具备太阳神鸟力量的人类，但他一样要经历太阳神鸟的涅槃，这也是为何瑟塔尔皇室中，只有少数人会像是王庭吞世之狼血脉那样为了皇位‘反叛’，因为要成为第五能级，首先就需要死。 　　没有顶座之血，就无法完成死后重生这一最关键的环节——可有了顶座之血，还为什么需要反叛呢？ 　　除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会死。 　　正如同伊奈迦二世的孩子。 　　正如同阿克塞尔的孩子。 　　正如米卡埃尔自己。 　　“出来吧。” 　　米卡埃尔仰起头，看向天上闪耀的银星，那银星如今已经堪比太阳，甚至比太阳更加璀璨夺目，而此刻正好也是正午，泰拉太阳的光辉与银星几乎重叠，恐怖的能量朝着他涌来。 　　而就在此时，米卡埃尔呼唤着，呼唤着他得到的力量，得到的遗产。 　　于是，伴随着磅礴如海的以太扭曲时空，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米卡埃尔头顶正上方出现，宛如海啸一般的恐怖气息从中降下，最终凝结为一颗通体交杂黑白二色纹路，宛如漩涡一般的圆球。 　　隐约能从这圆球中，感应到一股浓郁无比的疑惑，并非是对他人，而是对自己，对世间万物的一次问询。那黑白的漩涡中，更是能隐约看出一个奇特的问号。 　　【——天律裁决的质疑——】 　　远古之时，有五龙自无穷远方而来，其名为始祖真龙，乃是此方星域诸多真龙之始祖，名为天律、净光、始枢、织宿与武征。 　　天坠之灾后，始祖真龙内部爆发内战，最终的胜利者是名为‘始枢’的始祖，祂是龙岛的缔造者，与泰拉众生重新立下约定的缔约者，祂已逝去，而其他四龙也是如此。 　　只是，龙岛中，只有四位龙王，而并非五位。 　　因为有一位始祖真龙败落后，仍然怀有质疑。 　　天律龙，始祖五龙之一，全名乃是【天之裁律】，是大龙群中的裁决者与审判者。 　　在最初，正是天律龙质疑泰拉人类为绝对主角的必要，意图将泰拉改造为千星复苏的火种之地，却被始枢龙【初始中枢】否决，祂认为，千星的火种无论怎么说都是失败者，是需要等待复苏的族群，而人类虽然在各项数据中都不占优，但他们并没有犯过错，也没有失败过，不应该直接否决其可能性。 　　五大始祖真龙混战，始枢龙最终击败了其他所有质疑者，或者说，说服了其他始祖真龙。 　　净光龙【净宇恒光】认为，人类虽然孱弱，但谁都孱弱过，只要提供足够安定的环境和足够精确的刺激，他们会有足够潜力成长起来。 　　武征龙【武源征极】认为，人类还未战斗过，还未失败过，岂能给予他们不战而败的命运？ 　　织宿龙【织命勘宿】认为，祂输了，所以始枢龙说得对。 　　于是，四大始祖真龙的传承凝聚在了龙岛。 　　唯独天律龙虽然被击败，但却始终无法支持始枢龙的选择。 　　【即便让他们延续，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任务无法完成，失去了与创造主的联系，天律已经破碎，我们要做的，究竟是遵从天律，达成摇篮的契约，还是让更多的生命存续下去？】 　　【人类并非是最优的选择，他们的智慧不是最高，力量不是最强，综合能力也并非最佳，除却是本土生物外，他们没有任何优势，选择他们，真的能延续下去吗？】 　　【人类……人类。为何是你们存活了下来？泰拉联邦那群拥有崇高之心的人们逝去了，你们和其他火种中的生物又有何不同？有何优势？】 　　【人类，为何是你们这失去了一切的族群活了下来，而其他有着守护之物和辉煌过往的族裔却要死去？】 　　【人类，始枢选择了你们，相信你们，而我却要质疑】 　　【质疑自己吧，时刻质疑自己，为何是自己能活下来】 　　【不要忘记，你们的存在，乃是踏在千星的尸骨上】 　　这质疑的心，长久地位于那颗破碎的星辰内侧，碎星之战最大残骸的中央。 　　直到，有一个同样怀着质疑之心的人类抵达此地。 　　【是的，你说得对】 　　【或许让人类偏居一隅，让所有庇护所的人合并在一起，泰拉联邦的传承反而不会断绝，大家仍然是泰拉人，而不是现在的帝国人，飞焰地和王庭人，而千星火种中的其他生物也能与我们通力合作，抵达更加美好的未来】 　　【或许人类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所有怀有期待的始祖真龙都失望了，我们的确担待不起那些古老存在的重视，重复着一次又一次无聊的轮回】 　　【或许，我们将会一错再错，错至无可挽回，乃至于你们口中的‘敌人’都无法触及，直至不战而败】 　　【但，事已至此，人类还存在着】 　　【而我正在质疑一种未来的走向，我现在需要一份力量，古老始祖的质疑啊，将这份力量给我吧，我和你一样，都不知晓什么才是正确的，所以才迷茫不知如何行动，你沉寂在这星核的中央，而我漫步在这星域的边疆】 　　【但我却知道，什么才是错误的。有人想要以一己之力制造天灾，摧毁众生，只为了自己称霸的野心，这毫无疑问是最糟糕的选择】 　　【天律龙啊，质疑结束了】 　　【该‘裁决’了】 　　是了。 　　即便自己搞错了父亲的目的，即便自己错误的认为光之灾就是他的最终手段——但这一切本质都没有错。 　　洗脑全人类，这或许的确能缔造出一个和平的世界，让文明延续。被洗脑的一代人死去后，新一代健康的人类将会茁壮成长在和平的土地上，这的确就是能以最快速度重塑世界的方法。 　　但是，这仅仅只是和平。 　　它并不能破局。 　　和平之后还会有分裂，第五能级强者的问题不解决，哪怕是所有平民都想要和平，都无法影响第五能级强者改造世界的狂念，当狂妄的第五能级太阳神鸟被其他第五能级围攻身陨的那一瞬，所谓的‘洗脑和平’就将彻底崩塌。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只是一个疯狂的，绝望的皇帝，对这个自己无法改变的世界，作出的最后的挣扎。 　　“是时候去救父亲了——让他从这绝望的世界中醒来。” 　　张开双臂，黑白色的漩涡圆球落下，印在米卡埃尔的额头处。 　　只见星光一闪，无尽浩瀚的光芒膨胀，瞬间，钢龙巢的中心，一轮太阳骤然旋转着膨胀，除却钢龙巢外的其他山峰外侧被恐怖的热浪融化出浪涛般的熔岩，而无数铭文回路化作一颗颗浮动的流光，在这太阳内侧不断闪动。 　　余波扩散开来，刺目的光芒直刺天穹，然后缓缓分开，分开成千百道花瓣，而整个光芒集体就像是一颗绽放在大地之上的光之花，而这花的中央，那颗太阳便是花的花苞。 　　因为钢龙巢，也因为几个身影的力量，米卡埃尔进阶产生的余波局限于钢龙巢周边，而在这周边，熔岩融化成湖泊，无数岩石被冲击波粉碎为齑粉烟尘，在半空中飞舞，点燃，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赤红色光斑。 　　“耀斑化开始了。” 　　眯起眼睛，阻止余波在拜森山脉中扩散的伊恩沉声道：“米卡埃尔正在蜕变——接下来，是他爆发四散，变成一大堆太阳神鸟的魔药原材料，还是成为第五能级，就看这段时间！” 　　此时此刻，在钢龙巢的最中心，恐怖的以太正在凝聚，借助光之灾和锖钢龙巢穴的力量，远比墨丘利星更好的环境被米卡埃尔所利用。 　　在那太阳的中心，虚境和现实的隔膜被打破，物理法则不再适用于那片区域，在这过程中，即便是第四能级巅峰的升华者也会逐渐自我消融，以太真身粉碎，变成种种珍稀的升华奇物，复还于生态之中。 　　一如超新星爆发会制造出各种珍稀贵金属那样，升华之道也是如此，不够条件却强行晋升，就会创造出更多有利于后来者的材料，壮大整个文明。 　　除非，有‘第五能级’的力量。无论是第五能级已经完成的器官，还是顶座之血，都能作为锚点，让第四能级稳固自己的生命形态，并利用这磅礴无比的生命力重塑自己的以太真身，以那些第五能级的材料为核心，重塑自己的生命形态。 　　但这并不是最正统的方法，只是为了快速提升战斗力而创造出的危难之法。 　　真正正统的，是从自我心灵中寻觅，在这没有灵能和源质，没有现实和虚境，只有以太的‘环流’中，铭刻下自己的记忆，梦想与执念。 　　然后，凝聚出永恒不灭的‘不朽’。 　　那就是长存的基础，不坏的根基，永恒的源头。 ###第三百八十七章 父亲，已是我来杀你的时候了！ 　　我看不得人受苦。 　　说来有些惭愧，我以前并不怎么关心凡人生活的怎么样，太阳神鸟和皇子的身份让我的生活十分无聊，但凡人的生活更是想一想都感觉枯燥，我很少正眼去看他们，不是因为蔑视，而是因为我漠不关心。 　　直到有一天，我穷极无聊，便走出帝都，来到了周边的平原小镇，就如同孩童看蚂蚁那样，想要去看看普通人的生活。 　　毕竟，这些普通人是爷爷口中的子民，是他最关心的存在；他们也是父亲口中的愚民，总是令他失望又忧虑。 　　所以，我想要亲眼去看看，亲身去体会，为何这些当我飞在天上，站在山巅时，比蚂蚁还要小的人们，会让他们如此魂牵梦萦。 　　我看见了许多让我感觉到不舒服的东西。 　　我看见一对夫妻，男的在农场做工，清理粪便，捡拾鸡蛋，打扫场地，工作辛苦无比，而女的为人洗衣，从早到晚，手都被泡发发白，日夜只是赚个辛苦钱。 　　我聆听他们的话语，知晓他们的孩子在帝都上学，学费昂贵，缺口还很大，他们的孩子很懂事，在帝都勤学俭工，但钱是永远不够花的，他们打算再找个蜡烛作坊的活儿，为蜡烛搓蜡烛芯，可以多赚点孩子生活费的钱，即便他们的身体在我看来已经濒临极限，正在压榨自己的生命。 　　“家里没事，你好好学习。” 　　我看见一个年轻人，从外地来到大平原，意图来帝都奋斗。他日夜工作，在采石场辛勤劳作，工作得到的钱一半要交给本地的帮派，四分之一要交给公会，他积攒着微薄的薪水，计算着自己想要的数目，双眸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光芒明亮。 　　“攒够了钱，就能回老家买块地了！” 　　我还看见，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家中有着妹妹弟弟，母亲重病，父亲不知所踪，她编织藤笼摆摊贩卖，还会精巧地搭配一些好看的野花，摊贩相当精致，但生意始终不好，还有巡视的城卫人员驱赶甚至勒索，夺走她本就没有多少的报酬，疲惫了一天一无所获的女孩回到家中，只能强颜欢笑。 　　“没事……明天姐姐换个地方卖，总是会运气好一点的……” 　　还有更多。 　　为人跑腿送信的信使辛苦了一个星期，却被拖欠了薪酬，被村民赶出村子；而这个村子却是因为村中的孩子被人贩子偷走了好几个，如今正抗拒一切外人的进入，那些父母哭喊的声音让我心烦。 　　我一路走去，真正意义上能威胁‘秩序’，破坏‘社会存续’的危机一个都没有。帝国的稳定，皇室的威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被影响，辛勤工作却反过来要被勒索的工人，街头叫卖却被城卫军收缴了货物的摊贩，滥用权力的小官员……这些人和事，发生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光芒照耀之下，一点也不新奇。 　　还有那群被人贩子盗走的孩子，他们被迷晕在一处偏僻的农舍中，听人贩子们的话，背后的买家势力似乎很大，他们有点害怕被灭口，但整个组织都被拿捏住了，家人孩子都被监视，他们不得不做。 　　哈哈，坏人都有忧虑，真是他妈的活该。 　　这些人，我全部都帮助，逮捕，且救下来了。 　　我回到帝都，督促审核了吉列尔学院的奖学金放发，抓了一批贪污奖学金的教育部官员和学院领导。 　　我调动都察院进行帮派严打，狠抓严打了一批盘踞在人们身上吸血的帮派臭虫。 　　我买下了那个女孩作出的所有藤笼，并且告诉她，帝都的皇家医学院每年都会有一批学员为了练手，会免费在城中义诊，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她介绍一下医生。 　　而那群人贩子，我也全部都抓住，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背后的汉克子爵。他与飞焰地暗通款曲，正在进行恶毒的生物实验，急需一批年龄合适的孩子作为试验品，恰好给我碰到了。 　　审判一位贵族还算是比较花功夫，但对我而言不算是什么大事，总之信使的钱拿到手了，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也都喜极而泣。 　　我很高兴我能帮助许多人解决问题，虽然把阵仗搞的这么大非我所愿，但至少大家都开心了，我那感觉到不舒服的心也顺畅了起来。 　　父亲没有夸奖我，却默许了我的行为，母亲勉励了我，但却叮嘱我下次不要这么自作主张，大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大姐对此漠不关心，而其他弟弟妹妹要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要不漠不关心。 　　“让他去做吧。”父亲如此道：“这就是他的使命。” 　　我的确见不得人受苦，只是当我第二次出门远行时，我还是看见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忧愁与苦难。 　　第三次也是如此，第四次，第五次，乃至于后续的每一次，都是如此。 　　我一开始还能动用自己的权力，面子，还有父亲的默许去解决这些事情……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些事情是解决不完的，整个世界都是如此，都充斥着艰辛，痛苦与折磨。 　　我能解决一次，解决不了每一次，帝国不是我的玩具，权力不属于我这个皇子，而是属于我父亲，我没办法根绝这些事。 　　我真的见不得人受苦，我并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同情，怜悯那些普通人……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 　　说实话。一句卑劣的话。 　　我仅仅是因为，我活的太开心了，所以看见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就感觉难受，想要赶紧让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消失，好让我重新开心起来。 　　就像是自以为雪白的墙壁上有污点，就想要尽快涂掉那样。 　　——不要让这些事情污了我的眼！ 　　我在心中怒吼，这种感觉，就像是我走进后厨，看见了一只可怜的小羊对我眨眼睛。我吃过太多的羊了，但我亲眼看见了这只羊，我不忍心吃它，所以让厨师放它走。 　　厨师放走了它。第二天，我没有去厨房。 　　我吃到了第二只小羊。 　　我仅仅是不想看见这种事发生在眼前，只要不发生在眼前，我就能忘记这些事，开心地活下去。 　　可我是太阳神鸟。 　　光芒所至之处，我怎么可能看不见？ 　　甚至有一次，在和其他贵族的同龄人聊天时，我还对其他人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见不得人受苦。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矫情，肯定还会有同龄人在背地嗤笑，一个帝国的皇子说自己‘看不得人受苦’，实在是有点太装了，如若我如真的见不得人受苦，那为何不从自己的手指甲缝里面漏出一点，给那些受苦的穷人呢？ 　　大家都是贵族，我还是皇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我的确向父亲询问过这个问题，而父亲询问我，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力不从心。 　　我说是的，我感觉到了我的力量不足，权力也不足，好似什么都握不住，一切想法都如水般穿过指缝，握不实在。 　　父亲告诉我，记住这种无力的感觉，然后去变强。至于那些苦难，当成自己想要变强的养料，等到我真的成为强者后，再去思考要不要去亲手帮助那些普通人。 　　我感到疑惑，我不懂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首先需要做的是变强——我们是皇室不是吗？我们管理整个帝国，难道不就是为了解决帝国中的种种问题吗？ 　　那些帮派，那些腐败的官员，那些陈腐甚至别有祸心的反叛贵族……每个都是我们统治的敌人，会影响我们统治的权威啊！ 　　父亲告诉我，大错特错。帝国是我们的统治工具，我们不是臣民的保姆。或者说，我们已经为臣民提供了最大且最关键的庇护，也即是武力方面的庇护。 　　父亲告诉我，我们只是名字是皇室，皇帝和皇子，实际上，我们的‘皇权’不来自于官员，不来自于军队，不来自于任何大臣和支持者，更不来自于人民。 　　它来自于血脉，来自于我们躯体中流淌的光。 　　我们与其说是皇室，不如说是行走在人间的神，一种不可能被推翻，不可能被起义击败的至上者。 　　帝国的权威只在于他的力量，而帝国的存在本身，是对他的一个约束，而不是他用帝国去管理普通人。 　　他才是被帝国绑住的那个人。 　　我问父亲，难道这就是我们不管人们受苦的原因吗？因为我们不会被推翻，所以我们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剥削，坐视他们被苦难折磨？ 　　父亲告诉我，我们瑟塔尔皇室的所有财富，都是皇室凭借自己的手得到的。国民，无论是一亿国民，十亿国民，还是一百亿国民，都没办法前往月球收集核燃料，都没办法前往墨丘利星收集高纯度自然源质晶体，都没办法去小行星带获得最珍稀的矿物原材料。 　　父亲告诉我，我们瑟塔尔皇室收的税，早就在祖父之前的三代，就已经完全用于维持帝国本身，皇室不取一分一毫，就连帝都的运行，它所需的燃料，能源和各种维修所需的事物，都是他这个皇帝亲自去收集的。 　　父亲告诉我，假如我真的见不得人受苦，不如问问那些愚民为什么要互相剥削，要互相压迫——皇室甚至已经不收农业税了，至少在帝都的奎纳尔大平原不收，其他贵族收，那是他们的权力，而帮派的剥削，也是他们自己缔造出来的组织。 　　如果我真的想要搞明白，我就得去见证。 　　于是我就去见证。 　　数十年过去，我逐渐理解了世界运转的规则，理解了所有苦难的源头。 　　我开始明白，哪怕是这个世界不存在升华者，不存在任何行走于人间的神祇，不存在什么太阳神鸟，什么灵知院和真理部，不存在皇帝和贵族，人们仍然会互相压迫，互相剥削。 　　这不是因为有升华者才会出现的事情，这是人类社会必然会发生的事。 　　这怪不到父亲头上，这就是我们如今这个社会形态和文明水平必然导致的结局。 　　我们的生产力不够，我们的道德不达标，我们的思维水平还很原始，所以才会有这些让人不忍的事情。 　　所以，如何去改呢？ 　　看穿了这一点后，无论是高祖父，曾祖父，祖父还是父亲的行为都简单无比——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改造这个社会，每个人都犯了错，吃了苦，而最接近的祖父甚至是在成功之前摔了一跤。 　　他成功地将生产力的问题从不够变成了太够，以至于我开始思考，如果全帝国的农民都失业的话，我该怎么让人少死一些。 　　我站在山巅，俯瞰山下的人仍然如同蚂蚁，我仍然不忍看人受苦，但现在每次出手都有一种无力，我看不见我们所在世界的未来，我找不到正确改造世界的方法。 　　我甚至发现，就连我这份‘不愿看人受苦’的心，很可能都是父亲对我改造的结果。 　　我或许原本就是一个冷漠无情，不关心凡人生死，只是一心一意想要活在自己世界，顺从自己欲望的‘小暴君’，但现在，我却被人称之为最仁慈的皇子。 　　我有点想吐，这个世界又无聊又无趣，满是看一眼就头大的问题，而我居然还是泰拉最大国度的皇子，而最恐怖的是，我居然还想要去争夺皇位，掌握那最大的权力，去改造这个社会和世界。 　　明明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任何一种方法去达成我的愿望，可我却仍然想要这么做。 　　我感觉我疯了，而最疯的是我的父亲。 　　他想要直接洗脑，改造全人类，用最简单，最直接，最能利用其力量和智慧的方式，改造这个世界与人类社会。 　　【这不是错的，我相信，如果全人类都有了共识，可以互相理解，互相认可，那么许多矛盾和剥削都会消失。当人们放弃过度的自私，互相协作，必然能创造更大的利益】 　　【我相信，等到这被洗脑的一代人死去后，新一代人会迎来一个和平大同的社会】 　　【但是……】 　　浑浑噩噩间，米卡埃尔的心光体，一只蜷缩的光之鸟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中，闪过的并非是坚定与决心，而是一种极大的恐惧：【但是，真的只有一代人吗？】 　　【哪怕父亲真的只想要洗脑一代人，留给泰拉人一个干净的世界，但我呢？我会认可父亲洗脑的共识吗？我会不会展开第二次洗脑？】 　　【如果不是我继承了皇位，那大哥会认可父亲的共识吗？大姐呢？其他弟弟妹妹呢？我的子嗣，他们的子嗣呢？】 　　【总会有人不满现在的世界，不满现在的秩序，不满现在人类的共识，不满他们的心灵不顺从自己心中的愿景——故而展开又一次洗脑！】 　　【洗脑全人类，我们揭开了所有灾难的魔盒——其他国家的第五能级强者会不会模仿我们？这种简单直接控制所有国民的方法，真的会有人不用吗？！】 　　【我反对这种洗脑，也正是因为我被父亲从小就洗脑了——如果，如果我是原生的我，我是那个原生的，淡漠的，不关注人类，不在乎人们苦难的‘太阳神鸟’，而不是从小这个被父亲思维改造，打上标签，烙印下怜悯众生的仁慈者人格，我真的……会在乎吗？】 　　【我早就能解开这打在我灵魂上的印记，但是我不敢……我害怕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太阳神鸟，是一个不在乎任何生命的‘疯子’……我甚至理解了父亲，如果是我当上了皇帝，我也会……我也会】 　　【给自己的孩子，打上‘善良’的印记】 　　——所以，这就是我真正的自我吗？ 　　在完全由以太构成的混沌时空中，金色的神鸟颤抖着，他的额顶闪烁着‘？’般的印记，那正是天律龙的质疑，这源自于始祖真龙的权限是如此强大，配合米卡埃尔的实力与意志，让他抵达了可以触碰到不朽性的界限。 　　但作为代价，米卡埃尔质疑自己。 　　质疑自己的本心，自己的梦想与愿望，质疑自己究竟是对是错，是否可以全然无悔地将自我，烙印在以太中，继而确定，那就是真实不虚，永恒不朽的‘我’。 　　米卡埃尔办得到这点——他是真正的天才，这一代瑟塔尔皇室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如若是他继承顶座之血，他必然能第一时间领悟出不朽性，成为堪比大国领袖的强者。 　　但是，在烙印不朽性的这最后一步上，他迷茫了。 　　是这个被父亲改造过，‘仁慈且富有行动能力，充满殉道者情绪的自己’是自己，还是那个可能被压抑了一生，始终没有展现过任何本色的，全然完整的‘太阳神鸟’是自己。 　　如果一个人被其他人安上了一个面具，戴了一辈子，其他人认为这是他，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他，自己也认为这面具就是自己的原本面孔，甚至面具都已经与脸完全融合。 　　那他真正的脸，还是他‘真正的脸’吗？ 　　钢龙巢外。 　　耀斑现象变得混乱起来，无数光失控，刺穿了钢龙巢周边的阴云，让负责管理余波的伊恩，亚德伯特和希欧等人眉头紧皱。 　　“让斯科特小心点，操控霞辉城的护盾阵列。” 　　叮嘱一声，伊恩深呼吸一口气，凝视着眼前被太阳充斥的钢龙巢，喃喃自语：“米卡埃尔这家伙，在轮回中每次都成功了，难不成多了一个我，反而会失败？” 　　“我告诉他太多真相，让他心有顾虑，想得太多了不成？” 　　因为米卡埃尔的协助，伊恩其实也能隐约感应到如今二皇子的状态——对方的心灵正在动摇，那对自我的质疑令米卡埃尔踌躇不前，他几乎快要成功了，但也快要失败。 　　话虽如此，但哪怕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伊恩也还是会这么做，告诉给米卡埃尔更多的真相。 　　因为，只有承受了这更严酷的一切还能成功的米卡埃尔，才能拥有超越轮回历史的实力，缔造出不一样的结局！ 　　而现在，伊恩能做的，唯有相信米卡埃尔。 　　他相信，自己告诉米卡埃尔的那些真相，不仅仅会带来困难，也可以成为他的力量。 　　钢龙巢内。 　　此时此刻，米卡埃尔在绝对的混乱下，反而缓缓平静了下来。 　　不，并非是平静……而是消亡。 　　此时此刻，米卡埃尔的意识逐渐变得淡薄，他的思想，自我，执念和欲望，全部都在缓缓消散。无论是他童年时的欢乐，还是少年时的疑惑，全部都在一点一点的粉碎，化作光中的火星。 　　而青年时的见证，成熟后的决心，也在如同太阳下的水那般，逐渐被灼烧一空。 　　这是失败，却也并非是真的失败。 　　而是米卡埃尔自己的选择。 　　——如若生命无法让我作出选择。 　　他如此想着。 　　——那么不如就让死亡来让我明悟。 　　一切的一切都在纯粹的光芒冲刷下粉碎，所有的疑虑，担忧和恐惧，都在真正的死亡，绝对的大恐惧前化为乌有，变得毫无意义。 　　存在和延续，就是一切意义的根源，如若自己死去，一切化作虚无，自己的面具是不是真的自己，这种事真的很重要吗？ 　　很快，在无尽的光焰中，金色的神鸟淡薄的快要消失不见，而钢龙巢中的太阳也变得躁动起来，随时都会像是那些涅槃的太阳神鸟那般爆碎开来，四散出许多新生的太阳神鸟相关的材料。 　　只是。 　　在这最后的最后。 　　还有一个代表着疑惑的印记，以及一团小小的金色火焰，在太阳的中心燃烧。 　　那是一个疑惑。 　　【你真的甘心吗？】 　　源自于天律的质疑，此刻贯穿了米卡埃尔最后残留的一丝心光。 　　至此，他才终于明悟—— 　　如若自己真的死去，他真的会在乎自己是否是自己这种小事吗？ 　　如若要面对永恒的消亡，他究竟有什么是必须要去做，必须要办到的？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是不是自己，我不在乎是谁能办到，哪怕是我死了，我消亡了，我的一切都消失无踪，我的力量也一定要传承下去，化作在无尽时空中漂流的灵能，降临在那些和我有同样愿望，同样梦想，却缺乏力量的人身上】 　　【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 　　【我要……】 　　【让所有人都能明白自己的本心，让所有人都不再需要受苦】 　　【这就是我永远不想要遗忘的事】 　　这就是天选灵能的本质。 　　这就是无尽时空中飘荡的光辉之源头。 　　这就是……米卡埃尔其人。 　　他的本性，初心，执着与梦想。 　　那不朽不灭的永恒真灵。 　　轰！ 　　钢龙巢。 　　光停滞了。 　　然后，耀眼无比的太阳绽开，就犹如花苞绽放，射出无数道细密的射线——而这些射线在半空中全部调转方向，复还于花苞的正中央，这看上去，就像是有一个无比巨大的巨人张开了自己的光之手，在长大到极致后，将五指收拢，捏握成拳。 　　然后，太阳收缩，凝聚，凝聚为了一个背生双翼，脑后有着三重光轮的年轻人形。 　　【原来如此，这就是不朽的本性，我终于明白，我为何执着于对抗父亲】 　　人形闭着眼睛，他低声自语：【因为父亲你一直都在洗脑自己，都在抗拒自己的本性真灵……你在勉强自己忍受自杀一般的痛苦，只是为了达成并非是你本人想要达成的梦想】 　　【父亲……】 　　睁开眼睛，米卡埃尔此刻的双眸宛如两颗太阳，却更加炽热，所有的色彩都在这双眸的注视下消退，蜕为纯粹的光。 　　在场中实力最弱的亚德伯特下意识地侧过头，闭上眼睛，但这全然无用，因为至极骄盛的光穿过了血肉和骨骼，让所有人的视界都是一片纯白。 　　他转过头，看向伊恩所在的方向，新生的第五能级强者微微一笑：【我要去履行我的使命，伊恩·银峰，希望你也能行走在你的路上】 　　“一直如此。” 　　与米卡埃尔对视，已经收集到了对方所有进阶相关的数据的伊恩微微点头：“那么，不要输的太快了。多拖一会，搞明白阿克塞尔真正的目的。” 　　“关键时刻，我会助你。” 　　米卡埃尔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只是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化作一道光芒，贯穿了银峰领与帝都之间的时空—— 　　然后，一个决绝的意志，凝练在如光的思维中，直刺帝都行星护盾光束！ 　　【父亲，已是我来杀你的时候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三分心魂以凝不朽 　　我记得父亲抱着年幼的我，将我放在肩膀上眺望远山时的感觉。 　　父亲伊奈迦二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或许在纯粹的力量上，希利亚德老师更强，但希利亚德老师也被父亲所吸引，也是他力量的一部分，没有人会将两者分开对待。 　　他就像是真正的太阳那样，指引我们天际的方向，卓显白昼的到来，无论是谁，哪怕是敌人都能看见这光芒照彻的未来，故而畏惧，故而忧虑。 　　我不是长子，不是末子，我不被怀有任何期待。同为太阳神鸟之血，我自己也并不想要成为第五能级，我没有和其他兄弟姐妹竞争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享受身为开拓者大帝之子的平静，那种仿佛有一座山可以依靠的安心与平和。 　　但父亲仍然用力地拥抱我，在我长大后笑着拍我的肩膀。 　　“阿克塞尔。”他感慨道：“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 　　“好好成长，以后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帮我忙呢。” 　　我几乎没有任何欲望，我不喜欢享受，也不喜欢激情，我只喜欢四处周游，用自己的手而并非是双翼去攀爬更高的山峰，我享受那种近乎浪费时间般的运动，如同植物一般在阳光下舒展枝叶的惬意。我本该惶恐地低头，对父亲说‘我不敢当’的。 　　但不知为何，感受着父亲手掌的力度和温度，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我的心灵好似突然开始转动，就像是某种停滞已久的精密发条机器突然被拨下开关那般，涌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我所愿的冲动。 　　“我会的。” 　　我答应道。 　　于是直至今日，我还没有忘记父亲与我的约定。 　　在光中沐浴不知过去多久，纯粹的以太中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一切都被纯粹，洁净且寂静的光分解消融，男人在光中一次次回忆思索，既回首过去，也眺望未来。 　　他的计划稳步进行，奥法道途是意外之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他的计划有了一个兜底。事到如今，反倒是他可以无惧未来，随意施展手段了。 　　这沉思直到另一束光自遥远的大陆彼端飞驰而来，璀璨，耀眼，纯净如初，就如同他当年那样。 　　阿克塞尔抬起头，他的以太器官感知到了自己的孩子米卡埃尔的力量稳定且凝练，那不朽的意志中有着古老始祖真龙的气息，他的的确确已经抵达了第五能级，而且是最强大的‘顶座’。 　　“干得不错，我的孩子。” 　　他夸赞道：“我等待着你大哥的神祇之身，等待着你大姐的绝灭之光，但最后，还是你，还是你站在了我的身前，最纯净的光。” 　　如此说着，他一掌推出，似乎是普普通通的伸手，又似乎是想要拍打自己孩子的肩膀。 　　帝都。 　　帝都的民众都接受行星护盾发生器的庇护，并没有受到太多光之灾的侵扰，那澎湃降下的无穷光能与源质拍打在那支撑天地的护盾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宛如半圆形碗状的护盾形状，盖住了以奎诺尔平原为中心的整个帝国中央地区。 　　如同云雾般，凝练的自然源质化作层层叠叠的流云，萦绕在这超巨型护盾的周边，它们甚至遮蔽了太阳与天空，让帝都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一片纯白的光之云。 　　但是，当阿克塞尔出手的那一瞬，覆盖着方圆十万里的所有光云便开始被狂风息吹那般流动，无数璀璨的光与雾气流淌，排开，显露出背后真实的苍穹。 　　以及一道横贯而来的光！ 　　米卡埃尔所携之光，照耀世间万物，令色彩更加鲜明，红的更红，绿的更绿，原本因为强光而愈发模糊的建筑，城市与人们都变得愈发醒目。 　　而阿克塞尔所驭之光，将万事万物都吞没在一片纯白，一切颜色，形态乃至于存在都要在这纯粹无暇的光中崩溃消除，化作乌有。 　　两道光芒相撞，整个泰拉都在一瞬间被一道更甚于光之灾数十倍的强光照彻，甚至就连地底最深处的千星之兽都微微卷曲了一下，似乎是被这光刺激，让整个泰拉大陆都微微摇晃，出现了波及整个大陆，既微小又宏大的地震。 　　而这两道光芒一撞，却骤然平静下来，化作虚空。 　　无论是阿克塞尔还是米卡埃尔，他们的身形和光芒都消失不见，似乎是前往了另一个战场。 　　“交手开始了。” 　　眺望着这一切，伊恩看见，在虚境中，纯净的光与纯白的光正在冲突，交织，他们的战斗横贯正常时空与虚境，在天空上映射出一道道宛如羽翼般的极光光流，勾勒出两只辉煌，璀璨的神鸟，犹如两颗太阳互相旋转，腾起一道道日冕与灼光。 　　白发的先知神色平静，虽然有些突兀，但他也做好了所有准备，伊恩开口：“亚德伯特，希欧，你们回霞辉城。亚德伯特，你准备好展开光之巨人，稍后光之灾肯定会更加狂暴，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人都与你联通。” 　　“希欧，帮忙转告龙岛。” 　　“告诉龙王们，米卡埃尔与阿克塞尔一战有关于永动机与整个摇篮未来的走向，不要让我之外的其他人干涉这一战的结果。” 　　“没问题。” 　　亚德伯特注视着米卡埃尔留下的那一条光之轨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但，伊恩，你打算如何干涉这一战？虽然你有第四能级的实力，可在这些真正的第五能级面前……” 　　他后半段话没有说出来。 　　——在这些真正的第五能级面前，第四能级，就连战斗的余波似乎都承受不住啊！ 　　“所以，我要彻底成就奥法道途的第四阶段。” 　　对于亚德伯特的疑惑，伊恩不为所动，哪怕是亲眼看见了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的力量，他反而有了信心：“虽然的确很强大，但如果仅此而已的话。” 　　“我完全有资格出手！” 　　话毕，伊恩的身形消失不见，而钢龙巢中，浩浩荡荡的源质之云与光再一次汇聚，宛如漩涡漏斗那般，朝着巢穴的最中央汇聚。 　　无穷云雾和星光流淌旋转，化作了一个庞大无比，仿佛虹吸天地的漏斗星云。 　　【我已经明悟了所有原理与规则】 　　而伊恩的声音，便从中传出：【我要在此，铸就我的以太真身】 　　【我要在此，铸就我的以太真身】 　　这一声音不仅仅在银峰领，钢龙巢中响起。 　　新大陆，天梯之树顶端，琉璃帝龙盘踞在树冠之顶。 　　圣山，怀光大群注视之中，钢之先驱潜入圣地的最深处。 　　【然后，铭刻而出，独属于我的不朽本性！】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先驱平台 　　伊恩从不偏向于任何能力。 　　如果他生活在火山，他就用火和土；如果他生活在雨林，他就用水和木。 　　他从小生活在沿海的港口都市，所以伊恩将自己转换为了冰妖精，这是他如今掌握的最强大的一种力量之一。而与此同时，因为老师，他掌握了最强大的土系传承之一。 　　同理，因为地球的认知和技术，他为自己的力量添加了雷霆电磁，将自己用起来最熟悉，顺手的力量凝结，融汇，化作了钢之先驱，创造出了琉璃帝龙。 　　他是一个百无禁忌的实用主义者，什么好用就用什么，用剑仅仅是因为有人教他高深的剑术，如若希利亚德擅长骑枪，那伊恩也会去学习如何使用长枪。 　　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技巧，在伊恩心中都如水般流淌，他会学，会用，会将其钻研至高深地步，一如那些灵能技艺和炼金术。但也就仅此而已，这些不过是伊恩的掌握的技巧，施展的术法，他并不崇信某种力量和某种学科能为自己带来一切，他想要的只有一个目标。 　　远方。 　　更远方。 　　更远更远，自己不知道，不明了，无法想象也不需要去想象的地方。 　　为了这个目标，伊恩可以让自己学会，使用任何技艺，任何技法在他眼中都是【平等】的。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为了追求【完美】的结局而行动，那从不停息的【斗争】与【攀升】，即便是超越了宇宙时空，也要将自己的意志和信念【传承延续】下去，在一次又一次几近于一样的平行时空中。 　　追求不一样的【可能】。 　　他会号召【民众】，并将他们的力量化为【己用】；他会【创造】前所未有的道途，劈开那些注定的【宿命】。 　　然后，【终结】这所有的循环。 　　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伊恩依旧会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出自己的道。 　　所以…… 　　【我的道何在？】 　　【那条尽可能远的，超越所有囚笼与摇篮，没有尽头与终点的道……究竟在何处？】 　　此时此刻。 　　横跨虚境，现实，泰拉与新大陆的灵魂正在燃烧着。妖精伊恩，钢之先驱伊恩与琉璃帝龙同时引发了自己最极限的力量，那是每一个都完全不逊色于米卡埃尔之前展示的力量。 　　银峰领，光之灾与钢龙巢的力量汇聚无穷热能与狂风，那并非是太阳神鸟所需的，呈现出循环往复的太阳循环，而是最极致的凝聚，最极致的炽热，名为核聚变的炙热。 　　但是，在这极度的炽热中，出现了冰。 　　极致的高热高压中，所有的元素都变得纯粹起来，纯粹的氢氧反应，化作了水，而水中的热量被挪移走，故而便凝结成了冰。 　　被挪移走的热量成为了继续为核聚变添砖加瓦的能量，而核聚变也不过是为那冰铸的引擎进行点火……那正是以太炉心，由伊恩学习了真龙和以太结晶龙的以太炉心后，为自己的妖精之躯自主创造的‘冰以太炉’！ 　　以最极致的高热高能的纯粹源质为起点，制造出以太炉心最关键的‘纯源质结构’，制造出源质真空，吸引自然灵能汇聚，自发在真空中制造出源源不断的真以太——这就是以太炉心‘点火’的前置条件。 　　而接下来，不过是冰妖精以以太转移热能，以冰为原材料维持稳定，塑造出保护以太炉心的外壳。 　　在以太的加固下，这半透明的冰晶炉心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物质，它悬浮在冰妖精的身后，那对十字星羽翼的中央，循环着冰与火的极致循环。 　　作为伊恩灵魂灵能最强的躯体，妖精之躯中甚至有着完整的星神之礼，代表着【魂的极致】，在这具身体中，拥有着【灵魂】与【技巧】两种极之域，而冰以太炉可以为他提供代表【源质】的极之域。 　　而位于新大陆，琉璃帝龙与整个天梯之树共鸣，磅礴浩瀚的生命力量如同海潮一般扩散，它层层叠叠，化作了翠绿色的光幕，支撑住了庇护新大陆诸多魔兽群族的护盾，而帝龙的每一次呼吸，都令这翠绿色的屏障愈发厚重，膨胀。 　　暂时得到了诸多魔兽群族的火种和传承之物，琉璃帝龙凭借天梯之树的强大力量与微观摇篮系统浏览其中的技艺与技术，此时此刻，在繁复沉睡的琉璃帝龙心中，祂正在化作千百种不同的魔兽，不同的生物，凝练自己的思绪，精炼其中的传承。 　　琉璃之龙背后，那隐约浮现而出的带羽之蛇以太真身上，开始逐渐浮现出种种不同生物的特征……千星诸兽的菁华被提炼，凝聚，成为了龙的一部分。 　　而与此同时，天梯之树提供的纯粹源质与灵质被琉璃帝龙捕获，然后通过奥法道途的冥想法，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在琉璃帝龙的体内凝聚出一个崭新的……龙魂！ 　　早就有星神之礼，也得到了龙王们的帮助，伊恩甚至有希欧这样的真龙朋友可以日夜研究，他早就明白真龙龙魂以太体的本质，而从结晶龙身上领悟了真正真龙的‘神之躯’是同时影响物质世界与虚境的‘超时空身体’本质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将自己的身躯转换。 　　而现在，他找到了路：虽然由星神为的始祖和导师真龙制造那样，天然就影响两大时空的神之躯很难直接创造出来，一步到位，但他完全可以镶合！ 　　只要直接完全按照一具足够符合条件的身躯，为它量身创造一个可以响应躯体呼应，贯穿虚境的灵魂，那么在这龙之魂创造完毕之后，龙之躯就能拥有一部分‘神之躯’的伟力！ 　　这是伊恩在灵能，龙魂和星神之礼方面技艺的极致，是他通过真龙之躯领悟到的【力的极致】，琉璃帝龙的身体中天然就符合【肉体】与【源质】这两种极之域，而人造龙魂可以令他具备【灵魂】的极之域。 　　而最后。 　　圣山。 　　圣山地底。 　　伊恩的‘本体’，他最初的身体，不动坚城，钢之先驱所在的身体，正凌空站在千星之兽那正在逐渐沸腾，躁动，不断蠕动的黑色海洋之躯上。 　　与有着明显缺陷的妖精之躯与琉璃帝龙不同，本体的伊恩没有任何缺点，他有着完整的灵魂，强大的肉体，精巧的技艺，以及磅礴的源质。 　　古龙心核，炽光神髓，两个第五能级器官就在他的体内运转，而以太结晶这一以太炉心也早就齐备，成为了伊恩身体的一部分。 　　五大极之域，他已经达成四个，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意志】没有达成。 　　伊恩已是此世搅动风云者之一。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追求进阶，圆满，只需要等到自己的其他身躯完善各自的弱点，抵达无缺状态，与他一同凝聚真正的【以太真身】。 　　“不用担心，伊恩。” 　　依森嘉德跟在伊恩身后，他额顶浮现出被黑色脉络环绕的太阳神鸟印记，仿佛没有重量那般悬浮在伊恩身后。 　　他与伊恩一同注视着千星之兽，语气轻松：“等到关键时分，如果真的需要我，我会帮你的忙。” 　　“不用。” 　　对此，伊恩目光深邃，语气平稳：“虽然受到了光之灾的刺激，但毕竟只是前兆，绝大部分能量都被各种护盾和第五能级强者偏移，距离千星之兽苏醒还早，你别老想着把自己喂它，有我在，轮不到你去牺牲。” 　　“那你想要做什么？”依森嘉德抬起眉头：“打算趁着千星之兽如今还算是安分，彻底封印祂？” 　　“不。与之相反。” 　　此刻，伊恩神色漠然：“我在想，要不要趁着现在光之灾还没真的到来，激活千星之兽。” 　　依森嘉德一愣，而伊恩继续道：“如今，千星之兽显然能量不足，还未达成彻底苏醒条件，如果我现在就将其刺激苏醒，然后再联合怀光，结晶龙王和其他第五能级强者镇压，其实并不难，甚至不会有人死，最多就是整个大陆地震频发，多十几座火山和大峡谷而已。” 　　“而提前复苏，遭遇重创再沉睡，如此一来，哪怕是真正的光之灾降临，千星之兽也难以苏醒作乱，也不会被阿克塞尔唤醒，吞噬半个泰拉的生命。” 　　“……好主意！” 　　怔然了一会，依森嘉德半点没有否认伊恩的想法，反而睁大眼睛惊叹道：“在对方真的失控前先打个半死，免得千星之兽在全盛时恢复活动能力，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今是光之灾，各国强者都在庇护本地，哪怕是千星之兽动乱，真的能及时赶来的人会比较少。” 　　“这的确是个问题，所以我在思考。” 　　伊恩缓缓说道：“我在想，是否要等到我和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一战后的那段时间，激发千星之兽，逼迫各国将目光转移至千星之兽上。” 　　“如此一来，假如是我和米卡埃尔赢了，帝国就能赢得喘息恢复的时间。而如果是阿克塞尔赢了，我至少能废掉他一个毁灭世界的后手，然后再慢慢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击败阿克塞尔，让真正的光之灾不降临，千星之兽自然就不会苏醒。” 　　击败阿克塞尔。 　　依森嘉德在心中重复这个词汇，他本以为这是一件很之后的事情，是一件需要等到‘特殊的时机’到来才能去办的事情——但现在，突然地，这样的时机就降临了，而与这位太阳神鸟之王的战争已经展开。 　　自己这位外祖父，甚至可以说是‘终于得到了’米卡埃尔的反叛。 　　“所以说。” 　　依森嘉德本能地自问：“假如他真的想要洗脑全世界的人，那他什么时候会开始洗脑呢？” 　　“假如这真的就是他的最终目的，那他为什么要等到米卡埃尔成为第五能级去和他战斗呢？” 　　“帝都扩散了大量有关于行星护盾的技术，等到护盾开启数抵达一个阈值，他就会开始洗脑，而我认为这阈值在两天内就会抵达。” 　　伊恩注视着身下的千星之兽，沉声道：“至于为何要等待米卡埃尔……这或许也是一次验证，亦或是一次威慑。” 　　“无论是谁胜了亦或是败了……太阳神鸟的顶座之血，如今有两个了。”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更能吸引强者们的目光，让那些还不知道‘心灵信标’存在的强者忽视自己地域的异常，关注这一场战斗吗？” 　　这是一次调虎离山之计，只是这一次，诱饵乃是两位第五能级的太阳神鸟！ 　　话至此处，伊恩额顶隐隐亮起一连串的星辰光芒，十字星的冠冕浮现，心光体【指引之星】闪动光芒。 　　在引领了整个新大陆所有魔兽的未来后，指引之星的力量又得到了一次强化，这一次，伊恩又可以在更多的平行时空挂机捞技术，不过这事还是需要运气，而且伊恩如今手中的技术已经足够多，现在需要的其实是慢慢消化。 　　不过，指引之星的进化还是有用的，因为通过过去无数次的观察，学识之都之行，还有观测米卡埃尔得到的数据，伊恩可以确信，指引之星，就是他得到‘不朽性’的基础。 　　或者说，指引之星，很可能就是‘所有伊恩的不朽性’的凝结。 　　这可以跨越无穷平行时空的心光体，其本质上就是‘永世道途’的结晶，历代的伊恩或许都用自己的不朽性为其添砖加瓦，塑造出了这可以不断传承的‘永恒的伊恩’。 　　理论上来说，假如说一切都如伊恩推论，那他要完全掌握了指引之星的力量，就可以成为不朽性最稳固，最强大的第五能级，甚至推演出奥法道途的第五阶段也并不困难。 　　但，掌握了米卡埃尔凝聚不朽性数据的伊恩，回过头看观察指引之星后，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指引之星，的确是‘不朽的’。但它并非是由一个个完整的不朽性构筑而成，而是由无数种不同，宛如星辰一般的不朽之光构筑。 　　是了，的确如此……如果每一个能抵达第五能级的伊恩都将自己的不朽性托付给了指引之星，那如今这起码上万次的轮回中，指引之星拥有的不朽性将会庞大到可怕的地步，而它明显没有那么神异。 　　历代伊恩，只是将其修缮，稳固，用自己的不朽性赋予了自己存在的证明，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将自己的力量完整托付给它，只是留了一部分。 　　大量部分的不朽性，构筑出了十颗走的最远的道途，如若未来的伊恩还能继续缔造出全新的道途，那么王冠上的星辰宝石还会增加。 　　就比如说这一次的伊恩，如果他失败了，他遗留的不朽性将会有一部分凝聚在指引之星上，逐渐构成王冠上的第十一颗‘奥法道途’的宝石。 　　而窥破了这一点的伊恩，也明白了为何指引之星会处于这样一个微妙的状态。 　　因为…… 　　伊恩。伊恩们。 　　相信未来。 　　指引之星，是轮回的产物。 　　它是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查缺补漏，缔造出‘完美个体’的心光体。 　　每一次指引之星的转移，都代表一位被选中的伊恩的失败。 　　但…… 　　伊恩失败了，代表着那个世界失败了吗？代表着那个平行时空，所有人类，所有智慧生命失败了吗？ 　　或许。 　　或许真的有很多世界，伊恩就是那个唯一的希望，他死之后，万事休矣，人类将迎来注定的消亡。 　　但是，有一些世界，伊恩的死亡，并非是绝望。 　　而是，牺牲。 　　先知，先驱者，先行者，牺牲了自己，用自己的死亡，尝试为所有人指出一条道路。 　　一条…… 　　通向未来的道路。 　　而这样的伊恩，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所有不朽都给予指引之星，因为他相信未来，故而将自己的不朽托付给了那个平行时空的朋友和子民。 　　他期待着下一位伊恩的成功。 　　也期待着自己这个时空‘后来者’的成功。 　　伊恩，总是相信未来。 　　不仅仅如此。 　　【所有的指引之星，都是失败者】 　　【失败者，真的有必要将自己所有失败的思路，托付给下一位还未曾战斗过的我吗？】 　　【只需要遗留一部分，遗留我们犯错的那些部分，然后让下一位我汲取我们的失败，错误，然后，走出一条我们也不知道，无法预测的道路】 　　【一条通向未来……尽可能比我们更远的道路】 　　沉浸在浩瀚的星辰光辉中，伊恩感应着指引之星中传出的期待，那即便是使用预知视界也无法勘透的无数凝望。 　　失败者，不应该成为未败者的阻碍。 　　不朽性是自我的，是独一的。如若指引之星中有多个不朽性，那就代表有多个不同的‘伊恩’作为主人。 　　可是，指引之星不需要许多个主人，只需要‘现在这一个’主人，也就是如今唯一，永恒的‘伊恩’——而失败的伊恩，已自愿放弃了伊恩之名，他们已经死去，故而不会作为亡魂，纠缠下一位。 　　“原来如此。” 　　缓缓睁开双眸，伊恩吐出一口气，他握紧拳头，低声感慨：“所有的伊恩，都相信自己会赢……哪怕是死亡了，也没有放弃这一‘希望’。” 　　“我们都希望，伊恩得到最终的胜利，而为了这胜利，我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剥离自己的特殊，避免自己已经被证明失败的不朽，影响到后续的我们。” 　　“但是，所有的我啊。” 　　“我之所以视我们都是‘我’，正是因为我们都有着一样的，永恒不息，不朽不灭的本性。” 　　“我们都希望……” 　　抬起头。 　　所有伊恩都抬起头。 　　妖精，帝龙与先驱都抬起头，看向了帝都的方向。 　　在那里，已经成为了光的漩涡，如若从宇宙角度俯瞰，整个泰拉大陆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之漩涡，如同气态行星上的大漩涡那样急速地旋转着，释放着不可思议的能量。 　　而宇宙中，自遥远彼方射来的光愈发强烈，光之灾正在一步步地增强，从预兆直至真正的光之灾。 　　不仅仅是伊恩。 　　所有的第五能级强者，都看向了两位太阳神鸟战斗的方向。 　　所有人。 　　泰拉大陆上的所有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愿望，各自的梦想。所有第五能级，所有的强者，甚至包括一部分第四能级，都拥有不逊色于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的决心与意志。 　　而我呢？ 　　伊恩扪心自问。 　　无论辗转反侧多少次，他还是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忘记，无论横跨多少时空，多少世代都不会遗忘的梦想？ 　　这根本就不需要去问，去思考了。 　　所有的伊恩都抬起头。 　　他们的目光，并不是为了注视两只太阳神鸟的战斗——那只是一次重复过许多次，发生在大地之上，囚徒们的挣扎与怒吼。 　　而他的目标是…… 　　“前往高天之上。” 　　轰！ 　　虚境，灵魂，超越时空的以太，瞬间贯穿了三个位于不同区域的躯体，青色的光之脉络宛如巨大的动脉一般波动着，释放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与灵能。 　　这是横跨虚境，现实，新大陆，银峰领和圣山的脉络，是在指引之星下，贯穿了时空的共鸣。 　　震动的力量流淌着，汇聚着，最终，在指引之星处，凝结成晶。 　　伊恩抬起手，托举起自己的本心，本性，这指引无尽远方的星辰。 　　源自于妖精之躯的灵能，源自于琉璃帝龙之躯的力量，以及两者兼备的钢之先驱，他们的力量，开始共鸣，融合。 　　引力，磁场，以及操控热能的力量……无数尖锐坚固的立场以指引之星为源头，构成了一个坚固无比，天青色的晶体。 　　一个巨大，规整的梅塔特隆立方体。 　　光芒与以太在这梅塔特隆立方体中不断地折射，重复，最终化作了一道道笔直的青色射线，从这立方体的每一个尖角处射出，宛如放射线般贯穿时空，直抵无穷远方！ 　　这梅塔特隆立方体还在不断地变化，转换。它时而变成一个八面体，时而转换成四面体，六面体亦或是十二面与二十面体。它甚至会自我分解，分解为无数细微的五种立方体，而每一种正立方体中，都隐约浮现出一个虚影。 　　最为尖锐，潜力也最小，但却最为凶悍可怖的虫群，是四面体。 　　吞噬泰拉，直冲摇篮尽头，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并不知晓真相的灵灾，是六面体。 　　熄灭星辰，化作光芒，逆冲光之灾，止步于终焉的熄星，是八面体。 　　永恒不灭，贯穿诸多时空，将信念与梦想一代代传承的永世，是十二面体。 　　而现在……融汇了所有，凝聚了所有技术和心血的奥法，便是二十面体。 　　可单纯的奥法，并不能代表伊恩。 　　他是全部，既是灵灾，也是虫群；既是熄星，也是永世。他是奥法的创始者，却又不仅仅是奥法的创始者。 　　他是无限的可能，是意图打破枷锁的囚犯，是不甘被终焉困住的狂徒，是永恒不息，对高天之上的渴望，仰视星辰之人！ 　　无数幻影与立方体环绕伊恩旋转，构筑出了多种极其复杂的几何结构，有的宛如盾牌，有的宛如刀剑，有的一如枪械，有的又像是纸笔，不一而足。 　　它们都是梅塔特隆立方体的一部分，却又各自独立。 　　但最终，它一一收拢，复还于最原始的十字星冠冕，落在伊恩的头顶。 　　伊恩闭上眼睛。 　　他的背后，有一个个庞大，巍峨，充满威严与可怖气息的幻影一一浮现，却又消散。 　　这就是他的以太真身，以‘前往高天之上’这一不朽不灭的本性为核心，以指引之星为基础，搭建而出的，真正自我的本体。 　　一个呼唤所有伊恩，所有先驱，曾经为自己履过长路者，所有为了未来而牺牲的牺牲者，让‘我们的力量’再一次卓显于世的造物！ 　　其名为，【先驱冠冕】。 　　亦或是说…… 　　【先驱平台】！ ###第三百九十章 陨日之锋 　　先驱平台。 　　一个由无数细微几何体构成的梅塔特隆立方体，一个会放射出一道道直抵远方放射线的核心。 　　诸多射线随着立方体的不断变化，而在外围勾勒出三重交叉的光环，这光环就如星环，构成了一个平台，星环上有着一道道复杂的铭文阵路闪动，明暗不定，犹如呼吸。 　　这便是伊恩的以太真身。 　　以太真身并非一定是某种生物的具象化，泰拉的血脉真形之所以会给人这样的错觉，是因为绝大部分第四能级的强者都会选择自己最熟悉，也最能迅速提升战斗力的‘血脉源头形象’作为以太真身形象。 　　但这并非绝对，就如同真形可以变化出过去从未存在过的‘幻想形态’那样，人的以太真身可以是龙，龙的以太真身可以是自然现象，只要愿意，它当然也可以变成冠冕与平台。 　　譬如说最知名的第五能级强者之一，延疆的锻灵匠钲·银川，他的以太真身便是一个锤与铁砧，他看什么东西都是原材料，都可以给一锤子锻造成不同的形态。 　　而伊恩的平台，正是他的本性。 　　那想要得到一切，又不愿意放弃一切，想要得到所有人帮助，又愿意帮助所有人的本性。 　　贪婪的本性。 　　它最核心的能力，就是寻找到一个与自己相关的平行时空的可能，然后得到该平行时空中，自己特定的‘以太真身’。 　　这和指引之星强化后的能力，可以请出各大道途中的虚影为自己作战可以打一个配合：先驱平台制造出特化的，对某些敌人有特攻能力的以太真身形态，然后指引之星请出这些道途中的虚影和战斗经验，直接制造出一个专门对付某些敌人的特殊分身。 　　如此一来，驾驭这分身，伊恩就可以得到一种近乎于‘万能’的以太真身！ 　　这就是伊恩想要得到一切，也想要得到所有人帮助的部分。 　　而在伊恩铸就以太真身的这一瞬，他也感知到了自己以太真身除却战斗之外的其他能力。 　　那便是筛选‘先驱适格者’。 　　听上去，很熟悉。 　　就和大以太环流筛选伊恩和先行者那样的先驱者一样，伊恩的指引之星，一样可以筛选出符合他条件的‘先驱者’。 　　但凡是能引起伊恩不朽性震动的人，都是符合先驱平台筛选条件的人。 　　简单来说，那些飘荡在无垠时空中的天选灵能，本质就是时光长河中诸多不朽强者不朽性的遗留，它们会挑选符合条件的个体作为自己的寄宿体。 　　星神之礼，也能勉强算是一种星神发放的星神造不朽性，所有符合条件的先驱者都能得到这一最强大的‘天选灵能’。 　　而伊恩的先驱平台机制也与之类似，唯一的不同在于，伊恩没死，而先驱平台也不会给予单纯的灵能，而是会给予‘知识’。 　　就如同指引之星可以横跨平行时空传输技术知识那样，伊恩可以在自己先驱平台影响的范围内，筛选出符合条件的先驱预备役，然后从他们手中收集相关的‘知识’，然后再给予他们‘知识’作为报酬。 　　简单来说，伊恩可以凭借先驱平台，直接找到那些可能会有划时代发明的先驱者，白嫖他们手中的知识智慧，然后再把自己的思路分享给对方，亦或是给予对方一部分自己的力量去度过难关，解决问题，达成双赢，三赢，多赢！ 　　总之，伊恩永远不亏！ 　　此刻，能看见，先驱平台不断射出诸多射线，直至无穷远方，它并非保持稳定的几何体形态，而是在不断地微调，变化，射出射线的角度也都不同。 　　日后，这个平台还会继续升级，随着伊恩开发出的道途深度不断变化。 　　现在是梅塔特隆立方体，是因为内蕴的道途就那么多……如果在未来有更多的道途，更多的先驱者将自己的光芒也投入其中……指不定就会变成一个圆球。 　　到时候，先驱平台就是一个可以放射出无穷放射线的大光球了也说不定。 　　这方面的能力源头很复杂，伊恩糅合了大皇子卡洛斯的神术技术和一部分灵灾道途的思路，塑造出了先驱空间给予力量的模块，然后又糅杂了一部分虫群道途的思维网络作为平台内部交流沟通传输知识的方法，而预知视界更是重中之重，它能分辨出人未来的潜力和对世界的影响力，对筛选先驱预备役有极大的用处。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先驱平台对于伊恩而言，就是一个最为直接的特攻搜寻器。 　　就像是现在，伊恩就在搜寻针对‘太阳神鸟’的特攻真身。 　　这并不难找。 　　在诸多平行时空中，几乎所有的伊恩最终都要面对太阳神鸟。 　　有些失败，有些成功。而成功中，有些平局，有些惨胜，有些是围攻，当然，也有一对一，且大胜的类型。 　　只是，那稀少，罕见，且极端，是最难以抵达的世界线，如果想要抵达那个时间线，需要燃料的可能是整个世界。 　　但现在不了。 　　由无数次轮回塑造而出的‘尽远道’快进了这一切。 　　这种可以跳过‘已经知道的可能性’，用最快速度的速度找到答案的能力，就是伊恩自己无数次轮回堆叠而出的‘尽远道’。 　　一种直抵未来，照彻千万支流的神威。 　　漆黑的千星之海上，伊恩的身形静止了一瞬，在他的身后，先驱平台周边的青色星环开始旋转，形成一道道漩涡，这一幕悄无声息，但原本躁动的千星之兽都寂静了下去，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 　　那是，大以太环流的气息。 　　哪怕是一部分。 　　青色的射线贯穿虚空，它顺着澎湃的环流前进，直抵无穷远处，直抵环流的深处。 　　青色的光流向前，一路分开诸多闪耀的光点和可能性，带着一个微微倾斜的角度直抵一片朦胧的云雾，一片可能的平行时空。 　　它联通了那个极深极远的平行时空。 　　然后，传回了一个名字。 　　【——陨日之锋——】 　　【这个世界最终的问题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高天之上不需要两颗太阳】 　　青色的漩涡陷入了沉默，随后才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是了，的确如此。” 　　随着这声叹息，原本寂静的千星之海突然开始泛起波涛，一层层呈现同心圆扩散的波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卷动着点点星尘，带起低沉的风声。 　　【这个感觉？！】 　　【怎么又有人在进阶第五能级？第五能级成大白菜了吗！】 　　【不对，不是第五能级……波动更小一些，但是……那不灭的气息……】 　　在这一刹那，无论是依森嘉德还是怀光大群，无论是还将目光锁定在圣山的其他强者还是额外关注此地的结晶龙王，所有正在关注帝国那两位太阳神鸟外，还在关注不动坚城的人们，此刻心中都突然一颤。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都察觉到了世界正在变化，那是超出过去所有战争，所有矛盾的全新变化，它从很早很早就开始铺垫，从第一位第五能级出现的时候，一直到奥法道途的开创，这悄无声息的力量便在积蓄。 　　而现在，便是它爆发的时候了。 　　新时代的幕布已经被人揭开，奥法道途的第四阶段已有人踏足。 　　就像是有雷霆划过天际，风暴轰鸣而至。 　　扭曲时空，扭曲万物。 　　漆黑的‘太阳’，正在降临世间。 　　无形的波纹还在扩散，转瞬之间，所有都在关注伊恩的存在都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无法锁定那个从不遮掩自己的身影，那并非是隐藏，而是回馈的信息速度慢了百倍千倍，不断塌陷的波纹星辰了一股无形的狂潮，它以光速朝着周边扩散，每个人都感觉到时间反复停止，一切行动与力的传递都缓慢了下来，似乎就连思维都被拉伸，拉伸，堕入深渊。 　　依森嘉德就位于伊恩的身侧，自从觉醒了太阳神鸟的血脉，他的思维速度就可以用光速来计算，这让他可以看穿许多过去无法看穿的强者的战斗和技艺，并让他学习的速度极大加快。但就在这时，他却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变得凝滞，思维也无比沉重。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比原始；巍峨和磅礴的伟力……那是星球，所有星辰自身的力量，这世间无处不在，充盈万有又贯穿万有之力。 　　时间在此处宛如停滞，但伊恩身后的先驱平台却开始融化，崩碎。 　　不，不能说是崩碎——因为先驱本台本就是由无数细微的以太几何体，数以亿万计的正立方体构成，故而当它开始分解重组之时，就像是冰川融化，山峰隆起那边自然，一眨眼间，一个奇特的‘Φ’光轮便出现在了伊恩的身后。 　　漆黑的高密度核心静谧地旋转着，而在其边缘，青金色的光轮也如同漩涡那般急速轮转，而一道笔直的星环，亦或是所吸积盘化作直线，贯穿了漆黑的核心外围，将其斜斜地一分为二，并延伸至极远方。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剑，一把有着怪异剑柄的长剑。 　　这便是陨日之锋—— 　　现在的泰拉人，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一种星辰的模样。 　　锖钢龙的引力操控器官，在结晶龙之躯身上被解析后，如今被伊恩更加直接地运用在自己身上，那贯穿了虚境与物质世界，同时影响两个世界的神之躯，漆黑的超高密度引力以太结构，便是【以太真身·陨日之锋】的真容！ 　　“的确如此。” 　　而伊恩的叹息从被以太增幅过，浩浩荡荡的引力波动中传来：“一颗太阳可以滋润万物，养育众生，可两颗太阳就会焦灼天地，焚万千族群为乌有……更何况，泰拉之上，太阳的数量何止是一颗两颗，九颗十颗？” 　　“与其改变世界，让万物适应太阳，不如陨落星辰，让天地复还原样。” 　　闭着眼睛，伊恩身后的光轮缓缓轮转，周边的时空都因此而被扭曲。 　　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双眸中的光芒却炽烈已极，甚至胜过了太阳：“只是！” 　　“无尽的星河中，那些点点星光，难道不都是恒星吗？这个世界，所有世界，从来都不止有一颗太阳照耀，而是千星的光辉滋养！” 　　“何须陨日？” 　　“如若我璀璨骄盛，更甚他者百倍千倍，所有的太阳，在我面前，也不过是点缀的群星！” 　　此刻，伊恩体内，那传承至炽光悬星龙的神髓，足以制造出最大规模时空泡的力量，足以超时空感知外界的感知力，正在全力运转！ 　　“依森，帮忙看着千星之兽，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我们要提前于真正的光之灾降临前唤醒千星之兽。” 　　侧过头，伊恩叮嘱自己的友人，然后，他正过头，直视远方的帝都。 　　在伊恩的目光面前，泥土，岩石，矿层和地壳都层层分开，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巨人拨开面前的水流一样，将他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拨开，显露出了一条直通地表的道路。 　　这就是之后如果要提前唤醒千星之兽，用来方便诸位强者直接镇压的道路，不过现在，这便是伊恩前往帝国帝都，两颗太阳交锋之地的通道。 　　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以太的增幅下，原本就强大无比的引力场更是被强化到了足以将空间折叠出一层层皱褶的地步，在这些时空皱褶的环绕下，伊恩的身形好似变得无比遥远，他被一层时空泡包裹。 　　然后，等到这些曲翘的时空缓缓铺平展开之时，一动不动，停留在原地的伊恩身形便消失不见。 　　一瞬间，他便被弯曲的时空推动，刹那，便推移出数万里之遥！ 　　这便是名为‘曲率航行’的技术，龙群的移动手段，也是熄星道途中，探索械龙前往摇篮边缘的移动手段！ 　　现在。 　　漆黑的星辰在纯白的天幕中飞驰。 　　他将要去熄灭太阳——为了终结所有过去的余晖。 　　他将要去成为太阳——为了照耀所有未来的方向。 　　宛如穿过黑夜的流星，划破重重寂静。 ###第三百九十一章 光，也是会流血的 　　整个世界都在因为帝国中央的那场战斗而震动。 　　所有还有些许余力的第五能级强者都侧过头颅，看向帝国的方向。 　　【为何这两人会战斗？】 　　【父子矛盾？叛乱？政变？还是说一场全力的切磋？】 　　【诱饵？这两个家伙，虽然战的全力以赴，但却没有戾气……他们是以清醒的神智，在对对方没有丝毫怨恨与愤怒的心态下，全力搏杀？】 　　【太阳神鸟一系果然疯子多】 　　【光之灾增幅了这两个家伙，两个疯子实力大增……】 　　虽然诸多视线汇聚，但因为光之灾对太阳神鸟力量的增幅，以及对泰拉诸国聚集地的侵害，各大第五能级强者再怎么好奇甚至心动，也知道如今并不是机会。 　　不谈如今世界大灾情况下，四大正教和龙岛不会允许泰拉诸国展开大混战，哪怕是没有外来势力阻止，如今的泰拉大陆上，也正好就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抽调出自由的第五能级去参合。 　　苍天王庭的内乱，迦南摩尔的整合，被迫退守的飞焰地，陷入混乱的七城联盟，和被压制住的峻岭堡……所有与帝国贴近的国度，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内部矛盾，难以对外出力。 　　在如今四大正教以及龙岛注视的情况下，能插手两位太阳神鸟战斗的，只有帝国人自己。 　　帝国境内。 　　两个意志关注着帝都。 　　【这下可糟糕了，我的效忠誓言是针对瑟塔尔皇室的，他们皇室内部打起来，我劝架都办不到啊】 　　一个有些慵懒，但吐词清晰有力，和人类最标准的‘正言’一般的声音响起：【怎么办，将军，你有解决办法吗？】 　　【没有。我和你一样，我效忠的是帝国，他们皇室内战，插手不了一点】 　　一个干脆利落，但有些无法遮掩的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平静，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依照我的看法，我们最好是不要管】 　　【太阳神鸟之间的战争，让他们自己决出来吧，谁赢，谁就是我们的主君】 　　【过去谁能想到有两个太阳神鸟呢】清晰的声音道：【也是，这是主君的家庭问题，父子打架罢了，我们作为外人的确不好插手】 　　最后，苍老的声音作出决定：【你巡视东边，我巡视西边，避免有外人掺合，得对得起自己拿的俸禄】 　　【至于剩下来的一切，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吧】 　　皇室。 　　在两颗太阳碰撞激射而出的光芒下，还有两道光芒朝着帝都靠近。但正如米卡埃尔与阿克塞尔那样，卡洛斯的光芒阻隔了阿莱格里娅的光。 　　【卡洛斯！为何拦我？】 　　愤怒的女性意志宛如爆发的耀斑，腾起一道道摧灭万物的光芒，而一个朦胧的光之人形稳稳地挡在了她的面前：【还需要问？我的答案是不行，这是父亲和米卡埃尔的决斗，我不能让你打扰】 　　【不能打扰？】女性的意志严声反问，她的愤怒和毁灭的欲望正在不断上涨：【帝国的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你为何要帮助米卡埃尔阻扰父亲的大业！】 　　【米卡埃尔成就第五能级，这难道不是我瑟塔尔帝国再度兴起的预兆？他为何要与父亲决斗……为何要与帝国为敌！】 　　【莱娅】卡洛斯平静地回答道：【你难道不知道，父亲等这一天等待多久了吗？帝国中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要玩帝国征服游戏吗？】 　　【一千多年，我们早就玩厌了。不仅仅是我们，所有的第五能级，所有的强升华者，都玩厌了统治者与子民的游戏……全泰拉人，无论是有力量还是没有力量的，是升华者亦或是并非升华者，所有人，都在期待一个新世界的到来】 　　【奥法道途开启了这新世界的序幕，所以，父亲再也不需要等待，而弟弟他回应了父亲的期待】 　　如此说道，卡洛斯一字一顿，沉声道：【是，我们，慢了！输了！】 　　【愿赌服输，输了的人，就不要妄图与太阳们争辉！】 　　【但是！】 　　阿莱格里娅抬起头，她不甘地看向帝国的中央，然后眉头紧皱：【这不是不还有其他人？】 　　【为什么还有其他人敢乱入他们的战场？】 　　【什么？】 　　卡洛斯也惊愕地回头，看向背后帝都方向的天幕。 　　于是，他们便看见。 　　一颗漆黑的太阳划破寂静，青金色的光焰在其周边熊熊燃烧，点燃了大半个天穹。 　　所有人，不仅仅是卡洛斯与阿莱格里娅，所有注视着帝国方向的人，乃至于正在战斗的两位太阳神鸟都侧过目光，一双双眼眸中倒映着那片燃烧着的天空，以及天空中央，漆黑的星辰。 　　【黑太阳？！】有人惊愕道。 　　【不……】但更加谨慎的人在观察后，露出更加惊愕的神色【这是，不动坚城！】 　　狂风如潮，穿过大半个帝国，无尽的光焰如同怒海长江般席卷了天穹，不知晓其原理的人会惊愕于这异象带来的滔天光潮，但真正的强者却能注意到，那被层层叠叠扭曲时空包裹住的漆黑以太核心中，蕴含着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此时，米卡埃尔的光与阿克塞尔的光正在互相冲突，覆盖。以天律龙之力催动的太阳神鸟不再是单纯的炽热与灼光的主宰，存在的意义并非是抹除一切，而是天律万象的勃勃生机，无数光芒随着米卡埃尔的意志幻化成种种巨手，藤蔓，利剑等幻象，朝着阿克塞尔轰然压去。 　　而阿克塞尔的力量却无比纯粹，那是单纯的覆写，抹灭。米卡埃尔塑造而出的所有幻象与意志载体，在靠近时就会被粉碎，抹消，就像是被橡皮擦过那样，只剩下些许模糊不清的轮廓，然后便消失不见。 　　在两人的中间，有着一条正在不断变幻拉扯的纯白分割线，分割线的中央是两种不同光芒和以太碰撞湮灭造成的纯以太地带，时空都因此而扭曲波动，撕裂出一道道虚空。 　　【以初入第五能级而言，真的很不错】而在这对抗中，阿克塞尔占据了优势，他的领域正在源源不断的光芒压迫下将米卡埃尔逼退，皇帝的声音从洪涛般的光之潮中传来：【你掌握了顶座真正的核心，不朽的本性。你甚至已经可以调动一部分过去未来的力量的来与我对抗】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点自己孩子反抗自己的愤怒，反而带着一丝喜悦与欣慰：【我很高兴你是做好准备来对抗我，而并非是大脑一热就出手】 　　他抬起手，背生双翼，脑后有三重光环的人形便发出一声闷哼，米卡埃尔的以太真身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不，或许并不是裂缝。苍蓝色的天律龙之力化作了一道道纹路，显化在米卡埃尔身上：【你甚至做好了应对我借助光之灾和帝都力量的准备，寻到了始祖真龙之力——那的确是极其庞大的遗产，最强大的第五能级之一】 　　【但可惜的是，你虽然很懂太阳神鸟，但不是很懂真龙，它们不能完美融合，就会有破绽】 　　阿克塞尔的身后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被层层叠叠光之羽翼遮蔽的光轮，而这光轮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眼瞳。 　　每一颗眼瞳都看向不同的方向，每一颗眼瞳都释放着无尽的光芒，正如同太阳，无私无别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相较于米卡埃尔的翼之人形，阿克塞尔的太阳神鸟以太真身就没有半点人类的特征，无数流淌，旋转的眼瞳注视着世间万物，无私地注视着所有的一切，仅仅以一半左右的力量就压制住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便比米卡埃尔更早地注意到了那漆黑的太阳。 　　【是了，你来此地并非是为了寻死，而是意图战胜我……除却底牌外，你还有帮手】 　　阿克塞尔凝视着那颗漆黑的太阳，他的心中思绪万千，正如同他一直放任的那样，被驱逐离开的不动坚城最终归来，带着比他想象更强大的力量。 　　只是，这不动坚城，似乎和他印象中有些不同？ 　　不管了。 　　阿克塞尔抬起自己的一只羽翼，羽翼如光，消失不见，羽翼如刀，化光斩落。 　　一道笔直高热的光之痕撕裂了一切，将空间都烙印出一道明亮的痕迹，它径直斩向漆黑的太阳，沿途所过之处，大气迸发惊雷，被烧灼出一道真空。 　　但是，这一道笔直的光之刃，在斩击到那漆黑太阳时，却突兀地扭曲了一个弧度，错乱的时空和引力令它偏移了一瞬，然后便斜斜落在大地之上。 　　轰！ 　　伴随着光之刃的斩击，地面上的一大片地区，起码几座连绵的山脉都已经被融化了，恐怖的热量和穿透性极强的辐射将一切物质都溶解阵蒸发，爆炸形成的汹涌澎湃的气浪将周边的树林全部都吹飞，剩下的也急速碳化，燃尽，化作灰尘。 　　但阿克塞尔却面色微变。 　　刚才这一击，看似是落空，实际上已经斩中——光之刃并非是单纯的光，而是扭曲了时空的以太场域。不动坚城能以强引力扭曲光这点针对太阳神鸟这点他当然知晓，但太阳神鸟自然也有自己的办法针对不动坚城。 　　可是…… 　　阿克塞尔抬起自己刚才斩击的翅膀，这只光之翼上有着漆黑的裂缝正在扩散，点点光焰从中溢出，滴落，宛如血液。 　　就在自己击中对方的那一瞬，他就遭遇了对方的反击。 　　而对方的反击速度，同样是光速。 　　有意思。 　　眯起眼睛，阿克塞尔露出了微笑。即便能预测到太阳神鸟的攻击，甚至提前做好准备在互相攻击时以死相搏，太阳神鸟也很少真的被反击到，因为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很多时候，即便是‘知道’也无法‘反击’。 　　但马赫迪身上的防御反击，却令他也反应不过来。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和光一样快？ 　　自然便是引力波！ 　　此时此刻，以曲率航行飞驰而来的伊恩周身被百千层时空皱褶包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时空泡，而这个时空泡内部，是一个极其恐怖且稳定的引力场。在得到以太增幅后，足以在小范围扭曲光的引力场甚至形成了一个模拟黑域，它急速旋转，达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外力攻击，整个引力场都会爆发，反击进攻者。 　　哪怕进攻的是光，足以将一整座山脉压缩成针尖的恐怖引力场都能瞬间造成极其恐怖的反击……以和光相同的速度。 　　“看来，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灭的。” 　　瞬息之间，天穹之上，已有了三颗太阳。 　　而漆黑的场域背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出，铿锵有力：“看啊。” 　　“哪怕是光，也是会流血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杀子无悔！ 　　就在马赫迪抵达战场的瞬间。 　　趁势挣脱了阿克塞尔的压制，米卡埃尔对着自己父亲刺出一枪，如陨石坠地，贯空而来。 　　这一枪一反他之前浩浩荡荡的风格，反而极为凝聚，孤寒，无数组光化作螺旋，急速转动朝着内部凝聚力量，而光之枪的核心顶点却因为多重光压而几近于凝滞，物质粒子不再运动，抵达了近乎绝对零度的温度。 　　这极寒与极热的交错，物极必反，返璞归真的一枪，就像是不知何时从天际坠向大地的陨石，最初毫不起眼，等到眼前，才愕然察觉其中蕴含的恐怖毁灭。 　　这样的一枪，已然臻至化境，是米卡埃尔的真本事，之前一直都暗中不发，就等着阿克塞尔分心！ 　　而阿克塞尔也不知是被马赫迪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亦或是根本就没想着躲，他只是微微侧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任由这一枪刺中自己的胸膛。 　　被刺中的瞬间，他体内炸裂出一道道雷霆，这雷霆似云似雾，丝丝缕缕极其浓稠，宛如实体，宛如有生命一般不断震荡。 　　一道道飞速流转，明亮的铭文阵路随着雷霆的震荡时隐时现，一瞬间，阿克塞尔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霹雳，一道宛如宇宙开辟时迸裂的火花。 　　米卡埃尔的魔枪可以贯穿万物，那绝对零度的枪尖停滞了光，洞穿了闪电雷霆，但真的刺到阿克塞尔胸膛时，这由螺旋激光凝聚出的绝对零度之尖顿时一颤。 　　在已经深入到微观层面的电磁震荡下，维持绝对零度的枪尖崩散了。 　　光之枪溃散，一道道炽热的光线朝着四面八方激射，整个奎诺尔大平原上顿时腾起一道道沸腾的熔岩喷泉和深坑，如若不是因为光之灾所有居民都被保护在帝都内部，仅仅这一击的余波，就足以杀死数百万人。 　　“绝对零度之枪，如若能命中我的核心，还真的能将我重创。” 　　阿克塞尔竖起食指，以此化枪，直刺米卡埃尔的心口：“这还是我告诉你们的，太阳神鸟本质上是光，是电磁，不是高热亦或是烈焰，无需在意外象，而是专精光的本质。” 　　“你学得很好。” 　　米卡埃尔没有回话，他右手虚握，再次凝结出光之枪与阿克塞尔的一指对撞，尖芒一闪，破开光束，但被击溃分散成花瓣般绽放的光线仍然划过一道道弧度，贯穿了米卡埃尔的肩膀和翅膀。 　　“糟，这是陷阱……” 　　光束杀伤力并不大，但米卡埃尔却暗中叫糟，因为这些光束精准地与构成他以太真身的场域对准抵消，在他体内制造出了八个近乎绝对零度，类似太阳黑子的低温节点，让他短时间内运转不畅，思维速度都变得缓慢。 　　而这个时候，本应与米卡埃尔一同前后夹击阿克塞尔的马赫迪却并没有出手，而是凌空一震，无形的引力波宛如惊涛骇浪，扫向一片纯白的天幕。 　　果不其然，在强引力波的干涉下，超过数千个隐藏在光之灾中的‘陷阱’显形了。那是一个个光子地雷，如果马赫迪敢贸然靠近，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阿克塞尔直接出手，可以通过引力反震反伤，但地雷可没办法了。 　　“马赫迪……一年前你还是第三能级，可现在却已经有了和我比肩的力量。看来，希利亚德老师已经逝去，你继承了他与父亲的全部遗产。” 　　而就在伊恩打算一口气将所有光之地雷引爆之时，阿克塞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随着他的意志，那遍布大半个苍穹的光之地雷齐齐引爆。 　　登时，无数尖锐的光能力场便爆发而出，它们在半空中交错，一分二，二分四，借助光之灾的力量，它不断地在大气中自我复制，折射万千，最终从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朝着马赫迪轰击而去，宛如螺旋状的含羞草叶片，齐齐收拢，朝着中心攒射。 　　马赫迪向前跨出一步，周身引力场宛如海潮涡旋，偏移着光束，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变成结晶，一种清澈，明亮且透明的质地，一道道无法偏移也无法反震的光束贯穿了他的身躯，绝大部分都透体而出，被其体内的结晶散射出来，轰击在了大地之上，而一小部分却变成一种清亮的光芒积蓄在体内，成为了马赫迪的储备能源。 　　但这并不是结束，另一方，米卡埃尔已经恢复好状态，捏光为剑，在阿克塞尔对马赫迪出手的瞬间连斩三剑，每一剑都如巨海长鲸，鲸吞周围的所有能量，一时间，天空中甚至不再炽热难耐，而是变得冰凉如冬，唯有三道足以摧山毁岳，断江斩海的剑光交叉成十字，劈开虚空。 　　阿克塞尔神色不变，形若炽天使的以太真身迎上，无数眼瞳在米卡埃尔的剑光下爆碎，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焰，整个以太真身外壳都微微迸裂，反馈至人类之躯上，让他通体都崩出一道道血色伤痕。 　　“什么？” 　　一击立功，米卡埃尔反而惊愕，他这三剑只是寻常的极光之剑，论起技艺，甚至还不如之前阿克塞尔无伤接下的绝对零度之枪，可为何这样的攻击反而能立功？ 　　但下一瞬，他便看见，硬生生接下米卡埃尔这一击的阿克塞尔断喝一声，登时，漫天如血光焰垂落，他的力量裹挟着锐气已失的米卡埃尔之力，一股脑地朝着一旁的马赫迪砸去！ 　　这一瞬，阿克塞尔以主动受伤为代价，直接借米卡埃尔之力与自己的力量一同攻击马赫迪——在这瞬间，笼罩在马赫迪周边的光热直接就上升至千万度，而这温度还在不断上升，巨大的热核火球不断地膨胀，吞没了引力场。 　　此刻，马赫迪的引力场反而成为了负担——太阳神鸟的力量固然会被不动坚城克制，但反过来也是如此，当太阳神鸟全力以赴进攻之时，他的能量加上不动坚城自己维持的引力护盾，会直接将周边时空变成堪比恒星内核的超高温高压环境，甚至，就连太阳爆发时的氦闪氦聚变都会发生，摧毁内部的一切！ 　　坚城永远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借不动坚城之力来摧垮不动坚城！这就是瑟塔尔皇室当年与希利亚德一同研究而出的克制之法。 　　而反过来，解除这克制之法的方法，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轰！ 　　原本马赫迪所谓位置之处，失控的氦聚变正在发生，不断膨胀的光球已经吞没了一层大地，奎诺尔平原上出现了一个半径数十公里的巨坑，内部的所有物质都被超高压超高引力压缩，变成了一块块零散的，微小的白矮星物质。 　　虽然相较于真正恒星的失控热核聚变，这次反应的规模并不大，但它爆发在泰拉星球之上，故而巨大的地震撼动着半个帝国，半个泰拉大陆都有着清晰震感。 　　祈祷。所有能感知到这光和震动的人都在祈祷。 　　帝都的人在祈祷，中央平原的居民也在祈祷。面对第五能级超越凡人想象的伟力，他们除却祈祷灾难和毁灭不要降临在自己身上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而阿克塞尔也注视着这热核火球的中央——如果是正常的不动坚城，挨了这么一击，哪怕是不死，也要护体心光破碎，躯体重创，不得不退走虚境修养。听上去很惨，但能活下来本身就代表很不可思议，其他人吃了这一击大概率是要死的，没人会硬吃这种攻击。 　　但他却一直没有感应到虚境的波动，让早就准备好后续杀招的阿克塞尔眉头微皱。 　　他不禁想到了奥法道途，想到了更多事情……那些出乎意料之外，他无法预估的事情。 　　——这或许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不动坚城。 　　而就在这一瞬，一道笔直的青金色光焰突然从热核火球中直射而出，撞散了这小型太阳。 　　是的，这并不是传统的不动坚城……而是钢之先驱，陨日之锋！ 　　此刻，马赫迪周身血肉焦黑，原本饱满完美的肉体被炙烤地枯干，但那双眸子却无比明亮，如同太阳。 　　强劲的引力场急速旋转，汲取一部分光能进入以太真身内部的以太黑域，将其强行转换为自己的能量，而其他光能在扭曲后溢散开来，被汇聚在急速旋转的以太黑域两极，不断加速，形成了巨大的喷流。 　　这从黑域两极喷射而出的等离子喷流便是陨日之锋的剑锋，在天文学尺度上，它被称之为相对论喷流，是旋转黑洞凝聚的磁场加速的等离子体，是漆黑太阳最极致的光芒，也是能贯穿一切的剑刃刀锋！ 　　陨日之锋初展神威，便摧枯拉朽地摧毁了阿克塞尔对马赫迪施加的重重压制，被加速至极致的等离子长剑撕裂了时空，宛如一道腾起滔天波澜的怒潮，无可遏制地朝着阿克塞尔斩去！ 　　而与此同时，米卡埃尔的剑枪合击同样已至，阿克塞尔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化光遁出。 　　陨日之锋冲天而起，刺破苍穹云霄，直抵太空之中。 　　青金色的剑光耸立于天地之间，看似纤细，却让整个泰拉大陆的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一道剑光，在大气中燃起一道道璀璨的火云，令长天抖动。 　　疯子——每个人都想要这么说，第五能级是不应该在星球内部出手的，他们的战斗哪怕是余波都能永久性地破坏一地生态，甚至摧毁某处地表地理结构。 　　为了自己的子民，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第五能级的战斗，就应该在太空亦或是虚境。 　　可帝国这边，两个太阳神鸟，还有一个不动坚城的战斗，却硬是在星球内爆发，搞的全大陆人都人心惶惶。 　　但是，却没有人会在这时发声谴责。 　　别看他们看上去打的焦灼，但如果有其他国家的第五能级敢于出手干预，不用预言，不用猜想，他们铁定会联手先把搅局的给干掉！ 　　手持陨日长剑，化太阳之光为己之锋芒，马赫迪的肉体正在急速复原，再生，无数星尘构成坚固的结晶铠甲覆盖周身，宛如不灭的坚城。 　　而阿克塞尔与米卡埃尔的状态也恢复至全盛，一个气势浩瀚博大，一个气势纯粹如一。 　　泰拉升华之道可能的确折寿，但真的打起来，一个个都是不死之身，他们可能会死于衰老和暗伤，但真的在全力战斗时，没有任何人会因伤而死。 　　三道光芒在太空中对撞，然后弹开，白，透，青三种不同的光芒熊熊燃烧，一次又一次地对撞。 　　马赫迪周身被青金色的引力场萦绕，唯独胸膛中央是纯粹的金色，古龙心核的力量正在全力运转，联通以太炉心，为他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以太。 　　而阿克塞尔与米卡埃尔也都各有神力，前者与行星护盾和光之灾的力量联通，以太真身震翅，无穷羽翼便在星球轨道上扩散，疯狂汲取周边光之灾和太阳的力量，而米卡埃尔虽然略逊一筹，但他体内的淡蓝色光纹还在不断扩散，天律龙的力量同样是此世至高的传承之一。 　　一时间，三人间的时空便被密集到根本无法尽数的刀光剑影充斥，无数精妙复杂，人智难以辨识的招式与技艺爆发，让这片太空中接连不断地暴起一道道璀璨的光芒。 　　在大地之上，仰视高空，便可以看见一颗颗略逊于太阳亮度的星辰接连不断地在黄道周边亮起，恐怖的能量波动带着足以将雨水蒸发，江河沸腾的热浪从外太空传回大地，让一大片区域内的诸多防御护盾表层暴起层层闪电，而没有护盾的地区，建筑更是玻璃崩碎，房屋无焰自燃。 　　不过，在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天上的星辰逐渐暗淡，那恐怖的热浪也逐渐消退，原本被三位强者余波覆盖的区域甚至出现了一丝凉意。 　　这并不是因为三人的战斗减缓了，与之相反，他们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以至于就连余波都需要控制，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这次单纯的交手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阿克塞尔突然爆发力量，震开马赫迪与米卡埃尔，抽身离开。 　　“你是？” 　　此刻，幻月与朔月正在缓缓升起，阿克塞尔的身后便是一路明月，但他的神色却并不像是之前那样淡然，而是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你是，伊恩·银峰？！” 　　对此，‘马赫迪’只是耸了耸肩：“也是马赫迪。两个都是我。” 　　事已至此，战斗到这个地步，还想要维持马甲就是骗人了。 　　仅仅使用马赫迪这一身份能展示的技术，只是片面的，是伊恩其人所掌握的所有技术的一部分，面对第四能级还能用用，面对第五能级就不可能再藏手了。 　　而当伊恩显露了好几次先知之能，躲闪阿克塞尔的进攻，哪怕阿克塞尔根本就没打算思考这些问题，也不得不看出了伊恩的真身。 　　“双重传承，双重身躯，原来自始至终，父亲和老师只有一个传承者。” 　　阿克塞尔很快就恢复平静，虽然伊恩·银峰就是马赫迪·幽谷这件事的确不可思议，令人震撼，但他都能接受师兄弟设定，并且接纳了其中一方，自然不会为两人其实是一人太过震惊。 　　他只是感慨：“看来，这不动坚城的修改并非是希利亚德老师所为，而是你一人的成就……奥法道途也是如此，我寻找了半天父亲的手册，都未曾从他的计划中看出这一道途的雏形。” 　　“不愧是你，新生代最强的天才。” 　　侧过头，阿克塞尔看向米卡埃尔：“你找到的好盟友……等等，你不知道？” 　　此刻，米卡埃尔也是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 　　他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绝对没朝‘伊恩·银峰’就是马赫迪这方面想过……该死，这两个人性格，为人处世都完全不一样啊，两人甚至还同时出场过！ 　　但既然阿克塞尔揭露，他顺着这个观点一看，顿时看出许多破绽——别的不说，马赫迪和伊恩这两师兄弟又不是双胞胎，他们讲话怎么能接的这么顺畅？伊恩对他肯定也没太特意去隐瞒，只是表面敷衍一下，而他也因为太专注于提升自己和对付自己老爹这件事上，都没注意到这点！ 　　见状，阿克塞尔也有点无语——自家儿子找盟友居然没看穿对方的真实身份？这稍微有点…… 　　不过无所谓了。 　　“米卡埃尔要阻止我，是因为不赞同我的计划。” 　　他看向伊恩：“那你呢？不动坚城？亦或是说我的银峰伯爵？你为何要阻止我？” 　　“很简单。” 　　伊恩一边恢复状态，一边直截了当道：“你要洗脑全泰拉人，而这点与我的目的冲突——实话告诉你，我找到了星神坠落飞船的能源系统，你或许也知道它的存在，但我要告诉你，幽晶永动机的启动条件之一，就是泰拉人的意志属于自己。” 　　“你洗脑泰拉人，就挡在了我取得永动机的路上，我必然会打倒你。” 　　“永动机？” 　　阿克塞尔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便恍然：“原来如此……是为了永动机啊。” 　　“放弃吧。” 　　而伊恩注视着仍然面色平静，似乎半点不为永动机所动的男人，心中疑惑顿生——真的有人可以忽视永动机的诱惑吗？但他将这疑惑藏的很好，缓缓说道：“你的洗脑注定不会成功，除你之外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第五能级，总是有人能洗掉你的精神控制，还会给我带来麻烦。” 　　“这是毫无意义的举动，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更何况，难道你不想要永动机吗？” 　　“不想要？也不能这么说。” 　　此刻，阿克塞尔露出了颇为奇妙的表情，男人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泰拉星球，凝视着那片广袤又狭隘的大陆，他平静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泰拉人配不上永动机而已，所以就不在乎了。” 　　“至于有没有意义……呵，我要做的，可不是洗脑其他人来服从我这么肤浅的事情，我真正的目的，你们等会就知道了。” 　　轰隆！ 　　此刻，剧烈地震荡从大陆之上传来，一道笔直的光线从帝都方向直射而出，自下而上笼罩了阿克塞尔。 　　这是帝都的光芒，帝都的力量，沐浴着这光芒，阿克塞尔和其以太真身周身亮起了一圈赤金色的光晕。 　　嗡！ 　　阿克塞尔屹立在原地不动，而背后突然亮起了七道光轮，宛如孔雀开屏，又如神鸟展翅，其色绚丽如虹，瑰丽至极。 　　这七色光轮凝如实质，其色或赤如鲜血孕无尽生机，或橙如琥珀似万古玉髓，亦或冰蓝如寒魄绝灭万物……而所有色彩最终都融为一体，化作纯粹的白。 　　单看这光轮，便知晓阿克塞尔的实力远胜于只有三道光轮的米卡埃尔。 　　只是之前，阿克塞尔有一部分力量留在了帝都，而现在他才将全部力量取回！ 　　“米卡埃尔！” 　　此刻，阿克塞尔突然提高音量，其意志在虚境震荡：“人类已经没有未来了——如若延续现在这样的阶级，现在这样的社会结构，就注定会毁灭，衰亡！” 　　“破坏反倒是创造，终结反倒是新生！泰拉人已经走进死路，既然如此，不如全部推倒重来，白纸一张反倒好重新涂抹！” 　　“我将灭尽人世千古功业，以迎新生到来！” 　　话至此处，他抬起手，背后的七道光轮离合不定，互相旋转纠缠，交织出了一张贯穿太空与泰拉星球磁场的浩瀚阵纹。 　　无尽由光铭刻的铭文阵路构成了七轮同心圆构成的巨大阵图，它层层叠叠，宛如最繁复的齿轮结构那般壮观而精致，它最小的一圈都要以半径百千公里计算，是只有在太空才能完整展露的宏大结构。 　　白色的光之灾洗刷虚空与世界，而七色的阵纹轮转不定，齿轮层层咬合镶嵌，仿佛是倒计时。 　　以星球大陆的视角，天空中的云霞层层分开，无数沾染了阿克塞尔光芒的雨水化作绚丽的虹雨，朝着无尽广袤的大地四处泼洒。 　　而一座座浮空城，一座座搭载有行星护盾系统的城市，也都成为了呼应这力量的节点。 　　云雾雨露，虹光溢彩，以光之灾那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能量为载体，以诸多和帝都有关的行星护盾系统为中介，阿克塞尔正在将自己的力量直接扩散至泰拉的每一处角落！ 　　“伊恩！” 　　此刻，米卡埃尔高声吼道：“我们都搞错了！他根本就不是等待启动的时机，而是早已开始！刚才他一直都在拖时间！” 　　“阻止他！” 　　“阻止？”听见米卡埃尔的话，阿克塞尔哈哈大笑：“人类总是如此，遇到自己不知道的可能性，遇到自己不理解的事物，第一时间想的总是阻止。” 　　“但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我，哪怕是你，我的儿子，也绝对不行！” 　　杀子无悔！无穷的光朝着阿克塞尔的方向汇聚，其凝聚而出的光之云雾甚至因为太过密集，太过浓密，甚至化作了更加晦暗的浊流，这并非是真的光变得晦暗了，而是因为环绕阿克塞尔的光过于明亮，以至于整个世界对比起来，都变得黯淡非常。 　　然后，他也没有运用任何多余的技巧，浑厚沛然的光之洪流便朝着伊恩与米卡埃尔的方向压去。 　　所谓的压，便是以蛮力碾去，正是因为简单，所以难有破绽，难以破解，阿克塞尔在这一瞬间爆发的力量甚至超过了伊恩和米卡埃尔合力的数倍，那是无比的‘厚重’与‘坚固’。 　　父亲一掌压下，米卡埃尔也只能伸手，从泰拉大气层中掠走大量氢氦作为中介，而在他的力量和阿克塞尔对撞的瞬间，这些氢氦聚变，轰然爆发，让他勉强多出了一些腾转挪移的角度。 　　但他却没有发现伊恩行动的痕迹，米卡埃尔侧头一看，愕然惊觉伊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动不动。 　　他甚至转过头，看向大地所在的方向。 　　那是…… 　　帝都的方向？！ 　　嗡！ 　　登时，原本射向阿克塞尔的帝都光束中，突然有一小部分分离出来，笼罩了伊恩的身躯，在这之后，伊恩才转过头，浑身力量全力勃发。 　　无尽星尘在其周身萦绕，纷纷扬扬的引力之尘在苍穹顶端扩散，从帝都投射而来的磅礴能量，那行星护盾发生器中蕴含的无尽信息，还有那几乎覆盖了整个大陆的行星护盾阵列之力，此刻，已有一部分是伊恩掌控之物！ 　　原来如此，此刻，伊恩算是彻底证明了自己的猜想——阿克塞尔之所以要将不动坚城驱逐离开，就是因为不动坚城整个传承本身就是与帝都行星护盾阵列一体的‘核心’！这是建设在双方底层的逻辑，根本不是修改代码就能轻松剥离的关系！ 　　阿克塞尔花费多年时间改造，也没有修正好这个难题，所以他注定不可能接受不动坚城长期呆在帝国，避免影响他的大业！ 　　但赶走也是没有用的，早就在学识之都，伊恩就感应到了自己与学识之都的行星护盾阵列间的共鸣，而柯瑞兹恩的分魂就在他的领地，他早就准备好了与行星护盾阵列对接的一切准备。 　　面对阿克塞尔宛如海啸般压来的光之巨潮，伊恩周身引力场再次疯狂旋转，光芒都因此而扭曲陷落，变成了一团漆黑的护盾铠甲，将所有光之潮扭曲分开。 　　而阿克塞尔震动羽翼，无数光翼光羽宛如漫天箭矢激射而出，每一支都在真空虚境中穿梭，同时袭向肉体和灵魂，以太场域可以制造引力异常和黑域，但想要完全挡住虚境的进攻却是不可能！ 　　的确，即便是伊恩，也不可能在全力操控陨日之锋的情况下，再分心应对实力远比自己强大的阿克塞尔的灵魂攻击。 　　但问题是，伊恩又不止一个！ 　　虚境之间，登时弥漫起了漫天冰雾，雾气之中，有一道醒目的青色流光摇曳。 　　妖精伊恩击飞了所有意图从虚境袭击自己钢之先驱本体的羽翼，而现实，伊恩腾空而起，他操控引力，凝聚重力，携裹如山之势，直突阿克塞尔所在之地！ 　　“米卡埃尔，掩护！”伊恩铿锵道：“缠住这老东西！” 　　“掩护？”米卡埃尔无法理解伊恩所说的掩护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管他，听先知的就对了——他毫无迟疑地跟上，与同样得到了帝都力量加持的伊恩正面对上面色微沉的阿克塞尔。 　　究竟是什么，需要他们两个掩护？ 　　答案不在太空，不在帝国，不在泰拉大陆。 　　而是在星球对面的新大陆！ 　　新大陆，中央，天梯之树。 　　积蓄已久，凝聚了整个大陆地脉亚空间网道和天梯之力的结晶帝龙此刻终于抵达自己的极限，巨龙长吟，而后天地震荡，狂潮叠起，巨大无比的风暴在大陆的中央成型，然后爆发！ 　　登时，便能看见一道神龙虚影腾空而起，纯青的光贯穿云霄苍穹，从大陆的中央爆发，直抵高天之上！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是那即将迫近的风暴！ 　　传说，无尽时空中有这么一种神迹，只要开着泥头车以飞速行驶，就可以将人撞至另外一个世界。 　　假如说死者世界也能算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话，那这神迹就毫无疑问是存在的，不过换句话来说，这调侃一般的话语中也蕴含着某种至简至真的真理。 　　质量乘速度……便等于破坏力！ 　　大地之上，风暴骤起，以天梯之树的根系为基础，以亚空间网道为脉络，蓄力已久的琉璃帝龙携裹着小半个大陆的重力场，带着狂暴的飓风，撕裂天幕的气流，扭曲着整个新大陆的大气层直飞太空。 　　从太空俯瞰地面，便能看见一颗青色的星辰在大气云层的遮蔽下若隐若现，然后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闪耀，紧接着，破空而出，化作一颗逆飞的流星，拖拽着宛如瀑布般的尾迹，笔直地朝着阿克塞尔所在的方向撞去！ 　　琉璃帝龙的攻击势大力沉，借助了天梯之树，亚空间网道和小半个新大陆之力，这一击足以堪比第五能级全力出手，如果撞击在关键地区，足以彻底毁灭泰拉所有生态，造成大灭绝事件。 　　阿克塞尔理论上是不可能被这种攻击命中的，他是太阳神鸟，念动即身动，可米卡埃尔和伊恩却不要命般冲上来。 　　米卡埃尔的双翼分裂，化作一道道星光铸造的锁链，如冰晶钻石，每一个都带着近乎绝对零度的尖端，错落地从各个角度刺向阿克塞尔的通体各处。 　　而伊恩更是合身扑上，漆黑的以太黑域在靠近之时，就让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凝滞下来，无论是气体分子还是灰尘光雾，全部都变得迟缓停滞。 　　在泰拉之心，崇灵武装和伊恩自身计算力的加持下，他对引力场的操作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细微地步，如果将视角坠入微观领域，便可看见以太黑体产生的空间扭曲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波浪凹凸，而是类似锯齿潮汐线那样，参差不齐地撕扯着时空本身，令光的传递速度在宏观视角观察下，硬是变慢了十几倍。 　　但仅仅是依靠这种手段，就打算束缚住阿克塞尔，就实在是太小看顶座的意义。 　　以太真身所有眼瞳转动突然变得整齐划一，阿克塞尔单手在身前横空虚斩。 　　就这么一斩，以太场域暴动，米卡埃尔用来束缚他的所有星光锁链全部碎裂断折，而下一瞬，他转身，与伊恩对视，另一只手直直推出。 　　登时，周边所有扭曲的时空，被降速缓慢的事物，全部都被一种不同于现实的光辉照彻。 　　那是虚境之光，是灵能之光，是心光。 　　【以太真身·天炽之光】 　　心灵的光芒忽视物质世界的距离，阿克塞尔的身躯便要脱离米卡埃尔和伊恩的围攻。 　　即便是伊恩，也没有多少办法阻止阿克塞尔，妖精伊恩固然可以冰封虚境，延缓阿克塞尔的脱离速度，但这并不能将对方缠住。 　　所以伊恩直接作出了最正确的抉择：他不管！ 　　在阿克塞尔意图突破封锁的瞬间，钢之先驱伊恩直接转身，要朝着帝都的方向飞去，直接用自己的权限夺取帝都行星护盾阵列的控制权！ 　　登时，阿克塞尔的动作为之一滞——的确，伊恩和米卡埃尔的目的是缠住他，但他的目的何尝不是缠住这两个小辈？ 　　真要让伊恩·银峰夺取了帝都行星护盾阵列的控制权，他的计划肯定会被影响！ 　　而就是这么一滞，伊恩突然回头。 　　钢之先驱伊恩与妖精伊恩此刻重合，他的身躯立刻就朝着理想中，可以同时影响虚境与现实的‘神之躯’靠拢。 　　而后，伊恩右手插入自己胸膛，他毫无迟疑地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出了一把剑，一把虚幻朦胧，宛如由漆黑阴影构成的重力之剑！ 　　在这瞬间，心意回转，身躯停止在原地的阿克塞尔不可避免地被这柄剑所影响。 　　然后，伊恩一剑斩出，同时扭曲虚境和物质世界的重力之剑甚至直接在太空中撕裂出一道亚空间裂隙，其速不可思议，忽略了一切距离！ 　　这是比光速还要快的速度，是连空间都能斩断的次元斩！ 　　但，就算是超光速，面对第五能级，也绝非必中！ 　　早就在伊恩拔剑的瞬间，阿克塞尔心中就有所感，以太神髓超越时空的感知力令他在伊恩挥剑之前就感知到了自己要被‘斩中’的事实，而在他的身后，他的儿子米卡埃尔也爆发了全力，【以太真身·天律圣光】中甚至引动了一丝天律龙的力量，始祖真龙遗留下的以太权限甚至能在短时间修改小范围的光速。 　　所谓的天律圣裁，裁决的并非是个体，而是世界本身！ 　　这是对方之所以一突破就敢于找上自己的底牌，而现在，面对三躯合力，动用始祖真龙之力的两个敌人，阿克塞尔此刻必须要抉择。 　　是爆发力量，正面挡住这几乎无懈可击的合击，然后被琉璃帝龙撞飞，还是硬吃这足以将其重创的两击，避开意义不明的琉璃帝龙冲击？ 　　他作出了抉择。 　　嗡！ 　　阿克塞尔身后的七重光轮此刻大放光芒，纯白色的光辉所涉之处，一切不属于阿克塞尔力量和意志的，全部都被一股沛然大力推开。 　　无论是扭曲了时空的超光速之剑，亦或是可以将光停滞的天律之光，全部都被这股澎湃无垠的伟力扫过，推开。 　　万物源于光，光即万物根。 　　——我乃光，亦是世界！ 　　此刻，阿克塞尔人形的光铸之体消失了，只有那六翼千眼的炽天使以太真身，无数眼眸中，倒映着的就是一个世界的光辉，拒绝所有人理解，只属于自己的光铸之界！ 　　燃灵一击！ 　　轰，此刻，无论是融合伊恩，还是米卡埃尔，都被阿克塞尔爆发的力量震退——不仅仅如此，随着两人身形失衡，几道光翼劈斩追击，狠狠地斩在了他们的心魂上。 　　伊恩和米卡埃尔的身形轰然爆退，两人就像是两颗流星，被直接打飞，不受控制地朝着泰拉星球两侧的大气层斜斜滑落，爆开一层又一层的音爆云。 　　但是，就在两人的身躯爆退的同时，一道携裹了无尽神力的龙影飞驰而出，恐怖的力量激发星球磁场，让整小半个星球大气层出现了异常的太空放电现象。 　　化身为史上最大的风暴！琉璃帝龙直接了当地撞在了阿克塞尔的以太真身之上。 　　然后…… 　　便是曲率航行！ 　　一时间，阿克塞尔便发现，自己除却被琉璃帝龙撞断几只翅膀外，整个身躯还被一层时空泡包裹……这琉璃帝龙，根本就是不是为了重创他而来，祂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自己带走！ 　　“别想！” 　　此刻，阿克塞尔甚至看见了被击飞的伊恩和米卡埃尔居然直接转身，趁着被他击飞的力量，朝着星球落下，要前往帝都——皇帝不禁怒笑一声，然后，帝都方向，如同天柱一般的光柱偏移，分裂，直接照射在伊恩与米卡埃尔身上。 　　所有物质能量，被阿克塞尔的光同化后，就会被他强行纳入自己的光之躯中，也就等同于成为了他光铸世界的一部分。 　　登时，恐怖的力量便将两人携裹，阿克塞尔的力量强行扯上了伊恩与米卡埃尔，让他们两人也被扯入琉璃帝龙的时空泡中。 　　然后。 　　全泰拉人便都看见了。 　　一道飞星，从泰拉卫星轨道的太空，笔直地飞向远方……飞向远方的月球，那业已破碎的月亮，朔月所在之处！ 　　朔月。 　　一块约莫有泰拉大陆三分之二大的月球碎片上。 　　时空泡轰然撞击在了这块岩石星体上。 　　登时，朔月碎片便出现了明显的‘下沉’——整个大陆都因这次撞击微微朝着朔月其他碎片的内部靠近，而无数岩石碎屑破片飞起，在太空中腾起了一片形若水滴花的碎片云。 　　这些月球的碎片将会脱离朔月的轨道，成为陨石，被泰拉的引力捕获，成为一场月球流星雨——但这并不会对泰拉造成什么影响。 　　因为，从月球的角度观察泰拉，便可看见，那颗一片苍翠湖绿的的星球上，隐隐有着无数护盾正升腾而起，它们不断加固整个泰拉的磁场和大气外层，构成了一圈可以过滤绝大部分有害冲击和辐射的行星护盾。 　　层层叠叠的护盾，将整个星球都笼罩在一层模糊不清的力场中。 　　这就是行星护盾发生器，一个可以不断微调整个行星环境本身的超巨型防御装置。 　　但是，阿克塞尔的力量却在其中蔓延，七彩的光辉顺着行星护盾的力量不断蔓延。 　　正如米卡埃尔所说，阿克塞尔没有蠢到非要在最后一刻才开始行动，早就在光之灾开始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展开了对整个泰拉文明潜移默化的影响。 　　等到时机一到，心灵信标完全启动，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是阿克塞尔赢了！ 　　“光铸世界……这也是太阳神鸟？” 　　此刻，伊恩也算是被阿克塞尔这一手压底箱的绝技震撼了，阿克塞尔的以太真身根本就不是什么鸟，而是无数羽翼下包裹的，一个类似于泰拉之心冥府空间的光之世界！ 　　但，类似却又完全不同，冥府空间是为了承载所有灵魂，而阿克塞尔的光铸世界却是要抹灭一切！ 　　所有被他侵染转换的事物，都会变成纯粹的光与能量，被光铸世界吞没，同化……如同灭世号角吹响后，再造天地的纯白新世界！ 　　如果说，这就是阿克塞尔‘洗脑’的技术源点，那他真的是要把全人类都洗成纯白啊！ 　　但，伊恩却敏锐地注意到，阿克塞尔的力量并不仅仅是如此……所有被他抹消，同化的意识，都会在光之世界内重生为‘天使’亦或是‘光灵’，而这种意识体的思维……是联系在一起的！所有人的思维都以阿克塞尔的光为媒介紧密地联合在一起，简直就像是虫群网络一样，甚至更加强大！ 　　而且，单纯的把人心灵洗成纯白并没有用处，阿克塞尔的力量把人的自我抹消后，人就等同于死了，什么本能都没有，对方的洗脑，肯定还有什么后手是他没想到的。 　　而伊恩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个可能，老师希利亚德和黑皇帝伊奈迦二世的面孔在他面前闪过，一个模糊不清，他暂时搜不清楚的可能在他心中萌芽。 　　但还未等伊恩想明白，彻底转换为以太真身，燃灵状态的阿克塞尔怒吼着起身。 　　原本包裹着光铸世界的羽翼一根又一根展开，千百双眼眸牢牢地锁定在伊恩和米卡埃尔身上，那比真正的太阳还要耀眼的神光，带着极致而纯粹的意志朝着他们倾轧而来。 　　神光暴起，穿透时空。 　　此乃天炽之光，极天弥地，普照万物，横扫寰宇。 　　泰拉视角中，原本黯淡的朔月方向，亮起了一颗太阳，原本根本无法看清的，碎裂的漆黑月亮，被这光芒照耀的纤毫毕现。 　　如若在星球内展开这全力，大半个泰拉大陆恐怕都会被恐怖的热量和辐射流冲击，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白地，所有智慧生命都将死去，变成纯白，只有真菌和苔藓等生物才能存续。 　　而为了应对这样的前所未有，远胜于自己的强敌，伊恩也不能有任何留手。 　　他与米卡埃尔对视，一切计划都在双眸交错间确定，然后伊恩便飞身而起，与米卡埃尔一同来到了琉璃帝龙身上。 　　然后，整个朔月的碎片，便骤然一轻。 　　不仅仅如此，以琉璃帝龙为核心，周围的时空开始不可遏制的变暗，变得模糊。 　　然后，无穷无尽的能量便开始朝着琉璃帝龙的方向汇聚。 　　本体伊恩，妖精伊恩和琉璃帝龙三体合一，同时从电磁，引力，灵能等方面操控周围时空中的所有能量，而米卡埃尔也操控热能光能，故而让整个月亮碎片周边的所有源质，所有灵能，所有能量都汇聚向他们，就如同江河奔流入海，陨石飞驰坠向大地。 　　而在这汇聚的过程中，伊恩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如臂指使般的顺畅——朔月上残留有大量天坠飞船轰碎月球时残留的能量，而那能量正如同摇篮碎片中凝聚的能量那样，蕴含有一部分星神的力量。 　　作为星神的预备役，掌握有星神之礼的伊恩，调动这些能量简直是天理应当！ 　　无论是光芒还是引力，是电磁还是质量，全部都汇聚，汇聚在琉璃帝龙体内，然后传输给伊恩，凝聚在米卡埃尔身上。 　　伊恩握住了米卡埃尔的手，而对方的身躯也开始暴涨，变化……化作了一把半透明的幽蓝色月光大剑。 　　那是天律龙的力量，也是米卡埃尔的本体——也只有第五能级强者的以太真身，才能承受三位一体的伊恩汇聚周边所有时空的能量！ 　　竖起米卡埃尔化身的大剑，伊恩就像是握住了一颗太阳，然后，光芒暴涨，直冲太空。 　　然后，他向前，对着那已经近在眼前的天炽之光斩出！ 　　月光巨剑斩下之时，还伴随着有时空迸裂的清脆破碎声，这是后发先至，超越光速的亚空间之剑，撕裂真空的铿锵锐鸣响起之时，它早已斩中了目标。 　　以这一剑为起始点，整个月球碎片开始裂开，所有的岩石，地壳，矿脉，全部都在这一剑的余波下粉碎，裂解，绽放出了更多的光，然后又被这一剑吸纳，化作自己的力量。 　　一道鸿沟天壑笔直地朝着阿克塞尔的方向蔓延，劈开了天炽圣光，虽然在阿克塞尔全力的阻挡下，它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但还在顽强地朝着阿克塞尔所在的方向延伸。 　　直至最后，当整个月球碎片都分裂成两半，在所有泰拉人的注视下裂开时，它停了下来。 　　停在了阿克塞尔的光铸世界之前。 　　阿克塞尔的光铸世界也黯淡了许多，显然，自己的全力一击无功而返，甚至还被人劈开反推至自己身前，的确让他消耗极大。 　　但伊恩与米卡埃尔更是疲惫，两人甚至已经半跪在原地，正在急速恢复自己的力量。 　　【不行，这样别说杀了父亲，我们甚至会输！】 　　米卡埃尔也远远没料到阿克塞尔的底蕴居然如此深厚，对方的实力甚至可以说已经不逊色于当年的伊奈迦二世，如果不使用灵能的话，伊奈迦二世恐怕都没有阿克塞尔如此精于太阳神鸟之力。 　　实际上，如果不是实力同样强到已经有些匪夷所思的伊恩帮忙，米卡埃尔此时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自爆天律印记，拼死也要重创阿克塞尔了。 　　说实话，这也是他原本的计划——米卡埃尔从未想过自己能真的战胜阿克塞尔，但他有信心让阿克塞尔办不成自己想要办成的事情。 　　“只要你不怕死，我还有底牌，能保证你的自爆能重创阿克塞尔。” 　　虽然听上去很屑，但伊恩很理解米卡埃尔的决心，更何况他也有信心能保住米卡埃尔的魂魄真灵：“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 　　而此刻，阿克塞尔的意志响彻整个朔月，随着周边光之灾的力量不断汇聚，他的状态正在飞速恢复。 　　沉稳有力的意志震荡：【‘覆写’已经开始了——伊恩，米卡埃尔，就来见证这个世界的新生吧！】 　　“什么？” 　　闻言，伊恩不禁一惊，他之所以让琉璃帝龙蓄力将阿克塞尔推动至月球轨道，就是为了避免他能实时操控帝都中可能存在的洗脑装置……但居然，不需要他操控吗？ 　　这不可能！ 　　正因为与阿克塞尔全力交手，所以伊恩才知道，对方的光铸世界是洗脑的一大重要因素！如果说把人同化成一片纯白，还无需阿克塞尔亲自操控，那为空白的身躯写入全新的操控程序，就必须要有一位第五能级亲手刻录！ 　　不然的话，这样的同化洗脑，根本就是单纯的杀人而已——而如果是以杀人净化大地为目的，所有第五能级强者都无法阻止太阳神鸟灭世！ 　　除非…… 　　【帝都的确需要一位第五能级镇压，而清洗世界所有人的意志后，也的确需要一个模版去将空白填充】 　　此刻，被羽翼和千眼环绕的光铸世界缓缓漂浮而起，阿克塞尔的意识带着狂放的笑意：【所以，你们大可以猜猜，帝都中镇压第五能级究竟是谁……而覆写所有人意志的原型，又是谁！】 　　在米卡埃尔都面露不解之色时，伊恩却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犹如闪电一般照彻了一个面孔，想明白了阿克塞尔真正的目的！ 　　——光铸世界可以与帝都行星护盾阵列共鸣，强行洗脑同化所有普通人的意识进入自己的躯体，联通所有人的意识，但这需要灵魂，没有灵魂，就无法进行快速同化，奥法道途加速了这一点。 　　——被光铸世界同化的人的躯体一片空白，可以被刻录其他早就准备好的意识。普通人猜测是刻录效忠于自己的人格，疯子会猜测阿克塞尔就是要屠杀全世界所有人，让下一代新生儿成长在一个空白完美和谐的世界。可伊恩却能明白，阿克塞尔想要的绝对不是这种无聊的东西…… 　　——黯月动乱后，伊奈迦二世灵魂破碎而亡，但身躯却还完整，甚至还‘活着’，虽然记忆可能不全，但人格模型…… 　　阿克塞尔这个癫狂的泰拉人！他要的不是只听从于自己的世界，也不是空白一片的新世界，他要的是…… 　　伊恩猛地转过头，看向泰拉的方向。 　　七彩的虹光在大地之上蔓延，泼洒着无尽的光雨，而最中心处的便是帝都。 　　所有第三能级之下的普通人都在帝都恐怖的心灵共振中昏迷了过去，在避难所中趴下一片，无尽光辉闪耀，他们的灵魂被阿克塞尔收走，保存在自己体内，而早已准备好的人格缓缓刻录。 　　然后，阿克塞尔并没有将这些灵魂继续保留，而是将原本的灵魂塞回了已经刻录好全新思维模式的身体中。 　　一段时间后，一个个人从无知觉的昏迷中苏醒。 　　一双双不同的眼眸亮起。 　　所有人的双眸中，都亮起了睿智的光辉。 　　【这个世界的一切苦难和危机，都源自于人们的愚蠢，都源于我们的愚蠢，而这愚蠢无药可医，即便教育，无非就是换个方法自私，换个方法愚蠢！】 　　此时此刻，阿克塞尔哈哈大笑，响彻寰宇：【故而，我将赐予所有愚民至上的智慧，至上的道德与梦想！】 　　【自此之后，全世界，全人类，所有的智慧生物——】 　　【都将是太阳！】 ###第三百九十四章 那在极黯深渊中闪耀的太阳 　　诸多庇护所中，一个个苏醒的人揉着脑袋，环视四周。 　　在苏醒后，他们没有任何迷茫，而是迅速判断出‘自己刚才陷入了昏迷’，并且遭遇了一场集体意外事件。 　　“残留的最后记忆是剧烈的震荡，但根据感知的判断，应该不是物理震荡，而是灵魂共鸣。” 　　一位帝都的苏醒者心中心思如电转，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的人格还得以保留，但是似乎有另外一个人正在操控自己的身体。 　　这位苏醒者能清晰地感应到，自己心中有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正在茫然迷惑，各种念头分别是‘发什么事了？’‘有点冷’‘刚才我好像昏过去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而另一个声音则在迅速冷静地分析事态，如今已经确定自己被卷入了一场广域灵能冲击事件，自己因为长时间趴在钢铁避难所的冰冷地面导致了血液运行不畅有些许失温，不仅仅如此，他甚至客观地总结出来，自己这个‘过于敏锐的思维’并非是自己原本的思维模式，是那次灵能冲击后的产物。 　　“现在，是光之灾？” 　　苏醒者支撑自己身体站起，新生的第二人格正在过滤自己的记忆，提炼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光之灾……光之灾是什么？唔，应该是天狱创口边缘处的那些淤积的光，它被引爆了，形成了如今席卷世界的光之灾……” 　　“不对。” 　　源源不断的记忆从心中涌出，那绝非是他本体拥有的记忆，苏醒者眉头紧皱，他回忆起了许多东西，譬如说摇篮尽头那漆黑寂静的墙壁，光之灾的具体数据，他判断出，如今泰拉世界遭遇的光之灾烈度是他当年推算的四分之一左右，帝都行星护盾却已经全力运转。 　　这很不应该。 　　行星护盾的力量固然无法挡住完整的光之灾，但假如有太阳神鸟和其他第五能级辅助，偏移一部分能量，行星护盾还是能保住泰拉大陆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海洋中的物种可能会集体死亡，升腾的超高温水雾将会充斥泰拉，将整个泰拉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 　　除此之外，太阳受到光之灾刺激，也会导致异常活性化，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假如太阳被刺激进入超活性状态，估计得和龙王联手，与泰拉恒星上的那些原生太阳神鸟联络，平复恒星的变化。 　　但这成功率还是不能保证，或许，只能以‘漆黑之钥’启动千星之兽，强行操控千星之兽作为庇护所，吸收光之灾和活性恒星的能量，这样或许还能保住绝大部分人民。 　　一连串的计划，忧虑，思索和对未来的责任充斥了所有人的心中，这巨大的压力对于第二人格已经算是日常，但对于还处于迷茫的第一人格，就是足以压垮心灵的滔天巨浪。 　　——不对。 　　此刻，察觉到了这一点，第二人格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情况很不对，自己明明只是普通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信息和资料？ 　　而自己居然能清晰无比的理解这些复杂计划中的每一次词汇，没有半点凝滞……自己的思维被彻底改造了，或者说，现在这个能正常思考的自己，就是被改造的结果。 　　“优先处理现在自己的身体。” 　　一部分位于避难所中的苏醒者还有余力思考其他的事宜，但一些情况比较糟糕的苏醒者却只能优先处理自己的伤势。 　　有些苍老的苏醒者立刻控制自己的呼吸，压下心率，避免心脏病发作，而有些受伤的苏醒者立刻给自己的伤口处理治疗，即便无比疼痛，也面不改色地为自己弥合断骨处理好关节错乱。 　　他们的反应无比灵敏，思维也异常清晰，记忆力更是惊人，过去第一人格完全无法处理的那些信息，全部都被筛选，找出。 　　甚至，哪怕是原身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大字不识一个，如今也开始理解那些文字的意义，仅仅是十几秒不到，他们就完全掌握了泰拉通用语。 　　而状态最好，最有余力思考的那些苏醒者，甚至已经开始抬头，仰视高天。 　　——我只是发现了光之灾的源头，并没有它有什么风险，银色芯片当初告诉我天狱将会在二百二十五年后痊愈完毕，不过终焉的存在就是危机本身。 　　——换而言之，这代表在我之后有人故意破坏了天狱的修复膜，引爆了光之灾。但目前来看，烈度并不大，这并不是真正的光之灾……唔，可能是天狱碎片中蕴含的能量？这么一想倒也能解释，但无论是真正的光之灾还是碎片，都必须要有一个第五能级，而且是对光操控极其强大的第五能级去操作。 　　——除却我们太阳神鸟的光速运动外，能快速抵达星域外侧的只有曲率航行和跃迁航行技术。掌握有曲率航行技术的只有龙岛和坠星城地下的那艘未完工的‘实验性以太飞船’，而掌握有跃迁技术的只有‘苍星’核心中的核心灵能且只适用于灵魂，迦南摩尔的国域银门两大血系的传承基于虚境很难抵达天狱边缘……甘特瑞格姆的‘寻天圣路’是原理目前还没有解析的火种技术，不可能探索外域…… 　　——如此说来，只有我们瑟塔尔皇室，还有妖精有一定可能引爆光之灾……嗯，就只有我们瑟塔尔皇室了。 　　不，等等。 　　为什么是‘我们瑟塔尔皇室’？ 　　大地之上，这样的疑惑和思考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朔月。 　　不断迸裂的月亮碎片正在缓缓朝着两侧裂开，位于裂隙中央，手握重力之剑的伊恩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阿克塞尔。 　　“你疯了吧！”他不可思议地大声道：“你要让所有人都变成伊奈迦二世？！” 　　而一旁的米卡埃尔也被震撼地口齿都不伶俐，他恍惚了一瞬：“父亲你说什么？你把，你把，爷爷的思维模式……” 　　哪怕是他们两个，也难以猜到阿克塞尔的目的——这个疯狂程度已经超过猜测的极限了，与其说这是一种可能性，不如说这是一种梦呓般的妄想。 　　可现在，妄想成为现实。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局就是人人平等，哪怕是基于所有人相等的教育，给予同样的生存环境，总是会有最聪明的那一批人脱颖而出，同样的信息，他们能得到近乎于真理的答案，而更多的人只能屈从于表面的外象，无法理解内在的规律】 　　对于伊恩和米卡埃尔的质问，阿克塞尔毫不在意：【可就算是真正的聪明人，也难以摆脱一种规律——所处的环境，塑造了他们的思想，让他们永远以某种既定的思维去审视一切改变】 　　【如若与社会的道德相悖，他们就认为这是坏的，需要去阻止】 　　【就像是你们现在这样的惊愕那样——这又有什么可惊愕的？我手中能得到的最优秀的思维模式就是我父亲，我能找到的最高尚的道德持有者也是我父亲，拥有最崇高梦想，最无私的心灵，以我所知，也是我父亲】 　　【这是无比珍贵的遗产，是我父亲留给我最重要的财富，如果我将其用在皇室之上，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有人能反抗我们吗？我们将永恒统治这个帝国，无聊，无趣，没有任何意义，让人无聊的想要睡觉】 　　【所以我分享，我将这无价之宝，我心中最珍贵的事物无偿分享给所有人，他们将得到我父亲的智慧，思维模式和天赋——我不剥削他们，我不指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东西，我对他们一无所求，只希望他们能聪明一点】 　　【你们有什么可惊愕，有什么可震撼，又有什么可阻止我的？】 　　阿克塞尔的声音震荡虚境，光铸之国释放出一轮又一轮的光之涟漪，令周围的月球碎片不断粉碎，溶解，化作光被融入其中，补充着自己的质量和能量：【我甚至还给每个人都分配了相关的记忆库】 　　【所有强者都不愿意让民众知晓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做的是对的，因为绝大部分民众知晓真相后只会恐慌，破罐子破摔，摆烂以及绝望。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所处的环境，天生的禀赋都无法承载起‘世界的真相’，不告诉他们某种意义上是保护他们，但更多的是，很多事情说了也没有用处，他们根本无法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无非就是求个死的安心】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知晓真相，他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有权力面对自己的终结】 　　【可事实上，他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解，他们甚至算不清楚粮价变化背后代表的意义，将世界的真实告诉他们，他们也无法明白其残酷本质。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都拥有可以承载世界真相的心智，然后告诉他们所有人事实】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能知晓真相，都不会被瞒在鼓里，全人类不再会陷入动乱，而是会团结一心！】 　　——疯了。疯的好理智！ 　　此刻，伊恩心中的唯一想法其实是‘好炫！我也想要这么做！’，如果不是他手里没有伊奈迦二世的心智模型，他肯定想要试试这么做会怎么样。 　　但即便如此，在银峰领，其实也有相似的实验：银峰领的灵魂钢印还有各种人造灵魂刻录都是这个效果，甚至冥想法本身就有改造修行者自身的能力，在多重数据的支持下，伊恩和亚德伯特发现，不同的冥想法，可以不同程度上改变人的性格和思维本质。 　　一些强大的冥想法，比如说伊恩开创的，模拟星神之礼开创的初代冥想法，就能让人的思维愈发敏捷，记忆力和计算力提升，思维广度也会提升，可以更好地联系各种信息得到真相，哪怕是傻子持续修行，最后也会变成思路广的聪明人。 　　这种改造，缓慢且效率低下，越是愚昧的人就越需要时间去成就，而聪明人就可以得到先发优势，制造出一种不平等。 　　可阿克塞尔的方法就简单极了：所有人都外挂一个伊奈迦二世，大家都有挂，大家都一样！ 　　除却伦理，人类的自由心智，个人的道德和伊奈迦二世本人的人权之类的玩意，阿克塞尔这一手，是真的能直截了当地改造整个泰拉人类文明，一步到位直抵大同时代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 　　“其他第五能级怎么办？” 　　深呼吸，伊恩冷静地问道：“他们大概率不会接受自己的子民全都变成伊奈迦二世吧？哪怕接受……你该不会觉得‘伊奈迦二世’的人格会喜欢这种洗脑改造吧？” 　　“的确如此，父亲你这种做法只是自我感动，实际上并不能改变什么！” 　　此刻，米卡埃尔也算是彻底绷不住了，他原本是觉得自己父亲被祖父的梦想束缚，不得不扭曲自己去改造世界，但现在看来，怀光保佑，阿克塞尔真的是被伊奈迦二世的梦想束缚了吗？地狱点来看，是伊奈迦二世被阿克塞尔的狂念给免费普及了啊！ 　　哈哈，我祖父免费啦.jpg 　　二皇子咬牙道：“实际上，这只是平白无故折腾了那些普通人！” 　　【其他第五能级强者抹除了我的洗脑，又如何？】 　　但阿克塞尔却半点也不在意：【倒不如说，你们如果能抹掉我加载的伊奈迦二世模版，也是一件好事】 　　【我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体会一次，成为我父亲那样既睿智，又坚定，有着梦想和信念，真正的天才的感觉】 　　【不体会强者，弱者就无法理解他们和最顶端的那些人究竟有多大的差距，他们甚至还会以为我父亲是是和他们一样优柔寡断无法做出判断的弱者……只有亲自体会，他们才能明白，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弱小】 　　【而变成了强者的自己，那种‘比自己更好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和陷入沉思的米卡埃尔不同，伊恩此刻敏锐地察觉到，无论他再怎么不同意阿克塞尔的做法，他的这一种‘体验’，的确是很有必要的。 　　“的确。” 　　他低声自语，伊恩若有所思：“只有体验过了，才会有欲望。” 　　在他的前世地球，很多软件，游戏，亦或是商品，都会有‘试用期’。 　　这种试用，源自于对自己产品的自信，只要体会了，感觉到好用，那么消费者就去会购买。 　　如果效果足够好，让人有极其舒适的使用体验，那么价格就算是贵一点，消费者也会愿意付款。 　　这种‘体验了强大’，一种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改变’，便是这种欲望的源头。 　　而阿克塞尔的体验更进一步。 　　如果不体会，就无法让人理解升华者多么强大，就像是如果不体会天才的思路，就无法理解他们的世界。 　　有些真正的天才，譬如说牛顿，高斯，伽利略等人，是超乎普通人想象的，很多后世的思维和体系都建立在他们的开创和铺路之下。 　　不去成为他们，就很难理解他们眼中的世界。 　　【伊恩·银峰……无愧于父亲的传承者，你的确完全理解了我的思路】 　　阿克塞尔并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哪怕是我的洗脑被解除，那也就是像做梦一样。一个很美好很舒畅的美梦，还给了你在生活中度过难关的思路与灵感，你醒来，就忘记了，但你会忍不住去回忆，抓耳挠腮，想要重现那种梦寐以求的感觉】 　　【那种忘记了，失去了，但是却感觉，‘这就是我想要的灵感’的感觉】 　　【解除？倒不如说，你们不能解除我的洗脑，我反而会失望！】 　　【只是得到和只是失去，全部都不能彻底改变一个人。想要彻底改变一个人，就必须要让他理解，相信并认可，然后再让他失去！如此一来，火焰便会升腾】 　　【那就是升华之火，欲望之火，革新之火！】 　　此时此刻，阿克塞尔的以太真身，那被羽翼包裹的光铸国度开始变形。 　　原本阿克塞尔的以太真身，是由六翼与千眼构成的炽天神使，而光铸国度便是祂怀中的蛋。 　　可现在，那颗蛋，却在激烈的战斗中缓缓孵化……一只极尽璀璨的光之神鸟正在国度中缓缓凝聚，成型。 　　漆黑的太空宛如深渊地狱，可就是在这样的地狱中，疯狂的太阳神鸟才显得如此神圣，非人，不可直视。 　　看见这一幕，伊恩心中警钟大响。 　　事到如今，他已经大致明白如今阿克塞尔的状态。 　　最初的阿克塞尔，是个性格温和，沉稳爱家的好男人。无论是巴敦侯爵还是其他子女口中都是如此，他甚至非常爱笑，犹如和睦的阳光。 　　但是，他的能力却称不上是顶尖。这种性格和能力让他无法应对失去了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之后的帝国困境，而成为了皇帝的他再也无人可以依靠……故而他改造了自己。改造了自己的心智，成为了如今的守土者。 　　如若说，原本的阿克塞尔，是将自己变成了巢穴，那么守土者便是这巢穴中的一颗蛋。他不断地汲取原本阿克塞尔的心智，记忆和养分，培育出了一个更好更完美，更疯狂也更天才的自己。 　　就如同现在这样，原本的炽天使以太真身，不过是原本阿克塞尔的遗留，那颗蛋，那颗借助洗脑全人类，继而不断提升自己信念的‘光铸国度’，那里面正在孕育的神鸟，才是如今守土者真正的以太真身！ 　　他杀死了自己，孕育了自己，自己将自己降生。 　　这是新生之死，也是死后重生。 　　全新的阿克塞尔，不再是【守土者】。 　　而是真正的，可以普照世界，燃烧世界的【天炽神鸟】！ 　　依森嘉德的猜测没有错！守土者是真的有计划借助洗脑全世界带来的恐怖精神波动，还有达成自己梦想的心境提升，意图将自己推动至‘更强’的地步！ 　　虽然不至于抵达第六能级，但或许，他真的可以成为不逊于当年希利亚德的‘泰拉最强者’！ 　　而对方的想法，其实也非常简单。 　　未曾见过光明者，自然无所谓深陷于黑暗。 　　就如同从未体会过真正天才思维速度和思路的普通人，突然体会到了此世最顶级强者伊奈迦二世的思维方式，得到了他的聪慧与敏锐。自那之后，自己生活中的几乎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因为见到了光明，故而渴望那种温度。 　　这是直刺人心的欲望。 　　——谁不愿意成为美丽的人？ 　　——谁不愿意成为聪明又自信，谈吐清晰沉稳，既有梦想也有信念的人？ 　　——谁不愿意自己有极强的自制力，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坚持做下去，而不是因为‘办不到’故而颓然放弃？ 　　哪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阿克塞尔的洗脑，会被其他强者消除。 　　但，脱离了之后，他们还会记得。 　　他们会记得那种光明，知晓现在的苦厄。 　　他们将知晓世界的真相，并明悟这一切背后的狂潮。 　　是的。 　　伊恩很清楚，这个世界，就是有愚蠢的人。 　　无理取闹，撒泼打滚。不符合自己的期望，就破口大骂。将自己的错误怪罪给其他人，借着一些道德站在高地对其他人指指点点，全然忽视客观条件，肆意贬低他人的努力和成果，恶毒地质疑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们算不清楚数据，记不清楚东西，他们想不明白问题，看不清楚本质。 　　他们学不会逻辑，理不清思绪，哪怕是教导他们，他们还反过来质疑教导者是否别有所图，拒绝他人的指教，并且愤怒其他人对自己的‘干涉’，妨碍了他们‘愚蠢的自由’。 　　这些，其实都不是大问题。 　　只要有耐心，有时间，慢慢教育，慢慢改造社会，一点一点铺设基础，总是会将这些‘先天的愚蠢’用后天的手段消除。 　　但，想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伊恩自己的计算，最起码需要一次世界大战，一次让所有人痛到骨头里面的死亡大灾，才能开启解决这个问题的序幕，然后花个两代人时间去改造。这只是开始。 　　毕竟，在和平的年代，哪怕是吃饱了，也会有一堆破事。没有房子的想要房子，有房子的渴望更多的房子，知晓他人有财富就会嫉妒，投机倒把的人希望躺着赚钱，看见有人成功就希望他堕落，而有钱的人就希望其他人都穷困，压榨他人的人生却自认为自己是给予‘福报’。 　　总是会有的。 　　哪怕是在泰拉，第五能级的强者，也没有超出这一范畴。 　　黯月动乱，就是泰拉其他第五能级强者畏惧于希利亚德和伊奈迦二世的组合，对第六能级方向的开拓，极之域的开发，所以才出手阻止，意图磨灭这一切可能。 　　哪怕，这会导致泰拉的未来黯淡无光也是如此。 　　因为，如果在未来，占据第一位的不是‘自己’，他们就宁肯其他人也全部失败，落入淤泥深渊。 　　伊恩能想到的，困扰于泰拉局势不知多少年的瑟塔尔皇室当然也能想到。 　　守土者阿克塞尔，更是能想到。 　　【人类恶劣的本性，本就需要修正。只是，如今已经没有给我们修正的时间了】 　　巨大的光之蛋壳中，阿克塞尔的声音逐渐模糊不清：【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点燃火炬，我就去燃烧这个世界——我会使用最极端的手段来改变】 　　【看啊，伊恩，米卡埃尔。这个世界，已经再也没有愚钝的凡人了！】 　　【因为他们看见了光明，看见了我与父亲！】 　　【他们看见了太阳，故而就不再愿意于夜色中沉默，要在黑暗中发声！】 　　所有被浮空城笼罩的地方。 　　所有被行星护盾阵列守护的地方。 　　所有被光芒滋润，被太阳照耀的地方。 　　所有人，无论是人，真龙，魔兽，妖精亦或是其他异形和怪物，乃至于千星之兽，都听见了。 　　他们听见了最疯狂的愿望，最震撼的决心和未来熊熊燃烧的火声。 　　阿克塞尔全然不在乎伊恩与米卡埃尔困扰的一切，他的洗脑已经展开，就无所谓会不会被抹除，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伊奈迦二世的想法……他其实也早就不在乎了。 　　伊奈迦二世已经死了，无论原因如何，这就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与失败。 　　无论再怎么谴责，再怎么憎恨，死人和失败者，都是无法改变世界的！ 　　【来战胜我吧】 　　神鸟如此鸣叫，蛋壳一点一点碎裂的‘天炽神鸟’发出了无比诚恳的邀请：【你们拒绝全世界都是黑太阳，变成同一人人格的复制，无所谓。只要你们能战胜我，那么基于我‘光铸国度’的洗脑就会中止，抹除洗脑将会变得简单】 　　【只要你们能战胜我，你们就能得到一群觉醒了升华之火的民众】 　　【来战胜我吧】 　　【这是只有你们才能办到的事情。米卡埃尔，伊恩……我将这唯一的机会，留给你们了！】 　　神鸟期待着看向前方。 　　那两个微小的人影，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父亲和老师的继承者。 　　他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肯定能看的更高，走的更远。 　　比起其他第五能级，那些他早就知晓，早就失望的老对手……他更乐意去战胜这些新人。 　　也更乐意，被这些‘新人’击败。 　　“伊恩，我已下定决心。” 　　此刻，米卡埃尔原本愕然震惊，震撼无比的神情缓缓恢复平静和坚毅。在剧烈的精神冲击中，他逐渐取回了理智，明白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与伊恩精神沟通，这位皇子坚定道：“无论父亲的想法是什么，最后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制造出一群祖父，亦或是制造出一群被祖父唤醒了欲望的普通人。” 　　“这一做法，和你的奥法道途相比相差无几，只是速度更快——或者说，你的奥法道途加速了父亲的计划，两者对自我的改造本就相似。” 　　“但这最多就是让世界变得更好……却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那就是天狱和天狱背后的毁灭……你和父亲，乃至于祖父口中的终焉。” 　　深深吐出一口气，米卡埃尔露出笑容：“我原本想着，就是使用天律龙之力和我的底牌，去直接击溃，杀死父亲。但因为你的奥法道途，我自以为自己有胜利的可能，故而失去了那份决心。” 　　“而现在，我明白，我父亲，就是需要怀着必死之信念才能击败的敌人。” 　　如此说道，米卡埃尔从自己的以太真身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个小小的瓶中，有着银灰色的雾气正在缓缓旋转，萦绕。 　　伊恩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他认得这瓶中之物。 　　那是冰狱劫灰。 　　曾经重创了希利亚德这位世界最强者，最强大的火种产物，这个世界……最猛的剧毒。 ###第三百九十五章 伊奈迦二世 　　冰狱劫灰？ 　　伊恩微怔，他很快就想到，自己也从学识之都的守护者那里得到了一瓶冰狱浮尘……虽然稀少，但是冰狱系的造物在如今的泰拉仍然存在。 　　但他忍不住询问：“你从哪里得到的？学识之都那边？冰狱劫灰虽强，但是想要打入第五能级强者体内，不被他们排斥出去是一个大问题——当年老师是被暗算，自己服用了冰狱劫灰后才无力祛除，现在的阿克塞尔……” 　　他看向眼前正在孵化的天炽神鸟，这种以太真身全面爆发的状态显然不是能轻易中毒的形态。 　　“不是守护者的，他的已经被削弱过了。”米卡埃尔摇头：“这是最原始，破坏力最强的一批冰狱劫灰，甚至可以说是最后一点，与当年危害第一骑士的是同一批。”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凭借天律龙的力量，我可以短时间内压制以太海中的所有变化，甚至微调部分时空的常数，打出破绽。” 　　“如此一来，就可以用我的生命为代价，将冰狱劫灰送入父亲体内。” 　　伊恩沉默，他算是理解，为什么在其他世界线，阿克塞尔会在战胜了米卡埃尔后沉寂，而后就没有任何消息。 　　原来是冰狱劫灰。 　　天律龙之力与冰狱劫灰，这就是米卡埃尔的底牌，的确有拖着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位第五能级同归于尽的能力。 　　“伊恩，你还有什么底牌，也拿出来吧。” 　　此刻，米卡埃尔周身的光芒也愈发闪耀，经过短暂的休息，他也恢复了状态。 　　“我吗？” 　　而伊恩却侧过头，看向泰拉的方向。 　　他的底牌…… 　　此时此刻，银峰领。 　　自光之灾爆发，天灾降临南岭，亚德伯特便时刻准备着展开‘众心’联通所有银峰领居民的准备。 　　而等到恐怖的精神波动浩浩荡荡而来时，光之巨人已经成型，缓缓于霞辉城中起身，抗拒着这横扫大半个大陆的灵魂共鸣。 　　但出乎预料的是，光之巨人的确能为普通人抵挡灵魂共鸣，但与之相对的，亚德伯特就要承受数以百万倍计的灵魂共鸣。 　　一时间，光之巨人也得到了伊奈迦二世的意识。 　　“疯子！” 　　在感知到这点的瞬间，亚德伯特就绷不住了，相较于早有所预见的伊恩和多少知道自己老爹什么德行的米卡埃尔，他是真的有点接受不到帝国的皇帝居然是这种级别的疯子。 　　和阿克塞尔相比，索林大公多少有点正常人了，最起码索林大公只是为了守护民众把民众都杀了，而阿克塞尔是为了他心中的完美盛世把自己父亲的意识免费分发给了所有人…… 　　不对，都一样离谱，这有什么可分高下的？ 　　而且，亚德伯特也敏锐地察觉，阿克塞尔的全球洗脑技术，本质上和亡君一脉相承，但最后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结果。 　　亡君是将所有人都塑造成一个人的挂件，而洗脑却是将一个人化作所有人的一部分。 　　帝都的护盾用各种方法白送，交易出去，还有背后影响世界各国局势，阿克塞尔这么多年来的蛰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无论是千星之兽还是光之灾，其他国家都会视作最大底牌的东西，都是他掩人耳目的后手，没有人能想到阿克塞尔真正的目的。 　　而且……帝国历来的所有研究，譬如说天选灵能者复活，莱安领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本质上就是在研究不朽性。 　　阿克塞尔，绝对掌握了一部分伊奈迦二世的不朽性，所以才能如此完整地诱导出对方的人格……这是一次依靠‘不完全复活’制造的心智模板！ 　　换而言之…… 　　“伊恩！” 　　顶着光之灾和源源不断的心灵共鸣洗脑，亚德伯特强撑着对伊恩发起通讯：“阿克塞尔的洗脑本质上是一次持续不断的‘天选者复活’！他依仗黑皇帝的不朽性！” 　　“找到方法，反制对方的灵能仪式！至少可以中断这次广域洗脑！” 　　伊恩听见了亚德伯特的声音，他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原来如此，阿克塞尔这么不愿意我去帝都，大概率就是帝都的核心处，黑皇帝遗留的躯壳正在作为仪式中心，我一过去就会搅乱，破坏这次广域洗脑。” 　　“我是没办法过去了，但除却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可能有着帝都，甚至是最核心深处的权限。” 　　“依森！” 　　圣山。 　　正在千星之兽周边的依森嘉德此刻正眯着眼睛，仰头看向天空中那闪耀的朔月。 　　伊恩，米卡埃尔与阿克塞尔的战场就在那里。 　　他的实力虽然已经进步的很快，但还是无法加入这样的战场。 　　灵能共鸣无法侵入被怀光大群保护的圣山区域，但依森嘉德不同，他能清晰地感应到，自己体内的血脉正在呼应远方的意志，哪怕是没有共鸣，随着全世界拥有伊奈迦二世意识的人越来越多，他体内的各种记忆也愈发清晰。 　　“看来，我就是这方面的试验品。” 　　并没有任何不甘，依森嘉德只是若有所思：“我是某种意义上曾外祖父的血脉继承者，我的存在本身就印证了强大的灵能者可以死后复苏，思维模式也可复制……只需要这点就够了，外祖父他并不需要多余的功能。” 　　“所以，我没有变成伊奈迦二世复活的基体……外祖父的志向远大，也让我捡了一条命啊。” 　　事到如今，他也能完全理解，为何阿克塞尔对他的态度是那种不闻不问，却又有点关注的了。他的存在本身就具备一定的伊奈迦二世权限，很多事情让他参与，反而会导致变数产生。 　　理论上，依森嘉德其实早就应该被视作意外因素消除，但因为他与伊奈迦二世实在是有些相似，故而阿克塞尔也没有作出这个选择，而是和对待马赫迪（伊恩）一样，驱逐离开帝国。 　　该说，这是因为过于仁慈犯下的错误吗？ 　　当依森嘉德听见了伊恩的传音，知晓自己拥有前往帝都，中断这次广域洗脑的可能后，依森嘉德心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并不是什么危险，可能会死之类的踌躇，而是一种最简单的释然。 　　“我终于能做点什么了。” 　　他对有些忧虑的伊恩道：“不用说什么‘假如觉得危险就可以不去’——这世界哪里还有比正在面对第五能级强者的你们所在的地方更危险的区域呢？” 　　“我现在就出发。” 　　而在离开之前，依森嘉德给了伊恩一个提示。 　　“假如阿克塞尔的洗脑，真的是依靠不朽性来进行的话。” 　　他猜测道：“那么，曾外祖父的不朽性，或许还保持有相当的活性——其中一部分在躯体手中，一部分在我这样的血脉继承者体内，还有一部分，应该还飘荡在这个世界各处。” 　　“想办法联通这不朽性，或许能有奇效。” 　　出于依森嘉德之前的猜测都很靠谱，尤其是对方的思维模式大概率就是黑皇帝思维模式复制的实验结果，伊恩选择相信。 　　再加上之前亚德伯特的猜测，伊恩想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去直接联系可能存在的‘伊奈迦二世’的不朽性。 　　那就是，自己也被洗脑！ 　　与此同时。 　　迦南摩尔。 　　位于世界树之都的伊恩义体突然苏醒。 　　“伊恩？” 　　正在观测天上伊恩与阿克塞尔交手的安法惊讶地转过头，精灵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朋友居然有一边和第五能级对峙战斗，一边转移意识来自己这边的能力。 　　但以安法对伊恩的了解，她很快平静下来：“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带我离开世界树之都的庇护范围。” 　　苏醒过来的伊恩义体运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他的这具义体实力很低，而他也将传输过来的实力压制到了最低：“速度尽可能快一点……” 　　啪！ 　　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伊恩便一脸小懵的被展开龙翼，以十倍音速飞行且不断加速的安法抱在怀里，冲破了烬灯家的窗户，又撞碎了世界树之都的观测壁，直冲远方盖亚平原的边缘。 　　没有丝毫犹豫，安法完全相信伊恩的抉择，故而话音未落，她便直接展开行动。 　　倒也不至于这么直接……但无所谓，结果是好的就行。 　　很快，伊恩便来到了不被世界树之都庇护的区域，一片空旷的丘陵区。 　　他与安法分离，独自站在丘陵之上，感应着那源源不断的灵能共鸣。 　　伊恩的意识潜入心灵世界，虚境的最深处。 　　一如宇宙，漆黑一片的心海中，青色的太阳正在静静燃烧，释放着自己的光芒，照彻虚空，而层层叠叠七色的虹光流淌着，宛如在宇宙深空中流淌的天河。 　　伊恩的意识深入这天河之中，他意欲溯源而上，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伊奈迦不朽性’。 　　而就在此时，指引之星旋转着。 　　【先驱平台】也开始了共鸣。 　　青色的光芒突然亮起，伊恩震惊地环视虚空。 　　因为，他感应到了，感应到自己的以太真身·先驱平台，找到了一位‘适格者’。 　　一位‘先驱者’。 　　朦胧的心灵世界中轻轻震动，伊恩回过头。 　　然后，他便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金发的削瘦身影。 ###第三百九十六章 没写完的前置小章 　　曾经有一位皇子。并非是长子，也并非是嫡子，只是皇帝与一位侍妾所生的庶子。 　　他自幼就在波谲云诡的皇室长大，母亲并不能帮助他半点，虽说瑟塔尔皇室对皇子皇女们的管束并不是特别严密，但在当时皇长子和嫡子的争斗中，每一位皇子皇女的行踪都受到严密监管，一旦有出格的意图，就会遭遇打压。 　　当然，他并不在乎，因为他去的地方，做的事情，都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他喜欢去图书馆，也喜欢去乡下进行生态考察，不到十四岁，他便已经写了两本学术著作，一本是【帝都周边生物资源开发报告书】，另一本是【有关于围绕奎诺尔平原周边水资源的权力争斗与耕地缺失的相关问题】。 　　很显然，别说是同龄人了，哪怕是大他十二岁的大哥大姐们都看不太懂他究竟在写什么东西，哪怕是有些能看懂的，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进行这些无意义的研究。 　　哥哥姐姐们认为，这是十一皇子表示自己‘聪明’‘有用’且‘无害’的一种举动，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人会对一位正儿八经的天才学者有什么警惕，即便是有些人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太过做作，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破绽。 　　不过到后来，大家都知道，只要给足了经费，十一皇子别说参与竞争储君之位，他恨不得一整天都在外面跑研究，然后回帝都泡在实验室里面，研究他那稀奇古怪的昆虫，黏菌和天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皇子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是因为自己是皇子。 　　因为自己的身份，他想要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要研究什么，本地的官员都会协助帮忙。 　　他之所以能在十四岁就得到如此成就，除却自己本来就有天赋外，更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妨碍他对自己的兴趣的追寻，甚至还会大力支持。 　　这对普通人而言是不可能的，在对各地生态的研究和探索中，十一皇子知晓，有太多太多人的生活不能如自己所愿，他们的一生的奋斗都是为了生存，而不是生活。 　　在自己被一群本地官员簇拥着前往深山寻找一种珍奇的魔植时，本地村庄和自己同龄的孩子已经要开始独当一面，甚至结婚生子。他们需要与山野间的毒虫猛兽对抗，平日吃的也都是最粗陋简单的食物。 　　他与那样的同龄人对视过——对方的眸子中除却谨慎和恭敬外，还有疲惫到无以复加的麻木。 　　那双麻木的眸子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毫无疑问，皇子的身份，让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皇子的身份，也的确束缚了他的上限。 　　如若是普通富商，亦或是一位一般升华者的家庭，以十一皇子的天赋，哪怕他的成就低一些，也早就能成为一方领域的话事人，但因为他是皇子，而且还是没有皇位竞争力的皇子，所以他始终不能太出风头，免得被其他兄弟姐妹打压。 　　对此，他并不介意。 　　因为他只是想要探索这个广大的世界，去亲身体会这方天地之高远辽阔，去亲眼见证那些书中的美景，传说和民俗……他想要知道的太多，故而顾不上什么成就与地位。 　　天上的星空与双月，飘荡的流云与疾风，那巨海长江，崇山峻岭……那些神奇的魔兽，非同凡响的升华之地，那些只存在于冒险者口中的遥远奇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老遗迹。 　　冒险者在营地中，怀着对远方畅想吹奏的曲乐；吟游诗人在酒馆中弹琴演奏，吟诵那些夸张过头的史诗故事。 　　和这些东西相比，皇位只是无足轻重的玩意，他从来不想当皇帝。 　　可或许是一种祝福，亦或是一种诅咒。 　　越是无意于那座位的自由者，终究都会成为那座位的囚徒。 　　在一次探索中，一次针对某个史前遗迹的探索中，皇子意外得到了一个改变他未来一生的传奇之物。 　　一枚‘银色的芯片’。 　　这枚芯片并非是他第一个发现，实际上，这个史前遗迹在过去已经有不少人勘探过，而银色芯片就位于一群尸骨的中央，被一枚黑曜石盒子储存。 　　根据分析来看，所有人都是在争夺这枚银色芯片时同归于尽而亡，有人给水源下毒，自己却被其他人谋杀……一共十一位遗迹冒险者无一幸免，他们都永远留在了一个遗迹角落不起眼的洞窟中。 　　皇子之所以能发现这个隐蔽的地点，是因为他的灵能。 　　因为渴望看见未知，奇异的，罕见的景色与事件，他的灵能能为他指引万物之间的路径，帮助他发掘出诸多寻常事物中非同寻常的联系——他正是一路顺着古老的线索，才找到了这处偏僻的角落。 　　然后，他便知晓，为何那些原本愿意一同探索古遗迹，感情不说好，最起码互相信任的冒险者，会突然在归来的时候互相残杀了。 　　的确，这的确是会让所有人疯狂的珍宝。 　　足以让他知晓世界真相的宝物。 　　回归帝都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泡在了大图书馆中，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四处寻觅各种前纪元文明遗迹探索。他的灵能‘探寻脉络’可以在找到一个遗迹后，迅速找到与这个遗迹相关的另一个遗迹亦或是造物，他甚至能从那些被盗窃的遗迹中找到线索，继而在国内的盗墓者亦或是古董商人手中找到那些古老的遗物。 　　凭借银色芯片，皇子飞速提升着自己的学识，认知和实力。通过解析诸多遗迹内的文献，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一个伟大，崇高且美好的前纪元文明图景。 　　皇子深深地被那堪称乐园的图景所震撼，并被吸引。他回忆起了那些山村中，遗忘了梦想，只能挣扎求存，无法体会自己的梦想与生活的人。 　　他回忆起了那一双双麻木的眸子。 　　“人不应该是这样活的。” 　　他如此想到。明明人类的生命可以如此充实美好，可以如此丰富多彩且充满意义……现在的泰拉世界毫无疑问病了，因为天坠和升华者，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如今的泰拉大陆根本无法建设起一个美好的文明。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聪明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他们真的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哪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并不被他们喜欢，乃至于厌恶。 　　——在这个充斥强者与升华者的世界，想要改变，就只有自己也成为强者。 　　——想要改变如今的帝国，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与学识。 　　——只有成为皇帝。 　　只有成为皇帝，他才能去建设一个美好的世界，改变人们的命运。 　　然后，皇子便发现，自己学习，成长的这么些年，帝国内部的矛盾又激化了。 　　随着东西大公分别支持长子与嫡子，帝国宫廷的内斗越来越激烈，就算是半点也不关心这些事情的灼日之王也不得不转回目光。 　　灼日之王已经老了，多年来的狂行，与其他强者的交手，让他积累了相当多的暗伤。哪怕是第五能级强者在死亡之前都可以保持全盛，但越是使用力量维持，就越是会损耗寿命。 　　灼日王老了，老到似乎都忘记立下储君，老到两位皇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凭借银色芯片的力量，十一皇子发现了两位哥哥暗中的阴谋——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势如水火，无论是哪一方成为皇帝，另一方乃至于其全部家眷大概率都会被抹消，故而他们情愿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尝试做一些会让帝位的凭证，也就是‘顶座之血’稳定会落在自己头上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意图弑父。 　　这一切本来应该非常隐秘，但在银色芯片面前，一切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思虑了许久，他决定暗中揭发自己的两位哥哥。 　　不仅仅是为了父亲。也是…… 　　为了自己的梦想。 　　数日后。 　　两位太阳神鸟的后裔，被更加灼热的太阳之火点燃，他们于痛苦的嚎叫中化作灰烬，而同时失去了最为亲近的两个孩子，皇帝的面色也无比苍白。 　　而在所有惊恐无比的皇子皇女们中，唯有他面无表情。 　　想要完成自己的目的，实现梦想，他就必须要站在山巅，掌握权力。 　　他必须要成为皇帝。 　　【所以我成为了皇帝】 　　伊恩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幻境，削瘦的金发男子平静地坐在一座石桌旁，白发的先知向前迈步，他坐在石桌子另一端，平静地聆听对方的言语。 　　【我做了许多事情，成功办到了很多别人办不到的事情。银色芯片为我带来无尽便利，却也给了我不应该有的狂妄自信】 　　一只手放在桌上，金发的男人有些出神地看向头顶的虹色光流：【我想要在我一代彻底改变整个帝国，不仅仅是农耕，医疗，工业还是教育，我想要直接将我的国度改造成类似前纪元文明那样美好的国度】 　　【当然，最后，我失败了。从这些帝国子民的记忆中，以他们的视角观看帝国，我发现我先要办到的事情一件也没办成】 　　“其实还是办到了不少的。” 　　伊恩平静地回应道：“奎诺尔平原的水利修的很好，帝国的天气控制系统也稳定了全国的气候变化。帝国的医疗体系虽然没有完全建设出来，但至少治疗药剂便宜了不少，想要挨饿也一件难事。” 　　“工业化其实也算是成功，虽然因为技术过于发达倒是无法解决民众就业问题，但最起码生产力不缺，哪怕这些生产力都会运用到战争上。” 　　“你唯一没做好的就是教育和娱乐——前纪元文明人人都读书，但只有少部分人有资格工作，这点建设在全民教育和全民网络娱乐之上，只有真的想要去奋斗，实现自我的人才会去继续研读，深入学科，而其他人就可以选择肆意娱乐，无论是网络游戏还是自我实现，是绘画音乐还是单纯的摆烂，都是如此。你教育了民众，既不给他们工作又不让他们娱乐，这才是你犯下的最大错误。” 　　【我只是觉得读书真的很快乐】 　　削瘦的金发人影叹了口气，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最后干脆地放弃：【我本以为他们读完书后，会满足于知识对自己生活的改变，比如说更加科学的种田，更加有效率的打工，继而从自己原始的家乡开始改变，逐渐改变整个帝国】 　　【但是我错了，绝大部分人只是想要成为特殊的，与众不同的人。读书就是他们眼中全新的升华之道，而我却单纯地视他们为学者，那些在我看来只是基础的知识，在他们眼中，已经足以让他们渴求更进一步的地位】 　　【总之，我错了。错的很彻底，还拖累了我不少朋友】 　　如此总结，削瘦的金发人影微微摇头：【事到如今，后悔也无用，而我其实也并不真的后悔，因为我早就知道我将迎来失败】 　　【我从不畏惧我的结局】 　　【毕竟】 　　他抬起头。 　　伊奈迦二世看向伊恩·银峰。 　　开拓者微笑着地注视着眼前年轻的青年：【这个世界还有你们】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重真身，陨日之锋！ 　　削瘦的金发男子微笑着注视着伊恩。 　　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身形也是如此，给人的感觉就是回忆中的幻影，虽然认真细看，大概能看出一个和长大的依森嘉德很是类似的面庞，但如若稍稍将视线偏移，一切就又重归朦胧。 　　聆听着对方的言语，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您这是死后的魂灵，亦或是一个复苏的人格？” 　　“您是真正的伊奈迦二世，还是一个回声幻影？” 　　【我是不朽本性的真灵】 　　男子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缓缓道：【我本应无智无识，是阿克塞尔将我的本性扩散至全世界，无数人的潜意识和记忆库构筑出了我……如果将所有本性送回最适合我的身体，等待我的魂魄复归，那我大概就可以复活】 　　【至于现在，我并非是真正的伊奈迦二世——我只是一种残响，一种回声，一种朦胧不清的印记】 　　“原来如此……” 　　伊恩微微点头，他此时的目光变得灼热：“看来阿克塞尔真的研究出了可以复活强者的方法，只是条件非常苛刻。” 　　“换而言之，老师……希利亚德，理论上也能复活？” 　　【可能，但极其困难。几近于不可能，想要收集我们的本性，需要的时间和能量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或许只有星神才能依靠大以太环流才能办到】 　　幻影深深地看了伊恩一眼：【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是失败者，再花费这么巨大的代价去‘尝试复活’，我想，至少以我而言，我是不愿意被这样复活的】 　　【但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劝诫。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指点你的行动】 　　伊恩抬起眉头：“即便是阿克塞尔这样，利用你的不朽性，洗脑全世界？” 　　【他做的很好】 　　幻影看向头顶的虹色天河，他露出微笑：【阿克塞尔追寻自己的梦想，改造自己的性格，最终走到了不逊色于我的地步——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坚韧，富有决心，作为父亲，我为他感到骄傲】 　　“他大概率也改造了自己的性格。”伊恩若有所思，颇为‘不善’地质疑道：“他洗脑全人类，如此狂妄的行为，也是‘很好’吗？” 　　【如果一个人下定决心，将自己催眠成了一个杀人狂魔，那么无论他之前有多么懦弱胆小，见不得血，在作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他就已经是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杀人狂魔】 　　幻影并不为伊恩口中隐隐的‘质疑’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正如同一个人如果要将自己改造成一个无情的帝皇，那他就是一个无情的帝皇】 　　【至于阿克塞尔的行为，忽视所有人的意愿，强行将我的性格，思维模式和记忆扩散……于我而言，于社会普遍道德而言，这的确是错的】 　　【但是伊恩……伊恩·银峰】 　　如此说道，幻影的语气耐人寻味：【你觉得，面对一位第五能级的太阳神鸟，一位帝国的皇帝，一位正在和你们战斗的强者】 　　【评论他的‘道德’和‘对错’……有意义吗？】 　　【我如果告诉你，我认为这错了，很坏。这是你想要听到的回答吗？】 　　“不是。”伊恩露出微笑：“这毫无意义。” 　　【是的，这毫无意义】如此说道，幻影微微点头：【所以我的评价，仅仅是针对他的决心，能力和想法。这种做法，就连我都从未想过，这种从未有过的可能性，的确值得我作为父亲去赞赏】 　　【在这点，我只会称赞他的决心】 　　【至于这个世界】 　　此刻，伊奈迦二世环视虚空。 　　他的眼睛不仅仅是自己的眼睛，更是无数承载了他的人格与记忆的‘苏醒者’的眼睛。 　　环视世界，目睹众多，天地未曾改，世界未曾变，一切一如他走前一样。 　　故而有些失望。 　　他微微摇头：【这个世界的人们，过的还是很不好。我死之后，并没有革命性的改变，阿克塞尔继承了一部分改革，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是为了建设一个美好的国度】 　　【但是你。伊恩。你却正在缔造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全新的可能性】 　　【哪怕我预见了那个全新秩序中的深沉黑暗，那人吃人的可怖未来，但我相信，你会将其解决】 　　“所以。” 　　伊恩吐出一口气：“你不会帮助我阻止阿克塞尔？” 　　【不需要我，你也能办到】幻影微笑道：【但我会帮助你】 　　【正如同我不会拒绝阿克塞尔借用我的力量，来给全人类洗脑；我亦不会拒绝你利用我的力量去击败他，这就是我的公平，我不会偏心】 　　【我的继承者——请容许我这样称呼你。无论你还是阿克塞尔，都不满于现在的世界，要创造新的世界。对我这个已逝之人而言，在这点你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如果你想要创造自己想要的未来，那么请一定要去战胜他】 　　【来去证明……你是更正确的正确】 　　“我会的。” 　　伊恩缓缓站立起身，他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幻影：“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伊奈迦二世……于你而言，星空并没有什么神圣的，这个世界，这个星域中，有着数之不尽谜题和奥秘可以去探索。” 　　“相较于我，你更关心人民的福祉，理论上来说，比起仰视高天，你更愿意注视大地。” 　　“你究竟为何……想要前往高天之上？” 　　幻影微微怔然。 　　他看向伊恩，有些不解地地询问：【天空不就在那里吗？】 　　【仰头看天，想要前往天上，为什么需要理由？】 　　【而且，大地是大地，天空是天空，我为什么要放弃其中一个？】 　　是了。 　　就是如此。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年轻的先知注视着皇帝的残影，他明白，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同样贪婪，端着碗看着锅。同样自私，为了自己的愿望要去改变世界。同样纯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一个目标。 　　正如当年的老师所说……他们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并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故而各自独行于世，犯下错也无可挽回，最终只能眺望未来，等待下一代，乃至于下一次轮回。 　　只是这一次……他们最终可以联手，战斗最后一次。 　　“将力量借给我吧。” 　　先驱平台隆隆运转，在轻微的嗡鸣中，无尽的青色的几何体扩散为了一团云雾，悬浮在伊恩的身后。 　　后来者对先行者道：“既然你是死者，失败者，那我就向你索取最后的遗产。” 　　而幻影也同样站立起身，他笑着，欣然应允。 　　【如我所愿】 　　金色的幻影溃散了。 　　无数金色的光点融入了先驱平台，最终在平台中刻录下了一个金色的骄阳印记。 　　它熠熠生辉，闪耀着不朽的色泽。 　　感应着平台中的印记，伊恩不禁轻叹一声：“什么啊，什么黑太阳。” 　　“根本就没有看见哪里黑了。” 　　下一瞬，化作云雾的先驱平台便开始凝聚，宛如长江大河奔流，它化作了一个漩涡，一个漏斗，最终在漏斗的末端，一枚金绿色的眸子成型，然后没入了伊恩的体内。 　　现实。 　　朔月。 　　伊恩突然按住了自己的左眼，令一旁的米卡埃尔微微侧目。 　　然后，他便看见伊恩放下手。 　　先知的左眸化作璀璨的金绿，流露着撼人心魄，窥破人心的力量。 　　“这是？！” 　　不仅仅是米卡埃尔，就连阿克塞尔都为之一怔，他们从这眸子中感应到了熟悉的力量，这令他们印象深刻的眸色…… 　　而伊恩已经运用这力量。 　　伊奈迦二世的不朽性并不能提供多么实在性的力量，但他能给予伊恩他的部分灵能——那名为‘探寻脉络’亦或是‘求索之眼’的灵能，能够针对某个事件寻觅‘相关的可能’。就像是游戏中的连锁任务那样，只要伊奈迦二世对某个事物催动他的灵能，他就能知道与之相关的诸多‘链条’。 　　顺着链条，伊奈迦二世就能找到许多上古的遗迹和各种前纪元文明遗产，无论是银色芯片，还是南海大迷宫，全部都是伊奈迦二世以自己的灵能找到的战利品。 　　而现在，伊恩就睁开眼睛，直视眼前的天炽神鸟。 　　事到如今，即便是预知视界也难以看清阿克塞尔身上的诸多色彩，除却那过于耀眼，如同太阳一般闪耀的金外，代表‘噩兆’的红与‘劫难’的黑都已经消失无踪。 　　因为这一步，没有其他伊恩走到过。或许是从未让阿克塞尔成功过，或许是从未这么早就走到了这一步。 　　如今，此时此刻的伊恩，并非是顺应轮回。 　　他是在创造崭新的可能。 　　而在求索之眼中，阿克塞尔身上衍生出了数十条大小不一的线条……其中绝大部分都指向泰拉，最为粗壮的一个指向帝都。 　　理所当然，阿克塞尔如今强横至极，甚至能压制伊恩与米卡埃尔联手的力量，便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帝都行星阵列，如果不是伊恩也夺取了一部分帝都的力量，恐怕他们根本没办法与阿克塞尔交手这么长时间，早就被轰下。 　　“只要依森能凭借自己的权限断掉帝都对阿克塞尔的支持，那击败他就并非不可能。” 　　伊恩心如电转，很快就判断出了每一条线条对应的力量来源，不过诸多力量来源间，有一条最为奇特。 　　它不是指向泰拉，而是指向远方……直抵遥远黑暗太空深处的远方。 　　“那是，代表光之灾的线条？” 　　光之灾带来的能量，毫无疑问极大加强了阿克塞尔与米卡埃尔，甚至伊恩都深受其利，这个是极难断绝的，无论极风龙王能不能前往彗星云处关闭摇篮碎片释放的能量，在泰拉轨道附近，最少也要接受数个月的光之灾能量照射。 　　等等。 　　摇篮碎片？ 　　释放着光，也囚禁着光，那位于彗星圈的摇篮碎片…… 　　最后的回声化作光芒，也没有突破的那一层摇篮的隔膜…… 　　“我明白了！” 　　伊恩立刻与米卡埃尔联络，他沉声道：“我找到击败阿克塞尔的方法了！” 　　“什么？” 　　米卡埃尔连忙追问，他虽然有信心能与阿克塞尔同归于尽，但实际上，他也清楚，那只是最后结果，哪怕对方真的中了冰狱劫灰，最起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慢慢因为以太结构被啃噬而死去，在这过程中，阿克塞尔绝对有力量将整个泰拉搅的天翻地覆。 　　而伊恩迅速回应：“摇篮碎片——无论是你还是最后的回声，哪怕是第五能级也无法穿透的，就连光都能冰冻的时空碎片！” 　　“只要我们将阿克塞尔封印在其中，就可以将其击败了！” 　　“好主意。” 　　米卡埃尔道：“但问题来了，我们怎么封印我父亲呢？” 　　此时此刻。 　　位于朔月的另一端，巍峨神圣的光铸之国正在缓缓破碎，这通体如黄金打造的神圣之蛋上遍布鎏金裂痕，宛如脉络，亦宛如血管。 　　光若炽焰，从蛋壳的内侧喷薄而出，璀璨的光柱如同日冕直冲太空百千里，令泰拉大陆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 　　而后，这冲天光焰赤柱从中分成两道，它缓缓垂落，倾泻，一道道宛如羽翼的光流开始从灌注中膨胀，展开，化作一双羽翼。 　　蛋壳破碎，而一双宽广明亮，如太阳那般耀眼的神鸟双翼，就遮蔽住了整个光铸国度的残骸……而后，天炽神鸟的身躯与头部也从这光中缓缓探出，一双赤金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伊恩与米卡埃尔。 　　祂张开口，发出了鸣叫，即便是太空无法传递声音，但那尖锐，炽热，就连人灵魂都能焚尽的神鸟之鸣便裹挟阵阵海潮般金色涟漪，朝着漆黑晦暗的太空扩散！ 　　以太真身第二次蜕变，阿克塞尔的最终形态，天炽神鸟完全诞生！ 　　【还在等待什么？】 　　此刻，阿克塞尔已经回忆起来，伊恩此刻的左眼正如他父亲当年施展灵能时的色泽一样……自己的父亲，那在无尽时空中飘荡的不朽性，不仅仅回应了自己的期待，也回应了自己传承者的期待。 　　但这又有什么？父亲就是这样伟大的人，他既能支持自己的任性与疯狂，又怎会不支持眼前可以开创新时代的奥法道途创造者？ 　　所以，他也会用自己最强的力量，代表自己的敬意！ 　　双翼扇动，登时漫天灿光化作涡流长河，朝着伊恩等人奔流而去，光之长河中，隐约还能看见诸多细小的太阳神鸟虚影凝结而出，化作大片大片的璀璨灵群。 　　太阳神鸟涅槃重生，化身耀斑，会身化无数细小的光灵，这些光灵凝聚，便是幼小的初生太阳神鸟，而如今阿克塞尔在自己体内制造出类似太阳耀斑般的强劲太阳风冲击，自然能催化出诸多光灵，化作恐怖的神鸟虚影，一旦撞击，便近乎于小型核聚变弹头爆炸，足以摧灭一切。 　　这种攻击原本在泰拉环境极难施展，需要靠近太阳的轨道才能运转，可如今光之灾充盈寰宇，阿克塞尔只需双翼一扇，便可扇出数以万计的神鸟虚影，全覆盖式轰炸伊恩等人所在的区域。 　　“帮我挡住一会！” 　　而伊恩一跃而起，他身后的陨日之锋撕裂亚空间，令一道道剑痕蔓延纵横，宛如生长在虚空中的漆黑引力之树，长锋微震，宛如树根树枝一般的裂缝便持续不断地蔓延。 　　伊恩此刻正在以自己的力量引动虚境中的力量，米卡埃尔虽然不知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但也完全看得出来伊恩此刻已经动用了自己真正的底牌。 　　他毫无迟疑，催动天律神力，双眸中苍蓝光芒大放，足踏月面。 　　登时，原本就分崩离析的朔月碎片上便亮起了一道道光痕，整个下沉，粉碎，而他也手握剑枪，飞驰而出，主动迎向那涛涛洪流。 　　虽然对比之下，苍蓝色的光点显得极其微渺，但气势却无比凝练，与其说是太阳，倒不如说是遥远时空爆发的一颗超新星，虽然巅峰短暂，但却极尽璀璨，即便是金色的洪流也无法将其遮蔽。 　　一时间，朔月之上，澎湃的太阳风中，一连亮起了七次强烈无比的闪光。 　　而闪光之后，原本就从中断成两半的朔月碎片立刻便开始剧烈地震动，然后在尘雾传导的剧烈轰鸣中段段粉碎。 　　泰拉上，遥遥眺望月亮的诸多强者立刻便明白过来，在短暂的对峙后，交战的双方再次开始交手，而这一次，双方都拿出了自己压底箱的力量……真正的全力！ 　　一连七次，米卡埃尔逆流而击，他轰碎了所有意图靠近伊恩的神鸟虚影，将漫天光雾炸散，然后又用极其精妙的技艺，将这些弥散的光雾全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钻头，不断汲取阿克塞尔的力量，反过来朝着对方压去！ 　　【决死之搏？】 　　阿克塞尔眉头微皱，神鸟之躯微微退让，意欲避开米卡埃尔的反击，他察觉到此刻的米卡埃尔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这样压榨自己的身体和潜力，几乎就是燃烧寿命和他交手。 　　不过也的确如此，如若没有这种决心，作为新晋的第五能级，米卡埃尔又凭什么与他正面交锋？ 　　只是…… 　　明明面对足以威胁到自己的米卡埃尔，但神鸟还是侧目，看向远方的漆黑之剑。 　　伊恩·银峰，他究竟在干什么？ 　　答案当然是叫人！ 　　以伊恩的推算，他和米卡埃尔或许的确能用天律龙之力和陨日之锋的超光速次元斩命中阿克塞尔，让对方感染冰狱劫灰，但这并不能真的‘击败阿克塞尔’，反而会让对方在短时间内爆发不可思议的力量，反过来将他们彻底击溃。 　　想要在光之灾的大背景下，真正彻底停止阿克塞尔的狂行，至少还需要两个第五能级战力联手！ 　　可问题在于，龙岛不会干涉人类自己的行动，其他第五能级强者不会贸然参与，伊恩也不会放心，而帝国的其他两位第五能级指不定帮谁呢，大概率是帮阿克塞尔的，他们能保持不动就是帮大忙了。 　　所以，伊恩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用先驱平台和指引之星……呼唤自己！ 　　呼唤其他道途的自己！ 　　此刻，伊恩通体青金色的光芒熊熊燃烧，他调动自己能调动的一切力量，然后顺着陨日之锋，以最精妙的方法凝聚在自己的亚空间中，运输给自己的心光体与以太真身。 　　他的每一丝以太，都在进行最为剧烈的燃烧，古龙心核，以太结晶，妖精之躯体内的天梯世界树之核，以太结晶龙体内的天梯之力，全部都在释放全部的力量，但这燃烧却没有产生任何温度，因为所有的能量都被集中。 　　然后，传输，凝聚，以‘妖精之躯’和‘琉璃帝龙’这两个分身为核心节点，塑造出两个同样强大的以太真身！ 　　而最合适如今情况的以太真身，就只有‘那两个’了！ 　　与此同时，银峰领。 　　【亚德伯特！穿上崇灵武装，与泰拉之心同调共鸣，最大限度超频，助我一臂之力！】 　　正在协调整个银峰领所有人思维，化作光之巨人抵御灵魂共鸣的亚德伯特，突然听见了伊恩的声音，而对方的指令令他无比惊愕：“最大限度？！我……好！” 　　虽然最大限度超频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泰拉之心都会有极大的负担，但事到如今，为了对抗阿克塞尔，亚德伯特根本说不出半个拒绝，他咬牙顶上，直入虚境，与泰拉之心联合，然后遥遥与伊恩共鸣。 　　“我需要做什么？” 　　【凝聚】 　　伊恩的声音道：【凝聚所有泰拉人的意志】 　　【凝聚所有伊奈迦二世，他的不朽性，那光的意志！】 　　咚！ 　　冰冷寂静的太空，此刻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心跳。 　　咚！！ 　　漆黑的太空，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咚！！！ 　　不远处太阳神鸟战斗溢散而出的余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散，消散不见。 　　这是心跳。 　　龙的心跳！ 　　此刻，琉璃帝龙发出一声长啸，祂的身形此刻被骤然亮起的强光遮蔽，而祂的身形剪影在纯白的光辉中不断膨胀，变化，化作了一条庄严修长的真龙——而四面八方，光之灾无穷无尽的力量就像是被黑洞吸引一般朝着这个身形汇聚，似要凝练出一条完全由光所铸的真龙！ 　　呼唤熄星道途的伊恩，以无穷无尽的光之灾之力为皮，以琉璃帝龙以太星尘龙之躯为骨肉，以先驱平台和亚德伯特灵能‘众心’凝练的意志为神髓……在此锻造出了自己曾经见证过的伟岸神龙——引爆泰拉恒星，逆着光之灾而行的‘光之龙’！ 　　而另一侧，妖精伊恩被包裹进了亚空间裂隙中的漆黑大茧。 　　此时此刻，全泰拉，所有人，所有被植入了伊奈迦二世思维和人类的苏醒者，突然听见了，自己心中传来一个声音。 　　【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吧！】 　　这个声音温和，但却不容拒绝，既然伊奈迦二世的不朽性答应了他，那么所有的‘伊奈迦二世’也都会答应他。 　　于是，所有人，所有被阿克塞尔的计划所影响的普通人，此时此刻，也被伊恩所影响。 　　他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高天，看向朔月所在的防线。 　　然后…… 　　人类集体意识塑造的虚境，那浩浩荡荡的虚境洪流之力，也开始朝着朔月的方向偏移，凝聚。 　　不仅仅如此。 　　新大陆。 　　天梯之树周边，所有的魔兽，也都抬起头，凝视着天穹之上那日月齐辉的奇景。 　　所有智慧生物都凝视着那几道可以决定他们未来的身姿。 　　宛如看向信仰，又宛如看向神祇。 　　而它们要凝聚而出的存在，却并非是信仰的偶像亦或是庄严的神祇。 　　而是一个前所未有，无比可怖，吞噬万物众生之畏惧而生的巨兽。 　　虚空孳孽！ 　　汇全人类的注视，恐惧与忧虑，汇聚全人类的心意，思绪与茫然，以妖精伊恩为核，巨大的灵灾之兽缓缓破茧而出，在漆黑的深渊中挥动爪牙。 　　【熄星道途，以太真身·光之龙】！ 　　【灵灾道途，以太真身·虚空孳孽】！ 　　一白一黑，两色重合交替，荡漾出一阵阵能量波光。 　　而伊恩本体化生而出的陨日之锋，便如同黑白的分界线，统御着两股毁灭性的力量。 　　【这是，什么？】 　　即便是阿克塞尔，也被这一幕所震撼，他能想象伊恩蓄力之后，爆发远胜于之前的力量与自己争斗，但他却未曾想，对方蓄力一段时间后，居然呼唤出了两个和他原本实力相差无几，几乎一样强大的以太真身？ 　　为什么会有人有三个以太真身，还每个都这么强？！ 　　但是，来不及思考了。 　　因为，他便看见，一条自朔月彼端急速奔腾而来，宛如流星利箭一般的巨大龙影！ 　　纯白的光之龙化身为明亮无比的闪电，一瞬间就撕裂了名为宇宙的暗夜，炽热已极的光划着笔直的轨迹，朝着高天之上蔓延，这凝聚了数个世界无数人力量的光之龙，此刻携裹着足以催灭万物的力量，朝着天炽神鸟飞驰而去！ 　　而另一侧，幽邃深黯，虚境的最深处，一股狂暴的力量席卷着磅礴的灵能，朝着神鸟的魂魄袭来，孳孽的巨兽咆哮着代表着恐怖与绝望的词句，所过之处天地反覆，星辰黯淡。 　　一黑一白，两道倾天神力爆发，直击阿克塞尔两侧。 　　而米卡埃尔也在惊喜之余爆发自己的极限全力，化作一道苍蓝色的尖锋，直刺阿克塞尔脖颈！ 　　事已至此，被三位同级强者围攻，哪怕阿克塞尔真的就是泰拉第一人，也必然要付出代价！ 　　天炽神鸟唳声高鸣，他毫无畏惧，双翼一荡便泛起一道道宛如太阳喷发般的恐怖恒星物质气浪，然后，他便合身飞起，不闪不避地与所有敌人对撞！ 　　四者的碰撞，却是两败俱伤，璀璨到极致的光芒中，光之龙翻滚着朝着一侧卷动，虚空孳孽也隐入虚境，米卡埃尔更是倒飞而出不知多少里，整个人都化作一颗微渺星光。 　　但阿克塞尔却也羽翼散乱，躯体破碎，一道道光焰如血，飘散在太空！ 　　可这还不是结束！ 　　因为此时此刻，伊恩的本体举起了剑。 　　举起了‘陨日之锋’！ 　　这由以太黑体，超引力场和吸积喷流凝聚而成的长剑并非是实体，乃是以引力场，电磁场和超高速喷流构成的超结构体，一眼看去，实际给人一种虚幻朦胧，没有杀伤力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不过是错觉，就像是人类仰望冬日的太阳，甚至会感觉那光芒冰冷无力，恒星都黯淡了那样，它真正的力量足以破碎时空，令万物粉碎。 　　就像是现在这样，当伊恩双手托举陨日之锋，直指那晦暗宙宇之时，这漆黑的锋芒瞬间就变成了一根无比庞大巍峨，屹立于宇宙时空正中的威严天柱。 　　锋锐无比的剑锋切割时空，令虚境的裂缝蔓延，宛如丛生的根须。 　　这是足以毁灭太阳，刺破恒星的魔剑，而它还在不断变大，不断膨胀，汲取着光之灾，汲取着伊恩积蓄多年的所有力量。 　　“阿克塞尔！” 　　此时此刻，伊恩断然高喝：“接剑！” 　　话音未落，长锋如天河瀑布，直坠而下，在宇宙真空之间留下了一道漆黑的轨迹，浓墨重彩，宛如有神祇裂开天渊，陨落所有光明。 　　弧形的剑光深沉凌厉，劈开光潮飞速向前，所过之处万物粉碎，光芒黯淡，全部都化作漆黑的裂缝，时空就像是脆弱的玻璃，以这条漆黑的天渊为中心，接连不断地迸裂，朝着四面八方不断蔓延出裂纹，遮蔽了阿克塞尔所有闪避的空间。 　　而阿克塞尔也不想闪避。 　　【不愧是父亲和老师的继承人，新时代的最强者！】 　　天炽神鸟高鸣，怡然无惧地抬起双翼，周边时空被他穿透了现实虚境两界的神光彻底浸润，化作一片无尽长空，一个光铸世界，天地万物，沧海群岳，全部都承载其中。 　　【你和米卡埃尔联手，便能抵挡我多时，而呼唤出三个第五能级的以太真身，便有与我生死决战的资格】 　　【但想要将我当场击杀，这却未足够！】 　　光铸世界，便是阿克塞尔于虚境中开辟出的自我亚空间，他虽然并非奥法道途的修行者，但所有第五能级强者或多或少都知晓一部分‘正确’的修行方法，只是无人沟通，无人交流总结。 　　但即便如此，阿克塞尔的全力却也超乎了一般意义上奥法道途第四阶段巅峰的极限，他的力量凝聚为一线，凝聚为一道超越光的神光。 　　一时间，宇宙中光芒溢散，这光从阿克塞尔身上散发，映照出了一个几乎完整的光之世界！ 　　【以执念支撑，将自我的亚空间凝聚为一个独立的小虚境，以虚境世界为根基，承载几乎无限的力量！】 　　【这便是我汇聚了父亲和老师所有的研究，以此为根基开发而出的，可能通向第六能级的力量！】 　　此时此刻，阿克塞尔身化神光，洞穿了陨日之锋劈斩开的所有时空裂缝，直击其最核心处的以太黑体！ 　　【你的奥法道途，想到了这一步吗！】 　　“有！我早就在做了！” 　　光之龙须虚空孳孽汇聚，祂们与伊恩的身后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个不同的幻境世界，一个个不同的道途光景，残骸翻覆，星球迸裂，恒星爆发，而本体伊恩的身后，却是一片猩红的天空，一颗银白色的太阳！ 　　泰拉之心铸造的虚境时空，就是一个实质化，既属于伊恩，又独立于伊恩的虚空时空！ 　　银色的太阳与先驱平台重合，一股浩大无垠的光流爆发而出，推动着以太黑体向前：“这只是一部分，你走错了路，只有偏执和决心，是无法无限地承载力量的！” 　　“要让所有人都成为你的力量，认同你的梦想，加入你的世界……如此一来，才能抵达承载‘永动机’的地步！” 　　漆黑的以太黑体表层亮起了一道道刺眼无比的青金色光流，它飞驰而去，宛如一颗捏握至极限的拳头，轰击在了天炽神鸟的所在的胸腹部！ 　　巨大的拳印出现在了光铸国度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下一瞬，无穷无尽的光就爆发，要迫开拳印，进行反击。 　　【父亲！】 　　但也就是在此时，米卡埃尔也一剑挥出：【该结束了！】 　　苍蓝色的剑光并不炙热，反而冰冷，天律龙之力号令以太时空，令所有的光都在一瞬陡然凝结。 　　陨日之锋轰然斩在天炽神鸟体表，它破碎了以太真身，恐怖的时空雷锋和错乱引力直入其最核心的深处，诱发了其以太真身内部的能量紊乱骤变。 　　然后，便是曲率航行！ 　　嗡！ 　　时空摇曳，登时，随着漫天光芒色彩扭曲，一道弯曲的时空轨迹，便笔直地朝着泰拉星域的边缘，那光之灾的起源之地直冲而去！ 　　而就在曲率航行的过程中，阿克塞尔还在挣扎——陨日之锋错乱光的传播，诱发异常聚变导致他体内神力错乱，但想要杀死他，至少还需要再来七八剑，这便是如今的伊恩难以办到的事情，倒不如说，整个泰拉就没有任何人能短时间内杀死一位鼎盛的太阳神鸟。 　　伊恩，光之龙，虚空孳孽和米卡埃尔施展全力去压制对方，花费了漫长时间也无法将其彻底制服，双方在时空泡中的战斗，甚至远比之前在外界还要激烈和漫长。 　　直到最后，伊恩都有些力竭时，米卡埃尔作出了选择。 　　他此刻取出了冰狱劫灰，重创的太阳神鸟，也无法抵御这千星火种中最猛烈的猛毒。 　　面对自己儿子手中的剧毒，阿克塞尔没有挣扎。 　　【是吗？】 　　他如此说道：【现在看来，居然真的是我输了……真不可思议，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成为了第五能级，而伊恩更是有我想象都无法想象的底牌】 　　轻声自语，他反而笑了起来：【但我不会停止反抗，哪怕是你为我注入了冰狱劫灰，我还有超过三十五小时的全盛期。米卡埃尔，你们想好如何应对这一天半的反击吗？】 　　但米卡埃尔却并没有使用冰狱劫灰。 　　他手中燃起了冰蓝色的烈火，将手中的冰狱劫灰点燃，天律龙之力将其化作真正的灰烬，令阿克塞尔为之一愣。 　　“已经没有必要了。”米卡埃尔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我原本并不理解父亲你，只是以为你要呼唤光之灾，毁灭世界，让大地空白一片，重新开始，所以才想要与你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我已经知晓你的梦想和信念，知晓你真正的本意。” 　　“虽然我仍然不赞同，仍然不同意，仍然想要反对。” 　　“但已无需如此决绝。” 　　光芒扩散，米卡埃尔的身形逐渐模糊，以太真身缓缓膨胀，他也化作一头带有苍蓝色焰光的太阳神鸟：“冰狱劫灰是制约千星火种中为恶者的‘惩罚措施’。即便是创造主再怎么爱世间万物，总是会有一些文明想要独占所有生存空间，而这些文明屡次犯错后，就会被惩罚，他们的族群将会被保留，但是代表着文明与过去的火种就会被冰狱劫灰毁灭，化作尘埃。” 　　“而他们的族群，至此就会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文明，只能从头开始发展的蛮荒种族。” 　　“火种与冰狱，这本就是相对的。” 　　“父亲，它不应该用在任何人身上。你没有犯下这种错误。” 　　如此说道，苍蓝色的太阳神鸟，平静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所以，不要反抗了。” 　　“随我一同，驻留在光的囚牢中吧。” 　　与此同时。 　　彗星云周边。 　　极风龙王正在无数云雾中寻觅光之灾的源头，那漂浮于现实与虚境之间的摇篮碎片。 　　早就在光之灾出现时就全速曲率航行，甚至通过始祖真龙留下的几个时空门迅速抵达彗星云周边，祂有充裕的时间一点一点制造屏障，阻隔光之灾的能量，并且寻找其源头。 　　这是一项大工程，而且完成后，光之灾仍然会持续大半年，这是从光彗星云出发抵达泰拉的时间，那些光已经在路上了，即便堵住源头也无法阻拦。 　　但是，就在极风龙王还在一点一定制作阻光屏障之时，祂突然感知到了一种超时空的扭曲震动，不由得愕然回过头来。 　　但就在这回头的瞬间，曲率空间炮已经飞驰而过，撞碎了阻光屏障，发出了清脆而巨大的碎裂声。 　　然后，龙王便更加惊愕地看见，这时空泡笔直级撞击在了彗星云的深处，那摇篮碎片可能存在的区域中。 　　紧接着……一段时间过去。 　　光之灾的前兆，结束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被改变的世界 　　一直到最后，阿克塞尔都没有放弃抵抗。 　　【无论你们说什么】在时空泡中，他语气平静：【一切想法最终都将履行践实，想要击败我，绝不能期待我的投降，只能将我切实的封印】 　　【我将会战斗至最后一刻】 　　没有任何敌人会投降，泰拉的强者尤其如此，他们或许并不相信奇迹，但战斗至最后一刻，本就是对自己和敌人梦想最大的敬意。 　　尤其是阿克塞尔的目的并不是立刻战胜伊恩与米卡埃尔，而是让精神信标的力量扩散至全泰拉，并且持续尽可能长的一段时间。 　　但伊恩也早就做好准备。 　　帝都。 　　依森嘉德一路走上上城区。 　　沿途，所有平民，或者说，所有具备‘伊奈迦人格’的苏醒者都在团结协作，临时配合制造大量抗灵能帆布，保护自己肉体不过多因为帝都的灵能波动受损。 　　而第三能级以及以上的强者，面对这些有着伊奈迦人格的普通人，一个个都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怀念先帝的满脸纠结，对方灵魂中寄宿的的确是伊奈迦二世一部分不朽性的汇聚，但对方真的能算是伊奈迦二世吗？ 　　哪怕这些人真的能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甚至还主动要求几位学识丰富的强者过来研究自己的情况，但他们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是建立在原本的时代技术上的，时代和技术变化进步，那么伦理道德也会进步，或许未来大家会搞明白这种时候的苏醒者算不算伊奈迦，又应该如何对待他，但现在，以泰拉的伦理道德，还无法面对阿克塞尔制造的这次惊世冲击。 　　没有人阻拦依森嘉德。 　　老一辈的帝都贵族面色复杂地注视着金发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些许，看上去更显成熟的依森嘉德虽然还有些青少年的稚嫩，但眉眼间已经能隐隐看出些许肃然的威严，年轻的贵族或许都不知道，但他们却还记得……还记那个人年轻时的面孔。 　　时隔数十年，无论是血脉的继承，还是灵魂的回声。 　　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再一次踏上了帝都那直通苍穹的高梯。 　　埃伦夫人，阿芙丽娜·瑟塔尔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走向那条通向孤山之巅，由无尽光芒凝聚的道路，她的心中亦有伊奈迦二世的回声，但或许是因为她就是上一代的受实验者，故而她并没有被影响太深。 　　“祖父……” 　　她低声自语，询问自己，也是询问那冥冥中的意志：“他与你并不一样，是吗？” 　　如此自语，她的语气反而更加坚定：“是的……我的孩子虽然错过了许多，但他，与你并不一样。” 　　【是的，并不一样】而冥冥中的回音微笑着道：【如若我没有得到银色芯片，我在依森嘉德这个年纪，大概还在做课题研究，还不能独当一面】 　　【你们本就不需与我相同】 　　一路向上走去。 　　依森嘉德越过了一层层光之屏障。 　　阿克塞尔的力量遗留在这片他驻留最久的区域，如若不是太阳神鸟的血脉，他必然难以越过，但依森嘉德凭借修持冥想法，一点一滴掌握了自己体内的太阳神鸟之力，无论是烈炎屏障，亦或是虹彩光栏，都无法阻止他朝着帝都最核心处的‘发生器核心’前进。 　　一直到最后，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阻拦者，站在了依森嘉德身前。 　　“依森嘉德，阿芙丽娜之子。” 　　灵知院院长，通晓者莫泽·哈尔纳站在实验室的入口处，这位老者眯起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你知道，这是陛下的大业。” 　　“我知道。” 　　依森嘉德平静道：“而你是他暴行的帮凶……是他大业的支持者，协助者。” 　　“所以，你要阻止我吗？以第四能级的强者身份，制服亦或是击杀我？” 　　“不……我的对手不是你。” 　　莫泽院长看向依森嘉德身后，在那光与火焰中，有一只宛如凤凰般的妖精悄无声息地与他对视。 　　这位已经十分苍老，经历了三代或许即将四代皇帝的老学者淡淡道：“我只是想要问一下——既然你认为陛下的大业是一种暴行，那么你能找到更好的方法，让帝国走的更远，亦或是让人类走的更远吗？” 　　“唯有后世之人才能置喙我等如今的所作所为，无论是非对错，我想要知道的你愿望。” 　　“我的愿望。” 　　依森嘉德与莫泽院长对视，他开口，本想要说‘履行奥法道途’就是他的梦想，但是还未出口，他便停下，思索。 　　“奥法道途是伊恩的道路，而且也并非他的梦想，而是实现他梦想的工具。” 　　依森嘉德缓缓自语，他认真思索：“而我想要的，也并非是什么变得强大亦或是世界和平。” 　　“莫泽，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无论是生是死，终究都毫无意义，我并不认为我会永恒不朽，也不认为帝国乃至于人类能长存不灭。无论是挣扎求存，亦或是为了实现梦想而疯狂，终究都将归于虚无。” 　　老人沉声回应：“一切都是虚无……包括你？包括陛下的一切所作所为，伊恩·银峰的一切所作所为？包括你的生命？” 　　“外祖父的狂行是超越世人想象的宏大和疯狂，但说到底，也就不过如此而已，哪怕是最终成功，最后也不过是重造一个大同社会，更不用说其他第五能级强者未必会坐视这一切，他们能为了自己的梦想改变世界，自然愿意为了自己的梦想去洗脑其他人，祖父开了一个坏头，除却帮满足他的欲望外，并不能创造更好的未来。” 　　“伊恩……所有人认为，伊恩是想要成为最强者，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社会，解决我们文明和整个星域内的一切问题。但我却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早就知道，在星域内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毫无意义，他想要走向更远方，无尽的远方，走向无限与永恒的方向。他并非是无意义，但对于我们来说，跟不上伊恩的步伐，就终究会被抛下，可如果只是为了追逐一个人的背影，就算不得所谓的梦想。” 　　“而我……” 　　“我的诞生是父母的爱，而我父母的爱是一个阴谋与一个谎言。我是试验品，也是备用的钥匙，我经由设计而诞生于世，好似我从诞生就拥有意义，我无论是活下去还是死亡都有其意义，总是有人想要围绕我做一些文章，就好像我是一件活着的器物。” 　　“但这一切都是虚空，这一切终将逝去，我本质和灰尘并无不同。千万年后，我们的文明，史诗，历史，爱憎与歌谣，终究与星间的灰尘混同，你我如今的执着，在那时不过是灰尘的自述。” 　　“但是……” 　　闭上眼睛，依森嘉德轻声道：“你们这些人，无论是外祖父还是曾外祖父，都太渴求‘人类的好结局’了。我说实话是有点不太理解的，为什么一定要让人类有好结局呢？洗脑众生，将人民视作棋子玩弄，将自己的心意强加于所有人之上——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但为什么一定要更好的呢？” 　　睁开眼睛，依森嘉德看向沉默的莫泽。 　　他诚恳地说道：“如果人类要消亡，那么请让它消亡吧，就像是风吹过，蜡烛就会熄灭那样。” 　　“……那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莫泽院长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如果依你所说，一切都毫无意义，我们的所作所为，在千万年后也不过是灰尘的自述，那你为何要行动？” 　　“何苦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地，为阻止陛下而行动？” 　　“因为人类不想要消亡，因为我命就如浮尘般卑微。” 　　金发的年轻人笑了起来：“但也正因为我是灰尘，而一切都是虚无，所以我现在的所思所想，才如此珍贵。” 　　“正因为人类的灵魂，人类的血脉，人类的梦想与爱，都是浮尘一样虚无的泡沫，没有任何神圣与意义可言，所以当它存在之时，才能证明我的存在。”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还有像是伊恩这样的人，并不追逐什么自己心中的完美，只是为了走的更远，走向无限遥远的未来而行动。” 　　“唯有无限，才是意义。” 　　“你呢？莫泽院长，你有堪称无限的梦想，去超越那注定的虚无吗？” 　　莫泽没有回话。 　　他只是默默让开了身位。 　　人世间的一切，无论是暴君的狂行，亦或是圣人的施为；无论是皇帝心中宏伟的图景，亦或是乞儿冰寒呓语中的美梦。 　　那些幸福，快乐，痛苦，悲伤，那些希望与绝望，傲慢与谦卑，所有一切人类创造的事物与发现的事物，那些人心中最激烈的爱憎，那些辉煌壮阔的历史与不可预见的未来…… 　　究竟又有何意义？ 　　意义就是这个问题本身。 　　能问出这个问题，能反问这个问题，就是这一切的意义。 　　——伊恩追求的是一个答案，而我更希望所有人能问出这个问题。 　　他行走在自己的问题上。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有何意义，但也正因为如此，依森嘉德选择思考这个疑问，等待，等待答案出现的那一天。 　　所以，在帝都的最深处。 　　他看见了那个‘坐在’皇位上，仿佛正在安眠的人影。 　　该结束了。 　　辉煌的光芒逐渐暗淡了。 　　伴随着帝都行星护盾中那绚丽的虹色光辉逐渐退却，纯粹的行星护盾转而支持那抵御光之灾的护盾，而不是一个巨大的，借助光之灾力量共鸣的心灵信标。 　　远方，迦南摩尔，安法也依照之前伊恩与依森嘉德的提议，关闭了世界树之都中心的共鸣模块。 　　其他各地，随着帝都共鸣模块的关闭，超广域洗脑的效力逐渐消退，由不朽性和帝都支援的思维传输能力消失，一部分升华者和精神力较强的普通人心中的伊奈迦人格开始逐渐消退。 　　当然，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比如说记忆力更好，思维变得更敏锐。 　　也正因为如此，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自己心中的‘伊奈迦’离开。 　　比如说，有些正处于人生困境，自己无力解决也没有勇气去解决的人，宁肯自己被伊奈迦二世的人格取代……就像是酗酒的人那样，他们宁肯自己陷入永恒的迷幻与晕眩，也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残酷。 　　归根结底，人类最大的愤怒和悲哀，就是无能为力，而伊奈迦二世的回声让他们变得有力。 　　无论是财富的缺失，亦或是勇气的匮乏，都让人寸步难行。而更多特定性格无法解决的问题，在这个世界数不胜数。 　　譬如说，那些欠债的人，得罪了其他人的人，赌博吸毒导致身体已经半毁的人，家庭感情破裂的人，家庭环境无比糟糕每日都想同归于尽的人…… 　　假如说，所有人都是伊奈迦二世，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可是随着伊奈迦二世的离去，这些已经没有未来的人再也没有任何挽回自己命运的能力。 　　所以，甚至有不少人，自己选择死亡。 　　他们将所有的一切，自己的灵魂，都托付给了自己体内伊奈迦二世的人格，在最后的关头，让伊奈迦二世的人格取代他们。 　　是的，伊奈迦二世的人格将会因为失去精神信标的共鸣而逐渐消退。 　　但是，在此之前，因为他们自己原本的灵魂和肉体人格都已经被消灭了，所以伊奈迦二世的人格还能存活更长一点的时间，留给对方解决问题的余地。 　　这就等同于，将自己的一切献祭，换取一个月左右的天神降临，为他们解决所有身后事，所有原体遗留的麻烦。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次献祭都是这片大地中阴影的缩影。他们体内的伊奈迦二世不会拒绝这些请求，归根结底，他都是太阳，哪怕是一个人的黑暗也是黑暗，他也愿意去照彻。 　　于是。 　　很多悲剧被改变。很多悲剧被定格。 　　太多太多的事情不再是原本的模样。 　　无论是敌是友，都必须承认，阿克塞尔这一次，真的改变了整个世界。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白之先知与漆黑太阳 　　与此同时。 　　星系边缘，彗星云。 　　改变了世界的阿克塞尔，随着陨日的一剑，也没入了那一片朦胧的摇篮碎片之中。 　　涛涛的引力洪流将整个时空泡都撞击在了一片半透明的，宛如灰色水晶一般的凝固时空上，它的内部有无数悬浮的颗粒，那是千千万万年来无数漂流进入其中的低光速宇宙浮尘，而在其核心处，在预知世界的注视下，有着无尽凝聚的光在其中停驻。 　　可现在，却有一些凝结的光之脉络来到了碎片的边缘，宛如被截断的血管，凝固的光化作涛涛不绝潮汐，释放着不可思议的能量，袭向泰拉的方向。 　　那是火，是熊熊燃烧的光炎，可它却被冰封，犹如无数凝结的光栅，纵横交错，编织成网，既阻挡外来的灾厄，又阻止内部的人离去。 　　奔腾的引力之潮中，一团光裹挟着另一团光，将自己封入其中，堵住了光之脉络的泄露，也囚禁了自己与父亲。 　　而另一个身影则在时空泡破碎之时被弹出。 　　伊恩·银峰已然力竭，在最后，他已无力控制曲率泡直接撞入摇篮碎片中，确保阿克塞尔的封印完整，但米卡埃尔接过了这最后一棒，让自己成为了这最后的封印。 　　而在最后，那炽烈的天之光看向将自己封印的两个身影。 　　他没有不甘，没有懊悔，也没有任何欣慰。 　　因为太阳落下，就是天地循环的铁律，下次升起的太阳又何必是自己，只要人们还在大地之上求索生存，那么总会有太阳升起，将长夜照亮。 　　他只是注视。 　　注视着最后。 　　【在过去曾经有一个人屹立在我的生命里，宛如巍峨的孤山，除他之外都是仰望的平原，山巅处托举着太阳，指引着我未来的方向】 　　【他夜以继日地向我揭露这世界的真相，告诉我何为正确的道路与我应成为的模样】 　　【可最后山岳崩塌，一如洪流倾泻，他的光芒就成为我心中深处埋藏的一条湍急暗流，那河流奔流不息的声音，就是我日夜不忘的指引】 　　【我要……】 　　【改变这个世界，让所有人都理解太阳的意义】 　　【让所有在土石和树荫下的虫豸与孩童，都蒙受温暖的恩惠，他们无从拒绝，因为这就是我的意志，是太阳的光辉】 　　【这是光照射在我身上投射而出的阴影，也是我之所求】 　　而另一个意志响起。 　　【你亦是我的太阳，父亲，告诉我未来的道路与我如今的模样】 　　【但太过炽烈的光芒会焚灭一切，既然世人已知晓这一切背后的意义……】 　　【那么不如安然沉睡，等待新的光芒】 　　灰色的凝固空间深处，亮起了两道宛如飞鸟一般的光纹印记。 　　然后，一道苍蓝色的流光和一道金色的流光从中飞出，朝着泰拉的方向飞去。 　　伊恩注视着这一幕。 　　阿克塞尔和米卡埃尔都将自己顶座之血分离而出，用最后的力量送出了摇篮碎片封印。 　　疲惫的他虽然有力量阻拦两道顶座之血回归泰拉，但伊恩却并不认为这么做是一个好主意——如今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都被封印在摇篮碎片中，帝国的第五能级就只剩下第一军团长和冰风总督。 　　虽然他们肯定忠于帝国和皇帝，但这必然会导致帝国的分裂……大分裂时代即将到来，而且这一次，因为阿克塞尔的全民洗脑，造成的影响肯定更为深远。 　　阿克塞尔开的坏头，告诉所有人心灵信标技术的可行性，那些第五能级强者，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绝对会将那些不愿意跟随自己的民众洗脑的——拥有灵魂的坏处就是，真的会有影响灵魂的技术，而且比全民改造肉体更加简单。 　　两份顶座之血，分别投向卡洛斯与阿莱格里娅，这无需阻止，如果是盟友，太阳神鸟的存在还是有必要的，光速的全球打击，亦能威吓不少宵小。 　　唯一的问题还是阿克塞尔带来的麻烦。 　　“看来……必须要作出选择了。” 　　心中思虑，伊恩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不错啊，伊恩，你们人类终于自己解决了一场浩大天灾——虽然看样子，这一切也是你们人类自己制造的】 　　“极风龙王……” 　　侧过头，白发的先知干脆就放弃动弹，他高声道：“我现在累的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了，麻烦您老人家载我一程吧！” 　　【偷懒的小鬼，你明明有力气走几步路】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随着漆黑的宇宙空间中亮起道道璀璨的雷霆，磁场凝聚之下，伊恩的身躯就被包裹在其中，朝着泰拉的方向而去。 　　而在路途中间，伊恩告知给了极风龙王有关于光之灾真相与相关的信息。 　　【原来如此，果然，你们泰拉人就是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听完伊恩的叙述，极风龙王锐评道：【这样放在原本的星际生态也算是相当炸裂的思路，哪怕是最残暴的星际暴君和寰宇巨企，都不会为了让所有人服从自己而设置星球级的心灵信标】 　　【而最恐怖的是，阿克塞尔并不想要这份权力，他不是为了让其他人服从自己而做出这种行为，而是为了让人理解何为‘太阳’……太阳神鸟一脉的力量加上人类的欲望和野心，孕育出的就是这种令人感慨的存在】 　　“他的思路，我甚至不认为是错的。” 　　而面对龙王，伊恩也可以坦然说出自己心中一些不被常理认可的想法：“假如阿克塞尔不将这种洗脑设定为‘伊奈迦二世’整个人，而且不是直接针对无论男女老少的全民，而是只针对新生儿。” 　　“将一部分知识和一部分道德印在孩童的心中，跳过最初始的朦胧时间，给予所有孩子最好的教育——亦或是通过心灵手段，保证一部分职业必然遵守他们的职业道德，譬如说无法受贿的法官律师，无法偏移公正立场的裁判团等等……如果能将‘规矩’确定下来，那么很多现在人类社会的问题就不再会出现。” 　　【这其实严格来说也是错误的】 　　极风龙王安静地聆听伊恩的想法，在伊恩结束一段叙述后微微摇头：【智慧生命拥有犯错误的权力，不过代价就是犯错了就要受罚】 　　【譬如说你们人类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庇护犯罪的朋友。人之常情，迁怒救出了自己却没有救出自己孩子父母妻子的救援人员。人之常情就会让人偏移，这不对，但是必须要有，为了朋友违背法律就要受罚，迁怒救援人员也会被人排斥甚至鄙夷，只要因果承接，没有断裂，就都能得到许可】 　　【你所想的，教育新生儿，给予‘传承记忆’这点，其实很多种族都会用。那些你们眼中的魔兽，他们的血脉，所有天生传承的技巧，就和你所说的类似……人类未来也会有自己的传承记忆，你们的血脉真形日后逐渐优化，就会变成这种东西】 　　【但是，后续的那些‘职业规范’，通过洗脑达成就有大问题，因为洗脑的人谁来监督，谁来规正？】 　　“泰拉之心。” 　　伊恩缓缓回答：“一个已经被洗脑，规正的集群人工智能。祂可以学习迭代道德伦理，最起码也能很好地监督每一个人，让人知晓自己‘头上有神明’。” 　　【那样的话，就近乎于格式塔文明，只是稍微独立一点，人人拥有自我意识，但却被主脑监管】 　　极风龙王不置可否，作为真龙，祂认可任何一种文明形态：【也是一种路，但用格式塔意识解决人类文明的麻烦，又会引来格式塔文明的麻烦，到时候，就是双重的麻烦】 　　【不过，对于你们泰拉来说，或许算是刚刚好，】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超越了你们如今文明城池的技术，理论上来说，至少得是一个占据了数十个星域的发展星际国家才能开发出这种星球心灵信标作为攻防和维稳的手段，以如今的泰拉情况来看，无论如何都很难用得好】 　　【我的建议还是，尽可能不要用】 　　“至少简化一下，当个学习机用也不错。” 　　伊恩耸耸肩，他此刻已经恢复了一点力量，便从极风龙王的身体中脱出：“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当年我在南海大迷宫中时，看见的那台学习机器……回声，学习机器，心灵信标……谁能想到，这就是一脉相承的技术路线？” 　　“更何况……” 　　抬起头，伊恩看向泰拉的方向，神情肃然：“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 　　他平静地说道：“如今的泰拉，大概率所有稍微有点技术储备的国家，都已经开始研究如何洗脑自家民众，提升生产力和凝聚力了。” 　　“这和亡君，也没有本质的区别……还不如我‘灵灾’里面的诸神世纪，最起码诸神需要的是信仰，是自由意志的认可，而不是洗脑后的无缘由的认同和顺从。” 　　【的确如此】 　　龙王叹息：【如此一来，永动机的启动，估计也会有大问题——无论如何，永动机都不会接受洗脑的民众投票】 　　“所以。” 　　伊恩的身后，先驱平台再一次缓缓浮现，幽邃的时空扭曲出现在他的身后：“我要回泰拉，宣告一件事。” 　　“阿克塞尔对所有普通人宣告了太阳的真义，但强大的升华者却仍然不明所以，而我，就要告诉他们，有关于这个星球，星域和宇宙的真相。” 　　“并且告诉他们……究竟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那么，就再见了，我还要观察光之灾的余波，将摇篮碎片稳固】 　　极风龙王注视着眼前人类的背影，祂见过许多人类，但从未有一个人类像是伊恩·银峰这样，总是如此忙碌，总是如此坚定，总是如此知晓自己要前往的方向。 　　所以，祂只是给出祝福：【愿你一切皆顺】 　　“多谢。” 　　时空扭曲正在加剧，伊恩将要再一次进入曲率航行阶段——他要追上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的顶座之血，然后回到泰拉，为这一次浩大的动荡宣告结束。 　　亦或是一次全新动荡的开始。 　　但无论如何，他都将要开始行动——一切规划都来到了最后，先知已经具备抗衡这个世界任何一位强者，制衡任何大势力的力量，他的泰拉征服计划终于要迈开第一步。 　　不过，在出发之前，伊恩·银峰，黑太阳的继承者回过头，看向摇篮碎片的方向。 　　“再见了，太阳们。” 　　“现在的泰拉，只有一颗星球，只能接受一颗太阳……所以先沉睡吧。” 　　然后。 　　漆黑的星辰边缘，亮起了一轮浅青色的光晕。 　　紧接着，它便消失不见，唯有残光闪耀。 　　黑色的太阳化作星辰，驶向远方。 　　…… 　　泰拉大陆。 　　太阳之战，波及全世界的洗脑被解除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个颇为异常的状况。 　　事到如今，泰拉大陆贵族，升华者阶层一直暗中维护的‘知识壁垒’被打破了。 　　伊奈迦二世的思维模式和记忆虽然是外挂的，但其实一直都在与原本的人格融合，而在洗脑结束，记忆即将遗忘之前，绝大部分人都竭尽全力，将自己记忆中，自己最想要知晓的那些信息记载了下来。 　　或是图画，或是文字，或是一些思路和经验——虽然记得的不算太多，但是基础的知识大多都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印象。 　　不识字的人，虽然现在仍然不识字，可却对文字有了大概的印象，也不排斥书籍——他们开始尝试学习那些过去并不感兴趣，亦或是觉得无用的知识，并将其与自己从伊奈迦二世那里得到的一些记忆融合，逐渐化作自己的东西。 　　再加上，因为奥法道途和全民扩散的人造灵魂技术，如今的泰拉即将迎来一个全民灵魂时代。 　　而被伊奈迦附身后带来的思维速度，记忆力的提升，更是令类似银峰领，远岸岛和圣山那样，有着强大灵能者庇护的区域出现了一些微词。 　　——为什么不让我们也被伊奈迦二世附身呢？这样一来，哪怕是记不住什么东西，也能提升一下记忆力和思维速度啊！ 　　这种质疑虽然隐藏在暗中，但的确有人这么想，不过根据银峰领首席研究员故影的研究表明，被附身者的多项思维能力提升，源自于他们的灵魂和大脑结构被伊奈迦二世的力量修改了。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固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想要修行奥法道途，继续提升的人而言，这一缺失错漏和扭曲，将让他们修行冥想法，掌握生命灵能的速度变慢。 　　而修行斗气的危险程度更是提升了好几倍，需要很长时间的修正才能痊愈。 　　如此一来，至少在银峰领，这微词便消失。 　　毕竟，相较于其他教育缺失，知识垄断的地区，银峰领人人都有学习知识的渠道，对于伊奈迦二世的记忆要求本就是最少的，再加上此地奥法道途普及，人人都有冥想法和提炼法修，自然都希望未来能更进一步。 　　但是，在其他国家，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像是苍天王庭，因为老可汗重病不起，诸狼血归于王庭等待，底下的将军和部落领袖失去监管，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一时间，许多人都开始抓捕那些明确展现了，从伊奈迦二世记忆中学到了‘珍稀知识’的人，将他们带走。 　　美其名曰是‘辅助研究’，但从伊奈迦二世记忆中知晓了许多套路和事宜的人们怎能不明白这研究的结果？ 　　好不容易得到了知识，知晓了一些世界的真相，得到了可以改变命运，最起码是改变当下的机会……那些压迫者，却还要因为这份天降的宝藏，继续压迫，压榨他们，夺取这份光芒？ 　　一时间，大量逃亡和抗拒事件发生——因为只有第三能级才能抗拒洗脑，故而一二能级也能得到记忆和经验，甚至因为他们原本就有一定的灵魂强度，得到的记忆更多，被高层看上的也就更多。 　　这些人也都加入了逃亡和反抗组织，在苍天王庭各地制造了大量混乱和破坏事件。 　　虽然的确是因为伊奈迦二世的洗脑，但却并非是他直接导致，而是王庭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导致的破坏——这点其实还是颇为好笑的。 　　但不好笑的是，这种事并不仅仅只发生在王庭，只是那边最为赤裸裸，反抗也最为直接。 　　在全世界，所有人强升华者，亦或是得到了伊奈迦二世关键知识，又缺失一部分的‘苏醒者’，也想要狩猎其他苏醒者，得到自己想要的知识。 　　世界开始动荡起来。 　　而对于真正掌控世界的第四第五能级来说，伊奈迦二世研究的残片固然有用，但现在看来，他基本所有的研究都在阿克塞尔手中完成，其最终的成果，便是那强大无比的力量，开辟自我时空的技术‘光铸国度’，承载自己力量的技术。 　　虽然的确还没有抵达第六能级，但那也的确是一条路。 　　配合奥法道途，他们的力量也将迎来一次提升。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全世界从下到上所有人都迎来大升级的时刻，洗脑技术才变得如此迫在眉睫。 　　通过对各自境内‘小型行星护盾发生器’的研究，稍微有点灵能技术储备的势力都发现，只要经过细致的微调，在全民共识空前一致的情况下，譬如说天灾，战争这种时期，它就能借助庞大的能量，进行一次广域的共识共鸣，继而达成洗脑的结果。 　　对于他们来说，这技术没有瓶颈，并不困难。 　　阿克塞尔能做，他们肯定也能做的更好——真以为他们不敢不会吗？ 　　暗潮在整个泰拉中涌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半年内，各大势力都将制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心灵信标，而未来，心灵信标的争夺和互相对抗，这种心灵战争，就将要成为泰拉大陆的主流。 　　直到，意外发生。 　　泰拉777年，1月1日。 　　就在新年的第一天的正午。 　　两颗太阳，再一次重凌于泰拉之上。 　　随着金蓝色的两道光芒骤然一亮，天穹之上，便浮现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条，宛如是刀剑在天幕上刻下划出的痕迹，将整个天空分割成了两片截然不同的领域，似棋盘，又似清浊不同的河流交汇。 　　而下一瞬，这些光便开始互相组合交织，最终凝聚为了一金一蓝两道图腾般的光影。 　　一个浩然辉煌，是所有人最熟悉的‘U’形印记，那正是太阳神鸟的标志，也是温暖的源头。 　　一个内敛但核心璀璨，更加曲折，类似‘W’，这并非是太阳神鸟，而是混入了其他强大存在的印记，它的光辉初始太过尖锐，会让人感觉战栗，但后面却会被那内蕴的稳定所吸引。 　　【阿克塞尔和米卡埃尔归来了？！】 　　【这父子打完了？看看他们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 　　【等等，不对，这似乎不是……不是他们本人！】 　　【这是，顶座之血！】 　　诸位第五能级注视着天穹，最开始，他们还在谨慎地观望，有的甚至还想要看看阿克塞尔是不是有什么后手，可以应对洗脑结束后泰拉大陆上这种混乱局面——哪怕是再洗脑一次也好啊，这次大家都会做好准备，一起看看伊奈迦二世的记忆中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但是很快，他们就愕然惊觉，出现的并非是第五能级强者，而是他们的顶座之血……那最核心的传承之物！ 　　一时间，无论是谁，但凡是有点野心的强者，都下意识地加速了呼吸，目光灼热。 　　顶座之血！稳定传承第五能级的传承之物！ 　　蕴含有不朽之力，只要有相应的血脉传承，便可以通过它绕过自我升华，直接拥有第五能级之躯！ 　　一时间，便有好几位第五能级心动，想要出手将其捕获。 　　但很快，他们心中就闪过一个问题。 　　等等。 　　当初太阳之战，是三颗太阳齐辉，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的顶座之血出现了，而第三个人，他在哪里？ 　　他是被彻底击杀，还是…… 　　最终的胜利者？！ 　　嗡！ 　　突然，两道无形的引力之剑破空而来，剑光一闪，掠过半空，斩断诸多牵引斗争的心念。 　　一时间，诸多闷哼响起，显然是那些正在锁定顶座之血的第五能级吃了一个暗亏——虽然也有他们之间互相牵扯，没有防备外敌的原因，但也足以证明这两剑之速，已超过无防备时的第五能级防御本能。 　　一阵震动，两道顶座之血飞驰而出，朝着帝国的一个角落落去。 　　卡洛斯·瑟塔尔与阿莱格里娅·瑟塔尔惊愕地伸出手，分别接过这两团光芒。 　　“这是……”“父亲和弟弟？” 　　也就是在此时，一阵无形的波动横扫全球。 　　下一瞬，两位太阳神鸟的继承者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天空。 　　所有抬头看向天空的人，心灵和肉体都同时出现了一阵本能地畏惧和战栗。 　　他们死死地注视着天空的一角，在那里，金与蓝的光芒正在急速消退，一片空白正在出现，排斥周围其他所有的光芒。 　　然后，便是漆黑的时空扭曲骤然浮现，出现在天地之间。 　　天穹中央，泰拉的正上方，巨大的时空扭曲化作阴影，遮蔽了天上真正的太阳，压过了两个顶座之血的光辉。 　　天地齐黯，日月隐没，黑太阳将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一齐遮蔽，带来纯粹的黑暗。 　　然后。 　　这漆黑的太阳，便被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青色剑光斩开！ 　　嘭！ 　　时空泡破碎，扭曲的时空寸寸断裂，而白发的先知，伊恩·银峰从中缓缓走出。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想到了之前去战斗的那个声音，想到了马赫迪·幽谷，想到了许许多多，然后得出答案。 　　既是马赫迪，也是伊恩，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从一开始，他就是黑太阳的继承者，不动坚城的继承者。 　　他的身上满是战斗的痕迹，光灼的斑点仍然没有熄灭，还有一道道宛如裂缝般的痕迹正在躯体上蔓延，让他宛如一个脆弱的瓷器。 　　但，却没有任何人真的发疯，认为对方是脆弱的瓷器，因为这些，都是最璀璨伤疤，都是最珍贵的勋章。 　　因为，这是战胜了太阳神鸟的证明。 　　胜利者归来了。 　　而就在现在，面对所有第五能级强者的注视，面对全世界所有强者，普通人，所有智慧生命的注视，黑之太阳，白之先知将要对他们宣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并且，宣告他们一个他们或许并不爱听，但却是事实的真理。 　　“所有人，聆听吧。” 　　“接下来，我要讲述的，是我们文明的过去，这个宇宙的过去，以及我们现在将要遭遇的难题和未来的方向。” 　　“但更重要的，还有一件事。” 　　如此说道，背后漆黑的陨日之锋缓缓旋转，就像是倒计时的指针。 　　双眸中流转着水色的光晕，伊恩平静地俯瞰所有人，叙说自己的意志：“那就是，从现在开始，停止任何有关于心灵信标以及洗脑相关的研究。” 　　“因为，这一切都与‘幽晶永动机’的启动息息相关。” ###第四百章 聆听吧，那亘古的潮声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没有足够的资源。 　　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开始，到石器时代的巨型野兽，再到人类第一次直立行走，文明的发展，人类道德的变迁，诸多科学技术以及思维上的蜕变，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所有人。 　　资源的匮乏。 　　单细胞生物争夺有机质，多细胞生物捕食其他生物和藻类，光学合成需要争夺阳光最好的位置，海藻越来越长，树木越来越高。 　　因为匮乏资源，所以生物之间会有竞争。适应当时环境的能存续，故而留下了后代……一代代大灭绝，一代代生态剧变，让人类诞生。 　　生命从诞生到死去，所有的一切，都是斗争的过程。 　　而斗争的源头，在于‘匮乏’。 　　人类的社会，也是因此而诞生。 　　因为匮乏力量，所以需要联合，用许多人的力量办到一个人办不到的事情； 　　因为匮乏资源，所以需要开拓，前往远方陌生之地找到新的资源点。 　　因为匮乏安全，故而虚无缥缈的道德，法律和哲思开始孕育且诞生。人们用这种虚拟的东西与共识联合，继而约束每一个人的心灵，构成了巨大的人类集群，名为城邦和国家的，利维坦巨兽。 　　而因为匮乏资源，故而巨兽们也会生死搏杀，生还者吞噬死去者的尸体，一如数亿年前，所有生物的先祖捕猎那样。 　　毫无区别。 　　只要还在匮乏资源，内部因为资源而互相竞争厮杀，一个文明就不能算是成年……不过，最起码，能走到建设起国家和文明，开始仰望星空的文明，就能算是孩童。 　　他们虽然还是缺乏资源，但却已经有了无垠的星空可以去求索，一个文明逐渐探索星空，发展自身技术，最终创造出‘永动机’的过程，就是这个宇宙所有文明的‘成年礼’。 　　他们迈向‘星神’的‘道途’。 　　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 　　永动机能解决的，无非就是资源的匮乏，能源的匮乏。而安全的匮乏，生命的匮乏，还有真理的匮乏还有待解决……但这已经迈出第一步。 　　通向【无限】的第一步。 　　可是，泰拉却失去了这一机会。 　　这是一个匮乏‘希望’的星球，一粒被保存在摇篮和天狱中的孤独灰尘。 　　他们的成长被打断，未来的道途也被封锁。 　　事到如今，如若想要摆脱茫然无措的孩童期，成为成年的文明，解决泰拉上的一切问题，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永动机。 　　【幽晶永动机】 　　【人们，我们遗忘了我们的过去，遗忘了历史与真理，所以我今天便要向你们宣讲这一切，以让你们明白，这世间万物背后的阴影有多么深邃】 　　【感谢伊奈迦二世，他的记忆和人格便是太阳，为你们刺穿了这一阴霾，不然的话，即便是我，恐怕也无法让你们理解这一切】 　　【一切的源头，都源自于古老的‘星神’，这宇宙一切生命，心智与文明的缔造者】 　　没有任何隐瞒，伊恩叙说的，是绝大部分第五能级强者都不是很清楚的，这个宇宙最古老也最真实的‘真相’。 　　对于绝大部分第五能级来说，他们的确知晓星空，远方和前纪元文明的一些奥秘，但也就仅此而已，他们归根结底是诞生在无星泰拉的囚徒，他们相较于这些过于遥远的事物，更加注重当下。 　　哪怕是他们知晓一些有关于星神的信息，但也没有人会继续探究——这些太过古老又已经彻底消失的存在，根本无法为他们的梦想和统治带来任何益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明白所谓的‘真相’呢？ 　　真相并不能改变现在，也无法让他们变得更强。 　　可是，现在却变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黑太阳，这个银峰先知，正在对所有人，所有人，宣告古老的奥秘，以及‘最强力量’的源头！ 　　他居然，在对所有普通人，宣讲有关于星神和永动机的奥秘？！ 　　——无法接受，这些东西怎么能让普通人知道！ 　　——他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些消息告诉我？ 　　——伊恩·银峰，他究竟看见了怎样的未来，才会如此疯狂？！ 　　一些强者意图阻止伊恩的宣讲，但另一群强者阻止了他们。 　　【不要让他继续说下去！】 　　【让他说下去！】 　　【我倒要看看，瑟塔尔皇室和你这先知，究竟知道什么真相，才能如此疯狂！】 　　有些人知晓，故而不希望其他人知晓，有些人不知晓，所以想要知道。 　　当好奇心被勾起，那么无论是谁，哪怕是世界也会向前推动。 　　所以，伊恩顿了顿，他笑了一声，然后便抬手，无尽的星尘浮起，在天穹中凝聚出了一条条交织的璀璨光之链条，而这些链条互相勾结融合，构成了一个极其庞大的结构，看上去宛若棉絮，又像是抽芽的新枝。 　　【这是我们所在的‘新枝结构’，一个位于我们已知宇宙边缘的偏僻结构——诸位升华者，应该都能理解宇宙和世界吧？而诸位民众，经由伊奈迦二世的洗礼，你们大概也能理解星空吧？但我却也很清楚，你们大多都不理解它具体代表什么意义，因为你们很忙碌，没有时间思索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不理解没关系，等日后我会教给你们什么是‘宇宙结构’与‘星系团’，那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天文学知识，但我会让你们有时间去了解这些没有意义知识】 　　他如此道，然后用手指轻轻在‘新枝结构’结构上点了一点。 　　微不足道的一点。 　　而这一点开始放大，放大，取代了原本的‘新枝结构’。 　　无数星尘涌动，构成了一个类似人肋骨一般弯曲排列的结构，不过那些伸展而出的巨型悬臂向内弯曲，形成了十二个巨型漩涡：【这是我们所在的‘十二重漩涡超星系团’，里面有超过二十一万个星系，其中最大的一个‘超漩涡’名为‘光沉’又名‘旋恒’，由本超星系团中最早前往星空的文明‘千星大群’命名，它的中心是一颗超巨型黑洞，也是这个超漩涡名字的由来】 　　【我们人类所在的星系，就在这个超漩涡之中，而这个超漩涡内一共有三万个星系】 　　【就在这里】 　　伊恩指向十二重漩涡超星系团中，位于中央下半部分的一个最大的漩涡，然后，又放大了这个漩涡，在其靠近五点钟方向下半部分的一个区域，点了一个旋转着银色光辉的星系。 　　【前纪元文明将我们所在的星系称之为白银之轮，亦有诗人称其为天河，因为在星辰还存在时，无尽群星将横亘于我们天穹中，无数星光闪烁，宛如一条奔流不息的白银天河】 　　【就像是这样】 　　如此说道，伊恩的身后，琉璃帝龙缓缓浮现。 　　以太星尘龙的后裔展开自己由无数星尘构筑而成的刃翼，祂长吟一声，划过天际，于是整个泰拉大陆，所有人都看见了，随着一道龙影在天穹顶端一闪而过，一条浩瀚磅礴的星之长河在天穹的正中划开，宛如天神挥笔染下的墨痕，又如一轮正在静静旋转的银之光轮。 　　因这光辉璀璨，就连太阳和光之灾的余留都变得黯淡。 　　所有人都怔然地注视着这条奔流不息的天河，心思千转。 　　有人怀疑伊恩在说疯话，天穹之上哪来这么多璀璨光明的事物，那明明只是一片漆黑寂静的深渊，人们在夜晚就连抬头直视都不敢，唯恐被那黑暗夺去魂魄。 　　假如说这天河在过去真的存在，那它又为何消失？如此浩瀚伟大的自然结构，要让就连星球都不曾睁眼直视的人们去理解，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有人虽然并不明白这一切的意义，但却不知为何感到心潮澎湃，是啊，如若说天穹中只有日月，实在是太过寡淡，哪怕是有零星些许亮点，却也只是孤独地闪烁，它似乎不应该那么孤独，不应该那么寂寥。 　　如若说，在过去，在那所有人都不记得，都不知晓的前纪元文明时代，有这么一条白银天河在天幕中流淌，也难怪他们并不畏惧暗夜，而是要称颂无云的夜空为他们带来了璀璨的星光。 　　而伊恩就站在那里。 　　站在这白银天河的前方，浩荡的银河光轮在他身后悄然旋转，映射他如从天国降下的神祇。 　　——那我们究竟在哪里呢？ 　　——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天河会消失不见呢？ 　　——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这一切，和所谓的‘永动机’又有何关系？ 　　心念。 　　思想。 　　灵魂的共鸣。 　　被所有人注视着，伊恩站立在星球与太空的中界点，他注视着眼前的众生，里面有为了给子女治病欠下重债的父亲，有为了撑起家庭现在还在田地中劳作的母亲；里面有刚刚抢劫了一伙商队的盗匪，亦有刚刚从女人温床中疑惑看向窗外的贵族。 　　卑微的、贫穷的、奢侈的、凶恶的、老实的、诡诈的……所谓的众生，所说的就是所有类型的人，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梦想与方向。 　　但无一例外。 　　星辰都曾照耀过他们，无论那光是温暖还是冰冷，无论那光芒是闪耀还是黯淡。 　　而现在，他们开始好奇，哪怕是因为自己借助堪比第五能级强者的力量，借助瑟塔尔皇室的顶座之血造势——但本就应当如此。 　　如若没有流星划破天际，如若没有光芒悬挂天空，那人类本就不会仰视夜空。 　　而我要做的…… 　　就是成为那颗指引所有人，指引所有方向的远星。 　　【我们就在这里】 　　【白银之轮内环，五千五百亿颗恒星之一】 　　【一个小点】 　　伊恩伸出手，点向这光轮的一个角落。 　　位于十一点方向，圆环内侧的一团小小的光点。 　　光点不断变大，最终化作了一颗炽热的金色星辰，这是一颗寿命悠长的主序星，还有着数十亿年的寿命。 　　而在它的一侧，一粒微渺的翠色行星正环绕它旋转。 　　行星被碧色的海洋和森林覆盖，远远看去，美丽的不可方物，虽然相较于空旷黑暗的宇宙，这颗星球就连灰尘都不如，但它毫无疑问，就是所有人类心中，点缀于黑暗中最美的宝石。 　　【我们所居住的泰拉星球，泰拉大陆】 　　【就是这颗恒星的行星】 　　【排行第四，本太阳系内唯一一颗有着完整生态结构的行星】 　　【这块大陆，便是我们足下的大地】 　　伊恩平静地叙述到：【我之所以展示这一切，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以上，我所说的一切，展现给你们的一切，无论是白银天河，还是沉光漩涡星系团，十二重漩涡超星系团，亦或是新芽结构，全部都已经黯淡。甚至，整个无限大的宇宙，绝大部分光芒都已经黯淡】 　　【其中，那些发光的星辰，那些在我们看来微小的光芒，全部都是和我们泰拉恒星一般甚至更加庞大的星辰——而它们，那数以亿万京兆不可计数的星辰，全部都熄灭，亦或是和我们一样，被‘囚禁’亦或是‘保护’起来了】 　　【而原因，则是因为一场战争】 　　【一场波及了万物众生，却与我等无关，无论是毁灭还是保护都无关的战争】 　　【星神与终焉的战争】 　　天穹之上，龙王们怀着忧虑注视着伊恩。 　　【这样真的好吗？】真炎龙王怀疑道：【将这真相告诉给人类，这些就连自己所在的城市和村庄都难以离开的人类……告诉他们有关于星空的真相？】 　　【至少，阿克塞尔和伊奈迦，为所有人打下了基础】镇星龙王语气低沉，这位龙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眸光有些暗淡，但很快就重振：【无论如何，人类想要告诉人类真相，就没有好不好一说——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我会相信】 　　洪潮龙王的目光温和，看向大地：【伊恩·银峰，他想要的，正是可以让所有人都自己在知晓真相的情况下，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 　　世界的边缘，坠星城的妖精们簇拥在一起，漂浮在城市的上空，密密麻麻，宛如一团虹彩的星云。 　　【哇！他不怕那些人听不懂嘛？】 　　【肯定听不懂，我都没听懂，那些人类怎么可能听得懂！】 　　【听不懂的话，为什么要说呢？】 　　【哎呀呀，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才要说呀——假如日后他们懂了，这样回忆起来就会更加深刻！】 　　妖精们悉悉索索地讨论着天上光芒代表的意义，而最核心的那些光点，女皇与长老导师们则是心怀些许疑惑。 　　【为什么伊恩·银峰要把永动机的事情公开？】 　　女皇不解地思索：【藏在自己手里，等到自己得到永动机后再开口，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抵御我们妖精一族呢？】 　　大家伙赫然是将伊恩算成妖精自己人了，而有些比较清醒的妖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提醒道：【首席执政官/教首，伊恩·银峰是人类/真龙/结晶龙……】 　　这话说到一半，几个清醒的妖精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其他人和自己的消息不一样。 　　【不管他是谁，只要得到永动机，不是妖精也是妖精，反正我们妖精一族肯定会支持】 　　女皇心很大，倒不如说，就是因为心大才可以成为妖精的领头者，祂的思绪与所有妖精共鸣：【大家伙安静点，继续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伊恩想要说些什么？ 　　铺垫了如此之多，他只是要向所有人展示一件事。 　　【星神就是我等的天父，或者说，天父就是一位星神。久远的岁月之前，千星的火种坠落于我们星球，差点灭绝我们的先祖，而天父降临，制服了千星，引导我等建立起天梯的世界观，令前纪元文明得以孕育，诞生】 　　【这是古老的神话，而神话并非虚假——至于千星的火种为何陨落，自然是因为星神与终焉的战争】 　　【这是一场和我们息息相关，但是却和我们没有半点直接关系的战争。它太过宏大，我们并非其中的主角，不过是一缕被卷起的灰尘，可悲哀的是，就算是最轻微的余波，都足以毁灭亿亿万万和我们相同的文明和星辰】 　　【为了保护我们，星神将我们所在的星域设置为周边星系的摇篮，保护其他诸多文明的火种——星神还送来了真龙们的始祖，用以将我们的世界改造为一个巨大无比的摇篮，让所有文明都能从中复苏】 　　【现在，这些文明火种复苏而出的生物，已经与我们一同生活了许久】 　　【他们便是魔兽。我们如今世界辉煌和力量的原材料】 　　说到这里，伊恩微微一顿，他看向新大陆的方向，在那里，许许多多的魔兽同样投来目光，它们的神色复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都只是沉默，等待。 　　而伊恩笑了笑，他继续讲述：【一切都是源于天坠之灾】 　　【某一日，星神的飞船因为和终焉的战争失控，撞穿了设立好的摇篮屏障，最终坠落在了我们的泰拉之上，这便是天坠之灾】 　　【天坠之灾带来了许多的后果，它摧毁了前纪元文明，将整个泰拉原本的生态都摧毁，缔造出了我们如今生活的泰拉】 　　【而飞船上装载的火种遗落在大地，其中有些暴走，成为了我们的敌人，是失落纪元的缔造者。而一部分成为了我们的异族智慧盟友，甚至与我们融合，成为了诸多亚人和奇特血脉的源头】 　　【但更多的，火种意外解封失控，它们缔造出的，便是魔兽】 　　【我们所熟悉的魔兽，没有智慧，这是因为天坠之灾造成的破坏，智慧无法觉醒，只能通过一步步获得力量继而解锁智慧】 　　【而还有一类魔兽，位于新大陆，它们天生就有智慧，不，它们已经不是它们，而是他们——这些智慧魔兽，其实就是那些火种中的文明生物，他们有着自己的智慧和族群，在泰拉上繁衍了千年，已是新大陆，甚至是泰拉的一员】 　　【我知道，有很多人疑惑，想要发问——如今的泰拉大陆就这么大，有这么多国家和人类，已经足够捉襟见肘，还有这么多火种，完全不可能装得下，星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好问题。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摇篮还未完工，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更加庞大——泰拉本应该只是个地基，它真正的完全体‘摇篮环世界’，其面积是我们足下大地的数百万倍甚至更多】 　　伊恩抬起手，原本的泰拉太阳和泰拉行星原型都开始剧烈的变化——以泰拉行星为原点，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晶格面正在不断地凝聚，扩展，最终变成了一条环绕太阳的美丽光环，一个庞大到无以复加的环形世界。 　　被这摇篮光环包围的恒星释放着光芒，而光环中，海水浩荡，林地幽深，一切都与如今的星球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美好，更加丰腴。 　　【而计划创造这一切的工具，其最重要的核心，便是我最开始所说的那个事物】 　　【幽晶永动机】 　　【一个拥有无限的能量】 　　【一个足以让我们人类摆脱所有资源匮乏，让所有穷人都能有屋有房子，让所有人都能有尊严的活下去，有自己的土地，庄园，可以每天吃肉，睡在舒适床铺上，不用忧愁明日的‘机器’】 　　伊恩没有用任何高深的词汇。 　　他用的是最简单的欲望，最浅薄的叙述，任何人都能理解，任何人都能想象，他们都能明白，都能知晓一件事。 　　——只要有幽晶永动机，那么人世间的所有苦难都将会消失……最起码，也比现在要好不少。 　　除此之外，伊恩也注意到，许多原本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灼热，那都是强者的目光，第五能级强者的目光。 　　事到如今，原本不了解幽晶永动机的强者，都能完全理解永动机的真正意义。 　　那是足以改造世界，达成他们梦想最大的臂助——那是能让他们成为最强者，压制其他强者，建设一个他们心中完美世界的唯一希望！ 　　【别废话了，伊恩·银峰，伊奈迦的继承者！】 　　此刻，一个声音响起：【你如何证明永动机真的存在？假如它存在，那为什么它什么都没有改变？】 　　【而你为什么要说，心灵信标的建设，就会导致永动机不启动？】 　　而伊恩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那是甘特瑞格姆，矮人的家园，对方的捧哏很恰到好处，故而先知认真地点头：【这正是我现在要证明的】 　　话毕。 　　一股无形的‘风’横扫整个世界。 　　这并非是物质世界产生的风，而是虚境，亚空间孕育而出的风，它宛如潮汐，从虚境而来，鼓动所有有心智者的发梢与毛发，吹拂他们的鳞片与皮膜，令所有生命都悚然一惊，环视周围。 　　然后，他们便看见，一个漆黑的网络。 　　遥远的新大陆，整个大陆都在微微震颤，然后，一张漆黑的网络便从中延伸而出，它无比广袤，无比宏大，直抵云霄深处，亦没入大地核心，一层层阶梯状的亚空间网道互相连接，点点光芒在其中流转。 　　而就在这网道的最核心处，亘古的潮声响起了，那是层层叠叠的呼唤，是无穷无尽时光拍打宇宙产生的浪涛，那是永恒的波涛，是无限的承载。 　　漆黑的金字塔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无论是谁，无论远近，因为虚境中不存在距离和隔阂，只要能思考，便可以看见。 　　看见永动机之基础，【亘古潮声】的身形！ 　　就是现在，就是此时此刻。 　　所有人类，所有魔兽，所有智慧生命的心念和意志，都因为光之灾而凝聚，都因为阿克塞尔的心灵信标而类似。 　　在亘古的潮声，沟通大以太环流的端口面前。 　　所有有血气的万物，都注视着先知的身形，聆听它的宣告。 　　故而，第一步，幽晶永动机启动的第一步，便达成了！ 　　【见证吧！】 　　此时此刻，伊恩的身躯已经化作了纯粹的光，这是‘星神之礼’以太转换的效果，也只有凭借星神之礼的权限，他才能呼唤亚空间网道的力量。 　　漆黑的金字塔顶端，有无穷无尽的星光正在汇聚，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而去，所有人的注视化作了一道长风，这风穿越整个世界，拂过每一个人的面颊，带着数之不尽的爱与憎，数不尽的梦想与希望。 　　亿万位生灵齐齐瞩目；亿万种思绪交汇如一。 　　这就是亘古的呼唤，这就是无限的潮声。 　　故而，此刻。 　　潮水被唤醒。 　　漆黑深渊中的光芒，呼应着万物众生的意志，朝着这人世间…… 　　投来悄然一瞥。 ###第四百零一章 卷末 直向星辰的道路 　　以漆黑纵横天际的亚空间网道中心，漆黑的金字塔顶端骤然亮起一道璀璨的光芒，纯粹的白色星光从漆黑金字塔的塔尖直射而出，贯穿天际。 　　而在所有泰拉大陆人眼中，这是一道从星球彼端升起，但却出现在所有人眼前，超越了时空与距离的光，它以每个人视野的中线为起点，撕开了一个正圆形的渊洞。 　　一个白色的，一个蕴含着无穷能量，似乎下一刻就要喷发，爆发的…… 　　白洞。 　　宛如巨神睁开眼眸，横贯天地的白色渊洞在天穹中闪烁着令所有人瞠目结舌，胜过太阳，甚至胜过光之灾的光辉。 　　汹涌澎湃的潮水潮声，在所有人眼前与耳畔闪过。 　　甘特瑞格姆，寻天圣域，一位皮肤灰如铁石，额前铭有宝石圣纹的矮人凝视着天穹之上的光芒。 　　在他的心中，一颗闪耀坚固的大地之心闪烁着亿万切面的光辉。 　　一千六百年前，五位矮人的始祖于乌什塔拉夫山脉的中央建设了最初始的庇护所。 　　【我们绝对不能让阿伏加罗德深空穿梭器出现意外，诸位同胞，以我们的生命为誓言，我们将永远驻守于此地，直至未来泰拉复归平静，直至人类再一次踏上我们的寻天圣路】 　　【这是未来我们通向星辰彼端的希望之一，即便未来我们注定要于摇篮中安眠，但在最后那一刻降临前，我们绝对不能放弃踏向远方的道路！】 　　八百一十二年前，一位王者高举手中的战锤，于山巅牵引亿万光辉，亿万黑渊。 　　【所以我们甘特瑞格姆人究竟为何要求索天空？我们大地之子从深邃的渊洞中走出，那天空与世界于我们而言不过又是一层需要挖开的洞窟，既然我们能突破大地的封锁，也必然能突破天穹的倾盖！】 　　【前进！不要止步地前进！因为我们是穿透穹顶者，乃是注定前往顶上尽头之人！】 　　古贤与圣王的教诲已经过去了千年，大地之子受困于地势与强敌，共和国内部的发展也不尽人意，这么多年来，不仅仅针对深空穿梭器的研究毫无进展，就连国家本身的处境都岌岌可危。 　　匮乏，匮乏资源，匮乏希望，匮乏可行的图景，匮乏一切梦想所需的燃料。 　　【造物之锤】【魂渊锻者】，磐罗斯·坚盾回忆起了这些集成于心中的时光，他偶尔会因为过去的崇高和如今的苟且而感到羞愧，但磐石之心令他从不动摇，只是咬牙行走于世间苦旅，不曾停歇。 　　没有人是错的，错的是时光。时光将世界扭曲，时光将梦想遗忘，时光令激情不再热烈。 　　只是现在，注视着那璀璨的光华，坚盾之主那颗坚硬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 　　宛如巨锤敲击战鼓，因‘可能达成的梦想’而鼓动。 　　延疆，终寂之地，天倾之塔顶端，一位有着发达肌肉群，神色愁苦的男人负手在后，凝视着前方白色的渊洞，宛如巨神眼眸的光明之渊。 　　【人生于世，苦厄繁多，汝等都愿意追随我来到这苦寒荒芜之地，我又怎能坐视你们黯然而归？来吧，随我定居在这片群山绵延之地，终有一日，这里的山岳将会被我们搬空，而那时，由我们亲手锻造的乐土就将诞生】 　　那是失落纪元时的声音，无名的苦修者来到荒芜的寒山叠起之地，他向追随自己的人们允诺幸福的未来，他将开拓人类的边疆，点亮深渊的星辰，而这便是延疆与举岳渊星之名的由来。 　　可是，千年之后，在大海被填补，群山化作平原，在完成如此伟业后，人们还是生活在天灾与诅咒之中。这或许是人们的自作自受，但绝对也有自然的无情作祟。 　　一切都是因为缺乏资源，一切都是因为力不能及。 　　可倘若，有无限的能源，无限的力量呢？ 　　男人握紧了拳头，他的目光并不灼热，只是有一种冷寂的决然。 　　迦南摩尔，飞焰地，苍天王庭，九寒寂山…… 　　无数人仰起头，注视着高天。 　　无数人心中的欲望都在震动，都在勃发，因为天穹之上，那大以太环流一角悄然的一瞥而不由自主地战栗。 　　这便是亘古的潮声，【永动机·无涯之潮】的力量。 　　【这，这里面的能量？！】 　　【我估不出来，根本估不出来！】 　　【感觉，就是，大以太海洋在我面前具现了……这是端口，一个微不足道的端口，但却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但它还没有启动——怎样才能启动？！】 　　所有能看懂这光芒的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惊愕，即便是伊恩本人也是如此。 　　但是，作为通过指引之星真的见过大以太环流的他相较于惊愕，更多的还是恍然。 　　“原来如此，果然，永动机本身就是大以太环流的一个权限接口——亘古潮声便是它的呼唤基础！” 　　“如此一来，永动机能分析这次投票的公正与否也能得到解释了！因为它是星神的工具，有智力而无自我，就如大以太环流的灵能和先行者响应机制，可以解决一切智慧生命可以回答的问题！” 　　心中恍然，伊恩定了定神，他转过头，看向那没有喷发，闪耀夺目的光辉。 　　【无涯之潮】 　　他高声询问，全世界所有人，无论强弱，无论老少，无论人类与魔兽，所有生命都听见了先知的问询：【现在的人类，还有资格进行永动机启动的投票吗！】 　　没有丝毫迟涩。 　　天穹之上的白色眼眸闪动，然后，无尽星光便垂落世间，点在每一个智慧生命的额顶，穿透天幕与流云，穿过山岭与群森。 　　宛如一场天降的光之雨，而后光芒消散，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然后，便有无法形容，只能用【平静】来形容的灵魂之音，响彻万物众生的心魂。 　　【泰拉星域，主要定居地，泰拉星球判定……符合严格投票权心智占比数，4％，可立即进行投票】 　　【轻度扰乱心智，83.55％，已治愈完毕，两年后可进行投票】 　　【严重混淆心智，5.239％，痊愈中，十一年后可进行投票】 　　【绝对异常心智，3.451％，痊愈中，一百四十五年后可进行投票。建议立刻进行救治】 　　【极端扭曲心智，1.905％……】 　　【非人格……】 　　一连串的数据，详实又清晰，哪怕是猴子来都能看懂那些浮现在心中的扇形图和统计列表，一板一眼，没有一丝情绪。 　　这便是永动机。有智力而无自我，能判断是非对错，绝对公正的星神道具。 　　此时此刻，伊恩完全能明白永动机究竟是什么——它就是大以太环流的端口，而这种过程，与先行者记忆中，对方得到星神之礼一样！大以太环流会根据条件授予先驱者星神之礼，自然也会根据世界的条件判决是否可以对方是否可以得到并利用永动机。 　　而现在，重头戏来了。 　　【那么】 　　在所有强者的注视下，将亘古之潮呼唤而出的伊恩继续道：【如何才能启动你——启动这永动机，为我们的文明所用？】 　　【除却对应的权限，也即是泰拉权限，真龙权限与创造主权限外，还需要进行一次全民投票】 　　【此刻，泰拉文明不具备进行‘启动投票’程序的权限】 　　对于伊恩的问题，无涯之潮回答的非常详细：【全民投票标准计数人数需超过全星球智慧生命知晓以及百分之八十及以上的参与度，但泰拉星域中并没有这么多心智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 　　【理论上，应当取消泰拉行星·泰拉文明投票启动永动机的资格，但鉴于这次心灵洗脑并未完成，且受创人士并无过大后遗症，投票人群纯洁性可以得到保证，故而得以得出结论：两到十一年后，当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泰拉智慧心智重回正常之时，便可以展开永动机启动投票】 　　【非常感谢】 　　伊恩微笑着点头，然后询问道：【那么，宽泛的投票意思代表着什么？】 　　【该星球内所有标准智慧生命都拥有一票，可以决定一个‘启动者’，令其具备操控永动机的能力】 　　永动机的回话简单清晰，却令所有正在聆听的强者们感到震撼与不可思议：【该投票规则建立于泰拉文明的文明形态——以强大个体为主的菁英领导政治体系，每个地区都将有一位候选人，作为参与投票的种子选手】 　　【以此为基础，能得到越多群众支持的强者，便可以得到操控永动机的资格】 　　【谢谢】 　　说到这里，伊恩已经露出微笑，他转过头，看向大地，重复道：【永动机的启动，需要对应的权限，自由的心智，以及全民的投票】 　　【被洗脑的普通人，无法作为投票个体行动。只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参与者都正常，才能开启永动机启动的投票】 　　【他们不能是被洗脑的奴隶，也不能是被魅惑的疯人，你得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支持你，而不是敢怒不敢言——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人们心生向往，他们就会支持远方的强者而并非是现在现管的你】 　　【而到了那时，投票的人们将赋予一个最尊重他们的人力量，继而消灭所有一切疯狂的败类！】 　　【听明白了吗？所有‘强者’们？比你们更强大的存在，制定了一个简单而朴实的规矩——只要你们还想要那不可思议，足以实现无限梦想的力量，你们的疯狂就得有限度！】 　　这就是伊恩真正的目的。 　　之所以耗费力量，暴露自己的底牌，呼唤永动机显现，就是为了告诉全泰拉所有人。 　　——永动机那无限的力量是存在的。 　　——永动机是能实现所有人梦想的。 　　——永动机是有条件才能启动，而并非是得到就能利用的简单宝物。 　　——如若想要实现梦想，就需要符合条件，不能随心所欲。 　　深深吐出一口气，伊恩看向大地，嘴角微微翘起。 　　——想要永动机吗？去建设一个所有人都有尊严，都拥有未来与向往的世界吧！我将无限的力量，都放在那里了！ 　　没有人怀疑伊恩和永动机话语的真实性。 　　这不是能撒谎的事情，永动机蕴含的力量也绝非是能伪装的，它的真实甚至胜过世界本身，哪怕他们自己都不是真的，永动机也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一个难以让所有强者接受的‘约束’，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了所有强者眼前。 　　——从现在开始，那些毫无意义的普通人，那些在他们眼中如杂草般随长随灭的繁杂之物，如今拥有了决定这世上谁才是最强大者的指名权。 　　谁让广大人民幸福生活，谁才能得到永动机的操控权！ 　　太机械降神了！太过分了！ 　　的的确确，有一部分强者就是如此想的，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国家称霸，亦或是在泰拉大陆上得到更多的话语权费尽了心思，而事到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真正最有意义的反倒是善待自己国家的民众，让他们支持自己？ 　　不仅仅如此，他还得让其他国家的人也知道这点，继而向往自己国家的生活？ 　　太过分了，这岂不是变成强者服务于普通人，要向他们献媚吗！ 　　但却也有一部分更加聪明的强者敏锐地察觉到，这次投票，并非是简单的民粹投票。 　　永动机背后的文明，那名为星神的文明并不是单纯的民主主义支持者，与之相反，祂是一个包容绝对独裁，君主制，寡头政治，格式塔意识，巨企制度乃至于分化蜂巢等所有极端文明形态的强包容文明。 　　简单来说，星神作为超越种，祂根本不具备人类认知上的政治立场——这玩意太渺小了，根本无法形容星神意志的万一。 　　祂清楚地知晓，如今的泰拉，是纯粹的强者菁英政治——永动机内部的逻辑并不排斥这点，故而哪怕是全民投票，也并不是说谁都有资格去成为候选人被人们投票，而是足够强大，成为某地实际的掌控者，成为候选人后，才能参与这次投票竞争。 　　那么如何成为实际的掌控者？ 　　永动机没有给出限制。哪怕是你率领军队将某地自由民击溃，然后凭借良好的统治逐渐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也是如此。 　　哪怕你去侵略，为自己的国家带来利益，让军国主义在自己的国家内盛行，产生对自己的疯狂崇拜也不违规。 　　这并不是强制所有强者都必须跪舔普通人，让自己为他们服务。 　　与之相反，这是一场战争。 　　而战争的牌，战争的底蕴，还是他们手中的人民。 　　只是这一次，他们需要耗费的并非是人民的血泪与生命，而是他们的欢声笑语，幸福安乐。 　　这就是永动机做出的唯一限制：不要无缘无故毫无意义地浪费人的生命。 　　祂为所有生命的价值加上了巨额筹码，但并没有改变游戏规则。 　　——人的生命是比你们想象的更珍贵的资源，不要随意浪费它。 　　除却这点之外，他们需要做的，和过去并无任何不同。 　　星神与永动机都是慈悲的，但却也是无情的，如若人类自己选择了灭亡的道路，选择自己杀戮自己的同胞，即便是神也会缄默不语，最多发出一声叹息。 　　可也正因为如此。 　　也有发狂的强者，因这‘过于苛刻的条件’失去了理智。 　　【该死的人类！】 　　黑暗山脉，突然炸起一道黯厉的流光，一只利爪划破漫天光明，以最决绝的杀意，直击天穹正中，永动机之下的伊恩。 　　这突袭并不能让伊恩惊奇，早就预见到此事的先知看向袭击者的方向，轻声斥道：【空亡巨兽，裂狱者，黑暗山脉主宰……是了，你这种孤家寡人，没有任何支持者的第五能级，难怪如此破防失态】 　　来袭者正是黑暗山脉中独行没有任何所属的三位泰坦魔兽和深渊异形之一，统辖泰坦之域西南的阴影时空之主，影魇之王，一种形态百变，以阴影负能量为躯体的纯粹魔物。 　　影魇之王的生命形态与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生物迥异，它生活在暗物质汇聚的黯淡星云中，以破碎的时空为家园，从久远的岁月之前，影魇之王就盘踞在泰拉西北，黑暗山脉之中，过着孤独游荡的生活。 　　祂没有多少同类，也没有建立自己的兽国，祂甚至没有多少集群合作的心理与能力，因为祂的本质就是一种盘踞在某处星域的超级生命，独行的巨兽。 　　在过去，作为第五能级，祂无论如何都能获得所有国度的尊重，乃是祂们的竞争对手与合作伙伴，凡人的畏惧与俯首是祂唯一的乐趣——可现在，伊恩与永动机的出现，却赤裸裸地剥夺了祂的优越性。 　　没有任何子民的祂，在未来的世界将没有任何地位——除却第五能级这个身份本身外，祂的价值已经跌破了谷底，甚至没有其他第五能级会考虑与祂结盟，因为影魇之王的恶名流传已久，除非祂从现在开始持续一百年地与人为善，不然的话，祂将迅速成为未来世界中最不受欢迎且鄙夷的强者，没有人会与祂和谐交流。 　　这种自尊上的打击，远胜过实际上受到的伤害——故而祂真切地愤怒，对伊恩含怒出手！ 　　一时间，幽深的锐爪划破时空，漆黑的阴影侵蚀周边万物，凝聚出一道道破碎的铭文阵列，而那看似寻常的锐爪，也在同时剧烈地变化，凝聚为虚幻的阴影战舰，幻影军势。 　　影魇吞噬众生的魂魄与记忆，那些曾经侵入过祂们家乡的异文明舰队在被祂们吞噬后也成为了祂们的一部分，阴影沉浮不定，思维一般延伸，迅速地在天空中制造出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阴云，其中无数飞船巨兽，影魇的手下败将浮现，朝着伊恩袭来。 　　这些阴影军势蕴含着奇妙的法度，伊恩能看出，它外在的形体根本毫无意义，无论是飞船还是巨兽，是人类士兵还是一块陨石，它幻化出的形象只是代表一种气势，它最重要的乃是其中蕴含的承负转换之能。 　　简单来说，它看似气势汹汹，好似利刃要斩碎万物，实际上却是一种防御反击的力量，如若有人被这气势吓到，全力出手对抗，就会被早就准备好的阴影之力吞噬，然后裹挟，化作更加强大的力量轰击回来，打人一个猝不及防！ 　　但很可惜，这种小把戏骗谁都有可能，却骗不过先知。 　　而伊恩的攻击，也绝非祂能吸收转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伊恩举起了剑。 　　举起了‘陨日之锋’。 　　漆黑的以太黑域急速旋转，刺目的光芒喷流而出，化作绵延无尽的剑光，一时间，时空扭曲，所有人都愕然发现，他们的视野中除却这柄庞大无比的时空之剑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了，过于强大的引力歪曲了视界，所有的光，所有的图景都将汇聚在其中。 　　就连光都能扭曲—— 　　一时间，正在冷眼旁观这一幕，等待影魇之王试试伊恩这位‘新第五能级’成色的诸强者心中突然一怔，他们想到了之前那两个回归的太阳神鸟顶座之血……他们本以为是米卡埃尔借助古老真龙之力与阿克塞尔同归于尽，伊恩不过是在一旁侧面助攻，但现在看来……对方的不动坚城，难道已经接近当年的第一骑士…… 　　还未来得及继续思考。 　　影魇之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自己失去联系——可是在这个时候，祂才刚刚看见伊恩举起剑。 　　抬起头，空亡之兽不可思议地看见，一刀切碎了时空的次元刃正朝着自己直斩而来，劈在了它的身上，而直到现在，祂的观测器官和以太感知器官才迟迟地告诉他，伊恩·银峰才刚刚挥剑斩下—— 　　可祂已经被斩中了。 　　看见的光比实际的剑要慢，光承载着对方的动作才刚刚出发，而超越了时空，后发先至的超光速次元刃已经劈砍在了祂的身上。 　　就连感知都感知不到，斩击的速度比思维还快——这斩光陨日的一击，岂是阴影能扭转偏移的？ 　　咔嚓！黑暗山脉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覆盖山脉西南的阴云秘境内，滔天漆黑血浪溅起，于天地间掀起波涛。 　　而影魇之王身后的大地山脉，河川丘陵，群森盆地，全部都都出现了一道裂缝，而这裂缝咔嚓咔嚓地不断延伸，朝着两侧分裂，将整个大地一分为二。 　　裂谷诞生了。 　　【论起力量，你最多与我平起平坐，但这拙劣的技巧，不愿第一时间爆发全力只是试探的小心思，注定你会与我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成为我的垫脚石】 　　缓缓收剑，伊恩甚至没有给予影魇之王哪怕一秒的注视，他转过头，再次看向广袤的泰拉大地，以及之上的众生。 　　他能感受到，在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后，原本还在迟疑，还在怀疑，还在犹疑的泰拉众生，头一次产生了一种狂热，一种信任，一种毫无缘由的向往与崇拜。 　　这种反差，令伊恩感到有点好笑，但他却并不感到失落，因为这就是泰拉，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 　　——只有力量，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得到泰拉人的尊重。 　　——这就是一个经历了一千六百年天灾与异神袭击的文明，所有人要平等地承受死亡突然来临的危机，这样的一个世界，本就应该向往强者，崇敬强者，尊敬所有能守护他们的人。 　　就像是人们会崇敬任何一位能带给他们安全的生活，平静幸福的日子，能吃饱穿暖的领袖那样，这有什么可失落的？ 　　因为他就有其无敌力量，可以回应所有人的愿望！ 　　【所有人】 　　所以，伊恩·银峰，全泰拉人都知晓的白之先知，向着大地张开双臂：【只要有人愿意相信，我就会出手庇护】 　　【我渴望永动机的力量，去达成我的梦想——我要创造一个人人都可以具备力量，都能抗衡生活中一切意外与灾难的新世界，奥法道途就是我梦想的证明，就是我想要创造的新世界的雏形】 　　【我不允许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去无缘无故地去伤害其他人，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将是我想要创造的未来世界的一员】 　　【所以，如果愿意相信我要创造的未来，便可以在未来投我一票！】 　　【以伊恩·银峰之名为证，我将会在这段时间证明我的所言所语绝非虚言，乃是未来将要且必然发生之事！】 　　【此乃先知的预言！】 　　——啊？ 　　——这人怎么这么无耻，现在就开始拉票了！？ 　　一时间，还震惊于陨日之锋力量的诸多强者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破解这超光速的一剑，就又看见这无耻的年轻人居然趁着这大好时机朝着全泰拉人民拉票！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当永动机宣布之后，战争，新时代的战争，后太阳之战时代的泰拉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世界的全新秩序，全新规律和全新的战争模式，从现在开始，已经开始履行！ 　　【让所有人都见证吧！】 　　无论是国王，贫民，无论是载着瓜果沿街贩卖的小贩，亦或是坐在富丽堂皇公会中商谈协议的巨商，无论是舰队的元帅亦或是渔船上的水手，在这全新的世代中，都只是一票。 　　【让所有生命见证吧！】 　　无论是魔兽还是异形，无论是邪魔还是天使，无论是邪恶的怪胎亦或是善良的圣人，那些狩猎与被狩猎的，事到如今都算是平等，在星神的眼中，在永动机的眼中，祂们还是它们都是且只是一票。 　　【让所有心智都见证这次战争！】 　　人民从来不在乎自己头顶的强者是皇帝还是国王，是总督还是议长。只要他能带来尊严，带来食物，带来胜利与喜悦，一个幸福安康，平静稳定的生活，那么他就是人民的神。 　　在泰拉，第五能级的强者需要抗衡天灾，需要抵御地质变动与其他强者和魔兽的侵袭，没有他们，从失落纪元开始，人类就不配享受宁静，故而无论第五能级的强者再怎么疯狂，被自己的力量逼疯，走向癫狂的道路，人们依然崇敬他们，就像是被世界蹂躏的遍体鳞伤的孩子，仍然会崇敬自己那发狂，却仍然会为自己遮风挡雨，承受一切伤害的长辈与守护者。 　　人民甚至不介意第五能级强者忽视他们，蔑视他们，他们不在乎，只要这强者愿意在漆黑冰冷的世界中伸出一只手，挡住那些他们无法抗衡的天灾，那么人民就会称颂这义举，将其赞颂为英雄。 　　即便这第五能级强者蛮狠粗暴，将他们视作灰色的牲口，视作自己梦想的燃料，只要他能在大旱大灾之年降下雨水，在风灾降临之时粉碎台风，在寒灾之时驱逐暴雪，那么人们就会传颂他的事迹，膜拜那伟岸的身影。 　　如果这位第五能级强者还能想的更多，尝试让所有人吃更多的肉，教育更多的知识，让所有人都富裕起来，不为生活所扰，那么哪怕这个第五能级强者一言不发，也会有以他之名称圣的教派在大地之上扩散。 　　只需要做到这些，只需要做到对于第五能级强者并不算难的事情，就能让人们记住伊奈迦二世那样，哪怕是有一整个世界去贬低斥责，也仍然有许多人记得他错误之外的好，那失误之外的正确。 　　泰拉世界的众生并没有更多的要求，他们只需要一个安全的家，一个可以不用忧虑的未来，能吃饱饭，穿的暖和。 　　只要办到这点，无论是皇帝还是神，都无所谓。 　　所以，这就足够了吗？ 　　伊恩觉得还可以更好——譬如说有尊严，有教育，有自我的愿望，有梦想和未来。 　　这就是战争。 　　新世界和旧世界的战争。 　　欲望和梦想的战争。 　　一次…… 　　终结所有战争的战争。 　　持有永动机的人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最强者，定义一切秩序与道德的人。 　　谁都可以竞争，谁都可以投票。 　　未来会决定，谁将得到胜利。 　　天穹之上，永动机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被呼唤而来的无涯之潮知晓，现在并不是自己启动的时候，所以便收回了目光，回归那无尽的以太深渊之中。 　　等待。等待吧。 　　等待未来成为现实，等待希望成为现在。 　　等到下一次出现，或许就是这个浑身伤痕的稚嫩文明成熟，不再是孩童的那一天。 　　等到下一次出现，或许就是所有人都能欢欣且怀有希望，看向未来与远方的那一天。 　　正因为如此，所以等待是这个宇宙最大的美德。 　　而就在天穹上的白之渊洞消失的那一刻。 　　纷纷扰扰的声音响起。 　　——所以呢？先知？ 　　——你能否告诉我们，你的梦想？你得到永动机后又想要做些什么？ 　　——新世界太宽泛，太庞大了，我们不懂。 　　伊恩听见了这些声音，听见了这些疑惑与一种暗暗的渴望和向往。 　　正是因为他们想要说服他们自己，相信天上的自己，所以才有问询和疑惑。 　　对此，伊恩微微一怔，然后露出欣喜的微笑。 　　【我的愿望，你们暂时理解不了，这个世界，所有人或许都理解不了】 　　他轻轻地回答，语调柔和，宛如描述一个易碎的梦：【但是我会让我领地的人生活的更好，让他们理解何为科学，何为艺术，让他们学会哲学思辨与逻辑，让他们理解自然，社会与宇宙】 　　【我会让他们了解历史，现在与未来】 　　【并且心生梦想】 　　【只有这样】 　　如此说道，背靠着漆黑的太阳，先知闭上了眼眸：【你们才能明白，才能知晓……】 　　【为何我想要前往……】 　　【高天之上】 　　【那条直向星辰的道路】 　　——高天之上·第二部·钢之领主·完 卷末感言 钢之领主 　　在这里先说一声：高天之上实体书1和2已经在微信小程序次元聚核上架了！ 　　2023年，8月16日，钢之领主卷完，历时十一月多，更新了220w字，平均每天6300字，算是起点平均水准了。主要是书到了中后期剧情牵扯太多，写起来不如开头那么干脆利落，但偶尔也有爆发，主要是最近这几个月身体不好拖累了不少。 　　高天之上的第二卷结束，令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诸多伏笔回收，回声的最终结果，伊奈迦二世与瑟塔尔皇室的执念，铺垫许久的异种研究院和先行者等等剧情，虽然有些因为网文日更写的仓促，我自己回头看也觉得能写的更好，但总的来说，还不错。 　　高天之上一共有三卷和结局外的番外，番外其实可以暂且不谈，本篇三卷已经结束2卷，剧情已经来到后期收尾，依照本书惯例，总结一下这一卷的大致剧情，也算是给我自己做一个回顾。 　　【钢之领主】是三大卷中的第二卷，顾名思义，此卷的目的，便是主角得到领地，逐渐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开发一些关键技术，最终逐渐羽翼丰满，成长壮大，成为可以影响世界格局者的过程。 　　序幕‘龙神的使者’，初回南岭的伊恩立刻就察觉到南岭局势不稳，因为与飞焰地的战争，整个南岭都进入战时状态，而自己刚刚到手的领地却被叛乱的山民占据——恰到好处，他正好重拳出击，给原本势力根深蒂固的莱安领本地势力来个大清洗，将其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 　　凭借击败幕后黑手飞焰地得到威望，凭借自己体内的以太结晶模拟龙血，伊恩顺利地通过舆论宣传将自己是龙神使者一事在整个拜森山脉扩散，而后开发自己为原龙神圣地的领地，逐渐获得山民的宣称，将自己的实际控制领地，从小小的霞辉领，扩大到整个山民聚集区。 　　与此同时，伊恩一边开发领地，建设技术园区，四处拉投资，一边建设属于自己的教派，取代古老原始的龙神信仰，还筹划回哈里森港，与老上级联手建设通商路线，还顺便孵化了青瞳，让新一代的以太结晶龙得以诞生。 　　而在这过程中，阿克塞尔的目的逐渐展露，虽然如今的伊恩还猜不到对方真正的目的，但也看得出来那绝对是一个大计划。 　　与树海之灵的交流，还有圣光一行人的行动，侧面揭露了失落纪元与火种之灾的情况，而树海之灵的推演，也令伊恩见到了另一种世界线的可能，配合自己心光体指引之星的力量，伊恩开始逐渐发掘平行时空的自己的种种。 　　也就是在这过程中，伊恩反而得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中，真正龙神使者所拥有的‘电磁力灵能’，事已至此，他已经借假成真，成为了实至名归的龙神使者。 　　也正是凭借这些收获，伊恩逐渐开发出了银色芯片更多的能力，以及【奥法道途】的雏形。 　　接下来，第二幕‘最后的回声’，便是领地发展已经走上正途，伊恩不需要自己时时关注时，受邀前往迦南摩尔，前往异种研究院探索的过程。 　　迦南摩尔局势错综复杂，十王血两派系内斗不休，伊恩借助局势隐藏自己，并用自己的马甲‘幽谷骑士’为自己争夺利益。 　　他揭露了自己第二代不动坚城的身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知晓银色芯片的完全形态‘星神之礼’并得到了第二个组件后，与最后的回声决战，得到了完整版本的星神之礼。 　　在这过程中，伊恩见到了各国年青一代并将他们全部击败，见到了前纪元文明的诸多研究，见到了古老的导师真龙回声，而埋藏于古老历史中的奥秘逐渐被揭露，诸多伏笔回收，天坠的真相，星神与终焉，还有那熄灭星辰的道途彻底揭秘了一切。 　　主线更新，天狱并非天狱，而是保护众生的摇篮，这温柔的拥抱的确是星神对众生的爱，可终焉就徘徊在外，虽然不知为何它一直都没有行动，但这就是最大的威胁，必须要找到离开的机会。 　　不然的话，毁灭随时会降临，一切发展都毫无意义。 　　凭借星神之礼，伊恩将自己一分为二，一个前往龙岛休养，继续推演自己的钢之先驱传承，而一个成为妖精，回到领地，得授伯爵爵位，准备迎接愈发动荡的世界局势。 　　第三幕‘钢之领主’，讲述的就是领主伊恩筹备迎战飞焰地恶魔大军的同时，借助自己在异种研究院中最重要的收获，开发泰拉之心，建设崇灵教，让整个南岭逐渐被自己掌控的过程。 　　飞焰地的恶魔技术和后续的诸多灵能改造技艺，证明泰拉诸国在升华之道的研究已经逐渐提升到了下一个时代，诸国的计划，譬如苍天王庭的天人，迦南摩尔的永恒精灵等，都表明泰拉诸国并没有自我封闭固化，而是仍在求索前路，只是太过不择手段。 　　凭借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地球技术与前纪元技术，伊恩建设出了钢铁军团和轨道武器，在自己的友人亚德伯特的帮助和其他诸多同行者的支持下，正面击溃了第四能级恶魔领主和恶魔军团的侵袭，几乎将其全歼于金色平原，而这，便是伊恩首次独自在足以记载于史册的大事件‘超凡军团首次用于战争’留名，并且将其化作垫脚石。 　　可接下来，便是阿克塞尔计划的又一次铺垫：浮空城和配套的护盾网络让所有人都怀疑对方的目的，贵族忧虑自己的权力，平民倒是对此乐见其成，只是不知为何这位皇帝要如此照顾他们。 　　一切都在稳步推进，伊恩顺利掌握了整个南岭，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钢之领主，而伊恩的另一面，不动坚城伊恩也与依森嘉德一同得到了学识之都的邀请。 　　这便是第四幕‘永世道途’的开幕。 　　声名鹤立的伊恩与马赫迪，引起寰宇瞩目，连带他的朋友依森嘉德也被关注，并且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特殊——太阳神鸟血脉的觉醒早有端倪，而作为实验品，依森嘉德也想要搞明白阿克塞尔对自己的实验目的究竟为何。 　　与化身暗金巨龙的伊恩一同，他们来到了学识之都，参与了柯瑞兹恩的大会议，而在这过程中，伊恩心光体的真相，那由自己无数次轮回铸就的指引之星也终于解明。 　　接下来的细节，以及后续第五幕‘新大陆之王’与终幕‘陨日之锋’的诸多具体细节，说出来就太过剧透，甚至稍微提一下就会影响观感，虽然会看这个感言的大概率都是追读的朋友，但也不能忽视有养肥党的可能，所以就暂且不表。 　　铺垫了许久的，回声真正的用处，以及泰拉强者改变世界的疯狂梦想，都在第二卷展露。 　　作为多为铺垫和展开的第一卷后续，第二卷主要在回收伏笔，更大的展开世界观，并且影响世界局势上。 　　种田的部分我必须坦诚的说：哈哈，我完全不会写！但这个过程必须要尝试，只有写过发现自己不擅长，才能更好地总结失误，扬长避短。 　　钢之领主，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这个称号，但伊恩的决心与意志，以及实际上的所作所为，对新秩序的改造重塑，都在印证。 　　绝大部分伏笔都被回收，绝大部分危机都被解决，如今的故事，已经走向了全新的篇章。 　　那是奥法道途之主面对浩浩荡荡的世代洪流，用自己无数次轮回凝聚的光芒化作太阳，照彻这个世界，并指明未来那遥远星辰道路的故事。 　　新的一卷，其名为【星海彼岸】，大家敬请期待。 　　因为身体不适，所以需要请假一段时间，我想要多歇一会养养身体，下周一更新。 　　…… 　　接下来就是纯粹的感言，反正不收钱，大家不乐意看就跳过。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刘慈欣老师的三体获美国星云奖提名，然后便是雨果最佳长篇小说奖，那年我在网络上随便翻一翻，便是铺天盖地的科幻，星辰大海和遥远彼方的幻想，是个人都对阿西莫夫，丹·西蒙斯与阿瑟·克拉克如数家珍，这顿时令我大感惭愧，因为不仅仅是上述这些知名科幻作者的书我只看了大半，就连刘慈欣老师的书我也没有全部看过，我也就看完过三体和几个知名短篇。 　　而在四年后，流浪地球1现世，这重磅炸弹更是炸起滔天浪潮，自那之后，科幻好似就变得不再小众起来，至少网络上提起中国科幻大家脑袋里面都有画面了，越来越多的爱好者加入其中，并且提笔写作。 　　而我也是其中一员，《高天之上》便是承载我对科幻和奇幻的爱（其实大多是科幻，奇幻等我以后写本纯粹的剑与魔法吧，下决定了，本书就写仙侠）而产生的故事。 　　尽管我从初中开始就痴迷于阅读各种科幻小说，但我其实一直都未想过要去写一本有关于科幻要素的小说。我很崇拜每位科幻小说作者，他们的想象力，专业能力和对未来世界的想象可以说是深深地崇敬与折服，所以即便是我不写科幻小说，我也总是忍不住思考一些其他类别小说不会谈论的问题，也即是‘幻想世界的社会结构与伦理道德的变迁’。 　　幻想世界是不可能，且永远不可能合理的。这点从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就知晓，因为创作一个故事并不需要从虚拟的宇宙大爆炸时空膨胀开始说起，推演六种亦或是二十七种夸克的特质，也可以是开天辟地要有光，定义地水火风，幻想世界代表的只是一个可能，一种愿景，一种加入了某种全新要素后，对世界的推演，这其实与‘假如关羽没有败走麦城’‘诸葛亮假如打赢了北伐再兴汉室’这样的幻想别无二致，而就连后者大家伙都推演不出一个合理的可能，更何况复杂百倍的科幻奇幻？ 　　所以我从未在乎一些细节上的错漏，而更在乎一种特殊的想象。 　　我在看书的时候总是在想，如果在一个经常有强者交战和天灾的世界，那人们的房子会怎么搭建呢？人们会不会放弃容易生活的平原，选择在靠近山脉与丘陵，依托岩质的天然护盾生活？那个世界的建筑是否分为两种，一种极致的高耸直入天际，是强者们生活的高塔，一种低矮没入地底，地面上看上去就是一个个平房，那就是普通人保护自己的房屋？ 　　我总是在想，如果一个种族不依靠两性结合孕育后代，那么他们的道德和我们会有怎样的不同？我们所知的伦理道德对他们是否就和灰尘一样无聊？ 　　一个文明，假设他没有两只手，观察世界依靠机械波，硅基的身体和金属基的细胞使用化学电能驱动，一个并非是人造机器人，而是纯粹的异星文明个体，他们假如真的存在，真的会和我们人类拥有一样的喜怒哀乐吗（不是说没有，而是说针对相同事情时产生的情绪不同）？我们所重视的碳基生物圈，那些我们自认为美丽的大海，森林与社会，对他们来说究竟是地狱，还是一种无聊的东西？ 　　完全迥异的文明个体相遇，他们究竟会如何看待对方？他们之间的交流，文明的交互会怎样？而不仅仅是无聊的——我是说，对我而言很无聊——看上对方的石油（仅仅是打比方），亦或是把对方吃掉吸收基因（我没有特指虫族，说实话我其实挺喜欢打虫子的题材，这得感谢星河战队和星际争霸），然后掠夺，战争这类的戏码。 　　那个时候的外星人，与人类太过相似了，甚至可以说只是换了个皮的人类，所以我总是在想，一个如同某些小说的精灵（不依靠两性繁殖，而是依靠世界树孕育果实诞生）的种族，他们假如真的存在，真的会建立起我们人类能够理解的文明吗？他们没有性别的意义，没有力量的差分，他们又为围绕自己的母树建立起怎样与众不同的社会？ 　　如果他们与人类一同冒险，会产生怎样的冲突？ 　　当然，这么写太困难了，我是写不来的，而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人写，可见这个思路的困难。 　　不过，以这种视角反过来审视我们人类，就可以发现很多‘理所当然’‘从来如此’的东西，那些东西和纯粹的文明无关，只是因为我们是人类，所以才会出现的一种副产物。 　　我不是说这种东西不好，而是说，当我学会这么思考的时候，我就发现，我们人类并非是单纯的血脉能够形容的，我们的精神，道德，伦理，这些无形之物的传承也是极其特殊的模因传承。 　　当然，这么说就太深了，总的来说，高天之上就有一个灵感源自于这些幻想，但并非是解释‘为什么’，而是叙说‘怎样成为’。 　　一个世界，是如何成为幻想世界。 　　是的，这就是我的趣味。 　　会从世界树中诞生，由机械组成自己，不老不朽几近于永恒的永恒精灵，自我修行提升力量，不假外物只需要智慧和计算力的奥法道途，提炼自我生命力量危险又强大的斗气，源于纯善，由‘星神’赐予的圣光之力，还有可能诞生的‘神’与神力传导体系…… 　　龙岛的起源（我最早看见这个设定还是迷失大陆），古老遗迹的由来，还有我个人比较喜欢的铠装和以太武装系列……写起来就有种自己在作品中又创造一个奇幻世界的趣味。 　　接下来，就该描述矮人为何是矮人，兽人为何是兽人等问题了。 　　当伊恩的故事结束之后，这个世界将会变成怎样的模样？这算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一个课题，是我这个只喜欢白日幻想者的乐趣所在，指不定未来还有高天2，也即是原本正片‘宇宙篇’的故事呢？（反正要排到很后面，想要写的东西太多了） 　　我始终热爱这种幻想和创作的感觉，这就是我为何喜欢‘平凡之路’这首歌的原因，写作就是冥冥中我唯一要走的路，我可能以后会去做其他工作，但如果不经历和写作有关的人生，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只是这么一路写来，身体也有点撑不住，胃溃疡胃出血，失眠精神衰弱，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毛病，鼻炎咽炎什么的，说出来就太繁琐了，我一直想着‘写完这本书就去好好休养’，但实际上，我从现在就要开始休养了，这并不是要找借口，实际上，我的更新并不会减少，只是的确需要请假几天，彻底矫正一下作息，养好健身的习惯。 　　这并不是偷懒，而是为了之后更好的创作养精蓄锐，做好一切准备（你们也不希望我突然跑去住院一个月吧，我说实话也不想，但上次就差点住院了，幸亏检查的结果不是很严重），最起码不能每天一把药了，这种药罐子生活真的受够了。 　　我会以我最充实的精神和状态迎接第三卷的创作，请相信我。 　　总之，话至此处，我的朋友们，不管你是一路追读至此，还是一口气养肥读完，第二卷已经彻底结束，伊恩的故事还在继续，至于接下来的第三卷【星海彼岸】将在下周一开始更新。 　　星海是遥远且已消失之物，彼岸是人们所向往的，遥远时空之后的境界。 　　在被摇篮笼罩的世界，不存在星海，也不存在彼岸，这是一条无路可走的绝境裂谷，但却并非毫无希望，无论如何，作为摇篮计划的核心，永动机中蕴含的力量或许就能带来全新的希望。 　　为了得到全民投票的支持，伊恩将会创造一个崭新的社会，不过和纯粹的大同世界不同，他想要创造的，缔造的始终是切合泰拉实际情况的秩序。 　　而在这过程中，他将要应对种种危机挑战，诸多强敌和国家的压力，以及自己境内民众的疑虑和思考。 　　在这一卷中，所有的矛盾和危机都将爆发，一个又一个决绝亦或是热烈的梦想将要碰撞，爆发出绚丽无比的烟火，而发生在这小小摇篮中的故事将要迎来结局，亦或是一个新的开始。 　　但对于伊恩而言，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无论是什么梦想，什么野望，无论是对幸福的幻想，还是绝望的挣扎，他都要碾碎。 　　仰视星空者，将要征服这个世界，将他的星星夺回。 　　仅此而已。 　　希望你们能喜欢。 ##第三部 星海彼岸 ###第一章 原始版先驱空间 　　艾纳·瑟塔尔。 　　一个他不喜欢，但却必须要接受的姓氏和名字。 　　帝国皇长孙。 　　一个他不稀罕，可却不可能摆脱的身份与宿命。 　　他是瑟塔尔皇室皇长孙，皇长子卡洛斯之子，艾纳·瑟塔尔，这一代帝国年轻一辈中最有威望且最有实力的人。 　　曾经。 　　曾经的确如此。 　　年纪轻轻，二十多岁，便已掌握第三能级之奥妙，异种研究院之行后，他迅速地掌握了自己的心光，并且在升华技艺上更进一步，掌握了理论上来说第四能级才能掌握的‘完全光化’。 　　这是太阳神鸟的核心能力，虽然需要筹备许久，而且目前只能以直线前进，但毫无疑问，完全光化的光速移动能力已经让他在同等级战斗中处于不败之地。 　　可倘若，同龄人的实力，就已经将自己彻彻底底地超越呢？ 　　伊恩·银峰。 　　马赫迪·幽谷。 　　每个名字，背后都代表一个绝世天才，随便出手都能技惊四座，更有秘密潜能给所有人惊喜。 　　前者不仅仅比自己更快抵达第三能级，更是在自己的领地击杀了一位第四能级大恶魔，实力战绩都有保障，本人更是先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灵能持有者之一。 　　而后者，当初在异种研究院便已有第三能级实力，更是技压全场，一个人打倒了全泰拉年青一代，而在去往龙岛后，他的实力更是突增暴增猛增，再次出现于学识之都时，已有第四能级的强大力量！ 　　事已至此，别说是帝国了，哪怕是泰拉纪元算上前纪元文明，古往今来所有升华者都没有这么天才的——第一骑士都没这么快呢！ 　　说实话，这已经到了世人可以接受的极限。毕竟是第一骑士的弟子，黑太阳的继承者，还有先知师弟出谋划策，第四能级就第四能级吧，记录就在那里，总是会有人破的。 　　可不讲道理的就在这里了——就在不久之前，太阳之战时，幽谷骑士进阶了第五能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北境处理公务的艾纳已经有点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天上明晃晃的三个太阳告诉他，幽谷骑士和自己叔叔米卡埃尔都进阶了第五能级，而且和自己祖父阿克塞尔大战了起来，他肯定认为这是假新闻。 　　但居然是真的！ 　　不仅仅如此。 　　幽谷骑士，和银峰伯爵……其实是同一个人！ 　　哈哈，真他妈的，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他实在是搞不太清楚。 　　而接下来的什么全民洗脑，大家都变成了自己的曾祖父伊奈迦二世，而祖父和叔叔的顶座之血被伊恩·银峰带回，分别降临在自己父亲和大姑身上这些事……一个比一个离奇，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 　　甚至就连艾纳自己，在极度震惊之下，也尝试性地接纳了一下自己曾祖父伊奈迦二世的人格。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枷锁被击碎了。 　　或许是强制性的人格不能共存？亦或是某些钢印洗脑被更强的钢印洗脑覆盖？ 　　总之，艾纳也发现，为何祖父阿克塞尔对自己，总是会说对不起了。 　　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洗脑了自己和其他所有皇室成员，为他们增添了一种‘性格’。 　　而自己承受的性格，便是‘勇敢’‘正直’与‘领头者’。 　　凭借自己的聪慧和伊奈迦的记忆，艾纳很快就理解，自己等人身上的洗脑，正是阿克塞尔全民洗脑这一技术的实验产物——这个皇帝，首先用自己和自己的子嗣作为试验品，确定无误后才用在全世界所有人身上。 　　还挺有实验精神。 　　对此，艾纳本人没什么感觉，反正他童年过的还算是开心，而且他也很喜欢自己这样正派的性格，和偶尔不着调，甚至带点狠辣的父亲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 　　而且，这种标签，无非就是祖父阿克塞尔对自己的期望，只是他的实力和技术强到足以让期望化作现实。 　　都是好的标签，不是吗？ 　　唯一让艾纳有些苦恼的地方在于，他的本性，可能更像是自己的叔叔。 　　他很乐意当一位正直的人，但不太喜欢当领头羊。 　　相比起呆在皇宫和各方重地‘镇守’，他更希望在大地之上四处行走，多见见更多的人与事。 　　不，或许，这并不是像叔叔…… 　　而是所有太阳神鸟，都本能地想要更多的自由，更广袤的时空。 　　这并不困难——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监视艾纳，也没有人对他施加什么束缚。 　　作为深受信赖的皇长孙，约束艾纳的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准则，自我的定义和约束，而不是什么真正的锁链。 　　所以。 　　到了这个地步，艾纳·瑟塔尔突然发现了一件自己过去从未敢想的事情。 　　——诶？我自由了？！ 　　事已至此，帝都失去联系，自己父亲和大姑以帝都奎诺尔平原为中介线划分东西而治，其余皇室子嗣分别投奔这两位……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艾纳忽然发现，已经没人管自己（自己父亲的呼唤就忽视），也没人在意什么瑟塔尔皇室年青一代领头人了。 　　继承了历代太阳神鸟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他艾纳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真的需要自由吗？ 　　答案是需要的。 　　这个世界，有很多皇长孙无法接触到，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如果真的需要皇长孙，那么随便来个官方升华者其实也差不多能解决。 　　可官方升华者能满世界乱跑吗？ 　　不能。所以这个世界总是有许多问题。 　　可倘若是一位路过的第三能级强者，可以遇到并解决的事情就太多了。 　　而他也能踏踏实实地行走于这片大地，好好见识见识这个……所有长辈都深深爱着的世界。 　　察觉到这点后，第二天，艾纳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帝国北境堡垒少了一位皇长孙。 　　而帝国的广袤大地中，多了一位自由的冒险者。 　　“听说了吗？最近坎特博尔城那边出了一位侠盗，将那好几家粮商的仓库大门打开，分发给所有人啊！” 　　“太阳之战和光之灾后，当季的粮食都完蛋了，粮食价格飞涨，这群粮商非说没有粮食，高价零售，还雇了好几位升华者看守……结果那侠盗一来，只见一道光闪过，那几个看门的全都昏迷倒地，大门大开，所有粮食都平价销售，老博格利更是被挂在他家店的招牌上，太解气了！” 　　“但他做的可不止这些——那位侠盗先生甚至还通知了上面来维稳，免得大家抢粮食导致踩踏！” 　　“可不是吗，假如仅仅是打倒那些黑心粮商，大家抢粮食也不一定能抢多少，而且城里面的事情可不仅仅是粮食，世道一变，什么怪东西都出现，什么邪教祭祀，走私贩子……可等到二十七集团军的人过来维稳，城里面的状况就好太多。” 　　“只是……那个侠盗居然能叫来集团军的人……他究竟……” 　　“你管那么多干嘛？喝酒喝酒！” 　　酒馆中，一个金发，面容寻常的金发男子正端着一杯果酒微笑着听着这些街巷传闻。 　　每次成功解决某地的麻烦，艾纳便会改换面容，在本地的酒馆亦或是街头听本地人聊侃本地事宜。 　　不仅仅是满足自己内心的需求，艾纳更是会汲取本地人的抱怨和吐槽，改进自己行事的手法。 　　譬如说，最开始当侠盗的那几天，他就是把人打晕，东西一发就走，结果引来骚乱不说，还导致本地黑势力趁势崛起，取代了原本的富商和升华者，城内势力变幻，害的艾纳还得回去再杀一次，麻烦不谈，也给普通人带来了太多动荡。 　　为了汲取经验，艾纳就在本地收集信息，聆听本地居民的意见改进自己下一次行动。 　　当然，也不能全都听普通人的——很多人的建议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既要又要还要，你管了他们吧，他们嫌不自由，不管他们吧，他们又埋汰你居然不管。 　　你要谨慎的管，他们嫌你杀恶人杀的不够利索，杀的利索了，他们又怕你是不是要把他们也给杀了。 　　人的社会，别的条件可能都会随世而移，唯独人多这点永远不变。 　　而人多就代表人杂，心也杂，千百种想法思潮，根本无法琢磨。 　　不过艾纳在这方面有优势，他真的管理过地方事宜，所以很清楚哪些建议是自己真的想岔了，哪些建议毫无意义，一路这么学习过来，他干活就利索多了。 　　“看来这样做比较完善了……太阳之战，永动机宣言后，各地军团和高层升华者都开始筹备利民的政策，只要有人报告，就会有人去处理。” 　　轻抿一口果酒，艾纳收回注意力。不仅仅是帝国，最近这段时间，泰拉各国都被年初伊恩·银峰对全世界所有人和魔兽，准确的说，是所有智慧生命公告的‘永动机宣言’搅动。 　　永动机，是存在的。 　　而且，永动机，如若要启动，需要所有人拥有正常不被洗脑的心智，去投票给某地受承认的统治者。 　　这并不是非常民主自由，不过反而符合泰拉本地的政治局势，泰拉目前就是强权政治，那么永动机就以此为标准，非常因地制宜。 　　为此，为了争夺投票权，更好地让民众支持自己，绝大部分能理解并且能反应过来的强者，都开始注重民生，重整社会形态。 　　甚至，因为第五能级强者的命令，原本许多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升华者，都必须要下乡，去理解体会本地民众的问题，‘为人民服务’了。 　　一时间，世界好似突然变好了起来。 　　那么，普通人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一票，就敢于对升华者不加颜色，甚至指手画脚吗？ 　　当然也是不敢的。 　　归根结底，只有能够竞争的那些‘最强者’，那些第五能级才在意票数，而底下的升华者没有竞争的能力，所以反而不是很在乎。 　　他们更在乎的，反而是顶上的愤怒和命令。 　　说到底，把自己的命堵在一票上，实在是有些愚蠢了，更何况，真的把人惹火了，持有力量的人绝对不会介意一票两票什么的关系，直接会出手杀人。 　　永动机宣言，给予升华者和普通人的，并不是一方比一方高，并不是一方赢而一方输，不是胜负也不是上下。 　　而是尊重的起点。 　　“说起这个。” 　　在艾纳准备起身离开时，酒馆中的话题也转移到了另一方面。 　　“你们听说了吗？隔壁普森家的小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突然嚷嚷着要去读书学机械……他家好好铁匠的手艺不传承，非要去整这些花活，不是说会打铁就能学会机械的。” 　　“指不定是被之前那大人物的精神影响了……但大人物那的确是大人物，人家记忆力，砖头厚的书看一遍就会，咱们就算是提升了一点，但读起来就和狗啃泥一样，一本小册子得看七八遍，对比下来，这还读什么啊，人家聪明人读一个月比咱们一辈子都厉害。” 　　听到有关于伊奈迦二世后遗症的消息，艾纳不禁顿住酒杯，继续听下去。 　　自从所有人都从全民洗脑中走出后，的确有很多人见识到了一种更好的自己，故而奋发上进，想要读书习武，成为升华者，走上自我升华的道路。 　　但同样的，也有一部分人见到了自己和真正天才的差距……倒也不是说心灰意冷吧，他们早就知道和其他‘大人物’的差距，但是未曾想过会有那么大，故而干脆就摆了，不如好好生活，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同理，人们对下一代的选择，也都宽容许多——自己没希望，谁知道自己后辈的未来呢？所以很少会有现在这样在背后埋汰人想要读书成为升华者的事情。 　　普森家的这个小子，的确不一般。 　　艾纳耐心听，果然听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传言。 　　“假如他是真的奋发向上也就罢了，普森那老小子虽然爱喝酒，但肯定会咬牙掏钱供他读书——但大家伙都怀疑，这是那小子发梦魇呀。” 　　“他说，自己在睡梦中，被一个叫什么……‘先驱空间’的东西选中了，说他具备极高的机械学天赋，只是现在底子不好无法发挥。” 　　“他在梦里面天天做题，天天学习，已经做了好久了，可时间还是不够，进步速度不够快，必须要白天也去学习才行。” 　　“你听听，这哪叫事儿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梦！做梦还写作业考试，指不定是被人精神干扰了！” 　　听到这里，艾纳不禁眉头微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于这些人口中的‘梦魇’和‘发病’，他有一点不同的见解。 　　因为，他们口中的这个‘先驱空间’，他也受到过邀请。 　　并且，也去过！ 　　甚至，他还在那个先驱空间中见到了好几个‘熟人’！ 　　…… 　　伽珥·熙莫尔，苍天王庭大可汗的幼子，泰拉年青一代的强者，但论起辈分却算不上年青一代。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伽珥。按照年龄，大家一直拿他和瑟塔尔帝国的艾纳·瑟塔尔亦或是迦南摩尔那边的戈蓝与安法相提并论，但实际上，和他同辈的是卡洛斯与雅弗达。 　　这就非常尴尬了，伽珥经常在王庭遇到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还大的侄子侄女。说是竞争对手吧，人家乖乖地甜甜地喊小叔叔，说不是竞争对手吧，那他难不成去找自己那些早就第三能级巅峰第四能级的哥哥姐姐比试？ 　　也就是伽珥自己最近突破了第三能级，这才勉强追上了哥哥姐姐们的进度，不然的话，有的是他尴尬的。 　　不过，突破第三能级，也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老可汗病重’，诸王血回归王庭这时候，追上进度，成为理论上的达标的竞争对手，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移动王庭在隆隆轰鸣间驶过大地，绝大部分时间，它都会固定在三大平原的中央，作为苍天王庭的首都接待来自各地的商队和使节，可现在，它却如战争时期那样启动，如毫无重力那般驶过草原与沼泽。 　　与所有人想象的不同，苍天王庭的移动王庭，并非是一辆车，一艘战舰，亦或是一个超巨型移动都市，就像是陆龟那样，背负着王庭而行。 　　它本质上，是一个底座。 　　一个基盘。 　　一个…… 　　巨大的浮空区块。 　　“伽珥，老爹叫你过去。” 　　坐在移动王庭的边缘，伽珥原本正在注视草原的牧草如同波涛一般倒伏又腾起，被王庭掀起的风卷动的模样，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长叹一口气：“知道了，哥。” 　　白发的狼耳青年有点恼怒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老东西明明知道我没机会，为什么叫我过去？想要我先被杀是不是？” 　　“他总得见一个。” 　　伽珥的哥哥，肃月大将军，贡塔熙莫尔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从外观上来看有点像是狼头人身的巨兽，但仔细看看，却能发现，那仅仅是毛发太多产生的错觉，他还是人类，并不是那些兽类特征取代了人类特征的兽人。 　　在熙莫尔王庭治理下，无论是兽人，亚人还是人类，亦或是精灵矮人妖精乃至于海裔（只要他们能找得到海），甚至就连魔兽异族都能与所有人公平地竞争，成为酋长亦或是将军。 　　而在熙莫尔王庭内，具体是表现的像是亚人亦或是兽人也是没什么所谓的事情，历史上，兽头大可汗也不是没有，倒不如说大家反而会格外爱戴那样与王庭图腾极其相似的大可汗。 　　毕竟历代大可汗长啥样，大家未必知道，可吞天白狼长什么样，那是个人都知道。 　　贡塔熙莫尔一直以来都很遗憾自己并不是真的兽头，而是体毛过多，而对于年龄足够当自己儿子的幼弟，他的态度也非常王庭人。 　　——喜欢是很喜欢，但是越喜欢，出手越狠。 　　啪——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伽珥的肩膀上，骨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贡塔熙莫尔在自己弟弟恼怒的注视下哈哈大笑：“去吧去吧，老爹他现在这模样，肯定不会见我和两位大姐与四弟他们，也就你个小东西实力够弱，见了无论哪一方都不会有意见。” 　　“不然的话，换成是我，今天早上进去，晚上就得被决斗好几次，那可吃不消。” 　　“说的现在我就吃得消那样。” 　　颇为不爽地将自己裂开的肩胛骨拼回去，伽珥皱眉：“你们不会真的信了老东西病重吧？他指不定闹哪出呢。” 　　“他就算没病，虚弱也不是假的。” 　　贡塔缓缓道，这位大汉语气认真：“虽然同样不知道是伪装，还是真的虚弱，但既然老爹愿意把自己虚弱的一面展示给我们，那我们也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应对。” 　　“你就放心去吧，如果真的要对付你，我绝对全力出手。” 　　“这还差不多。”听到这句话，伽珥不满的面色才稍解不愉。 　　真正让他不满的，其实并不是以弱者的身份参与到兄弟姐妹的竞争中，而是兄弟姐妹会对他留手，继续将其视作‘小弟’的轻视与照顾——对于熙莫尔血系来说，这是比杀了他还要恐怖的耻辱。 　　既然已经知晓大可汗的指令，伽珥也没有多花时间，直接朝着王庭的核心走去。 　　一路上，他感知到了超过十二家探子，其中绝大部分是各路狼血将军，也有一部分是他国间谍，吞世之狼的血脉让他能清晰感知到这些针对自己的窥视，不过伽珥并不在意，只是晃晃尾巴，扫掉了几个技艺不精，企图将灵能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灵能者意识。 　　不过，这些探子和眼目，在伽珥来到王庭核心区，也就是移动王庭中央的巨型圆顶宫殿‘真王庭’中时，便都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可汗并不介意自己子嗣的内斗，甚至乐见其成，但他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下。 　　“阿爸。” 　　虽然刚刚还在叫老可汗为‘老东西’，但进了内帐，伽珥还是乖巧地叫了一声阿爸，然后便感应到有一股无形的吸力以不容抗拒的势头将他吸过去。 　　没有抵抗，伽珥便被这股无形吸力吸到了金碧辉煌卧室中央，由各类翡翠宝石构成的床头，而仰卧在枕上的老可汗斜着眼，看了眼自己的小儿子，啧啧了两声：“实力进步挺快，你居然这么信任那个‘奥法道途’？” 　　被称呼为‘天谴’的安卡拓熙莫尔是一位有着猩红色眸子，毛发皆长，看上去与其说是狼，不如说是白发雄狮的健硕男人。虽然他已经百岁，但对于第五能级强者来说，这个年龄也还算好，哪怕征战消耗的寿命极多，至少还有个十几二十年好活。 　　但是现在，大可汗安卡拓气势却显得有些虚弱。正如贡塔熙莫尔所说，老可汗的虚弱是能看得出来，且并不是作假的。 　　“打败我的那个马赫迪不就是奥法道途的开创者？我学习他的道途很正常吧。” 　　伽珥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耳朵发红地咬牙切齿：“而且……他和那个先知居然是同一个人！可恨，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当初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在他眼里看来……这不是成笑话了吗？！” 　　“这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大可汗微微摇头，安卡拓看向头顶的不断变换的投影穹顶，肃然道：“银峰伯爵……不，以现在的情报来说，应该是银峰公爵，南岭大公。” 　　“他伊恩·银峰已经是第五能级的强者，虽然可能积累不足，但也是的的确确拥有顶座之血的第五能级——这样的人物，当初陪你们这些小辈玩闹，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你们了。” 　　“作为传奇的陪衬，你们没那么丢人。” 　　“我这辈分又乱了？”抬起眉头，伽珥本想要吐槽一下自己的辈分，但大可汗敲了敲自己小儿子的脑袋，喷出一捧血花：“哪里乱了？银峰大公是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又是希利亚德那家伙的亲传弟子，阿克塞尔和他也不过就是平辈，和我勉强也算是平辈。” 　　“他的确比你大一辈，比同龄的年青一代大两辈。” 　　这大概是所有王庭人最喜欢的话题了——年功序列，就是如此让王庭人乐此不疲。 　　“原来还能算是长辈啊。” 　　擦掉头顶的血迹，这下伽珥开心了——原来还有一个辈分比他还大，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家伙啊。但想到对方的实力已经有第五能级，匹配的上自己的辈分，他的心情又坏耶起来了。 　　父子两人又扯了一段如今泰拉第五能级强者的辈分和传承后，话题逐渐切入正题。 　　“阿爸，你这是怎么搞的？” 　　趴在床沿，双手叠着脑袋，伽珥摇晃着尾巴，颇为不解地问道：“又没发生什么大事，您以前也没什么暗伤，怎么突然就‘重病’了？” 　　“你要是打算假推自己重病，看看哪个哥哥姐姐会对你出手……说难听点，大家又不是傻的，您好歹装的像一点啊。” 　　“怎么？” 　　而安卡拓看了眼伽珥，又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和耳朵：“你也觉得我是装的吗？” 　　“伽珥……我最小的儿子，最变通，最适应这个时代，也最有天分的儿子……” 　　此刻，伽珥突然感觉到了不对——揉着自己脑袋的手突然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挣脱，然后，他便听见了自己父亲低声道出的话语：“如果我告诉你，我重病并不是假的，而病的原因，正是因为阿克塞尔给我的那份技术，你又如何做想？” 　　“如果我告诉你，阿克塞尔在展开自己的计划之前，就已经将全套的‘灵魂转生技术’交给了我，你现在还能这么轻松吗？” 　　头被压在床沿，整个人都被数百倍重力压得动弹不得，伽珥此刻感觉自己双目充血，头盖骨都在咔嚓咔嚓地碎裂，整个身体都丧失了知觉，只能模模糊糊听见自己父亲说出冰冷的言辞。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笑了起来。 　　“别开……玩笑……这种……老东西……” 　　虽然吐字顺序都有点颠倒，但伽珥一点也不害怕，他强忍重力，七窍流血，还是笑着道：“发光鸟那边……他们的灵魂技术，根本不可能，让你受伤！” 　　“你是，因为别的原因，企图更进一步地突破，才受伤的！” 　　如此说道，伽珥身上原本因为超重力而被抚平的毛发一根根地竖起，而他的内脏，肉体和神经系统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伽珥虽然还是抬不起头，但碎裂的头骨已经开始痊愈，变得更加坚硬：“是奥法道途，对吧？你从奥法道途中看见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意图一搏，但天分不足，最终还是失败，搞伤了自己，对吧？” 　　“嚯。” 　　抬起手，安卡拓松开重力束缚，有些惊讶地用手指勾起了伽珥的脑袋，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会，疑惑道：“你妈和我都不是这么聪明的人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在学奥法道途啊，老东西！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伽珥还是先把自己之前变形的脊椎正了正，然后才直起上半身，不爽道：“我从刚才就察觉到，阿爸你的以太气息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战狼是大地，天狼是苍天，你是天狼之血，操控的是风与时空，但刚才你吸引我过来那一下显然是引力，是地属性以太。” 　　“显然，你在做所有先祖都打算做的事，那就是像始祖（初代苍天可汗）那样，融汇两种血脉之力，成为真正掌控天地的诸世可汗。” 　　“当然，你失败了——奥法道途的确有重整血脉传承的可能性，可以重塑我们体内早已杂乱不堪的血脉真形，但这可不是区区几个月半年就能搞定的东西，你急于一时，虽然也获得了全新的力量，但也重病不起，没办法干涉隔壁发光鸟搅乱全世界的狂行了。” 　　“我这都分不清，活该刚才被你一把抓死。” 　　“不错。” 　　安卡拓竖起大拇指，他认真地赞赏道：“你算是第一个想明白这点，瞧你那些哥哥姐姐，一个个都以为我要害他们，真的是活该在外面担惊受怕。” 　　“不过……” 　　说到这里，安卡拓大可汗有些玩味地说道：“伽珥，为什么你不怕？” 　　“你为什么不怕，我是真的从阿克塞尔那老小子手里面，得到了可以让自己转世重生的技术，这次单独叫你过来，就是打算抢占你的身体，再活一世呢？” 　　“咱们可是熙莫尔狼血啊。” 　　对此，伽珥颇为无语：“您真的是老糊涂了，如果真的想要对我出手，您早就把我头盖骨捏碎，只剩下大脑了——我头骨都没爆，当然知道您出手多轻。” 　　“更何况，咱们的克隆技术多发达啊，实在不行，就用人造子宫再培养一个完美的胚胎不好吗？需要抓我这个大活人被我反击？我警告你啊阿爸，我已经有心光体了，你就算是第五能级，打算抢我身体，也等着被我消磨掉大半记忆吧！” 　　——更何况，大姐二姐，三哥四哥他们刚才在外面观察我的情况，不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吗？ 　　伽珥完全相信，以他们狼血家族的秉性，发现自己老爹抢了自己弟弟的身体重生后，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抢走顶座之血，而安卡拓带着新身体和顶座之血一起离开的可能是零。 　　正是因为所有狼血子嗣都知道这种可能性，一方防备老可汗可能的夺舍亦或是侵蚀，一方等着自己的子嗣能不能抗住压力冷静观察情况，所以如今的王庭才如此风谲云诡。 　　“原来是这里露出破绽。” 　　大可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抬起头，又说了一句话，将伽珥吓得浑身毛发直竖：“伽珥，不是骗你，我是真的快死了。” 　　“我呢，为了整合天狼和战狼之血，的确没忍住诱惑，而阿克塞尔那老小子给我的东西，也不仅仅是灵魂转生之法，还有他将自身铸为‘国度’，继而承载几近于无限的力量，朝着第六能级进发的方法。” 　　“他给的东西，真材实料，我看见那些资料的那一瞬间就明白，我输了。” 　　“不是单纯的技术，技术是因为那家伙有个好爹。” 　　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狮子一样的可汗强调道：“而我爹，也就你大父连伊奈迦二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纯粹人家的背景板。论起本事，他阿克塞尔可比不过我，最多平手，那个新一代不动坚城的陨日之锋，我学得会……不，倒不如说，如果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真的会怀疑伊恩·银峰是我的儿子亦或是兄弟，很多技巧应该是战狼之血一脉特有的，只是更加强大，经过优化……奇怪，他真的不是我们熙莫尔王庭遗落在哪里的血脉吗？” 　　“总之，我输的地方，在于梦想。” 　　“阿克塞尔，真的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而且还有去实现它的手段和技术。他这辈子都投入进去，而且还成功了——真是他妈的羡慕啊。” 　　“而我空有这天赋和力量，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隐隐约约知道，我想要统一泰拉，想要用天人取代全世界所有的智慧物种，让所有人都成为同一种人，成为我麾下的子民，但我却始终搞不清楚我究竟为何要做，是为了实现我心中的哪一种欲望和野心……所以我始终踌躇，没有迈出最后一步。” 　　如此说道，苍老的可汗握紧双拳，无尽的风与无尽的引力在他两只手上汇聚：“阿克塞尔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对手，所以才能随意给予这种技术。我意图在我体内铸造‘苍天国度’去容纳战狼与天狼之血，最后算是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失败的原因很简单：我太强了。想要在体内达成天与地的平衡，就等于要与第二个我抗争，我有信心战胜任何人，却没有信心战胜我自己，毕竟我是如此强大，这种绝对的自信要了我的半条命。” 　　“仔细算算，我大概还剩下……唔，五个月好活？” 　　“五个月？！” 　　伽珥失声道！：“我的好老爹，您多活一点时间好不好？现在世界骤变，太阳之战，永动机宣言才刚刚过去几个月啊，你半年不到就死了，王庭该怎么办啊？” 　　安卡拓眼睛一瞪，双目中仿佛有狮子：“该死就死要死，难不成你还能比我更想要让我活下来？我没办法了！听得懂吗？” 　　“如此大世变化，我却被阿克塞尔那鸟养的阳谋带走了，这是我的失败，所以我打算将顶座之血随便找个人传了。” 　　“至于你。” 　　大可汗抬起头，伽珥感觉自己脊髓都冰凉了起来：“你就给我拿着这份‘天地合一’的资料，给我好好地修持——等到你的兄长姐姐们死时，你最好已经有第四能级巅峰，然后给我把顶座之血抢回来。” 　　“然后，将天地合一，成为真正的吞世之狼！” 　　——您这么看得起我？ 　　伽珥再怎么自傲自信，也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好啊，交给我吧！’这种话，他只是用非常难以形容的目光看了安卡拓大可汗一眼，然后道：“我大概猜出来为何是我了，因为我才刚刚突破第三能级，从现在开始就在体内运用你牺牲自己得出的经验，同时修持天地双狼之血，等到了第四能级巅峰，就可以凭借顶座之血成功达成你达不到的境界。” 　　“除此之外，我还对奥法道途很感兴趣，因为我实力低，所以从现在开始用奥法道途梳理自己的力量，就不会像是您这样积重难返，自损心魂。” 　　“不错，看的足够清楚。” 　　安卡拓欣慰地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向伽珥的额头：“接着吧。” 　　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恐怖的以太流便携裹着磅礴的纯粹知识，灌入伽珥的脑海：“血脉真形，本就需要一代代人不断牺牲传承，我一百岁了，也是时候为下一代做贡献，虽然错过大世，但至少做了点什么，这辈子不算是碌碌无为。” 　　“而且，伽珥，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真正的期望……顶座之血只是前人留给你我的捷径，但真正的强者，不需要走捷径。” 　　“如果对自己足够自信，真的相信自己，就和那银峰公爵那样，自己靠奥法道途，修出第五能级！” 　　“只有这样，我等吞世之血，才能在未来奥法道途大盛的‘后世’继续传承！” 　　“只有这样，才能传承百代千代，万世不移！” 　　“我……明白！” 　　虽然脑海浑浑噩噩，但伽珥还是咬着牙撑了下来——接受强者这种纯粹的意志知识灌输，最少也得是第三能级心光体，不然的话，普通的灵魂随便就会被冲爆。 　　应下了安卡拓的要求，伽珥强撑着稳定的脚步，离开了内帐。 　　而老可汗注视着自己幼子离开，然后伸出手，沾了一点伽珥之前溅在床沿的血，送入口中。 　　“嗯……” 　　沉吟了一会，老可汗若有所思：“这可不是我们家能培出来的血……最近小伽珥也没去哪里，他是从哪里学会了这种凝练以太，清晰灵魂的冥想法？” 　　“有趣。看来，就算是最老实的小伽珥，也有自己的奇遇。” 　　与此同时。 　　用最后一丝力气，避开各路的探子与眼目，伽珥来到了自己的居所。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在床上，他在昏迷前心中低吟出了一个名字。 　　“先驱空间！” 　　然后。 　　视野陷入漆黑。 　　紧接着，银青色的光芒亮起，化作一颗闪耀无比的光球，无数条放射线从中射出。 　　而其中，正有一条，直直朝着‘伽珥’的视角射来！ 　　一瞬过后，现实世界，伽珥昏睡了过去。 　　虚境，深处。 　　伽珥在一片璀璨的银色平台上苏醒。 ###第二章 先驱空间，白嫖的神！ 　　先驱空间。 　　数个月前，也就是永动机宣言过后没多久后出现的一个奇怪虚境空间。 　　它会在所有人入梦时，遴选一些符合标准的个体进入其中，引导对方的灵魂进入虚境。 　　伽珥也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批先驱空间的用户。 　　最开始，伽珥只是因为在王庭和各路势力勾心斗角，颇为疲惫，故而晚上在梦中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指引。 　　有一个声音轻柔平静地询问他……想不想要变得更强，有足够的力量和知识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是/否】 　　“那当然想啊。”作为王庭人，伽珥很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愿望：“但话又说回来，你谁啊？你凭什么问……” 　　但王庭人最擅长的质疑还没说完，这个神秘声音便视伽珥已经答应了，故而伽珥眼前一黑，直接来到了先驱空间，成为了这神秘空间的第一批使用客户。 　　对此，先驱空间的神秘声音也实实在在地告诉了伽珥这一荣耀，要知道，这初版成就可不一般，整个泰拉恐怕也就十几人而已。 　　但伽珥并不喜欢这种荣耀。 　　因为说白了，第一批用户，就是用自己的体验帮忙修bug的——用户就是先驱空间的BUG测试员啊！ 　　最初的先驱空间，只是一个银色的平台，每个人单独都呆在自己的小屋中，可以从先驱空间大光球那里兑换自己想要的知识与技巧。 　　而兑换的点数，源自于答卷。 　　对，答卷。 　　先驱空间会提供大量免费的图书，这些图书的来源伽珥不知道，但恐怕比王庭苍天大书库里面的藏书都要多，里面甚至还有全套——注意是全套——前纪元文明的科技资料，从如何手工制作电池一直到如何制作同位素电池应有尽有。 　　他们可以自由阅览这些图书，从中学习自己想要的知识——当然，一些比较高等的书籍需要更高的权限解锁，根据空间解释，这是为了保护他们，因为知识也是有危险的，空间必须保证阅读这些书籍的人有足够的能力去控制它。 　　那么，如何解锁权限呢？ 　　考试！ 　　只要阅读了，就要接受考试，而为了解锁更高等级的典籍，也需要考试！ 　　只要是还有好奇心的人，就无法抵御阅读这些典籍的可能性，而只要阅读了，就会忍不住想要继续学下去！ 　　当然，可能有些人能抵御住好奇心的诱惑，但先驱空间挑选的当然不是这种人。 　　根据所读的内容，考试内容也不同，伽珥自己对前纪元文明的精神修行法比较感兴趣，读了不少相关的典籍，而他的考试内容便是有关于各种冥想法，观想法，存思法的细节。 　　最开始的考试内容还算是简单，凭借自己的基础，伽珥一一轻松解答。 　　但随着时间推移，第二个星期，伽珥就感觉有些吃力了，他必须要深入解读自己所学的每一个技巧，无论是苍天王庭独有的观想法，亦或是王血传承的技艺，将这些复杂，他过去只会用但却不知其所以然的技巧一一拆分，深入解析，这才能通过考试。 　　而到第二个月，伽珥就再也无法依靠自己过去的积累来通关了，他必须要认真学习先驱空间提供的那些知识，把那些已经解锁了权限的高等知识也融会贯通，将其变成自己的东西，才能通过考试。 　　事到如今，伽珥虽然已经通过了好几次高等测试，解锁了不少前纪元文明和泰拉这边颇为隐秘的一些高等冥想法，甚至就连银峰领奥法道途的那些冥想法都已经得到，但他还是没有办法通过高等四级的‘冥想专精’考试。 　　顺便一提，高等之上还有‘特等’与‘宗师’，而每一大阶都有九级，高等三级虽然听上去还行，但也不过是中上罢了。 　　先驱空间中如今冥想这方面的最强者，已经到了特等二级！伽珥还差得远呢。 　　至于伽珥为何没有选择其他领域，而是选择了冥想这一领域，其实很简单。 　　吞噬之狼的血脉，让他有了最强大的肉体，哪怕是先驱空间也有强化肉体的技巧，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故而不如补全自己的短处——苍天王庭在灵能灵魂领域方面的研究还是颇为弱势的。 　　哪怕是先驱空间真的能让自己的肉体更强，伽珥如今也不太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显眼……在如今王庭的这种情况下，他是真的不能再出风头了。 　　既然如此，就多冥想吧，提升一点自己的以太操控能力也是好的。 　　作出这决定后，伽珥还真没后悔过。 　　在认真钻研过后，伽珥才发现，如今的泰拉冥想法已经精进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它不仅仅能提升精神力，还能提升计算力，源质控制力和以太控制力。 　　而且，根据修行的冥想法的不同，修行者还能额外得到其他不同的能力：超级记忆，超距感知，蜘蛛感应，危机预示，子弹时间，思维模拟，内陆帝国…… 　　琳琅满目的能力，属实是让伽珥惊愕，这位傲气的狼血之子不禁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果然是能人辈出，不知不觉居然创造出了这么多神妙无比的冥想法。 　　而凭借自己在这方面的修持，伽珥第三能级的实力愈发稳固，甚至都能在自己父亲，大可汗的威压下保持理智。 　　“如今的我，只要多掌握一点有关于以太真身的技术，第四能级对我来说也是一片坦途。” 　　从先驱空间中苏醒，伽珥反而有余力去反过来观察自己父亲留给自己的‘天地合一’的法门。 　　但有些可惜的是，老可汗给予的经验教训，层次都有点高了。 　　不是说伽珥看不懂，他当然看得懂，只是很多实验性的数据都至少得第四能级才能尝试，第三能级就能直接运用检测的是极少数。 　　而且，哪怕是伽珥成了第四能级，这些个人经验中也有大量个人的推测。其中，很可能就是老可汗运气好过了的关卡，他苍天可汗能过，不代表伽珥能过。 　　不过，即便如此，这份经验教训也十分珍贵。 　　如今的泰拉升华之道，正是建立在简陋之上，一步步用人命，用一代代天才的未来缔造出来的道途。 　　“……看来，阿爸说的没错，我们都得好好在奥法道途这方面学习了。” 　　粗略地扫过一遍老可汗给予的传承，伽珥不禁叹了口气：“升华之道在这方面只能硬顶，亦或是碰运气，而奥法道途从头梳理，用强化灵魂的计算力预演，或许还能避开一些弯路和错误。” 　　“而且，除冥想外，我还得去考一考‘以太学说’以及‘生物血脉’这方面的证了。” 　　事到如今，伽珥已经完全明白，无论先驱空间这地方是谁创造的，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它是真的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帮自己少走弯路。 　　自己急缺的各种经验和苍天王庭都找不到的典籍，这里就有货真价实的实物，而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考试。 　　当然，当然。 　　伽珥当然明白，自己考试回答的答案，很可能就是先驱空间想要知道的‘思路’。 　　——你有什么想法？你觉得应该如何改进？ 　　——你认为这方面更进一步的思路该怎么梳理，你如何看待冥想法未来的方向？ 　　考试最后的论述题，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但却需要参考者写下自己内心最真实的答案和感想。 　　粗陋也罢，精致最好，奇思妙想皆可，哪怕是梦呓，至少也得是有关于冥想法的梦呓。 　　总而言之，展现出‘自己’。 　　每一个人的思路都是不同的，每一个血脉利用的技巧也都是如此，先驱空间之所以免费给他们阅读如此多的珍稀典籍，正是希望他们能创造出一些前所未有的，亦或是独属于他们的思路。 　　而这些思路，都会被先驱空间借着考试的名义白嫖。 　　伽珥并不介意，甚至，他很自豪。 　　这证明，他亦有能力，可以开创前人未曾开创的领域，踏足无人踏足的未知领域。 　　这种成就，这种证明，就比一切快感要更令他快哉！ 　　相较于此，这种互相白嫖根本无所谓！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先驱空间真的会一直为自己开放吗？ 　　伽珥并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想法，他不会总觉得别人非要害自己，所以放着好好的工具不用，对先驱空间提心吊胆。 　　但他也的确会尝试分析先驱空间的来历。 　　进入先驱空间，就等于灵魂进入了虚境最深处——这深处并不是遥远，而是深度，很多被虚空放逐的魂灵都未必能进入到这个深度，哪怕是前纪元文明，大概都很少抵达这个层数。 　　至少，以伽珥暗中的试探，第三能级的心光体竭尽全力探索，都摸不到先驱空间所在虚境深度的边，而第四能级，如果不是专精灵能，也绝对不可能摸到先驱空间。 　　“是妖精吗？还是说前纪元文明的文明保存遗物？” 　　“也有可能……是龙岛？某位始祖真龙遗留的以太造物？” 　　以伽珥的能力，猜到这一地步，就是极限了，他毕竟也不是相关专业的升华者。 　　比起浪费时间在这里，不如多看几本书。 　　【所有先驱空间用户】 　　而就在伽珥打算根据‘天地合一’的传承去先驱空间大光球那边要几本相关的专业书对照着总结时，他突然听见了耳畔传来了一个轻柔平静的声音。 　　先驱空间的声音。 　　“有意思，广播？针对所有用户的广播？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还是说……” 　　抬起头，伽珥聚精会神，认真聆听先驱空间的通告。 　　然后，他就听见了他颇为熟悉的公告。 　　【因诸位测试用户的倾情帮助，先驱空间将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进行断线更新，本次更新版本号为0.18，预计将推出三个新功能】 　　【1：虚拟实验体——鉴于一部分生物学用户的建议，本空间可以用积分兑换和真人与真实魔兽一般无二的虚拟模型进行相关生物实验了！】 　　【与图书借阅功能相同，不同等级的模型和不同类别的魔兽模型都需要通过‘测试’才能开启兑换权限，请诸位用户继续努力学习！】 　　【如若空间中没有你想要的模型，用户可以通过在现实世界灵能扫描相关生物的模型上传，上传模型会根据成果奖励对应的积分，如若大家发现了许多空间没有的生物模型，空间热烈欢迎诸位将其上传！】 　　【2：虚拟对战——鉴于一部分武斗派用户的建议，本空间可以用积分兑换虚拟对手进行对战了！】 　　【同上，不同等级的对手和不同类别的对手都可以通过对应的测试来解锁，无论是灵能战技还是源质战技皆可，希望大家在战斗的时候不要纯靠肌肉，也要动脑，总结敌人的弱点，提炼自己的优点，为先驱空间迭代升级作出贡献！】 　　【在得到先驱空间用户的认可后，先驱空间支持用户上传自己的模型，作为测试的模拟对象。上传的先驱空间用户可以通过模拟对象的使用次数得到积分，如果模拟战斗对象战胜了其他用户，将会得到大额积分奖励】 　　【3：先驱空间对一小部分测试用户开放了‘公共平台’，该功能还在测试中，不日便将正式上线】 　　不仅仅是伽珥在听。 　　帝国，艾纳·瑟塔尔在听。 　　银峰领，映光修女在听。 　　迦南摩尔，已经转换成永恒精灵的戈蓝也在听。 　　飞焰地、七城联盟、鲸歌崖、远岸岛、峻岭堡和甘特瑞格姆……所有的地区，包括新大陆的魔兽。 　　泰拉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聆听。 　　聆听这一次升级，聆听这一次更新。 　　他们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一笑而过。 　　因为，这就是先驱空间最近这几个月经常在办的事情——突然地升级，因为几个用户发现了bug，就立刻开始火线更新。 　　对于初始用户来说，甚至有过一天更新四个补丁的情况，这种体验的确很糟糕，但非要说实话，先驱空间这几乎毫不止步的进化和提升，正是他们被其吸引的原因。 　　要知道，最初的先驱空间，只是一片虚无的平台，只能用来读书和冥想，就连房屋和记笔记的地方都没有，更没有什么考试积分系统，每个人都只能根据自己的需求拿到特定的几本书，还必须要喊出书名才行。 　　正是一次次的改进和补丁，让先驱空间变得越来越好用，让他们越来越沉陷其中。 　　“有战斗的对手了？” 　　此时此刻，伽珥露出了有些兴奋的笑容，他虽然专修冥想，但在先驱空间提供‘改进建议表单’时，他也和其他武斗派一样，提出了‘虚拟战斗对象’的建议。 　　要知道，对他这种人来说，专门停下来做学术研究也不是不行，但速度绝对没有战斗的时候想得快。 　　“也不知道，先驱空间提供的模拟战斗对象究竟会有多强！” 　　而相较于思维比较简单的，一心一意想着战斗的伽珥不同。 　　“老师，你觉得，这个先驱空间，它正经吗？” 　　延疆。 　　诅咒之地以东五百里。 　　亚空间墟界。 　　一位有着柔顺黑色头发，洋红色双眸的青年……亦或是少年若有所思地将自己的意志从虚境深处收回，然后转身对自己的老师，这一代延疆两位第五能级镇主开口询问。 　　而一个略显苍老，皮肤有些松弛，有着不少纵横交错皱纹的老妇人眯着眼睛，放下手中编织到一半的毛衣，抬起头。 　　【渊星】 　　锘·幽光。 　　老妇人没有什么气势，表面看上去只是一位慈祥的，正在编毛衣的老太太，而年轻的黑发少年看上去就是她的孙辈，此刻正颇感兴趣地用灵能将自己之前在先驱空间中聆听到的更新公告全部都转发给了自己的老师。 　　是的，先驱空间不禁止任何人将自己的消息外传——有些人想要隐瞒，但有些人会直接将自己的所知全部都告诉自己的老师和长辈。 　　【嗯……希尔，你的问题很有意思】 　　对于少年的问询，老妇人慢条斯理地低下头，继续织着毛衣，但这‘毛衣’的线条却并非源自于一个线团，而是源自于深邃无尽的亚空间深处，无尽宛如星光的细微锁链互相纠缠，这才化作了那看似普通的‘毛衣’：【先驱空间正经不正经？这是一个好问题，因为你的意思是‘它是否值得信任’‘它是否可以继续壮大’以及‘它会不会突然消失’】 　　【而我的回答是：还算正经】 　　【信任不信任，我不知道。但最起码，我按照你的描述，在虚境扫荡了半个泰拉，都没有找到这个先驱空间的源点……这证明，要不对方的灵能深度比我还深，要不……对方也是一位先知】 　　【既然对方是先知，那也得是第五能级的先知，而如今泰拉上明面上的第五能级先知，一共就只有五位】 　　【圣山的怀光双子，算是两位】 　　【帝国的银峰大公，算是一位】 　　【万灵殿的大牧首，算是一位】 　　【龙岛的洪潮龙王，掌握的力量也算是一位】 　　【这五位，除却银峰大公是新晋的第五能级，可能有点不好下结论外，其他的存在，哪个不正经？】 　　【而它会不会突然消失，希尔，你自己难道没有答案吗？】 　　“当然不会。” 　　年轻的灵能者双眸中亮起了红色的光芒，他颇为热情地看向亚空间的深处：“这个先驱空间所图甚大，要将泰拉所有逸才一网打尽，怎么可能就这么收手！” 　　“别的不说，最近这几个月它不断更新的功能，就能看出它的野心！” 　　“这个虚拟实验体，不仅仅可以收集所有人的试验资料，还能让我们自己去寻找一些珍稀魔兽的实验体上传——现实的解剖解析只有一次，而先驱空间可以解剖无数次，没有任何学者可以拒绝这个诱惑！” 　　“而模拟战斗对象，更是可以收集各种战斗技巧，总结数据，推演许多战法！而假如将自己的虚拟形象上传，不仅仅可以得到积分，更是可以得到其他人战胜自己的方法，继而针对自己的错漏继续改进！” 　　“换而言之，这是找了一个免费的，绝对安全的陪练！这对我们升华者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功能啊！” 　　“至于公共交流平台，更是可以让一部分被选中，值得信任的用户互相交流资源……很多时候，一些人之所以没有成就伟业，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源，无法起步，而先驱空间不仅仅可以给予他们知识和实验场地，还能给他们一个互相交流结盟，得到支持平台！” 　　“老师，我认为，先驱空间背后的缔造者所图甚大，他毫无疑问是一位强大的第五能级，而且……” 　　转过头，被称之为希尔的渊星之徒双眸闪亮：“他对永动机，势在必得！” 　　【嗯】 　　渊星微微点头，老妇人手中的毛衣已经编织完毕，她抬起手，将其指定在希尔的身上，一阵闪光过后，希尔身上便多出了一层星光缠绕的灵能内甲：【永动机宣言之后，这座大陆上所有的强者，无论是明面上还是隐藏的，全部都跃跃欲试，先驱空间背后的创造者显然也是如此】 　　【别的不谈，那位陨日之锋便是典型……如果他不出现，谁能想到希利亚德那家伙居然还能在生命最后找到这样一位弟子？】 　　说到这里，老妇人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先驱空间都是你的一次机缘，那创造者能公开那么多堪称绝密的知识和典籍，足以证明他的自信和抱负，而我们不能落下，他给出的所有东西，我们都吃下】 　　【不过记住，你每次去先驱空间，都得先来我这接受一次‘庇护’。虽然不冒险，就无法变强，但我们延疆的人口……本就很难争夺永动机，所以你还是以自己安全为上】 　　“嗯，我明白的，老师。” 　　渊星最小，也是最天才的弟子应下了老师的要求。 　　他满怀好奇地看向亚空间深邃的远方，在那里，似乎有一颗银色的星辰正在轻轻闪耀，释放着自己的光辉。 　　而与此同时。 　　虚境最深处。 　　先驱空间核心。 　　神秘无比的先驱空间创造者，伊恩·银峰，此时此刻正在加班加点地给自己的先驱平台加工升级。 　　不仅仅如此。 　　在他的身后，依森嘉德，亚德伯特，安法和希欧等友人，也在和他一同加班加点地修BUG，给平台升级！ 　　“加油加油大伙，这次升级不难，无非就是将之前就准备好的模拟战斗模块拼接上去而已，一点也不复杂！” 　　伊恩一边极其认真地微调自己的以太真身，一边勉励道：“先驱空间是咱们未来计划的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升级太长时间，降低用户黏度！” 　　闻言，依森嘉德，亚德伯特和安法工作地更加认真迅速了，但一旁的希欧却不禁发出哀嚎。 　　“什么啊，我是听说伊恩你要整一个震惊全世界的大计划，才特意过来帮忙的！” 　　“可这个大计划，看上去就是一个劲儿地给一个虚拟平台升级啊！” 　　“而且，怎么看，都是伊恩你抛出好处给这群白眼狼吃，等这群白眼狼把你的好处全都吃光，绝对会反过来咬你一口的！” 　　“你不懂。” 　　对此，伊恩严肃无比地转过头，对希欧叮嘱道：“白嫖者，必被人白嫖之。” 　　“我现在的确是在被人白嫖，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些前人早就得出的‘旧知识’罢了——而我，却能通过抛出这些旧知识，从更多的人身上得到更多的新知识！” 　　“而我是平台，不是个人，其他人的新知识不会互相交流，但我却全部都知道。” 　　“一个人给出一份新知识，可能我还是亏得，但假如是一百个人得出了一百份新知识，那我还会亏吗？” 　　“这些人白嫖的再多，也无非就是得到了一份新知识和其他旧知识，而我却是得到了一百份新知识！” 　　如此说道，伊恩看向自己的以太真身，他露出微笑：“他们的实力进步一分，我就会进步百分！” 　　“希欧，相信我。” 　　白嫖之神注视着自己的先驱空间，他的双目中仿佛有光芒：“白嫖的人越多，我就越赚！先驱空间可从来不找庸才，我挑选的这些人，绝对都不会止步，他们的欲望无穷尽，就代表他们能代表先驱空间探索到更远的彼端！” 　　“只要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有好奇心，还有知晓更多知识的欲望，我就永远不会亏！” ###第三章 依森嘉德的心光体 　　自泰拉777年1月1日，太阳之战的胜利者，陨日之锋伊恩·银峰回到泰拉大陆，并发表了永动机宣言后，世界就开始改变。 　　最为直观的改变便是，原本还如火如荼的世界大战，如今彻底停止。 　　准确的说，在太阳之战前，全大陆范围的战争烈度就在逐渐降低。 　　各国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例行公事的地步，一部分原因是各国抽调了大量高等战力回去研究奥法道途，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战争打到这个地步，阶段性的胜负已经分明。 　　再打下去，除非继续加大投入，不然也不会有更多战果。 　　这为停战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 　　至于为何要停战……原因很简单。 　　因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不想打了。 　　强者不想打，因为是不想要死人——永动机的出现，让战争的胜负变得极其可笑，杀死对方的军人无非是给对方提供坚定不移的死人票源，而自己一方如果在进攻时死去，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憎恨自己。 　　至此，没有任何人想要主动进攻他国，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得不偿失。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嗨，谁愿意打仗啊！ 　　未来无论是谁得到了永动机，大概率大家都有好日子过，那为什么要为了战争抛弃未来的好日子？现在死了，那真的是亏本到家了啊，不仅仅见不到未来的人类美好的黄金时代，说不定还会错过奥法道途理论中的‘全民升华者’时代呢！ 　　假如一切真的如同伊恩银峰所说，那么，永动机真的开始启动后，泰拉人类将要迎来的，便是一个能源无限，领土扩张，没有任何粮食忧患，人人都吃的饱穿得暖有屋子住，每个人都能追求自己梦想的时代！ 　　虽然大家伙目前还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但毫无疑问，谁不将上述的这些未来设入自己的目标中，那么哪怕对方就是本国的最强升华者，大家伙也未必会给他投票。 　　因为伊恩·银峰的一句话，全世界各国的统治者们都内卷了起来。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统治者对永动机不感兴趣，亦或是自认为自己无法胜利。 　　但是，他们也不敢继续那样压迫压榨自己国内的民众。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有资本去争夺永动机所有权的那些强者，那些最大国家的统治者，早就饥肠辘辘地将猩红的眼眸锁定在所有其他势力的领导者身上了。 　　但凡给这些有胜利可能的强者发现，他们正在压迫自己国内的民众…… 　　那么想都不用想，这些强国的强者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过来，联手将其斩杀，然后瓜分他的国家，瓜分‘票源’。 　　每个人都必须要做到最好，做到完美，不然的话，就会被人谋夺——而被压榨的民众绝对不会怀念一个压迫他们的强者，反而会兴高采烈地将票投给那些解放了他们的人！ 　　这就是新时代的‘票威吓’！ 　　底层拒绝战争，不够强的强者不敢继续战争，而最强的那一批强者早就放弃了战争，并且扫视全场，看哪个国家敢于继续压迫民众参军，继续战争。 　　如此一来，战争迅速结束了。 　　但一种全新概念的‘竞争’，出现在世间。 　　强者们都在思索，如何才能构筑出最能得到所有民众赞同的社会，贴合本地民生，又不好高骛远，而是可以实实在在缔造而出的社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战争，但却是一种被改变了逻辑的战争。 　　对此，也有不少普通人在疑惑。 　　原本的战争，是人们因为某些强者的意志，去付出生命征讨其他势力。 　　这和国会议员的大老爷，为了自己工厂和农庄的利益，挥挥手便让一群农夫的儿子去几千里外杀死另外一群农夫的儿子一样。 　　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有数以十万百万甚至千万人变成战争的燃料被燃烧掉了，而最终的结果可能还不尽人意。 　　不过和地球上不同，泰拉大陆的强者如果要开始战争，自己也必须是战争的一员，无论成功失败，强者（权力者）都有死亡的可能，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等同于地球的核战争逻辑，也即是如若开战，最顶层的强者反而最容易先死亡。 　　但反过来说，泰拉如今的战争，每一场都等于核战争，故而世界毁灭的可能性也超乎寻常的大。 　　残酷。 　　但也简单易懂。 　　可现在呢？ 　　所有人都不用时刻面临世界毁灭的危险了，也正因为如此，有很多人对此感到疑惑。 　　——哪怕是到了最后，真的决定出了一个拥有永动机的强者……这也没办法改变世界的逻辑，无非就是给所有人造一个无敌的皇帝啊！ 　　——假如这个皇帝不打算履行承诺，那永动机能反制它吗？ 　　原来的战争带来的就是明确的毁灭，而现在的竞争太过复杂，人民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竞争带来的后果，所以反而会更加疑惑。 　　不过，也有多人对此毫不在意：难不成现在大家头顶就没有一个无敌的皇帝/议长/总理吗？比起忧虑这种问题，还不如直接相信永动机。 　　一个不够崇高的目标，或许根本无法让永动机启动。 　　这就是如今的泰拉，一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而在太阳战争和永动机宣言的中心，瑟塔尔帝国，局势就更加日新月异。 　　如今的帝国，情况非常诡异。 　　南岭伯爵伊恩·银峰与二皇子米卡埃尔联手与帝国皇帝守土者阿克塞尔交战，而银峰伯爵以最后胜利者的姿态回到泰拉。 　　银峰伯爵并没有背叛帝国——至少，以第五能级强者的道德观没有——他将皇帝与二皇子的顶座之血归还，原本的大皇子卡洛斯和大皇女阿莱格里娅都得到了一份顶座之血。 　　然后……便是帝国分裂。 　　实际上，不仅仅是帝国，泰拉诸国如今都有点分裂倾向。 　　毕竟永动机并非是选取‘一个势力’而是‘一个个体’，作为最终的胜利者。 　　既然如此，哪怕是原本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果都有着不同的愿望，那么还是要为了永动机一决高下。 　　甚至，原本就处于同一个国家的第五能级强者，互相之间反而会削弱票源，无法战胜那些原本就只有一个至高无上声音的势力。 　　譬如说延疆，原本人口就少，如果举岳和渊星都有不同的愿望，那他最大的对手，并不是其他国家的统治者，而是自己一方的‘同僚’。 　　原本的帝国，属于后者。 　　无论是白寂总督还是第一军团长，都不可能与太阳皇帝的光辉竞争。 　　可现在，太阳的光辉分裂了。 　　无论是卡洛斯还是阿莱格里娅，都不是甘居于人下的角色。 　　如果他们率先进入第五能级的弟弟米卡埃尔还活着（其实的确活着），那他们或许还能接受他成为新一任皇帝，但假如是对方……那帝国分裂就是最好的解决。 　　如今，帝国虽然法理上还是一体，但却事实上化作了东西帝国分治。 　　第一军团长追随大皇子卡洛斯，而白寂总督选择支持大皇女阿莱格里娅。 　　而新一代的不动坚城，黑太阳的继承者，伊恩·银峰伯爵……也凭借‘护送顶座之血归来’的功劳，成为了银峰公爵，帝国南岭大公。 　　帝国三分。 　　票源也三分。 　　事到如今，帝国已经不具备对其他势力的压倒性优势，所以反过来，其他国家内部的势力也开始分裂分化。 　　虽然并非是同一个世界线……但同样的。 　　为了永动机，大分裂时代，到来了。 　　而对于伊恩而言，一切都是好事。 　　别的不谈，如今伊恩成为名正言顺的南岭大公，就是等同于放任他独立建国。 　　虽然之前，伊恩已经实质意义上地掌控了整个南岭，但南岭的主人还是巴敦侯爵，而在伊恩成为公爵后，他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人们将会因自己是南岭人而自豪，因自己是他伊恩·银峰麾下的子民而感到幸福。 　　至于巴敦侯爵……他愉快地退休了。 　　虽然对于阿克塞尔的结局，侯爵有些遗憾，不过老人家在知晓自己的主君居然是在谋划如此不可思议的狂行，并且还真的成功了后，他甚至就连遗憾都不遗憾了。 　　“我觉得没有人可以代替他遗憾——陛下已经办到了自己想要办到的一切。” 　　“作为臣子，我只需欣慰。” 　　如此说道，巴敦侯爵非常惬意地将十九军团的权利移交给了伊恩，而他的儿子也对伊恩宣誓效忠，本人算是彻底在伊恩手下养老。 　　“老滑头。” 　　这是伊恩的评价，他对巴敦侯爵的申请退休颇为无奈，他还指望对方多辛苦一段时间，把局势安稳下来再说呢。 　　但他也知道，巴敦侯爵寿命无多，如果现在不退下去用奥法道途调理身体，恐怕过几年就要去世。 　　人命为上，只能让他退了。 　　除此之外，帝国发生的奇事可不少。 　　首先，便是帝国西部，迷雾之林，也即是索林大公国原本所在地，开始逐渐喷薄出源自于地心的火热气息。 　　这一幕代表的意义很明显：索林大公正在逐渐令自己的亡国上浮，回归现世。 　　作为前帝国派系的第五能级，他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在阿克塞尔死后，索林大公再度归来……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幸灾乐祸？ 　　还是看在帝国如今局势混乱的情况下打算分一杯羹？ 　　亦或是…… 　　还未等其他人继续猜测，索林大公自己的言语，消去了所有人的疑惑。 　　【我对永动机没有任何想法，也不认为自己能成功】 　　【如今世界局势已变，此世已经不再会有毁灭性战争，我的子民可以选择重生——但这需要的能量和资源实在是太多了，我短时间内难以承受，或者直接地说，我办不到】 　　【所以，如果有人愿意与我立下契约，复苏我的子民，我的力量，便可为他所用】 　　索林大公将自己公国内所有的人民都亡魂化，避开了帝国和飞焰地的惨烈大战，也避开了恶魔军团的侵袭。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索林大公的确保存了自己领民的灵魂，没有让任何人的灵魂被恶魔吞噬粉碎，留给了子民重生的可能。 　　但是，研究亡君过程中的酷烈手段，以及大量人民的确‘死亡’的事实，也令索林大公成为了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最恶暴君’——任何人谈论起他，都是厌恶中夹带着恐惧。 　　索林大公的宣言，非常诚恳，没有人会怀疑他是否还对永动机怀有野心。大家都知道，索林大公的确不会和他们竞争永动机，既然如此，这样一位第五能级盟友是非常诱人的。 　　但问题在于，绝大部分泰拉人，都对‘索林大公’怀有天生的恶感。 　　和他结盟，很可能会导致自己的子民不再支持自己。 　　这是对于狂人天然的畏惧，是无法用言语和允诺改变的态度。 　　——为了你好，就可以将你杀死化作亡魂……这种意志，简直就是漆黑的魔王。 　　当然，按照索林大公的话语，只要复苏他的子民，那么他的子民就可以摆脱‘非自由灵魂’的身份，具备投票权。 　　复苏他们的人，毫无疑问就可以得到这一份票权。 　　这收益的丰厚，足以抵过自己国民对索林大公的恐惧。 　　但问题来了。 　　——想要得到索林大公的票源，争取永动机，就需要复活索林大公的子民。 　　——而想要复活索林大公的子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强者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办到，只有拥有永动机才可能办得到。 　　循环悖论了属于是。 　　“目前，泰拉只有我才有可能得到索林大公手中的这一份‘票源’。” 　　在南岭会议中，伊恩非常直接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奥法道途是唯一可以让这些快要被磨灭自我的灵魂，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方法，而我相信，以我的号召力，南岭的人民也不会为了索林大公而畏惧我。” 　　“但要我说，让索林大公手中的亡魂恢复自我只不过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让这些亡魂重新拥有身体。” 　　相较于泰拉大陆上，那些还在发布新政策，安抚民心招揽票源的第五能级，伊恩如今的态度，就是稳坐钓鱼台。 　　只要他做好自己南岭的基本盘，那么从一开始就非常敬爱他的南岭人民就绝对不会被其他人拉去。 　　反过来，他还能像是现在谋划索林大公手中票源那样，谋划其他人的领民，虹吸他国人口。 　　“让亡魂拥有身体，有很多种方法，但生物学方面的克隆人，因为我们没有索林大公领的基因库，故而很难达成，毕竟人类不是真龙，可以随意切换生物义体，所以我们需要朝着‘机械义体’这方面思考。” 　　会议上，伊恩看向自己的机械炼金部部长罗兰：“机械义体的技术，我之前就已经发送过去了，如今，我们银峰机械炼金部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些理论技术化作现实。” 　　“中途遇到了问题也没关系，全部总结起来提交给亚德伯特，他会解决的。” 　　“是！”罗兰认真地回答，然后便开始在晶板上奋笔疾书，将伊恩的讲话一个字不漏地全部记下。 　　机械义体的技术，其实就是前纪元文明的机械技术和迦南摩尔的‘永恒精灵’相关的技术。伊恩早就得到，但想要让自己的技术部门将这些高深技术全部吃透，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伊恩相信，在这过程中，银峰领的技术人员会遇到很多问题，只有不断地提出问题并解决问题，他们才能进步，进而跟上自己的步伐。 　　至于亚德伯特是否真的能解决技术部提出的所有问题…… 　　哈哈，根本就不是亚德伯特在回答！ 　　虽然亚德伯特是不逊色于自己的天才，但伊恩也知道，对方的主要禀赋是在灵魂灵能方面，机械虽然也还算精通，但也只是普通天才的地步，绝对不可能解决技术部遇到的所有问题。 　　但是，亚德伯特就是‘先驱空间’的‘试卷撰稿人’啊！ 　　他真的遇到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完全用不着自己烧脑细胞去解决，而是可以将其直接写成先驱空间的试卷，分发给所有先驱空间的用户！ 　　先驱空间里面，精通机械技术的人可不少，其中胜过亚德伯特的也不少见。 　　哪怕是胜不过，一方是大忙人，一方是考试的学生，谁更能花心思去解决显而易见。 　　汇聚全泰拉所有逸才俊杰的智慧，为自己的领地技术解决难题，这便是伊恩先驱空间白嫖之力的强大之处！ 　　同样，这也就是伊恩在回到银峰领后，第一时间就是全力完善先驱平台，并将其与泰拉之心联合，化作‘先驱空间’的原因了！ 　　先驱空间的创造者，是伊恩。 　　而初始奠基成员，便是依森嘉德，亚德伯特，安法和希欧这几位挚友。 　　在伊恩归来泰拉后，便是这些人在第一时间前来迎接，安法甚至是特意拜托了自己姑父雅弗达，从迦南摩尔开时空门过来的。 　　伊恩自然是开心无比，他并不是无血无泪的机械——或许在其他时间线，他有可能会变成那种存在，但至少这一次，他从头到尾都有朋友和长辈，自然不是那种怪物。 　　在太阳之战期间，依森嘉德一直都呆在帝都，与伊奈迦二世体内的‘不朽性’交流。 　　正如伊恩与伊奈迦二世的聊天那样，依森嘉德并没有太大的压力……只是作为某种意义上伊奈迦二世的‘复制体’，他对自己的曾外祖父，自己的原体非常好奇。 　　他们两的交流，就是故事之外的故事……但总的来说，依森嘉德彻底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他彻底地与自己的过去和起源和解——他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是自己母亲的孩子，不是自己父亲并不期望诞生的后裔，也不是自己外祖父宏大计划的实验体，自然也不是伊奈迦二世的复制体。 　　他的心光体，也在此刻彻底成型。 　　其名为‘夕照之光’，一种融合了千星之兽与太阳神鸟，近于黄昏，并不明亮，并不清晰，甚至会给人朦胧黯淡之感的光芒。 　　它的效果也没有那么神妙和强大，仅仅是可以让人‘平静’下来。 　　就如身处于黄昏色的天幕下，在噼啪作响的篝火旁，与家人和朋友环绕坐成一圈。 　　所有人带着微笑与安心，一同喝着饮料酒水，吃着烤肉佳肴，注视着地平线处的太阳缓缓落下……然后，世界沉入夜色。 　　于是，便可以安眠。 　　就是这样的‘平静’。 ###第四章 天气凉了，覆灭飞焰地吧 　　“很罕见的和平主义心光体。” 　　这是安法的评价——她的心光体名为‘凝焰之躯’，一个听上去是火系，仔细思索是光系，实际上是时空系的心光体。 　　继承了‘父亲’炽光悬星龙的所有传承，无需神髓，安法的力量也在不断朝着真龙靠拢，她如今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为载体，凝聚庞大的能量储备备用，需要的时候便可‘腾焰’而起，不需要时也可以吸收敌人的攻击‘凝焰’于身，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领域类心光体。 　　这一心光体如若继续进化，抵达第五能级，或许便是炽光悬星龙制造出，可以容纳整个龙群曲率前进的‘时空泡’，也是高等级真龙扭曲时空保护自己的时空隔层护盾。 　　不过因为安法本人的性格，她的领域攻击性比较重，明明是防御反击类型的心光体，却被她整天自我充能，积蓄了大量能量在其中。 　　如此一来，她的心光体防御力就降低了，可在必要的时候，却能一瞬间释放出十几倍于她全力进攻威力的龙息。 　　第三能级中，即便是不动坚城，也很难挡住这样的攻击。 　　相较于安法的心光体，依森嘉德的心光体的的确确就是和平主义了。 　　“总是会有人心中莫名焦虑。” 　　对此，依森也不以为意，此时此刻，他比那些怀光教会的神父牧师都更加像是神职人员，淡然微笑着：“追逐梦想的道路上，无论是你们还是伊恩，也都会偶有紧迫焦急，继而可能作出错误的决策。” 　　“到那时，我的心光体就能发挥作用……让大家冷静冷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确实如此。众人不禁微微点头。越是聪明人就越是明白，焦虑不安的心态对自己的状态影响有多大，依森嘉德的心光体的确能让人冷静下来，捋清楚思绪，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最厉害的催眠灵能都还厉害了。 　　最起码催眠灵能很难将他们这些高能级升华者催眠至最佳状态。 　　随着时间推移，伊恩身边的人也逐渐都抵达了第三能级。 　　虽然距离伊恩本人的奥法道途第四阶段巅峰相差甚远，但这个进度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天才。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几乎全套的第五能级顶座之血和第四能级核心升华器官，只需要时机一到便可以快速进阶。 　　到了这一地步，伊恩也对心光体产生了兴趣。 　　因为他太过天才……因为‘历代伊恩’的积累，伊恩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其实并不正常。 　　虽然非常强大，但这也让伊恩缺失了得到‘正常心光体’的经验。 　　他直接拿到了几乎完全版本的指引之星，就连后续的‘优化’，本质上也不过是为它增添种种新功能，继而化作‘先驱平台’。 　　所以，在大家伙都在整备更新先驱空间时，伊恩也在研究自己朋友们的心光体。 　　并且，已经有了不少结果。 　　首先，心光体的存在本身，很可能就是某种真正的‘灵能’。 　　为什么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心光体本身，是生命灵能与生命源质的结合，换而言之，它就是一个人‘自我’的代表。 　　心光护盾也是因此而出现，代表着自我对外界的抗拒与隔阂。 　　而每一个心光体，都具备因人而不同的能力，或是血脉，或是精神。 　　希欧和安法这种有着真龙血脉的存在，就是以血脉为主，分别是虚境和时空系的能力，而伊恩与依森嘉德则是偏向于自己的意志，一个是指引，一个是静谧。 　　但也正如同安法的心光体因为她本人的意志，故而有着极强的攻击性那样，伊恩与安法的心光体也因为他们的血脉而卓显了部分特质。 　　而这种‘人人都可以有，人人都不同’的特点，就特别像是大以太环流因为‘欲望和梦想’给予的灵能。 　　但是逆转……逆转过来思考。 　　究竟是灵能像是心光体，还是心光体像灵能？ 　　这点要感谢先驱空间——先驱空间中有不少新一代第三能级的升华者，让伊恩得以有机会观察大量的样本，继而得出结论。 　　“伽珥和艾纳都已经心光体了啊……还有几个学识之都那边的尖塔首席，他们都很适宜先驱空间的信条，并且依靠先驱空间，突破了瓶颈，抵达了第三能级。” 　　伊恩并不介意其他人依靠自己的先驱空间快速进步，因为他们的进步，也是伊恩的进步。 　　通过观察这些新晋第三能级，伊恩察觉，相较于大以太环流给予的灵能，心光体显得更加原始粗犷，没有设计感一些。 　　而且，心光体的成型过程，其实是一个不断自我优化的过程。 　　由体内升华结构为基础，再以强烈的个人意志为引导，将其不断优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这个模样不断优化，不断升级，到了极致后，便是升华之道的第四能级‘以太真身’。 　　这个过程，与大以太环流降下灵能结构，让升华者不断优化升级自己的灵能非常相似。 　　假设。 　　‘灵能’这一星神的礼物，很可能就是星神模拟‘心光体’的成型过程，为所有人提供的一种‘简易心光体’。 　　但，心光体的要求是‘认清楚自己的本质’，这点对于绝大部分智慧生命来说太难了，而灵能也因此有了条件，那便是‘拥有极其强烈的欲望’。 　　所以，可以说，心光体才是真正的灵能。 　　而现在大家已知的灵能，要不就是大以太环流给予的结构，要不就是得到了抵达不朽性的强大存在遗留的残骸。 　　——那么最初呢？ 　　伊恩自语。 　　最初最初的灵能，最初最初的升华者，第一个心光体，又是如何产生的？ 　　是星神吗？应该是了，祂们就是这个宇宙第一批超凡者。 　　但，星神的心光体，又是如何产生的？ 　　假如说，是星神设计的心光体，那祂们又为什么要设计灵能呢？ 　　假如说，不是星神设计的心光体，而是宇宙本身的一种规律……那这种规律又起源于何处？ 　　它的力量源头……来自哪里？ 　　“这点很重要吗？” 　　看见伊恩一直都在分析心光体的本质，已经完成了模块升级的亚德伯特有些惊奇。 　　他很少看见伊恩如此严肃地针对一个课题进行深入研究，而且还是在这种……基础到很难出成果的方面进行研究。 　　白发的研究员忍不住问询：“最初的心光体，亦或是说，导致心光体成型的力量……这个角度，我从未想过。” 　　“因为对我来说，无论是心光体，灵能还是以太，乃至于你所说的星神的存在，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物——星神就是天父，只要理解这点，对方的存在就非常清晰，就像是光一样，就像是引力那样。” 　　“但这种最初的力量……那不就是以太吗？亦或是原始的以太……” 　　“这力量的起源，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 　　抬起头，伊恩眉头紧皱：“一切都有源头，无论是升华之道，灵能，心光体……一切都有源头。” 　　“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和星神有关的信息都告诉你们了——无论是先知，灵能，源质，以太，全部都源自于星神在极其古老的宇宙初期时对宇宙的改造，大以太环流这一星神的究极造物，甚至横跨了无限平行时空。” 　　“因为星神搭建的这一超时空平台，我们如今人类才能运用‘铭文’‘灵能’‘源质’‘以太’等‘工具’去改造世界。” 　　“但是……这并非是常理。” 　　说到这里，伊恩顿了顿。 　　他想到了自己的故乡，地球的一幕幕。 　　——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拥有那些‘地球的回忆’？ 　　无数次轮回，伊恩·银峰此人，其实早就是泰拉宇宙的人了。 　　他在泰拉宇宙的时间，远远长于地球宇宙的时间……理论上来说，他根本就没有必要非要记得自己是一个地球人——他大可以去掉这部分信息，将这些超时空记忆空间留给其他更关键的信息。 　　除非，这些记忆，非常重要，非常关键。 　　比如说…… 　　“……不需要灵能，不需要以太……” 　　伊恩喃喃自语：“什么都不需要，一个‘干净的宇宙’，一样可以运转，让人们生活。” 　　“泰拉宇宙，和地球宇宙……是两个宇宙。两个近似，有着几乎同样的常数，但却在‘某些方面’有着极端不同的宇宙……” 　　“灵能，以太……超凡之力。” 　　“不，还有其他……” 　　“另一个重点是，宇宙之外，还有宇宙？” 　　“不对……是宇宙之间，亦有差别！而这个差别，巨大到一方难以想象另一方的存在！” 　　伊恩突然睁大了眼睛：“等等！” 　　他开始有点明白星神和终焉之间的关系了。 　　一切的基础，还是以太。 　　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没有以太的宇宙是绝难想象的。 　　甚至，就连亚德伯特这样的天才研究员，一时间都搞不明白伊恩究竟在纠结什么。 　　因为在泰拉宇宙，有以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以太是星神创造的工具？那以太之前，还有个原始以太呗。总之这个力量就是宇宙的一部分，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不可能不存在。 　　这种东西，就和光会照亮事物，引力会在物质之间互相牵引那样，是这个世界铁律的一部分。 　　但伊恩却能知晓，这并非是理所当然的。 　　星神创造的以太，以及相关的以太宇宙，对于没有超凡之力的地球宇宙来说，是根本难以想象的，哪怕是伊恩这样的穿越者，了解分析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知晓其中的一角。 　　对于地球来说，以太宇宙都如此难以理解了，那么对于另外一个‘宇宙’的存在呢？ 　　比如说……位于黑洞事件视界中的‘终焉’？ 　　虽然如今伊恩所知晓的信息很有限……但是他可以猜测一种可能性。 　　星神所在的以太宇宙，和伊恩当初所在的地球宇宙有显著的不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以太宇宙，天然就具备某种‘能量’，让这个宇宙更容易产生各种生命。 　　星神这种光子生命就是这样诞生的，而这批以太宇宙最早的生命天生就会利用这种‘能量’……祂们借用这种能量的性质，创造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以太，继而逐渐将宇宙改造成了祂们习惯的模样。 　　然后，便是宇宙的剧变，导致黑洞中的怪异生命——目前推定为‘时间轴生命’的终焉从中涌现。 　　终焉显然也不是正常宇宙能诞生的存在，祂们应该也能利用那种原始的‘能量’去改造世界……这种能量，也存在于黑洞的事件视界中。 　　而因为黑洞的事件视界本质上等同于另一个宇宙的屏障，这种改造局限于黑洞内部，变成了终焉占据的‘终焉小宇宙’。 　　终焉亦没有发现外界的‘大宇宙’，也就是星神所在的‘以太大宇宙’。 　　但是，有一天，星神强化过的以太贯穿了时空，贯穿了两个宇宙。 　　如此一来，终焉从黑洞中走出，而终焉对黑洞内的改造显化在了外界，大宇宙规律变化，导致了大量恒星被转换为黑洞。 　　终焉也是能改造宇宙的生命体，虽然起源都是同一个宇宙，同一种‘能量’，但在长久的改造后，祂们之间的差距已经远远大过地底蠕虫和天上的飞鸟了。 　　所以以星神的逻辑，祂们根本无法观察到终焉的全貌，而终焉也是如此。 　　两个已经将各自的‘宇宙观’改造的绝难匹配的超级物种，如今甚至已经没办法‘看见’对方了。 　　对于星神来说，终焉是灾难，反过来其实也是一样。 　　假如用这种思路去思考的话，那么终焉和星神互相之间无法观测，干涉对方的原因，伊恩就很好理解。 　　假设，有着原始能量的泰拉原始宇宙，其基准是0的话。 　　星神的改造，便是将整个宇宙不停朝着＋1，＋2这样的基准去改造。 　　而位于黑洞的终焉也同样改造着他们的‘小宇宙’，而基准是－1，－2。 　　双方根本不在同一象限，自然怎么交流接触都是盲人摸象。 　　双方所占据的两个宇宙的常数，时间轴，乃至于数学律可能都已经不同……星神和终焉，本质上，是隔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宇宙’互相‘注视’和‘触摸’。 　　所以祂们之间的战争才会如此复杂又纠结。 　　换而言之，星神与终焉的战争，实际上是互相争夺宇宙控制权，争取让自己一方的‘宇宙观’成为主导的战争。 　　而目前，至少以自己所在的这个‘时间线’来看，是终焉占据上风。 　　所以，以太大宇宙沦陷，许多恒星都坍塌，坍塌成了终焉认知中熟悉的‘黑洞’。 　　只有…… 　　“只有摇篮中的我们幸存了下来。” 　　心中思绪万千，伊恩有些恍然地在心中自语：“原来如此，摇篮真正的作用，是隔绝终焉对宇宙的改造，保存‘以太宇宙’的正常规律！” 　　“但反过来说，只要离开摇篮，源自于终焉一方的宇宙规律就会侵扰我们的存在……而越是靠近终焉，这种侵扰就越是激烈。” 　　“就像是熄星道途中，仅仅是因为‘终焉’的注视就溃散的光之龙那样！” 　　伊恩记得很清楚，在泰拉摇篮的外侧，还有一个‘终焉’盘踞在外。 　　这个终焉在他们的观测下是静止不动的，但是，如果有什么东西离开了摇篮，就会引起祂的反应。 　　然后，宇宙常数级的变化以及扭曲的宇宙时空。就会将所有被祂观测的以太宇宙存在消灭。 　　事到如今，星神战败的原因，伊恩都能想象一二。 　　因为星神从未观察到过终焉位于黑洞内侧的‘小宇宙’以及‘小宇宙’中独属于终焉的力量，而终焉却因为星神主动探出的以太触手，了解了一部分以太宇宙的特殊规律，以及星神独有的力量。 　　战斗到了这一地步，终焉或许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以太’的力量，此消彼长，这才是星神战败的缘由。 　　而星神的消失，显然不是被消灭，亦或是逃跑。 　　伊恩想到了摇篮的本质。 　　这难道，不就是星神创造的一个小宇世界，一个‘以太黑洞’，一个口袋宇宙吗？ 　　星神或许是将自己也封入了一个个小宇宙中，在摇篮内维护诸多文明的存续，并且低调研究‘终焉’的力量。 　　攻守之势逆转。 　　如今，星神才是躲在摇篮小宇宙中的防守方，可以慢慢研究终焉的特殊力量。 　　随着终焉在大宇宙不断扩散自己的本质，将更多的恒星转换为黑洞，祂们的本质就越是被解析清楚，提供给星神反攻的机会。 　　假如说，终焉在某天，对大宇宙的改造抵达一个极限，将以太大宇宙改造为终焉大宇宙，然后开始用祂们的力量侵入‘摇篮’…… 　　那么，早就准备好的星神，就可以反过来研究终焉的力量，然后给予终焉一个巨大的‘惊喜’！ 　　就如同当年的终焉给予星神的惊喜那样！ 　　这是一次发生在无限平行时空，以一个个宇宙为战场的‘伏击’与‘反击’！ 　　“本地宇宙的人根本无法想到这点……只有我才能猜出一个轮廓！” 　　此刻，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听上去没有什么，但是对于以太宇宙的本地人来说，这是一个绝对无法想象的思维盲区——无论是以太不存在的可能性，亦或是星神和终焉差异的本质，都是无法理解的东西。 　　更不用说，还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星神和终焉的存在。 　　这就是伊恩的优势。 　　作为穿越者独一无二，近乎于奇迹般的优势。 　　问题在于，这个优势，能用在哪里？ 　　他的确借此发现了星神和终焉战争真实情况的一角，但并不能直接改变什么。 　　“终焉……” 　　抬起头，伊恩目光幽邃，仿佛能贯穿悠远时空，直抵摇篮之外。 　　想要离开摇篮，前往‘大宇宙’，就需要面对以下两个问题。 　　第一，如何不被终焉注意到。 　　第二，如何抵消终焉宇宙带来的干扰。 　　这是即便伊恩得到了永动机，也难以彻底解决的问题。 　　“第一个还好解决，既然终焉无法发现摇篮，那么我大可以制造一个小型摇篮——就像是泰拉之龙制造出的，保存自己传承的小型摇篮那样，用摇篮封闭自己，以此为基础，在外界遨游。” 　　“第二个就超乎我现在的能力范围了……等拿到永动机再说吧。”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转过头，招呼起依森嘉德：“依森！” 　　“怎么了，伊恩？” 　　正在协助希欧调整先驱空间内智能算法细节的金发青年抬起头，而伊恩问道：“你在帝都那里，发现了有关于泰拉之龙的传承吗？” 　　不仅仅是小型摇篮技术，想要启动永动机，也需要泰拉之龙的权限。 　　伊恩并没有在阿特兰巨城找到泰拉之龙的权限，想来肯定在对方的传承中，也就是在帝都中。 　　“这……我倒是真没发现。” 　　依森嘉德微微一怔，他皱眉认真回忆，缓缓道：“我在行星护盾发生器中枢关闭了帝都的‘心灵共鸣’模式，然后便被母亲和凤凰伯爵他们冲进来保护起来，与外祖父留下的力量对峙。” 　　“一段时间后，我就被转移到了上城区，而帝都核心区被封禁。”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舅舅和大姨他们东西分治，如今的帝都成为了双方共同控制的区域，谁都不能进入帝都的核心区。” 　　“假如泰拉之龙的传承真的存放在帝都，那么肯定就在中枢之下，帝都真正的内部核心区中！” 　　“这样吗？”伊恩对这个答复并不感到意外，在他的预计之中。 　　帝国新任南岭大公眯起眼睛，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再回帝都一趟了。” 　　“现在吗？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依森嘉德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就连安法也开口劝阻道：“伊恩你的实力虽然已经足够强，但如今的帝都可是被四位第五能级盯着啊。” 　　“卡洛斯，阿莱格里娅，瓦登戈军团长，白寂总督……他们或许互相敌对，但他们……呃，你懂的。他们毕竟都是围绕太阳神鸟血脉构筑的势力集团，对你这位‘陨日之锋’……肯定是会有些敌视，甚至会联手对付的。” 　　安法说的比较委婉，而希欧就非常直接了：“他们再怎么打都是家里人内斗，你杀了他们的爹——哪怕不是你杀的，最起码也是你联手米卡埃尔杀的——虽然咱们泰拉人不太在乎这种小事，你贸然过去，肯定要被他们联手拦住啊！” 　　“是。” 　　伊恩大大方方承认了这点，他并不否认自己这位南岭大公如今正在被东西帝国两方同时忌惮。 　　此刻，他微笑着转过头，抬起手，具象化一幅地图：“所以，我才不会‘贸然过去’。” 　　“作为帝国公爵，南岭大公，我如若要上京觐见，必然要立下不世之功才说得过去。” 　　“不世之功？”＊4 　　一时间，先驱空间核心处，四个不同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所有人都带着狐疑，惊愕，难以置信和震撼看向伊恩。 　　依森嘉德最先忍耐不住，直接开口问道：“不是等等……伊恩，你上次搞出来的大动作已经把这个世界改天换地了一番，这次你说的不世之功……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啊。”亚德伯特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他谨慎地问道：“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下？我好通知斯科特他们一起加班。” 　　“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对于帝国人来说，应该非常重要。” 　　抬起手，伊恩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而这个圈，包裹住了泰拉西南，阿巴萨罗姆山脉以西的所有大陆陆地…… 　　也即是，世人口中的‘飞焰地’。 　　“天气凉了，时候差不多到了。” 　　伊恩收回手，他平静地说道：“该覆灭飞焰地了。” ###第五章 当骡马，还是当玩家？ 　　覆灭飞焰地。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呃……” 　　第一个开口的是亚德伯特，和伊恩共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员很清楚自己的老板兼金主兼上级偶尔就会突然发癫一下，所以他颇为委婉地说道：“对于帝国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不世奇功……但伊恩。” 　　“无论怎么说，飞焰地都有两位第五能级强者，这不是什么‘天气凉了’就能覆灭的对象吧？” 　　——七城联盟那种还差不多。 　　假如伊恩能知道亚德伯特的内心想法，定然会吐槽对方也狂的没边了。怎么，七城联盟只有一位第五能级就能随便灭嘛？ 　　还真能！ 　　不过现在，他耐心地解释道：“飞焰地说是有两位第五能级，实际上已经快要分家了。” 　　“阿巴萨罗姆血系和涅玛萨斯血系原本的关系就很不好，双方能一起组成飞焰地，仅仅是因为需要联手对抗帝国，远岸岛和七城联盟而已——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帝国通过同时在西线和大荒漠线进攻，成功让两大血系无法互相驰援，接连败北，如今对方国内都在互相指责对方才是导致战争失败的罪魁祸首。” 　　“与帝国战争失败的责任，必须要甩到对方身上，如今这个投票时代，甩锅就更是重要，两大血系必须要指责对方，不让自己成为‘失败者’。” 　　“但这也仅仅是拉票吧？”依森也忍不住问了：“真到了生死存亡之关头，两大血系毕竟联手了这么久，不可能坐视另一方覆灭——而且伊恩。”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相当认真地竖起手指头，提醒伊恩道：“虽然我相信你的实力，但伊恩你一定要记住……当你展现出单对单可以战胜一位第五能级强者的实力时……你就会被所有第五能级盯上。” 　　“为什么大势力都需要一位强第五能级亦或是复数第五能级？就是因为大家谁都没把握去战胜另一位第五能级，只能依靠联手的数量亦或是峻岭堡那样的天启武装等‘底蕴’。” 　　“可这种底蕴大多只能用来自保，亦或是代价昂贵到难以接受。所以泰拉大陆才能保持和平稳定。” 　　“可是伊恩，如果你的奥法道途真的给你可以单对单战胜其他第五能级的力量，那你就要小心，你的力量会引起其他所有人的忌惮，甚至联手压制！” 　　依森嘉德显然是非常关注永动机投票，他也同样关注第五能级强者的行动和想法，他说的也的确没错。 　　当伊恩真的征服另一位第五能级强者的地盘，并且吞掉了他的票区……那么无论是谁，想要联手其他人针对他的！ 　　这就是泰拉如今‘勉强和平’与‘无法真正统一’的原因——因为第五能级强者也会联手对抗其他更强的存在。 　　所以，如果没有以一己之力，压制整个泰拉的绝对实力，就绝难真正意义上一统泰拉。 　　永动机宣言，只是让这些强者战斗的时候不去毁灭世界而已，但逻辑却没有变。 　　“我明白的，我有办法解决。真的到了那时，不会有人忌惮我的……最起码，也得等我征服下一个势力后才会忌惮。” 　　对此，伊恩却同样怀有自信，只是无人知晓他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我倒是相信你……你总是做好了所有计划。” 　　安法微微摇头：“以你的力量以及奥法道途，还有这神秘先驱平台的力量，你的确能战胜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亦或是萨瓦加·涅玛萨斯。但问题在于，飞焰地人民其实还颇为信任他们的第五能级，如何让他们投你的票，这才是真的关键。” 　　“不然的话，你战胜他们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个，都会导致他们的人民转向另一位。” 　　“除非你同时战胜飞焰地的两位第五能级。” 　　但这显然难度太大了。安法没有将话说完，和阿克塞尔不同，阿克塞尔是离开了自己的帝都才会被伊恩和米卡埃尔一套带走，如果他据守帝都，不主动进攻露出破绽，那么哪怕是伊恩都没办法击败一位不想赢的太阳神鸟。 　　而对于安法提出的问题，伊恩却是笑了起来：“安法，你之前一直都在迦南摩尔，所以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如何让其他国家的民众接受我的统治，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如此说道，他抬起手，指向已经升级完毕，如今正在重新与诸多先驱用户联系上的‘先驱空间’：“这就是我的信心之源——先驱空间，以及和它深度融合的‘泰拉之心’。” 　　银青色的先驱空间，本质上由青色的先驱平台，和银色的泰拉之心构成。泰拉之心庞大的算力为先驱平台提供各种功能，而先驱平台构筑了先驱空间的基地，引动诸多符合条件的先驱者预备役与这个空间联通。 　　“这……” 　　一时间，安法眨了眨眼，她虽然理解先驱空间的强大与各种妙用，但还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这，不是只针对菁英吗？” 　　“依照你的说法，先驱空间只会甄选那些未来有可能对世界造成巨大改变的人，最低最低，也是具备无尽好奇心，不会在自己生命旅程中止步休息的人——恕我直言，我并不是不相信泰拉民众的能力，但绝大部分普通人，应该都是不符合先驱空间条件的。” 　　既然如此，伊恩又为何有信心，凭借先驱空间，得到其他地区人民的拥戴？ 　　“因为先驱空间的所有功能，其实都可以提取出来，建设在虚境网络中。” 　　伊恩笑了笑，他抬起手，一面光幕显化而出，里面是银峰领和霞辉城中的种种：“而虚境网络和终端，如今也已经在帝国和许多其他地区普及。” 　　“仔细想想吧，先驱空间中的所有功能如果进行一些删减，如果都平移至终端中，并且对所有普通人开放，那么普通人会喜欢，会接受吗？” 　　“普及的线上图书馆，去除了一些高危险性高难度的图书，但基础知识完全开放，并且增添高精度的‘搜索引擎’。” 　　“普及的线上对战平台，即便是普通人也不会排斥无危险性不会死亡的战斗吧？倒不如说，以泰拉人的习俗，我觉得绝大部分人都乐意通过战斗来提升自己。” 　　“高效的‘线上交流平台’，以后，人人都可以凭借终端联络上远方不认识的人，可以组建群族，可以和其他地区甚至其他国家的‘同好者’构筑出一个线上交流群……虽然没有理由，但是我相信，这绝对是人类最喜欢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之一。和群友聊天吹水的诱惑，只有少部分人可以抗拒！” 　　如此说道，伊恩为自己的朋友们展现了许多自己日后打算更新的计划：“先驱空间，是更高等的‘VIP空间’，这里有许多服务，功能，是终端网络所没有的。但是，这两者间并非没有交集。” 　　“阿克塞尔的所作所为，给了我很大启发。是的，一个事物如果不让人体验，那么人们又从何才能知晓它的优劣？故而我从未打算分割先驱空间和终端网络，而是让两者联通。” 　　“如今，先驱空间的功能还很少，但在之后，我将会不断扩展它的功能。” 　　“比如说直播——无论是升华者，还是我们泰拉特有的嗜血民众，想必都很乐意观看强者之间的战斗吧？别的不说，太阳之战时，便有不少居民冒着光之灾的风险仰头注视月亮，观看我与米卡埃尔和阿克塞尔间的战斗。” 　　“这十分危险，我并不建议。但是，假如有一些第三第四能级强者，在先驱空间的模拟战斗过程被曝光了呢？你们说，会不会有人乐意去看？” 　　“我很乐意……” 　　希欧喃喃自语，红发龙女用手锤了一下自己手心，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我相当乐意！” 　　“哇，老妈一直都说我的实战经验不足，可是银峰领哪来的实战啊，强的我打不过，而且全都被你和亚德伯特包圆了，弱的我直接碾压了，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必要……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同等级真龙和升华者是怎么进行势均力敌的厮杀的！” 　　“我也很想。”安法也点头承认，不过相较于希欧的兴奋与迫不及待，她却是有些疑虑：“但是，会有人愿意公开自己的战斗细节吗？我们先驱空间内部采集信息也就罢了，公开的话……有很多流派都是将自己的技艺视作绝密的！” 　　“只要想，那么绝密不绝密就不是问题。只要奖励足够，总是会有人愿意公开的。” 　　伊恩挥挥手，他又带起了好几个光幕和思维导图，对自己的友人侃侃而谈：“除此之外，我还会开设一个专业性的问答平台——每个人都可以在上面提问，亦或是回答其他人的问题，点赞和采取率高就可以得到奖励，继而可以让所有人都指点所有人。” 　　“当然，如果不对内容进行审核，这种平台最后将会沦为段子和故事集合地，但这也颇有趣味不是吗？这也是无论先驱空间还是终端网络都可以拥有的功能。” 　　“除此之外，还有社交博客发布地，个人艺术创作展览，小说网站，等等等等……” 　　此时此刻，伊恩爆发出的热情和创意，简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有些我似乎在前纪元文明的记载中听说过……但有些就算是前纪元文明也没有……” 　　依森嘉德喃喃自语，他隐约从这些娱乐的创意中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于上古的熟悉感。 　　“这……真的是伊恩你想的吗？” 　　而亚德伯特则是有些难以接受伊恩这个加班比自己狠，工作比自己勤，比所有人都更像是工作狂，平日除却和他们这些朋友开宴会聊侃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手段的先知居然能想出这么多有趣的‘功能’。 　　他简直是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这全都是前纪元文明的遗产！” 　　“嗯……差不多吧。” 　　白发的先知沉吟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随着生产力和社会进步社会竞争不断加剧，世界绝大多数人口都将会被边缘化，他们无法参与产品的生产和服务，而这个世界绝大部分财富和权力都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 　　这种情况，完美适用于如今的泰拉，也即是一小部分升华者掌握了绝大部分权利财富，而其他普通人难以在技术，暴力和其他任何层面上对抗他们。 　　在过去，强者们无视，亦或是无法处理这个问题。哪怕是伊奈迦二世，想要提供教育让一部分人能够‘跟上’，但知识本身无法让人成为升华者，也就是说无法跟上强者集团，所以这是注定失败的。 　　唯有奥法道途才能让所有人都跟上强者集团，不至于被抛太远……但即便如此，也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不可能抵达‘人人都是强者’的地步，所以他们还是需要一种娱乐来麻痹自己。 　　网络，直播，游戏，社交平台，更多的‘兴趣爱好’……这些东西可以填补大部分人的生活，让他们感觉快乐，忽视不满。 　　是，这会让一部分丧失对现实世界的思考能力，只能专注于娱乐。 　　但，的确有不少人，就愿意沉浸在娱乐中。 　　向往远方，向往强大，希望能成就万古功业，超拔于世俗的人，终究是少数。 　　伊恩认为，泰拉这个地方，就是缺乏了太多娱乐手段，导致人们精神紧绷，除却力量外也无其他追求，而又不是所有人都适宜追逐力量，故而才如此畸形，如此悲哀。 　　一个不让人放空大脑，快乐玩耍的世界，一个没有游戏的人类社会，变得和泰拉一样癫狂，根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我要将人类‘放松’的权力还给人类。我之所以要创造农业大楼，集中养殖地，就是要解决人类的温饱问题，然后……让所有人都有‘玩’的权力。” 　　如此说道，环视自己的友人，伊恩的语气坚定：“你觉得，人民对于第五能级强者，那所谓的‘忠诚’，究竟有多大价值？” 　　“当他们被我击败，当强者的光环退却，他们就会发现，所谓的庇护，我也一样能提供。” 　　“既然如此，你们觉得，人们是愿意在飞焰地当骡马，还是愿意在我的手下……” 　　“当个快乐的玩家？” ###第六章 未来的飞焰地之王是魅魔 　　“如果是我的话。” 　　亚德伯特站起身，来回渡步：“我其实并不喜欢伊恩你所说的这个未来。” 　　“玩乐……”他斟酌着词汇，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从小被母亲养大，并没有多少玩乐的时间。我并不觉得这是必须之物，人们完全可以培养出更有价值的兴趣爱好。” 　　“只是为了消磨普通人的时间，就开发出这么多项目，这不仅仅是浪费普通人的人生，更是浪费了名为时间与可能性的财富。” 　　“你不喜欢很正常。”对此，伊恩并不意外。 　　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所有人中，亚德伯特是最有可能反对这种未来图景的。 　　亚德伯特虽然是个好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也同样的，他也是一个自律的人，一个将学习和工作视作乐趣，自我监督能力极强的‘卷王’。 　　他平时除却养个萝卜外基本没有任何个人兴趣爱好，哪怕是养萝卜，本质上也只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思维，找一个可以独自一人倾诉的对象。 　　而亚德伯特本人之所以能改变命运，正是因为他从未浪费过自己的时间。 　　在他看来，伊恩用游戏和各种娱乐产品去‘消耗’普通人的时间，等同于变相废弃了普通人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可能性，将绝大部分普通人都视作‘猪’一样去养。 　　而且，谁知道那些沉浸在娱乐中的人里面会不会有天才？ 　　他们假如努力学习，未来说不定能改变世界。 　　这便是亚德伯特口中的‘浪费’。他珍视每一个人的可能性，故而感到可惜。 　　这样一个喝可乐与喝胡萝卜汁都能说‘味道差不多’的家伙，指望他能理解游戏娱乐的重要性，的确困难。 　　“不，其实我能理解。” 　　似乎看出了伊恩表情背后的意思，亚德伯特微微摇头：“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 　　“我只是有些可惜罢了……毕竟，每个人诞生到世界上，不应该只是为了消磨人生才对。” 　　其实亚德伯特说的不错，这些问题，也是‘奶头乐’最令人非议的点。 　　因为这种举措，诞生之初，就是为了消磨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将人类当成畜生饲养，基本上是为了彻底断绝其他人的上升可能性，保证上层阶级统治稳定，是实实在在的恶法。 　　但问题在于，泰拉世界，人本来就是灰色牲口了——甚至还是饲料都不给全，定居地都很狭隘的牲口。 　　都是牲口，还没有娱乐，泰拉世界的人可太惨了。 　　伊恩之所以要搞这种规划，也是为了循序渐进，而不是最终目的就是整点奶头乐。 　　“这些都只是基础。” 　　伊恩想了想，还是认真解释道：“亚德伯特，游戏和成就并不是互相排斥的。你肯定也能理解，所谓的游戏，其实就是人类对自己生存技能的一种模拟——不像是现实那么无常，能固定取得成就感的一种模拟。” 　　“所谓的寓教于乐，便是如此，游戏一样能学习……就比如说，我们先驱空间的这些‘模拟战斗’，难道不就是一种比较硬核的‘游戏’吗？模拟战斗不会真的死亡，这就是规避了现实的无常，却能带来实际的成就感和知识啊。” 　　在亚德伯特若有所思的注视下，伊恩笑着说道：“既然用户能从模拟战斗中学会一些东西，并且对此乐此不疲，那么就代表，有一些游戏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而这，也是我未来的目的。” 　　此刻，随着新版本先驱空间上线，伊恩等人也逐渐退出了先驱空间的核心区。 　　众人在一个较高的视角俯瞰，纵观整个先驱空间内外，注视着一个个先驱空间的核心用户在第一时间上线，兴奋地开始测试一个个新功能。 　　正如伊恩预料的那样，所有人最感兴趣的，还是‘模拟战斗’——毕竟是泰拉，战斗和力量就是一切，模拟战斗又不会死，基本上所有用户的心态就是多难都不怕，只要能给他们带来进步怎么样都行。 　　伊恩看见，自己的重点关注对象之一，苍天王庭的伽珥·熙莫尔，就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第三能级汇总，最高难度的‘虚拟战斗体’。 　　这个虚拟战斗体虽然说是最高难度，但实际上只是一个白板。除却超高的身体素质，耐久值，破坏力和战斗技巧外，不涉及任何其他超凡力量。 　　听上去，似乎很不动坚城，但实际上差得很远。 　　因为不动坚城除却超高基础属性外，还有高抗性，高护盾，高减免控制能力以及高等土源质控制能力——伊恩的断崖之剑就是通过土属性源质制造超烈度震荡波，继而进行地面传导爆炸，凸起岩石进攻敌人。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就在刚才，伊恩便看见，其他几个和伽珥一样，一上场就选择最高难度的升华者，在开战的三分钟内就被打趴下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些作战体背后，可是被伊恩等人喂了不知道多少次招的‘泰拉之心’！ 　　自伊恩抵达奥法道途第四阶段巅峰，可以比拟泰拉第五能级以来，他就一直在强化泰拉之心。 　　而随着银峰领势力范围的不断扩大，直到他彻底掌控整个南岭，伊恩如今的灵魂收集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南岭以及周边。 　　如此一来，泰拉之心的计算力也逐渐水涨船高——单以计算力而言，伊恩加上崇灵武装都很难比拟，更何况绝大部分时间，伊恩都会把崇灵武装挂在泰拉之心上，让它的计算力更上一个台阶。 　　泰拉之心操控的白板，说是白板，却是可以完美应对任何情况，可以使用出绝大部分格斗技艺，可以完美反应每一次敌人进攻并且精准反击的战斗机器！ 　　面对这种对手，只要不是自己真的有两下子，被击败根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即便是伽珥，面对模拟战斗体如潮水般毫不停歇的猛攻，一时间也被干懵了——如果不是吞世之狼的恢复力强的不可思议，让他撑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架势被击破的时间，不然的话，他也会和其他贸然挑战最高难度的用户一样，三分钟内被踢出去。 　　但随着伽珥逐渐适应了战斗体的攻击频率，并且开始活用吞世之狼一系特有的卖血打法，以及操控风的升华技艺，他就能反过来压制战斗体了。 　　“不愧是第五能级的血脉啊，能力就是不一样。” 　　安法注视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惊讶：“越是高压，高等级的血脉越是能表现出自己的优势——一般升华者的身体素质可没办法缓过劲来，更别说反击了。” 　　“看样子，伊恩你安排的高等级战斗体很快就要被人通关了呀。” 　　“还早呢。” 　　伊恩却是半点也不担心，他笑盈盈地注视着伽珥的窗口，悠然道：“马上，确认自己耐久只剩下一半的战斗体……” 　　“就会爆发‘斗气’。” 　　轰！ 　　就在这一瞬间，已经反过来被伽珥压制的战斗体，突然站直身躯。 　　它周身爆发出一连串空爆响声，宛如雷霆炸裂，浑身升腾起金红色的雾气，无形的烈焰升腾燃烧，产生了一股极致刚烈的斥力，将已经贴近的伽珥震飞。 　　“果然！” 　　而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觉得有些对不上期待的狼血年轻人双眸一亮，暗色的黑眸中亮起一缕红光：“这先驱空间的高难度模拟战斗体就没有这么简单！” 　　“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怎样的绝技！” 　　怀着这样的想法，伽珥手中攻势略敛，整个架势微微后退，准备见识见识战斗体的绝技。 　　这看似游刃有余的选择，决定了他的败北。 　　彻底进入‘激昂化’状态的战斗体双臂一崩一震，登时一股浑圆的雷霆气劲便朝着四面八方炸裂，而它整个身形也冲天而起，化作一缕金光直冲伽珥内环。 　　战斗体双臂挥舞之间，已经带起阵阵残影，一瞬间，数十道残影同时袭向伽珥的额头，脖颈，肩侧，肋骨，小腹与下阴等要害，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且带有强劲无比的麻痹干扰电光，只需命中一次，就能将人打的动作中断，继而被后续攻击全部轰中。 　　“这是什么速度？！” 　　伽珥的反应速度极快，他已快速后退，一步步急速踏下，步法变幻莫测，双手更是如同翻飞返折，用最快的速度从中横截战斗体的每一次攻击。 　　可是越接伽珥越是心惊，战斗体的攻势和力量连绵不绝，比起之前又更强一筹，如今已经是顶级血脉才有的身体素质，可他却没有感应到对方体内有任何强烈的升华结构反应，只有一种单纯的源质运转，化作了最简单纯粹的暴力。 　　要知道，以他们苍天王庭的底蕴，伽珥早就炼成了最强的眼力，他只需要感应敌人体内源质结构的运转，就能判断出敌人究竟会攻击何处，又会运用怎样的能力。 　　但是，这一次，面对纯粹的‘斗气’，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的伽珥就吃了一个大亏。 　　久守必失，一时不差，连退千米的伽珥终于失手，中门大开，被战斗体一套贴身瞬发连续拳——也就是俗称的瞬发王八拳轰中，整个人失控倒地。 　　——糟了！ 　　不仅仅是正在旁观战斗的伊恩等人知晓伽珥已经完蛋，就连伽珥自己此刻都知道，当自己彻底失去闪避能力时，敌人最强也是最恐怖的攻击也将到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战斗体便将自己的右手尽全力向后拉，浑身肌肉收缩，宛如拉开一张大弓。 　　然后，便是重重轰下！ 　　蕴含着金黄色雷光的重拳轰下，命中了失去反抗能力的伽珥头颅，冲击波不仅仅碾碎了他的脑袋，连带心脏都被波及麻痹。 　　这一下，哪怕是吞世之狼可以无头战斗的血脉，也失去了动力，无法再战。 　　他的身体化作光粒，消失在了模拟空间。 　　“这个斗气，不就是你和亚德伯特正在研究的那个奥法道途新路线吗？” 　　看见泰拉年青一代天才之一的伽珥被战斗体反杀，依森嘉德不禁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估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很可能就连斗气都逼不出来后，不禁感慨道：“居然这么强？” 　　“伽珥假如继续维持攻势，不会输的。”伊恩摇了摇头：“是他自己给了机会，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进攻——而犹豫，就会败北。” 　　“至于斗气，理论上的极致形态，的确就有这么强。” 　　看见战斗体将伽珥击败，伊恩心中也是颇为欣慰。 　　所谓的斗气，不过是一种劣化以太，在第三能级的战斗中，理论上不应该有太强的功效。 　　但，如若将心光体与斗气结合，就会从大众的，谁都可以修持的斗气，变成独有的‘个人斗气’，继而发挥出近乎于心光体一般的效果，变得极其强大，也算是斗气之路未来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 　　此刻，就连亚德伯特也明白了伊恩的目的，他恍然道：“伊恩你安排的这个战斗体，体内没有任何源质结构，只有单纯的身体素质——这不就是奥法道途理论上的极致形态吗？” 　　“修持斗气，不断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通过体内源质以太的运转，发挥出最简单也是最极端的强化能力，如此一来，就可以发挥出不逊色于血脉真形的强度。” 　　“虽然这种理论形态，只存在于虚拟战斗体身上，但假如现实中有奥法道途的修行者如此坚持，至少也能得到五六成的效果！” 　　而五六成的战斗体战斗力，在泰拉上已经称得上是强大！ 　　“是的。不过，这是只有泰拉之心操控的战斗体才能办得到的事，绝大部分人，还是得通过冥想法凝聚升华结构，这样才能有效提升战斗力。” 　　伊恩微微点头，他此刻心情不错：“通过先驱空间，我也能收集各种斗气的效果，这些被战斗体击败的人，肯定也是去研究和斗气相关的技术——而他们的技术与心得，也都会成为我的成果。” 　　“他们从我手中白嫖了斗气，而我也将从他们手中白嫖进一步的成果，这就是双赢，多赢！” 　　“不仅仅如此。” 　　伊恩抬起手，指向其他屏幕中，那些被击败，正在化作光粒的用户：“先驱空间虽然不是实体进入，只有灵魂进入其中，但被击溃，灵魂也会溢散出一部分灵质。” 　　光粒飘荡在先驱空间中，然后被泰拉之心回收，这一幕让除却伊恩外的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伊恩露出微笑：“这些灵质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一天内别连续失败十次以上，就不会有任何损耗。” 　　“可先驱空间积少成多，也能积累不少灵质用于强化自己——不仅仅如此，我们还能收集他们的战斗资料。” 　　“比如说，假如有人能战胜高等虚拟战斗体，他们要面对的，就是具备一定妖精能力以及土系升华者能力的特等战斗体了。” 　　“而等他们可以战胜特等战斗体后，便是具备不动坚城能力和高等妖精能力的大师战斗体了。” 　　“如果他们真的连这个都能战胜……那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我的分身……” 　　“我的‘道途分身’。” 　　“不是，等等。”听伊恩侃侃而谈，安法发现了一个重点：“这样的话，他们不是随便就能猜出来你是谁了吗？” 　　希欧也忍不住开口了：“是呀，这也太直接了，不动坚城和妖精，这不是随便来个傻子都猜出来先驱空间是你开的嘛？” 　　“这只是一种应对。”伊恩对此不以为意：“假如有人现在就能击败高等和特等战斗体，那他就有足够的天赋和能力，让我显露真身招揽。” 　　“但显然，泰拉上目前没人有这种能力。所以，很快，就会有全新的‘特等’与‘大师’战斗体出现。” 　　“看。现在，因为伽珥的情报，我这里已经有‘吞世之狼’系的战斗资料了！” 　　伊恩抬起手，指向先驱空间的一角。在那里，一个和伽珥身形差不多的虚拟战斗体已经正在挥舞拳脚，展现出种种奇异的高速再生能力以及凶狠的战斗方法。 　　毕竟先驱空间只是模拟，并不是真的创造出一个升华者和用户战斗，所以复原一些能力并不困难。 　　“再过一段时间。”伊恩犹嫌不足，继续道：“我会开发出PVP功能，让魔兽那边的先驱空间用户，可以与泰拉大陆这边的用户对决。之后，人与人的交战也可以开放，让大家在这方面内卷起来。” 　　“打不过AI，难不成还打不过其他人？和有绝对强度的模拟战斗体不同，与其他人的战斗更加真实，更能让人有收获。” 　　“如果是这样的游戏……” 　　此刻，亚德伯特喃喃自语：“那还真的不会让人荒废——但反过来，我倒是怀疑，有些人可能玩不下去了。” 　　“别担心。” 　　伊恩哈哈一笑，他对这种事向来都是走一步想几步：“现在，仅仅是单纯的战斗，换成游戏，也就是最普通的格斗游戏，虽然的确硬核让人有成长，但会长时间‘玩’的人的确是少数。” 　　“但等到未来，泰拉之心逐渐强大，可以模拟出过去未来的诸多场景时，先驱空间就可以开设一些‘试炼空间’，让我们的用户沉浸在其中，亲身经历一些历史和可能性未来中的大事件，从中历练学习了！” 　　“过去未来？” 　　依森嘉德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关键词：“未来我能理解，就是你的道途……的确，里面有很多大事件单独拿出来，足以做一个救世亦或是灭世的剧本了……假如是让人练，的确能让人收获颇丰。” 　　“但是过去……” 　　“这就得看我弟弟了。” 　　此刻，伊恩转过头，他身侧的虚境窗口展开，但却并不是先驱空间内部的景色，而是霞辉城中，一位正在认真学习读书，做笔记的白之民少年。 　　埃兰此刻正在认真学习，一板一眼，有种认真的可爱，眉目之间，甚至能看出伊恩当年的风范。 　　注视着自己的弟弟，伊恩微笑着：“埃兰的灵能，可以回溯过去的事件——等他长大了，与泰拉之心联通，就可以制造出有关于过去的‘剧本’了。” 　　“现在，我们做的，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我未来真正的目标……是用永动机驱动先驱空间，覆盖泰拉的每一个人，每一只魔兽，每一个智慧生命——每一个人都能进入先驱空间，都会被泰拉之心监督，也都会被泰拉之心指引，学习，游戏。” 　　“人们将能遨游在虚拟但却并不虚无的时空中，遨游过去未来，知晓可能与历史，在种种近乎于真实的场景中经历，丰富自己的人生。” 　　“游戏，在这方面，和书籍并无不同。读了一本书，就等于模拟经历了一次不同的人生，而游戏也是如此，人们将会通过游戏，寓教于乐地加深自己人生的厚度。” 　　“亚德伯特。” 　　话至此处，伊恩看向自己的朋友，他认真诚恳地问道：“想要玩的人，可以玩。想要休息的人，可以休息。但是如若有追求，就可以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逐渐从虚拟走向真实，逐渐彻底成为真实不虚的强者。” 　　“如若是这样的未来，你还会觉得，这是浪费人们的时间与可能性吗？” 　　“不……” 　　亚德伯特缓缓摇头，他轻轻笑道：“如若是这样的未来，伊恩……我的朋友，我的指引者……” 　　他转过头，看向先驱空间，眼中的光芒带有希望：“如若是这样的未来，我就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将其实现。” 　　“那正是我的梦想。” 　　“一个没有人可以拒绝的世界。” 　　不仅仅是亚德伯特，就连平时比较喜欢偷懒的希欧，都无法拒绝这种可能性，更别说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亲自过去试试，提升自己实战能力的依森嘉德和安法了。 　　“但这只是画大饼而已。” 　　伊恩倒是不忌讳于这点：“目前所有的功能都只是开了个头，还需要我们慢慢去完善。” 　　“不过，即便是最简陋的先驱空间和终端网络，也足以让飞焰地的人民支持我了。” 　　“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其实是找好‘借口’。” 　　如此说道，伊恩点向先驱空间的一角。 　　在那里，有一个来自飞焰地的‘魅魔’，正在认真读书，准备考试。 　　‘驭光王之子’，善堕的恶魔，艾斯·涅玛萨斯，此刻也作为先驱空间的一员，正在认真提升自己。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时时刻刻被伊恩关注，甚至就连学习的技能，实力的进步，也都在伊恩的掌握之中。 　　“他就是我们的借口，我们的重中之重。” 　　“帝国的南岭大公入侵飞焰地，这种事谁听了都会皱眉，但如如果是驭光王之子为了向父亲复仇，得到了禁忌的力量反攻回老家……那即便其他人能看出他不过是我的遥控傀儡，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看好了，大家。”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飞焰地之王’。” ###第七章 震惊！南岭大公小时候居然…… 　　针对飞焰地的计划，就是伊恩制定的。 　　之前朋友们的疑虑，伊恩其实早就考虑过——哪怕是他真的有单对单击败其他第五能级的实力，最多也就征服一个势力，亦或是说，征服一个第五能级统治的地域。 　　再多，就绝不可能，因为其他第五能级强者会警惕自己的实力，继而联手对抗自己。 　　到那时，除非伊恩有以一己之力抗衡全泰拉的绝对力量，否则他就只能打拉锯战，靠年轻磨死这群老鬼。 　　但那样花的时间可太多了，泰拉等不及，伊恩也不想等。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首先，涅玛萨斯血系这边，伊恩准备用艾斯·涅玛萨斯去扰乱——这位被善擢的魅魔虽然只是一个棋子，但棋子也有棋子的妙用，伊恩会用泰拉之心和崇灵武装将他的实力提升至可以与驭光王对招的地步，让他在驭光地掀起内乱，并宣传银峰领这边的政策，最大程度让飞焰地人知晓自己这一方阵营的好处。 　　蜕蛹者没有理由干涉这场子对父的叛逆，这是飞焰地的传统，哪怕是他想要背弃传统动手，也会被伊恩请来的‘帮手’拖住。 　　而伊恩真正的目标，是自己的邻居。 　　临近拜森山脉的阿巴萨罗姆血系，伊恩肯定是要击溃并征服的。 　　这一代的阿巴萨罗姆王是一位十分低调，实力似乎也不是很出众的第五能级，名为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称号是【不熄狱火】【烬之王】，他的实力逊色涅玛萨斯王一筹，但非常神秘，从称号也看不出多少特征，对于伊恩来说反而更加难对付一点。 　　不过问题不大，当艾斯掀起叛乱之时，伊恩就会直接动手，而借口除却帮助艾斯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外，还有复仇。 　　针对‘粮灾’与‘恶魔之灾’的复仇。 　　飞焰地做了初一，就别怪其他人做十五，伊恩这个接口虽然可能有点延迟，但绝对是正当的，至少，以南岭这个受害者的角度，他们从未进行过任何生物战袭击，也没有主动攻击过飞焰地，而飞焰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袭击南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伊恩将会正面击溃阿巴萨罗姆王——然后，夺取阿巴萨罗姆山脉东西两处所有的土地，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至整个泰拉西南，西濒鲸歌崖，北临涅玛萨斯和学识之都，最末端都能贴近远岸岛。 　　不过，这并非是马上就会施行的计划。 　　伊恩如今的主要重心，还是在先驱空间，以及发展自己领地上。 　　实际上，在最近这么半年的时间，南岭发展得很快。 　　凭借乱世中的平稳，以及伊恩·银峰登临第五能级这一强大的号召力与安全感，整个南岭都在不断虹吸周边区域的人口。 　　不仅仅是帝国西部行省，甚至就连东部行省和一部分迦南摩尔的精灵都听闻了南岭如今高速发展的势头，一个个都翻山越岭，远渡重洋地要来银峰领。 　　他们不会失望。 　　如今的南岭，已经完全实现了粮食自给自足，在农业大楼被证明其在安全上的优越性后，它被迅速普及至南岭地区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足够充足的水源，一切都可以自动化。 　　扩大泰拉之心信号的‘水晶塔’以及‘树海之灵’分出去的分身，可以完美地看护好任何作物——这等于是第五能级的神器造物外加第四能级的植物系顶级升华生物双重看护，这福气还能少的了吗？ 　　如果不是伊恩嘱咐树海之灵不能太宠这群人类，只要没有敌人的生物战攻击，就不要主动出手，以树海之灵的性子，祂只要出手肯定会保证这群人年年丰收，甚至都不用他们看护操作。 　　甚至，银峰领优越的培养液和封闭空间种植技术，都已经传回了迦南摩尔，世界树之都靠着人造太阳可以随便室内种植，所以反而技术比较原始粗犷，如今得到了更先进的技术，甚至导致了世界树之都的粮价下跌。 　　这甚至不是最主要的事情。 　　真正重要的是，在成为南岭大公的第一个月，各方人口从四面八方涌来时，伊恩就宣布了一个在泰拉大陆堪称革命性的政策。 　　【取消农业税】 　　伊恩宣布，只要是在他的领地，种植银峰领农业部规定的三十九种主食作物，就无需上缴任何种类的农业税。 　　而哪怕是其他的经济作物，一些不被鼓励但却合法的作物，伊恩也削减了很大一部分的税，譬如说水利税，天气税，驱虫税，抗天灾税和驱赶魔兽税……单单从这些税收就能看得出来，在泰拉这地方种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政策没有时效，只要他还活着就永久生效，甚至就连他死后，如果后续者想要改变，也必须要经过全民公投才能实现。 　　顿时，所有开荒者和新入驻的南岭新居民都疯狂了。 　　南岭这地方的无主之地并不多，但如果绝大部分贵族愿意开放他们的‘猎场’‘园地’与‘私人辖区’，那么可以种植的地区不仅不少，甚至很多！ 　　原本的伊恩明面上是第三能级，当然压不住那些贵族，哪怕是后续战胜了第四能级的大恶魔，也不过是明面上顺从，想要让这些贵族吐出自己的利益相当困难。 　　但是现在，伊恩不需要任何表态，他只是在上午说‘感觉耕地有点少啊’这一句感慨，中午就有各地贵族骑着马坐着车甚至飞过来霞辉城表态，表示他们绝对服从南岭大公的指令，大公想要他们的地尽管拿去，他们就连命都是伊恩的，更何况其他？ 　　面对强者，泰拉人就是这么识相。 　　因为无数历史经验和前人教训告诉他们，如若惹怒了一位第五能级，死亡才是解脱。 　　而他们，绝对敢出手。 　　有地，有人，没有税——对于开拓者来说，还有更好的条件吗？ 　　一时间，帝国南岭优越无比的条件传遍了整个泰拉，大量原本生活不如意的人们都闻风而起，准备前往南岭。 　　哪怕是许多国家和地区都限制了移民，但如果真的封禁太严反而没有任何意义——泰拉大陆上又没有篱笆和沟壑，你拦着别人的身体，也拦不住别人的心，人家就是想要去银峰领，你拦着他也不会投票给你。 　　既然如此，何苦呢？ 　　于是，大量偷渡客和移民组成的人潮，源源不断地汇入银峰领。 　　只能放任这一幕的周边势力在嫉妒之余，还得焦头烂额地处理自己领地的内部事宜，虽然有不少地区也像是伊恩一样宣布了免除各类税收，但最大的名气已经被伊恩抢去，而他们的领地也没有伊恩技术带来的底气，所以大多都有删减，诱惑力远不及南岭。 　　所以，他们看着人潮涌入南岭，心中其实还怀着一种近乎于自暴自弃的想法。 　　——去吧去吧，都去银峰领吧！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还没有完全开发半蛮荒的南岭，能不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还真能！ 　　的确，对于泰拉的其他势力来说，短时间容纳大量外来人口肯定会出问题，甚至很可能会出现骚乱暴动，导致银峰领和南岭的信誉破产，再难有移民汇入，甚至还会造成大量已移民人口逃离。 　　但所有人，都小看了伊恩，小看了泰拉之心的基建与管理能力。 　　在泰拉之心的统筹下，整个南岭的工厂可以在数个月内建设起整个金色平原与南岭两道巨型防线，缔造出一支钢铁之军。 　　这份生产力，用来基建造房子和定居地，不能说绰绰有余，只能说恰到好处。 　　在计算力和同线程运算数大大提升的泰拉之心统筹下，共计超过百万的新移民分别在金色平原以西的山区河流地带，玛瑙石平原以北靠近山区的河流一带，瑙曼城以东北的沿海河川地带建立起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城镇。 　　这些地区，过去都是丛林雨林，亦或是魔兽巢穴。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沼泽海湾，亦或是礁石过多的废地。 　　要说开发，过去当然也可以开发，但主要是没有这么多人愿意过去住，故而清扫这些地方的议程一拖再拖。 　　可现在，在伊恩的最高指示下，这些地方就像是秋风扫落叶般被迅速且不留情面地扫平了。 　　奥法道途的首批训练者，习得了斗气的三个训练营的年轻成员，只用了一个星期就荡平了七个魔兽巢穴——甚至有两个魔兽巢穴已经比较好交流，在首领被打趴下后直接投降，成功成为了如今银峰领的编外民，一同参与开拓开荒。 　　是的，这也是如今南岭的一个特殊点。 　　只要是智慧魔兽，伊恩就承认对方是自己的‘领民’。 　　有人觉得，伊恩银峰这是想要票想疯了，而有的知道伊恩新大陆之王身份的人心中一沉——他们并不知道在泰拉上长久生活的智慧魔兽也被算做投票者，但伊恩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全都为了投票。 　　这个先知，早就知道永动机的存在，做好了所有准备……他们已经迟了一步了！ 　　所以，在愚蠢者还在抨击时，聪明人已经开始学习南岭，照搬亦或是微调银峰领的一切政策！ 　　除此之外，各种全新的开荒工具，譬如说巨型铲车，挖掘机，碎石机，压路机，吊车与伐木车等工程机械的出现，也让南岭的开荒速度进一步加快。 　　这些机器的存在，让升华者不出面，普通人也能自己解决一部分地形问题。 　　而一些比较严重的地形问题…… 　　可别忘记，伊恩·银峰是希利亚德的继承者……是不动坚城。 　　几座不长眼的丘陵，一两座不识相的山，只要看见伊恩的脸，就会乖乖让开，自己退到一旁。 　　于是一切都化作坦途。 　　除却这些外，伊恩还为每一位移民到南岭的人，提供了‘终端’的服务。 　　当然，这并不是单纯的福利。 　　因为终端本质上，就是一次强制性的登录和‘监视’手段，更不用说南岭的终端直连泰拉之心，伊恩可以时时刻刻掌控自己领地内每一个有终端者的灵魂动向，是绝对的反乌托邦利器。 　　但对于移民和本地居民来说，什么人权隐私权和反乌托邦都没意思，如今的他们，根本离不开集成了大量功能的终端。 　　时钟，温度计，拍摄相机，录音机……远了，可以联络家人，近了，可以侦测身体状况，无论是心跳体温还是身体不适全部都能扫描。 　　每一个人的终端，都直连银峰领医疗系统，如果真的有重病，银峰领会提供治疗手段和医疗贷款，几乎无息，如果愿意去指定地点亦或是工厂工作还能拿一笔大补助。 　　如果是前所未有的奇病，那就更加幸运了——其他地方可能就让你等死，就连病的名字可能都是以医师的名字命名，而在银峰领，别的不谈，好不好不能保证，最少这个病的名字是以患者名字定的。 　　而且，患了这种病的患者，将会以‘研究人员’的身份参与自己的医疗过程，可以直接拿工资，不需要医药费，可谓是仁慈无比，所有人都高呼银峰大公的仁义。 　　没有人会拒绝终端，故而所有人都成为了泰拉之心未来的一部分。 　　而这还不是结束。 　　单纯的以功能和福利吸引民众，最终会被民众视作理所当然，这是世界的常理，也是自然的走向，现在的人们会感恩戴德，但一段时间后，如果其他人宣传终端的坏处，亦或是贬低伊恩的政策，或许会有许多人会盲目相信。 　　所以，伊恩并不打算将这方面的舆论让给其他人。 　　前海盗船长，现银峰领宣传部特聘作家，精灵艺术创作者，安多尔·林叶最近这段时间，发布了许多作品。 　　这位经历丰富，从阿特兰巨城归来的传奇船长，以及他的传记小说‘安多尔漂流记’如今已经成为了银峰领内畅销的传奇史诗小说，其幽默的文风，平易近人的文笔词汇，还有绘声绘色极有画面感的剧情与打斗，都深深吸引了广大民众。 　　当然，假如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爱看小说的人其实是少数。 　　真正让安多尔小说如此畅销的原因，只有一点。 　　那就是，他的小说中，会隐约出现伊恩·银峰，以及银峰领内其他高层‘年轻时’的身影。 　　神秘无比的先知，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第五能级，第二代不动坚城，第一骑士和黑太阳的继承者——他年轻时的冒险，以及成长的侧面…… 　　震惊！南岭大公小时候居然…… 　　试问，一本小说有这样的副标题，作为南岭居民，谁能不买一本看看？！ ###第八章 舆论攻势与格兰特质子 　　归来的传奇冒险船长，被招安的迦南摩尔海盗，与伊恩、依森嘉德与青潮有关的冒险故事，涉及古老的前纪元文明遗迹，危险无比的噬脑虫群，强大无比的史前结晶龙，以及深藏背后飞焰地阴谋，粮灾和生物战的前置…… 　　一切的一切，都是伊恩谋划的一部分。 　　归来的传奇冒险船长，被招安的迦南摩尔海盗。这背后的蕴意，是为了宣传安多尔的书籍，以及告诉所有人，他伊恩谁都能接受，谁都能招揽，只要有能力，哪怕过去是个海盗船长，无良佣兵，一样能得到重用。 　　而伊恩等人的冒险片段，某种意义上，就是安多尔替伊恩写的‘自传’。 　　是，他还很年轻，远没有到可以写自传的年纪，但安多尔可以啊，他侧面代笔，就可以作为影子主角享受舆论宣传，让自己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至于南海大迷宫，早就该公开了，最近这段时间，格兰特侯爵——前段时间格兰特家族荣登侯爵之位——恰好就要来访问银峰领，伊恩打算与格兰特侯爵好好聊聊有关于开发南海大迷宫，维修质量加速器的事宜。 　　在这过程中，整个红杉基地都需要经过一次彻彻底底的清理。哪怕是把整个格兰特侯爵领的人送过去恐怕都不够，甚至可能有危险，所以还不如让世界各地的冒险者来，伊恩付点钱和知识作为代价，还省心一些。 　　至于虫群和结晶龙，是为了铺垫接下来伊恩将要进行的一系列和虫群，魔兽有关的研究。至少伊恩拿出一个心灵网络技术，大家都知道来历不会瞎猜。 　　另一方面，虽然的确有很多有心人已经知道，新大陆的结晶龙王就是伊恩的分身，但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他们还是无法理解自家的白发先知领主，和隔壁的青眼白龙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唔……从形象上来看似乎差不多？这方面倒也可以多做宣传。 　　至于最后，最隐晦也是最关键的，便是安多尔在自传中‘不小心’透露出的，有关于飞焰地相关的各种阴谋和行动。 　　南海大迷宫事件，飞焰地的确参与其中，而且扮演的并不是一个光彩的角色。 　　而飞焰地的生物战与粮食战争，在对方的行动中也凸显端倪，伊恩叮嘱安多尔将飞焰地意图夺取虫群作为生物武器这点写的清晰一点，但也不要那么清晰，主要是给人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让南岭本地民众心怀恐惧和庆幸。 　　恐惧，是害怕飞焰地真的得到虫群，在南岭散布虫群瘟疫的恐怖可能。 　　庆幸，则是庆幸他们有一位好领主，早就在许久之前便击溃了飞焰地的所有阴谋，守卫了南岭人民的安危！ 　　这，就是伊恩舆论攻势的一部分！ 　　要知道，《安多尔漂流记》可不仅仅只是实体书，它还是第一本可以在终端上阅览，自带插图和解析地图的‘晶板小说’！ 　　在过去，这是只有最宝贵的资料才能有的待遇，而现在，人人都能从随身终端中阅读这个故事！ 　　归来的传奇海盗船长，以及他的传奇史诗冒险小说……未来说不定还会改编成各种漫画，电影，戏剧以及各式各样的载体……通过层层宣传，伊恩相信，不仅仅是南岭人们会相信这一点，帝国人民也会相信这一点，甚至…… 　　飞焰地人自己，也会相信这一点！ 　　到那时，伊恩入侵飞焰地，便不是什么主动入侵，而是对阿巴萨罗姆的复仇了！ 　　多重功效，多重宣传。可以说，安多尔整个人，就是伊恩的活体宣传机器！ 　　这就是伊恩舆论战术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伊恩还准备发行自己历次演讲的录像，还可以搞点纪录片，就表现银峰领日常的一面，多讲解一下银峰领农业大楼，炼金园区，分发饮料的场景，各种罐头食物如何制造以及开拓地等地区新移民村的情况，力图让全泰拉所有人都了解银峰领，艳羡银峰领，向往银峰领，最后成为银峰领。 　　如果不是觉得还不是时候，伊恩都打算来一本《我的战斗》 　　就是这样。 　　其他地方还在学习伊恩修改政策，善待普通人，而伊恩已经打算将自己宣传成泰拉灯塔了！ 　　“我还真得回去应对一下你的宣传政策。” 　　伊恩团队中，唯一一位也是其他势力新时代领袖的安法一路旁听伊恩讲解思路，不禁大受震撼。 　　此刻，她双目巨震，因这超越时代的连环IP开发手法以及娴熟的舆论战方式而呆滞了思绪，浑身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说实话，以你的形象本身，就足以吸引许多人，更不用说你的传奇经历如此之多，再加上这一连套的宣传……我实在是想不到，谁能在这方面胜过你。” 　　“这次回迦南摩尔，我也必须要展开相关的宣传了，不然到时候，大家谈论起我，可能都不是谈论‘烬灯家的安法’，而是‘那位传奇先知伊恩·银峰的朋友’了。” 　　“真了不得。” 　　希欧也万分感慨，她以己推人，得出结论：“这样下去，怎么可能不成为伊恩的崇拜者呢？到底应该怎么才能反制？” 　　“击败我。” 　　伊恩简单地回答：“我的一切形象，魅力和神秘感，都建立在我从来没有失败过上。” 　　“哪怕是异种研究院那次脱离，也是因为复数第五能级强者窥视，我那时能在阿克塞尔的手下离开，不仅仅不是失败，反而是一种巨大的胜利。” 　　“只要击败了我，我所有的宣传都会变成负面因素，我虽然不至于变成小丑，但我之前积累的所有威望与大势都将丧失殆尽。” 　　“这么危险吗？”依森嘉德微微一惊，但想到伊恩不可能会输，又觉得安心不少。 　　“不危险。”而伊恩的发言也印证了依森嘉德的想法：“因为我从来不做风险很低的选择，只要开战，我就必须，也必然会胜利。” 　　“至于失败，那就会死。” 　　——而我也会开启下一个轮回。 　　抵达第五能级后，伊恩此刻也能将自己的不朽性投入进指引之星中，将其作为燃料，送入其他平行时空。 　　这一次轮回的收获很多，他已经开始着手对指引之星进行修改，做好让下一个伊恩走得更远的准备。 　　其他人都以为伊恩这句话是个冷笑话，只有随伊恩一同见证了银天之门中诸多轮回的依森嘉德沉默。 　　他能理解伊恩这句话背后的决心与堪称恐怖的魄力，也明白，对方的行动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明明是先知，但是却并非是趋善避凶，而是以最大的利益为前提，进行风险度最高的冒险。 　　“你死了倒是轻松。” 　　揉了揉额角，他有些生气，却不得不叹息道：“我们这些处理身后事的才麻烦啊。” 　　“也就只能麻烦你们了。”伊恩认真回答，他这句话说的真情实意：“我失败了并非是结束，时间还很充裕，以依森嘉德你们的能力，再加上亚德伯特，或许也能在未来，办到我想要办到的事情。” 　　“我们也未必会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高天之上……还有终焉。这种东西，也就很只有你敢去挑战了。”依森微微皱眉，他没好气道：“换我，人生就这么长，不如不想这么多，和亲人朋友一起开心度过。” 　　“自己去冒险然后死了，然后要我们继续做你想要做的事业——哪有这种好事！” 　　“这就是朋友呀。你们假如死了，我也会继承你们的梦想和愿望……只是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伊恩笑着拍了拍依森嘉德的肩膀道：“更别说，我这不是没死吗？我只是说出最糟糕的可能性，但实际上，我基本不可能输。” 　　“那就最好谨慎一点，绝对不要输。” 　　“好，我绝对不会输。” 　　和朋友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安法要回迦南摩尔，来银峰领这边算是出差，迦南摩尔也乐于与一位第五能级保持好关系。 　　希欧也要去龙岛报告，祂是罕见的虚境之龙，对于泰拉其他行星上的恶魔巢穴有特殊作用，所以被龙王点名叫去出差。 　　虽然义体还能活动，但反应肯定会慢一拍，平时也不好打扰免得分心。 　　依森嘉德如今算是伊恩和‘东西帝国’联络的中介人，作为亲手关闭帝都精神共鸣设备的人，如今的依森嘉德觉醒了太阳神鸟血脉这点也被宣传了出去，很多人都在暗中评论，虽然东西帝国都有正统的太阳神鸟，但如果南大公伊恩想要的话，随时也能推出属于自己的‘太阳神鸟’。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无论如何，太阳神鸟都统治了这片大地千余年，大家都习惯了是太阳统治自己。 　　而伊恩，虽然被人称呼为黑太阳的继承者，但绝大部分人都还是认为，他主要是希利亚德的弟子。 　　在一部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眼中，伊恩与依森嘉德的组合，正是当年开拓者大帝时代的复刻。 　　永动机时代的开端逐渐趋于平静。 　　很快，在领地的事宜逐渐走向正轨，伊恩也开始准备接见自己的老上级格兰特侯爵。 　　以及，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弟子’，柯弥忒。 　　之所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弟子，是因为伊恩过去指点的人，要不就是埃兰这种自家弟弟，要不就是迈尔斯和洛伦这种有着特殊的灵能，所以会特殊指点一下的天赋者。 　　自家弟弟不用说，那和弟子没什么关系，算是家学渊源了，而迈尔斯与洛伦，假如没有伊恩教导，伊恩也认为他们会成为未来的强者。他们的灵能，就是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伊恩的存在无非就是让他们的进度更快一步，能得到更完善的教育。 　　总的来说，他们的未来都有自己的轨迹，伊恩所做的，无非就是让他们的轨迹不至于有太多分岔，可以一路走向自己想要的结局。 　　唯独柯弥忒，格兰特侯爵之子，这位他从出生开始就见证的真正意义上的‘年青一代’……可以完全由伊恩去塑造他的未来。 　　“银峰大公。” 　　会客室中，已经略显老态，但神色更加放松，实力也完全稳定在第三能级的艾尔斯·格兰特带着一位发色深蓝，正一脸好奇看着伊恩的小男孩，笑着对伊恩道：“以后该怎么称呼您？阿尔乔蒙公爵？亦或是南岭大公？” 　　“虽然也想要保持威严，但熟人私下见面，还是叫我伊恩就好。” 　　伊恩笑着与格兰特侯爵寒暄了一会，他其实经常与对方联络，毕竟哈里森港是伊恩势力与迦南摩尔与鲸歌崖联络最紧密的地区，伊恩一系的海上贸易越繁荣，伊恩与格兰特侯爵的利益绑定就越深厚。 　　对此，格兰特侯爵一直都以全力支持伊恩，别的不说，当初恶魔之灾时，还是子爵的格兰特便驾驶以太武装前来助拳。 　　“当年真的没看出来，你居然藏得这么深。” 　　知道伊恩不喜欢喝酒，和伊恩对饮了几杯茶水后，格兰特侯爵颇为感慨：“现在想来，假如当年不放你出去，恐怕我就会成为你的第一个垫脚石——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后怕非常。” 　　“那倒是不至于。”伊恩微笑着摆了摆手，却没有完全否认这种说法：“最多就是突有一天不告而别……” 　　“然后突然有天回来把我打倒在地？”格兰特接话，他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身侧小男孩的头发：“柯弥忒，来拜见你的老师。” 　　“见过，老师！” 　　听见父亲的话，小柯弥忒乖乖起身，然后正正经经地对伊恩行了一个正式的贵族礼——伊恩看得出来，这不是训练，而是柯弥忒的确就会这种礼仪。 　　“嗯。”微微点头，伊恩理所当然地接下这一礼，然后有些惊奇道：“这就是天生升华者吗？才三岁，感觉思维就已经非常灵动，学会不少东西了。” 　　“嘿嘿……”听到这句话，小柯弥忒反而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过没有说话，伊恩看了更是惊喜：“哎，侯爵，我这弟子比你开朗多了啊。甚至有点闷骚。” 　　这大概，就是真龙口中的‘传承记忆’吧。只要是血脉真形之路，就会逐渐完善自己的血脉记忆，直到最后，刚刚出生的孩子也能像是真龙一样，拥有自己家族血脉，甚至是‘文明’的全部知识底蕴。 　　这也是一条康庄大道，只是不如奥法道途。 　　因为奥法道途，也有类似的手段。 　　“哈哈。”听见伊恩开口就是‘我的弟子’，格兰特侯爵也笑得很开心，他温和地看了眼自己的孩子，然后拍了拍柯弥忒的背，示意对方站到伊恩身侧去。 　　侯爵有些感慨：“毕竟他长大的南岭，并不是我当初生活的那个南岭……他遭遇的压力，也不像是我那一代那么大。我和孩子他母亲也一直陪着他。” 　　“假如我也是这样轻松地长大，或许也是这样的性格吧。” 　　说到这里，格兰特侯爵看向伊恩，微微低头致敬：“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伊恩。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所有举措的目的。” 　　“在你的统治下，这片大地的所有孩子或许都能像是柯弥忒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孩子……我还是希望孩子能更加轻松一点。” 　　“是啊。” 　　伊恩伸手，用水雾将小柯弥忒举起，他察觉柯弥忒半点也不吃惊，甚至本能地与伊恩的水系源质互动，甚至有一种‘游泳’的感觉。 　　潜渊蜥鲸血脉……不愧是能组成第五能级血脉的优质血脉真形传承。 　　“资质优等。” 　　将柯弥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伊恩一边认真检查自己弟子的各项资质，一边与格兰特侯爵交谈：“侯爵，咱们也不需要弯弯绕绕，我其实不需要你把柯弥忒送过来当质子，我答应了柯弥忒是我的学生，我就会认真教导他。”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前和你说一下……” 　　话至此处，伊恩的语调沉下，让格兰特侯爵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作为我的弟子，本质上，就是自愿选择成为我的试验品。” 　　“我将会在他的身上，测试只有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才能进行的‘实验’。我有基本的道德，不会拿别人的孩子作实验品，但假如是我的弟子，那就不一样了。” 　　在格兰特侯爵震惊的眼神中，伊恩严肃地说道：“即便如此，你还愿意将柯弥忒交付在我手中吗？” 　　“如果不愿意，那么柯弥忒还是我的弟子，只是无法接触到我核心的一些传承了。” 　　“啊？” 　　而格兰特侯爵震惊之后过了好几秒，他才愕然地吐出两个字：“……就这？” 　　显然松了一口气的格兰特侯爵躺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而乖乖坐在伊恩大腿上的柯弥忒也半点不害怕，一点都不为伊恩刚才的言语而恐惧，侯爵哈哈一笑道：“还以为伊恩你打算说些什么啊，原来就这个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伊恩：“？” ###第九章 选择智慧的权力 　　“我既然将柯弥忒送到你手中，这一切你自然就能随意决定。” 　　格兰特侯爵摇着头道，他对伊恩郑重其事的警告不能说不以为然吧，只能说是不明所以。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就不愿意去改造？ 　　太过温柔了，正因为是小孩子，所以才要趁小改造啊！ 　　在泰拉，升华者的进步，是十分困难的。 　　血脉决定了升华者家族的上限，血脉的原体是第三能级，一辈子就是第三能级。哪怕是后续获得了第五能级的血脉真形魔药，不服用‘溯源滴露’这种奇珍洗点重新开始，也没办法修持。 　　而哪怕是第五能级血脉，如果一不小心修持出错，也会导致修为停滞，无法进步。 　　第四能级，作为泰拉中真正意义上的统治阶级——第五能级本质上和行走在人间的神差不多——已经是许多血脉家族能走到的尽头，在抵达了血脉规定的上限后，他们还想要进步，就只有不断优化自身的血脉，甚至是尝试开辟出一条通向第五能级的道路。 　　格兰特家族，就是这样的第四能级血脉家族。 　　他们的路，早就走到了尽头。 　　如果想要进步，要不就像是鲸歌崖那边那样，再找其他的血脉与自己融合，最终化血脉为真形，突破第五能级，然后再化真形为血脉，继而开辟一条新道。 　　但是，这条路太难走了。 　　血脉真形之道规范化的五百年来，也就鲸歌崖成功了如今这么一例，而且这还是因为鲸歌崖原本就有第五能级的顶座之血。 　　格兰特家族显然没有这个底蕴，所以他们就只能通过研究自身，建造以太武装，通过模拟自身血脉，一点一点优化潜渊蜥鲸的细节，亦或是让自己与以太武装共鸣，发挥出远胜于正常水准的力量。 　　而无论是哪条路，孩子都非常重要。 　　有着原始，未被后天感染的纯粹潜渊蜥鲸血脉的孩子，代表着在这条道路上的无限可能。 　　如果天赋足够，他或许能继承父母研究了好几代人的修持法，微调自己体内的血脉源质结构，变得和其他潜渊蜥鲸不一样，更加强大也更加敏锐。 　　如果在升华之道上天赋不足，他也能依靠以太武装，推演可能性，至少也能强化以太武装，凭借这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传家宝’，守护自己的家族。 　　这就是贵族的习俗，孩子本身就是用来测试新能力与新构造的，这不仅仅是期望，更是一种爱。 　　因为唯有这样，下一代才会比自己更强。 　　而只有强大，才是泰拉大陆的通行证。 　　“我还是想少了啊。” 　　伊恩轻叹一声，摸了摸柯弥忒的脑袋。他毕竟是第一代强者，而白之民家族之前传承也都丧失殆尽，他的确无法理解这种怪异，亦或是说，合理的心态。 　　而且，直到现在，他才真切感受到了‘以太武装’对于一个悠久的高能级升华者家族的重要性。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着先知之能，可以不断对自己的升华结构进行改造改装，而不承受任何后果的，而想要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素体’作为实验素材……要不就像是飞焰地那般，生下很多子嗣，用自己的子嗣推衍前路，要不就是泰拉其他国家那样，用以太武装等方法侧面推演。 　　以太武装，本身就是一个使用了大量升华素材的强化铠装，它比起战斗，更类似一个模拟自身血脉的大型仿真机器。它的形体设计大多类似人类，亦或是说，类似血脉真形持有者的战斗形态。 　　和铠装只是为了战斗力而设计不同，以太武装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同步承载者的各种信息，继而通过催动以太武装察觉到各种思路的正确与错误，遴选出足够合适的，加载于自身的血脉上。 　　而格兰特侯爵之所以如此无所谓自己对柯弥忒的改造和实验……也正是因为这点。 　　因为格兰特家族，暂时没有继续改造自身血脉的能力。 　　虽然现在是侯爵，但格兰特家族的底子还是子爵，需要一段时间的发展才能积累足够的资源……以太武装·征澜原本也是格兰特家族巅峰期的造物，但格兰特家族衰退的太快，以至于它如今只有第三能级。 　　第三能级，怎么可能推演潜渊蜥鲸这种第四能级血脉的上限呢？格兰特家族如果真的兴盛了，他们家主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将自家的以太武装也提升至第四能级。 　　不仅仅能增加家族的武力底蕴，还能扩展未来的道路。 　　既然如此，有伊恩·银峰这个第五能级强者外加先知，为自己的孩子改造提升……天啊，这种好事从哪里找？ 　　格兰特侯爵当然知道，能让伊恩郑重其事提出这种说法的实验绝对具备极大的危险性，可难道他们自己改造就不会有危险吗？ 　　如果成功，以伊恩的郑重其事，自己的孩子少说也是个第四能级吧。格兰特侯爵可不觉得自己能成第四能级，不出意外的话，柯弥忒也未必能。一条命，换一个稳定第四能级的机会，格兰特家族不会放过这种好事的。 　　“伊恩，一个天才，胜过庸才千倍。你就是那样的天才。” 　　对于叹息的伊恩，格兰特侯爵反而神情一正：“你不会刻意去害柯弥忒，让他死在你的实验中——只要你能保证这一点，你猜猜看，这片大地上有多少贵族想要把自己的嫡子嫡女和继承者送到你手中当‘实验品’？” 　　“你对以太的研究，对奥法道途的开发，如今已经得到了世人的公认，为了成为你的弟子，很多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 　　“柯弥忒……” 　　如此说道，格兰特侯爵看向自己的孩子，他的眼中虽然有着不舍，但还是逐渐坚定：“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无法成为强者，就会成为我这样随波逐流，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草’。哪怕是永动机降临也是如此。” 　　“即便是第三能级，也不过是草。我希望我的孩子能超越我，最起码，能是一颗在风暴中坚定自己的大树。” 　　“如果办不到，他未来活着也不过是痛苦。” 　　“我会活的很开心的，爸爸。”而小柯弥忒并没有理解到自己父亲话语中的深沉决心，他只是乐呵呵地挥动自己的小短手：“我会努力从老师手里活下来的！” 　　“……倒也没有这么危险。不用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吃人大魔王一样，什么从我手里活下来。” 　　伊恩叹了口气，他将柯弥忒放在一旁，正色道：“原本打算等会吃完午饭再告诉你我究竟打算对柯弥忒做什么，但现在看来，必须马上说清楚了。” 　　“格兰特。我要对柯弥忒做的，就像是阿克塞尔对所有瑟塔尔皇室做的那样，也像是阿克塞尔对这个世界所有普通人做的那样——我想要将他改造成一个更好的人。” 　　“但是，决定成为怎样的人的权力，还在柯弥忒自己身上。”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柯弥忒呆了（没听懂），格兰特侯爵也愣在了沙发上。 　　“……陛下？” 　　他喃喃自语，回忆着这些词汇代表的意义，迷茫的眼睛逐渐变得有些惊恐起来：“你是说……那种足以带来第二人格的……超级洗脑？” 　　“是也不是。” 　　伊恩微微点头，他侧眼看向正在对自己眨眼睛的蓝发小男孩，轻轻说道：“我只是从阿克塞尔的行动中得到了灵感。” 　　“格兰特，你觉得，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类的性格，怎么样？” 　　“怎么样？” 　　格兰特侯爵深呼吸了一下，他开始认真思索伊恩的问题，然后失笑道：“当然是很糟糕啊——我作为贵族老爷倒是体会不到那些性格坏和烂的人，但那些蠢货，蠢却不自知，自信过头甚至傲慢自负的人，实在是有点太多。” 　　“人类的性格就是如此。” 　　伊恩平静说道：“人类是不自信就无法活下去的生物，自我怀疑就是抑郁和自我选择死亡的开端——说起来有些极端，但无知者的傲慢与自以为是的自信，正是这个悲惨世界的安慰剂，让许多人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安然度过一生。” 　　“人类有选择愚蠢的权力——我并不打算像是阿克塞尔那样，强制将所有人都变成先帝伊奈迦二世那样的聪明人。” 　　“但是，我觉得，人类，也应该有选择‘智慧’的权力。” 　　此刻，格兰特终于听懂了伊恩的意思，他不禁惊道：“你是……想要让人自己选择，是否可以成为伊奈迦二世……” 　　“不。”伊恩打断了他的话：“伊奈迦二世算不得‘智慧’的模板。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我还差不多，实在不行，柯瑞兹恩也可以。” 　　格兰特侯爵不敢回话——伊恩这人一句话里面带三个第五能级强者，哪怕其中一个死了一个被封印了，但也不是他能调侃的对象。有些流汗的侯爵咬着牙说道：“那么，伊恩你的意思究竟是？” 　　“自律。实事求是。面对问题不逃避，遇到错误不甩锅。” 　　伊恩缓缓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可以双标，但是要知道自己是双标，不要不承认。可以公允地承认任何人的成就，不因对方是自己的敌人，朋友亦或是向往者就无脑贬低亦或是承认。” 　　“坚持不懈，努力进取，可以忍耐无聊的重复作业，也能在惊喜到来之时沉住气稳妥工作。会学习也会玩耍，能正确识别他人的善意恶意，能正确输出自己的感情与想法，不会关键时刻不说话，不解释，导致误会发生。” 　　“还有很多很多……不一定是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是自私且善于自保的。但一定是一个有智慧，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更多的同类，世界就会变得更好的人。” 　　“我想要创造一个这样的人格模型，然后……让人们自己选择。” 　　“选择，想要这个人格的‘某一个部分’。” 　　格兰特侯爵沉默了。 　　他开始激烈地思考起来。 　　“对于一个贵族家族来说。”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斟酌着词汇，慢慢说道：“最害怕的，就是子嗣不佳。” 　　“天赋不佳也就罢了，有血脉保底，加上以太武装，多少还能维持局势……最可怕的是，子嗣性格糟糕。” 　　“纨绔也就罢了，怕就怕他有上进心，搅进自己处理不了的大事，如此一来，整个家族都保不住他，甚至还可能被拖累——有多少家族这样被毁灭？我实在是记不清楚。” 　　“假如，伊恩你真的能开发出，一个可以让人选择自己性格的技术……那么，所有想要稳定传承自己家族的贵族，就会鼎力支持你。” 　　“除此之外，那些有一定能力的寒门子弟，殊死一搏的普通人家庭，为了养出一个‘天才’，也会选择你的技术。” 　　“一个有聪明且有良知，道德却不迂腐，自信却不自负，冷静也不无情的人，无论是什么时代，什么情况，都能混出头来。” 　　“除非，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性格……” 　　“如果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性格，这个世界，也就到了大同的边缘。”伊恩平静地接过话，他直视着格兰特侯爵：“我说过，人类有选择愚蠢的权力——他们可以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而活，可以恶毒狠辣，甚至可以犯贱耍滑——人类可以做任何事，这是生命的权力。” 　　“但是，人类既然能选择堕落，又为何不能选择良知与智慧呢？” 　　“我觉得，我应该创造出这个可能。” 　　“然后，让所有人去选择。” 　　——不，这根本就不是选择！ 　　格兰特侯爵在心中默默想着。 　　恶人会希望这个世界上好人更多，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恶才能带来更大的优势。 　　好人也会希望这个世界上好人更多，因为他们乐于和自己一样高尚的人交流。 　　但是，伊恩的技术，要缔造的不是单纯好人与坏人的世界。 　　而是聪明敏锐的智慧善良者，与其他不愿意选择这种可能的人相对的世界。 　　不要说‘坏人’也可以选择聪明的性格部件，把自己变成超级恶人了——难道其他人的技术就会比你低，就会看不出你的选择吗？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绝大多数，恐怕会迅速被消灭。 　　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智慧者将会构筑出集团和独属于他们的社会，如此一来，不选择这一可能的人就会被排斥出去……排斥出‘天国’。 　　这…… 　　不是坏事。 　　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样的话……我的孩子还会是我的孩子吗？” 　　格兰特侯爵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明明就连柯弥忒的死都能接受，但是这一刻，他却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比死亡更可怕。 　　“这就是我要与你交流的目的，格兰特侯爵。” 　　双手十指交叉，交叉在腿上，伊恩平静地说道：“你对这种自我改造，能接受到什么地步？” 　　“直接灌输人格一步到位，就是阿克塞尔。我不愿为之。” 　　“但接下来，载入人格种子，随着成长一点一点解锁呢？” 　　“通过设置任务，一点一点诱导，让人自己成长呢？” 　　“还是说，什么都不强制，只是将对应的目标放在旁边，时刻警醒一个人要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呢？” ###第十章 如果，我也是银峰领人就好了 　　“我的极限……” 　　格兰特侯爵此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既要又要’了，他现在就是既想要一切都是小柯弥忒一切都自然成长，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自己想要的性格。 　　但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泰拉没有三岁看老的说法，但柯弥忒显然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敏锐小心的‘聪明人’，他是那种开朗又有点脱线的孩子，不长歪的话，恐怕日后会是那种豪迈老大哥类的人物——就像是他的爷爷哈里森·格兰特那样，冲锋在前，也死得快。 　　这样的性格，不能说坏，但作为侯爵家族的继承人，银峰大公的弟子，柯弥忒必须要更加谨慎一点，不给他的老师和家族添麻烦，也不能随便死掉。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事儿呢？ 　　柯弥忒，注定无法自然成长为伊恩描述的那种‘智慧’的人……可如若改造的话，就又等同于修改了柯弥忒的天性，让他变得不再是他…… 　　格兰特侯爵抱着脑袋，苦苦思索。 　　“学习是改造自己。” 　　伊恩注视着前方的老上级，他淡淡地说道：“遭遇失败，因为痛苦而改变，同样是改造自己。” 　　“甚至，进了监狱，一朝悟道，也有可能让一位屡教不改的惯犯从此抛弃过去的生活，重获新生——亦或是彻底堕落，成为历史留名的大恶人。” 　　“这些，都是改造自己，一次对自我的重塑。” 　　“但是大家都不认为，这是一种洗脑……要知道，在学校，在私塾，在我这样的老师教导，耳提面命地指引下，一个孩子经历的信息轰炸，可未必比洗脑好多少。” 　　“就好比我在霞辉城开设的诸多学校和训练营，难道不就是靠集体主义，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教条，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染共鸣，将他们洗脑成对银峰领有归属感，对我有认同感，愿意效忠我的人吗？” 　　“这些‘洗脑’，对于普通人而言，和我的技术，有何差别？” 　　“这些算不上是洗脑吧……” 　　抬起头，格兰特子爵明白，这些话是伊恩对自己的指引，所以他认真思索，尝试顺着伊恩给出的思路去反驳：“这些都是人们‘自己选择’‘经历’了某些事后，自己有所感触，有所想法，故而进行的改变。” 　　“哪怕是顺着潮流，顺着大众的思路更改自己的想法模式，那也算是一种潜移默化……不然的话，非要极端说的话，当你和别人交流说话的时候，如果接受了对方的意见，就等同于被其他人洗脑了！” 　　“为什么不是洗脑呢？” 　　而伊恩反问道：“当你和一个人交流时，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就直接认同了对方的论点——仅仅是因为这个人说话的话你喜欢，亦或是说话的人相貌你喜欢——如此轻易地认同其他人的话语和观点，不思考背后的深意，不思考这一切言论背后真正的起源，意义和目的，就直接认同。” 　　“那为何不能说，他就是简简单单地被其他人一句话就洗脑了？” 　　如此说道，伊恩·银峰站立起身。 　　第五能级强者，陨日之锋，银峰大公站立在格兰特侯爵的身前，那炽热的，却又淹没一切的漆黑气势席卷了格兰特侯爵周边，让他一瞬间就连战栗都无法办到，整个人彻底僵在沙发上的时候。 　　【如果我下达了一个命令】 　　伊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那么你是否会服从？】 　　【如若服从，你是否是被我洗脑了？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提其他意见？】 　　【如若违逆，你是否被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洗脑了？不然的话，你为何敢违逆拥有第五能级力量的我？】 　　格兰特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他感觉到，周边时空所有的源质灵能，乃至于以太都被夺走了，他体内的升华器官甚至无法运作，让他成为了一个就连行动都困难的废人——而如若是普通人会更惨，因为他们就连思维的余力都将消失，将彻底成为无意识的僵尸。 　　格兰特挣扎着将头扭去，看向自己的孩子，但他却惊愕地发现，小柯弥忒没有半点不适，还在眨巴着海蓝色的大眼睛，看着突然站起来的‘老师’和突然塌在沙发里面的‘父亲’。 　　格兰特侯爵突然明白了伊恩的意思。 　　“我……明白了。” 　　格兰特侯爵叹息道：“伊恩……你比谁都温柔，比谁都渴望让人类得到真正的自由意志……但也正因为如此，在你眼中，我们现在的泰拉，整个泰拉，恐怕都没有一个人可以追逐自己的自由。” 　　他缓缓尝试坐直，咬着牙说道：“究竟什么才是自己选择的成长？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 　　“伊恩，你这个技术，的确需要柯弥忒这样的孩子去实验，因为只有这样一片白纸的孩子，才是天然需要去‘学习’……而学习就是一种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孩子无法避免的义务，他们必须要学习如何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学会种种技能和思维模式，一种不严格意义上的‘洗脑’。” 　　“我明白了。只要不是强制性的灌输人格，亦或是直接输入人格种子，不需要我的孩子自己思索，自己无法改变的方法，我就同意。” 　　“嗯。你的认可，只是其中一环。” 　　缓缓坐回去，伊恩并没有打算为难格兰特侯爵，他只是打算让对方明白，面对绝对强大的力量时，强者说什么，都是对弱者的洗脑。 　　当人类开始为另一个人类的言语而忧愁痛苦，愤怒失望时，他就成为了那一个人的奴隶。 　　反过来，难道欢欣喜悦就不是吗？ 　　一切最根本的区别，是因为‘这个人的话’故而有种种情绪，还是因为这个人的行为符合‘我的期望’而展露出种种情绪。 　　前者是屈从，后者是理解。 　　面对强者，哪怕是被迫屈从，违逆自己的内心，也要搞明白对方的所作所为为何让自己无法接受，自己为什么要反对对方的行动，而不仅仅是因为‘他说的我都要反对’。同理，哪怕是被迫屈从，也要搞明白，自己是为了保住命，还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而隐忍，亦或是因为敬爱对方胜过对自己想法的认可，而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强，可以杀死自己，所以就屈从。 　　哪怕是为了生命而屈从，也要思考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什么是屈从，而不是认可。那种即便是威胁生命也无法改变的‘坚持’，才是真正的自由意志。 　　也只有以‘我’为主的思考，人们才能理解自己，继而理解他人，不然，就无法共情，无法换位思考——因为他们就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只是屈从他人的奴隶罢了。 　　“柯弥忒，一切都以‘你’为主。‘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是属于你的东西。而我说的‘你应该’拥有的东西，都不是你真的需要的东西。” 　　侧头看向自己的学生，伊恩不指望孩子能理解自己的话：“在未来，我会给你布置一些任务，你可以去完成，也可以去不去完成。你完成，不会有奖励，不完成，也不会有惩罚。” 　　“但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必须要和我说明‘你的想法’。为什么想，为什么不想，我希望你能搞明白‘你的想法’的根源。” 　　“只有这样……我才能以你为核心，搭建一套‘道德算法’，一套‘思维模型’。” 　　“柯弥忒……” 　　如此说道，伊恩微笑着伸出手，捏了捏虽然不懂，但很认真在听的孩子的脸，他轻声说道：“虽然你现在还不明白。” 　　“但一个崭新的社会，或将以你的名字开始启动。” 　　“我……虽然听不懂老师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我会努力的！” 　　此刻，柯弥忒也露出笑容：“因为老师现在笑的很好看，我也感觉到，老师是很好的人，很照顾我。所以我愿意听！” 　　“哈哈。”伊恩不禁笑了起来，他摸着这孩子的脑袋：“不错，虽然还是有些简单浅薄，但这就是你愿意听我话的‘理由’，而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 　　“而且，愿意说出‘我听不懂’‘我不知道’这两个词，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美德之一，好好保持。” 　　想要成为科学家，想要成为大明星，想要整天到晚都打游戏，想要成为有智慧良知的好人。 　　这些愿望都是等价的。 　　无论是高尚的还是低俗的，是对崇高的向往，财富的艳羡亦或是对快乐的渴求，都不是坏事。 　　唯一的重点在于如何坚持，实现。 　　坚持不下来，就无法确定梦想，无法走向自己想要的未来……这才是人类最重要的‘自我的意志’，所谓‘坚持’的美德。 　　这就是伊恩的技术，和学校的教育，训练营的训练不一样的地方。 　　在现在的泰拉，你大可以拒绝学校，拒绝训练营，放弃这一切，遵循自己的意志，选择他人眼中‘糟糕失败’的可能。 　　最少，有反悔的可能。 　　但如果是伊恩的技术开始，那可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了——人格改造一旦开始，被改造者就不会有任何‘想要回到过去’的想法了。 　　“就这样吧。” 　　伊恩发现，自己这套‘人造圣人’的计划，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将‘坚持’这一条件放进思维模型中。 　　他人赋予的毅力和坚持，并不是真正的美德，而是一种麻木。 　　‘坚持’必须是人们自己自发去坚持的，无论是改造自己，做任何事，‘坚持’都是源自于人类内心最根本的欲望，是代表‘自我选择’的根本。 　　就像是他人强迫的训练，做题和锻炼，只要没有他人强迫，立刻就会消失。 　　同理，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工作’也是如此。只要一有钱，就会放弃，而不是真的想要去做，借此达成梦想。 　　伊恩前世的地球，工作已经是想不要就可以不做的事情，与生存无关，只与自我的认可有关……无论再怎么困难痛苦，也是自己的坚持。 　　所谓的‘自我的坚信’，就是这样一种‘绝对自我’的根源。 　　——只要能依靠自己，达成自己思维人格的升华……那么，未来进阶第三能级，恐怕也不会有任何阻碍吧。 　　——毕竟，这就是自己重塑了自己，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浑然如一，坚固如金……是未来不朽的根基。 　　——原来如此，第三能级的大门就在这里…… 　　伊恩很清楚，如今的奥法道途已经可以人造第一第二能级的升华者了……而现在看来，哪怕是让所有人通向第三能级的道路，也被他逐渐开启了大门。 　　这就是，奥法道途更进一步的阶梯。 　　伊恩与格兰特侯爵的交流结束了。 　　这一次，格兰特侯爵过来，本来就是为了送自己的孩子来伊恩这里当学生，也算是格兰特家族交付在银峰大公这里的质子。 　　至于有关于南海大迷宫的改造，以及种种政策，格兰特侯爵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早就答应了伊恩的开发计划，具体细节由具体部门去处理，他们这些高层上级反而不用去管。 　　接下来，伊恩便可以更加专心地将心思放在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上了。 　　那就是，针对飞焰地的前期宣传。 　　事到如今，伊恩征服阿巴萨罗姆血系下辖区域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自然整个领地都要为此运转。 　　倒不是武力，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会有人派军队过去征服其他人了，武力部队最大的责任其实是维持治安，抢险救灾，还有进行地方工事搭建。 　　但在其他人都在将武力部队改造成地方治安部队的时候，伊恩却又成立了一支全新的部队。 　　其名为‘舆论军团’。 　　这支军队不会做任何与武力有关的事情，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借助银峰领的资源，帮助银峰领的商人，将银峰领的所有‘美好’的部分，带给远方的其他人。 　　可乐，美食，便捷的小道具……美丽好看的衣物，耐穿实用的衣物……牛仔裤，丝袜，全新审美（全都是抄地球的）的各种设计…… 　　银峰领，绝对不隐藏自己的任何美好。 　　与之相反，它要展示——向所有人展示——展示它的强大，美好，一切光辉与美。 　　在这个平民基本没有任何娱乐审美的世代，银峰领创造的一切，对任何国家势力，都是绝对的降维打击。 　　而舆论军团，不会颠覆任何势力，也绝对不宣传任何叛乱思想，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让所有人知道银峰领的一切。 　　然后…… 　　读银峰领的小说。 　　吃银峰领的食物。 　　穿银峰领的衣服。 　　看银峰领的电影。 　　玩银峰领的游戏。 　　艳羡银峰领的一切。 　　然后，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 　　“——如果，我也是银峰领人就好了。” 　　这才是真正潜移默化的精神攻击……人类自己内心的向往，就是最强大的洗脑。 ###第十一章 泰拉之心的祝福 　　说起来其实有点难听，但舆论军团最强大的力量，并不是对其他人展示自己一方的‘好’继而令人向往——向往的确是有力的，但太过遥远的向往反而不会让人感到动摇，甚至可能会令一部分卓越优秀的人发自内心地想要建设好自己的国家，继而达成反效果，也就是无法吸引投票。 　　但好就好在，和老家那边的经验教训相比，泰拉这边的家国情怀不是很重。 　　那些大势力与其说是民族国家，不如说是环绕第五能级而出现的人类聚集区……一群有着相同起源的人，披上了不同国家的皮。 　　归根结底，大家当初都是前纪元文明泰拉联邦的遗族，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决定性的不同。 　　这，才是舆论军团的主要攻击点。 　　【揭露！前纪元文明的真相……】 　　【震惊！金之民，赤之民，铁之民与白之民的一致性！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 　　【四散的迁移史！失落纪元的人类分布和后续扩散路径】 　　诸如此类，这些看上去像是地摊文学亦或是民科论文的文章，恰好就适合这个时代——更不用说，这些只是看上去耸人听闻夺人眼球，但实际上并不是地摊，而是实打实的现实。 　　前纪元文明，所有人的确都是一家——什么种族国家都毫无意义，都是后来人根据避难所势力划分的‘和平区’。 　　四大民本质上也的确都是同一种人，根据不同环境分化适应，这个技术最先运用在结晶龙身上，后来用在人类身上，前纪元文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人形的结晶龙。 　　一时间，类似的‘起源科普’与‘前纪元文明民揭露’论文和读物，就顺着银峰领的渠道，扩散到了周边地域。 　　帝国，迦南摩尔，苍天王庭，七城联盟甚至是峻岭堡……乃至于更远的地方。 　　但最主要的，这类宣传的聚焦点…… 　　是在飞焰地。 　　一时间，飞焰地本地的媒体和各路报纸撰稿人都懵逼了。 　　和帝国媒体打嘴仗，本就是他们的天职，他们早就习惯了，甚至可以说得心应手。 　　无论帝国那边怎样的质问和讽刺，乃至于敌意宣传，他们都可以轻松接下，然后化掉攻击力，反过来攻击帝国的短处。 　　但这一次，敌人相当不同。 　　因为银峰领的舆论军团，从来都不正面战斗。 　　他们不讨论任何‘责任’与‘谁对谁错’，他们甚至不在乎‘谁输谁赢’，只是单纯地叙述一个事实。 　　那就是，泰拉纪元的所有国家，本质都不应该存在——他们都是古老的庞然大物，前纪元泰拉联邦的一份子。 　　帝国这边以金之民为主的人种，主要是瑟塔尔避难所，堂左拉避难所，奎诺尔避难所这几个前纪元文明避难所的成员，而飞焰地那边以赤之民为主的人种，大多来自阿巴萨罗姆和涅玛萨斯避难所。 　　对，就是两大血系的起源：无论是涅玛萨斯血系还是阿巴萨罗姆血系，本质上代表的，就是这两大避难所中定居的居民，而其中最强大的统治者，便以避难所的名字为姓氏，正如同瑟塔尔皇室一样。 　　而帝国与飞焰地也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不同：双方当初源自于同一个计划的两个分部，一个需要应对复杂的生态环境，一个需要面对带有侵蚀性的危险环境。 　　而铁之民与白之民，一个要应对严苛荒凉的生态环境，一个要应对灵能为主的异种生态。 　　所有人都是一个起源。 　　“我们并没有不同，我们都是人类，都是泰拉大陆上的泰拉人。” 　　这是舆论军团主力输出的一个核心观点，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敌意，也没有任何值得去反驳的点——但这句话本身就足以令飞焰地人气急败坏。 　　因为，‘飞焰地人’和‘帝国人’就应该是不同的。 　　——我们高尚，他们低劣。 　　——我们无辜，他们残忍。 　　——我们优秀，他们败坏。 　　——我们自古至今，都是正确的，我们的传统和习俗都证明了这一点，只是前段时间因为一些意外吃了个败仗，但飞焰地人不会被打败，因为我们是高贵的飞焰地人，敌人是卑劣的帝国人！ 　　不需要分析技术，不需要思考敌我力量，不需要坦诚地面对自己的不足和错误。 　　只需要复读一些类似名言警句般的话，便可以带来勇气，遮掩失败。 　　好似只需要分出‘我们’和‘他们’，就可以分出胜负。 　　但这是不行的。 　　如果是在之前，在所有人都没有接受过伊奈迦二世的意志，没有听见永动机宣言之前，这种做法或许是可行的——可现在，一切遮羞布都被抛开，人民不再被各种名目竖向分割，而是清晰无比地被划分成了两个阶级。 　　有力量的‘引领世界者’，以及投票的‘大多数’。 　　‘我们’和‘他们’，不复存在。 　　更不用说，源自银峰领的解析论文，明白无误地解析了飞焰地的所有核心传统的来历。 　　他们之所以尚武，是因为他们从避难所转变为国家势力的初期，有许多内部部落为了水源和养殖地争斗，所以他们推崇力量，需要一位强者，有魄力决策并行动的人带领他们去争夺资源。 　　他们之所以崇尚恩仇必报，是因为如若不报恩，就得不到其他人的帮助，在那个混乱的失落纪元，人们无法相信任何合同，只能看人心的‘道义’与‘名声’。只有有着恩义名声的人才能壮大，没有恩义，哪怕是盗匪都会对你嗤之以鼻。 　　至于必报仇，我们得不到的也绝对不让你们得到，反倒是弱者的一种威慑。无论你多么强大，只要你敢于让我流血，我也必然要让你流血，哪怕让我们活下来了一个人，也必然要带着疫毒冲进你的部落，污染水源和绿洲，让你之前吃下去的，全部都吐出来，甚至还要重创。 　　只有这样，弱小的部落才能威慑更大的部落，用怀柔的手段吸收他们，而不是单纯地杀掉男人和小孩，俘虏女的，彻底吸收转化。 　　也只有这样，飞焰地才能是飞焰地，才能维系他们的秩序与和平。 　　——这并不特殊。 　　论文中如此写到，撰稿人详细列出了泰拉大陆之上诸多与之类似的地区和势力，他们都有类似的传统和文明，甚至饮食情况都有类似之处。 　　这论文一出，飞焰地各大媒体群情激奋，疯狂地批判这种思想。 　　——银峰领在抹杀他们的特殊性！他企图贬低我们的文化和传统，以达成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说实话，这话放在前纪元文明泰拉联邦前身的那些国家，那些最起码都有几千年历史的古老文明身上或许还说得过去，人家那是从石器时代指不定就开始的传统，融进骨子里的。 　　可就如今泰拉纪元这些后启示录文明，正儿八经有史书记载也就七百年，还全都是从头开始白纸一张，哪来什么传统文化和传统。 　　本质上，无非就是避难所的那些规矩的扩大化和地缘政治的特殊化而已。 　　这种特殊，真的有意义吗？ 　　伊恩认为，有意义，的确可以凝聚人心思想，帮助他们在失落纪元生存下来。 　　但在泰拉纪元，这用处不大。 　　而且，对于他一统泰拉的目标来说，就全都是坏处。 　　更不用说，对于奥法道途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意图在自己的势力前方，加上种种前缀，继而只作为一个飞焰地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一个尚武爽朗，恩仇必报的人——仅仅是作为飞焰地人，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宣称自己具备诸多美德…… 　　这难道，不是一种谎言和自我欺骗吗？ 　　有太多飞焰地人，根本无法遵从所谓的‘飞焰地人’的美德，作为一个飞焰地崇尚的‘刚烈的武者’生活。他们和这片大陆上其他地区的普通人一样，一样有苟且，一样平凡。 　　当然，他们也同样勇敢，同样可以成为英雄，甚至在努力后，成为一位真正的‘飞焰地人’。 　　假如是这样的人，伊恩会认同对方是英雄，这样的人，也必然可以成为第三能级。 　　但那必须是自己努力，遵从那些道德和守则去行动才能办得到的事情，而不仅仅是套个‘飞焰地人’的名字就可以自然而然获得的东西。 　　过于沉浸在这种广大的‘我们’幻觉中，不去提升自己，会让人无法自我升华，继而被卡在第一第二能级的界限，就更别说完整重塑自我，找到自己的梦想和道路，抵达第三能级了。 　　这就是伊恩要办到的事情。 　　他要征服全世界，就要消灭所有的‘特殊’，消灭所有人自以为是的‘不平凡’，消灭所有‘避难所人’，所有‘飞焰地人’‘帝国人’和‘苍天王庭人’，让人类重新成为人类。 　　甚至，在最后，他连‘银峰领人’和‘平凡’都想要消灭，彻底构成一个纯粹的人类共同体。 　　他要让人类找回自己，自己选择去做自己，一个特殊的，独一无二的，绝不能用‘普通’来形容的自己。 　　然后由无数个‘不同的自己’，自发构成一个全新的‘泰拉联邦’。 　　但那是最终的目标了。 　　第一步，就从针对飞焰地的测试宣传开始！ 　　伊恩要根据飞焰地的反应，测试泰拉人究竟是对力量和未来感兴趣，还是对‘飞焰地’这个名字感兴趣！ 　　而一个国家的力量与未来的象征……自然便是新生儿。 　　泰拉777年，10月3日，帝国南岭，银峰大公领首府，霞辉城城西延山路区。 　　霞辉城医学专科学院第一附属医院。 　　银峰领机械设计部部长，罗兰·西尔根与银峰领不知名特殊作战部队首长，升华训练营总长，‘青潮’艾·雷·奥纳西斯正在走廊处等待。 　　前者一脸焦虑，后者虽然也焦虑，但总体来说相当放松，甚至还递给了罗兰一块黑黝黝的板状物。 　　“这是什么？” 　　已经三十岁出头，理论上不再年轻的男人愣了愣，然后就看见青潮笑嘻嘻地拿出同样的黑条啃了一口：“可可块——不知道为啥，老大管这个叫做巧克力。” 　　“吃吧，能镇定情绪。” 　　罗兰将信将疑，尝了一口。 　　很香，有种奇妙的甜味。这块巧克力加了很多糖，但苦味也没去掉，吃一口的确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罗兰又咬了一口。 　　“味道很不错。”他有些惊讶，抬头看向青潮：“又是你们那个训练营亦或是秘密部队特供的军粮吗？” 　　“什么叫特供，那叫试点试验营区！” 　　青潮大手一挥，非常老大哥地说道：“而且也不是什么秘密部队了，说白了就是类似迦南摩尔永恒精灵和飞焰地不朽者那样的改造计划而已，年末前就会有正式编制，目前主要是名字还没定好，不知道是叫‘龙骑兵部队’还是直接就叫‘银鳞’……” 　　“这种高糖分巧克力里面加了一些镇定剂的成分，可以有效补充能量，平复情绪，目前比例还在调配，我吃一口回去都要写食用报告，这次是看你第一次当父亲，所以也给你尝尝，到时候你也得写报告，一起为改良新式巧克力军粮努力！” 　　虽然心中对那‘龙骑兵’亦或是‘银鳞’部队（主要是巧克力）很感兴趣，但罗兰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大概率这个月月末的会议中就能知道具体情况。 　　现在的话，正如同青潮说的那样。 　　自己第一次当父亲，果然还是得先冷静冷静。 　　吐出一口气，罗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自从银峰领情况稳定，而自家领主成就第五能级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个月。 　　而银峰领的第一波婴儿潮，也堪堪到来。 　　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有逻辑的。 　　人类，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种动物，只有在合适的环境和巢穴中，才会有交配和生育欲望。一个不安全，不稳定，压力极大的环境，哪怕是人类这种二十四小时发情，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欲望升腾的交配怪物，也是不会想要孩子的。 　　之前的银峰领，生活再怎么好，福利再怎么高，在许多人看来，充其量也就是个好领主统治的开拓领罢了。这还是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就叫边荒野地。 　　这不能算错，因为整个南岭就连第四能级都没有，凭什么不是边荒野地？文明世界的文明，最起码也得有个第四能级做支撑。 　　不然的话，随便来个天灾——譬如说大风暴大地震什么的——没有第四能级挡着，你哪怕是把楼建到超过八百层三千米高，不一样要完蛋？ 　　天灾都挡不住，凭什么叫文明？ 　　谁曾想，半年不见，这银峰领主一瞬间就从第三能级飙升至第五能级了。 　　这下可好，不谈其他地区人怎么评价，至少对于那些移居到银峰领亦或是银峰领本地人来说，这件事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 　　——俺们也是头上有第五能级庇护的文明人了！ 　　——哎呀，原本还觉得未来茫然，这下祖坟冒青烟了，我居然住在第五能级领主的城堡旁边！—— 　　——太高兴了，未来有指望了，阳光都明媚了，造个孩子乐呵一下吧！ 　　于是，就在伊恩带着顶座之血归来，宣告永动机存在的十个月后。 　　银峰领的第一波新生儿潮……就此降临了！ 　　这就是，第五能级强者的出现，对某个地方人口的影响。 　　强者对世界的影响，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罗兰和青潮便是这一批银峰领诸多新生儿父母中的两个，其中罗兰是和自己落星丘陵那边的学姐修成正果，而青潮是老树开新花。 　　“别那么担心。” 　　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此刻的青潮相当过来人，他嚼着巧克力安慰罗兰道：“以前我在鲸歌崖那边当佣兵，赚了不少钱，但医生水平也就那样，家里的生孩子，我都心里忐忑的很……她能平安吗？我能做好父亲吗？我养得起孩子们，能让孩子们健康成长吗？” 　　“我都无法保证。所以我只能去战斗，杀更多的人，斩更多的敌人，用血来维持心安，甚至恨不得死了得了。” 　　“但现在……银峰领的医疗水准，真的是最近这些年一步步上升。虽然很多是靠器材和药物，但如今经过培养，如今银峰领的医生已经很值得信任了。更别说还有圣光保底，生孩子都不会痛，就是很花力气。” 　　“新一代能在银峰领这边诞生，是父母和孩子的运气啊。” 　　青潮的感慨，罗兰不是不懂。他当然也很明白，自己所在的领地，已经是这颗星球上对新生儿最好的出生地了……在各种新技术和灵能技术的加持下，孕育后代甚至都称不上痛苦，各种针对性的激素检测与调整，甚至能从怀孕开始就进行培育帮助。 　　他们，是银峰领技术进步的受益者，是诸多道途技术和迦南摩尔技术的结果。 　　只是，他不可能不紧张。 　　不过，再怎么漫长的等待，终究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西尔根先生，还有奥纳西斯先生。一切平安，夫人和孩子都很健康。” 　　伴随着一位矮人医生从开启的无菌手术室中走出，两位父亲都站立起身。 　　实际上，走廊里还有许多其他父亲——因为婴儿潮，这段时间医院的负担有点大，但总的来说，因为老法尔的智慧，这一切都被预料到了，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银峰领的医疗资源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好。”拍了拍罗兰的肩膀，青潮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能进去，但是等了一会，发现医生还在自己身前，不禁有些疑惑：“大夫，还有其他事吗？” 　　“是。” 　　医生此刻正在翻阅自己的终端，他注意到了这两个人特殊的身份，语气微微一变，然后才抬起头道：“两位大人，你们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针对你们的家庭……总政局那边有一些特殊要求。” 　　“特殊要求？”青潮挑起眉头，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次会议时，伊恩对他们提出过的一些想法，他有些恍然：“你是说那些新生儿疫苗？一出生就得打的那些，针对特殊的疾病和真菌对吧？” 　　“我没意见。作为银峰领的军政领导者一员，我需要作出表率。”他笑着道：“那些疫苗我亲眼看着亚德伯特和老大他们如何制作的——先知的疫苗我都不信，这个世界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东西了。” 　　“也只有我用过了，大家伙用起来才能放心。” 　　“嗯……其实不仅仅如此。” 　　医生此刻眉头微皱，他抬起自己的终端晶板，递给了青潮和罗兰：“疫苗只是其中之一，绝大部分普通人也会签字——大家都怕了飞焰地的生物战，这点不是很重要。” 　　“真正重要的，其实是‘崇灵教（泰拉之心）’对新生儿的祝福……” 　　“这个全新的灵能祝福仪式，还是需要你们的同意和签字的。” ###第十二章 飞焰地急了 　　为了针对泰拉上诸多怪异的疾病，针对南岭的瘴气，以及诸多生物战导致的各种流感和各种感染，银峰领首席炼金术师，故影之塔塔主亚德伯特在很久之前就在进行一种‘万能疫苗’的研究。 　　这种疫苗并不是针对性地根据各种疾病进行防治，也不是传统疫苗那样通过灭活病毒激活免疫系统，让其记录。 　　这种万能疫苗的真正功效，其实是反过来的。 　　【没有登记过的任何‘状态’，都是非法且危险的】 　　【只要出现超乎‘正常情况’的状态，无论是好是坏，立刻制止并消灭】 　　‘万能疫苗’其实是一个灵能程序，它直接联通泰拉之心，通过大数据，确定一个区域内所有人类的正常状态，一旦其中的某个个体出现了类似‘过度疲惫’‘浑身高热’‘体内细胞活性降低’以及类似‘思维波动不稳定’这样的情况，就立刻释放安抚灵能微波，让身体进入冷静状态，促进免疫系统活性化，遏制受伤部位的感染。 　　无论是修家里炉灶的时候被烧伤，亦或是烤火的时候吸入过多一氧化碳；无论是被野狗咬了一口感染了狂犬病病毒，亦或是被锈钉子刺伤导致破伤风。 　　无论是在林中被蚊虫叮咬感染了疟疾原虫，亦或是被真菌孢子寄宿感染；无论是摄入了野生动物的毒素，亦或是最普通不过感冒发烧。 　　只要出现意外，只要出现许可范围之外的情况，疫苗就会启动，通知周边的银峰领公职人员亦或是自动服务智能，并且稳定‘患者’的身体状况。 　　一切都很完美，这一系统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哪怕是好事，它也会启动。 　　比如说在外探索发现了类似延寿魔植之类蕴含大量生命力的升华植物，在短时间内大量汲取外来生命力，会导致类似剧烈运动和发烧一样的浑身燥热，这种情况也会导致疫苗启动，遮蔽一切外来‘毒害’，继而让人丢掉这次难得的机缘。 　　不过这种情况，可以自我解除疫苗。 　　但这样的话，还想要疫苗保护，就只能回银峰领付钱再来一次设置了。 　　而且，假如判断失误，解除疫苗后意外中毒身亡，那么银峰领对此概不负责。 　　负责？ 　　看到这个服务条款的最后，基本上所有泰拉人心中都只会蹦出一个想法：这人死了不是他自己活该吗？ 　　总之，作为亚德伯特摆脱自己的隐藏身份，以自己真实身份发布的第一个研究成果，的的确确惊愕了所有人，而之后银峰领要求的‘全民接种疫苗’这一号召也几乎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基本上是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前去接种。 　　之所以说‘几乎没有’，是因为有一部分炼金术师不能屏蔽自己的感知，哪怕是有毒有害也必须要亲身体会才能更好地把握时机——至于普通人，那就是全部了。 　　毕竟，作为南岭人，他们可太懂自己日常生活中会遇到多少疫毒瘴气，毒虫蚊蚁了。 　　以此为基础，南岭总政局认为，全民福利的革新也是时候来到下一步了。 　　也即是，针对新生儿的‘祝福’。 　　医院，青潮和罗兰都一脸凝重地和自己的夫人阅览终端中，有关于‘崇灵教（泰拉之心）的祝福’这一灵能祝福的细节。 　　作为高层，青潮和罗兰自然知晓崇灵教的本质，也知晓泰拉之心的能力——他们并不意外泰拉之心能如同强大的灵能者，甚至如同真正的神那样具备祝福人的能力，但具体细节……他们还是想要好好把控一下。 　　“全面侦测身体素质，实时回馈各项生理体征……意思是说，将终端内，对心跳，脉搏，血液流速之类的侦测能力，转移到人体内部？” 　　青潮是老江湖了，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祝福中最重要的几个点：“原来如此，是通过植入人造灵魂预置一些功能进入其中……譬如说辅助计算，辅助记忆，调整生理反应，可以让孩子成长到理论上最优秀的那一个点……” 　　“理论上最优秀？” 　　青潮的妻子，一位有着海豚血脉的海裔微微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亲爱的，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银峰领的医疗手段已经到了可以影响神经传导遮蔽痛觉的地步，所以生育过程十分顺利，青潮的妻子还相当有精神：“这种调整……会不会有什么坏处？” 　　“坏处，肯定要等这一代人长大了才能搞清楚。” 　　青潮沉吟了一会，他认真思索：“不过这个理论上最优秀，我还是理解的。” 　　“亲爱的，你也知道。冯恩（青潮的大儿子）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所以并没有长的像我这个高大。”说到这里时，青潮有些惭愧——他的父亲和母亲将他养育的如此之好，但轮到他时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而欧儿（二女儿）吃的就很好，如今个头已经不比哥哥低，还有长头。” 　　“根据老大的研究，我们泰拉人的完美发育，需要在童年摄入极多营养物质。这种营养理论上只有前纪元文明才能供应，所以我们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平民都是‘营养不良’，身高和身体素质都逊色于我们理论上的平均水准。” 　　“但哪怕是吃了足够多的食物，足够均衡的养分，人体成长还是无法保证一致——有些人就是会长的比理论还要优秀，而有些人就是反过来。” 　　凝视着眼前的终端，青潮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道：“这个祝福，应当就是使用实时监控手段，从婴儿时期就开始调整生长发育的诸多细节，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以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成长到前纪元文明设计的‘理论平均水准’，甚至是‘理论最优水准’。” 　　说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气：“亲爱的，无论如何，以我的身份和职位……我都必须要签名。” 　　“如果是我自己就好了。”青潮自嘲地笑了笑：“这样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无所谓，丢了命也行，但偏偏这种祝福只是针对新生儿……我只能这么选择。” 　　“其实不至于吧……你的那位上司……银峰大人，既然问了你们，应该也是允许你拒绝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丈夫的脸颊，女人微微点头：“不过……作为改变我们家命运的大人物……他也从来没有骗过人，也从来没有不负责任过。” 　　“所以，不谈身份和职位，仅仅是作为一位母亲……我也愿意陪你一起签名。” 　　听到这里，青潮略松一口气。 　　泰拉之心的祝福还有很多效果，但总的来说，其最本质的还是那辅助成长系统，这显然是纯粹的好事，但任何事情都不会没有代价——一个技术的发展绝对要经历许多数据收集，哪怕是银峰领从迦南摩尔那里拿到了完整的实验，伊恩本人又有许多前纪元文明资料库的支持，也不能保证尽善尽美。 　　作为第一批实验者，青潮也很清楚，自己的孩子，其实就是泰拉之心祝福的试验品。 　　但在泰拉……这样的实验，这样极具温情，又极有保障的实验……实在是太少了。 　　“孩子。” 　　低下头，青潮看向自己妻子怀中那个皱巴巴，已经沉睡过去的孩子，他不禁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作为初代实验者，你将会面临许多危险……但同样的，你的一切，也会落在老大……落在银峰的先知眼中。” 　　“我会担忧，是因为作为父亲，我的能力不足。” 　　“但如果是老大，他所做的一切……” 　　“我都会选择相信。” 　　“有点太肉麻了。” 　　这是站在门口，正打算和亚德伯特一起进门的伊恩听见青潮的话后给出的评价：“他是不是知道我在外面啊？第一批祝福是我亲手给的，他应该不知道这点吧？” 　　“我觉得不是。”亚德伯特摇摇头：“咱们刚刚从虚境转移出来，青潮实力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对我有信心是好事。”微微摇头，伊恩笑着敲门，然后在答应声中开门走进其中：“青潮，罗兰，也别太担心了，这个祝福系统虽然可能的确会有点不可控的因素，但在泰拉之心的监管下，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就会中止。” 　　“老大？！” 　　青潮和罗兰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一脸惊愕——他还以为是灵能部的那群人过来赐予祝福呢，最多也就是亚德伯特过来，谁知道伊恩这位第五能级强者居然会亲身来到此地给予祝福？ 　　这下他可算是半点担心都没有了……别的不说，青潮已经彻底明白，泰拉之心的祝福这件事，在银峰领的各种实验项目中，重要程度究竟有多高了。 　　而罗兰更是震惊——甚至夹杂着狂喜。崇灵教的祝福，和泰拉之心的祝福，以及伊恩·银峰的祝福，这三种祝福可不能相提并论，一位先知的祝福，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先知还真能让你遭罪了不成？ 　　伊恩·银峰哪怕是亲自出手，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先知名头砸了啊！ 　　也没有什么多话，伊恩来到两个婴儿的面前，然后从亚德伯特取出的两个水晶试管中抽出了两团银色的流光。 　　“第三代人造灵魂可以通过母婴继承。”此刻，先知的双眸中亮起了银青色的光芒，他平静地说道：“十月怀胎，最后几个月稳固，这两个孩子已经具备了和肉体完全一致的灵魂。” 　　“而‘祝福’便是基于我们银峰领的人造灵魂所设，其他地区的人造灵魂无法适配，所以算是我们银峰领的一个福利。” 　　“它的作用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其实是从小就具备‘灵能’的适应性。” 　　“亦或是说，从泰拉之心中，调用灵能的能力。”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微微一愣——终端上并没有写这一能力，这显然是泰拉之心祝福真正的力量，也只是因为他们都是银峰领核心领导层的一员，伊恩才会为他们解释。 　　嗡——两道银色的光流已经没入了婴儿们的额头，仅仅是一个呼吸，伊恩原本微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很成功。” 　　“他们都已经接驳了泰拉之心网络。” 　　此刻，原本正在熟睡的婴儿们都睁开了眼睛——他们自己的思维还在沉睡，还在混沌，但泰拉之心的祝福却令他们的灵魂流淌，绽放出了银色的光辉。 　　伊恩微微抬手，婴儿眼眸中亮起的银色光辉便都具象化为一个屏幕，上面有着诸多数据流淌：“心跳，呼吸，内脏，血液……嗯，一切正常，没有畸变。青潮你的孩子体内偏向于水属性源质，最好在沿海地区生活，不然的话可能会导致皮肤性过敏。火属性源质的素材不要碰，会导致内脏衰弱……青潮，你在哈里森港再买套房子吧，反正升华者赶路上班也不慢。” 　　“泰拉之心过段时间还会分析出一套最合适的食谱，明天你自己去终端那边拿。还有，劳斯夫人，根据孩子的数据反馈，您肺不太好，血氧不够充足，让青潮过几天带你去治一下。” 　　伊恩这话说起来颇有点‘反正你也有私人飞机了，每天开飞机来上班吧’这种不近人情的味道，但青潮却连连点头，狂喜道：“好好好！我就知道，老大你的祝福绝对不简单呀！” 　　“那当然。你以为我和泰拉之心这么长时间在干什么？”伊恩自信地笑了笑，对老朋友他才不会矜持，紧接着，伊恩转头看向有些紧张的罗兰：“你的孩子就健康多了，而且没有像是青潮那样，因为自己的血脉导致孩子的发展方向只能偏向于水系。这孩子未来什么都能做，不过你要注意，平日的饮食对孩子未来的冥想法和奥法道途修行都是有影响的，如果想要保证均衡的潜力，就必须维持均衡的食材……这个也会有报告，明天你也去终端领取一份吧。” 　　“是的，大人！”罗兰松了口气，然后，便为伊恩的祝福展现的能力感到敬畏甚至是战栗。 　　——这个祝福，能够通过扫描婴幼儿的所有数据，提前分析出他未来适宜的成长方向和天赋所在！ 　　天啊，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能力！ 　　听上去，似乎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实际上，只有真的想要培养自己的孩子的人才明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孩子在哪方面有优势，又应该在怎样的地区才能最健康地长大，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虽然有些宿命的味道，但人本来就生而不同，各具其能，伊恩所作的，不过是将最表面的一些秘密揭开，保证每一个人都不至于走上错误的路——就像是逼一个乳糖过敏的人喝牛奶，这不是让他有更多选择，也不是让他自由，这是让他死呀。 　　真正未来的无限可能性，仍然留给人自己去发挥。 　　除此之外…… 　　“泰拉之心会实时收集你们孩子的数据，以完善‘祝福系统’。” 　　收回手，伊恩对青潮和罗兰道：“而且，他们不需要终端，也可以直接接驳进泰拉之心主导的‘银峰领网络’。” 　　这一技术，灵感来源于伊恩前世的电子脑——那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可以通过电子脑意识操控各种资讯情报，上网工作，亦或是搜集情报和打游戏。人们的记忆也可以被铭刻在其中，保证不会遗忘，可以自由搜索回忆。 　　甚至，在关键时刻，还能下载相应的‘技能’在自己身上，处理相关问题。 　　“等等，老大。”听到这里，青潮突然敏锐了起来：“这个技术，有点熟悉啊，这不就是……” 　　“对。灵械教团的技术。”伊恩微微点头，认下了这个猜测：“你以为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么？无论是发展相关的灵能机械技术，亦或是解构飞焰地，还是瓦解飞焰地的盟友，都需要涉及到灵械教团。” 　　“前段时间，灵械教团教团长，【无界之脑】，机魂祭者凡纳尔已经亲自和我交流过了。” 　　“至于网络灵能这一能力，目前还有点早。怀光的网络基于祂们的本质，哪怕是通过虫群网络解析也很难办到一样的事，但最少，有泰拉之心祝福的孩子，在长大之后，其灵魂和精神力将会非常有力，对于觉醒灵能是一大帮助。” 　　说到这里，伊恩顿了顿，但还是将实情说出：“除此之外，泰拉之心的祝福……还有关于‘智慧的选择’。” 　　“这一切，需要等到我从柯弥忒那边，得到足够的思维算法再说。到时候，我会根据你们，还有长大了的孩子自己的意向，去开启这份功能。” 　　话毕，伊恩又与青潮和罗兰聊了一些工作方面的问题后，便转身离开。 　　因为接下来，伊恩和亚德伯特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假如青潮和罗兰对祝福系统的反响足够好，那么最近这几个月出生的新生儿全部都要补一份集体祝福——效力可能会低一点，但是更加安全稳定。 　　至于现在，伊恩要去银峰领广场再次发布一次新闻公告。 　　而这一次，他要公告的，便是名为【九年义务教育】的全新政策！ 　　…… 　　泰拉777年，10月3日，瑟塔尔帝国南岭大公国大公，第五能级强者，伊恩·银峰在银峰领霞辉城中央广场发表重要讲话。 　　人，是文明的基础，是社会的基础，也是强者的基础。人越多，生产者越多，研究人员越多，技术越多，强者也会越多。人是一切的基础。 　　而人类社会的基础，便是家庭，便是孩子。银峰领注重所有孩子的成长和教育，只有注重孩子的国家和势力，才有未来可言。 　　在这次中，银峰大公多次重复‘教育’与‘孩子’的重要性，并将其定为南岭大公国国策。 　　从六岁开始，每一位南岭大公国的适龄孩童都必须接受相关的学识教育，银峰领不允许任何童工与不受教育的孩子出现。任何人，无论什么民族，什么团体，什么势力，一旦被发现其意图隐藏孩子拒绝接受教育的行动，银峰领特殊执行部队便会出手。 　　而在六岁之前，父母都要工作的幼儿教育，银峰领也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将孩子送去公家开设的公共幼儿园，一个是考试过关的父母可以亲自带在身旁在家中教育。 　　孩子的成长，关乎国本，国运。银峰领将会推出具有银峰领特色的孩童教育体系，六岁时的入学测试，将会着重测试每一个孩子的天赋和适应性，任何具备灵能天赋的孩子都将得到最适宜的培育对待。银峰大公以先知之名承诺，他绝对不会漏过自己领地内的任何一位天才。 　　如果真的有其天赋，他愿意收下那些孩子作为学徒，从小跟随他培养。 　　除此之外，还报道了有关于银峰领全民疫苗，以及崇灵教相关灵能祝福的新闻。 　　报纸上，还有一个伊恩·银峰微笑着抱着孩子的照片。 　　圣洁，圣人。 　　没有任何人能在形象上找伊恩的毛病。 　　哪怕是飞焰地人，也是如此。 　　一时间，全泰拉所有都在关注伊恩改革方法的势力都哗然了。 　　全民义务教育？全民资质检测？还有，天赋足够，甚至可能跟着他，跟着他这位第五能级学习？ 　　——他妈的，这个银峰先知为了拉票不择手段了吧？！ 　　一时间，所有想要模仿银峰领政策的势力都感觉有口血在喉咙里面喷不出来。 　　全民义务教育，泰拉的强者和政府并不是不理解这个政策对普通人的吸引力，只是，全民义务教育并不能让人们得到多大利益，反响不高，利益又少，甚至没有要倒贴钱，他们也没有那个组织能力去运行相关政策，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范畴。 　　但是银峰领不同，银峰领是完全普及了奥法道途的区域，这地方的全民义务教育，代表着会有专门的奥法道途老师去教导呼吸法和提炼法，等同于人人从小都要学习修行，从小普及升华之道！他们根本不需要利益，只需要持之以恒，未来银峰领说不定就是全民升华者！ 　　这件事，其他国家做得到吗？ 　　做不到的！ 　　因为他们的政府系统还是封建时代，最多也就是工业化初期时代——强者政治固然稳定，但稳定过头了，也会导致政体运转不良，甚至极端落后！ 　　没有泰拉之心辅助，建立全民档案库，泰拉大陆的其他势力想要搞清楚自己领地内有多少适龄儿童，需要建设多少学校，准备多少物资都搞不清楚，更别说像是伊恩这样，做好一切准备才说开始了！ 　　至于全民资质检测，也是一个道理，这玩意不是做不到，但是实际上做下来，各大势力的触须根本没有办法深入基层，也没办法保证数据的真实和检测员会不会贪污——说实话，他们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伊恩一点也不担心数据的真实性和基层人员的贪污情况。 　　这就是有高级人工智能支持的政体，和没有高级人工智能支持的政体的差距。 　　而最后一个，第五能级亲自画‘收徒’大饼这件事，真的是有点让人气急败坏了。 　　要知道，和其他许多第五能级不同，伊恩从当领主开始，就时不时整个领地循环演讲一次，有什么大新闻，更是亲自出面宣布，偶尔还会微服私访出去和邻里乡亲聊天，这亲和力，这形象，根本就不是其他第五能级能比的。 　　别的不谈，伊恩·银峰的个人魅力已经到了银峰领家家户户都有他的画像摆着，私下铸造的银峰大公小雕像一次次卖脱销，如今第七版了还是两天内全部卖完这种地步。 　　他画的饼，就算是假的，也会有不知道多少人心甘情愿地受骗。 　　哪怕到最后五十年只收三个弟子，那也不会有任何人不满，而是所有人都咬牙切齿地嫉妒那三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而其他第五能级强者呢？ 　　那些曾经的皇帝，议长，总督和总统……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能和伊恩·银峰一样，走过的街道可以被鲜花淹没吗？ 　　他们收获的只有敬畏，而爱戴……终究是少了一点。 　　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一句话。 　　“一切福利，对移民同样有效。” 　　“银峰领欢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加入我们，如果是地区也同样——无论是谁，在何处何方，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行动。” 　　“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的下一代。” 　　飞焰地。 　　‘坠炎之渊’。 　　阿巴萨罗姆王庭。 　　一双有些苍老的手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而一旁半跪着的几位大臣大气都不敢出，流着冷汗，等待着‘王’的意志。 　　“原来如此……虽然看上去是在宣扬自己的好处，但实际上，还是在针对我们飞焰地啊。” 　　一个沉稳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暗红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银峰领的方向：“这报纸中的诸多新闻，全部都在暗中暗示我们飞焰地的居民转投于他——因为我们飞焰地的确照顾不好孩子，人口暴增导致底部平民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社会竞争压力极大，甚至一家人就连养活一个孩子都困难。” 　　“是啊。民众生活的很苦。我过去不是很在意这点，你们也不是很在意——所以现在，轮到咱们吃苦头了。” 　　“就算我们这一年一直都在改变，但如今收效不大，还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改善底层居民的生活情况。” 　　“可银峰领的舆论攻势已经来了——再过段时间，那些反思我们飞焰地传统，反思我们王庭政策的新闻，艳羡银峰领的鼓吹之声，将会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我阿巴萨罗姆全境吧。” 　　“到那时，我们应该如何对待那些想要移民的国民？” 　　“诸位爱卿，吾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不熄狱火】，烬之王用听似平静，实则令所有大臣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道：“是佯装不知，遮住双耳，任由国民离开，亦或是直接举手投降，主动送我飞焰地广大国民出境，让他们投了那银峰小子……” 　　“还是说，从现在开始，展开反击？” ###第十三章 飞焰地最后的机会 　　飞焰地，全称应该是飞焰十三国联盟，其中大致分为以涅玛萨斯血系和阿巴萨罗姆血系为主的两个联盟，而依照古老的习俗，第五能级所在地，会被称为王庭。 　　涅玛萨斯血系统治的驭光、青林、腾沙、崆屿、灿丘与灰岭六地为上飞焰地，而阿巴萨罗姆血系统治的荒海、天洪、晴霆、延鏖、洌风、炎渊与祭岩七地为下飞焰地。双方以沙尔萨河为分界，长久以来联手统治这个国度。 　　这一代飞焰地的第五能级强者，蜕蛹者萨瓦加·涅玛萨斯出身于腾沙地，而烬之王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出身于炎渊地。 　　双方的关系也不能说不好吧，就是年轻的时候互相痛殴，有一点小摩擦。 　　但就是有小摩擦的两人，最近却在为同一件事发愁。 　　那就是来自银峰领的‘舆论攻势’。 　　舆论攻势——这个词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出现过，它原本最重要的用途是让四大正教没有出手介入的机会，以及鼓舞本地民心，免得管理起来麻烦。 　　如果不需要传承，不需要照顾子孙后代，不需要为家族考虑，那么升华者对普通人几乎是没有任何需求的。但毕竟这个世界升华者家族才是常态，所以国家等社会形态还存在于世，控制舆论还是值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需要统治者去关注的。 　　可是如今，这个永动机宣言后的世代，一切都改变了。 　　舆论的力量越来越大，社会学也愈发重要，可许多升华者统治集团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就像是飞焰地这样，面对银峰领源源不断的宣传攻势，他们孱弱的媒体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假如是在过去，打不过就打不过，大不了全领域沉默，过段时间等话题过去再继续——可现在，各国官方都没那么简单就能掐灭媒体的喉舌了，过去只需要威胁灭口亦或是候待未来即可。 　　而现在，人家大不了收拾行囊，申请政治避难……你还敢杀人不成？ 　　杀人了人拉魂复活，亦或是日后被永动机回溯时空拉起来复活，直接做个新闻广而告之，还想不想要票了？ 　　更何况，过去的沉默，只不过是骗自己，问题没有解决，民众的愤怒和失望只是淡化而不是消失。可现在，对于投票而言，骗自己真的就是骗自己了。 　　理论上来说，无论银峰领舆论说的是什么，飞焰地一方都应该冷静下来，沉默应对，默默解决问题本身，然后再争取扭转舆论——毕竟都是飞焰地人，大家都是愿意相信飞焰地的。 　　可实际上，银峰领的舆论战远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发声的，便是一些曾经因为工作，旅游亦或是探访亲友等原因去过银峰领的飞焰地人。他们在回到飞焰地后，会对周边的亲友感慨一下银峰领的干净整洁和文明安全——在那里，没有小偷也没有盗匪，街头有高雅的音乐，免费的食物饮料和和蔼可亲的热情银峰领人。 　　而这些发言，会被相关的媒体精准捕获，然后引申，扩大化，继而开始反过来‘质疑’飞焰地本地的一些所作所为。 　　——为什么我们本地仍然还有这么多窃贼？ 　　——为什么我们还没有便捷的公共交通？ 　　——为什么我们的路况数十年没有变化，如此老旧脏污？ 　　——为什么我们的巡检人员如此蛮不讲理，如此不耐烦且充满威吓感？ 　　这些都是实际存在，且困扰了飞焰地人许久的老问题。 　　本地媒体直接借用银峰领的现状去质疑飞焰地本地的一些固有顽疾，完全是正常操作，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次宣传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了，背后显然有其他势力的推手。 　　只是，这种攻击和质疑，如今充斥各国之间，飞焰地既然没本事解决，哪怕是知道背后有人大肆宣传，也只能忍气吞声。 　　毕竟，他总不能破防发火吧？真的破防了，那可就搞笑了。 　　——飞焰地的官员破防啦，他们为了自己国内媒体的发言整天怒不可遏！ 　　——为什么啊？媒体说了什么虚假新闻做了不实报告吗？ 　　——不，只是将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重复了一遍。 　　为了不让自己从无能之徒变成笑柄，飞焰地的舆论部门甚至没办法反击。 　　这也是烬之王之所以找一众大臣过来召开会议的原因。 　　可直到最后，烬之王也没有从自己的大臣那里听到任何有价值的建议。 　　至于反击？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学新闻学亦或是社会学的，他怎么知道如何反击这种轻飘飘根本不受力的攻势？ 　　为了避免被人看成小题大做，烬之王也只能强忍下这口气，等待飞焰地自己的改革让民众满意。 　　只要飞焰地的改革能顺利，在数年内解决掉这些过去数百年间遗留的问题，那么飞焰地本地的民众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 　　只要沉得下气，飞焰地根本就不需要去打舆论战，自然而言就可以赢！ 　　但，真的沉得下气吗？ 　　很难。 　　因为就在这时，银峰领的第二波攻势出现了。 　　这一次，是银峰领的大规模廉价商品倾销。 　　特意针对阿巴萨罗姆血系七地，银峰领通过原本的‘西部山脉豁口’这一军事重地，也是如今两国交流的一个端口，搭建了一个位于国境线外侧的大型市场。 　　这个市场，不卖什么奢侈品，卖的就是各种日用产品和各类家具电子产品，甚至还卖大量廉价生鲜粮食。 　　廉价到了什么地步？ 　　廉价到了哪怕是跨国交税，买东西也更划算的地步！ 　　这并不奇怪，因为飞焰地内本就缺少优质耕地，粮食压力本就很大，尤其是新鲜蔬果，除却少部分地区能平价购入外，其他地区大部分都相当昂贵。 　　至于肉类蛋白质等摄入，飞焰地多以鱼和豆类为主，真的能天天吃肉的人，在飞焰地绝对算是富人。 　　而各种实用家具，譬如说电风扇，除湿器和驱蚊药剂等，更是得到广大飞焰地民众的好评——他们那地方的气候类似于南岭，一样炎热潮湿多虫，类似的产品一直都是市场刚需，但奈何会制造这些器具的大多都是学识之都，而学识之都是用特产的价格卖，昂贵非常。 　　银峰领则是正常商品销售，削减了一些功能和效率，大批量量产贩卖，薄利多销，一瞬间就攻占了飞焰地内几乎所有目标用户群体，将银峰领商品‘便宜实用’的标签打在了所有人心上。 　　可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 　　最恐怖的是，银峰领大力扶持飞焰地本地工坊，投资在飞焰地生产，建立了大量工厂作坊，制造了极多工作岗位。 　　并不是建设分公司，而是真的教导本地人如何制造属于自己的生产线……但如何教导呢？技术水平可没有那么容易提起来，哪怕是想要教学，飞焰地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去教学。 　　所以，这些工厂核心工人以及技术人员，甚至是所有工坊高层，都得去银峰领‘留学’。 　　而这些留学的人，在见识，体验了银峰领的生活后，愿意回到飞焰地的，都可以说是极其爱国的了。 　　但再怎么爱国，他们也都会承认，如今的飞焰地距离银峰领实在是相差太多。 　　而且，银峰领也的确极其友善。他们在银峰领的所见所闻，感受到的一切文明秩序，都让他们感到深深地叹服。 　　商人是逐利的，但银峰领不要利，只要名。 　　到了这一地步，飞焰地内部的舆论媒体几乎已经无法和银峰领的舆论军团比拼影响力了，甚至有很多飞焰地媒体被银峰领所收买，成为了他们的喉舌。 　　但这喉舌，也不需要他们昧着良心说一些纯粹的谎言——他们只需要配合银峰领舆论军团的步调，发一些银峰领软文，亦或是反思飞焰地的体制问题之类的文章即可。 　　最终一击，是来自银峰领的‘网络’。 　　终端网络。这起源于迦南摩尔，后传到帝国等地，最终在银峰领发扬光大的网络管理系统，正是银峰领急速壮大的关键。 　　虽然其他势力都很清楚银峰领真正的超速发展原因是伊恩·银峰本人，还有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但终端网络也的确让银峰领用极少数人就管理了大量人口，这种辅助管理的道具毫无疑问是不能放弃的。 　　飞焰地也是如此。实际上，在777年宣言之前，飞焰地就已经通过种种手段得到了终端网络的制造方式，他们和灵械教团有合作，在这方面的技术水准其实不低。 　　而随着时间推移，飞焰地内部的终端也逐渐开始扩散，虽然目前仍然是中产阶级才能使用的贵重物品，但银峰领发明的小型手表型终端便宜实用，便携简易，很快就加速了飞焰地内部的终端普及。 　　这一普及，可就不得了。 　　在飞焰地，很多人其实是不知道有钱人和有权者是怎么生活的——就像是帝国的偏远地带那样，很多人在穷困的地方生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居住的世界其实是个后启示录终世纪文明所在地，他们不知道帝都有多大多高，也不知道移动王庭多么恢弘壮阔。 　　可现在，随着终端网络的普及，最底层的人，也能知晓世界另一头其他人的生活。 　　很快，银峰领宣布九年义务教育的又半年后，泰拉778年的春末，舆论攻势的最后一波拉开序幕。 　　感谢前纪元文明和迦南摩尔早就做好了的诸多功能，伊恩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就能轻松在原有架构上创造出大量他熟悉的功能，视频上传这种他甚至可以直接用泰拉之心做服务器，谁禁都不可能禁的掉，主打一个真实生活分享。 　　仅仅是三个月的时间，银峰领的视频分享网络就上线了。 　　鲸歌崖的渔民，银峰领的厨师。九寒寂山的萨满仪式，甘特瑞格姆的工匠日常…… 　　越是生活不如意的人，越是会因为他人的生活而受到刺激。 　　知晓越多可能的人，越是会因为现在的苟且而感到愤怒。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他人的好，所以飞焰地人对自己政府的改革呼声也越来越高，越来越迅猛。 　　事已至此，原本正在稳步改良的飞焰地官方，已经彻底被差评和批判声淹没了——而且他们有口难言，因为就在几年前，他们还就的的确确是那个忽视人民呼声，镇压人民运动，会光明正大进行人体试验，去穷困地区买命的‘旧时代政府’。 　　在舆论战场上，飞焰地输的无比透彻。 　　可实际上，对于伊恩前世来说，这种舆论攻势只能说是平A，还有很多大招没用呢。 　　只是，仅仅是平A，也足以把泰拉这个时代的飞焰地打的屁滚尿流了。 　　“不行，这样下去，到时候银峰大公过来振臂一呼，咱们这边最起码过半的人都会去投向他的！” 　　敏锐的官员迅速地注意到了最近这段时间的移民人数，而不满的民众数量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强烈要求对银峰领开放无税粮食进口，可假如真的开了这个口子，飞焰地，最起码阿巴萨罗姆血系真的就要丧失独立性了。 　　当粮食都被人捏在手中，飞焰地干脆改名叫做银峰大公国下属，阿巴萨罗姆行省得了。伊恩·银峰也可以多好几个称号，唱名的时间又能多个十几秒了。 　　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知道是坏选择，也不得不做。 　　为了反击越来越势大的银峰领，飞焰地只能重新拿起‘历史矛盾’和‘战争仇恨’这个话题。 　　一部分得到支持的飞焰地媒体开始大肆宣传当年的帝国生物战，还有各种特战袭击造成的损害，呼吁人民谨记历史矛盾，不要忘记敌我之别。 　　但这话，对付帝国一系来说还好，对付银峰领，实在是有点文不对题。 　　银峰领总政局对飞焰地的敌意宣传表示非常失望，他们表示，一切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当年战争的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帝国皇帝阿克塞尔如今也已退位，而银峰大公国当年的前身南岭行省从未主动袭击过飞焰地，甚至还是飞焰地袭击的受害者。 　　他们都没有提飞焰地当年袭击银峰领造成的粮灾和各种生物战遗留仇恨，敢问你飞焰地是哪来的勇气提起这个话题？ 　　这在泰拉上，的确是银峰领更有道理一些。 　　按照惯例，有第五能级的大公国，亦或是某个第五能级在大势力中的小势力，都可以视作相对独立的个体。南岭在伊恩第五能级前的确是帝国的一部分，因为两国战争被袭击很正常，但是有伊恩这个第五能级后，这一切都要分开算。 　　理论上来说，飞焰地的烬之王还得为南岭的损失，给伊恩这位银峰先知道歉！ 　　“欺人太甚！” 　　到了这一步，别说是第五能级，哪怕是底层公务员都要来火了，烬之王在终端简讯上看到银峰领的回应后当场就捏碎了自己的终端——这不怪他脾气大，而是作为第五能级，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反击？怎么反击？银峰领什么都没干啊，他们只是说实话，讲道理，帮助飞焰地人找工作，卖飞焰地人便宜的商品和粮食，顺便指出了他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实际问题而已啊！ 　　哪怕是在国内反过来宣传银峰领的种种坏新闻，大家也都不以为，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势力是完美的，相对而言，银峰领已经做得很好了，尤其是第一批义务教育的孩子都已经完成了第一个学期，银峰领的所有政策都圆满完成，一切都蒸蒸日上，这怎么输，怎么指责？ 　　解决自己的问题？怎么解决？飞焰地那么多问题，贫富不均，人口过多，难道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吗？飞焰地的上升渠道其实已经相当好了，普通人也能得到培养，继而成为升华者，各大王属军团甚至还有很多指定了平民的名额，不允许贵族插手呢。 　　可这一切，比起银峰领全民奥法道途教育，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烬之王并不是蠢人。与之相反，他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之一。 　　“原来如此。” 　　暗红色的眸子看向大地的东南方，银峰领的防线，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绪平静下来：“这就是伊恩·银峰的目的……事到如今，我已经输了。” 　　“王上，我们还没有输！”听到这句话，便有大臣想要上前解释，但烬之王只是厌烦地挥了挥手：“假如没有永动机投票的话，输赢的确还在两可之间——绝大部分飞焰地人是没有那个勇气，也不会有那个决心，仅仅是因为其他地方生活好，就带着全家搬迁移民的。” 　　“只要我们慢慢改革，学习银峰领的做法，同样普及奥法道途，强化国民医疗系统，进行全民义务教育，那么十年内，国民就会重新拾起我们的信心。” 　　“两国之间的民意，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完全压过一方的，有太多人仅仅是因为飞焰地人这个名字就会升起自豪感，银峰领宣传地越多，越是会让他们想要建设好这个国家。”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一切的原因都在于这一点，烬之王缓缓站立起身。 　　他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但双眸赤红如炎的老者。他看上去并不苍老，甚至有一种男人最强壮时的肌肉和面孔，这位身披黑底红边长袍的王者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永动机投票，最快在一年半内，最慢也是五年内。”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又一代人成长起来……又一代生活在银峰领阴影下的人们成长起来。” 　　“那个时候，大家是更加期待银峰领引领的未来，还是我们引领的未来？哪怕是最支持我的你们，恐怕也做不出违心的选择吧。” 　　“不要忘记，诸位爱卿……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永动机。” 　　“在这个最核心的目标上，我们已经输了。” 　　烬之王的话，这些大臣岂能不知？ 　　但是，早就和飞焰地诸王利益完全绑定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跳反投诚银峰领的可能……哪怕知道早就输了，他们也得坚持到最后一刻。 　　“但，银峰那小子，还是给了我最后一个机会。” 　　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烬之王缓缓道：“或者说，他做了这么多，就是逼迫我选择这个机会。” 　　“一个体面的机会。” 　　“不会失败的先知……这个世界最优良舆论的持有者。哈哈，他就是在一步一步逼迫我，如同围堵猎物进入陷阱那样，逼我动用文明最后的手段……也即是‘武力’啊！” 　　说到这里，烬之王甚至失笑起来，他握紧拳头，无形的烈焰便烧毁了他周身华贵的王袍，显露出王袍之下，由赤金结晶构筑而出的盔甲。 　　“在这个崇敬强者，崇敬最强者的世界，只要我能提出一个足够有可行性的未来，并且战胜了那银峰先知，我就能反败为胜！” 　　“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机会。” ###第十四章 机魂祭者 　　“最近飞焰地的反击有气无力的，很多媒体基本都躺平任由我们施为了——大人，我们不会就这样把飞焰地击败了吧？” 　　银峰城堡，领主府工作室，银峰领总政局局长，斯科特正一脸疑惑地对伊恩汇报最近以来的工作。 　　作为最早跟着伊恩的老人，斯科特也是一路进步，一路都跟上伊恩的脚步，事到如今，他在银峰领身居高位，奥法道途修行也步入正轨，和他职位对等的，不是第四能级，就是某种强大的灵能者。 　　但斯科特并没有因此被冲昏头脑，手握银峰领实际政务处理大权的他做起事来反而愈发沉稳，这或许就是他天生的禀赋，越是掌握极多资源，越是思维灵敏，可以用恰当的资源办到恰当的事情。 　　这其实是相当了不得的天赋，政务一系，能比这天赋更高的，就是‘没有资源也能办好事情’——斯科特还没到那个地步，如果没有资源，就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简单来说就是不肥不会玩。 　　已经够用了，伊恩对斯科特一路的表现非常满意，如果没有斯科特和罗兰等人负责银峰领的基建与城市建设，就以他这种到处乱跑的领主，霞辉城现在大概率还是个小破城呢。 　　而作为信任，伊恩便将其视作自己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将自己诸多可以改变世界，重塑未来的计划都告诉了他。 　　但意外的是，斯科特居然半点也不吃惊。“大人来到这世上，本就是要改变这个动荡的世界的。”听着斯科特这样沉稳平静的真心话，伊恩恍然惊觉，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已经有了自己的信徒……追随自己道路，崇信自己信念，遵从自己教条的‘信奉者’。 　　并非是盲信，而是真正理解了自己的一切，然后才认可迈步之人。 　　实际上，崇灵教内部已经有很多主要是为了伊恩才加入的人了，而斯科特便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位领头者。 　　除此之外，舆论军团虽然不直接由斯科特领导，但却是他在批发经费，相关的汇报也是斯科特。 　　而对于斯科特的疑惑，伊恩只是微微摇头：“还早——飞焰地如今并非是被我们彻底击败，躺平等死。” 　　“与之相反，这就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刻。” 　　“斯科特，我们当初在雨林中见到过不少蛇对吧？斩下蛇头，它依旧可以咬人，而且咬到了就绝不松口。这就类似飞焰地如今的状态，我们现在反而要收缩舆论攻势，保证飞焰地的政局平稳。” 　　“只有这样。” 　　缓缓抬起头，伊恩看向大地的西北方向，似乎与一位老人遥遥对视：“他才能安下心来，与我进行决死一战。” 　　这就是伊恩为什么不害怕自己夺取飞焰地后，其他势力会在第一时间立刻警觉的原因了。 　　因为，他要做的，并不是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征服者，去越过阿巴萨罗姆山岳，征服下飞焰地……他做的，乃是通过种种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明白的方法，逼迫对方主动找他决战。 　　等到烬之王主动出手，伊恩就不是挑战者，而是被挑战者了。 　　“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端坐在自己的用秘银合金与纯光水晶打造的中枢王座上，伊恩笑着对若有所思的斯科特道：“我做了这么久的冒险者和挑战者，事到如今，也终于轮到我被其他人挑战了。” 　　“我将会用我真正的全力告诉所有人……只要在我的领地，为了守护我的国民，我伊恩·银峰的力量，便是举世无敌！” 　　嗡——座下的王座骤然亮起光辉，无形的光流与数据链将伊恩与泰拉之心以及崇灵武装相连，无尽的数据瀑布化作三百六十度的光幕将其周身包裹，而后，隐约在伊恩身后化作了一轮银色的太阳。 　　双眸微开，伊恩虹膜中流转着一道道闪耀的星光，那些都是崇灵武装中计算核心的光芒。 　　嗡嗡—— 　　无形的震荡波动横扫过整个银峰领，甚至整个南岭大公国，乃至于整个泰拉大陆。 　　所有受泰拉之心统辖的人造灵魂持有者，所有先驱空间的用户，都隐约有些感应，好似有一个人正用平静无波的神情注视着自己，就如苍天那般俯瞰无情。 　　事到如今，泰拉之心的成长愈发壮大，凭借先驱空间，银峰领和新大陆三处辅助，它的成长速度几近于第二位‘第五能级强者’，而崇灵武装的计算优化更是将伊恩那复杂多变的心光体和以太真身优势体现的淋漓尽致，无论敌人是谁，底牌是什么，伊恩都能在第一时间窥破其破绽，找到其弱点，然后将其击溃！ 　　“嗯。” 　　感应到自己底下的座位的确能将人与泰拉之心核心链接，获得极致的计算力，伊恩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这中枢王座，如果交给其他人使用，可以直接借调泰拉之心90％以上的计算力，如若是我的话，甚至可以超额增幅，以我心光体的力量，临时抽调其他平行时空的伊恩计算力。” 　　“我不在的时候，亚德伯特有这王座的第一权限，而你，斯科特，你有第二权限。如果亚德伯特借用泰拉之心力量，化身光之巨人，凝聚银峰领所有人心都无法战胜对方……斯科特，到时候，你就趁着亚德伯特与敌人争斗……” 　　“是！” 　　听到这里，原本聚精会神的斯科特猛地惊醒，然后站直大声道：“我会竭尽全力，燃烧我的灵魂，与故影部长一同与敌人进行决死一战！” 　　“放屁。” 　　伊恩没好气地踢了斯科特的小腿一脚，让这位铁之民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给我带着泰拉之心跑！跑路，懂吗？” 　　“我和亚德伯特都被人拖住了，就代表希欧青潮他们要不就是被解决了，要不也被拖住了，还要你决死干什么？你赶紧带着泰拉之心的核心数据，那些亡者灵魂和崇灵武装走人。” 　　“啊？” 　　听到这里，斯科特顿时茫然了：“但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正如大人您说的那样，假如您和亚德伯特都被拖住了……那泰拉之大，也没有我等容身之地啊。” 　　“谁说的。” 　　伊恩来到窗户旁边，他打开了自动化的钢铁遮光栏，让阳光流进城堡：“且看天上。” 　　当斯科特来到窗旁，疑惑地看向天空中时，伊恩平静地说道：“到时候，你就带着泰拉之心去太阳。” 　　“那里，是比泰拉更加完美，更能‘永久存续’的地方。” 　　让有些茫然，但却并没有对计划本身提出疑惑的斯科特离开，伊恩缓缓来到了自己随口命名的‘中枢王座’旁，轻叹一声。 　　事到如今，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哪怕是不相信自己会战败，但他也留下了应对那不可能可能的计划。 　　泰拉之心已经具备汲取源质，辅助凝聚源质结构的能力，它如果真的抵达太阳旁边，等待漫长时光，或许真的可以用纯粹的源质为自己重新凝聚出一个影响物质世界的躯体——但现在的泰拉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所以去太阳只是最后的一步。 　　实在不行，一切都失败，伊恩将会以泰拉之心为核心，直接诱发泰拉恒星内部的铁元素转换反应，直接引发出超新星爆炸，创造出‘光之龙’。 　　反正失败了，不如干脆再来一次熄星道途，再去摇篮之外看看那‘终焉’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出点东西，为下次轮回做准备呢？ 　　当然，这只是银峰领最后的死手计划。 　　只是和其他国家的死手计划相比，银峰领的死手计划可能更大一点，炸的不是泰拉而是泰拉恒星。 　　至于现在，伊恩要做的，其实是准备迎接‘烬之王’的挑战。 　　到了这一地步，他秉持的信条只有一个。 　　团结所有能团结的盟友，战胜所有能战胜的敌人。 　　将朋友搞的多多的，将敌人搞的少少的。 　　“妖精……有桦黯，霜蝶，冻鱼导师他们帮我说话，到时候以妖精之躯去坠星城开个大派对，妖精至少不会反对我。” 　　“精灵，有安法和雅弗达议长，哪怕是其他王血态度微妙，至少他们知道，‘精灵’是可以被绑在我银峰领战车上的，我要做的是作为精灵最后的退路，在这个前提上，和精灵良性竞争。” 　　“矮人……可以通过罗兰那边连上线，但矮人的立场和苍天王庭局势关系密切，他们脾气也倔，或许需要我亲自走一趟。” 　　“至于魔兽，黑暗山脉的魔兽群族不需要我过去找他们，他们要是聪明，就该去新大陆找我，找琉璃之龙。有新大陆这个基本盘，我才是魔兽之王。” 　　“远岸岛的话，只要在新大陆和他们共同合作，苍星……应该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可以试试更深层次的合作？” 　　伊恩没有计算如今二分的帝国和苍天王庭，因为那正是他未来需要正面击溃的敌人。 　　至于鲸歌崖，七城联盟，学识之都，九寒寂山和峻岭堡，都是人口比较少，需要和其他大势力竞争争取的对象。 　　而圣山，龙岛和结晶龙之王的零散势力，伊恩早就搞定，不用担心他们插手搅局。 　　所以现在，真的能对伊恩征服世界大业产生不明影响的组织势力，只有一个类别了。 　　“四大正教。” 　　伊恩淡淡地说道：“果然，相较于那些王者，你们这些有着纲领和愿望，有着下层人心，可以凝聚一个教义信念的组织，才是能左右我大业进度的‘不明因素’。” 　　“哪怕是我击败了烬之王，但只要没有彻底结束灵械教团的信仰，那么飞焰地的人对我的统治还是会抱有疑惑。” 　　“你说是吧，机魂祭者，凡纳尔大师？” 　　【是的】 　　沉默了一会后，伴随着微微的嗡鸣，一个带着明显电子音的声音响起：【果然深思熟虑，银峰大公】 　　【你这般未胜便已谋划天下未来，未败便已思索己方末路的人，果然是要当这世间王的】 ###第十五章 灵械教团支持的条件 　　“评价还挺高。” 　　伊恩有些意外，而在他的身侧，一连串电流凝聚，最终汇聚成了一个由蓝色电流虚影构成的年轻戴眼镜男子形象。 　　机魂祭者凡纳尔大师长相十分文雅，甚至可以说，就是那种经典文人学者的造型，神色间甚至还带点年轻人的羞涩——可如果记载属实，凡纳尔大师早就在八十年前就已经发布自己的第一份开创性论文，成为了静谧海的学术新星。 　　百多岁的老东西了，他用这形象，纯粹就是喜欢装嫩。 　　【我的评价从来没有高低，只有切实与否】 　　看上去也就比伊恩年长一点的凡纳尔大师微微摇头，他微笑着说道：【银峰大公，自从与您合作以来，我一直都因您的学识和谋划而感到震惊】 　　【您一步步将达斯提尔逼入绝境，让他只能挑战你，如此一来，即便是他败北输掉了下飞焰地的所有领土，各国也不会为此感到太过警戒，最多就是嘲笑烬之王的轻率与冒进——而我也能完全看得出来，这一系列的舆论战，正是越久越强】 　　【如今距离永动机宣言才过去一年半，飞焰地内部就已经被层出不穷的质疑者淹没……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是收了钱的反骨者，但几年后，不需要花多少钱，你就有几乎免费的‘水军’为你而战了】 　　【而那些留学者只是留学了几个月，只是稍微见证了一下银峰领的繁华，便已经心生动摇，但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在飞焰地有家庭，无法真的下定决心投向你们】 　　【可等到数年后，新一代教育体系下成长的青少年成长起来，年轻一辈来到你们银峰领留学……】 　　如此说道，凡纳尔大师微微摇头，蓝色影子的影子中有诸多电流闪烁，代表他内心的不平静：【这没有束缚，甚至得到父母鼓励的一代人，真的能逃脱你的手掌吗？】 　　“烬之王是你的盟友。” 　　伊恩微微一笑，他提示道：“你不去帮助他应对我的策略，反而来这里和我这个‘合作伙伴’随意漫谈，实在是令我感到有些忧虑啊。” 　　“而且，你难道不认为，烬之王可能并不会顺从我的心意，和我单打独斗，而是打算掀起一场与银峰领的全面战争吗？” 　　【达斯提尔没有那么蠢，永动机宣言后，没有人愿意打仗，也没有任何一位强者会坐视普通人的死去】 　　凡纳尔大师神色肃然：【他如若只是与你决斗，无论胜负，至少都是敢于为了未来挥拳的勇敢者，没有人会轻视他——但如若他的行动危及到了平民……那我们就会出手】 　　“不是说不干涉人间的战争吗？”伊恩佯装惊讶。 　　【说得现在的泰拉好似和原本的‘人间’一样】 　　大师失笑道：【原本的世界，普通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也会支持，参与战争，他们就是人类选择的一部分，我们怎能阻止这洪流，就像是谁能阻止飞焰地与帝国之间的仇恨？】 　　【可永动机当前，大家都放下了仇恨，等待最终的结果到来。人们都选择了等待，那这世界还有任何的战争，可以被称之为‘人类的选择’，而不是‘独夫的横行’？】 　　【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我给你一个切实的回答。那么我就告诉你，伊恩·银峰，南岭大公，以我机魂祭者，凡纳尔·阿斯博达的名义以及灵械教团的教义，这世间如若有升华者，意欲以自己的意志去威胁一地人的存续，那我必然会出手拦阻，正如我会拦下施暴者的刀锋】 　　“哈哈。” 　　伊恩伸出手，用源质塑造出一把青蓝色的椅子，邀请凡纳尔大师坐下：“请恕在下刚才无礼，面对大师您这样的长辈居然都忘记备座——请坐！” 　　【你小子，不听实在的，就连把椅子都不打算给我？】 　　凡纳尔大师笑骂道，他舒舒服服地坐下，然后道：【实际上，即便没有我，你也一点也不害怕有人威胁你的民众】 　　【你建设在虚境中的那个虚拟冥府……我已经见到了。它才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你们的理由】 　　“哦？” 　　对于凡纳尔大师的话语，伊恩其实并不吃惊，对方在和自己合作后就一直都在观察银峰领的细节，作为教团的首领，灵能大师，凡纳尔肯定会发现银峰领内凡人灵魂的去向，继而发现泰拉之心的一个侧面，也即是虚拟冥府的存在。 　　至于对方为何会帮助自己，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这也是灵械教团正在做的事情。 　　【这正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凡纳尔大师说道，他很清楚，伊恩之所以放任他在银峰领到处乱逛，就是希望他能发现这点，如此一来，才能由他主动提出结盟，而不是伊恩对他提，继而丧失主动权。 　　不过，话已至此，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道：【四大正教不是任何一个想要得到永动机者的敌人——但如果不展现出能让我们理解并承认的‘可能性’，我们就必然是你们的竞争者】 　　【人世间的君王啊】他别有深意地说道：【你们想要的是更好的统治一个旧世界，还是缔造出一个新世界呢？银峰领可以说服我们灵械教团，但溯冥教团呢？】 　　“溯冥教团难道研究的不是冥府吗？”伊恩有些惊讶，他的确没和溯冥教团的聊，而凡纳尔大师摇摇头：【相似而不同。别说溯冥教团了，哪怕是我们的计划……和你的虚拟冥府也相差极大】 　　【你只收纳亡者，而我们意图缔造一个活人也可以进入的世界。而对于溯冥教团来说，索林大公的办法或许过于酷烈，但如若所有人团结一心，或许就是他们想要的结局】 　　——黑客帝国？人类融合？那的确和我想要的差距挺大。 　　不过，溯冥教团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类补完融合，对方的信条相当‘癫狂’…… 　　虽然凡纳尔大师有些语焉不详，但伊恩仍然依靠自己脑海中相当重要的前世艺术创作作品敏锐地捕捉到了细节，他大概能猜出灵械教团和溯冥教团背后真正的目的了，故而他叹息道：“看来想要说服你们不容易。” 　　【至少你已经说服了怀光，不是吗？】 　　凡纳尔大师微微耸肩：【而且，新大陆之王——万灵殿最近难道不是也在找你吗？呵呵，不知不觉，四大正教中，有三个恐怕都会被你说服，而剩下来的那个，却也未必能坚持】 　　“全生物平等共处，合作向前，所有智慧生物都是‘人类’。” 　　伊恩平静地说出万灵殿教首向他提出的核心思路：“人类现在的升华之道是错的，人类学习其他生物的长处，不应当是杀死对方，夺取对方的力量吸纳进自己体内。这样只会让自己变成‘杂种’，力量不全，血脉不全，寿命还会降低，仅仅只能依靠人类文明的智慧胜过没有文明的魔兽。” 　　“人类如若要学，就应该直接变成魔兽去学，去成为魔兽，再使用魔兽的力量——这要求，如今的升华之道是办不到的，但假如是奥法道途的话，却可以。” 　　“模拟道途——拟道。” 　　如此说道，伊恩说出了万灵殿教首对他说出的那个词汇：“这就是万灵殿的渴求。” 　　“人类可以通过修行，变成魔兽，发挥出魔兽诸多能力真正的力量，却还能在关键时候变回原本的人类之躯。” 　　“与之相同，魔兽可以发挥出自己的能力，也可以修行出人类的躯体，既能掌握自己躯体的天赋本能，亦能成为人类文明的一份子，享受文明的益处。” 　　“只有千星的智慧汇聚如一，人类才能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如此说道，伊恩叹了口气：“真的是立意高远，令我感到钦佩的道路。而且，我的奥法道途确实可以兼容。” 　　“只需要足够的材料和生物质，奥法道途的修行者，的确可以为自己一点一点衍生出一整个魔兽之躯——反正都是用计算力凝聚，源质结构和血肉结构其实也就是一两次技术升级的关卡。” 　　“反过来，万灵殿的愿望，的确为全世界所有的智慧魔兽，提供了一个既不抛弃自己的过去（固有文明），也能融入人类文明的好办法。随着时间推移，千星的文明都将以人为主，成为人类的一部分。虽然可能有些违背摇篮的本愿，但我觉得，最起码也比种族内战好。” 　　【是的】 　　凡纳尔大师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瓶虚拟赛博酒，为自己倒了一杯，边饮边点头：【奥法道途，的确是一条真正的正道——它的未来，定然可以衍生出更多更加全面的道途】 　　【拟道，只是其中之一。放弃肉体，以灵械修行，如我这般的灵能机械生命，未来肯定也有不少人会走。我是依靠天赋异禀，但未来的孩子，定然会更加轻松】 　　【别的不说，单单是你开发出的冥想法，生命灵能提炼法，就可以分别变成两种道路……一切修行皆有主次和天赋，只有真正的天赋者可以和你一样诸道并行，达成完满无缺的境界，而后世的更多人，要不专注灵魂，要不专注肉身，这又将划分出不同】 　　“是啊。‘魔法’和‘斗气’……” 　　伊恩为自己倒了一杯真实物质茶，他也抿了一口，缓缓叹息道：“虽然目前还早，想要分化，最起码得等几十年后……可事情就是这样，最初的奥法会一步步分化，化作诸多支流，但这也是壮大的一种方法。” 　　“只是我并不关心这些，日后的事情由日后的子孙去烦恼，我只需要把握主干，让奥法扩散。” 　　【是了】 　　终于得到伊恩真正的态度，凡纳尔大师放下手中的赛博酒杯，眉头紧皱道：【奥法道途果然不是你真正的梦想——银峰大公，你真正的理想是什么？】 　　这便是凡纳尔大师这次特意过来找伊恩的原因。 　　作为灵械教团的统领者，凡纳尔大师其实一直都很看好伊恩，这次飞焰地和银峰领的舆论攻防，作为飞焰地昔日盟友的他虽然早就看穿伊恩的手段，但却没有提醒烬之王达斯提尔，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已经在伊恩这边下注，表现出了明显的倾向。 　　但灵械教团不会这么简单地承认一个势力，只有这个势力要走向的未来和他们有大致相同的愿景才行，所以凡纳尔大师最近这段时间才会在银峰领观察。 　　结果他很满意：虚拟冥府固然不是灵械教团真正的目的，但最少伊恩·银峰也不会拒绝‘纯粹的数据世界’这一可能性，至少，他愿意为亡者提供那样的服务，这就足以让灵械教团去支持。 　　但，以凡纳尔大师的智慧，他当然也看得出，虚拟冥府并不是伊恩直接主持的核心计划。虽然主持者亚德伯特也是这个世界一流的天才，甚至可以说是银峰领名义上的二把手之一，但银峰大公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 　　不仅仅如此——就连奥法道途的扩张都并非是对方的目标！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奥法道途的缔造者和传播者，这一名头，就相当于是一脉祖师啊！和升华之道那晦涩莫名的起源不同，作为奥法道途的缔造者，伊恩·银峰在未来，无论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都会有他的道统传播，他的名字将会成为一个文明的印记，一段历史的署名，文化最深层次的脉络。 　　无论是第五能级还是人类，这样的成就，都是最高最高了，哪怕是肉身成神也无非与这样的成就等同。 　　但，这还不是伊恩的目标？ 　　“我要前往囚笼——也即是摇篮之外。” 　　而伊恩侧过头，他没有丝毫隐瞒，甚至可以说是坦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泰拉星域太狭隘了，我要前往更远方。” 　　“你可以认为，我是想要寻觅星神——也就是天父与诸创造者的足迹，也可以认为我是疯子，我不在乎。” 　　“我只是实话与你说，也希望你实话对我。” 　　【也就是说】 　　深深吸了一口气，凡纳尔大师谨慎道：【你如果得到了永动机，便会使用永动机的力量前往摇篮之外？】 　　“开什么玩笑？” 　　伊恩侧过头，用看蠢蛋的目光看向对方：“出摇篮是那么简单事情吗？我肯定要建造一个新世界，创造一个完美社会，聚集所有人的力量，一个时代所有天才的才智，做好应对一切危机的准备，然后再出发。” 　　“在这过程中，永动机肯定能改变世界，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在那时，估计也不需要永动机了。” 　　【意思是说，假如你需要，你还是会带走永动机】凡纳尔尖锐地指出了伊恩话语中的可能性，但说完后，他反而苦笑：【这点我倒是不奇怪——如果人类选择了你，那的确是你的自由】 　　“所以，你还愿意支持我吗？” 　　伊恩怡然无惧，他笑着坐在自己的中枢王座上，翘着腿合掌道：“凡纳尔大师，我不介意撒谎，从小到大，我口中道出的谎言和欺瞒之语可能比实话还多。” 　　“只是如今这个世界上，值得我去撒谎的人已经没有了，你也不例外。” 　　凡纳尔大师深深地看了眼眼前这位惊艳无比，甚至可以说是自天坠以来最优秀的年轻人。 　　无论是姿容还是实力，是个人魅力还是性格，都是一等一的优秀，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无瑕，从他显露名气一直到现在，伊恩·银峰从未失败过哪怕是一次。 　　他是先知，是第五能级，是奥法道途的开创者，是这个世界最关注普通人生活的统治者，他的银峰领甚至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前纪元文明’的生活水准，这是虚境中的械神都能证明的事情，妖精们都对此赞不绝口，愿意来银峰领旅游的妖精数量已经多过了其他所有势力。 　　无论怎么看，伊恩·银峰都是统一这个世界的最佳人选。 　　他就是天赐的王者，是这个世界最需要的‘天选之人’。 　　但是…… 　　这个完美的世间王，却是个一心向外的开拓者。 　　【开拓者是不能当王的】 　　他缓缓地说道：【王需要承担文明的黑暗与痛苦，王需要承载欢笑背后的苦楚与绝望。开拓者在成功之前，不过是自私驱动的自我主义者罢了】 　　伊恩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年轻的学者，也是已老的教首。 　　他等待着对方最后的判断。 　　而凡纳尔大师抬起头，看向伊恩·银峰：【你得留下继承人】 　　他如此决绝道：【立刻，马上去结婚——不，结不结婚也无所谓，留下你的遗传基因，无论是我，还是龙岛，无论是万灵殿溯冥教团还是怀光，都很乐意为你制造出一个绝对完美的继承人，用来替代你的位置，拥戴他亦或是她为王】 　　【或者，你想要指定谁来当你的继承者？亚德伯特？依森嘉德？还是说你的弟弟埃兰？希欧和安法有点困难，但都可以，快点做决定】 　　“啊？” 　　伊恩的表情垮了，他胸腹中有无数韬略就等着凡纳尔大师质疑他的选择，随便选哪个都能轻松反驳对方。 　　结果……这位理论上已经机械飞升，不再有人间七情六欲的灵械教团教首，想到的条件居然是让他留下继承人？ 　　【别啊了，哈，我就知道你这样自私的年轻人决计想不到这点的】 　　老姜凡纳尔冷笑道：【王可以早亡，但不能无嗣，你小子，想要掌控这个世界，却没有想过留下继承者？作为王还不想着让自己的制度千世万世，那就是不合格的！】 　　【一个就连后代都不在乎的统治者，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独夫，哪怕你满心光明，如太阳照耀世间，我们也绝对不会允许一颗落下后就不会再升起的太阳出现】 　　【就是这样，伊恩·银峰，南岭大公。只要你确定好了你的继承人，我凡纳尔便可以代替教团立誓，支持你做泰拉之王！】 ###第十六章 第五能级血脉？普及吧你！ 　　“一定要继承人吗？” 　　【一定要】 　　“我感觉我可以永生呀……” 　　【且不谈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可以让全世界所有人疯狂——就算你真能，你不还是要走？你走了和死有什么区别】 　　“不是，非得我指定继承人吗？其他人爱当就由他们当呗……” 　　【你在说什么梦话？王权是力量也是责任，难不成让你爽了一辈子就不管下一辈了？没这么好的事儿！你必须留下一个符合你要求的继承人！】 　　“我可以不当王，我可以搞一个泰拉联邦亦或是共和国，让人民选举一个总统，主席亦或是其他的什么玩意！” 　　【在泰拉，这些职位和皇帝并没有本质区别……你为什么就是不想找继承人？】 　　“我有选择困难症，喜欢全都要。”伊恩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但显然这并不被凡纳尔大师认可：【那你就把你的继承人候选人全都报出来】 　　伊恩想了想：“霜蝶可以不？” 　　听到这里，凡纳尔彻底绷不住了：【你……你指望妖精？！伊恩，不要降低我对你智慧的评价，也不要拿这种不知所谓的话来侮辱我智慧！】 　　“也是。”伊恩只是随口一说：“但我看桦黯和冻鱼导师他们挺靠谱的啊，妖精绵延至今也有这么多年了，也不算是特别差的选择吧？” 　　凡纳尔叹了口气：【人类可没办法全民精神融合然后大和解……好吧，溯冥教团有点这个味道，但总的来说，妖精能融入人类，反过来却办不到】 　　【除非是只有纯粹妖精的文明，祂们当不了文明的主体种族，祂们自己也知道】 　　“嗯……” 　　伊恩沉吟，他心中其实有不少人选，比如说依森嘉德和亚德伯特，两位朋友都了解他的志向和梦想，能力也有。 　　前者目前来看，当个无芯片版的伊奈迦二世完全没问题，而且自己日后说不定也可以将芯片留下，作为王权之证什么的。 　　而亚德伯特更是天才，是泰拉原生的开辟时代级的天才，人性格好道德又高，当皇帝实在是为难他了，这位明显是能做哲人王的。 　　至于希欧和安法，终究还是从属于龙岛和迦南摩尔，虽然日后这两个势力都会被自己融合，但是且只能是第二梯队——人民接受不了，而且的确也很难接手银峰领的一系政务与决策。 　　——真的要说继承人的话，应该是埃兰吧？ 　　伊恩如此想。 　　对方现在就在银峰领的升华者训练营学习，自己弟弟如今也有十四岁了，平时表现地温和有礼，聪颖灵敏，也有第一能级的奥法道途实力，和自己当年比起来也差不多……好吧，还是差了点。 　　但这只是因为埃兰没有银色芯片，也没有老师留下的古龙心核。单单以埃兰最近这些年勤勉学习的劲头，正如自己在虫群道途中所见，自己弟弟绝对是有成为强者的潜质的。 　　而且，从训练营，政务厅，总政局，升华者部队，奥法道途核心研究实验室这么一路走过来，埃兰就是经历银峰领所有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典范了。 　　这么几年来，伊恩虽然一直都在专注处理一些大事，但还是会抽出时间关注并教导埃兰的——就和他其实也会经常叫上桦黯霜蝶甚至冻鱼甘崧导师在虚境开派对，也会经常陪依森嘉德亚德伯特希欧安法等人在现实饮酒聚会。 　　他甚至会和青潮斯科特等人一起去钓鱼，只是很可惜他是先知，除非故意，不然很难空军。 　　毕竟伊恩也是人，也需要维系自己的人物关系，他也很喜欢这种闲暇的感觉。 　　这么几年来，那么多事情发生的这么急，全部处理完后，反而让伊恩有了闲暇的余地。 　　就像是现在。 　　他都不用等自己快死了再去指定继承者，而是可以慢慢来，和凡纳尔大师一起想了。 　　“先知的继承者，如果不是另一位先知的话……最好是一位能看破过去的‘无惑者’。” 　　轻声自语，伊恩心中其实已经预定了‘埃兰’一个位置——但他还是太小了，哪怕埃兰真的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也不是说他二十岁就能办到自己二十岁能办得到的事情的。 　　他可是穿越者加重生者还有系统（银色芯片）外挂，甚至有道途模拟器，能追上他的人根本不存在。 　　他可以看不穿未来的走向，但能把握过去的一切问题。任何阴谋诡计在他眼前都毫无意义。 　　“且看吧。” 　　抬起头，伊恩与凡纳尔大师对视：“我现在的制度，哪怕是我最亲近的朋友和战友都无法完全理解，得等到数年后，他们才能明白这些设计的目的。” 　　“而我的继承者，可能并不是他们，因为他们与我太过熟悉，无论如何都会迁就我的愿望——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朋友反而可能无法真正理解我的心思，因为他们爱我，喜欢我，愿意为了我而改变自己，正如同我也愿意为了他们改变自己的决策那样……这就注定无法完全理解我的思路。” 　　“所以我真正的继承者，哪怕是我的弟弟，体验过整个银峰领的埃兰，或许都无法真的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除非……” 　　——除非是你的克隆人？ 　　凡纳尔大师屏住赛博呼吸，他一直都在等着对方说出这句话：太多泰拉的高位统治者根本看不上其他人，觉得就自己能行，而他不认为伊恩会例外。 　　而且他也认为，除却伊恩外没人能搞好这个烂摊子。 　　不过，这也算是不得已的选择。克隆人很难成长到堪比本体的地步。 　　假如伊恩真的要选择自己的复制人，那他稍后还得去和其他正教分享一下资源，以此为目标进行后续的开发研究，甚至还要考虑好后续如何辅佐对方当王。 　　但很庆幸也很遗憾，不是。 　　“除非是我的泰拉之心！” 　　伊恩重重地拍了拍自己中枢王座的椅子扶手，神情自豪：“我的泰拉之心有我的全套思维模式，而且没有任何感情私利，只要下达命令就会自动运作，基本可以视作没有自我的我！” 　　“只要有人能灵活操控泰拉之心，并且不要太过自私，基本就可以视作第二个我了——但不用担心，我的泰拉之心便有其智慧，可以识别一切自私命令呀！” 　　啊？ 　　凡纳尔大师睁大眼睛，即便他们灵械教团也是希望创造一个中央服务器来容纳所有人类，指引所有人类，但直接快进到人工智能治世，是不是有点…… 　　凡纳尔大师只知道泰拉之心是银峰领终端网络背后的一个统辖智能，并不知道那是伊恩所有网络系统的核心，如若他知道泰拉之心的本质，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疑惑。 　　不过问题不大，这也足够说服对方了。 　　【既然你有思路……那也可以】 　　沉吟了一会，凡纳尔大师缓缓道：【总而言之，我只是希望你有一点远见卓识……虽然对先知这么说有点过分，但不留后代，不为后人考虑，只是思考自己梦想的人，我在泰拉见过的太多了】 　　【只要你愿意思考继承者，就代表你愿意思考泰拉的未来，而不仅仅是用永动机放纵自己的欲望】 　　【那就够了】 　　“实在不行。” 　　伊恩安慰这位不知为何有些失落的老人道：“我就把我的遗传信息给你们——虽然我觉得我的天赋和基因没什么关系，但总之，只要你们不拿这些基因去造二十个原体什么的，我都同意。” 　　【不用了，既然你心中有继承人的人选，你的基因反而是祸患】 　　凡纳尔大师站立起身，他与伊恩握手：【拥有你事业继承权的人越少越好，不然的话，你死去亦或是离开后，一场大叛乱将不可避免】 　　【更何况】凡纳尔大师眯起眼睛，认真打量伊恩上下，然后点头：【的确，你的基因也只能算是优秀，和你所作出的成绩不能相提并论——我们可没有办法靠克隆来批量制造先知】 　　【泰拉之心的承认吗……人工智能的承认，最起码是一个标准】 　　【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临走之前，凡纳尔大师问询伊恩。 　　“准备战争。” 　　伊恩回答：“不——如今这个世界，恐怕已经没有战争了。” 　　“我要准备应对决斗。” 　　泰拉778年10月，永动机宣言后的第二年。 　　两年的时间，听上去很短，但也足够发生许多事。 　　对于有着升华者，而且时代逼迫升华者不得不变革的世界，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奥法道途的普及，在每个国家的速度都不相同，其中最快的自然是银峰领，在半年内便已经通过各种政策，强行普及了奥法道途。 　　而其他势力，想要普及奥法道途，却遇到了诸多问题。 　　首先是资源。 　　奥法道途吸取的源质，是周边时空中的源质，这源质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永动机自然溢出的源质和太阳制造的源质根本就不是人类能用得完的。 　　哪怕是帝都那样的超级大城市，因为帝都本身也会制造源质，所以反而没有任何问题。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加速生命灵能提炼法的魔兽肉等升华素材。 　　年老的人，因为生命已经开始衰退，所以生命灵能提炼法的修行会变得缓慢，除非食用魔兽肉和升华植物加速，初步奠基后才能恢复青春时的效率。可即便是如今各大国度全部都展开优惠政策，一般的家庭在这两年还是买不起魔兽肉的，至少没办法办到日常消费——可食用的升华素材也没有那么多啊。 　　哪怕是咬牙买了一点，大多也都是给孩子吃，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而且，修行是需要时间的，除却小孩子外，成年人都要工作。哪怕是有优惠政策，穷人也不可能在一两年那样变富脱产，国家的运转也需要大部分人工作维持，修行一天就等于少赚一天钱，就等于家里会挨饿。 　　除非…… 　　国家发钱，让人修行。 　　除却银峰领外，第二个完成奥法道途普及的，居然是鲸歌崖！ 　　鲸歌崖毕竟有两位第五能级强者，全部领民加起来也不到千万，这就是国小强者多，可以直接发钱的好处。 　　有银峰领和鲸歌崖珠玉在前，各大势力算是明白该如何普及奥法道途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资源就是没有，哪怕是有远见的人早就开始提前培养养殖肉用魔兽，种植升华魔植，但两年时间还是不够，故而如今大多都还在普及过程中。 　　可即便如此，各国也都开发出了许多奥法道途的新功能。 　　由卡洛斯·瑟塔尔领导的西帝国表示，他们已经通过奥法道途开发出了一种全新，名为神术的新能力。不过，这种神术和伊恩当初和卡洛斯讨论的神灵赐法并不同，它的源头，其实是‘赋予源种’。 　　泰拉升华之道的初期，需要前人赐予后来者虚拟源种，赋予其修行的能力。哪怕是伊恩，当初也是得到了希利亚德的虚拟源种，这才能迅速入门，节约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也减少了很多危险。 　　而神术也是这样的一个体系，一位奥法道途修行有成之人，可以为后来者赋予一道‘模拟术法’，这就是一条类似虚拟源种的源质结构，后来者持有这个结构，就可以在还没有正式入门时，直接使用某种能力。 　　凭借这个虚拟结构，他可以更快地熟悉这个术法的结构，继而将其学会。 　　当然，使用这种方法学习，就等于是画画不是自己创造，而是临摹——的确短时间内能画的好，画的像，但如果失去了自己凝聚源质结构的能力，却有点得不偿失。 　　不过不管怎么说，卡洛斯的确创造出了一种奥法道途的秘法。 　　而延疆那边，亦是开发出了一种全新的冥想法：他们的灵能者在虚境中建造另一个超巨型灵质结构，所有能在这个巨型灵质结构影响范围内进行冥想的修行者，都能迅速感应到种种结构细节，继而改变自己的灵魂结构。 　　他们将其称之为‘观想’，是冥想的一种形式。 　　这个和伊恩的泰拉之心赋予计算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泰拉之心自己的结构太复杂，展现了其他人也看不懂，不过这个思路完全可以学习，伊恩也打算开始在虚境中建造几个关键核心冥想法的灵质结构，加速人们的体悟学习。 　　而且，因为泰拉之心的影响范围远比延疆的灵质结构大，这代表伊恩的山寨版比原版更强！ 　　这其实，就是伊恩之所以要扩散奥法道途的原因。 　　因为奥法道途实在是具备无限可能性的道途，伊恩自己也不敢说自己能穷究其中所有奥妙，故而不如分发给所有人，让所有人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而他就从中学习白嫖，比原版更强，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奥法道途的妙用与新奇功法，不过大多也都在发展初期，还没有借鉴价值，便不细谈。 　　两年时间，改变最大的，其实还是社会氛围。 　　一切都源自于希望。 　　如若人类不知晓自己能前往远方，不知晓这个世界可以拥有希望，那么人们就会颓废，沉默，抗拒这个世界的改变，宁肯维持现状也不要让生活发生变化。 　　因为谁都不知道，未来是好是坏。 　　国家也是如此。 　　谁也不知道泰拉未来究竟会如何，是灭亡于自己之手，第五能级的内战，亦或是又一次天坠之灾——哪怕没有天坠，泰拉上的毁灭要素难道还少了吗？别的不说，光之灾不就是一个能毁灭所有人的巨大灾难吗？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永动机的出现，永动机的允诺，让一切毁灭的未来都消散无踪。 　　而最重要的，却是证明了‘星神’的存在。 　　天父神话是泰拉历经多个纪元仍然没有忘记的始源神话传说，只是相较于前纪元文明人人都对天父存在的心照不宣，泰拉纪元的人们仅仅是将其视作神话。 　　可现在，神话成真，所有人都知晓，那曾经创造自己，庇护自己的‘神’是存在的，祂们甚至为自己准备好了度过灾劫的手段，留下了名为‘永动机’的礼物…… 　　且不谈泰拉这地方一直都有相关的信仰，哪怕是从来都不信神，崇尚无神论的文明，听见有前人给自己留下了永动机，那也会把对方当先祖来崇敬吧。 　　更别说星神还真是所有文明的创造者。 　　一个文明，有了希望，有了未来，有了‘可以按倒计时来算’的好日子，那自然是一天比一天过的顺心，许多矛盾和斗争都不复存在。 　　而且，因为伊奈迦二世曾经入过脑，许多从未开过民智的乡下地方，也出现了不少惊喜。 　　有很多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村落和部落，在开启智慧后，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部落之所以能存在，完全是因为这地方是个前纪元文明遗迹。 　　那永远不会干涸，洁净无比的泉眼，其实就是前纪元文明城市的一个净水端口；而那冬暖夏凉，可以治愈疾病的‘神赐之地’，更是一个还在运行的前纪元文明生活区遗骸所在。 　　一时间，世界各地就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了各式各样的前纪元文明遗迹，而相关的发掘行动更是如火如荼展开。 　　这么两年内发掘出的前纪元文明技术，堪比过去百年！ 　　莫名其妙又多了一批前纪元文明遗产，泰拉的整体民用技术在消化后，又将迎来一次大进步。 　　而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各国之间的斗争，都主要集中在民间舆论和强者对峙上。 　　以第五能级为核心的集团，逐渐撕裂了原本以国家为单位的势力结构，成为了各自独立的‘永动机竞争者’。 　　除却鲸歌崖这种兄妹夫妻档和延疆这种人少干脆躺平的大势力，其他势力都如帝国分裂成了东西帝国和银峰领那样，实际分裂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团体。 　　但这是不够的。 　　以各自势力的人口，永远不可能达成未来永动机投票的要求，也即是‘50％’泰拉人。 　　想要胜利，除却自己已有的，还得从其他人手中夺取。 　　只是，如何夺取？ 　　不发动战争，如何从其他人手中夺取‘人口’和‘支持’？ 　　所有人，所有第五能级强者，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除非……有一个人，为他们示范。 　　泰拉778年，10月。 　　艾斯·涅玛萨斯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关闭了手中的书，站立起身。 　　【大人】他道：【我准备好了】 　　然后，泰拉之心中，便有声音传出。 　　“你明白自己的任务吗？” 　　【我明白】 　　闭上眼睛，这位神情平和的驭光王之子缓缓说道：【这个世界，总是要有人去做先驱的——我不是真正的先驱，但却愿意先行一步，打破所有禁忌】 　　“这是你内心的想法吗？” 　　【这是我内心曾经拥有，却不敢将其道出的‘妄想’。大人，这是我的妄心，而你赐予了我将其实现的真实】 　　“那么，就去吧。记住，我与你同在，需要时，呼唤我的名字。” 　　【我会的，大人】 　　艾斯·涅玛萨斯出发了。如同任何一位来到银峰领，然后又回到自己国家的飞焰地人那样，他乘上了前往涅玛萨斯飞焰地的空艇。 　　然后，数个星期后。 　　飞焰地传来了一个大新闻。 　　【驭光王之子，艾斯·涅玛萨斯主动扩散了自己所属的第五能级王血血脉！他甚至主动教导那些奥法道途的修行者凝聚第五能级血脉的源质结构！】 　　【第五能级血脉扩散！其图谱已公开流传！】 　　寰宇震惊。 ###第十七章 伊恩对万国宣战书 　　驭光地王城外，驭光王卡尔罗·涅玛萨斯收到有关于自己那反叛又归来的儿子，艾斯·涅玛萨斯的消息后，他的眉头就大大地皱起，宛如一个标准的‘V’。 　　周围的大臣都寂静无声，有的专心致志假装阅读自己手中的文档，有的左顾右盼似乎正在欣赏新王殿典雅秀丽的艺术风格，还有的低下头凝视自己的鼻子，宛如那上面有螨虫正在爬动。 　　但再怎么佯装无视，也不可能真的避免灾厄降临，驭光王抬起头，点了一位大臣——总管驭光地情报的部长便极不情愿地走上前来。 　　【吾子艾斯·涅玛萨斯，于两个半星期前回归了上飞焰地……这个情报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还用问？我们的情报机构内部有间谍，被银峰领侵蚀了啊！ 　　虽然很清楚真相大差不差就是如此，但大臣不敢这么说出来，而是立刻跪下：“王上，如今飞焰地人口流通自由，诸国都不设拦截，谁想走想留都是随意的事情……” 　　【放屁】驭光王道：【不拦是一回事，你们还不看吗？而且我那儿子可是惑心魔，以他本体的容貌和气质，怎么可能不被注意到？】 　　“王上，定是那银峰领的诡计，蒙蔽我们的双眼，使我们认不得他呀！” 　　大臣连忙道：“惑心……艾斯王子他气质骤变，和过去完全不是一个人了，我们的底层情报人员能力有限，实在是认不得他！” 　　驭光王不是真的要为难自己的大臣，他当然明白，假如那位伊恩·银峰真的想要送人进飞焰地搞个大新闻，那的确是轻而易举之事，自己都未必能察觉，自己手下的人又何德何能可发现了？ 　　但最近这段时间，因为面对银峰领的压迫连连受挫，所有大臣都一幅躺平了的模样，该做的工作不做，该干的活不干，实在是令他难以接受。 　　——日后就算是银峰领把咱们都败了，那小子要的也是肯干活愿意付出努力的人，你们这群旧大臣，不被扔出去平息过去的民怒都是好的了，怎能如此懈怠！ 　　长长叹息一口气，驭光王仍然紧皱眉头，开启终端。 　　在终端光幕中，有一位姿容端正，堪称秀丽，予人亲近之感的年轻男子正在众人簇拥下讲经。 　　在一片看上去有些残破的窝棚中，老幼都环绕着一个人，过路的旅客都停下脚步，周围的士兵甚至没有驱散这一帮人，反而一个个主动上前去安抚路人，教他们不要惊慌，如有闲暇时间可去聆听些许福音，那便是被称之为奥法的道途。 　　讲经之人自是他驭光王诸子之一，自己并不寄以厚望的艾斯·涅玛萨斯，也即是那恶魔融合计划中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之一，惑心之魔。 　　他曾潜入银峰领，却被策反，亦或是被反过来洗脑，反而成为了银峰领的间谍，为银峰领击溃恶魔军团立下汗马功劳。不止一次，驭光王都在想，那或许就是伊恩·银峰最脆弱的时候，对付第四能级的大恶魔亦需要全力以赴，如若那时能击溃南岭防线，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这么复杂了。 　　【一切与银峰领有关的，都化腐朽为神奇……即便是我不成器的儿子都能蜕变】 　　驭光王能听得懂，艾斯口中所述的，正是之前令他震怒的，有关于驭光王所拥有的第五能级血脉‘魂光群’的第一能级细节。 　　服用特定的食物，依照特殊的呼吸法和生活方式训练，便可以打下基础，然后冥想特定的结构，通过长时间一丝一毫地铭刻，将第五能级的血脉铭刻在自己的身体中…… 　　如若是有天赋的孩子，有足够的资源，花个七八年，便可以初步办到这点，而没有资源，时间可能要变成十几年。 　　但对于第五能级的血脉，升华者的身份来说，奥法道途精进缓慢的缺点，根本就不是缺点了。 　　艾斯的讲课并不快，第一能级细节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讲清楚的东西，但是……可恨啊！ 　　那该死的终端网络，却让艾斯可以在上课结束后，给所有人都传递一份文件，而这文件中便事无巨细地描绘了魂光群的所有源质结构细节。 　　虽然仅仅是第一能级，但这可是上限为第五能级的血脉！在场之人全部都虔诚无比地拜服在地，因艾斯那传道授业解惑之功而尊敬无比！ 　　【哼……】 　　深呼吸了一口气，驭光王才强忍下怒火，反而笑道：【我这儿子本就是因为血脉不显，所以才被拿去做了恶魔融合的素材，算我给他一条走出新路的机会——结果到头来，他转修奥法道途，却对血脉了解至这般地步，都可以教人学会我王血的血脉了？】 　　【了不起。奥法道途，真的很厉害！】 　　越是不留余地地赞赏奥法道途，驭光王的臣子就越是清楚，自己的王上此刻心中的怒意正在狂涨，暴涨！ 　　因为，单单以艾斯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如此解析他体内的血脉！ 　　只有那银峰领，那伊恩·银峰，才有能力凭借自己俘获的惑心，用数年的时间解离分析，才能得到那血脉的详细图谱。 　　而且，只有第一能级。 　　可只有第一能级，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飞焰地情况特殊，第五能级血脉众多，但顶座之血只有两份，明明都有相同的先祖，但相互之间却异常独立。 　　驭光王的【魂光群】之血尤其特殊，在虚境有独特的能力，故而恶魔计划大多由他主导研究，算是涅玛萨斯这边的科研人员，哪怕不是第五能级也颇受看重，历史上也出过不少第五能级。 　　但也正因为魂光群之特殊，其血脉传承相当艰难……虽然说飞焰地的血脉传承一向艰难，但魂光群尤其，要将近一百个子嗣中，才能出现一个勉强符合要求的存在。 　　这是因为人类的血和魂光群之血相差太大了——魂光群本质上是一个集群生命，而人类无论怎么说也都是碳基哺乳动物，只有少数可以分心多用，心思敏锐的天才才能完美掌控魂光群的力量。 　　驭光王一直都以自己的血脉为傲，而他的天赋便是他为王的理由。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他的一个不成器的子嗣，从他国归来后，用敌国的技术……将他引以为傲的血脉扩散了？ 　　而且，奥法道途，能让所有人都逐渐拥有完整的血脉能级？ 　　这彻底地，从根本否认了驭光王自认为‘天选之人’的自信！ 　　而且，完全打破了原本升华者中，以血脉上限为阶级划分的‘等级制度’！ 　　伊恩·银峰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扩散第五能级血脉’……他做的，是覆灭升华之道的根基！ 　　【第五能级的血脉，可不仅仅是祝福……更是一种诅咒】 　　缓缓站立起身，驭光王直接步入虚境，王者神色沉重：【魂光群之力，可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掌握……对心智的损耗，对意志的负荷，普通人哪怕是承受十分之一，都会陷入癫狂】 　　【伊恩·银峰……艾斯。在你们之前，有的是人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最后都失败了】 　　【你们有什么特殊，可以在这方面成功？】 　　他倒要看看，银峰领究竟是明知这个问题还要扩散，来恶心他的，还是说，他们已经解决了‘第五能级’血脉后遗症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 　　银峰领。 　　伊恩正在考校埃兰的学识。 　　银峰领的天气一直都风调雨顺，简单来说就是该下雨的时候就下雨，该有太阳的时候就有太阳，不潮不热不憋，是银峰领模拟帝都和天梯系统，泰拉之心调控周边天气甚至是虚境情况制造出的‘人造最宜气候’。 　　伊恩没有把埃兰叫到自己的书房亦或是办公室考试，那样也太应试教育了，而且兄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散步，故而伊恩带着埃兰去孤焰峰以北的拜森群山中散步，感受一下秋末漫山红叶的气氛。 　　一整个下午，伊恩都是随口报题，让埃兰回答，其中问题包揽万千，从对峻岭堡近日工人福利改革的看法，到耗油的熬煮方式，而与升华者相关的问题更是刁钻，各种灵能血脉真形的问题换着来，炼金术与铭文更是精深刁钻，假如让外人听见，定会让人觉得银峰大公没有容人之量，对自己弟弟都这么刁难。 　　但实际上，埃兰全部都一一作答，可能回答过程中有些不太流畅，甚至双眸中还有灵能光芒闪动，显然是用了‘回溯视界’——但这显然在许可范围之内。 　　“做的真棒，埃兰。” 　　如今埃兰已经十四岁，也有一米七多，就比伊恩矮半个头，虽然看上去还是个有些羞涩的大男孩，但也不是伊恩能随便揉头的年纪了——伊恩拍了拍自己弟弟肩膀：“不要觉得自己用灵能是作弊——就和我的先知一样，这就是你我能力的一部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用，都要活用。” 　　“记不得答案，就回到过去，回到自己‘阅览’那本书的时候。感觉有困惑，就重新经历一次‘场景’。” 　　“记住，如若说，我的预知视界是看向未来的眼眸，你的回溯视界，就是守望历史的瞳。” 　　“但我的确没记住。” 　　埃兰本人却有些纠结，他揉了揉自己的鬓发，有些郁闷道：“我的记忆力，还是比不得，哥哥你。那些炼金典籍，我背了很多次了，真的记不住。” 　　“你和我比干什么。” 　　伊恩乐了，他悄悄告诉埃兰一个小秘密：“我有银色芯片，有很多东西我也没记，就是靠银色芯片现场调用的。” 　　“还有很多决策，我都是先知之后知道结果不坏，所以说个模棱两可的论调，看着情况推演，然后才继续衍生分析的。” 　　“其他人都觉得我料事如神，先知之能史上最强，你是我弟弟你还能不知道？我的先知之能也就看看吉凶，小时候用来抓蛏王和贝壳的次数都比预知未来多。咱们海鲜火锅吃的不少吧？你不会真以为我很会抓海产吧？” 　　“啊？” 　　伊恩很喜欢埃兰这个有些呆呆的表情，哈哈一笑后便继续向前走：“你也别把我想的太厉害，我记忆力哪怕是过目不忘，我难不成一本本把书过目了？我日理万机，哪来那么多时间，全都是用银色芯片扫描的！” 　　说到这里，伊恩若有所思道：“说起这个，也是时候决定一个日子，把银色芯片分离出来，留给你们作为‘传承之物’了。” 　　“什么？别呀！” 　　听到这里，埃兰突然抬起头，他有些惊愕地看向伊恩：“这个宝物，只有哥哥你，才能用得好！” 　　“的确。”伊恩坦然承认：“但这东西本质上就是一个星神之礼，一个催化器——而我已经成功完成转换，基本完成了‘星神之躯’。” 　　“再加上泰拉之心的逐渐完善，最起码，银色芯片对我的意义几近于无了。” 　　银色芯片本质上，就是星神之礼的核心处理器，有着强大的计算结构，还能联通大以太环流资料库，可以鉴定各种事物。 　　后者对伊恩前期有极大帮助，有很多东西，依靠星神的见识，足以达成降维打击。现在其实也是如此，有关于摇篮和各种星神终焉相关的事物，都得依靠这个资料库。 　　但这个能力，伊恩感觉并不是不能复制的。 　　随着伊恩进阶奥法道途第四阶段巅峰，也即是世人所谓的第五能级，伊恩对以太的掌握就愈发深入，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超乎泰拉所有人想象的地步。 　　他的指引之星心光体，能让他深入到几乎所有人都无法进入的‘以太环流’中，见证诸多青色脉络，也即是‘超时空以太树结构’，让他可以贯穿过去未来，见证诸多‘道途’。 　　伊恩的以太掌控力，很快就能抵达‘超越时空’这一阶段了。 　　而这一阶段，再搭配泰拉之心辅助建立的，类似于阿克塞尔最后塑造而出的‘国度’，在伊恩看来，便是‘奥法道途第五阶段’，也即是超越第五能级之上，‘第六能级’的真面目。 　　——等到那时，我的以太或许可以直接链接大以太环流，以我的权限，直接链接资料库恐怕也不是难事……总之有这种可能，到那时，银色芯片，或许真的可以拆分出来，留给后继者了。 　　伊恩不是那种什么东西拿到手就不给其他人的吝啬者，与之相反，他有功就赏，不需要的就送出去，非常大方。只要对他的事业有益处，星神之礼他都能不要。 　　反正他已经转换完成，灵魂肉体都已经趋于以太化，已经是小星神了，星神之礼只是锦上添花。 　　“你得表现的很优秀，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留给你。” 　　拍了拍还在思索如何辩驳自己话语的弟弟背，伊恩笑着道：“说不定是亚德伯特亦或是依森嘉德呢？它未必是留给你的呀。” 　　“那也好。”埃兰反倒是无所谓：“他们都是哥哥你的伙伴战友，本就比我更加合适……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呢。” 　　伊恩隐约听得出来，埃兰真正的忧虑，其实不是什么银色芯片更属于自己，而是他听出来了，当自己不再需要银色芯片时，就是自己远行之时。 　　埃兰是因为忧愁这点，所以才下意识地出言反驳。 　　伊恩也没有针对这方面回话。 　　因为他知道，想要离开的自己……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自私的。 　　对于朋友亲人不需多谈，对于下属来说，自己这个顶梁柱离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凡纳尔大师之所以如此激烈地要求他留下继承人，正是因为一位‘最强者’的离开，会导致秩序的崩塌，整个社会文明全面溃退。 　　如若没有永动机镇压，文明倒退回失落纪元也不奇怪。 　　所以，真的需要离开吗？ 　　伊恩也在想，自己是否可以作为真正的领袖，泰拉之王，率领整个文明离开摇篮。 　　这是一个，过去所有伊恩都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但不管怎么说，都得培养一下自己弟弟。 　　无论未来是当泰拉之王还是独自离开摇篮，自家弟弟都是最佳的继承人和辅助人选。 　　“唔？” 　　突然，伊恩神色一动，他侧过头，示意埃兰找个僻静的地方，埃兰虽然不太清楚，但还是选了一个向阳的山坡，山坡上有块凸起的岩层，正好可以坐下。 　　兄弟二人坐下，眼前便是拜森山脉满山红叶，于夕阳光辉下恰似一片灿烂的火海，而伊恩挥手，一片光幕便展现于两人眼前。 　　“学习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实践。埃兰，你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我当初也就是你这么大的时候便外出冒险，你虽然不能拿我当标准，但也该做好准备。” 　　伊恩示意埃兰和自己认真看向光幕：“而且，各种历史重大事件，你也该认真观察，让自己与这些事件产生‘联系’。如此一来，日后你就可以用回溯视界，一遍又一遍地重新阅览其中的细节，学习到更多的东西。” 　　“嗯嗯，我明白的。” 　　埃兰认真地点头，而出现在光幕中的，正是对峙的两人。 　　对峙的父与子。 　　“……父亲，我回到了飞焰地的街头，这里的确已经改变了许多，人们的生活轻松了不少，也都能吃得饱饭了。各种人体试验也都一一消失，小偷盗匪也都减少，这已经是我过去不成想象的事，但也愈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在过去，所有强者都没有思考半点‘底层人’的生活。” 　　原本紫红色的发色如今都转为几近于黑的深灰，如今的艾斯·涅玛萨斯比起蛊惑人心的惑心魔，更像是神圣的传教士，他怀抱手中的专业版终端，平静地对眼前身披王袍，姿容威严的男人道：“现在你们做的越好，人民生活的越幸福，越证明你们本就有能力办到这一切，但在过去却充耳不闻，甚至放任这种情况。” 　　“父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这所有人注视之下，解答我的疑惑？” 　　【……你过去就是如此伶牙俐齿，所以才觉得你能办得到】 　　而看似年轻的威严的男人，驭光王眯着眼，凝视着眼前与自己已经相差甚大，甚至半点也不畏惧自己的儿子，不禁笑了起来：【但这个问题，你问出来，就等于得罪所有统治的强者，也等于是为你背后的那位银峰先知招揽祸患啊】 　　“有何祸患。” 　　年轻的传教士笑道：“你是说，我的话语是在指责所有第四，第五能级吗？” 　　他如此说道，然后在埃兰震惊的目光中环视在场的所有围观居民，朗声道：“对，我就是在指责所有第四第五能级。” 　　“所有统治的强者，所有曾经管辖大地，天空与海洋的君王——我便要问你们，质问你们……如若在永动机的诱惑下，你们能让所有人生活变好不止一筹，那你们过去为何不这么做？” 　　“你们能回答自己真实的答案，不欺骗任何人，包括你们自己吗？” 　　“至于父亲。” 　　转过头，艾斯看向面色已经沉下来的驭光王，他平静道：“你觉得，这话语会让银峰先知遭遇祸患对吗？” 　　“你为何会如此想？你能说清楚吗？” 　　【……】驭光王沉默不言，而艾斯却轻笑一声，然后提声道：“因为你也清楚，银峰领就是第一个，从一开始，从最初，从领主还是第二能级的‘小贵族’开始，就一直都在用‘全力’去让人民生活的更好的地方！” 　　“而银峰领的建设结果，银峰领的一切成果，银峰领如今的样子，便是最好的回答！” 　　“不需要永动机，我们人类，同样可以生活在天国！” 　　“之所以我们人类没有创造一个地上天国的原因，只有一点……” 　　【闭嘴！】驭光王开口怒吼：【不要说了，如果你还想活着，就……】 　　而艾斯却根本没有闭嘴，而是继续提高音量，用一种近乎灵能，近乎魅惑一般的灵能，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了所有人：“那就是！从一开始，那些升华者，那些强大的第四第五能级，甚至所有的升华者，都没有将自己看做单纯的‘人类’！” 　　“他们自己的生活超越了整个时代，故而根本无所谓其他‘蝼蚁’如何生活——如若不是永动机实实在在地让他们必须注视这个世界的众生，他们就根本不会俯瞰我们——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亦不爱我们！” 　　“这就是事实！” 　　“哥哥，这个人……” 　　埃兰震惊，为什么艾斯这个偶尔能在哥哥办公室看见的半恶魔，如今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勇气，敢于发出这种万国宣战书类似的言语。 　　是——艾斯说的话，其实是每一个人，每一个曾经继承了些许伊奈迦二世智慧的人，都能想到的‘思路’。 　　但是没有人会将其说出来，更有一部分人认为这就是正确，这就是道理，根本没有说的必要。 　　但就在埃兰转过头，想要询问自己哥哥艾斯为什么敢于说出这句话时，他却发现，伊恩正在笑。 　　不是微笑，也不是肆意的笑，而是一种近乎于嘲弄，带着浓郁讥讽的笑。 　　“回答这个问题吧。” 　　伊恩·银峰轻声地说道：“这一幕已经被泰拉之心记录，稍后就会转发至全世界——所以，回答这个问题吧。” 　　“为何前据而后恭？为何这两年技术没有大的改变，但人类的生活质量却提高了不止一筹？为何为何，似乎只是强者掏出了一部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所有人头顶笼罩的黑暗，就被驱散尽了？” 　　“挺身而出吧，坦诚的贤者，诚实的君王，这世间内心还有些许羞愧的人啊，道出自己内心黑暗的事实。” 　　“亦或是恼羞成怒的暴君，憎恨我这‘独一义人’的恶者，挺身而出，与我战斗一场。” 　　来吧……快点来吧。 　　我已等待不急。 　　这个世界，亦是如此。 　　这就是我对万国的宣战书。 　　一份名为‘大义’的宣称。 ###第十八章 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 　　“哥，哥？这样不好吧” 　　看见自己哥哥的笑容，埃兰难得有点不寒而栗——不是为了伊恩的表情，伊恩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埃兰担忧的，是艾斯这份发言背后代表的态度。 　　即便只有十四岁，但常年和一群这个世界最天才地位也最高的人呆在一起，埃兰也能理解‘政治’和‘交涉’的意义……伊恩将艾斯派至飞焰地，无论艾斯做什么说什么，诸国都会将其默认为这是‘伊恩’的意志。 　　埃兰原本以为，这是艾斯个人的发言，害怕自己哥哥背锅，而现在来看……这一切都是伊恩示意？ 　　可是为什么？ 　　埃兰转过头，看向屏幕。 　　艾斯对驭光王的指责，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心中暗暗对第四，第五能级的指责。 　　过的越好，就越是显得过去的苦难毫无意义。如若真的是生产力不足，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导致人们只能如此生活，那么这一切就是时代的缩影，他们无从辩驳和不甘。 　　可现在…… 　　当然，即便是现在，人们也不会真的如此质疑，因为他们也很清楚，现在的平安幸福，也都建立在第五能级之上，如若惹恼了他们，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过呢？ 　　他们小觑了第五能级。 　　过去是能力，现在是心态。 　　第五能级不会在意这些事。 　　“埃兰，我现在就是在教你。” 　　伊恩坐在一旁，示意埃兰认真看：“你能反驳艾斯的话吗？” 　　“……我记得，依森哥哥说过，帝国的税收，全部都交给了帝国，皇室没有取用一点。” 　　埃兰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迟疑道：“很多国家的第五能级，其实并没有将人们的财富，用于自己身上。反过来，甚至是他们自己，在收集这个国家，最重要的那些战略资源。” 　　“就像是……哥哥你这样。是第五能级支撑了人类的国家，而不是反过来。人类没有供养第五能级。” 　　微微低下头，埃兰声音低了下来：“假如是指责其他人，我觉得这样没有问题，毕竟，我不了解其他国家。但我在想，假如银峰领的人如此指责你，我就会感到愤怒。” 　　“哥哥，艾斯的质疑，真的不会产生反效果吗？”他如此道：“假如有些国家的第五能级对平民和哥哥你一样好，只会有反效果吧？就像是苍星……远岸岛人可敬爱她呀。” 　　“不错。”伊恩微微点头：“你记得很清楚——的确如此，这个世界的第五能级，其实并不需要民众。他们的家族本身就足以维持自己的存续，他们是独立于人类社会的个体和小集体。” 　　“艾斯的这些指责，完全是‘不知道这点的普通人’才会发出的质疑。” 　　“所以才有重量。” 　　“重量？”看着埃兰真心疑惑的表情，聆听对方的问询，伊恩微笑回答：“你会感觉不满，是因为你知道。” 　　“我知道这问题浅薄，也是因为我知道。” 　　“第五能级会感觉可笑，也是因为他们知道。” 　　“但问题来了，还有谁不知道？” 　　“绝大多数普通人……” 　　埃兰缓缓道，然后眼睛一亮：“投票的大多数……他们不知道！” 　　“就是如此。” 　　转过头，继续看向光幕中对峙的父与子，伊恩淡淡道：“所以现在，他们也应该知道了。知道这一切背后的逻辑，第五能级的思路，还有背后的‘真实的道理’。” 　　“埃兰，我的目标是永动机，而不是合情合理的指责。” 　　“我不要辩驳过他们，我只要票数。” 　　“只要还想要永动机，第五能级就需要解释。这容不得他们孤傲，容不得他们不屑，因为他们心中有欲求，就得求人。” 　　“所以，他们就得解释，解释第五能级为何不需要普通人，然后又来表明，自己明明不需要普通人，却还会庇护众生——这正是第五能级统治的源头。他们心中的‘爱’。” 　　“哥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埃兰忍不住道：“第五能级，似乎都是，大好人？” 　　“他们都不是人，又从何谈起好人呢？”伊恩微微摇头，讥讽道：“明明都自认为是高等生命了，又为何强求普通人用人类的眼光看他们呢？” 　　“埃兰，你的思维，还是局限于‘合理’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需要合理。” 　　“我的目的，根本不是贬低第五能级的道德，这毫无意义。” 　　“我的目的是拿到‘大义’。” 　　“我，伊恩·银峰，之所以在这个世间独一无二，与其他第五能级不同且更崇高的大义。” 　　凝视着光幕中的艾斯，这自己的‘传教士’，伊恩轻笑道：“不管第五能级需不需要普通人，有没有庇护普通人——不管他们过去，做的有多合理，多么正常。” 　　“他们的确可以将自己从国家中得到的所有返还给国家，甚至自己出力维持国家，抵御天灾并庇护国民……他们做的很好，但显然，没有我好。” 　　“我更好。” 　　“我伊恩·银峰，从一开始就在善待普通人。不因我弱而不做，不因我强而改变。” 　　“和我相比，所有第五能级，都是不爱。” 　　“和我相比，所有第五能级，都有缺陷。” 　　“最重要的不是他们爱不爱——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比他们更好，更爱，亦没有缺陷。” 　　埃兰愣住了好一会。 　　他很聪明，能感觉到，这是哥哥正在提点自己，他希望自己能学会某种‘思维方式’……只是他可能在正常人中生活太长时间了，他的思路太正，故而总是有疑惑。 　　所以，埃兰不禁问：“这样一来，当这个视频传播出去后，所有第五能级……都要回应吗？” 　　“第五能级不会为这种事情撒谎，他们的内心，不会容许他们对弱小的普通人撒谎……” 　　“所以，他们就必须要说出自己不在乎普通人的真实想法，让哥哥你……可以得到更多的票？” 　　“不。” 　　伊恩摇头：“他们可能会解释，但不会回应这些指责。” 　　“指责虚无缥缈，为何要回应？他们明摆着就是为了永动机，所以愿意让普通人生活的更好，这是星神的游戏规则，他们打不过永动机和其他人合力，所以需要遵守规则，他们愿意承认这点。” 　　“而他们国度的人民，甚至可能会接受这个解释，甚至因为更加了解自己的领袖，故而如同埃兰你爱我那样，也爱戴他们的领袖。” 　　“但他们也会记住我，记住我这个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的银峰先知，知晓，如若这世界落在我手中，他们便可以生活得更好。” 　　“他们不会排斥我，我要的就是这个。” 　　“那哥哥你为何要这么做？”埃兰真的不解：“这样一来，不就是强行从第五能级手中抢票吗？他们肯定会愤怒的，甚至合力针对哥哥你啊！” 　　“我难道又畏惧这点吗？” 　　伊恩反问道：“我难道要的不就是这点吗？埃兰，我难道就不是比那些第五能级更好的人吗？” 　　“他们可以不在意普通人的想法。” 　　“我也可以不在意普通人的想法。” 　　“埃兰……从内心来说，我根本不关心这个世界的人活的怎么样，吃的饱不饱，能不能穿暖住好，有没有梦想希望。我不在乎他们的爱憎。” 　　“我只是要前往高天之上。” 　　抬起头，注视着逐渐落下的夕阳，伊恩缓缓说道：“但我战胜了我内心的欲望和本能——我没有这么做。” 　　“这就是我更高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有‘合理’的欲望就可以让其他人承认的。你得比其他人更好才行。” 　　“我再教你一个道理，埃兰。”伊恩转过头，认真地对自己弟弟道：“如若你要战胜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就得办得到所有人都办不到的事情。” 　　“想要统御天下人，就要做天下人都想象不到的好事。” 　　“要做前所未有，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好事。” 　　“要如我一般，做超乎常理的事，梦都梦不到的事。” 　　埃兰默然。 　　他在思考，在用尽全力地思索，思索这一切背后的脉络，自己兄长真正的目的。 　　他并不愚蠢，聪颖的少年很快就想明白了。 　　“如果没有永动机。”埃兰轻声道：“第五能级强者就根本不会在意平民的看法。他们无所谓这一切，而这一切的确与他们无关。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称得上是庇护的神祇，抵御所有的魔兽和天灾，以及他者的侵略。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 　　“这就是统治的‘法理’，他们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无法被取代的君王，统治者。” 　　“但因为有永动机，他们想要永动机，他们就必须做的更多。合理是没用的，要加倍地付出，让人感受到‘爱’，就像是父母再怎么公平对待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会感觉对方更受偏爱，自己被冷落那样。” 　　“他们慢了哥哥一步……哥哥站在了‘义’的高点，无人能比你更高。” 　　“这才是真正的宣战书——因为哥哥你拥有了他们没有的东西，而这的确会吸引这片大陆中的所有人都向往你的统治。” 　　“但这是泰拉。” 　　抬起头，埃兰双眸中有光芒闪动，他认真地对伊恩道：“哥哥，这是泰拉。崇敬力量与强者的泰拉。” 　　“虚无缥缈的义，只能带来潜力的优势，只要有人能击败你，并且承认错误，他们也可以具备这样的‘义’！” 　　“是的。”伊恩微笑道：“前提是，击败我。” 　　“不是我去挑战他们的击败，而是他们来挑战我的击败。” 　　“我站在高处，他们需要攀爬至山巅，才有挑战我的资格。” 　　“且等待吧。” 　　伊恩将光幕扩大：“马上，就会有第一位挑战者了。” 　　“而且，埃兰。我只会与你这么说。” 　　先知压低了声音，他闭上眼睛，轻声对自己弟弟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第五能级，本就源自于‘普通人’。” 　　“一千六百年前，天坠之灾。是先行者无私扩散了所有的知识，传递给每个庇护所中的所有人。” 　　“失落纪元之时，是整个庇护所的所有泰拉人无私地贡献出所有，汇聚技术，重整资源，缔造出了‘最初的第五能级’。” 　　“那时候，有人自私吗？有人认为，庇护自己的同胞，就是一种付出吗？有人会认为，成为了第五能级，就成为了另一种更强大的存在吗？” 　　“是，那个时候的第五能级，存活的时间，可能无法超过四十八小时，无法负担超过两场战斗。每个被选中的人，都是力量的牺牲品。” 　　“可你以为，这是选一个人让他去牺牲？” 　　“不……那个时代的泰拉人，是自告奋勇，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先去死，先去负担这足以令自己灭亡的力量，对抗文明的敌人。” 　　“你慢一步，平时表现的不够好，不受人尊敬，你都当不成这必死的牺牲。” 　　“而这些最初的第五能级，全都死去了。一位又一位第五能级的阵亡，才击溃了那些异星之神，一代又一代人的牺牲，才奠定了新纪元的根基。” 　　“现在的所有第五能级，都不过是建立在前代泰拉人无私牺牲下的‘成功继承者’而已。他们庇护众生？这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稳定第五能级血脉的数据，那些技术，那些资源，难道都是他们自己得到的？都是前人牺牲的战利品！他们最初的源头，就是所有庇护所人，【所有人类】的贡献！” 　　“当然，他们被选中，自然有他们被选中的理由，但如若你非要说，只有他们能办得到，能牺牲，就是胡言乱语。他们不过是先富起来的人，因为资源不足，故而必须要选一个去成就，庇护所有人。” 　　“这就是他们的义务，而不是‘付出’。” 　　“埃兰。”伊恩环视整个世界：“我不会对你之外的任何人说这些话。你有回溯视界，你能看见过去真实的历史，但是其他人看不见，他们只能想象，故而忽视。” 　　“这些话，就是‘合理’，但毫无意义的话语。” 　　“一千六百年后，有无数种方法辩驳，即便是‘真实的真相’，他们也会寻觅出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千百年前的起源，和现在已经距离太远，对于那些因为自己的血脉而得到第五能级力量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指责，他们也不会有感触，甚至，会有人觉得这是束缚，就如一代代太阳神鸟那样绝望，近乎疯狂。” 　　“和他们谈论义务，没有用处，只有高尚的人才会感到愧疚和反思，绝大部分人只会觉得‘这与我有何关系’。” 　　“道德是没用的，所以我不要道德，我只要名义上的‘大义’。令他们困恼愤怒，不行动就会输的大义。” 　　“而最终，我会用力量去征服。” 　　“这才是如今泰拉……最通用的法理。” 　　埃兰默默记下。 　　光幕中的争论还在继续。 　　【所以，你才扩散第五能级血脉？】 　　驭光王冷静了下来，他完全理解，这就是那银峰先知狂妄的挑衅——但他没有回应的资格，他只是第四能级，固然已经很高，但只能仰视的第四能级。 　　他凝视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因为第五能级是全人类的财产，所以你要扩散它，让所有人都得到？】 　　“不然呢？父亲。” 　　艾斯认真地回应道：“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平等，不都源于此吗？强大的血脉就是比低等血脉要厉害，魂光群就是能压制所有灵光系的虫系魔兽，如同君王统辖子民。这样的血脉压制，让人类即便得到了奥法道途，也无法平等。” 　　“既然如此，不如人人都修行相近且强大的第五能级血脉。反正，根据人的天赋，绝大部分人都会卡在第一能级，少部分第二能级，只有真正的天才方能抵达第三能级。” 　　“这一样会有阶级，会有不同，但却比之前公平许多。” 　　“这又有什么不可呢？” 　　——先祖的荣耀，家族的独一，你是一点也不在乎啊！ 　　驭光王面色阴冷，但是他却又很明白，对于艾斯而言，先祖和家族又有何意义？他的确没有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倾注任何关爱，对方又凭什么对家族和自己产生什么同理心，有什么荣誉感？ 　　【这是我的应得的报应，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驭光王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反倒是笑了起来：【是。艾斯，很欢迎你回来。你说的的确没错，奥法道途未来的正道，看来就是普及血脉，让人以天赋和努力程度论高低】 　　【第五能级血脉，自奥法道途出现之后，就注定有一天会被普及吧。我从不怀疑这点，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之快，那银峰先知居然如此咄咄逼人，原本以为很高看了他，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 　　【但是，艾斯。我可以不对奥法道途质疑，但你，我却必须要质疑】 　　驭光王与坚定的传教士对视，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眼前的‘子嗣’：【艾斯·涅玛萨斯，飞焰地东进战役，恶魔军团前锋潜伏者，军衔少校】 　　【你被银峰领俘获后叛国，对飞焰地国家战略造成重大损失，如今没有得到赦免便私自回国】 　　此时此刻，驭光王手指上的光芒愈发闪耀，他的声音也凝寒如冰：【艾斯，你必须死】 　　“一切言语的批判，都不如武力的批判。大人说的果然没错。” 　　而艾斯·涅玛萨斯也笑了起来，这位魅魔传教士抬起手，握住了自己项链挂着的核心，然后在自己父亲手中光芒爆射而出的前一瞬，高声呼喊道：“大人，救我呀！” 　　此言一出，拜森山脉，埃兰便看见自己哥哥也凌空点出一指，这光芒横跨虚境，超越时空，顺着那他都看不清楚去向的脉络，直抵遥远彼方。 　　而艾斯也登时看见，他的身前骤然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令他感到无比安心，那虚影同样一指向前，无形无质的力量便后发先至，将驭光王手中的力量击溃，让他身形不稳，连退数十步。 　　而在他的身后，恐怖的劲力透体而出，斜斜贯入天际，让那夕阳下漫天霞云都被搅动，化作一个巨大的彩色旋涡。 　　【怎，怎会了？！】 　　抬起头，浑身以太翻涌，差点就被这凌空随意一指，搅乱全身以太流动，自爆重创的驭光王惊愕无比地看向前方，那白色的虚影已经消散，可他却仍然死死地盯着艾斯胸前的那个散发着青色光辉的终端：【凌空出力，就能败我？！】 　　然后，他便狂怒道：【伊恩·银峰，你怎敢在我飞焰地出力？！】 　　【我审判我自己国家的叛徒，难道需要你置喙？！】 　　但没有人回应他。白色的身影已经消散了。 　　只有余留的灵能光辉漫天飘扬，在驭光王面前划下了一道痕迹，无声地言语。 　　——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 ###第十九章 人的梦想，是不会终结的！ 　　相较于惊疑不定，甚至失态怒吼的父亲，艾斯站在街头，一动不动。 　　和其他退避三尺，唯恐驭光王攻击波及到自己的围观群众亦不同，他的站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因为他的信心就坚定，自己的领导者伊恩·银峰必会出手，为他消灾解难。 　　事实也的确如此，原本狂傲的父如今胆怯了，他退缩，畏惧，畏惧那一道虚无缥缈的银色线条——大人的警告没有任何言语，但仅仅只是无声的暗示，便足以令第四能级的驭光王也不敢上前。 　　【伊恩！】 　　甚至，他还在怒吼。驭光王还在质问伊恩为何出手，为何妨碍他飞焰地内政。 　　软弱无力，只能用国家势力的名义去威慑。 　　但这岂能吓到一位第五能级？国家社稷在他们的力量之下，无人会被这种事威胁。 　　而银峰先知也的确没有回答他，令驭光王愈发愤怒，愈发焦躁。 　　“父亲。” 　　所以，艾斯开口。他言语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怜悯：“你究竟想要质问些什么，想要说些什么了？” 　　“大人想要保护我，你难道有质疑这点的权力吗？” 　　然后，艾斯便看见，驭光王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炽热的憎恨宛如聚焦的阳光，令他的灵魂都在发热。 　　第五能级血脉‘灵光群’是一种以智慧生物生命力与灵能为食的虚境虫群。任何生物，哪怕是人类这种凡俗没有灵魂，未曾举族升华者，体内仍然有着些许源质和灵能留存，而灵光群能刺激这些寄宿在血肉细胞和大脑中的能量，让他们炽盛燃烧，反过来将一个人所有的精神生命都化作纯粹的灵质，继而被祂们吸食，被吸食者会突然人体自燃，化作一团灰烬。 　　‘灼灵之瞳’。这已是灵光群颇为高阶的运用，至少要第三能级才能使用，以驭光王如今的力量推动，仅仅是这愤怒的凝视，就足以燃尽一整支大军的灵魂。 　　但现在，却一人也伤不得，艾斯感觉自己灵魂发热，但也仅此而已。 　　此刻，艾斯看见，运用力量的驭光王猛地喷出一口莹白色的鲜血，那足以烧灼人灵魂，令人体内源质以太循环被焚毁的‘灼灵之瞳’更是紧闭，流下两道血泪。 　　显然，伊恩之前凌空出手的一招，不仅仅击伤了驭光王，还在他体内设下了禁制！ 　　这禁制就让他无法发挥强大力量，一旦动用技艺，便会自伤其身！ 　　看见这一幕，艾斯更是怜悯：“父亲，你可以继续对我出手——用飞焰地内务这样的大义来审判我。” 　　“但这大义，大的过第五能级的意志吗？” 　　“而你难道真的觉得，侵略且失败的我们，真的有什么诉说‘大义’的资格吗？” 　　“父亲——难道你认为，你在审判扩散了第五能级血脉的我时，人民是支持你的吗？” 　　一句质疑跟着一句质疑，艾斯的言语便令驭光王无法开口反驳。 　　是了，没可能的，力量就是泰拉的至高真理，他一个第四能级，凭什么审判第五能级想要保护的人？ 　　哪怕是飞焰地人都会觉得是驭光王狂妄，而不是那银峰先知狂妄！ 　　至于扩散了第五能级血脉的艾斯，如今在那些围观群众眼中，便更是先知贤者一般的人物，环视周边的街道，驭光王便能看出，所有人即便碍于自己的力量不想开口，但他们的确就都注视着艾斯，关注着自己这逆子的安危呀！ 　　驭光王知晓，此刻自己如若要继续用法律和大义说话，便只是自取其辱，因人们爱力量，就胜过爱飞焰地。 　　【可恶！】 　　此时此刻，驭光王心中就惊怒无比，因他已经发觉，伊恩·银峰之前那一击，不仅仅将他击伤，更是将‘以太天锁’封入其体内！ 　　这是那银峰先知的绝技，第一次用出，乃是在那学识之都的灵能者代表大会上，仅仅是目光，他就封锁住了一位强者的行动，令他动弹不得。 　　这是只有对人类体内以太流动无比了解的人才能运用出的技巧，驭光王固然比那学识之都的贵宾要强，但事到如今，只要尝试催动心光体和以太，就会立刻被一股力量扰乱，导致反伤自身。 　　【原来如此，不让我用超过第二能级的力量……这就是我的极限，他为我划下的‘界限’！】 　　抬起头，驭光王看向眼前的艾斯，自己的儿子。 　　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实验品’。 　　他并不愚蠢，愤怒也仅仅是因为此刻需要他去愤怒作出一个‘表象’，令自己的子民理解自己的行动——人们认为驭光王会愤怒，他就会愤怒。 　　可内心，驭光王一直都很冷静，只是此刻他却痛恨自己的冷静，让他想明白了伊恩真正的用意。 　　——用第二能级的力量，去击败艾斯吧。 　　——驭光王卡尔罗·涅玛萨斯，如若你真的想要从我手中夺得一点面子，就扛着我的禁制，去战胜我的使徒，我的传教士艾斯吧。 　　——如若这都办不到…… 　　如果我连这个都办不到…… 　　【那还真的是活该输掉所有，成为新时代的祭品啊】 　　低声自语，闭上眼睛，当驭光王再一次睁开眼时，他的气势已经完全沉稳下来：【艾斯，来战吧】 　　【如你所愿，我便以第二能级的力量与你交战……看你究竟有何自信，敢来挑战我！】 　　“错了。” 　　而艾斯也向前走出一步，这位奥法的传教士沉声道：“不是我挑战你，父亲，是你自己来到这里，是你自己自顾自地要审判我，击杀我，在我传教传法时阻碍我。” 　　“而现在，也是同样——是你要挑战我！” 　　“是你这个旧时代的血脉贵族，要挑战我们‘奥法道途’！” 　　这个世界改变了许多。 　　这个世界也有许多没有改变。 　　回到飞焰地之后，艾斯看见了人民的生活。 　　他们已能饱腹，已有欢笑，人们居住在与过去一般的房屋中，畅想未来的种种。 　　他们已知，在那未来，会有王属的工程团为他们修建新的城区，建设新的公共设施，他们会开放图书馆，建设浴场与泳池，将廉价的茶楼和渔市建设在飞焰大地上的每一处，抑平粮价，进口蔬果，做那对大众有益的事。 　　这足够吗？ 　　不足够。 　　一切改变，不是因为飞焰地的统治者真心想要改变所以才改变，仅仅是因为有永动机，仅仅是因为伊恩·银峰做的比所有人都好，所以其他人必须要内卷，必须要学习，模仿。 　　这个世界之所以会改变，仅仅是因为‘他’来了。 　　是银峰先知现于世间，故而天地剧变。 　　更何况，还有更多没有改变的东西。 　　血脉尊卑，人权的不平等……仅仅是因为天生继承的东西，所以人天然就可以蔑视另一个人，全方位地比另一个人强。 　　如若这是类似猪和虎那样，两个种族，宛如天堑般的不同也就罢了，认命就完了。 　　可是，这并非是如此不可逾越的天堑。 　　凭借奥法道途，谁都可以拥有第五能级血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他妈的神圣无比的‘天赐之血’，那就是所有人类都可以拥有，都可以学会，都能传承的‘人类的力量’！ 　　那就是前纪元文明付出了无数牺牲，从诸多异星之神身上，为‘全部人类’夺取而来的战利品！ 　　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守护，绝对不是一家一人才能持有的力量！ 　　人人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人人都可以拥有最高的上限！ 　　每个人，都将拥有自己的力量…… 　　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卡尔罗·涅玛萨斯！你无法阻止这涛涛大势！” 　　在向前迈步，累积力量的时候，发自内心认同那些‘洗脑自己的思想’，自己善擢了自己的惑心魔发出了源自于内心的怒喝：“因为人的梦想，是不会熄灭的！” 　　此时此刻，无论是艾斯还是驭光王，身上都有莹白色的光芒暴涨而出，而随着这力量的蔓延，街道上的浮尘凝固在原地，夕阳的光线变得愈发黯淡，飞舞的蚊虫和地上爬行的虫豸全部都开始自燃，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光辉璀璨。 　　也就在这时，才能隐约看出两人身上血脉的区别。 　　环绕驭光王的灵光群宛如蜂群，围绕他进行高速旋转，并弹出十几条光之触须朝着艾斯袭来，而艾斯身边的灵光群却显得有些迟钝，只是漂浮在原地，如同星光一般闪烁，基本没有运动。 　　这就是艾斯的血脉缺陷，他固然继承了灵光群之血，但灵光群却无法自如移动，所以被视作劣质品，用于恶魔实验。 　　【就连这个缺陷都没有弥补，你究竟在银峰领学到了什么，就敢回来反抗我？】 　　驭光王虽然口中贬低，但心中却提高警惕，异常便是特殊，特殊可以是弱小也可以是强大，伊恩·银峰不可能就连这个毛病都治不好，如果他不治，就代表艾斯有‘强大的天赋’在这缺陷上。 　　但即便知晓，也需试探，登时十几条光之触须加速，宛如十几道不同的灵光风暴从四面八方以超音速朝着艾斯汇聚压去，所过之处大气被压迫为真空，足以碾碎一整个街区的力量轰然撞击在艾斯身上。 　　周边。 　　艾斯周边，那些停滞的灵光群突然亮起光辉，一道道光之轨迹在那些独立的灵光群中交替穿梭，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繁复无比的铭文阵路，坚固无比的守护屏障生成，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无法移动的灵光群输送灵能力量的稳定程度远胜于正常的灵光群，用以防御，的确是一等一的血脉！ 　　噼啪的空气炸响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那是两种不同灵光群灵能对撞产生的爆破声，驭光王这一击无功而返，却毫不意外。 　　他一抬手，手指上的戒指闪动光辉，那环绕艾斯却无法攻入的光之触须登时燃起烈焰，方圆数百米内，所有的空气都被点燃，所有的源质灵能都被转换吸取，变成了驭光王的力量。 　　灵光群本就是远近皆可的血脉，但和所有人想的不同，驭光王虽然平时对外佩剑着甲，似乎是战场搏杀的战士，但他更擅长的却是运用灵能技艺，施展仪轨技法的‘施法者’。 　　一时间，周围的围观群众都面色一变，他们急速后退，因为以两位王血持有者为中心，整个城市的中心都化作了无生命的死域，所有的空气，灵能和源质都被驭光王吸收，在他持戒的右手手心凝聚成了一团纯白色的光球。 　　与此同时，他左手也握剑，这长剑上有着一颗颗闪耀的宝珠镶嵌，似乎只是饰品，但现在，这些宝珠却都升腾燃烧，赫然是诸多纯粹生命力凝聚而成的备用能量库，一道道白色剑芒劈砍突刺而出，威力比之前触手拍打更大数倍，与艾斯周身的防御屏障浮现撞击，发出的巨响宛如惊天雷鸣，令整个城市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你防守，我就汲取外界所有力量去砸烂你的龟壳！ 　　被这攻击命中，艾斯的面色也微变，身躯摇晃，驭光王的力量相较于一般的第二能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各种超音速的攻击，足以摧毁高楼大厦，抹平街区地貌的技艺几乎是不要钱一样倾泻而出。 　　这火力甚至比一整个火炮阵地都要恐怖，一秒数十道剑芒中的随便一个，拿出来都堪比十连发的460毫米超重舰炮！ 　　哪怕是第二能级，以驭光王的力量，也足以摧毁一整个军团！ 　　至于艾斯为何可以给出如此具体的评价？ 　　答案是他真的被银峰领的火炮阵地轰炸过啊！ 　　——父亲的实力有些超出预计，但还在冗余范围之内。 　　周身光芒轨迹连连闪动，艾斯周边的灵光群微微移动轨迹，结构在外力的轰击下更加完美，他的目光锁定在驭光王右手中的光球上。 　　这光球中蕴含着一种恐怖的力量，那是纯粹的生命能量与灵能的融合，换而言之，那是一种‘原始以太’。驭光王凭借第四能级的经验，赫然在第二能级，就凭借血脉的特殊融汇两种力量化作以太。 　　对于第二能级，这是绝不可力敌的力量。 　　除非……他艾斯也掌握了类似的技艺。 　　“果然，不仅仅是银峰领，父亲手中也有在第二能级就让升华者接触‘亚以太’的技术……” 　　艾斯心中有些明悟：“只是，无论是斗气还是生命灵能提炼法，奥法道途都公之于众，而父亲手中这不知多少年前就开发出来的密法，仍然如此‘原始’。” 　　此刻，驭光王手中的光球已经压缩到了极致，一道道宛如霞光般的光晕从四面八方收拢而来，并入那光球中，令其光辉逐渐透明，只有最核心处仍然是一片纯粹的白。 　　那是空无，是寂灭，是死后才会有的新生，是生命本身的力量，驭光王此刻的气势抵达了极致，他周身的沙尘，土岩还有烈焰都在这力量的牵引下缓缓浮起，环绕他旋转，然后开始熊熊燃烧，而已经退至数公里外，正在用望远镜观战的飞焰地群众也都一脸骇然，因即便是相隔如此之远，他们也感觉到了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引动点燃，然后化作丝丝缕缕的精纯生命灵魂之力，朝着那唯一的光明而去，成为他灵光的燃料。 　　“这一招，已经是第三能级的力量了！” 　　拜森山脉，注视着这一幕，埃兰神情凝重，他经常观看自己哥哥和其他人演示技艺，又有回溯视界可以观看诸多强者演武，虽然手中技艺尚不纯熟，但眼力已经极高：“自己的生命灵能，自己的源质，掠夺外界的自然灵能，点燃自然源质，然后凭借精湛的控制力在体外融合……这已经是真以太了！” 　　“如果驭光王是第四能级……不，只需要第三能级，在心光体的稳定下，控制力将会产生质变，可以影响这个城市以及周边荒野的天象，制造出恐怖的燃魂天灾，一瞬间杀死方圆数百里内的所有生命！” 　　这仅仅是驭光王动用第二能级力量产生的异象，就可以让一城之人全部消亡，如果是第三第四能级，覆灭一国也就是几招几式的问题，难怪第三能级以上就是高阶升华者，就可以参与世界的走向大事……而第五能级血脉更是强大，第二能级就能摸到这种力量的门槛！ 　　——艾斯虽然也是第五能级血脉，但他在银峰领学到的技艺，真的可以胜过驭光王的家传秘技吗？ 　　埃兰就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却发现伊恩的表情无比平静，而光幕中艾斯的表情也如伊恩一样，丝毫不因驭光王的秘技而忧虑。 　　——肯定可以，绝对可以！ 　　“准备完了吗？” 　　此刻，艾斯甚至开口问询：“那便出手吧。” 　　驭光王微微怔然，他没想到对方放任自己聚势居然是为了接下自己的最强一击，然后便是发自内心的震怒：【好！】 　　抬起手，灵光已经凝结成了近乎于物质，宛如宝石玉石一般的亚实体结构，驭光王握住灵光玉的手已经被一圈熊熊燃烧的生命之光点燃，他竖起二指，直指艾斯，登时，一股宛如山岳倾倒，又如海啸澎湃般沛不可挡的光瀑涌出，浩浩荡荡朝着传教士而去。 　　所过之处，无论是房屋的残骸，亦或是破损的街道大地，一切的沙尘雾气全部都被吹飞。 　　所有试图窥视这一击的普通人都流着泪闭上双眼，痛苦无比地在地上翻滚，因力量烧灼了他们的眼，令他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这宛如天崩地裂般的巨大纯粹生命冲击简直就不是单一生命能释放而出的，只有真正的史前巨兽和集群生命才能拥有这种恐怖的力量流量，这灵光冲击还未彻底命中艾斯，他身下的土地就已经坍塌崩溃，压下了一个近十米深的巨坑。 　　但此刻，艾斯仍然没有移动分毫。 　　即便足下的大地都溃散崩塌，环绕艾斯的灵光群仍然坚若磐石，无形的光芒在一个个固定闪耀的灵光群中接连不断地闪耀，宛如镜面阵列中不断折射的光流。 　　光流不断流转聚焦，不断在自己内侧凝聚精炼，逐渐地，这灵光的质量正在飞速提升，强大的力量冲击，甚至让艾斯那原本稳固不动的灵光群开始缓缓移动，旋转起来。 　　就像是环绕艾斯旋转的卫星那样，构成了一个巨大而繁复，不断变幻强化的壁垒阵列！ 　　“这是！” 　　埃兰微微一愣，他能看出来，艾斯是在用自己的力量不断在自己的防御阵列中交叠，提炼自己的灵能与生命源质，使其趋于‘斗气’——而强劲的斗气令灵光群也开始运转起来，化作漩涡，开始汲取周围时空中的自然源质灵能，要将斗气升华为和驭光王一致的‘真以太’！ 　　两者是原理相同，但操作手法不同的同一秘技！不同点在于，驭光王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操控能力才能催动这一秘技，而艾斯操作有迹可循，只需要学会他的防御阵列模型，无论是谁，只要有灵光群血脉，都可以这样催动！所需要的能量也更少，不需要像是驭光王那样凝聚周边时空中的所有生命和灵能！ 　　甚至，因为艾斯灵光群血脉的缺陷与优势，他对灵光群的支持远比一般的灵光群要稳定，凝聚的力量更加凝固！ 　　随着如同卫星般旋转的灵光群防御越来越坚固，驭光王的灵光冲击也来到了，这冲击一瞬间就将艾斯的防御轰的内凹，但不断旋转精炼的防御壁垒环绕艾斯运动，灵光冲击的一部分能量被卷入了艾斯灵光群的生命流中。 　　绝大部分力量都被艾斯本人承受，令他本人如同倒飞的流星一般直接被轰入数百米的高空，但他只是被重创，远未死去，而在半空中，艾斯眼神一凝，他展开双臂，然后朝着胸前压去。 　　环绕艾斯的灵光群也同时共振收缩，他精炼了许久的力量，连带躯体内剩下的所有源质灵能，携裹着驭光王一部分灵光冲击的力量全部都被压缩，同样转换为了一枚宛如实质化的灵光玉。 　　然后，艾斯两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并成四十五度角，双手在胸前并成一个三角形，对准了愕然的驭光王。 　　下一瞬，一股宛如火山爆发又如洪流奔腾，莫可能沛的巨大灵光冲击便从他手中喷涌而出，直击驭光王！ 　　【怎么可能……】 　　虽然驭光王很清楚，这种台词根本就是必输的杂鱼才会说的，但他也明白，此刻的自己怎能接得住这混杂了艾斯全力和自己一部分力量的灵光冲击了？ 　　肉体本能地运转，即便是要接受伊恩的天锁封禁反噬，他也要用出第三能级的力量，但下一瞬，驭光王的意志硬生生地停止了肉体的运作。 　　他可以输，但绝对不能耻辱地赢。前者只是他一个人的耻辱，后者则是驭光一系的耻辱。 　　只是…… 　　怎会了，艾斯根本就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灵光群血脉的运转，亦没有学过任何战斗和防御的技巧，他怎能如此娴熟地运用这第五能级的血脉，无论是催动血脉的秘技，防御还是攻击，都比他运转的还好？ 　　驭光王无法理解这点，要知道，在奥法道途之后，他也学习了奥法道途的菁华，他刚才正是运用了修行了驭光地特有冥想法‘沛光’的技艺，一瞬间鲸吞周边时空所有能量，燃烧肉体能量，才能一瞬间汇聚如此庞大的能量去战斗——如果是过去的自己，绝对会被现在的他轻易击败！ 　　他也是会随着时代进步的，绝对不是那些固守本家技艺被人超越的蠢材！ 　　想不通，也来不及想了，伴随着巨大的灵光奔涌声，驭光王被灵光冲击命中，斜斜垂落的灵光直接将他连带整个街道都吹飞，直贯地下数十近百米，漫天尘沙飞扬直入云端，沿途的所有房屋楼宇全部都如同面粉那样粉碎飘散，而已经退至数公里外的人群也都感应到了一股强劲无比的大风席卷周边的树林草地，将原本笔直的草木吹的压在地上。 　　“好，好厉害！” 　　原本惊恐的人群中，在短暂的恐惧后，赫然是爆发出了巨大无比的热情，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那已经彻底崩毁的城市，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家和财产可能已经被强者的战斗毁灭。 　　因为他们都看向自己的手，脑海中回忆着艾斯对他们宣告的‘灵光群’血脉——这就是他们可能，可以拥有的力量……这就是他们的希望与未来！ 　　值了！看了这场打斗，哪怕是房子没了也值了！ 　　而此刻，驭光王在地底，呼吸微弱，但仍然平稳。他只是被伊恩封禁了使用更高力量，但肉体本身仍然坚韧无比，艾斯的灵光冲击即便是抵达了第三能级的下限，但仍然无法真正伤害驭光王的生命。 　　此刻，他只是无法行动，只能等待时间调理自己体内错乱的以太流动。 　　输了。彻底的败北。驭光王就无法否认自己的失败，他动用了第二能级能使用的所有秘技，最新的技术也用上，可全然无用，被那逆子艾斯窥见破绽，一招制胜。 　　而就在此时，缓缓的脚步声响起，艾斯拖沓着沉重的步伐，伤的其实比驭光王更重十倍甚至数十倍的他是真的丧失了几乎所有力量，但他双眸中的光芒却明亮无比。 　　驭光王抬头，他与自己的孩子，并不承认的儿子对视，他的目光无比疑惑，而艾斯的目光坦然而纯粹，那是一种有着目标和希望，知晓自己未来需做什么，该做什么，想做什么的明悟。 　　【你被洗脑了】 　　驭光王缓缓说道：【你明明知道，也毫不在意吗？】 　　“父亲。你也被洗脑了，你也心知肚明。” 　　而艾斯平静道：“涅玛萨斯血系的高高在上，驭光一系的荣耀，这种根本就不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一样让你发自内心的崇信，甚至能欺骗自己吗？” 　　【那是统治的根基】 　　“现在不是了。” 　　【伊恩·银峰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要掀起叛乱，除灭我们飞焰地两大血系吗？】 　　“大人要创造一个新世界，他没有想过除灭你们，只是你们这些旧日的统治者发现新时代没有属于你们的地方，所以愤怒地要向他挑战。” 　　【……为什么你的技艺如此纯熟？我从未教过你这些技巧】 　　“是啊。” 　　此刻，艾斯笑了起来，他的脸颊有一部分被之前的灵光冲击烧毁，此刻嘴角翘起，令焦炭扑朔扑朔落下，露出脸颊后的牙齿，可他仍然开心地笑着：“父亲，你没有教过我灵光群如何应用……那先祖被人教过吗？” 　　在驭光王愣住的神情中，艾斯温和地笑着，指向自己的胸口：“驭光王一系，灵光群血脉，千年来，有多少人修行，研究？” 　　“又有几个驭光王，是真正研究方面的天才？” 　　“他们又有多少容人之量，可以让其他人参与自己‘荣耀且伟大’的第五能级血脉的研发？” 　　“父亲啊，请告诉我，灵光群血脉这多年来，经过多少次更新换代？它的技艺从开创至今，经历过多少人之手，适应过多少种不同的体质，为了多少人作出过改良的适应？” 　　“父亲，哪怕是算上我这样的牺牲品……能超过千人吗？” 　　驭光王沉默不语，艾斯这样的牺牲品其实都算是相当珍稀的了，他的后裔中很少有完整继承灵光群血脉的，完整的就是继承人，怎么可能拿来实验，有缺陷的艾斯也是重要资产，一代有三四个就相当不错。 　　即便一代代驭光王都是上一代驭光王血脉中最优秀的那个，但真正能改良血脉的天才也没有多少，而灵光群的血脉……更新换代？怎么可能，他们需要培养贴近‘最适应者’的血脉，而不是改良血脉本身啊。 　　至于灵光群的技艺，迄今为止，也就七八代？这已经很多了，每一代的革新，每一代的变化，都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升华之道本身的变革，连带王血的进化。 　　然后，驭光王便听见自己的儿子幽幽道出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实：“父亲，在银峰领，有超过一千三百人，一整个学校的奥法道途修行者，修行灵光群的血脉。” 　　“而环绕这个学校的研究团体，有整整八个大实验室，主要研究员是那位亡君的主要开发者之一，银峰领二号人物，亚德伯特塔主。” 　　“我们研究灵光群血脉的每一个细节，而在先驱空间……你知道先驱空间吗？算了，反正，在先驱空间中，亦有灵光群血脉的战斗体，每日接受超过一百五十次以上的战斗挑战，其中不乏与其他第五能级血脉持有者进行战斗，收集了大量复杂的战斗数据。” 　　“两年时间。我们构筑出了一个初步的，以灵光群血脉为核心的战斗体系，其中包涵近身，远战，施法，虚境，海底，天空与真空环境的战斗。我所用的，就是其中‘近身防御反击’的流派，因为我的灵光群不会移动，防御力远胜于其他人，所以以我为主，有一个二十三人的团队辅助我开发血脉能力，催动源质灵能，让我的修行愈发完美。” 　　“而我的数据又能帮助其他人，其他人的数据也能帮助我。” 　　夕阳已经落下，地底只有两位灵光群血脉的持有者作为光源，而艾斯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父亲，甚至不是灵光群血脉的修行者，他们的经验教训，我也能运用。” 　　“我的折射聚焦，汇聚以太的方法，正是依森嘉德大人，银峰领的那位太阳神鸟开发出的技术。这又是另一种第五能级血脉了，在过去，您能想象这种技术能互相交流吗？你们遇到太阳神鸟不打起来才奇怪，而能通过战斗学习对方核心技艺的先祖，恐怕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且他们还未必能对上太阳神鸟。” 　　“父亲，一家一系，钻研一种血脉，这种纯粹，的确强大，这正是你们在旧时代可以成就的原因。” 　　“但是现在，我奥法道途的修行者越来越多，研究者也越来越多，所有人汇聚成了一个大派大宗，不同的血脉浮现交流经验，不同的人互相学习心得，这数十万，数百万，甚至未来要数千万上亿的人群，这全民普及的奥法修行之道，你又怎能抵挡了？” 　　“我的背后是一整个体系，一整个道途，你凭借一家之力，凭什么胜我！” 　　【……只是最开始罢了】 　　沉默了一会，驭光王抬起头，他凝视着眼前整个人都在发光的儿子，露出了疲惫，也是讥讽的笑容：【现在你们亲如一家，不分彼此，是因为这是新时代的开端……但在未来，你们一样会自珍成果，一样会自私传承，一样会隐藏自己的技艺，一如我们这样】 　　【伊恩·银峰构建出的体系，的确是先知之能，他是属于未来的，必能胜利的强者。我已拜服。但艾斯，你所欣喜的必将颓败，你所珍重的必将腐朽，在未来，血脉也必然是人类传承的核心，父传子，母传女，一家掌握一部，一家掌控一地，终将再次出现】 　　【这世界唯有血才能相信，真形当年差点就要取代血脉，最终不还是成了升华之道的一部分？奥法道途是超越了升华之道的新路，但终究违背不了这点……我不信伊恩·银峰看不见这点，他对此又有何见解？】 　　“大人不在乎。” 　　对于驭光王的言语，艾斯不仅不恼，甚至欢喜，他认真地回答：“他真的和我们说过这个问题，也提出了这一可能，那时我们都感觉未来还是晦暗，我们可以改变升华之道，但无法改变人类。” 　　“但是你猜大人怎么说？” 　　驭光王睁大眼睛，耳朵也微微颤动，显然是极认真地听。 　　而艾斯笑道：“他说，我们这群人才几岁啊，想那么远未来干什么，指不定未来泰拉恒星坍塌变成黑洞，亦或是月球落下再来一次天坠什么的，到时候全人类一起死翘翘。” 　　“未来的事情交给子孙后代去苦恼，我们先把旧世界推翻再说。” 　　感情是根本就不思考？！ 　　驭光王一口气没喘过来，他此刻已经彻底放弃了。 　　败就败了，被自己儿子击败，哪怕是被放弃的弃子击败也不是坏事。 　　但也就是在此时，他忽然面色一变。 　　【快走】 　　驭光王猛地抬起身，推了艾斯一手：【快点离开！】 　　“怎么？”艾斯有些懵然，他此刻算是真的油尽灯枯，能走到这里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超负荷了，而驭光王的感知还是第四能级，所以他才倒吸一口凉气：【不行，来不及了……怎么这么快……就这点小事，他们都齐齐出手？！】 　　【老祖们都来了……】 　　此刻。 　　城市废墟的北方与西方，同时泛起了滚滚云潮，北方是凝练无比，混沌般的漆黑，而西方是璀璨热烈，宛如烈阳般的金红。 　　也是同时，天地的南方，也涌来一阵浩荡的光辉，其色青金，色泽浓烈，浩荡的极光贯穿了云层天幕，与漆黑与金红色的光辉对峙。 　　无论是谁，任何一位飞焰地人，看见这些光辉，感受到那宏大沛然，不可抵御的气势，都会知晓。 　　这正是飞焰地两位第五能级‘蜕蛹者’与‘烬之王’，还有南岭大公，‘银峰先知’的气息。 　　三道气息互相碰撞，登时便将天穹顶端炸开一道巨大无比的缺口，整个大气层都被破开，化作一道漆黑无云的空洞——而地面上，风暴骤起，滔天云流直冲天际，化作宛如漏洞龙卷般的恐怖天象异变。 　　“哇！” 　　而周边所有飞焰地居民抬头仰视此景，惊愕恐惧之余，心中亦生出一股浓烈无比的期待：“银峰先知与两位王上对决！这下，这下……” 　　“这下无论谁胜谁负，即便是死，也值回票价呀！” ###第二十章 世界在变化 　　世界在变化。 　　“根据银峰领箴言社报道，泰拉778年10月12日傍晚7点，飞焰驭光地边沿小城忒玛中发生了一场王血内部的冲突，驭光王卡尔罗·涅玛萨斯与其子嗣艾斯·涅玛萨斯之间发生了一场战斗，双方使用第二能级的力量进行决斗，最终是艾斯·涅玛萨斯取胜。” 　　“根据本社采访本地民众了解，艾斯·涅玛萨斯曾是飞焰地恶魔军团中的一员，被银峰领俘虏后一直接受银峰领的战俘再教育，劳动改造三年后，艾斯·涅玛萨斯皈依了崇灵教，如今是作为崇灵教持符传教士回到故乡。” 　　“崇灵教发源于帝国南岭，其前身是拜森山脉中的龙神信仰，经由银峰先知改良后，如今已成为帝国内四大正教外的最大地方性信仰，有许多分支。艾斯·涅玛萨斯皈依的分支教义乃是‘人人如龙’，这一分支旨在扩散第五能级血脉，让全泰拉所有人都能拥有最适合自己的第五能级血脉。” 　　“银峰领总政局局长，斯科特表示，在这全新的泰拉时代，信仰自由是基础，第五能级血脉固然珍贵，但对于奥法道途来说并不是什么神圣不可触碰的事物，过去的血脉贵族可能会感到新时代的阵痛，但终究还是要接受改变。” 　　“驭光王既然愿意以第二能级的力量决斗，也足以证明他的勇武与大度，他的败北并不耻辱，没有使用任何第三能级的力量正是他崇高道德的证明，他虽败犹荣。但为了自己的血脉而打压自己的子嗣，这也是他思想的局限性。” 　　“先知曾言：人应当由能力决定职位的高低，而不是由血脉决定天生的贫贱。” 　　“斯科特局长本人正是这一箴言的信奉者与证明，其家族是南岭哈里森港的铁匠家族，追溯源头也是帝国东部平原的平民，有记载的族谱中没有任何一位升华者。银峰先知看出了斯科特局长的能力便重用，这正是先知超乎时代之处。” 　　“让我们继续看本社记者后续报道……” 　　世界在变化。 　　“各位先生女士，瞧这是哪里！对啦，就是驭光地忒玛城！瞧！天上就是三位第五能级的对峙天象呀！” 　　一个带着迦南摩尔口音的声音兴奋地说道，然后，终端直播平台的屏幕就转向了天空。视界中，天穹顶端已经化作了混沌一片的漩涡，虚境与现实的隔膜被粉碎，令源质的物质世界与灵能的虚境交叠，最终化作了一片澎湃沸腾的以太海。 　　风暴，龙卷，呼啸的白色激波席卷天地之间，接连不断的七色流星不断地坠向大地，但令人惊异的是，强者们即便是在互相较劲对峙，却仍有余力控制这些余波，不让天上的战斗波及到地表。 　　远方隐隐约约一座漆黑山峰，那是起源于阿巴萨罗姆山脉，顺延伊美娜山一路向北延伸而出的支脉，名为休奈山，强者们对峙的中心就在那里，原本巍峨的山峰顶部已经被恐怖的能量波动抹平，整个山峰从宏观的三角形变成了梯形，而且还在不断地变矮。 　　这个时候，直播的精灵才收回视角，举着摄像头的他惊呼道：“天啊，休奈山要被抹平了！我以前还去过那里，特产的甜葵果味道相当不错——看来以后吃不到了。” 　　“先生们女士们，忒玛城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驭光王和艾斯传教士已经离开，我打算再靠近一点，近距离观看银峰先知与飞焰地双王的对峙，这可是搏命的活计！大家多打赏打赏，就当是给我的抚恤金了！” 　　如此说道，这个长的还有点小帅的精灵快乐地看着自己的终端中响起接连不断的打赏和催促声，当然还有大量谩骂和讥讽的留言，什么‘死要钱的精灵’‘没用的东西，快靠近，我要看先知大人的伟容！’还有‘废物玩意，到时候看不清楚，你死了我也要投诉’，不过这些他完全无所谓：“好好好，看来各位老爷还是十分支持的呀，我立刻就出发！” 　　这直播精灵话毕，便真的带着摄像头一路朝着休奈山而去，一路上风暴不止，热浪澎湃，很多地方的大地已经迸裂裂缝，如果不是这片区域本来就罕无人迹，三大第五能级也留出了时间给人撤离，恐怕还真的会造成死伤。 　　而在驭光王将这片区域划分为无人区后，任何随意进入其中的人死亡，也怪不得强者们，那真的是属于自己找死了。 　　这直播精灵，便是‘找死’的一个。 　　而他也的确有自己的底牌。 　　他的真名为巴椤·藤廊，乃是迦南摩尔十王血之一藤廊系的嫡系。他亦是最早一批参加‘永恒精灵’改造，拥有了半机械化身躯的‘永恒精灵’。 　　他只有第二能级，对于十王血嫡系来说也算是正式成员，只是天赋不足，成不了核心的第三能级，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灵魂可以寄托在永恒精灵最核心的‘永恒芯片’之中。 　　哪怕是他肉体毁灭，灵魂破碎，只要永恒芯片还存在，他就有复活的可能。 　　这与灵械教团同出一源的技术，提供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但是…… 　　随着巴椤不断靠近休奈山，他心中原本蓬勃的自信就逐渐枯萎了，一如秋日枯萎的花。 　　实质化的灵能屏障已经成为了一个个亚空间迷宫，如若不是藤廊系精通此道，他早就被囚禁在其中，而哪怕他有藤廊之血，巴椤也无法靠近强者意志交锋的战场，只能远远地仰视已经化作梯形平原的休奈山。 　　但没有直播观众辱骂，催促他。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在那山上平原，隐约有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对峙，交流。 　　那宏大的声音没有任何隐藏，任何靠近禁区的人，只要想听见，就必然能听见。 　　世界在变化。 　　“我们的银峰先知又要干什么？” 　　西帝国，神圣瑟塔尔帝国，‘皇帝’卡洛斯·瑟塔尔躺在非常舒适，但和原本的皇座相比极不威严的沙发皇座上，有些困惑地对一旁的近臣道：“他和飞焰地的那两个家伙好大的声音啊……整个虚境都在震荡。” 　　“陛下，好机会！”而这位近臣目光灼热地看向西南方向：“银峰先知与飞焰地征战，正是我们卓显帝国威严，压服那先知与飞焰地的大好机会！” 　　“我打不过他，算了吧。”而卡洛斯却一脸兴致缺缺的拒绝道：“我倒是对他怎么敢一个人对上两个第五能级这点比较感兴趣——且看他的手段再说。” 　　“至于其他……我也懒得想了。压服银峰领根本办不到，哪怕办到了又能怎样？我儿子都跑了，未来随便了。” 　　此言一出，近臣也无语凝噎，前皇长孙，今大皇子艾纳·瑟塔尔失踪不见，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位不知姓名的光之侠客就是艾纳，但他不愿意自己回来就毫无意义。 　　而对于卡洛斯来说，艾纳这臭小子不回来，他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就在这摆烂的气氛中，卡洛斯看向飞焰地的方向。 　　“你可千万别输了啊……伊恩。”他轻声自语：“在你身上，我可是压了重注的。” 　　不仅仅是他们。 　　大地之上，东帝国的女皇也在遥遥凝望。 　　“父亲和弟弟……这就是你们选择，相信的人？”她喃喃自语：“如此狂妄，如此自信……他是比你们更加傲慢的家伙啊。” 　　四大正教，龙岛与学识之都，都看向了泰拉大陆的西南。 　　在那静谧海与山脉之间，永动机宣言以来，第一次三位第五能级强者如此正面地对峙，甚至将要‘战斗’。 　　【你要做什么，银峰先知？】一个带着疲惫，却有无穷生机的意识询问。 　　【做你们不敢做，不愿做，也做不到的事情】一个毫不迟疑，从不犹豫的声音回答：【飞焰地的王，我要做你们不敢想象的事情】 　　【别太傲慢了】如烈焰般炽热燃烧的声音嗤笑道：【无非就是普及第五能级血脉，如果能毫无副作用地办到，为了战胜其他势力，我们早就做了】 　　【我傲慢？】年轻的声音笑了起来：【错了，我只是强】 　　【无论是技术还是心灵，力量还是眼光，我都比你们强，所以对于你们来说无法解决的‘第五能级血脉的诅咒’，我早就解决】 　　【那不过是祛除人体内所有‘畸变基因’，重塑空白之身便可以办到的事情，一次彻底的基因疗法亦或是圣山之火的净化就可以搞定的事情】 　　【更何况，最傲慢的不是你们吗？如此蔑视自己国土的君王】 　　如此说着，那年轻的身形遥遥对着已经化作废墟的忒玛城伸出一只手。 　　一时间，青金色的光辉闪耀，天地之间无穷水汽翻涌，土石翻腾，水土双系源质在以太海的震动下相应操控者的意志，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天地间狂舞，掀起了浩大的沙尘暴。 　　而就在这沙尘暴中，所有忒玛城周边的飞焰地人便惊愕地看见，一座城市的雏形就如同盖积木那般，飞速‘生长’着。 　　水，泥，石，钢铁，所有矿物，所有建筑需要的物质，全部都在沙尘暴中混合，凝聚。所有材料都在其中，填平沟渠，抹平天堑，将迸裂的大地弥合，将截断的河流疏通。 　　一时间，原本因为强者意志降临而被破坏的忒玛城周边地表，连带城市本身都恢复了，而这恢复的过程还在不断扩散，扩大，甚至来到了休奈山周边。 　　天地翻覆。 　　【对不起，忒玛城，还有周边的飞焰地居民。我与我的传教士为你们带来了大麻烦，破坏了你们的城市与家乡】 　　面对所有注视着自己的人，面对直播主的摄像头，面对所有凝视着这方天地的强者，伊恩·银峰微笑着说道：【所以我会为我造成的所有一切负责，赔偿并归还你们损失的财产】 　　——这人又他妈的在拉票了！！ 　　在这瞬间，无论是位于伊恩面前的烬之王还是蜕蛹者，亦或是只是关注这方面的第五能级强者都呼吸一滞——又给这个先知找到了装到的机会，他怎么这么会找机会拉拢民心啊？ 　　而后，伊恩转过头，他抬起眉头，颇为活泼地示意道：【我能毁灭，亦能创造——两位，你们呢？】 　　【哼，只有表面，华而不实】 　　白发的烬之王冷哼一声，他的背后有无穷烈焰腾起，一瞬间将天幕化作火天，而后漫天火雨落下。 　　可奇妙的是，这些火雨没有任何杀伤力，这些灵巧的火雨冲刷着忒玛城的每一个角落，将原本粗糙的细节打磨的更加精细，而后，无数火流化作火柱，涌入忒玛城的地下，烧灼岩石，冷却岩浆，凝聚出坚固的岩层，并在地底烧灼出了一个个坚固的下水道。 　　平整土石，加固地基，贯穿隧道，一个完整的城市地下水系统就此成型，而整个忒玛城也焕然一新。 　　【小觑我们了，银峰先知】 　　蜕蛹者轻声回应，他转过头，凝视着那已经快要重塑完毕的忒玛城，登时，在那火云与沙尘暴中，又有一道奇妙的光涌出，凝聚成漫天云气，这些纯白的云气遮天蔽日，将失去主人操控的炎云与沙尘暴全部都席卷入自己之中，两相刺激，雷霆迸发，又有奇妙的生机被刺激而出。 　　无数生机化作云雾，随风卷动，扫过大地，登时，草木重生，万物复苏，大地之上，那些零散的草籽，还未被消灭的生命种子全部都开始蓬勃生长。 　　那长风息吹，苍翠之色就复还大地，而一座比起之前忒玛城更加宏伟十倍百倍，屹立于草原和群森旁，有河流环绕的大城，就在这呼吸间被成就。 　　三位强者，一位塑造形骨，一位披上血肉，一位塑造七窍皮肤。 　　三位强者的力量，就以自己的意志，重塑了这个世界。 　　数百里的天地恢复新生，强者的力量甚至贯穿了河道，祛除了泥沙，将污染与侵蚀都消除，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忒玛城和周边平原，从原本贫瘠的边缘小城，重新恢复到了数百年前，飞焰地先民移居此地时的样貌。 　　【哈】 　　而见到这一幕，伊恩笑道：【你们这不是做的挺好吗？】 　　他平静地看向飞焰地双王，好奇地问询：【那为何过去不做呢？】 　　蜕蛹者沉默，而烬之王向前迈出一步。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没有丝毫迟疑的语气，回答了伊恩这个问题。 　　【因为过去，我就的确不乐意做这些事】 　　烬之王朗声回答：【因这次是与你比斗，所以我才认真。就如同我现在会善待平民，正因为是永动机的存在】 　　【用这些力量，就耗费了我数日的生命力。我的生命，比他们的生活更重要——飞焰地的子民们，我知晓你们听得见，所以我就告诉你们，这就是我的意志】 　　【如果你们不满我的过去，那尽管不满好了，这就是我应该承受的‘报应’……至于现在，我会努力做的更好】 　　【就如你】 　　光明正大回答了这个问题的烬之王，转头看向伊恩：【就如银峰先知这样】 　　【我承认，面对你，我真的事事做的都不够好，我在这方面，的确输了】 　　【嗯……】伊恩并不意外，面对坦然承认这一切的烬之王，他笑了笑，没有追击一些飞焰地人民生活苦难的根本原因——那些东西就太过复杂，不是这一次决斗能解释清楚的东西。 　　所以，他只是继续问：【那么，烬之王，就算你知道你已经输了一筹，又为何如此坚定地要与我为敌？】 　　【你究竟有什么愿望，能支持你的执念，去得到永动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烬之王一步一步朝着伊恩靠近，而蜕蛹者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不再参战的讯号，也是伊恩与烬之王之间竞争走向全面化的讯号：【这个愿望实在是很难说清楚，我将会以我的战斗向你阐明我的意志】 　　【至于现在，伊恩·银峰】 　　【因为我输了一次又一次，已不能再输】 　　【所以，现在】 　　【我要向你挥拳】 ###第二十一章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 　　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大火。 　　一场燎原大火被点燃，布索特平原化作熊熊燃烧的火海，赤红色的光辉闪耀，令天空都被倒映出一片嫣红。 　　一个孩子站立在平原中央，火焰是他的玩物，烈炎是他的仆从，他点燃了曾经纠缠在布索特平原上那无穷无尽的‘杂草’寄生魔植，并将寄宿在其中的虫鼠系魔兽全部都烧成灰烬。 　　一脸困惑的他被布索特平原的农民视作神来膜拜，这燃烧着的王血预兆着一位未来强者的出现，而孩子的父母也用复杂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所有人都心怀对未来的期待，唯有孩子感到困惑与不安。 　　那些葱郁的灌木，那些充满活力的生命，那些复杂而精巧的洞窟和巢穴，那些精妙的共生的系统，全部都被他用一点火焰就消灭。明明这片平原的生命如此璀璨如此翠绿，却被自己化作虚无。 　　是啊。这是必须的。人们需要耕地，需要庄稼，需要活着，所以就需要消灭其他生命。 　　农民们欢呼膜拜，因火焰燃尽杂草，肥沃了大地，来年必是丰收。父亲也在兴奋，因为自己的天赋，他们一系有重新回归王血的希望。 　　生命被毁灭，火焰如此璀璨，似乎生命最大的意义就是那毁灭时的光华。 　　“父亲，这么多生命，为何要将其焚毁呢？” 　　“因为这些都是杂草和害兽。我们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将它们杀死。” 　　“我们的差别何在呢？其他人如果为了活着是否也能将我们杀死呢？” 　　“嗯……因为我们有思想。是有思想的人类？” 　　这个问题，就连孩子的父亲也难以回答，他没有什么文化，虽然有着王血，但数代下来已经相当稀薄。他对这个血脉返祖的孩子相当重视，故而会认真思索：“非要说的话，和这些杂草老鼠相比，我们更加重要一点吧。” 　　“至于其他人想要杀我们，我们也会杀。” 　　都是一样的。 　　漆黑一片的平原中央，无穷无尽的灰烬之中，孩子仰起头看向天空，太阳照耀着万物，不因大地上任何生物的动作而变化，不因任何人的膜拜与欢呼而闪烁。 　　于它而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定然都是一样的吧。 　　无论是谁活下来，无论是谁死去，太阳都不会更亮一分，亦不会更暗一毫。 　　“无趣。” 　　他低声自语。 　　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诞生在群山环绕的盆地平原，从小，他就和身为山林管理员的父亲一同生活，作为边缘的王血，父亲就连作为试验品去获得更大力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这偏远的山区管理农夫与猎人，做山间群兽的主宰。 　　从小，达斯提尔就见到了许多种不同的生命，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中成长。 　　但他感觉不到‘活着的实感’。 　　猿猴在树林，寻觅食物，终日彷徨。猴王统率群族，避开强敌，分配资源，然后留下后代，日复一日，如同机器。 　　甚至还有那种一辈子都被猴王驱使，终其一生就连后代都无法留下，只能为群族辛劳至死的猴子……它们每日寻觅，进食，睡眠，日夜循环，时光流逝，最终化作尸体枯骨，失去所有留在世间的痕迹。 　　这是活着吗？ 　　离开丛林，平原上的农民又如何呢？那些手脚都满是老茧的老农啊，他们一辈子耕种，一辈子收获，他们在泥土中耕耘一生，开垦更多的土地。他们留下后代，后代也是农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整个布索特平原都成为了飞焰地的耕地，而他们作为农民的土地还是那么多，收获与税收还是那么多。 　　是的，一次变异的杂草和返祖的鼠灾，就能将整个布索特平原都侵害回原本的模样——农夫们数十年来的开垦，一夜就被复归于原状。 　　最后又被他一把火化作灰烬。 　　来回反复，一切都没有改变。 　　所以说，丛林中的猴子，平原上的人类，大家的区别是什么呢？ 　　人类的思想，人类的智慧，人类活着的实感……究竟在何处呢？ 　　因达斯提尔惊人的天赋，他们一系被召回炎渊地，父亲成为了飞焰地的武士，听从曾祖父，也即是这一代炎渊王第十二子的差遣。 　　父亲高兴无比，因这是他的荣耀，也是绝佳的机会——达斯提尔的成长需要资源，这在乡下地方的布索特平原是无法得到的，只有成为飞焰地的武士，通过生死间的搏杀才能获得。他从不怀疑自己孩子的潜力，只要让他成长起来，他的焰光将让整个世界都瞩目。 　　年幼的孩子注视着武士离开宫廷，注视着一位位武士离开宫廷，那是他的父亲，叔叔和伯伯。这些有着王血，似乎比农夫和猎人更加崇高的王之子嗣，也与被驱使的猴群，离巢的工蜂并无区别。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食物，权力和待遇，就只有立下功勋。 　　他们奋力搏杀，飞焰地的武士与远岸岛交战，与七城联盟交战，与帝国交战，与飞焰地内部的自己人交战。阿巴萨罗姆和涅玛萨斯虽然实为一体，但内部仍有巨大的争端。 　　孩子理解这一切，他在母亲的怀里守候着父亲的归来，等待他迈过门框。 　　但他的父亲没有回来，那个男人灿烂的死去了。 　　根据唯一幸存的一位叔叔所说，那个男人用自己的生命拖住了帝国的一位骑士长，让构装骑士倾泻了足以将山岳抹平的火力，为对方留下了致命的伤势。 　　值了。他们说。生命就该这样璀璨燃烧，那男人无愧于炎渊之血。 　　真的吗？孩子这样想。生命真的该这么用，就是一瞬的璀璨燃烧？ 　　看着父亲的黑白相片，听着母亲的哭泣，他人的赞美和奉承，孩子回忆着父亲带着自己在丛林中行走欢笑的日子。 　　那些日子，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就像是自己幼时点燃的那片原野那样，所有绿色和生命都化作虚无，终究在烈炎的炙烤下失去了所有颜色，成为了灰烬。 　　因为父亲的功劳，达斯提尔顺利地长大，初为少年的他已有足够的实力，去成为飞焰地的武士。 　　他与自己的兄姐叔伯一同出任务，一同接受炎渊王的调遣。他们暗杀敌首，袭击后方，正面对抗，亦或是作为战争时的特战小队潜入敌人的领地中破坏……他们收集情报，盗窃珍贵的物资，战胜难缠的同行。 　　当然，他们也会铲除领地的魔兽，清剿国内的盗匪。他们会镇压叛乱的平民，也会与天灾对抗。 　　飞焰地的武士，飞焰王的子嗣……他们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个人都为了成为王而奔波，而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为蜂巢奋斗的工蜂。 　　达斯提尔对这一切只感到无趣。 　　他最常选的任务是杀人。这对他而言和点燃布索特的平原没有区别。他杀死了许多人，远岸岛的精锐术士，七城联盟的重甲大剑手，帝国的菁英骑士……他常常选择那些看上去最棘手的对手，然后每一次都活着归来。 　　凡人常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人说生死之间有大刺激，无论是谁，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但于他而言，生死之间没有恐惧，也没有快感，他杀人就像是点燃杂草，而敌人和杂草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他们都会变成灰，都会滋润大地，而这个世界仍然不会改变。 　　猴子仍然是猴子，农夫仍然是农夫，飞焰地仍然是王统御武士，贵族统御子民，太阳不会因此而亮一分，也不会因此而黯一毫。 　　活着的实感，究竟在何处？它又是怎样璀璨，让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其他生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多活几天？ 　　我究竟……为何存在于世？ 　　他被称为炎渊的不死者，来自布索特的灰烬，随着斩杀的敌人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高，直到炎渊王都投下目光，为他的天赋与力量惊喜，并给出了最后的考验。 　　那次，达斯提尔头一次遇到了杀不死的人。 　　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用刀剑劈砍会弥合，用火焰灼烧会再生。越是进攻，他就越是坚韧，越是焚尽，他就越是透彻。 　　他的技艺精湛，力量强大，面对他时，达斯提尔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会死的‘实感’。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为什么想要活着？一定有一个理由，一定有一个答案！ 　　他的火焰更加炽盛了，达斯提尔如同席卷天地的炎风暴，炙烤着这个杀不死的敌人——他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摧毁，破坏和点燃。 　　他要将一切都化作灰烬。 　　只是那个人始终屹立不倒。 　　萨瓦加·涅玛萨斯。腾沙地的天才，涅玛萨斯血系年青一代的最强者。 　　他的意志之坚韧，再生的能力之强，就足以抗衡达斯提尔的烈焰。 　　“难道不痛苦吗？” 　　男人那时问道：“你就这样被我焚烧，是什么东西，让你坚持活下去？” 　　“飞焰地需要我。” 　　而外壳已经化作焦炭，漆黑的男人从烈焰风暴中走出，疲惫的目光无比坚定：“达斯提尔，你难道听不见飞焰地在哭吗？” 　　哭？ 　　哭吗？ 　　在这刹那，男人心中升腾的，想要焚灭一切的烈焰停滞了。 　　他回转过身，男人回转过身，少年回转过身，孩子回转过身，回首看向自己的过去。 　　是啊。无论是谁，都在哭泣。 　　那些猿猴，那些农民，那片被焚烧的土地，那些被自己化作灰烬的草木和魔兽，那些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自己生命轨迹的人，自己的父亲，母亲，乃至于这个世界所有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因未来的黯淡，所以化作了不存希望的灰烬。 　　所以才如此无趣。 　　泪水，泪水在世界中流淌。虽然无言，虽然没有实体，但是这沉默流淌的泪之河淹没了整个世界，人们互相杀戮，毁灭和破坏，正是因为恐惧这泪水降临在自己身上，却又缔造了更多的泪水。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循环，就是一个扼住人脖颈的环，一个无法解开的轮回，凡尘众生在其中流转不息，但最终，最终…… 　　最终都将化作灰烬。 　　原来如此。达斯提尔突然明白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他终究也是要化作灰烬的，而他什么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他生命的意义。 　　所以他才想要燃烧，想要焚灭一切，那莫名的焦躁，那种无言的渴求，那种想要做什么却无法办到，只能去毁灭的欲望才会出现。 　　所以他才感到无趣。 　　“飞焰地不需要你。” 　　感到无趣的他收手了，有着赤色眸子的男人转过头：“你也改变不了飞焰地。” 　　“或许。”而漆黑的影子道：“但我连你的烈焰都能忍耐，或许便能忍过这无光的夜。” 　　战胜了萨瓦加——或许。总之，活着归来的达斯提尔成为了炎渊地的储君，并让他开始处理国事。 　　成为储君，这未曾想过的地位并没有让达斯提尔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本以为这类似猴王与蜂群领袖，可以派遣人源源不断地去送死，指使他人作任何事的工作会让自己感到兴奋，会让自己心中那无言的渴求得到些许满足……但却与之相反，他的心灵更加焦渴，犹如炽炎灼烧，不得缓解。 　　终究是要熄灭的。王与子民又有何分别呢？ 　　而紧随而来的，便是与帝国的全面战争。 　　战争。一次集体的焚烧，一次从众的毁灭。达斯提尔对此不感半点兴趣，这种事于他而言就是最无趣的一种事。 　　但是，他却发现，对于飞焰地的其他人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老农听见战争的号角，那佝偻的身姿挺直了。他的双眼中有了光芒，开始将自己的儿子孙子送进军队。 　　整个飞焰地，所有贫苦人家狂热地响应战争，这浩大的声势，澎湃的热情，让达斯提尔的火焰都显得逊色。 　　为什么？ 　　“因为生命就如火焰，需要燃烧才能绽放光华。” 　　这一代炎渊地之王，他的高祖父如此回答：“我等就如上好的薪柴，天生就有燃烧的那一天，可这些凡人子民，如若没有战争，如若没有改天换地的大事，他们何时才有燃烧的机会，何时才能绽放属于自己的炎？” 　　“可是，战争哪有他们发光的机会……” 　　达斯提尔喃喃道：“他们都会被战争的火焚烧……” 　　“难道没有战争，他们就能发光吗。”炎渊王道：“你已杀过这么多人，为何还会如此感慨？达斯提尔……不要有多余的同情，归根结底，我们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王，和这些看似低贱的民，在太阳之下，都是一样的薪柴。” 　　“我们终将化作灰烬。” 　　是的。 　　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无论是王还是民，终究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一点燃就消失的东西，都是死了就不复存在的东西。 　　既然如此，不如燃烧，熊熊燃烧。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 　　所以，达斯提尔看见了。 　　他看见，为了对抗帝国的攻势，破解帝国设立在大荒漠的风暴术式，飞焰地的学者竭尽全力地计算，攻克难关，他们数十年来学习的知识如今正在燃烧，化作烈焰火光，照彻了整个作战室。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彻底攻克了帝国的防御阵列，停止了风暴，摧毁了大荒漠中的十二个半永久堡垒。 　　他们欢呼雀跃，即便有些人积劳成疾倒下也是如此，因为在这一个月，无论是飞焰地还是帝国都被他们的学识所惊愕，他们的名字将载入史册，焕发光芒。 　　这一个月，就是他们真正的生命。除这一个月之外，他们的之前与之后的一生都如此黯淡无光。 　　达斯提尔看见，一位涅玛萨斯的将军亲自带队，强袭突击七城联盟援军，那一天一夜的急行军，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突袭大获成功，被首尾夹击的七城联盟军队溃败，而强袭军即便十不存一，他们也都在欢呼胜利的到来。 　　这一日一夜的光辉，照彻了所有人的一生，即便数十年后，所有年轻的军士都衰老了，但在他们满头白发，牙齿松动时，他们也会为这一日的光而自豪，为那些光荣死去的同胞哀悼。 　　还有许多。达斯提尔环视整个战场。 　　有太多光芒。 　　他看见，自己的一位堂兄与帝国的强者决战，在已显露败势时，他竭尽全力去以伤换命，那短短三秒的逆转，那一瞬间的同归于尽，就是他过往人生一切的凝结。 　　他看见，战场亦有逃兵，一对情侣携手离开了战场，他们伪装成平民回到了飞焰地内，隐藏在深山生活。 　　在被发现前的那三个月，他们用尽一切的力量去互相相爱，去度过这他们自己也知道不会太久的平静日子，在审判之前燃烧自己的光辉。 　　他们都找到了。 　　找到了‘真正的活着的实感’。 　　我呢？ 　　达斯提尔如此想。 　　在战争的最后，他这个储君，甚至飞焰地的第五能级都要出场。 　　他一路杀戮，一路焚烧，但即便是被帝国三大骑士团围攻，达斯提尔还是没有找到那种感觉，那种自己真正想要活下去，忽视死亡也要燃烧的感觉。 　　此刻，达斯提尔发自内心……嫉妒那些普通人。 　　他羡慕。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结局？为什么我心中总是有着不甘？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这个世界如此无趣，这样无趣的轮回，根本不值得我去燃烧自己的生命！ 　　最终，他成为了王。甚至，成为了顶座之血的继承人。 　　【你是年青一代，最强大的阿巴萨罗姆】 　　祭岩的飞焰之王将传承宝物交给了达斯提尔，并留下了自己的忠告：【你是最强大的，只要你能找到你的愿望……你就能比任何人都璀璨】 　　我的愿望…… 　　【我想要打破这个轮回】在上一代王死去之前，他轻声说道：【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能永远的燃烧，永远绽放光芒】 　　这个世界太过无趣，弱小的始终弱小，牺牲的总是牺牲。 　　凡是有血气的皆如草，都等着枯干，燃烧的日子。 　　生命就是种子，生命就是杂草。 　　杂草在毁灭的烈焰中焚灭，种子在时间的灰烬中发芽，人漫长而无趣的一生啊，终究会化作短暂而灿烂的火焰，那一瞬的光，那刹那的炎，就是生命的意义。 　　除此之外，都是灰烬。 　　而现在。 　　就是现在！ 　　漫天风雷之间，烬之王从过去迈步，走向现在！ 　　他终于明白困扰自己的是什么了！ 　　那些自己不能改变的理所当然，那些固化的不能变化的东西，那些弱的就只能弱，强的就永远强，那些如同磐石般不可变动的阶级与命运，让他感到无趣和窒息！ 　　杂草只能被烧尽，平民只能屈膝；猴子服从猴王，人们终其一生都是碌碌，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无法留下姓名！ 　　人们被风夺走了个性，被灰遮蔽了面庞，明明自称为有思想的人类，比其他动物更高等的动物，结果还不是如同芦苇，如同那没有名字的蜂群，在这个渺小的星球上枯等着化作灰烬！ 　　而现在！一切都被打破了！ 　　凝视着那双青色的眸子，那白发的先知，那打破了所有理所当然，将所有命运都踩在脚下，将轮回也突破的人！ 　　觉悟的烬之王大笑着向前迈步，迈步走向不一样的太阳。 　　那个奥法道途，那个永动机，这个已经被改变的世界，这个甩拖了过去腐朽，再一次有了希望的飞焰地……还有那些普及的第五能级血脉，全部都是他看得出来但是办不到，改不掉的事情。 　　被囚禁在星球内的人类，或许可以迈步走向更远方。 　　而这些，唯有眼前之人，唯有伊恩·银峰才办得到。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就连太阳的光辉都会为他而改变，为他而闪耀，为他而熄灭！ 　　而他，现在需要自己作为他的敌人。 　　多么幸运！ 　　多么爽快！ 　　所以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他要挥拳！ 　　无穷的烈焰膨胀，一步便比上一步膨胀十倍，五步之后，如同太阳一般的辉煌光芒从烬之王身上爆发。 　　而一尊宛如从地核烈焰中迈步走出的炎渊之神，也抬起了自己数以公里计的拳头，要朝着眼前的先知砸落！ 　　【不熄炎灵】乃是一种地幔炎流生命，一种罕见的纯热能生命，与太阳内诞生的光磁生命太阳神鸟不同，构成不熄炎灵的高能粒子流会随着地核的运动不停在地幔层中涨落，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熔岩区。 　　他们是永不熄灭，永不死亡的永生之炎，但也被套上了名为生命的枷锁，永远不能离开那高热的浪潮与熔岩。 　　自然也无法突破地壳，来到外界，看见星空……走向宇宙。 　　除非火山爆发。 　　除非死亡。 　　就如人类那样，因为会死亡，才有记忆和欲望。 　　——我要战胜你，亦或是被你战胜。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原来如此……此时此刻，我才算是‘活着’！ 　　烬之王此刻的拳如陨石砸落，巨大的金红色高热炎流化作漩涡，倾泻旋转着朝着伊恩碾压而来——从刚才对峙开始，烬之王就一直都在蓄势，此时此刻他爆发的力量就胜过数百座火山爆发，砸落在地表，不仅仅能彻底把半个飞焰地打烂，更能让整个泰拉大陆都出现明显震感。 　　当这大如群山倾覆的拳坠落时，原本站立在休奈山上的人已经看不起它的全貌了，只有那凸起的熔岩与铁晶，只有那纵横交错的纹理。 　　灭世的陨石，似乎也不如这一拳。 　　而一旁的蜕蛹者凝视着这一幕。 　　这就是烬之王的究极形态，他终于摆脱了那纠缠其一生的‘无趣’，找到了他想要的‘改变’，可以全力以赴地燃烧自己的生命。虽然那不是他自己办到的，甚至办到的人是他的‘敌人’，但这种小事，只有凡人才会在乎。 　　世界在改变，一切枷锁和轮回都破碎了，文明将要升华，农民的孩子可以不再是农民，猿猴也未必会没有姓名，太阳的光辉会因为一个人而闪烁，而燃烧的火焰…… 　　或许也可以不变成灰烬。 　　可是，下一瞬，蜕蛹者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伊恩·银峰也出拳。 　　在这瞬间，整个休奈山都崩碎了，大地之上有一道道同心圆般的裂缝绽开，塌陷，蛛网似地纵横交错，裂缝中亮起炽盛的赤金之光。 　　地动山摇，而猛烈浩荡的磁气磁光和恐怖的引力拔地而起，让大半个飞焰地的所有人类，所有生命，都感受到了一瞬的‘失重’。 　　而后，青金色的地磁之拳带着无穷无尽的引力，正面对上了烬之王的全灵之拳！ 　　此刻是夜，但就算是白日，整个泰拉大陆的人都能看见，一颗璀璨而热烈的太阳，绽放在了天地的西南！ 　　普通人无法理解这光芒的意义，这光芒虽然明亮但却不带一丝一毫的热度，明明闪耀却直视也不会伤人眼瞳，而这光芒越升越高，越来越高，直到光芒穿破了大气层，被整个泰拉的大气生态圈折射为漫天彩虹极光，然后贯入虚境！ 　　而强者们怔然凝视着这光，因为他们看出，看见了……烬之王的全灵一拳，居然被那银峰先知同样一拳轰的倒飞而出，变成了一颗流星！ 　　“你现在璀璨燃烧，全心全意的活着——这很好，日后天下人，都当如你这般醒悟。” 　　“但是烬之王，我也活着，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欲望，熊熊燃烧着。” 　　而就在这奔流不息，贯穿了物质世界和虚境的对拳中，同样全力以赴的先知肃然道：“十几年来，我一直都这么活着，燃烧自己的生命，一世又一世。” 　　“你迷茫了一生，醒悟了一瞬，怎能胜我！” 　　一拳轰飞烬之王，此时此刻，虚境之中，伊恩背后就有银色的太阳闪耀，崇灵武装上雷霆纵横，无穷计算力贯穿其魂灵，全力以赴的先知此刻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手，那钢之先驱操控磁与引力的模块就在他曾经心脏的区域熊熊燃烧。 　　飞身而起，他将烬之王打入虚境，世人就难以看见强者交战的细节，但即便隔了一个世界，亦有山岭摇动，火炎焚天，无穷无尽的源质灵能汇聚成云，其中有如树如蛇如龙的雷霆交错纵横，劈打落下，化作如瀑雷雨。 　　而虚境中，烬之王一拳败下，却丝毫不恼，他大笑着继续向前，无穷烈焰自心而起，化作八臂八拳，每一拳都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力度，用不同的招式和蕴意袭来，彻底将伊恩包裹。 　　但伊恩却收拳化掌，他之前调动飞焰地地下的阿巴萨罗姆山脉板块之力以硬碰硬击溃了烬之王的全灵重拳，如今在虚境自然也可以凝聚泰拉之心的全灵之心去镇烬之王的八臂奇技。 　　他左手压下，恐怖的引力磁力便牵引烬之王左侧攻势向下错开，而右手竖起化剑，凝聚以太之刃，要贯穿烬之王的攻势，直取其心脏。 　　不熄炎灵本态本是高能粒子生命，根本不吃引力技艺，但烬之王毕竟是人类转化，不吃引也吃磁，故而身形一偏露出破绽，但他却浑不在意，左手纠缠化作螺旋长枪，化作高能粒子束之枪，要加速至亚光速，直击而出。 　　剑光枪束交错，互相碰撞，无穷气劲激射，撕裂万物的以太亚空间之刃与足以粉碎一切物质态的粒子束将一切都粉碎，亚空间都磨灭了。 　　这次又是伊恩占据了优势，得益于怀光的赠予，他的超时空感知比烬之王更强，双方一瞬间互相预知未来搏斗数十亿次，最终还是伊恩以丰富的先知经验将烬之王逼退，不得不后撤退让。 　　而就是这一瞬，双方爆发出的以太震荡贯穿了虚境和物质界，让所过之处的所有山岳，群森和大地都被粉碎。 　　物质世界还好，蜕蛹者不想被卷入烬之王极尽升华，实现自我生存意义的一战，加上他们中也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护飞焰地，所以他一直都在出手压制余波，只有休奈山周边比较倒霉，彻底被粉碎，而其他地方还好，也就是频繁的五六级地震而已。 　　而虚境就惨了，当退下一步的烬之王再次向前迈步时，他的火焰更加炽烈，更加肆意狂暴，当伊恩与烬之王再次正面交手时，飞焰地原本就颇为破败的虚境更是被打成了一片熔岩海洋，其中风暴肆虐，海啸澎湃。 　　强者的力量交错，连绵不绝的余波碰撞荡漾时，那奔流的熔岩海啸也被凌空击碎，时不时就被打的停顿，逆流，变形，甚至直接化作烟尘，不断升腾，直入天际。 　　而就在战斗时，伊恩感受到了烬之王的特殊。 　　他……似乎不会死去。 　　第五能级是会死的，这可能是一句废话，但这句就值得被慎重地说出来，因为一个第五能级死时爆发的力量就足以粉碎整个泰拉文明，他如果愿意，就可以拖着整个文明和生态一起陪葬。 　　烬之王刚才展露的力量毫无疑问就有这个级别，这位不熄者的全灵一拳下来，打爆飞焰地可能有点夸张，但足够把半个阿巴萨罗姆山脉打飞，残骸落到风暴洋成为一个小岛了，这种实打实的天崩地裂，毁天灭地的力量根本就不应该一个星球有几十个，甚至一个太阳系有一个就足够让人受不了了。 　　但即便是第五能级这种夸张的生命，这样的全力一击，应该也就只能打个十几拳而已，再多，烧掉的性命就足以让他们衰弱了。 　　可是刚才，烬之王与自己对轰的，何止是十几拳？ 　　这个已经苍老，甚至可以说，是伊奈迦二世那个年代的老古董，哪来这么多生命挥霍？ 　　即便是现在，烬之王仍然在疯狂地燃烧自己的生命，对伊恩狂轰滥炸——他即便每一次进攻都被伊恩击溃，都被伊恩打回，可下一瞬，他就能再次提起更加澎湃的以太，发起更加疯狂的进攻！ 　　哪怕理论上，伊恩已经制造了足够让烬之王死去的伤势都是如此。 　　这倒也不奇怪，理论上米卡埃尔还能和阿克塞尔爆了呢，哪怕不爆，缠斗一个月也能让对方力竭。可实际上，还不是要打几个月才能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更不用说，烬之王本来也就有底牌。 　　原来如此，这就是灵械教团说过的，烬之王那边，其实也有一个大计划吗？只是看上去，烬之王和灵械教团都发现，他们的计划面对奥法道途都算是失败了，所以灵械教团来找我，而烬之王也放下重担，要与自己决一胜负…… 　　伊恩心中一凝，手中攻势维持，却分出更多心思观察虚境——然后他就发现，整个虚境的本质，都在朝着烬之王汇聚。 　　无穷无尽的灵能被烬之王燃烧，爆发出强绝无比的神力，而这神力与伊恩的以太对撞攻击，居然也复还于虚境，被整个虚境消化转换，复归于可以被烬之王利用的本质！ 　　所谓以太，本就是星神的造物，源质灵能都是由以太堕转，可以被普通生命利用的低能级能量，虚境作为以太宇宙的自然现象，其本身就是大以太海分化为物质世界和灵能世界的一个表象，它时刻与物质世界交互，制造出天然的以太，也将多余的天然以太分解，强壮物质世界和自身。 　　这也是为何一颗没有生命死寂的星球，在星神创造的宇宙环境下，历经数百万数千万，最多数亿年，也能逐渐出现生命存在的原因！ 　　而现在，烬之王却将这种宇宙自然现象，化作了自己的力量！ 　　许多人以为，自己使用的源质灵能和以太，用了就消失，不复存在了——但并非如此，这些力量只是溢散在自然环境中，无法被使用者再次操控了。 　　但烬之王不需要操控。 　　他只需要燃烧……燃烧，再燃烧！ 　　如若说虚境是薪柴，那他就是点燃虚境的一团火！只要虚境没有崩灭，只要他的精神和心灵还能持续燃烧，他就是永远不熄灭的火焰！ 　　就如同不熄炎灵本就是地核运转的一道高能粒子流，地核不冷却，它们就永生不死那样。 　　【是了，你发现了！】 　　察觉到了伊恩攻势变缓，甚至开始主动操控周边虚境，不让虚境的澎湃自然灵能涌向自己，烬之王哈哈大笑：【这浩荡时空，无穷虚境，本就是无穷尽的薪柴，如若我乃不朽的火种，就能点燃无限的火焰为我所用！】 　　“不错，你当真琢磨到了一丝不朽的本意。” 　　伊恩也发出赞赏，烬之王这一手就如同阿克塞尔的‘光铸国度’那样，是泰拉第五能级强者想要摆脱升华之道对自己的束缚创造的技艺，只是光铸国度更加完善，而烬之王这一手只是单纯为自己增加了续航，把蓝条和血条都临时加到了无限。 　　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 　　可即便如此，这技艺也超乎寻常了，这利用宇宙本身运转规律而转换为自身力量的技巧，甚至让伊恩感受到了一丝最原始的‘他力永动机’的感觉，但这个永动机其实也是需要燃料的，那就是烬之王本人的精神。 　　只要烬之王的精神枯竭了，停止了这近乎于自焚的技艺，他就会从这状态跌落，复归普通的第五能级。 　　到那时，烬之王便会死去。 　　无论胜负，战斗结束的那一瞬，就是烬之王的死期。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他用自己的生命实践自己的信念。 　　“你能，燃烧多久呢？” 　　轰！！！ 　　又是一拳轰出，伊恩再次将烬之王轰退，这一次，烬之王退的比之前还要远，因为伊恩的力量也在增长，他也逐渐学会了烬之王的技艺，开始借助虚境和物质界的循环提升自己的力量，不留余地的全力出手。 　　也就是在这样的交手中，伊恩与烬之王的力量对撞，逐渐蜕变升华，化作了更加根本的，超越时空的以太交错。 　　那不朽的本性铭刻在以太之上，所有的信念和梦想都在以太中燃烧。 　　故而，伊恩便看见了，烬之王，或者说，整个飞焰地与灵械教团溯冥教团真正的目标。 　　其名为轮回。 　　无穷无尽的，唯有心灵的‘炎之轮回’。 ###第二十二章 炎之轮回 　　“炎之轮回？” 　　伊恩感知着烬之王以太中流动的种种信息。如果是一般的升华者，绝无可能从对手的以太中读出可以被理解的规律信息。 　　但他是先知，亦是奥法道途的开创者，他的计算力在泰拉之心的加持下已经抵达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那是能直接窥破以太流动，直接‘看见’其超时空本质的地步。 　　更何况，烬之王本身也在熊熊燃烧着自己的心魂，故而伊恩便可直接从他的拳，从他的光，从他的烈焰与灰烬中，读出他心中最强烈的愿望。 　　除却与自己战斗外，烬之王在过去真正的计划，便是‘炎之轮回’。 　　而且，这一轮回…… 　　仍然与他有关？！ 　　青色的光辉闪动，预知视界顺逆着时空，看见了全部。 　　【所以说，你是被帝国迫害，不得不逃难来飞焰地？小子，我的确听过切哈洛尔沃之名，又知道你是个相当厉害的鉴定灵能者，所以才愿意见你一面，但可别把我当成你老家那乡下地方那样好糊弄的老头子】 　　【唔，你天赋还真不错啊，人也怪聪明的……帝国应该没蠢到会把你这种天才当间谍，可惜我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的话收下你倒也不亏……】 　　【嘶……这小子天赋堪称绝世，学习能力更是恐怖如斯，此子非我飞焰地池中物，绝不可留！】 　　【什么？‘恩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王若不弃，愿拜我为义父’？这……这如何使得！爱子快起！】 　　那是一条支流……一条发源自哈里森港，而后流向飞焰地的支流。 　　【你居然是先知？！你居然在成为王储后才告诉我你是先知？！我和你说了一百遍，我们飞焰地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的血脉，认我为义父，你就是阿巴萨罗姆的一员，你还和我藏这一手？！】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早就知道你是先知，你何须费劲和我那些傻逼儿孙竞争，你早就他妈的是王储了，懂吗？】 　　【呼。冷静。伊恩·阿巴萨罗姆，告诉我，你还隐藏了什么？】 　　【我肏，你的是第一骑士的徒弟？！】 　　如果不是预知视界，伊恩还真想不到，烬之王平日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居然是一个如此暴脾气又直爽的老头——无论是以帝国人的角度，还是以飞焰地人的角度都无法知晓。 　　这是只有成为烬之王的后辈，成为他欣赏的对象，才能知晓对方在那阴郁威严外表背后的真实模样……就如同灰烬外表看似灰白冷寂，但不触碰，谁能知晓它内部的灼热？ 　　“炎之轮回究竟是什么？” 　　激战之中，伊恩对‘现实的烬之王’问询，他一拳挥出，层层磁力加速，宛如轰出一发超电磁炮，而他的意志便顺着这狂暴的磁气洪流澎湃而出。 　　【一种在世界毁灭后，继续延续人类的方法】 　　对于伊恩的轰拳，烬之王双手回收，倾斜上顶，令这一发势大力沉的轰拳从他头顶擦过。与此同时，一团宛如漩涡绞索般的烈焰混着伊恩的拳攀附上来，宛如附骨之疽，要深入伊恩的防御内侧，绕过不动坚城·钢之先驱最为坚固的多层护盾。 　　两人其实已经根本无法说话，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双方的交流，正是依靠拳对拳，力对力的交错攻击，在那一瞬间爆发而出的‘以太共鸣’。 　　哪怕是第五能级，也不可能在战斗中用以太共鸣来交谈，刚才那样的对话就已经是极限。 　　但伊恩不一样——他有预知视界。愈发强大的预知视界，已经可以凭借这一‘因果’，直接窥破平行时空中‘可能的未来’！ 　　而平行时空中，作为他的后辈，伊恩甚至可以直接听对方和自己叙说‘炎之轮回’的真相。 　　这是奥法伊恩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办到的事情！ 　　【不相信世界会毁灭？呵，乐观的小子，你这想法却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人会有的了，但我实在地与你说，这世间万物，无论你我，乃至于天地星球，太阳群星，终将化作灰烬】 　　【但凡是第五能级，其实都知晓末日将近了，天坠的大劫或许不会再来，但在这大地的深处，还有足以毁灭一切的漆黑之海】 　　【而天上，最近那万灵殿的老头不也预言了光之灾吗？没人感到奇怪，因为我们心中就隐隐预约有那种预测，毁灭将会再次到来】 　　【即便是这天与地的劫难都没有摧毁我们，难不成我们自己还摧毁不了吗？东边的那只发光鸟越来越焦躁，我们其实也都一样。一代代传承，一代代斗争，那莫名紧迫的感觉催促我们前进】 　　【我们也想要改变世界啊，但是却有其他第五能级挡着路，这份焦躁最终会引导我们走向最终的决战，那终结之时，那才是真正能彻底毁灭我们人类的人祸】 　　【嗯？你说我没有取胜的欲望？哼……看的真准，不愧是先知】 　　【所有一切，终究将化作灰烬，我的生命不想浪费在愚昧的战争上，阿克塞尔那家伙还不配让我全心全意的去战斗，这个世界，除却怀光，或许就再也没有值得的了，但怀光只会等到一切都结束后从头开始，我不太喜欢那种结局】 　　【所以，我与灵械教团，还有溯冥的一些人，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技术】 　　【其名为‘炎之轮回’】 　　【一种……在世界毁灭后，把所有人都变成恶魔，在虚境中永远存续下去的技术】 　　“恶魔？” 　　伊恩手臂一抖，周身的磁场引力场开始疯狂转动，令时空宛如沸腾，肉眼可见的有形气劲在他周身沸腾燃烧，继而升华凝结，化作一颗颗星辰般的虚影。 　　而之前烬之王侵入他体内的一丝丝烈焰以太就这样被逼出，甚至化作了一团烈焰星辰的虚影，环绕伊恩旋转。 　　这技法，正是伊恩的传教士，艾斯·涅玛萨斯使用的防御矩阵技巧，而作为创造者，伊恩显然更是精通此道，超过数十万重截然不同的磁场狂流在体内体外急速转动，不断互相叠加攀升，甚至在虚境中掀起了巨大的台风。 　　这台风就是伊恩能够掌控的‘绝对区域’，无论敌人力量再怎么诡异强大，都绝无可能绕过它，想要靠近就必然与这磁场飓风产生冲突。 　　于是下一瞬，便可看见，磁场台风的上下左右前后，全部都出现了千百万种截然不同的攻击手法——刀枪剑炮，拳脚突刺，切削碎裂，镇封灼凝……凭借燃烧自己的精神灵魂，又不断溢散自己的以太混入虚境虚境，此时此刻，烬之王的意志和攻击开始烙印在虚境中。 　　一种另类的，近乎于德鲁伊的‘天人合一’！ 　　【你居然看出了炎之轮回与恶魔有关！】 　　烬之王熊熊燃烧着自己，他此刻就是自己史上最好的状态，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场战斗可以被称得上是‘改天换地’，故而他没有对任何一场战斗提起过兴趣。 　　但是伊恩不同，这个男人放声大笑着，自从奥法道途出现后，他就一直都在尝试推衍奥法道途可能会对世界造成的改变……哈哈，根本推算不出！这种从基底改变全人类生存模式的道途，和那些只是让强者更进一步的道途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和这种改变相比，或许，人类的未来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或许人类不会成为终将消散的灰烬，或许他不用在这无趣的世界中老去。 　　【你如果想要知道，我就让你看的更加清楚！】 　　面对没有丝毫缝隙漏洞，将来自前后左右甚至时空内外的攻击全部挡住的磁场矩阵，烬之王展开双臂，登时，被他的心魂点燃，熊熊燃烧，甚至具现出‘环流’本质的虚境灵能循环开始化作一团朦胧的漩涡，朝着伊恩压去。 　　而他本人，更是熊熊燃烧，璀璨热烈，以身化作漩涡，同样朝着伊恩压去。 　　如此一来，一正一反，一明一暗，两种截然相反的烈焰漩涡便开始绞杀被‘压制住’的伊恩，要以最纯粹的力量，最庞大的体量，硬生生地将伊恩消磨炼化！ 　　但这，也是烬之王的回答！ 　　‘环流’……‘轮回’……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伊恩也在这最直接的以太交错中，感知到了一切：“原来……整个虚境和物质世界，都是一个‘环流’……都是‘潮声’！” 　　凭借预知视界，伊恩看见了整个虚境的运转本质！ 　　那是，一个源自于时空之外，宇宙之外的超结构……那是‘大以太环流’！ 　　整个泰拉的虚境，本质上，都是大以太环流垂下的一个支流，与物质世界交错产生的‘灵能世界’！ 　　这个宇宙本身，最初是只有物质的。但是随着星神创造出以太，创造出大以太环流，这个宇宙中就充盈着无穷无尽的以太，链接着过去未来，引导着物质变化，让人的意志可以操控火焰燃烧，雷霆降下，孕育出超凡与升华，让最普通，最弱小的生命，也可以顺着源质灵能，以太时空的路向前行走，成为新的‘星神’。 　　其中，对智慧生命的引导是重中之重，大以太环流会对无限平行时空中，所有可能孕育生命的区域产生反应，继而分出一条支流。 　　这条支流，是纯粹的以太。在从时空之外垂落时，纯粹的真以太会衰变，堕转为源质与灵能。源质帮助本地的生命强化本质，让其可以存续，而灵能在物质世界的结构上增加一层‘虚境结构’，让生命的意志逐渐累积，逐渐丰富，而等到一个智慧文明发展到极其兴盛的时候，虚境的反馈也会降临。 　　那时，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都将出现‘灵魂决心’，自然地产生‘灵魂’！ 　　是的！这就是泰拉文明之前差一点却没有办到的那一步！也是其他外星文明踏出了的那一步！ 　　自发的，不需要人造灵魂的‘全民灵魂’！全民‘灵魂觉醒’！ 　　泰拉人能接受人造灵魂，其实就证明了他们原本距离自发灵魂没差多远，而下一步，就是全民灵魂之后的全民灵能了。这些都是虚境真正的功效，辅助一个文明进步的‘天梯’！ 　　这也和伊恩之前和妖精交流知晓的一样：虚境本质上就是一个泡沫，漂浮在无尽虚海之上，智慧生命的文明是吹起这个泡沫的一口气，而承载泡沫的这片虚海的本质…… 　　就是大以太环流！ 　　而正如同自己真正的源头，虚境本身，也是一个‘环流’，只是这个环流乃是牵引本地所有智慧生命的心灵与灵质淤积，只要智慧生命不灭，那么诞生智慧，虚境也不会被毁。 　　甚至反过来，哪怕是智慧生命全部被消灭了，只要虚境还足够庞大，它仍然能流淌相当漫长的时间，才会逐渐止息。 　　这就与伊恩曾经见过的另一个类似的环流，大以太环流的端口有些类似……那便是‘幽晶永动机·无涯之潮’。 　　或许，永动机的技术和灵能环流的技术是同源的……当一个文明研究透了虚境和物质世界的本质，并且顺着以太的流动掌握了一些大以太环流的技术后，这个文明就能开发出属于自己的‘永动机’。 　　虽然是借助星神的力量，但这个宇宙所有智慧生命的诞生都仰赖星神，多依靠一点大爹也没关系。 　　当然，绝大部分文明可能都走不到这一步，他们会衰退，自灭，让自己的虚境彻底失去活力。 　　可这并不是结束。 　　在这过程中，甚至会有一个依靠虚境的全新文明出现……无论是妖精，幽魂，亦或是元素生命，都有可能诞生，让虚境继续运转起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深渊恶魔】 　　平行时空，更加苍老的烬之王对自己的继承人叙述自己的计划：【这是一种存续时间超乎我们认知的虚境生物。它蕴含了一个文明所有的苦难和记忆，是从一个文明的尸骸中诞生的新物种】 　　【即便文明毁灭了，恶魔依然会存在。虚境甚至都会被祂们扭曲成深渊，数十万年，数百万年仍然存在】 　　【恶魔会在物质世界制造出巨大的歪曲，也就是种种亚空间迷宫，如果恶魔的数量足够多，质量足够高，甚至可以突破虚境与物质世界的循环，直接‘实体’降临在物质世界，如同正常生物一般生活，存续……甚至让虚境获得更多的‘动力’，制造更大的扭曲】 　　【明白了吗？伊恩？】 　　【如果一切都毁灭了，化作灰烬，那么我们可以将自己转换为‘人造恶魔’……当人造恶魔的数量超过二十七九千万这个阈值时，虚境就会产生巨大的歪曲，降临在物质世界，让恶魔可以和过去的人类一样生活，发展文明】 　　“但是。” 　　此刻，伊恩听见了平行时空中自己的声音，那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满怀好奇，也满是质疑：“这样的歪曲终有极限，虚境的扭曲会回弹，一瞬间就将‘人造恶魔’缔造的文明毁灭，亦或是回收进虚境——到那时，万事万物都会被摧毁，虚境也会因为扭曲的回弹而变得混沌一片啊。” 　　【是的】 　　而烬之王笑着回答：【所以那时，将混沌点燃就好了】 　　【将所有人与恶魔的核心灵魂数据保留在深渊，留在灵械教团造的那台‘启示录服务器’中，然后，由我将整个虚境点燃，化作纯粹的灵能烈焰，将一切混沌都化作空白】 　　【接着，深渊会孕育出新的‘恶魔之魂’，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再一次扭曲虚境与现实，让恶魔们再一次诞生】 　　【妖精办不到。当虚境的运转停滞时，妖精就会死去。元素生命办不到。当虚境化作混沌时，他们就会消亡。幽魂更办不到。当虚境的扭曲回收时，他们的一切也都会被碾碎】 　　【唯有恶魔，唯有早已死去，早已粉碎，早就只是一团灰烬的恶魔，才能死后方生，于破碎中重凝】 　　这就是环流，轮回与循环。 　　如若世界毁灭了，那就将所有人都变成恶魔。强大无比的虚境扭曲将会在物质世界制造出近乎永久性的扭曲深渊，而拥有人类思维的人造恶魔就可以在这扭曲的虚境深渊中继续生活。 　　哪怕是整个世界都已经变成了废土，甚至星球都破碎了，在扭曲的深渊里，被扭曲的虚境中，世界仍然是原本鸟语花香的模样。 　　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那些有着‘恶魔之魂’的人类，却是有极限的。 　　人性。 　　恶魔之魂中的人性，会不断流逝，归根结底，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物质生命，恶魔核心中的人类意志会不断消耗，最终导致肉体彻底恶魔化，变成不死的鬼怪。 　　当整个文明都失去人性，无法维持虚境扭曲时，整个世界，就会逐渐走向毁灭。 　　扭曲的虚境会收缩，鸟语花香的世界会逐渐复归真实世界那丑陋，破灭，甚至碎裂的模样。 　　如同火焰熄灭那样，照彻的光芒消散了，于是黑暗的本质回归真实。 　　但这并不是结束。 　　【恶魔吞噬整个世界，将一切化作虚无，而我会将火焰重燃，将一切重塑】 　　【然后启示录服务器中，将会再一次将‘人性’下载而出】 　　平行时空的烬之王平静道：【于是世界就又一次被创造了】 　　这是永无止境的轮回，死寂的轮回。 　　无论是平行时空的伊恩，还是现在的伊恩，此刻都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因为，他看出了这个计划最大的缺陷。 　　“启示录服务器中的人类记忆，是不会变化的，对吗？” 　　“他们在死的时候就已经停滞了，再次下载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副本——而这些副本也会随着扭曲的虚境世界而毁灭，启示录服务器中的人类记忆是不会变的，他们只是被保存在那里！” 　　【当然。假如会变，那么就会被破坏，假如会变，就无法保证变量。但是不用担心，即便‘开始’一样，但‘过程’总是不一样的，一次次轮回，世界也会一次次变化】 　　“还有，老爹。” 　　【嗯？怎么了？】 　　“从头到尾，难道……只有你在燃烧吗？” 　　【啊啊……这个啊】 　　【嗯。的确】 　　【或许终有一日，我会燃烧殆尽，但那时，或许会有某个启示录服务器中的灵魂觉醒，可以继承我的职责，去延续这火焰吧】 　　【反正那时，我肯定已经很开心地死去了】 　　【不过不用担心，孩子，我会燃烧，燃烧地比所有人都要久，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即便是整个文明，我亦能将其负荷】 　　【因为，我实在是不愿】 　　【不愿……化作灰烬】 　　于是，时间加速。 　　轮回……开始了。 　　现实。 　　“两亿年？！” 　　抬起头，伊恩用一种又惊悚，又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眼前一脸茫然，不知为何伊恩会突然蹦出一个数字的烬之王：“你居然能烧两亿年？！你管这叫短暂生命辉煌燃烧？” 　　“你是疯子吧？你怎么办到的？！” ###第二十三章 灰烬道途 　　【两亿年？】 　　烬之王有点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哈哈笑道：【难不成，先知！你看见了我两亿年后还在燃烧的未来吗？！】 　　【你的灵能真不可思议，居然能窥见两亿年后的未来？但这也不可能，我自知我的极限，烧个几年最多，你或许是看错了，没有那个亿】 　　“与其说是你，不如说是你的火焰。” 　　而伊恩神色肃然，他可没有开玩笑亦或是看错，因预知视界的的确确就绵延了两亿年的时光。 　　对于大以太环流来说，无论是一亿年还是一百万亿年，其实都短暂的如同一瞬，而对于先知来说，那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更是无需认真观察，流光瞬影般便掠过。 　　但不变的是火焰。 　　自始至终，在虚境中央缓缓照耀的，作为‘重置世界’‘再次创世’的机关，烬之王化身的火焰一直都持续着燃烧状态。 　　它被称之为‘终焉之火’，也被称之为‘创世之炎’，每一次纪元结束，虚境收缩，那不熄的狱炎就会被引导而出，继而焚烧整个虚境，将万事万物再一次化作纯粹的灵能流。 　　那时，位于黑暗深处的‘启示录服务器’将会将自己内部所有人类的灵魂转化为恶魔，再一次投放至虚境，而数百亿数量的恶魔造成的‘大崩落’会导致虚境彻底与现实世界交错。 　　无论现实物质世界是被摧毁为废土还是破碎的残骸，只要虚境的扭曲开始扩散，一切都会被转化为美好的乐园。 　　又是一次新纪元。 　　炎之轮回并不难理解，实际上，这是诸多泰拉大陆上癫狂复杂莫名其妙的计划中，比较好理解的一个了，烬之王本人和他的计划一样，都是非常简单易懂的存在。 　　而对方之所以能支持两亿年，伊恩在震撼之余，也有些许猜测。 　　首先，在炎之轮回中，烬之王化身的灭世创世之火并不是一直都在熊熊燃烧的。 　　他只有在纪元破灭的那一瞬间出场，燃尽旧世界的残骸，创造新世界的根基。 　　绝大部分时间，他应该都在维持一个于他而言‘时间加速’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龙岛的龙王们。 　　龙王们将自己封存在黑洞的扭曲时间流中，维持自己的使用期限，对于他们来说，泰拉的时间是以两三倍速前进的。 　　而烬之王在虚境中央的那个‘住所’应该也是类似的结构，整个纪元对他来说，恐怕就是浮光掠影那般消逝，直到终结之时的到来。 　　那时，随着旧世界的残骸被熊熊燃烧，整个纪元残留的‘人性’都会朝着烬之王集中，如此一来，漫长时光加速状态中，枯竭的烬之王也能重新丰满起来，再一次坚持一个纪元。 　　对于烬之王来说，他虽然被关在虚境的小黑屋中，但这个小黑屋其实是个电影院，他可以一直看这个纪元中发生的种种电影，而纪元终结时甚至可以通过残留的人性亲身体会一把电影角色的各种体会。 　　如此一来，坚持两亿年应该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伊恩也发现……炎之轮回中的种种细节，显然有自己的手笔。 　　龙岛那样的时间加速电影院，以及回收人性维持烬之王意识存在的方法，怎么看都有点像是伊恩出手请真龙帮忙，以及自己泰拉之心相关方面的灵感——那个时间线，伊恩应该也研发出了泰拉之心，不过是以飞焰地一方的立场办到的。 　　他应该也开发出了诸多可以辅助烬之王燃烧的技术。 　　至于现在的时间线中，没有自己的帮助，烬之王的炎之轮回可能非常简陋，甚至就是单纯的硬烧，没有什么回收再生措施，所以烬之王看见奥法道途就直接投了。 　　不过，烬之王绝不可能像是他现在自谦的那样，烧个两年就没了——这人放屁呢，他最起码也能烧个一百年！ 　　【和你战斗真是愉快啊，其他人遇到现在的我，肯定是能避就避，绝不愿意与我厮杀——而你不仅仅可以正面压制我，还能学会我的技巧！】 　　对于伊恩来说，烬之王的力量是惊喜，但反过来，伊恩对烬之王而言何尝不是最大的惊喜呢？ 　　他的技艺自毁性极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模仿，不是不熄炎灵，其他人和他这样燃烧虚境，要不了多久就要自焚而亡，哪怕是能坚持一段时间，也不可能和烬之王这样有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在忍受这种焚烧灵魂的痛楚的同时，不受影响地以最为精妙的技艺战斗。 　　此刻，与伊恩连对数千拳，即便每一拳都会退后几步，但他越打越畅快，越打越觉得自己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浑身上下每一丝源质器官都在兴奋。 　　甚至，他的技艺在这时临阵突破！ 　　【原来如此，这就是生命的涡流，生与死根本就是一体的，只要我的记忆和意志还能铭刻在以太中，还能在虚境中共振，那即便是我的肉体消亡，灵魂溃散，也有再次归来的一刻】 　　【这就是真实不虚的不朽性，深入以太的最深处，如同虚境和物质世界之间的环流那样，我也是环流的一部分】 　　烬之王哈哈大笑，在无比充沛的能量和生命力加持下，他对生命，灵魂和以太的本质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真正明悟了不朽性的本质，而不是依靠继承的顶座之血去感知，朦朦胧胧的那种领悟。 　　男人的胸口处，人类的心脏处，一团几近于无色的水晶之炎骤然勃发无比旺盛的生命力，除此之外，烬之王的大脑处，亦有一团赤色的烈焰燃烧。 　　前者是烬之王自己铭刻的不朽性，而后者是他继承的顶座之血。 　　——原来如此，在伊恩这家伙的预言中，我已经突破了这一步，所以才会预言我能燃烧很久，但实际上，我是现在才突破的。先知的误会啊…… 　　——原来如此，这才是炎之轮回真正的基础，在我放弃之后反而得到，当真是一失一得，难以言说。 　　如果，如果伊恩·银峰是我的盟友就好了……无论是谁，得到了他的帮助，恐怕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吧。 　　【但作为敌人，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如此想着，烬之王抬起双手，一边是他本人对生命的体悟，那无穷无尽无色的‘轮回之炎’，一种是赤色，继承自不熄炎灵，足以破坏焚灭万物的‘余烬之炎’。 　　他双臂挥动，无色的轮回之炎与赤色的余烬之炎在虚境中盘旋，化作交错的涡流，狂暴的生命力推动余烬之炎疯狂燃烧，而余烬之炎焚灭的虚境又能提供给轮回之炎无尽的力量。 　　重重狂潮，一重更胜上一重，而烬之王的灵魂投入其中，并不断压缩，凝聚，坍塌为一点。 　　这一点，并非是用于攻击，反倒是烬之王真正的意志寄托所在，以这一点为核心，他的躯体，烈焰和精神，那无穷无尽的以太烈焰全部都构筑成了一个巨大的轮回阵势，将那核心拱卫在中央，引动整个虚境的力量进攻防御。 　　以飞焰地虚境为核心，整个虚境的力量都开始缓缓朝着烬之王构筑的轮回阵势倾斜。 　　宛如吞噬万物的终焉。 　　【就是这一击！】 　　此刻，烬之王借着这厚积薄发，临阵突破的力量，爆发了他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击——他已经不在乎燃烧多久了，因为在同样逐渐掌握了‘虚境环流’之力的伊恩面前，他的续航已经不再是优势。 　　既然如此，那就倾尽所有，全力一击！ 　　而伊恩深呼吸一口气，迎向这一击。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之前巅峰的阿克塞尔，亦或是柯瑞兹恩·求索，甚至是龙王面对如今烬之王的一击，恐怕都要退避，不愿也不能硬接，因为这是彻彻底底的燃魂一击，足以将飞焰地大陆板块粉碎击沉，直入地幔甚至地核的一击！ 　　甚至，在虚境之外，物质世界，巨大的漩涡火云虚影隐隐预约在大气层之上，泰拉与双月的轨道之下浮现，而溢散的雷霆，黑云与焰光就如烧窑，以整个大陆一隅为火炉，令整个大气层与风暴流都剧烈震动。 　　即便初创，满是破绽，但这仍是无人可挡的一击。 　　除却伊恩·银峰。 　　除却在无数次轮回中，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这样‘创世灭世之炎’吞噬万物场景的先知！ 　　“剑！” 　　他向前迈步，身后先驱平台急速变形，令虚境无风起浪，泛起波澜：“剑来！” 　　而遥远时空彼端，银峰领所在，先驱空间与泰拉之心同时运转，它们光辉再次炽盛，这数年来累积的诸多灵质一瞬间爆发而出，顺着那真正主人的呼应，腾起一道冲天而起，刺破云霄的银光。 　　这光芒看似笔直，实际上，在突破大气层后，它便弯折射入虚境，摇晃着朝着飞焰地的方向所去。 　　天地万物，云霄虚境，连那轮回都被都被这光芒斩破，唯见一剑自天而来，直落伊恩掌中。 　　而先驱平台，也于此刻变形结束，化作了一把螺旋长剑，银色的烈焰长剑与之融合，缠绕在其上，流淌无尽星辰光辉。 　　此剑名为【苏醒】，又名【真实】，乃是启示录服务器最后的钥匙，如若有一天，那创造又毁灭的烬之炎熄灭，又或是所有沉浸在轮回中的人们醒悟了本心，不愿继续这么苟延残喘，那便会有持剑的守卫将那囚禁所有人类灵魂的牢笼，那守护所有人类未来的服务器，连同那炎之轮回一同斩开，将丑恶又荒谬的真实世界再一次归还给所有人。 　　伊恩接剑，想也不想，便一剑斩去，而烬之王面色骤变，因这力量直击他双重烈焰的交界处，那本就是刚刚突破得到的力量被强行分割开来，令他瞬间无法控制。 　　螺旋交错的力量，构筑而出的轮回崩溃，还未等伊恩发力，反噬的力量便令他自己的灵魂意志剧烈震动，愈发无法控制这恐怖的炎。 　　一步错，步步错，随着轮回阵势的崩溃，烬之王体内的顶座之血和不朽性也失去了原本的圆融统御，顿时散开。 　　巨大的爆炸发生了。 　　登时，席卷整个虚境的烈焰消散，而烬之王的身形从中跌落，整个人宛如灰烬，化作一片灰白，身体开始化作片片陶瓷般的碎片消散。 　　这是决出生死的一击。 　　烬之王厚积薄发，临阵突破，除却继承的顶座之血外，还自己领悟了自己独有的‘轮回不朽’的本性，这是极为难得的泰拉大势力增加自己第五能级传承的方法，除却烬之王外，只有帝国，延疆和苍天王庭是依靠这种方法增加了自己一方的第五能级。 　　如若烬之王早点突破，飞焰地就是泰拉上为数不多可以‘争霸’的超级势力之一。 　　他这一击，即便是伊恩以钢之先驱的力量承受，也要付出这一身躯陨灭的代价。 　　而伊恩这一击，更是酝酿已久——他与烬之王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他早就在泰拉之心那里储存了一招可以催发陨日之锋的灵能储备，让他在没有光之灾的情况下也爆发出巅峰的最强破坏力。 　　但是凭借对烬之王的观测，他最终还是选择以先驱平台看破未来，筛选出了最适合对抗烬之王的攻击。 　　如此对击，胜负本该在两可之间，但伊恩实在是在预知视界中看见了太多次更强大状态下烬之王催发轮回之炎的场景，相较于那样的未来，如今的烬之王的技艺满是错漏。 　　【我败了】 　　被斩中这一剑，烬之王却非常坦然，他缓缓站立起身，即便周身如灰烬破碎消散也露出笑意：【先知，你引导我突破了只有我一人永远无法突破的极限，你也窥破了只有先知才能窥破的破绽】 　　【成我是你，败我也是你，我燃此魂一片无悔】 　　【只是，你是否能告诉我……】 　　如此说道，双眸中的光芒都完全黯淡，开始迸裂脱落的烬之王问询：【在你看见的，我可能成功的那个未来中……两亿年后】 　　【你我，还有世界的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要知道。” 　　手握燃烧着火焰的螺旋长剑，伊恩缓缓走近烬之王，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苍老的男人——无尽平行时空中，有那么一些，他是自己的义父，是指导者，看护者和守护者。 　　或许，整个泰拉，所有有价值去‘吸收养分’的势力，不仅仅是苍星和烬之王，所有心怀梦想的人，都曾经是伊恩·银峰的长辈，对他无私传授了自己所有的技艺。 　　如果说阿克塞尔的疯狂是将自己父亲的智慧和人格扩散至全世界，那么伊恩的疯狂，恐怕就是将所有人视作自己的‘长辈’与‘老师’。 　　每个人都可以是他的老师，都可以是他的长辈，义父或者义母，都曾经是爱他，而他也敬爱的人。 　　而‘过去的伊恩’……将这些因果全部都斩断。 　　成就了‘现在的伊恩’。 　　双眸中水色的光辉闪动，比谁都要无情的先知抬起螺旋长剑，毫不犹豫地插入了烬之王的胸膛。 　　也就在这瞬间，无穷无尽的青色潮流，在那时空的内外翻腾，汹涌！ 　　“所以，不要这么快的死——随我一同去看吧！” 　　预知视界全力启动，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以太交错，而是无比真切的‘预言’。 　　其名为…… 　　【灰烬道途】 ###第二十四章 两亿年的等待 　　灰烬道途。 　　在过去，伊恩曾经预知到了许多道途，无论是最初的虫群，还是接下来的灵灾，无论是进一步的熄星与永世，亦或是正在进行时的奥法……每一个道途都有其非常之处。 　　那超乎常人的狂想，远超这个时代本身的技术，还有那通向群星的尝试，都足以让它们的颜色化作‘金’甚至染成‘虹’。 　　但是，灰烬道途不同。 　　这一次，无论是伊恩还是烬之王，首先看见的，是一片漆黑。 　　那是，由无尽猩红色的炎与灰构成，可以吞没所有光明，焚灭所有希望的……深沉的瞢闇。 　　然后，在这漆黑中，才泛起一点点虹。 　　“居然……” 　　即便是伊恩，此刻也不禁感到震撼，因他所见过的所有道途都不曾出现过这几近于‘必死无疑’的漆黑……倒不如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足以对自己造成必死威胁的未来了，如今的泰拉大陆，已经不存在足以将他毫无反抗之力杀死的可能性。 　　不过说起这个，熄星道途的自己，在最后撞上了终焉，那理论上应该也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漆黑的预兆。 　　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不知道。所以继续看下去吧。 　　在先知的凝视下，通向未来的道路从虚无中浮现。 　　一切源于哈里森港。 　　没有弟弟，独身一人的伊恩在哈里森港的经历与‘现在’这一世大有不同，开发出灰烬道途的伊恩应该是比较早期的伊恩，他的行动模式并不是正常的探索，而是类似‘多周目探索不同可能性’的重生者。 　　依靠鉴定师的身份，多次进入丛林冒险，选择效忠格兰特子爵，作为普德长老的继承者成为哈里森港核心圈的一员，灰烬伊恩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对外界的‘好奇’，因为他那时还没有删去太多记忆。 　　他与格兰特子爵的诸多忠实手下，城防官亚姆爵士和拉马尔财政官关系颇好，两人都很照顾他这个年轻孩子，而伊恩也知晓了这两人背后的‘支线’。 　　亚姆爵士比较简单，作为格兰特子爵的左右手，他手中掌握有好几条走私线，自己积累了大量财富，而格兰特家族储备的各种魔药素材和财富都由他看守。 　　他并没有贪污，这个老男人主要是有点仓鼠病，明明有很多钱但全都藏起来不用，有某一世的伊恩甚至把他的钱全拿走作为启动资金了，但等到他富贵还乡回到哈里森港准备还给亚姆爵士时，他甚至还没有发现自己被偷了。 　　而拉马尔就稍微有点严重。 　　他私下和飞焰地特战队有联系！ 　　说起来非常让人紧张，但实际上还好，作为从飞焰地那边逃难而来的流浪赤之民，拉马尔在哈里森港身居高位，在飞焰地特战队眼中这就是最好的策反对象，故而针对拉马尔的各种策反和威胁层出不穷，而拉马尔也没有任何背叛格兰特子爵的想法，每一次都坚定地拒绝。 　　甚至格兰特子爵在知道这点后，都想要让拉马尔伪装答应对方，方便勾引出那些飞焰地臭虫，但拉马尔也拒绝。 　　虽然没有对格兰特子爵说出原因，但灰烬伊恩却机缘巧合下，知晓了拉马尔和他妹妹的对话。 　　对话内容比较复杂也比较私密。 　　克伦黛尔的意思很简单，子爵对他们的确有活命之恩又有厚爱，背叛是绝无可能背叛的，但假如子爵抛弃了他们，那她会为子爵示警最后一次，以全救命之恩，然后便离开哈里森港。 　　拉马尔也坦言，他之所以不与飞焰地联系，是害怕日后子爵抛弃他们后，他会忍不住联络飞焰地，作出对哈里森港有害的事情——他经受不住诱惑，所以从最开始就不要与诱惑扯上关系。 　　说是这么说，但从他们的语气，伊恩完全听得出来，这两位根本不会跑……他们会留在哈里森港，和格兰特子爵，甚至带着格兰特子爵一起死呀！ 　　“拉马尔兄妹居然是这种病娇性格？格兰特子爵这么危险？但凡花心一点，恐怕都用不着我，直接性命不保啊……” 　　伊恩有些难绷，格兰特子爵的后宫看上去还挺难搞定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他怎么能完美协调……不过仔细想想，格兰特子爵人又纯爱还专一，有了孩子后直接蜕变成一个好父亲，以泰拉的道德来说，当真是一等一洁身自好的完美贵族，不翻车也是正常。 　　这一切，对于伊恩来说颇为有趣，但对于一旁的烬之王而言，就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他却敏锐地看出了一丝不对。 　　——这些，似乎并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伊恩的视角，其实看不见灰烬伊恩本身，但是通过各种灰烬伊恩身边人的关系便可以推测，而烬之王也隐约能看出，这一切似乎与他们当初针对帝国南岭的战略行动有关。 　　那已经是相当久之前的事情，而且发展似乎与现实不同。 　　难道说……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烬之王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与疑惑，继续顺着伊恩的视角去看。 　　这个世界线，大部分事情的发展顺序都一样，南海大迷宫事件，灰烬伊恩和最初一世那样没有过多参与，只是与韦格斯在最后一同进入南海大迷宫，与虫群战斗，最后和依森嘉德等人一同，见证了希利亚德的终结。 　　【居然？！】 　　在这过程中，烬之王睁大了眼睛，威严的第五能级也成为了好奇的吃瓜群众。 　　即便是他也不知道南海大迷宫中的诸多事件，而希利亚德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逝去，那岂不是说，伊恩银峰根本就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开发出了奥法道途，而不是如他们所想，继承了伊奈迦与希利亚德的遗产？ 　　如此想来，自己败的倒是真不冤。 　　而逆转就发生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许就是平行时空的‘差异’，韦格斯那边的消息泄露了——知晓了希利亚德消息的新一代巡监骑士，由霜迹副团长带队的巡监骑士大部直接以全速赶到哈里森港，格兰特子爵第一时间就被控制，整个哈里森港和南海大迷宫戒严。 　　甚至，有传言，皇帝陛下都被这消息触动，会亲自来到这南海边疆。 　　理论上来说，太阳神鸟想来，下一秒就到了。但是伊恩知道，这个时候的阿克塞尔恐怕还在泰拉太阳系轨道边缘整他那光之灾，要等到自己出发去帝都的时候才能回来，帝都应该就是个投影分身。 　　仔细想想，万灵殿的预言也就是那时候，阿克塞尔应该也是知道了依森嘉德和南海大迷宫的消息才出发回帝都的，而自己也恰好就是在对方回来后的那段时间立刻感知到了危险，回老家种田去了。 　　多重时空对照下，反倒是能发现更多事件背后的逻辑。 　　但对于灰烬伊恩来说，这就是最糟糕的事态了——他虽然得到了不动坚城的传承，但帝国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他，他没办法进行帝都之旅亦或是其他冒险，依森嘉德更是作为皇帝的外孙直接被保护起来。 　　想要逃脱帝国的视线，只有一种可能。 　　跑！ 　　跑路去飞焰地，鲸歌崖亦或是迦南摩尔！ 　　这个选择，或许就决定了道路的不同，但显然，灰烬伊恩选择了飞焰地。 　　然后…… 　　时光开始加速。 　　【什么？】 　　而烬之王也大惊失色：【你加入了飞焰地？我怎么不知道？！】 　　【不对，为什么你看见了这一可能，却不加入飞焰地！】 　　烬之王不太懂伊恩这道途预言的本质，他还以为这就是伊恩的先知之能——直接看穿一种可能性的未来，所以他一下子想不通，明明可以顺着时光的潮流前进，为什么不这么走。 　　但很快，他也想明白了：【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先知能力……你肯定看见了更好的未来，就是现在的你。只是我如今看见的未来，是基于你我之间的因果衍生而出的可能性】 　　【在这个未来中……我才能如你所见那样，燃烧漫长到超过我想象的时间吗？】 　　“就是如此。” 　　伊恩轻声回应，他认真观察这一切的细节。 　　灰烬伊恩加入飞焰地后，很快就得到了这一代炎渊王的关注，而作为和希利亚德和依森嘉德有一定关系的‘临时队友’，他见到了烬之王。 　　然后，便是飞速发展。 　　烬之王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在乎伊恩的天才有多么不可思议，而是毫不在意地将其接受。 　　而伊恩也毫无疑问地迅速成长，在帮助烬之王解决了许多本地民生发展问题，还有升华之道相关的开发进步问题后，直接被他钦定为炎渊王储，接下来就是与阿巴萨罗姆血脉的其他人竞争，争夺‘顶座之血’的继承权。 　　争夺过程，颇为俗套，无非就是战功，擂台赛，研究论文发布之类的，而伊恩在一阵流畅的装逼打脸扮猪吃老虎和用超时代的论文爆了一群老古董的头（世界观）后，顺利成为了飞焰地唯二的最高继承人。 　　然后，他就将自己的先知身份坦白了。 　　【啊？】那时候的烬之王和现实的烬之王反应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地不可思议：【你这个时候才曝光自己的先知身份？之前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 　　“主要是为了收集数据。”而伊恩若有所思：“这么一次竞争下来，飞焰地所有王血的数据都被我收集，而我的威望加上先知，更是无人能敌。” 　　和帝国不同，帝国的血系太过稳定，势力也太过庞大，没办法像是飞焰地这样轻松改易。 　　成为了飞焰地实质意义上的二把手，灰烬伊恩推进各种社会改良和升华之道研究异常轻松。 　　而烬之王也任由伊恩施为。 　　也就是在这时，灰烬伊恩参与了和‘炎之轮回’有关的研究。 　　正如现在的伊恩所想，炎之轮回本身非常简陋，因为飞焰地并没有帝国那样的资源去推进计划的细节，但是作为主持者，烬之王也的确掌握了核心技艺，至少在恶魔军团这方面，烬之王和蜕蛹者的确都确定了‘人造恶魔’的可能性，并且分别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 　　在伊恩的主持下，炎之轮回的细节被急速丰满，有关于‘人性’‘虚境扭曲’‘以太环流’等相关的研究被依次完成，而世界大战也如约开战。 　　这一次，并没有奥法道途来缓和各国战端，而飞焰地的力量在灰烬伊恩的帮助下也更加强大，硬生生顶住了帝国浮空城突袭，将帝国的力量死死拖在了阿巴萨罗姆山脉周边。 　　然后……便是米卡埃尔突袭帝都，阿克塞尔重创，帝国失去对外进攻能力，而全世界的战争愈发激烈。 　　那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无穷无尽的战火燃尽了整个世界，随着世界各国之间的征战愈发残酷，打出真火，死亡人数也在不断上涨，各种原本应该谨慎使用的危险技术被一个个实用化。 　　四大正教收拢了一批平民，但这只是最后的种子，并不能阻止战争的继续——而彻底激化战火，将世界推入末日的，却是远岸岛。 　　——既然你们不愿意让我们拥有陆地，那么我们也不会为泰拉大陆负任何责任。 　　随着‘大迁移’计划的开始，远岸岛全员退出泰拉大陆，苍星率领全国移民船队抵达新大陆，而原本位于远岸岛的地幔柱在不久后就因为泰拉西部的战争和以太震动爆发，恐怖的烈焰扩散，瞬间就吞没了外飞焰地和黑暗山脉以西的所有区域。 　　高热的飓风，海啸和恐怖的大地震席卷了泰拉西部和中部，无数平民，普通人甚至一些弱小的升华者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天灾。 　　哪怕是有两位第五能级强者庇护，飞焰地还是遭遇了莫大的冲击，大量沿海地区，港口城市被吞没，静谧海也化作封闭的内海，被源自于地幔的热量煮沸，让可怖的烟气弥盖了小半个大陆。 　　人们如草一般死去，化作灰烬，没有人可以得救，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是有梦想的还是浑浑噩噩的，是有智慧的人与魔兽还是没有自己思想的虫豸，全部都一般无二。 　　都是灰烬。 　　无论是伊恩还是烬之王，注视着这一幕，都陷入了沉默。 　　正如伊恩最初在哈里森港预言的那样，根本就不用什么终焉和世界末日，人类自己就会毁灭自己，只需要一场战争，就可以杀死全世界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 　　而等到第五能级出手，更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到了这一地步，轮回计划不开始已经不行了。 　　故而，即便许多细节还相当简陋，即便是许多技术还没有完全成熟，飞焰地全境内，都开始了‘恶魔转化’。 　　只是，仅仅是飞焰地的人口，还无法达成‘轮回’的下限。要造成虚境的扭曲，将原本顺畅的灵能－以太流动扭曲成循环往复的环流，将现实世界扭曲成虚境的梦境，需要二十七亿以上的‘人造恶魔’。 　　“老爹，你就去施行轮回计划吧。” 　　【那你呢？】 　　“既然这个世界，无论如何都要化作灰烬……那么现在，我就去加把火。”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去将剩下来的人类和升华者全部都消灭，转化为恶魔。放心好了，没有人能活着。” 　　“我有这个自信。” 　　“有这个自信？不是，等等，难不成在此之前，我已经做过‘屠杀全泰拉’这个成就了吗？” 　　即便仅仅只能听见声音，即便只能看见烬之王疲惫的面容，但伊恩还是有点绷不住了，而烬之王更是震惊地注视着时光碎片，他愣着看了好一会，然后又转头看向在他心中‘最爱全人类’的伊恩·银峰大先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在和我说话？】 　　“大概吧。”伊恩想了想，还是点头承认，但他立刻甩锅：“不过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的教育！” 　　——放屁，我可没有这么极端！ 　　烬之王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极端了，但见过其他道途的伊恩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极端。 　　但他也相当好奇接下来的发展，故而还是沉默，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在已经成长到极限的伊恩面前，无论是哪个伊恩，只要花时间，在不介意破坏世界的前提下，总是能战胜他想要战胜的任何对手。随着整个世界逐渐沦为破碎的废土，原本翠绿充满勃勃生机的泰拉，也化作了满地都是熔岩与破碎地壳的末日世界。 　　但即便是这比地狱还要地狱，比末日还要末日的深渊星球上。 　　有烈焰点燃了虚境，开启了轮回。 　　轮回。 　　当启示录服务器开始运转，所有被备份的人类记忆，思维和灵魂被投入已经混沌一片，漆黑无比的虚境中，化作恶魔时，虚境也开始因此而扭曲，变化。 　　——最初，世界一片空无。 　　只有破碎的岩石，燃烧的大地与沸腾的黑水，万物笼罩在一片混沌中。 　　直至一天，漆黑的混沌中出现了最初的火……火焰照彻黑暗，明亮了虚无，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被创造，原本已经消逝的万物再一次出现。 　　崭新的世界被创造了。 　　新世界的人类拥有‘前世’的记忆，从任何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原本的那个人，只是因为虚境和恶魔化的扭曲无法正确的认知到自己，而启示录服务器为他们抹平了一切痛苦的记忆，让他们可以平静地在新世界中生活。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和天坠之灾没有区别：他们被保护进了一个巨大的庇护所，等到了战争世界，世界再生。而现在，不过是再次建立一个家园。 　　新世界无垠宽广，因为一切都是虚境的扩展和想象，人们愉快地从零开始，建造城镇，城市，再一次勾出国家和社会，人们在其中繁衍生息，持续着斗争与竞争。 　　因为并非是完全从零开始，有许多人有着专业知识，在轮回的前几十年，‘轮回人类’就建造出了相当稳固的定居地和社会结构。 　　但因为某种原因，技术并没有发展，升华者的数量也极少，人们维持着城邦－国家级的社会结构，用最高第二能级巅峰的力量战斗，而科学最高也不过是造出了火炮和蒸汽机，更进一步的内燃机和炼金引擎已经是各国最尖端，最高等的技术，无法普及利用。 　　而这个某种原因，便是‘轮回’的极限。 　　拥有心光体的第三能级，就会察觉到世界的真相，他们会注意到，自己生活在虚妄的虚境之梦中，也会注意到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所有过去高能级者的力量，在他们被杀死，投入轮回后，就成为了轮回维持的力量本身。即便轮回可以几乎无损地回收所有能量进行循环，但基底越是高，轮回的质量也越高。 　　第二能级巅峰的力量，虽然已经可以战胜军队，但还是能被低等级升华者和各种炼金火炮聚众击溃的，故而这个世界的战争相较于原本的泰拉来说更加平稳，社会也更加稳定。 　　至于技术，仅仅是因为这些反应比较简单，服务器承载的起——更高等级的以太反应就要牵扯到虚境本质了，仍然会造成世界的不稳定。 　　慢慢探索世界，慢慢开拓领地，慢慢地繁衍，成长。 　　轮回世界的一切都很平稳，虽然人世间还是有不少悲欢离合，仍有许多遗憾，但总不至于突然来个第五能级强者突然发狂，要把整个世界都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而这个世界也同样有许多冒险，战斗与故事。远方的探索，冒险者的经历，佣兵们的传奇，那些经典的剑与魔法，城邦之间的争霸，足以承载人们的心。 　　很快，很快。 　　数千年过去了，数万年过去了，世界仍然存在。 　　一切仍然维持着原样，虽然人们开发出了不少全新的技术，进入了电子时代，但这就是极限，人们沉浸在安稳的社会中，持续着那无论多久也不会结束的生活。 　　五万年。 　　这就是第一纪元的寿命。 　　而终结的原因，也很简单。 　　扭曲抵达极限，人造恶魔的本质让新生儿逐渐变成了真正的恶魔，人性的流逝与灵魂的劣化开始让怪物出现，原本平静的世界遭遇了‘灭世魔灾’，而面对这魔灾，并没有什么英雄去力挽狂澜，也没有不死人和灰烬去延续世界。 　　世界被魔灾毁灭了。 　　然后，一切扭曲的虚境开始回流，收缩……朝着那初始的火焰而去。 　　“没问题吗？” 　　【比预想的要轻松。五万年的时光，居然可以如此流水般消逝……真难想象过去还为人时的那段度日如年的时光】 　　【外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轮回开始的几年后，光之灾爆发了，泰拉碎了一半，剩下来的变成了一颗熔岩星球。现在它还没有完全冷却，不过那些蒸发的水分被我凝结成了陨石，可以等到冷却后重新丢回泰拉，重塑生态。” 　　“至于失去的那一半质量，慢慢来吧，反正可以等宇宙尘埃凝聚。” 　　【……我不过是重燃火焰，而你却是真的要再次创世】 　　【不寂寞吗？】 　　“龙王们将龙岛交给了我，我现在也得看守封印，顺便还得压制剩下来的那些千星，未来重塑泰拉就靠它了。总的说，挺忙的，不过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我也能依靠龙岛来加速自己的时间，五万年也没多久。” 　　【那么开始吧，第二次轮回】 　　第一纪元结束了。 　　然后，便是第二纪元的开始。 　　一切从头来过，一切从头开始。 　　就像是一个不断滚服，不断重启的游戏，最初的玩家投入后，世界就自发运转起来，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有些人刷完开头后就重回服务器，而有些人选择进入发展更靠后的时间，启示录服务器中的泰拉人灵魂就是所谓的玩家，他们复制下来的信息就是玩家，一切都不会改变，他们玩无数次，也会像是第一次那样新鲜。 　　本质上，炎之轮回并不是一个活着的世界。 　　而是一个墓碑。 　　储存了泰拉文明的一切，依靠‘轮回’这一仪式，近乎可以永久保存下去的‘火种’。 　　“不会无聊吗？” 　　【不会】 　　“一模一样的世界，不会腻吗？” 　　【有点】 　　“第三十四次轮回……也快两百万年了，小泰拉表层已经冷却下来，可以尝试用千星收集太阳能量和宇宙尘埃，恢复泰拉质量了。” 　　“还能坚持吗？” 　　【还能】 　　【无论人还是恶魔，终究都是灰烬，只要保证核心数据不受损，虚境和物质世界的交错造成的循环‘环流’会一直持续下去】 　　【它能持续，我就能持续，不用担心我，伊恩，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你去等待你想要的结果，让我继续燃烧吧】 　　烬之王不知疲惫，不知腻烦。 　　许多人曾经说过，永生是一种诅咒。 　　永生的人会失去一切，失去自己所爱，失去自己所愿，永生者将一次又一次地失去，除却他自己外一无所有。 　　永生者会告别自己一切的牵挂，他将失去人性，失去兽性，失去对死的畏惧，失去对生的向往，永生者最终会失去自己对永生的渴望，然后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 　　对于短生的人类来说，如若不否认永生的一切，似乎就是在嗤笑他们生命的短暂。 　　那么，对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永生’的烬之王，他的感觉究竟如何？ 　　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烬之王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他的确失去了一切，甚至无法感知这个世界。他只能用旁观者的角度注视着轮回以数十倍数百倍的速度前进，即便他能加速思维，观察一个个人的一生，就如看电影，读小说那样，阅览这个世界的一切，但他终究也将看完一场电影，读完一本小说，感受那‘故事结束的惆怅’。 　　即便已经一无所有，他还是会失去。 　　可是烬之王不在乎这些。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永生是痛苦呢？】 　　【为什么失去了就要失落，就要怅然若失？】 　　【为何总有人认为火焰就一定会熄灭？明明太阳燃烧的时间远比人类的文明要漫长，却有愚昧弱小的人类指着那点一瞬即逝地火花，自信地宣称，焰光是短暂且终将熄灭的？】 　　【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生命的无趣，梦想的消逝，文明的终结，亦或是不变的万物，我都能忍耐，都能战胜】 　　【因为……】 　　【我实在是，不愿】 　　【不愿化作灰烬】 　　如果说，人类的人格有模板，那么烬之王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吧。 　　人类本质上就是短生的种族，讲究的就是一生的时光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事物，有些人想要立于山巅俯瞰芸芸众生，有些人想要立于人前教导众民，有些人想要率领军队征服四方，有些人胸怀天下想要平定一切困厄。 　　有些人想要立于王庭，有些人想要小富即康，有些人讲究仁义，有些人讲究道德，有些人讲究爱憎，有些人讲究自我。 　　这一切的梦想，想要和乐趣，就是人类心动的理由。有实现的，但更多是不甘。有得到的，但更多是失去。 　　人们厌恶，甚至恐惧失去。 　　所以人们，人类，无法想象，一个有着无限寿命的人，不停地得到，也无限地失去的可能。 　　那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痛苦啊。 　　但烬之王无法理解这种痛苦。 　　因为死去的人，就会成为灰烬。 　　就会成为再也无法影响这个世界，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世界的虚无。 　　一切意义，一切梦想，在久远的时光冲刷下都将变得毫无意义。即便是改造了世界，将人类所有的陋习都改变，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文明，但是几十万年，几百万年后，文明化作灰烬，化作空无中的尘埃，那这一切简直毫无意义。 　　虚无。 　　能对抗虚无的，只有‘永恒的存在，无限的延续’。 　　为了对抗这虚无，这无趣至极的虚无，烬之王将会燃烧——永永远远，燃烧下去。 　　即便是一点一点剥离自己的意识，撕碎自己的灵魂，将整个人都化作纯粹的点火机器也是如此。 　　第三十四次轮回。 　　第七十二次轮回。 　　第一百一十九次轮回。 　　第两百二十五次轮回。 　　有时候几万年，有时候几千年，最短的两百年不到，便有意外发生，人性回流，将整个世界化作魔怪炼狱。 　　但最长却超过了四十万年，整个纪元内部都分出了十几个不同的纪元，一次次战争和斗争，一次次分裂和统一，为整个纪元提供了极其丰富的传奇史诗和历史，人们的文明甚至差点就要发现虚境和世界的真实。 　　烬之王和灰烬伊恩看尽了一切。 　　他们看见了幸福，看见了痛苦。他们听见了高歌，听见了哭嚎。他们见证了崇高，也见证了伟大。 　　他们注视着一切强权建立，一切国度崩塌。 　　那些誓言，诅咒，那些真诚亦或是虚伪的祈祷，那些惨烈亦或是滑稽的战争，他们全部都见证。 　　人类的残忍与仁慈，人类的恶毒与天真，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稀奇。那些为了孩子牺牲一切的父母，亲手掐死自己儿女的父母，都在漫长的轮回中显得平平无奇，称不上高尚与卑劣，因为这只是人类的一部分。 　　轮回还在继续，灰烬伊恩在龙岛中沉默地等待着。如果说烬之王是非人的意志，那么灰烬伊恩就是现在的伊恩也无法理解的一种执着。 　　他在等待。 　　即便看不见，即便只能通过烬之王这个‘中介点’去侧面地感知灰烬伊恩的存在，但伊恩也能知晓对方究竟在作什么。 　　他掌控了千星，代替龙王们镇守龙岛。光之灾摧毁了半个泰拉，而剩下来的半个正在他的掌中重塑。 　　数百万年过去了，千万年过去了，龙岛中的终焉碎片并没有脱离封印。正如同龙王们所说，只要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继承者，终焉碎片是无法出来的。 　　而在光之灾后，‘摇篮’也逐渐完全修复……天穹之上，除却泰拉内部的行星外，再也没有哪怕是一颗外界的星星了。 　　即便如此，灰烬伊恩仍然在等待。 　　他在等待什么？ 　　伊恩也不知道。 　　可能是摇篮的极限，可能是星神的归来，可能是外面那只终焉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什么时候才会展开对摇篮的攻击……总之，灰烬伊恩作为知晓指引之星传承本质的伊恩，就是为了得到那些不可能用正常手段得到的资料。 　　第三百一十四次轮回，‘摇篮内’，泰拉毁灭的八百万年后。 　　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次轮回，‘摇篮内’，泰拉毁灭的三千万年后。 　　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第五千五百七十二次轮回，‘摇篮内’，泰拉毁灭的一亿年后。 　　一切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一亿年，似乎很漫长。 　　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对于国家，文明，亦或是对于一个物种来说，一亿年都很漫长。 　　但是对于一颗星球，对于地质变动，对于一整个生态圈而言，一亿年的时间……似乎也不是很长。 　　在曾经的星球，恐龙统治了世界一亿四千万年。它们从诞生到毁灭产生了许多变化，但仍有许多没有变化，它们仍然是恐龙，即便变得更加适应环境，更加聪颖敏锐，也仍然是恐龙。 　　如果不是那一颗陨石带动整个星球的地质变动，彻底改造了星球的环境气候，恐龙恐怕还能继续昌盛下去，两亿年，三亿年，都有可能。 　　被保存在轮回中的人类也是一样。 　　伊恩注视着时光在自己眼前流淌，烬之王也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无论是预知的他们，还是轮回中的他们，都在做同样一件事情。 　　他们在等待。 　　等待终结一切的改变到来。 　　而无论是再怎么漫长的等待，终究都有结束的时候。 　　第九千七百零四次轮回，‘摇篮内’，泰拉毁灭的一亿六千万八百零一万四千四百一十七年。 　　变化，到来了。 　　龙岛。 　　环绕着已经重塑的差不多的泰拉星球，龙岛仍然沉默地旋转着。它是如此坚固，以至于一亿多年的时间根本没有在它之上留下任何痕迹。 　　说到底，对于超越星辰与恒星的星神造物来说，对于那些有望成为星神的始祖之龙来说，一亿多年，不过是一颗恒星从诞生到熄灭的百分之一甚至数百分之一的时间罢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毁坏？ 　　但是，此刻，它却破坏了。 　　从内之外，突然暴涨的引力粉碎了整个龙岛。 　　它化作了黑洞……化作了一颗几乎无法注意到的小点。 　　“终于！” 　　眼前一样，一直沉默关注这一切的伊恩睁大眼睛，他的心中除却激动，还有紧张：“虽然不知道灰烬伊恩的所作所为，但他绝对不是故意释放终焉碎片的人。” 　　“果然，龙岛的封印并不是永久的，哪怕是有人维持，一亿六千万年后就会崩溃！” 　　“不……等等。并不是。龙岛封印的崩溃，是因为以太！” 　　一开始，伊恩还以为是龙岛封印自发崩溃了，但很快，他就察觉到真正的不谐之处：“以太的浓度，怎么变得这么低？” 　　即便是伊恩，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准确注意到一亿六千万年时光逐渐变低的以太数据，实际上，随着泰拉星球被光之灾粉碎，而虚境持续不断地进行轮回，周边以太的浓度本来就在逐渐下降，这是正常现象。 　　而以现在伊恩的眼光来看，或许是泰拉文明实质意义上的覆灭，永动机‘无涯之潮’回归了大以太环流，故而灰烬道途的泰拉摇篮内，已经没有永动机存在了。 　　没有永动机提供源源不断的以太，所有自然环境中的以太都会逐渐堕转为灵能和源质，继而无法影响时空。 　　即便太阳还在源源不断地提供源质，但没有智慧生命提供灵能，虚境又在轮回，真以太已经不可能再诞生了。 　　总之，一切都是积少成多，一亿年时光的积累，让以太的浓度下降到了一个极限点。 　　龙岛的封印无法维持，终焉的碎片，被释放出来了。 　　然后…… 　　伊恩就看见，那龙岛坍塌而成的黑色光点，在持续闪烁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后，飞去了太阳。 　　紧接着，三天内。 　　太阳坍塌成了黑洞。 　　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引力变化，没有任何波澜壮阔的冲击波，太阳几乎就是在呼吸间坍塌，加速旋转，然后化作了一颗黑洞。它的引力场完全平稳，整个星系的引力保持稳定，泰拉星还在它原本的轨道上，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太阳成为了黑洞，光芒不再，也再也没有太阳的源质流向周边。 　　一切都变得漆黑寂静。 　　但是对于轮回内的人而言，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所谓，他们原本就不依靠太阳的光辉生存，即便是太阳化作黑洞，炎之轮回仍然能够继续。 　　而无论是烬之王化作的火焰，亦或是灰烬伊恩，都仍然存在。 　　即便他们的思维和意识都已经扭曲，化作了无法被正常人类理解的形态，但轮回还在继续。 　　于是，一万四千五百九十五次轮回。 　　‘摇篮内’，泰拉毁灭的两亿年后。 　　真正的改变出现了。 　　嘭。 　　对于轮回内的人而言，或许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对于现实的伊恩和烬之王来说，他们都听见了一声轻微的，什么东西粉碎的声音。 　　然后，他们便看见。 　　摇篮，破碎了。 　　在加速了不知多少倍的视角下，那遍布整个泰拉星系，半径五光年的囚星天狱，整个摇篮，全部都破碎了。 　　而宇宙四周，那稀疏的，却又猛烈的星光，那因摇篮的存在而封禁了两亿年的一颗颗超新星光芒，在五年内充盈了整个泰拉星系。 　　一切都毁灭了。 　　包括轮回。 　　轮回不是因为燃尽而熄灭的——轮回是因为外力而熄灭的！ 　　因为摇篮破碎，那积蓄了两亿年，许多颗超新星的光芒凝聚，才彻底摧毁了整个泰拉，煮沸了整个虚境，将一切泡沫都撕碎，所以才消散的！ 　　【原来如此……】 　　注视着这一幕，即便是烬之王，也流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感慨道：【并非是我的极限，而是天狱的极限吗……】 　　而伊恩却睁大眼睛，凝视着一个方向。 　　一个他一直都在等待的方向。 　　他等到了。 　　一团漆黑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用逻辑去推测的阴影……正以一种空间维生命难以想象，无法了解其因果顺序的方法，朝着摇篮的中央，泰拉星系的中央，缓缓前进。 　　那是……终焉。 　　原本一直停驻在摇篮之外的终焉。 　　两亿年的时间，祂没有任何异常，任何异动。哪怕是终焉碎片脱离龙岛封印，将泰拉恒星变为黑洞的这四千万年，祂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两亿年后，摇篮破碎，祂才终于行动。 　　以一种无法言语的怪异幅度，朝着‘泰拉黑洞’而去。 　　“为什么？” 　　这一次，伊恩并没有因为注视到黑洞而直接停下‘预知视界’，虽然他也的确快到极限，可第五能级的力量足以让他持续到现在还有些许余力。 　　但是事到如今，即便是以他的智慧，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代表着什么——终焉碎片将泰拉恒星化作黑洞，摇篮粉碎，外界一直不动的终焉也突然开始行动，缓缓没入黑洞…… 　　这不奇怪。 　　终焉本就是生活在黑洞视界中的怪异存在，即便是再怎么强大，祂们大概也有回归黑洞内的习惯，就像是人类科技再怎么强大，也不会非要把自己改造成奇怪的模样去适应异星球，而是将异星球改造地像是母星那样。 　　但是为什么？这两亿年的等待，有什么重要的信息，需要伊恩去领悟？ 　　伊恩一时半会想不到，但是他已将一切记住。 　　而很快，伊恩就察觉到了或许是最核心的一点不同。 　　“以太。” 　　在预知视界最后的数秒，在‘终焉’没入泰拉黑洞的那数秒，伊恩敏锐地察觉到了摇篮崩溃后，再一次与‘摇篮之外宇宙’接触的泰拉上那细微的不同：“以太，彻底消失了？” 　　“不对。不是以太彻底消失了……等等。” 　　“难道说……摇篮之外的宇宙……” 　　“没有以太？！” ###第二十五章 走向未来的先知，改变一切的贤者 　　“居然……没有以太？！” 　　此时此刻，伊恩是真的感到了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 　　或许会有人觉得小题大做，但是在泰拉宇宙——星神·以太宇宙，以太的存在本身，就是万事万物的根基。 　　是以太整合了群星的形态，是以太构筑了众生诞生的起源……简单来说，以太宇宙中，在真以太扩散前，整个宇宙恐怕只有星神一种生命形态，是有了以太后，人类和其他碳基生物，金属基生命和各种其他不同的生命才诞生的。 　　没有以太，整个宇宙的形态，都是现在的生物难以想象的。 　　但是，随着终焉而扩散，不断侵入‘摇篮内部’的‘外部宇宙’，却是没有任何以太的‘死寂’。 　　伊恩注视着这一幕，一动不动，目光没有偏移半点。 　　“摇篮之外的宇宙，是没有以太的。” 　　这就是，【灰烬道途】对他最大的提示，最大的贡献。 　　喃喃自语，伊恩深呼吸：“可能性太多了……我来仔细想想。” 　　首先，以太作为星神的工具，大以太环流作为星神的至高造物，星神与以太绝对是绑定在一起的。 　　外界没有以太，也就可以代表没有星神，这也与伊恩知晓的，这一次天堂战争中，是‘星神战败’这一结果相吻合。 　　那么，在这一前提下，以太消失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也就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是终焉击溃星神后，也将代表星神的力量之源‘以太’也封锁了……简单来说，就是两个种族一个呼吸氧气，一个呼吸氨气，两个共存于同一个既有氧气也有氨气的星球。 　　氧气的战败了，呼吸氨气的种族就将星球中的所有氧气都祛除，换成了氨气，如此一来，哪怕是呼吸氧气的种族恢复了元气，准备再来战一场，在这个星球也是绝大劣势。 　　第二种，就是星神战败，主动撤掉了以太，积蓄力量潜伏。 　　这种没什么好说的，假如仍然以第一种可能为主，那星神不收，终焉也会祛除，星神预料到了这种可能，肯定是会自己主动回收以太的，就像是蓄力出拳的话，需要将手向后摆那样，这是积蓄力量的过程。 　　但这两种可能，都无法完美解释伊恩在两亿年间看见的一幕幕。 　　首先，便是龙岛封印中，终焉碎片的脱困。 　　一亿六千万年时，因为泰拉文明实质意义上的覆灭，永动机消失，没有源源不断‘新以太’的摇篮内部以太浓度极低，甚至跌破了可以维持龙岛封印的界限。 　　龙岛封印失效，终焉碎片离开封印它的黑洞，进入了太阳内部，将泰拉恒星化作黑洞。 　　这一幕看上去平常，但实际上却让伊恩心生疑惑。 　　终焉原本就是生活在黑洞中的种族，这从终焉碎片从龙岛封印中离开后，直接就去恒星制造黑洞就能看出来，这近乎于祂们的本能。 　　但除此之外，终焉似乎什么都不会干。 　　终焉碎片将泰拉太阳都变成黑洞后，一直到摇篮破碎，摇篮外的终焉也同样进入泰拉黑洞之间，有整整四千万年的时间——这段时间，终焉碎片什么都没干，黑洞也平缓旋转，炎之轮回也没有半点受阻碍被影响，直到四千万年后，被更加恐怖的光之灾彻底摧毁为止。 　　是的，炎之轮回是被光之灾摧毁的。 　　不是被终焉碎片，也不是被后面的大终焉——灰烬伊恩和炎之轮回的确死了，但和终焉无关，这大概就是伊恩能看见‘漆黑之虹’的可能。 　　毕竟摇篮都破碎，伊恩其实已经摆脱了监牢，位于外界的大宇宙中。虽然下一刻就死了，这是漆黑，但他终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故而有那么一点虹。 　　这就让伊恩心中升起一个颇为不可思议的可能。 　　“难道，熄星道途中，冲向终焉的熄星伊恩……没有死？” 　　如此想到，伊恩摇摇头：“不，那是彻底无法观测了。我的指引之星都传不回消息，当然不知道结果如何——而灰烬伊恩好歹还能传回‘我会死在这里’的消息，所以才是漆黑。” 　　“不过，终焉的确，比想象中的危害要少一点。” 　　原本伊恩以为，终焉作为星神的敌人，只是出现本身就会造成宇宙的扭曲和破坏，让无数恒星大片大片的熄灭。 　　而现在看来，祂们就是单纯的把所有恒星都变成黑洞，甚至就连引力都没有多加干扰。 　　换句话说……只要不引起祂们的注意，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向走？ 　　“终焉就位于摇篮创口的方向，从那里走，肯定会撞上终焉，这必死无疑。” 　　伊恩心中心思电转：“而现在，我已知晓，磁单极子可以破开摇篮的壁垒——我是否可以前往泰拉摇篮的另一面，用磁单极另开一扇门，避开终焉前往外界？” 　　“或许可以。但摇篮的一端到另一端，也就十光年而已，终焉真的想要追，恐怕一瞬间就追上了吧？” 　　“嗯……能追上吗？” 　　此刻伊恩突然陷入沉思。 　　——终焉有超光速手段吗？ 　　毫无疑问是有的。依照最后的回声所说，还有从龙岛那边得到的消息，终焉的出现和扩散是超光速的，而且还是非常高的水准，熄灭一整个河系都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祂们是如何超光速的？ 　　这原本不需要思考，终焉这种无敌种族，星神面对祂也是输多胜少，还需要思考怎么超光速吗？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终焉能离开黑洞……祂能破开事件视界，是因为‘以太’。” 　　伊恩眉头紧皱，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假如说，终焉真的是时间轴生命，那祂们其实会非常不适应‘空间轴’上的移动。” 　　“只有在以太的影响下，终焉才有了最初的空间轴移动能力。” 　　就如同伊恩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对于终焉来说，以太的存在简直就像是恐怖游戏中的异常，让祂们可以和人类穿梭时间一样来到不同的空间，而空间轴生命对他们而言，也是急速变化难以在同一片时空区内见到，时不时突然在某个时间段闪现一下的怪物。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终焉碎片还是终焉，只要遇到黑洞，就会立刻过去进入其中——祂们终于找到一个稳定的时空区，不会再遇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怪异了。 　　但问题来了：祂们当初从黑洞中出来，是依靠以太，扩散也是依靠以太……在没有以太的情况下，终焉该如何‘移动’自己的空间轴，抵达黑洞事件视界内部呢？ 　　伊恩并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预测可能性还是很简单的。 　　第一：终焉具备不需要以太，也能在空间轴上行动的能力。 　　终焉理应是办得到这件事的，作为和星神同级甚至更胜一筹的文明，星神都能让以太超越时空，预言知晓过去未来的诸多信息走向，终焉只要去研究，肯定能研究出成果。 　　但问题来了——每个终焉都能办得到这点吗？ 　　星神的个体，如今来看，可能是第七能级。假如是幼体的话，标准条件可能也是第六能级。但是星神足以改造宇宙时空，塑造大以太环流，影响无限平行时空的能力，绝对不是第七能级能概括的。 　　第六第七能级，恐怕只是星神族群中的弱者和普通人，在此之上，还有更强大的星神个体，以及代表一切巅峰的‘星神文明整体’。 　　大以太环流可以辅助弱小的星神办到许多单凭祂们自己力量办不到的事情，这就是文明的力量，哪怕是伊恩这样的人类，也能凭借大以太环流和先知之能知晓未来亦或是无限平行时空中的可能。 　　可是，如果没有大以太环流，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星神，单凭它自己的力量，想要超越时空，预知未来，感应其他平行时空……伊恩觉得，那绝对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 　　终焉如果也有一个‘大终焉环流’的话，那或许每一个终焉都可以自由在空间轴上行走了，但目前来看，终焉虽然战胜了星神，有能力祛除以太，但还没来得及创造出一个‘大终焉环流’。 　　普通的终焉，实力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没有背后文明支持的情况下，恐怕无法进行‘无以太’的空间轴移动。 　　所以，反过来想，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个体的，普通的终焉，不具备在非以太环境下进行空间轴移动的能力。 　　所以，又有一种可能出现。 　　——真的是终焉祛除了以太，而不是星神战败后，自己主动撤掉了以太吗？ 　　终焉利用对所有人开放的以太，加上自己独特的技术，战胜了以太的创造者星神，这并不奇怪，因为终焉利用了星神的力量去战胜星神自己……但反过来说，如果星神彻底放弃了以太，那么星神和终焉反而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了！ 　　如此一来，没有以太的，并非最强大的那一批‘终焉’，就被停滞在了没有以太的‘外界宇宙’！ 　　这也是为何终焉碎片在以太稀薄时进入泰拉恒星，将恒星化作黑洞后，整整四千万年都没出来过的原因——不仅仅是黑洞住着舒服，也是因为以太已经稀薄到弱小的碎片无法离开事件视界了！ 　　“终焉停在摇篮的创口外……祂是在等待什么吗？” 　　抬起头，伊恩看向摇篮的创口方向，若有所思：“果然，外界宇宙没有了以太，祂无法移动？” 　　摇篮外侧的终焉，假如伊恩猜想是正确的话，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停滞在原地。 　　当年星神的飞船撞碎摇篮壁垒，让摇篮内部的以太流至外界，吸引来了正在周边四处寻觅合适居住地的一头终焉，但以太的消失让这终焉在空间轴上的行动越来越缓慢，当祂来到摇篮之外时，摇篮已经修补完毕，没有以太流出。 　　祂就停滞在了原地，一动不动，陷入了对于终焉来说不生不死的状态。 　　直到……光之龙撞碎摇篮的创口，让高浓度以太流出，激活了终焉的行动能力。 　　亦或是两亿年后，摇篮破碎，稀薄的以太流出，让终焉找到了最后的机会，可以顺着以太流回到黑洞。 　　至于正常的物质世界？ 　　终焉不在乎。就像是人类也不会多看那些没有适宜环境的星球一眼那样。 　　这就说得通了。 　　而且……伊恩甚至想到了一切的最初。 　　天坠之灾。 　　星神飞船的坠落。 　　为什么星神封印终焉碎片的封印会失效？为什么这个封印一进入摇篮内部就又成功了？ 　　答案似乎很简单。 　　“就是那一瞬间。” 　　伊恩低声自语：“就是天坠之灾发生的那一瞬间，‘以太’在外界消失了！” 　　“就连星神的个体之一，承载了重要庇护火种运载终焉碎片的星神飞船都没有得到这一通知，遭遇这以太消失的突发情况，封印和动力组失控，让终焉碎片脱出，破坏了飞船的关键区域！” 　　“不，可能是知道，得到了通知，但是没有预料到有那么大的影响。星神飞船是有永动机的，它源源不断制造的以太足以飞船单独使用了，只是以太浓度的变化足以让终焉碎片找到机会，继而造成‘天坠’。” 　　“而天坠进入泰拉星域，摇篮内部后，因为摇篮对‘内外宇宙’的隔绝，以太浓度恢复稳定，龙王们反而找到了机会重塑封印，将终焉碎片镇压。” 　　“这就是天坠的真相——不是一次单纯的意外，而是一次浩大到人类难以想象程度的战争中，战争双方一次交手导致的‘余波溅射’！” 　　“无论是星神还是终焉，祂们文明的个体，面对宇宙级的改变也是无力的，一个因天坠而亡，一个因以太消失而被凝滞在外界宇宙。” 　　“这就是……灰烬道途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伊恩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但是一切推测和假设都是如此，只有先默认自己是对的，一切思考才能继续下去。 　　星神建设摇篮的时候，应该也做过相关的设计。 　　首先，大概率每一个摇篮内部，都有一个永动机，为摇篮内部还无法舍弃以太的生命作为能量源，保证摇篮内的以太生态可以存在。 　　泰拉就是这样，无涯之潮虽然还没有完全启动，但它一直都在缓缓释放以太，让泰拉被逐渐转换成了一个盖亚星球。 　　如果全部都按照星神的设想，当祂们撤销全宇宙范围的以太，重新与终焉展开大战时，宇宙内的所有智慧生命都会被保存在摇篮中，在一个个环世界中再生繁衍。 　　永动机可以保证他们拥有无比充裕的能源资源，独立于星神与终焉的战争……如此一来，摇篮内的文明，或许可以一直存在！ 　　要知道，泰拉这边的摇篮在两亿年后崩溃，是因为永动机消失，而其他正常摇篮能等待的时间，恐怕不会比一颗恒星的寿命短吧？ 　　一百亿年……一般的正常文明早就灭绝了，星神能办到这个地步，任何文明都不会有怨言。 　　显然，伊恩能想到终焉是时间轴生命，星神肯定也能。 　　星神对终焉的认知虽然模糊，但猜测一个大概是没有问题的，针对以太，摇篮的一系列处理，都能证明星神虽然处于下风，但还有还击的能力，只是暂时蛰伏。 　　推测到这里，伊恩如今只有一个问题。 　　“摇篮内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真的是同步的吗？” 　　伊恩眯起眼睛。 　　他已经隐约找到了避开终焉，前往外宇宙时空的钥匙。 　　而星神与终焉的攻防，也终于对他展露一角。 　　灰烬道途的两亿年等待，的确让灰烬伊恩等到了最重要的线索……以太，一切的核心就在这里。而终焉对黑洞的向往，个体在无以太时空中的无力，也都展现了出来。 　　此刻，预知视界带来的青色光流已经消逝，灰烬道途的预言彻底结束。 　　虚境，他手握螺旋长剑，长剑贯穿了同样被终焉出现震惊到的烬之王胸口。 　　与伊恩一同见证了灰烬道途的一切，听见了伊恩自问的自语，回过神来的烬之王大笑着回话：【肯定不是同步的啊，小子，就连另一种可能中的我们都能借助黑洞和虚境的力量加速我们的体感时间，如果创造主真的计划好了一切，那怎么可能不会加速？】 　　【我们的加速，是为了等待‘一切有意义的尽头’……而你觉得，如果创造主，天父真的有什么目的，一定要煞费苦心创造我们所在的这样的‘摇篮’，它的目的是什么？】 　　【是单纯的圈养可爱的小羊吗？是为了道德而饲养吗？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亦或是建造一个巨大的宇宙墓碑，所以把所有火种和文明的残骸扔到这里堆起来？】 　　手臂和双腿，四肢已经开始化作纯白色的灰烬与飞焰消散，但烬之王却抬起头，目光无比明亮地，宛如有烈焰那般看向天空：【当然不是啊——天父是希望，希望我们这些‘摇篮中的孩子’，能够成长到可以追上祂们的地步！】 　　【然后，追上祂们的我们，就可以离开摇篮，与祂们一同对抗终焉！】 　　低下头，烬之王看向伊恩，他的目光灼灼闪耀：【祂希望我们去战斗】 　　【或者说，我希望祂们希望我们去战斗】 　　【如此一来，一切就有了意义】 　　伊恩与已经开始‘死去’的烬之王对视，此时此刻，一直都对自己的生命，对自己生命的意义感到无趣，但无论如何也要存在下去，等待‘意义到来’的男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 　　——是啊，是啊，我已证明自己，我可以燃烧，燃烧至世界的尽头，燃烧至天地万物的终结。 　　——我可以忍耐轮回，忍耐一切生的不幸和死的失去。 　　——而最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这一生，我能接受的，生命的意义！ 　　如若说灰烬道途的烬之王，终于得到了一切的真相。 　　那么【现在】的烬之王便已知晓，自己在这一条可能性中的意义，就是为伊恩·银峰揭露这一切！ 　　能够改造世界，能够选择不同未来的先知……需要他的战斗，他的存在，去为未来战胜更可怕的对手，找到更好的未来做准备！ 　　对这个结局没有丝毫不甘，坦然承认自己败北。 　　无论是战斗还是生命都已尽兴满足的男人，对伊恩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天父虽然仁慈，但战争已到这个地步，已不容许天父继续仁慈下去——祂们需要更多的力量，去战胜更强的敌人】 　　【停滞的终焉和加速的摇篮……在终焉因为以太的消失而停滞的那段时间，摇篮内的文明就能加速，催生出更多的天父一族来反击】 　　【我们就是他们的后辈，或者说，只有你，只有伊恩·银峰你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新的星神，成为从摇篮中走出，帮助星神的‘助力’！】 　　【这才是摇篮的本意——那千星的火种，永动机的存在，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让所有文明可以互相借鉴，互相融合，一同协力塑造出更加巨大的家园，让所有文明中的最优秀者，成为全新的天父和创造主，所以天父才会建设摇篮呀】 　　“你说的的确没错。” 　　伊恩微微点头，他抽出了螺旋剑，而烬之王微微一晃，站稳了身姿：【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你会如此强大，你真正的目的……】 　　就连身躯都已经开始粉碎的老人微笑道：【从一开始，你的视界就不在我们，不在泰拉……而是在那高天之上】 　　【故而我们这些大地上的囚徒，就无一人能胜你，无一人可知你】 　　“还是有的。” 　　微微低头，伊恩笑着，也认真地说道：“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如果更早知道就好了，但现在这样也不差】 　　灰烬与烈焰不断飞散，烬之王身上溢出了两团火焰，一团纯白，一团赤红，正是两份不同的顶座之血：【这便是我的遗留，也是你的战利品。有这两份顶座之血，阿巴萨罗姆血系，下飞焰地必然听从你的号令】 　　【不过不用在乎他们那群废物，一个个浑浑噩噩，有力量却没有梦想与目标，你战胜了我后就不必去怀柔，他们就是一群贱骨头，会跪下来舔你的鞋】 　　“我知晓。” 　　伊恩注视着烬之王，对方的身体已经四散，失去顶座之血的支持，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头颅还存在：“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一切都心满意足】烬之王笑道，但想了想，他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顿时乐了起来：【尤其是看见在其他可能性中，你居然是我义子，想来当真是有趣啊】 　　【感觉如何？银峰先知？】他调侃道：【某种可能性中，你是我义子的感觉？】 　　已近死的烬之王已经并不在意一切，他并不是挑衅，只是单纯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是，他却听见伊恩认真地回答：“感觉很好。你作为义父，的确是合格的，我很开心你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这个世界，你我没有关系，还是敌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否认其他平行时空。” 　　“因为……” 　　伊恩的眸中，无比清澈的水色光辉流转，仿佛无尽的时空都化作镜面琉璃，在那双眸子中的折射反复。 　　他轻声道：“所有的伊恩，无论什么时空，什么可能，什么想法，什么结局。” 　　“都是我。” 　　“都是【伊恩】的一部分。” 　　“我们的失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才累积成了现在的，快要成功的我。” 　　“而在这过程中，你们的的确确都帮助了我，是我的老师，义父，恩人，教导者和保护者。” 　　“我不会否认这一切。” 　　“正如同【现在】，我不会顾忌这一切，会毫不留情，心怀感谢地……杀死你。” 　　烬之王睁大了眼睛，他沉默地聆听着伊恩的言语。 　　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他却明白伊恩真正的意思……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他的确承认那‘预言’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将一切，包括他自己都觉得颇为无稽的‘义父’，都视作自己人际关系的一部分认可。 　　但是，伊恩·银峰承认这一切，却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 　　即便知晓，承认，他一样会出手，杀生。 　　【你真是……】在彻底消散之前，烬之王反而释然且快乐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一个无情却又有着爱的怪物啊】 　　【伊恩·银峰，或许只有这样的你，才能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先知之能，知晓未来的无限走向吧】 　　【只是，你也可以遗忘的】 　　最后的最后，在最后一丝灰烬都散尽时，他用微弱的声音道：【不必记住所有，记住你预见到的所有可能性……那些或许是已经发生了过去，或许是还未发生的未来……你不必全部都记住，变成你的负担】 　　【因为你是要走向未来的】 　　“不。” 　　放下剑，缓缓走向前，伊恩伸出双手，从消散的灰烬中取得两团火焰：“我会全部都记住，无论过去未来，无论成功失败，一点也不遗忘。” 　　“因为我是要走向未来的先知，要改变一切的贤者。” 　　“我会铭记一切，背负一切，然后……” 　　“踏上前往最远方的道途。” 　　早间的晨曦刚刚从东方升起，明亮了静谧海与阿巴萨罗姆山脉，已经照耀整个飞焰地数日的赤红色霞光却逐渐暗淡。 　　泰拉778年，10月15日，凌晨。 　　飞焰地双王之一，【不熄狱炎】烬之王，达尔提斯·阿巴萨罗姆败于银峰先知，伊恩·银峰之手。 　　归于灰烬。 ###第二十六章 世间王 　　大战已经结束。 　　泰拉星球上的两位最强者之一，因为对人类未来方向的不同，因为各自梦想的冲突，选择互相战斗。第五能级的力量毫无保留的爆发，蔓延，如果不是在场还有另外一位第五能级，背后亦有四大正教的第五能级平复，其余波恐怕都能摧毁整个国度。 　　他们的战斗持续了三日三夜——不长，也不短。真正的战斗可以结束于须臾之间，也可以漫长到谁都无法看见结局。 　　但银峰先知与烬之王的战斗却没有到这种极端。 　　他们战斗，对拼，赤红色的霞光与青色的极光悬挂在日夜之间，天幕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谁都能清晰感受到那宛如心跳般的宏伟力量波动，这巨大的震撼，撼人心魄的威压，正是这个世界最极致的极景。 　　故而这么三天，有许多人抵达了此地，抵达了休奈山周边。 　　上下飞焰地的诸王，来自银峰领的居民亦或是领导者，来自泰拉诸国的仰慕者，正教的观察者甚至是龙岛的真龙——就连妖精都来了许多，他们环绕在战场周边，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而就在778年，10月15日的早晨。 　　晨曦升起，黑暗尽去。 　　首先是一道光刺穿虚境，如剑般分开两界，直入天穹之上。而后，这光柱缓缓摇晃，倾倒向大地，令一众位于其倾倒方向的人们发出惊呼，急忙避让。 　　但这光柱却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它恰好就落在了休奈山原址的平地，那一片已经冷却的熔岩区上，而一个人影缓缓从这光撕裂的虚境裂缝中走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个从裂隙中走出的人影，他踏在光上，宛如踏在自天国而降的阶梯上，流水一般的光遮蔽了他的容颜与身形，所有人一时间都辨别不出究竟是谁胜谁负。 　　但很快，一团熊熊燃烧的赤色狱炎从光中显露而出，让所有飞焰地居民都睁大了眼睛，而来自其他地区的来客亦是差点发出惊呼。 　　——是他？ 　　不。 　　一只手从无尽的光中显露而出，托举着赤色的烈焰，从无尽的虚境光幕中踏步而出。 　　——是他！ 　　银峰先知，伊恩·银峰！ 　　双手托举着两团烈焰，俯瞰着环绕着休奈山，那数以百万计的人群，他环视着这因自己和烬之王大战而来的人群，伊恩此刻缓缓高举手中的赤色的‘不熄之炎’。 　　在他的背后，无穷无尽的光芒如同放射线般扩散着，原本黯淡的天幕因这天穹上的第二颗太阳而明亮起来，而那云层上的霞光先是赤红，然后便是浅紫，紧接着又蜕变成朦胧的淡蓝，最终化作了一抹如水般的青。 　　而所有人，所有注视着这一幕，期待着这‘永动机宣言’后这第一次第五能级大战结局的人们，便都下意识地高呼起来。 　　“伊恩！”“伊恩！”“伊恩！”“伊恩！”“伊恩！” 　　这整齐划一的狂热高呼只持续了最初的十几秒，而之后，这些声浪就都迅速嘈杂了起来。 　　“领主！领主！果然，领主必胜呀！”“居然如此快就分出胜负？！我才刚刚赶到呀！”“怎会了，烬之王陛下居然……呜呜……嘻嘻，银峰先知无敌！” 　　这嘈杂的声浪在大地上嗡鸣作响，百万人，数百万人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不会有‘必死风险’的强者之战而靠近。 　　他们怀着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目的，不同的立场和不同的力量，他们有的为烬之王的败北沮丧，有的为银峰先知的胜利而欢呼，有的迫切地好奇这一战最后的结果和对世界的印象，而有的仅仅是为美景——为那银峰先知改变天幕光辉的伟力而赞叹，赫然是过来看风景了！ 　　但这有着数百万种不同思想的人类，此刻就同时抬起头，看向那自天垂落之梯，看向那如神般威严，如神般完美，披散着白发，完美无瑕的胜利者。 　　他们看见这胜利者将手微微下按。 　　伊恩·银峰示意安静。 　　于是世界便寂静了。 　　什么声音，什么交谈，无论是兴奋到极致的赞美，亦或是已经匍匐在地磕头的崇拜，全部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他们屏息，用狂热、敬畏、崇拜、畏惧、向往与热爱的目光看向天上。 　　【我胜了】 　　而伊恩道。他平静地俯瞰这些大地之上的这些人民，这些发出嘈杂如苍蝇般声音的人，这些期待自己的败北却失望的人，期待烬之王的获胜而惶恐的人，这些为了见证又一次变化的开幕本能来到此地的人们，这些狂热追随自己坚信自己必胜，故而从银峰领而来的人们。 　　他注视着这些大地上的人们，不因其中有第五能级强者而侧目关注，也不因为其中有衣不遮体的流浪者而鄙夷。 　　那双水色的眸子只是平静，平等，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一切，犹如天那般俯瞰着尘世，不因人的狂热而改变，不因人的敬仰而停驻。 　　【烬之王，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败于我伊恩·银峰之手】 　　他只是如此宣告：【至此】 　　【我就是下飞焰地之王】 　　是。果然。 　　大地之上，本应最为愤慨，本应最有反应的人，第五能级强者，蜕蛹者，萨瓦加·涅玛萨斯即便早已知晓烬之王战败，但直到此刻伊恩宣告，他才有一种迟迟的醒悟感。 　　果然，果然是他吗。 　　在战斗开始之前，烬之王便与蜕蛹者交流过。 　　作为曾经的敌人，竞争者，飞焰地共同的统治者，合不来的战略伙伴，平时见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老对头……无论是烬之王还是蜕蛹者都知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可以互相理解的‘朋友’。 　　在战斗之前，烬之王就坦然地对他承认，自己可能无法，或者说，大概率无法获胜的事实。 　　伊恩银峰是如此强大，难以揣摩，仅仅是刚刚突破，就有与米卡埃尔合力战胜阿克塞尔的能力。两年的沉淀，作为奥法道途的开创者，很可能已经在‘第六能级’，亦或是所谓的奥法道途第五阶迈出一步的新时代强者，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足以证明对方有必胜的底气。 　　哪怕烬之王有自己的底牌，但那底牌究竟能不能顺畅运行？说实话，烬之王都不敢保证，而且那底牌技术原理又不难，如若银峰先知也有那大无畏的勇气和燃烧自己的决心，反手就能学会。 　　【所以一起上？】蜕蛹者并不介意二打一，倒不如说，如果会为了这点小事而犹豫，他们也成不了第五能级。 　　【不】那时的烬之王道：【他想要的仅仅是‘飞焰地’本身，如若单挑他赢了，给他便是。如果他输了，我们就拥有银峰领了】 　　【可二打一，就算我们赢了，要夺取银峰领，你觉得龙岛会同意吗？帝国会同意吗？四大正教恐怕都不允许呀……凡纳尔那家伙前段时间和我说了，相较于我们的计划，他们更看好伊恩，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继续伊恩的计划而不是我们的】 　　【所以，与其这样毫无意义地胜——甚至是败——不如让我燃烧自己，痛痛快快战上一场吧】 　　蜕蛹者尊重烬之王的选择。 　　而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 　　【我们两个一起上，都无法击败他】 　　和其他第五能级不同，更加了解烬之王，观察到了伊恩与烬之王战斗每一个细节，除却最后‘道途预知’的蜕蛹者，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对于外人而言不可思议的结论。 　　伊恩·银峰虽然用出了全力和底牌，但仅仅是常规意义上的全力。那曾经在太阳之战中呼唤而出的多重心光体，妖精之躯与以太结晶龙之躯合击也没有出现。 　　是。只用一个本体，集中的力量就更大，和需要战术将阿克塞尔推走的情况不一样，但这底牌不用，谁能知晓伊恩的极限？ 　　更不用说，蜕蛹者也是‘炎之轮回’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他是协调众生精神与人性的基底，启示录服务器本身。 　　是他的力量，让启示录服务器可以无限地适应各种环境，在漆黑的深渊中始终存在，无惧那无穷无尽，足以焚灭一切的烈焰。 　　如若说，烬之王就是那初始和毁灭的火。 　　那么，蜕蛹者便是深邃黑暗的深海深渊。 　　如若烬之王熄灭了，那么启示录服务器便会重启再运转，彻底进入龟缩进入深渊最深处的‘深渊时代’。 　　所以，蜕蛹者能看出，战胜了史上最强形态，觉醒了自己不朽性的烬之王，伊恩·银峰的实力，就不是他能抵御。 　　既然如此…… 　　【飞焰地的未来，或许真的要落入他的掌中吧】 　　想到这点后，蜕蛹者反而平静了下来，与其他人一同看向天上，那正展开双臂，展示自己双手中火焰的先知。 　　与所有人一同，他安静地聆听先知所言。 　　【我的敌人，烬之王，达斯提尔·阿巴萨罗姆】 　　手中托举着火焰，伊恩·银峰平静道：【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强者，勇者和挑战者】 　　【他挑战我，是因他有一个崇高的理想要实现，也因他不认可我将要为所有人带来的未来——我们之间的战斗，无关于私利，无关威权，无关于贪婪和自私，仅仅是为了心中最美好的未来】 　　【他想要铸就的道路，名为炎之轮回】 　　【以恶魔为躯，深渊为源，以虚境为摇篮，火焰为动力的炎之轮回】 　　伊恩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删减细节，而是将炎之轮回的本质，细节，起源和最后的可能性都清楚地叙述了一遍——这些昔日足以被称之为绝密的计划，被伊恩这位第五能级强者用最简单也最清楚的方法讲解清楚，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飞焰地人还是外人都无比震惊。 　　他们真的想不到，那看似恐怖的恶魔计划，以及飞焰地内部对虚境的研究，居然是为了这样一个在末日后保护所有人的摇篮。 　　而更多人的震惊则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烬之王和蜕蛹者居然与四大正教进行了这样的联合研究。 　　他们居然已经考虑到了未来末日后的存续？飞焰地的那些恐怖的研究，居然是为了这样‘高尚’的目的而开发？ 　　别……别开玩笑了！ 　　过去的他们，过去的君王们，究竟生活在怎样不同的世界？！ 　　这正是伊恩要的效果。 　　他并不会贬低烬之王，也不会让所有人误解他的想法。但有些时候，仅仅是实话，就足以让敏感的人们察觉到，自始至终，他们的未来都不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理所当然。没有力量的人，当然没有掌握未来的权力，这是宇宙的铁则，哪怕是星神的道德，永动机的投票也不会改变这一点，而伊恩·银峰与烬之王，也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但他会给出一个可能，一种看似是选择的可能性，让所有人参与其中……给予所有人‘选择’的错觉，让他们有改变未来的‘参与感’。 　　【这就是他留下的火焰】 　　就像是现在这样，面对所有人，伊恩取出了烬之王遗留下的两团火焰，顶座之血。 　　那源于阿巴萨罗姆血系的顶座之血此刻正在缓缓黯淡，化作一团漆黑的混沌……那正是阿巴萨罗姆血系顶座之血的原本模样。 　　它并非是不熄狱炎，只有在烬之王手中，它才是可以破灭一切的终焉之火，如若在天洪王手中，便是无垠重水……它是一种助燃剂，无论是什么血脉，只要符合标准，它就能将其催化为极限。 　　就像是涅玛萨斯血系的顶座之血是可以加速蜕变的无尽生命力之血那样，飞焰地的顶座之血就是如此万用，足以撑得起复数不同第五能级血脉的传承。 　　【烬之王虽败，但在败前，他突破了自己血脉的极限，除却原本的顶座之血外，创造出了独属于‘不熄炎灵’的顶座之血】 　　伊恩平静地举起另一只手，纯白色的轮回之炎燃烧着，他环视在场的所有人，寂静的天地中似乎能听见呼吸。 　　感受这份敬畏和渴望，伊恩微微一笑：【我不贪求任何顶座之血】 　　他将两个顶座之血丢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漆黑的混沌与白色的烈焰环绕他旋转：【我不独占任何力量】 　　【我很钦佩烬之王。他是一个强者，生活在一个没有我的无聊世界，可惜他太老了，无法见到我要创造的未来。我们是为自己的道途和未来而战斗，而他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我】 　　【但正如同我带回了太阳神鸟们的顶座之血那样，我也不会占据飞焰地的两个顶座之血】 　　【作为飞焰地之王，我可以允诺，这两个顶座之血，属于所有飞焰地人】 　　【无论是下飞焰地，还是上飞焰地，只要有足够优秀，得到我认可的第四能级，便可以来到我这里，求取这两个顶座之血】 　　【前提是，你真的足够优秀】 　　“怎，怎会如此……如此优厚？！” 　　伊恩如此宣告，而所有因为烬之王的死与败北而感到伤心，悲痛和茫然的下飞焰地人，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依照原本泰拉的潜规则，彻底败北的第五能级将会失去一切——他们的血脉，传承和一切荣耀都会被消灭，至少是抹消，归于凡俗。历史上昙花一现的第五能级不少，总是会有人得到前纪元文明亦或是古老火种的力量，但他们的辉煌往往不能持久，最终都会被归于大势力中。 　　可是，伊恩银峰的做法不同。 　　他不彻底贬低敌人的一切，反而将其高高抬起。 　　他不灭绝敌人的血脉，反而将其宽容放过。 　　他甚至不要顶座之血，只要足够优秀，就能得到。 　　银峰先知站立在光铸的天梯之上，他的宣告，证明的是他的强大与自信，是发自内心，坚信自己会胜利的信心。 　　他的强大令所有之前对他还有些许敌视的飞焰地人都不禁屈膝，因那两团顶座之火，足以烧灼掉所有理智。 　　那是贪婪。 　　那是野心。 　　也是……名为希望的，最珍贵的宝物，最狠毒的诅咒。 　　是那第五能级的先知，伊恩·银峰悬挂于高天的宝藏。 　　“伊恩·银峰……”就连这一代炎渊王，烬之王的第三个孙子，也不禁单膝跪地，对天上的先知表示臣服，他能听出伊恩·银峰那看似公平公正言语背后对自己这一血系的偏袒，因为那阿巴萨罗姆血脉的顶座之血是万能的，可那白色的不熄炎灵顶座之血是只有他们才能运用的。 　　不。 　　在一瞬间的安心后，这一代的炎渊王又突然提起心来：“这一次战斗的理由，就是银峰领要扩散第五能级血脉……未来的飞焰地，绝对少不了不熄炎灵，我等的优势，根本不是优势！” 　　“除非……我完全顺从银峰先知，将炎渊之血历代的研究成果全部都交给他，我才能搭上银峰领系统化研究血脉的车，继而继承祖父的荣耀……” 　　没有多说一句话，多给任何一个眼神，炎渊王便悚然惊觉，自己已经被那银峰先知划出了一条路——只有沿着这条路行走，他才有未来。 　　这样的手段…… 　　“您果然是真正的君王。”他只能伏身，敬服。 　　因与伊恩·银峰为敌，就连战败者的烬之王，都变得不再像是失败者。 　　而是勇敢的挑战者。 　　他是主动挑战先知的一方，早已知晓自己败北的命运却仍然勇往直前的不熄之炎，这不是鲁莽，而是发自内心的勇气。 　　烬之王的力量，在场的数百万人早就亲眼见过，那三日三夜没有停息，可以动摇大地天空的烈焰就是明证。 　　他会败，仅仅是因为伊恩更强。 　　而见证这一切的正教使者，以及龙岛也都若有所思。 　　两位第五能级的挑战与应战，足以解决一地的纷争，两地的矛盾。 　　如此一来，也能解决一部分第五能级自认为自己已经战败，故而自暴自弃的疯狂举动。 　　第五能级强者可能相信自己无法治国，但却不会相信自己面对另一个第五能级必败无疑。 　　他们都有自己的绝技，底牌和信念，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会选择战斗——而如若战斗失败，他们高傲的本性也会让他们承认失败，绝不会出现‘输不起’的情况。 　　如此一来，决斗似乎成为了一种最为和平，也最为有效率的方法。 　　而且，在其他第五能级眼中，事情是另一回事。 　　并不知晓炎之轮回具体功效，以及烬之王能燃烧多久的他们，并不会认为战胜烬之王的伊恩有多么恐怖——他们最多会谨慎起来，更加慎重的考虑一些针对伊恩的策略，却不会像是蜕蛹者那样，清晰地明白自己不可力敌。 　　银峰先知虽然强，但也没有到不可战胜的威胁这个地步。 　　此时此刻，伊恩已经完全掌握了局势。 　　如果没有人提出否定意见，那么从此往后，他就是货真价实的下飞焰地之王，统治阿巴萨罗姆山脉东西，银峰领的先知，泰拉西南的绝对王者。 　　那么，有谁会提出反对意见吗？ 　　有的。 　　【伊恩·银峰】 　　缓缓走向前，蜕蛹者仰起头，对那天上的先知问询：【你胜了，你是胜利者，你的确是飞焰地的王——这一切如你所愿，也如达尔提斯所愿】 　　【所以，现在】 　　平静地说道，蜕蛹者的声音传遍全场，宛如万万人齐声问询：【伟大的先知啊，你能告诉我们，你要建设的未来，是怎样的一片天地吗？】 　　【你的梦想究竟是何物？那定然比炎之轮回更高的梦想，其真相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问出的瞬间，亦让全场沉默。 　　所有人都转过头，再次看见伊恩，目光渴望。 　　因为这也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昔日，在两年前，永动机宣言时，伊恩·银峰就曾简略地说过自己的想法，但那只是简陋的设想，远不如今天伊恩口中叙说的炎之轮回。 　　有人会相信，伊恩的计划会不如烬之王完善吗？ 　　不可能的。 　　所以期待，期待这一次作为所有人嘴替的蜕蛹者，可以得到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而伊恩与蜕蛹者对视。 　　他没有看见敌意，也没有看见期待。 　　飞焰地的王者只是感应到了在场数百万人，整个飞焰地亿万子民的疑惑，所以才问询。 　　而伊恩就回答。 　　【我要修复摇篮】他道：【我要建设环世界】 　　【蜕蛹者，还有所有正在聆听的人们，其他的第五能级，我的竞争者们，我就实在告诉你们】 　　【我要完成‘天父’未竞的工作，我要完成千星当有的模样，我要将整个世界重塑，将一切丑恶都变成天堂，创造一个容许所有人富足，所有人能学习知识，所有人都拥有力量和希望的世界】 　　【无论是你们还是四大正教，是普通人还是真龙，都是我梦想的一部分】 　　【我不是你们所有人的敌人，我可以支持你们所有人的梦想，但假如你们必须要永动机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那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的其他第五能级，能做的比我更好】 　　他就这么说着，坦然地陈述着，没有半点遮掩：【我不会给你们什么民主，也不会给你们质疑我道路的权力】 　　【因为我有这足以开创新道途的无敌智慧与惊世力量，我将所有人，无论是精灵还是矮人，是海裔还是亚人，是魔兽还是妖精，全部都视作我的所有物，我的子民】 　　【而凭借这力量和智慧，我——伊恩·银峰，就有信心带领所有人，过上那所有人都能实现自我，都能找到自己信念和梦想，并有充足时间和资源去将其实现的生活！】 　　【今日的主角不是你，萨瓦加，退下吧】 　　将目光从蜕蛹者身上移开，伊恩一步一步走下光之天梯，缓缓降在休奈山的遗址上，他展开双臂，向所有沉默着的人们道：【所以，我所爱的人们啊，你们还在等待什么？】 　　【我的子民，你们还在等待什么？】 　　“王！”“陛下！” 　　宛如惊雷，恍然惊醒。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所有来到休奈山边的人们，终于明白。 　　他们在天上的王已经走下天梯，来到了地上，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要带领他们去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以，这数以百万计的人群，便如同那含羞草般，如那多米诺骨牌，以声音传递的顺序，一圈圈地拜服，朝着一切的中央行礼。 　　有的双膝跪地，有的五体投地，有的单膝跪地，有的只是俯身。 　　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满怀欣喜，有的还有犹疑，但更多的还是茫然顺从。 　　白发的先知环视着这一切。 　　无论是那些来自银峰领的人，还是下飞焰地本地人；无论是那传教士，还是飞焰地的王……甚至，就连四大教团的使者，来自龙岛的真龙们，都对他俯身。 　　那四边八方而来的人，这广阔天地的民，此刻有了一个新的，自称爱他们的主宰。 　　其名为伊恩·银峰，最年轻的第五能级，不败的先知。 　　这以铁腕管辖阿巴萨罗姆和拜森山脉东西两侧，捏握大陆西南最高权柄的君王。 ###第二十七章 飞焰地的变化 　　伊恩·银峰成为飞焰地之王的几个月后，有关于这一事件的风波仍然没有平息。 　　对于飞焰地本地人来说，换了一位统治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大的改变，某种意义上来说，千百年来的因缘令整个飞焰地所有人都与两大血系有极深的关联，或许一个路边贩卖莲子的老人，上追七八代，就是某位王血留下的子嗣。 　　而现在，最顶端的阿巴萨罗姆之王逝去了，全新的异国统治者降临，无论泰拉人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完全适应伊恩的统治。 　　但仅仅是习惯。 　　他们并不排斥伊恩的统治。 　　有太多人看见了伊恩与烬之王战斗的异象，有数百万人亲身来到驭光地，他们见证了伊恩的胜利，至此就成为了他最忠实的支持者。 　　而其他没有亲眼看见的，也通过网络上的视频，远远看见的天象变更，也能体会到那种宏大的力量。 　　他们或许会为烬之王而默哀一段时间，但绝不会反抗银峰先知的统治。 　　甚至……因为舆论军团这两三年来持续不断地宣传，如今还有相当一部分飞焰地，颇为欢迎，甚至渴望成为银峰领的一部分。 　　——至此，他们就是先知大人麾下的子民了！ 　　当然，有支持，就必有反对。 　　可能是飞焰地阿巴萨罗姆血系的忠实支持者，亦或是其他国家暗中支持的‘暗子’，总之，就在局势都快要稳定下来时，下飞焰地的局势就突然乱了起来。 　　首先是大量谣言，宣传伊恩是使用了种种阴招才击败烬之王，而银峰领也不会将下飞焰地视作相等的同胞，而是二等居民。 　　其次，便是各种以烬之王为名进行的各种暴乱与破坏，这些是民族主义，他们坚持‘飞焰地是飞焰地人的飞焰地’，拒绝一个白之民的帝国人世仇来统治他们，并且大肆宣传最近这些年飞焰地与帝国的斗争，煽动两国人民仇恨。 　　最后，便是鼓动人民投票，用舆论引动人民自发旋转，拒绝被伊恩·银峰统治的公投。 　　这种举动一出，下飞焰地当真可以说是一片大乱——因为这些谣言也的确是人们心中所忧虑的，无论伊恩平时说的再怎么好，表现的再怎么完美，他们也会认为，这是伊恩身为帝国人统治帝国人的结果，假如是他们飞焰地人的话，肯定就是二等公民，待遇不可能相提并论。 　　而原本可以阻拦这一切的飞焰地媒体，也因为种种原因不敢开口。它们要不就是被某些神秘他国收买，对这些宣传放任甚至推波助澜，要不就是人轻言微，阻挡不了这滔滔大势。 　　至于诸多阿巴萨罗姆王血，此刻也颇为为难——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移交权利的准备，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失去了对国境内的把控。他们也不清楚，自己能剩下多少权力，伊恩·银峰是否需要他们做什么，故而干脆就什么都不做，等待指令。 　　他们手下的官员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态度，因为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便干脆摆烂，什么都不做。你伊恩银峰不是成为了新的统治者吗？你来告诉我们接下来的所有任务吧，只要你说，我们就做。 　　如此一来，飞焰地愈发混乱。 　　对此，伊恩的态度始终如一。 　　镇压。 　　无论伊恩表面上看上去多么和蔼可亲，多么富有魅力，但他本质上也是实打实的泰拉人，他还能不懂泰拉人在这个时候需要什么吗？ 　　不是怀柔，不是招安……他们需要的是彻底的暴力镇压啊！ 　　伊恩决不允许任何混乱和叛乱，而在他统领下的下飞焰地也绝对不会纵容任何暴动——当潜伏在飞焰地的诸多暗子暴走时，他在第一时间就立刻下令全境戒严，不允许发生任何暴力事件。 　　银峰领的部队调动，入驻飞焰地，而以驭光王和炎渊王为主的阿巴萨罗姆王血也全力配合……伊恩可不是什么没有底蕴的孤独强者，他培养的银峰领已经算是此世大势力之一，哪怕是整体人口底蕴比不上飞焰地，但也远超一地王血辖地。 　　多年的培养，银峰领内已经有了一批相当优秀的菁英，他们都接受了从训练营开始，超过五年的精英教育，都依照奥法道途修行，意志坚定，他们都愿意为了伊恩统辖世界，引领全人类走向美好未来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伊恩当然不会让自己政权统治的基石，未来的官员种子为这种屁事献出生命，但在下飞焰地政令几近于瘫痪的时候，他需要一整套班子去临时管理，执行自己的意志。 　　以银峰领的这一批核心精英人员为骨架，以飞焰地中那些投诚的升华者和学者（原驭光地，炎渊地血系升华者和官员）为血肉，伊恩将下飞焰地七地再一次统合为一个联盟，一个真正算得上是一体的大组织。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这一步才是最困难的：在这过程中，伊恩必须表现出自己对飞焰地本地人的欣赏，他并不是要从银峰领这边调官员过来统治‘二等飞焰地人’，而是真正的飞焰地之王。 　　但不用银峰领自己人，伊恩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的政令顺畅运行，这可不是什么威望敬爱能解决的事情，哪怕所有飞焰地人都愿意服从他的命令，整个体系的运转就会有内耗。 　　所以，这一批银峰领精英并不仅仅是作为伊恩的左右手来到飞焰地。 　　他们还是一个移动的‘干部学校’！ 　　事到如今，通过对‘苍星’相关数据的复刻，泰拉之心的‘梦境教育’和虚拟世界已经相当完善了，而与银峰领精英一同抵达飞焰地的不仅仅有各种武装，还有‘水晶塔’与‘计算基站’等相关基建设施。 　　泰拉之心的触须，已经在飞焰地扎根，而极有效率的梦中教育，也开始在倾向于伊恩的飞焰地官员身上施展威力。 　　为了伊恩的目标和飞焰地的稳定，这些飞焰地的亲伊恩派每日每夜都要辛勤学习工作，哪怕是睡梦中也不例外。 　　俩个月的时间，足够第一批飞焰地骨干完成再教育，而随着人手的增加，飞焰地也肉眼可见地稳定下来。 　　稳定并不仅仅是有人管，也是因为伊恩带来了大量工作岗位。 　　和飞焰地不同，已经进入奥法新时代的银峰领中有许多只属于新时代的工作岗位，譬如说全新的食品加工厂，饮料厂，新式装备生产工厂，全新的发电站，金属厂和农业产业……这些产业中，有一部分本质上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譬如说水泥建材，木材加工等等，并没有任何技术关卡可言，无论是谁都能迅速上手。 　　而其他的都是飞焰地过去不曾有的空白新领域，需要银峰领人为主逐渐引导，但过段时间也可以交由飞焰地人自己运行，自然能创造大量工作岗位，吸收大量劳动力，平复不稳定。 　　愿意配合伊恩新政策，在这些岗位工作的，自然都是顺民，泰拉之心能鉴别所有不法分子，哪怕是有犹疑的，伊恩本人也能亲自预言鉴别——其实也没人敢在这方面对抗先知，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而随着这些工作岗位一同进入飞焰地的，便是学校等教育设施了。 　　只要愿意配合银峰领工作维稳的飞焰地人，伊恩一手给他们包圆，无论是工作还是吃住，自己本人和子女的教育学习，扫盲普及，全部都解决。 　　而意图混入其中搞破坏的，便是直接死刑。 　　这死刑，是明刑正典，公开处刑，无论罪证还是审判都欢迎所有人旁观。 　　事已至此，伊恩没有回应哪怕是一次‘谣言’，却还是得到了飞焰地广大民众的认可。 　　而那些配合外地势力的飞焰地本地暴乱分子，伊恩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只要他们停止行动，向银峰领警卫局自首，那伊恩会为他们安排劳动改造，从轻发落。 　　但，真的会有犯罪分子这么老老实实地自首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这些意图赌一把，意图在两位强者交战造成的权力空档期捞取自己利益的人和势力，根本无法接受乖乖作为监下囚的下场，他们反而在事态逐渐平稳的这段时间变本加厉，展开了更大幅度的破坏。 　　善意被忽视，那伊恩也就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他直接开杀。 　　说到底，泰拉之上，无论是升华者还是普通人，谁会把敌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呢？ 　　当穿戴外骨骼装甲的银峰卫士，和同样穿戴一样款式外骨骼装甲的飞焰地本地警卫携手合作，闯入一家又一家高门大户的据点与庄园，与那些升华者和私军展开全面对抗后，杀戮便如呼吸一般开始。 　　叛国，反人类，危害群众，破坏经济建设，故意杀人……一项项罪名累积，一次次新闻播报，这一次，哪怕是最民族主义的飞焰地人，都很清楚，这些自称为了飞焰地好的暴乱者，究竟作出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而这些人的人头，也一颗颗的落下。 　　最开始，无论是飞焰地人还是银峰领人都有些恐惧——伊恩在过去从未这么坚决狠辣过，银峰先知可不是以辣手闻名的领袖。 　　但不少山民却回忆起了多年前，伊恩捏合山民内部部落时的手段……那时虽然没有杀的人头滚滚，但挑出公开不合作的领袖进行决斗（处刑）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自己的这位领袖，是个顺毛驴啊——只要顺着他的意思一万个好说话，但只要违逆他的命令……伊恩·银峰绝对会教会任何人，他虽然是开创新世界的先知，却也是一位合格的泰拉强者！ 　　而且，这样的恐惧，也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们发现，随着伊恩辣手屠杀那些暴乱分子，处刑那些犯罪人员，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了！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恐惧，是害怕伊恩和过去的统治者那样，直接开始连坐和误杀，谁都会害怕死亡降在自己头上，但这么几个月下来，他们发现先知不愧是先知，一次误杀都没有！ 　　同样，当人们发现，犯罪分子死的越多，他们的生活就过得越好，还没有哪怕是一次误判时，那无论是谁都会支持严格处理了。 　　至于过去是否真的有这么多犯罪分子？ 　　调查过后，银峰领－飞焰地总政局严肃表明：有。 　　过去的飞焰地，是建立在王血统治下的诸多升华者王国，各大血系的强者有着自己的目的，需要大量资源研究，于是根据他们的需求，环绕他们的城邦国家就诞生。 　　起源如此，反过来说，只要达成了这些升华者的目的，他们并不在意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在怎样的状态。 　　是的——飞焰地王血确实还有些许基础的道德，他们会用钱来买命，进行各种人体试验。 　　但是，就如同许多事情在银峰领属于想都不能想的违禁事情那样，许多看上去合理的事情，会催生出不合理，甚至违法的惨烈后果。 　　有偿买命，人体实验，就是如此。 　　当生命有了价格，就会有相关的商人去贩卖。 　　贫苦的人将自己的血肉生命，灵魂意识都卖给诸王，作为他们晋升更高的天梯基石，这或许是一种在泰拉上算得上是‘公平’的交易。 　　可如果有中间商呢？ 　　如果有无良的中间商，故意去逼疯，逼穷一批人，然后作为中介，将他们送给诸王血的实验室呢？ 　　如果有人偷窃儿童，贩卖儿童，从他人手中，夺取他人的孩子，作为未来实验的素材呢？ 　　这种事，嘴巴上说，说的再怎么多，都是轻飘飘的，都是毫无重量的。 　　唯有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哭嚎，恨不得生吃人贩子血肉的极怒，唯有那些走投无路者对这个世界的诅咒，那为了守护家人贩卖自己生命者的真心，才能诉说这一切乱象背后的苦难。 　　伊恩能看见的不仅仅是未来，还有过去。 　　当他想要看见时，就能看见那些缠绕在诸多实验室旁的怨念与诅咒，那些不甘的回响与残念。 　　【这是绝对不可以，永远不会被原谅的罪行】 　　【其他国家的法律可能有所缺漏，会对你们网开一面，但我这里不会。我这里的犯罪追诉期是无限，曾经做过这些事的罪人们，你们谁都逃不掉】 　　不得不说，这些犯罪分子其实是非常了解伊恩和银峰领的。 　　他们正是知晓伊恩对这一切的零容忍，才会在伊恩战胜烬之王后，还近乎于螳臂当车般配合他国势力搅乱下飞焰地局势。 　　这也让伊恩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群只要所有人生活的好了，他们生活就不好的反社会分子。 　　没办法了，只能杀。杀的人头滚滚，杀的所有人交口称赞。 　　而就在泰拉779年，2月10日，随着最后一批人口交易犯罪分子在凯米尔城（位于下飞焰地中间的一处商贸城市）被公开处决后，飞焰地中的乱象就彻底消失了。 　　犯罪分子一个不留，暴乱分子全部杀尽，显露出雷霆手段和绝不容忍态度的伊恩，终于彻彻底底得到了一个归心的下飞焰地。 　　事已至此，下飞焰地也彻底成为了一个没有黑帮，没有盗匪的地区。 　　而许多飞焰地人也都惊愕地发现，在这小半年中，他们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故乡，也彻底变了一个模样。 　　原本满是沙尘的城市，那些经常有着不新鲜空气的地下城池居住区，如今都换上了全新的通风系统和空气净化装置，街道变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被常年使用而污染的地下河也被挖掉污染淤泥，铺上全新的河道。 　　原本从属于王血升华者的那些大商人和贵族仆从消失了，而环绕他们的黑帮，和有活力的帮派分子也是如此。 　　好勇斗武的飞焰地人不再每天都于街头斗殴，普通人不用担心自己只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升华者战斗的余波亦或是帮派战斗的流弹打死。 　　他们不用担心，自己可爱的孩子会突然被某个路过的人一把抱走，抢走，再也无法回来；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漂亮的女儿会突然消失不见，再次看见，就是某个富商的后宫，神情呆滞，双眼无光。 　　是的。在永动机宣言后，飞焰地的这些状况其实有极大改善，但飞焰地本地人对自己的处理，和伊恩银峰对飞焰地处理，显然是两个级别。 　　在伊恩到来后，飞焰地的孩子甚至会有专车和外骨骼卫士专门接送——全装甲校车和卫士会把他们全部安全地送去学校，然后再送回家。 　　亦或是留宿。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改变……对黄赌毒方面的彻查，对人口交易方面的追溯，让飞焰地的诸多传统娱乐产业都遭受打击。但好在银峰领的游戏娱乐接管了这方面，而以飞焰地的武斗习俗，他们迅速爱上了线上格斗这一类的游戏，甚至还如过去的现实那般，建立起了诸多网络帮派。 　　这些方方面面的小事，细说起来，恐怕要讲上许久，甚至说上好几年也讲不完。 　　那些耸人听闻的犯罪和血腥的过去，亦是会让许多人做噩梦的惨事。从中衍生出的愤怒，更是许多飞焰地人站在伊恩一侧的理由。 　　无论飞焰地人习不习惯，伊恩都要改变他们的绝大部分‘不良习俗’，而他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到现在，伊恩对于如今的下飞焰地非常满意。 　　虽然要飞焰地追上从零开始没有丝毫负担进行建设的银峰领几乎不可能，但至少，如今的下飞焰地也逐步走向新时代社会，走上了伊恩为他们计划的轨道。 　　那么，这小半年来，伊恩只做了这些吗？ 　　并不是。 　　这一切，仅仅是伊恩·银峰作为‘统治者’，在飞焰地进行的诸多改革和行动。 　　而作为独立的个体，一个‘求索高天者’，伊恩亦有许多隐藏在幕后的行动和交流。 　　譬如三个月前，伊恩初步展开针对全下飞焰地所有犯罪分子‘严格处理行动’时，他的妖精之躯，就意外从萨瓦加·涅玛萨斯，也即是上飞焰地之王蜕蛹者口中，知晓了有关于静谧海的一个秘密。 　　其名为‘光界’，一个极有可能，是天坠飞船遗骸的【古老遗产】。 ###第二十八章 解决悲剧的方法 　　“你真的要开杀吗？这个政策一下去，要杀，要审判的人数以万计，牵扯到的组织和势力更是数不胜数。” 　　飞焰地暴乱时期，当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连携来到飞焰地，与伊恩一同处理飞焰地暴乱分子的处理问题时，即便是非常相信伊恩的处理，但亚德伯特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所有犯罪，从重从严从速——这真的非常容易造成冤假错案呀！” 　　亚德伯特并不认为伊恩对犯罪分子的处置是错的，倒不如说，以他的道德水准，恐怕比伊恩都更恨不得早点把这些人贩子，劫匪，黑帮分子和暴力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但与之相对的，他也会更加谨慎，不愿意在可以镇压慢慢处理的情况下，错杀一个好人。 　　“涉案人员超过三百万人。”而依森嘉德手中拿着资料细细观看，眉头也微皱：“这不能全杀吧？哪怕大家都知道他们犯罪，这么多人全都杀了，尸骨都能堆成小山了。” 　　放下手中资料，依森嘉德微微摇头：“几个月内死这么多人，哪怕都是犯罪者，也会造成恐慌动荡的。” 　　顿了顿，他笑了起来，笑容颇为明媚：“慢慢来，花个几年时间杀，亦或是找个荒凉地方把他们扔去开荒，过个几年就全都烂在地里面了。” 　　无论亚德伯特还是依森嘉德，他们都不介意杀这些人，主要是杀的方法和速度要稍微考虑一下。 　　“其实三百万人堆不成山，也就一点点大。”伊恩倒是幽默地回话道：“假如把他们挫骨扬灰，就更少了。” 　　很可惜，在场的两位要不是听不懂这份幽默感，要不就是听太多导致免疫了，故而一言不发，只是幽幽地看着伊恩，等待他认真回答。 　　“的确不是全杀。” 　　既然如此，伊恩也只能认真起来，在身前拉出一面光幕：“但是大半无期徒刑是绝对的——我会把他们扔到新大陆去，让他们和魔兽玩玩生命消消乐。” 　　“烬之王给我的权限，让我可以知晓飞焰地内部绝大部分犯罪者的资料——飞焰地的黑帮有大半都是贵族和升华者的黑手套，这方面的记载，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而那些犯罪分子……说实话，以我的实力，甚至不用灵能，单单凭电磁感应就能进行读心。那些真的有切实犯罪证据，要被判死刑的自不用说，而那些模糊不清，没有证据，亦或是证据稀少的，我早就通过泰拉之心读心过了。” 　　“该死的，一定要死，哪怕这必须处死的犯罪分子数量超过八十万甚至百万，我们也必须要杀。” 　　话至此处，伊恩眯起眼睛，冷笑道：“假如这些人都能活在我将要建设的新世界里，我想着都觉得浑身冷汗，忍不住要打爆飞焰地。” 　　如此说着，伊恩为自己的两位友人展现了一些死刑犯曾经犯下的‘罪’。 　　——抢劫车队，杀死一家三代七口人，男斩首，女奸淫后斩首，老幼皆同。 　　——入室盗窃，发现有婴儿哭喊后直接用榔头砸死，家中女性醒来后也割喉杀死逃窜。 　　——通过各种方法诱骗一家人借贷，最后将这家觉醒了些许稀有血统的人转卖给飞焰地的某个生物实验所。孩子斩去四肢作为配种机器培养，发现时已经三十六岁，智力与家养犬略同。 　　——杀死外出打工的儿子，模仿其身份诈骗老家父母钱财。 　　——制造并贩卖神经毒物，将其掺杂在日常食物中制造大批量成瘾事件。 　　——构建帮派，欺压邻里，与本地官员合作制造大量冤假错案死伤。 　　——假装合伙，谋夺合作伙伴家产和妻女…… 　　——诱拐幼儿…… 　　实际上，这份罪名名单已经非常简略。 　　还有许多罪恶，是无法形容，无法叙述，至少名单是很难概述的。 　　但仅仅是飞焰地最常见的这些犯罪，就足以让许多幸存些许善念的普通人毛骨悚然，咬牙切齿，恨不得让这些人全部都早点去死。 　　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自然也不例外。 　　“处刑器具没那么多啊。” 　　沉默了一会后，亚德伯特再次开口，虽然还是提出问题，但态度已经逆转太多，他颇为忧心重重道：“需不需要叫银峰领那边加班加点赶出一批刑具？对了，我们银峰领死刑是绞刑还是枪刑？泰拉之心总是在犯罪之前就抓住犯人，我基本没见过死刑。” 　　“都有。”伊恩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所在，泰拉之心太厉害了，搞的我也没有处理相关事情的经验。平行时空的我倒是有，但是他们也都是直接开杀，杀的比我可爽快多了。” 　　说到这里，伊恩打起精神道：“处刑几十万人，显然不能批量，随意地杀。格兰特子爵曾经教会我一个非常有用的道理，那就是‘生命是我们的资产’，敌人的生命也是如此。无论是间谍还是犯罪者，都能宣传我们银峰领，或者说，我伊恩·银峰想要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能宣传我们的政策理念。” 　　“所以，我打算在行刑之前，增加一个‘人民公审’亦或是类似‘批斗’的环节。让那些犯罪者的受害者，亦或是与之有关的人进行公告诉苦，如此一来，既能公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他们该死，也能让受害者出口气，更向着我们。” 　　“不太好吧。”亚德伯特没什么意见，但依森嘉德却敏锐地想到了一些问题：“其他受害者还好，类似被强奸这种事情……受害者大概也想隐姓埋名吧？虽然飞焰地这边对贞洁不是很看重，但要知道，被强奸的也不仅仅是……女性。” 　　“让有些男性承认这点，恐怕很难很难很难。” 　　何止是很难，伊恩都知道基本不可能，所以他也只能摆手：“不是强制的，但说实话，到了这个地步，大概率也没人会怀疑咱们了。” 　　“总之，这一批人，我们是要杀光的。虽然这些犯人加起来的人数，可能比帝国和飞焰地战争造成的死伤还要多，但我们绝对不能害怕杀人，害怕行刑，不然的话，哪怕有泰拉之心监控，也总是会有人心怀侥幸去犯罪。” 　　“这点我支持你。”亚德伯特微微点头：“所以我的任务呢？” 　　“科普奥法道途。”伊恩指了指亚德伯特的脑袋：“艾斯作为传教士，也只能传播一地，而符合条件的传教士，咱们整个银峰领都不超过五个。” 　　“而你算是除我之外最精通奥法道途的了，最近这几个月麻烦你好好给全下飞焰地人民科普一下奥法道途，别让人们走上歪路。” 　　话毕，伊恩又转过头，看向依森嘉德，他示意对方靠近点，然后在对方不明所以走近后将一块晶板放到对方手中，小声道：“依森，这是烬之王的人格模型。” 　　“虽然太阳神鸟和不熄炎灵不一样，但都掌握了一点光和火，你稍微解析一下，回头会给你批经费的。” 　　“啊？” 　　伊恩虽然小声，但也没打算瞒着亚德伯特，听到这里时，两人都震惊了。 　　依森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惊道：“你说烬之王和你的战斗是道途之争，互相认可，我原本还以为是夸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这只有本人愿意给你，才能得到的数据啊！” 　　“他就这么信任你，将自己‘自我的模型’都送给你了？”话到这里，依森嘉德硬生生忍住了后面的一句话——烬之王就不怕伊恩拿他的人格模型做成道具亦或是虚拟宠物吗？ 　　伊恩的确不会这么做，而伊恩也能听出依森嘉德隐藏的意思，故而笑了笑：“烬之王和依森你一样，一同看过我的某一个‘道途’。” 　　对于这两个人，伊恩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平静地说道：“在那个道途中，他是我的义父，而我也支持他实现了他的梦想……直到两亿年后的终结。”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你们想知道，到时候回银峰领我可以多聊一些，不过最主要是，烬之王的确看出了我真正的想法，故而将自己的思维模式送给了我。” 　　“……”依森嘉德和亚德伯特互相对视一眼，觉得伊恩一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大的惊人，什么道途什么两亿年什么义父实在是令人好奇无比，但最后，他们还是冷静下来。 　　“你真正的想法？”亚德伯特奇道：“你的什么想法需要其他人的思维模型？” 　　“这我倒是知道一点。”依森嘉德若有所思：“伊恩前段时间就在思索有关于‘智慧’的本质……归根结底，人类有些‘愚蠢’有些‘聪明’仰仗于天生，一种天生的大脑结构和思维方式。” 　　“人类既然能改变肉体，也能改变自己的精神灵魂，冥想法的增强记忆力和计算力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如果想要彻底将人都集体升华为天才，的确需要某种‘思维模型’。” 　　“就是这样。”伊恩微微点头，应下这猜测：“奥法道途升华肉体灵魂，但并不完整。想要让人彻底蜕变成近乎于‘星神’的生物，某种强大的智慧，一种思维方式，也是必不可少的。” 　　“烬之王的精神意志能支持两亿年，这种思维模式超乎常理，超越人类，是极其珍贵的财富，不能忽视。” 　　“这可不好整。” 　　亚德伯特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伊恩的书桌上，他陷入沉思：“单纯的智慧，就和力量一样，如果得到，也不影响自我，只是一种强大的方法。” 　　“但如果不能甄选出一个强者思维算法中的核心，也即是他之所以可以成为强者的真正本质，很可能会导致思维的混淆，茫然学习，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回声’。” 　　“是的。”伊恩此刻看向依森嘉德，他颇为感慨道：“这个灵感，还是我当初在南海大迷宫中，与依森一同看见那个‘学习机器’才想到的。” 　　“前纪元文明的学习机器灌输一种知识，这种知识中必然蕴含一种纯粹的思维方式，不然的话，有些加减乘除都能把自己算混淆的人根本没办法依靠学习机器学会数学，而这种学习，也不会把人变成回声。” 　　“这个技术影响深远，我也觉得有很多错漏。”说着，伊恩站起身，他来到此刻他定居的城堡窗旁，淡淡道：“甚至，它可能就不应该出现，这个世界就该有蠢人，有愚昧的白痴，有不识正道，非要以自己的情绪左右自己选择的妄人。” 　　“如若没有偏见，没有臆断，没有凭借本能和应激性反驳的人，这个世界的许多秩序也建立不起来。” 　　“但我觉得，还是得研究一下，至少把‘无后遗症的学习机器’造出来，不然的话，千星火种中的技术，加上前纪元文明技术，再加上未来可能回收的诸多星神遗产技术，咱们的学者也别想什么未来了，先把自己已经有的东西了解个大概，估计就已经七八十岁了。” 　　“我倒不是反对……”依森嘉德一向都是支持伊恩的，他虽然也觉得思维模型相关的研究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有点‘太早了’，但他也的确能明白这方面研究的必要性：“只是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想要触碰这方面的技术吗？” 　　金发的研究者抬起眉头，他颇为好奇：“该不会真的是厌蠢症吧？你真的这么讨厌和蠢人交谈？” 　　伊恩闻言一愣，然后乐道：“怎么会？真正的愚蠢并不会令我生厌，我厌恶的是不懂装懂，懂装不懂，要和我玩文字游戏故弄玄虚的那群人。” 　　“我之所以一直都执着这方面的研究……”伊恩转过头，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因为‘普通人’。” 　　“我厌恶‘普通’这个词。” 　　“瞧，这一家人。” 　　伊恩抬起手，随意地指向窗外：“这一家四口，如果没有我来统治飞焰地，大概率会因为车祸死两个。” 　　“权贵的炼金车在街头肆意横行，女孩在家玩玩具的时候，她的妈妈和哥哥就会被本地贵族的车驾撞死，而她的父亲会酗酒，沉沦，最后抛下她一个人不辞而别，而她最后也会挣扎着长大，最后成为卖唱的歌女，亦或是贩卖杂物的小摊贩，最惨的是卖身去飞焰地的生物实验室，成为试验品。” 　　“种种可能，都为悲惨。她不会有好结局，而这一切的原因……” 　　“是因为他们一家，都是普通人。” 　　没有人质疑伊恩所说的可能性是否为真，和一个先知，一个见证了轮回两亿年的先知聊这种问题毫无意义，伊恩只是平静地说道：“这种悲剧，在过去的飞焰地每天都会发生数十甚至上百个。一个个家庭破碎，原本安乐的生活沦落于地狱。” 　　“亚德伯特，依森嘉德，这个世界的悲剧，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这个世界的老人没有退休金，如果没有子女产赡养，他们将不得不在年老时还贩卖体力，清扫街道，拾捡垃圾，每日为糊口度日，从垃圾堆中翻找吃食。” 　　“没有人会关注残疾人，无论他们是为国效力，亦或是对抗魔兽而残疾，最终的结局都是丧失劳动力，最终成为街上的乞丐，亦或是某地的一滩烂肉。” 　　“疾病始终都在传染，扩散。让一个太平之家彻底衰败下去，需要的可能不是一场灾祸，而是一次疾病。父母没有做好准备失去孩子，孩子也没有做好准备失去父母。一切都被斩断，命运比刀锋更加锐利。” 　　“我们有天赋和力量，有智慧与勇气，他们的遭遇，落不到我们的身上，一旦遇到，也会被很快解决。” 　　如此说道，伊恩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两位朋友：“所以，你们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你要解决这些悲剧。”“你要让所有人都成为你。” 　　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齐齐回答，而果然，还是依森嘉德更了解伊恩，先知笑了起来：“是的。这还要感谢阿克塞尔，他的所作所为深深地震撼了我——或许是所有泰拉人。但我也不能做和他一样的事情，所以我迂回，用更加稳定温和的手段。” 　　“我想要将我们这些人身上的力量和天赋，也传递到所有‘普通’人身上。我厌恶普通这个词，厌恶一切‘平凡的意外’。如若所有人都有和我，和你们，和烬之王，伊奈迦二世的智慧与天赋，什么疾病，什么车祸，什么无聊的残疾和退休问题，全部都不是问题。” 　　“如若每个人都有智慧，都有力量，简单的悲剧就不会出现——这就是奥法道途的意义，让所有人都有力量的同时，也有一定的智慧。” 　　“当车祸，意外，流弹与疾病杀不死任何一个人的时候，能杀死人的，只有人自己。” 　　伊恩平静道：“这就是我的目的。不过我一个人要完成必然有偏颇之处，故而我需要你们帮助我。” 　　“亚德伯特宣传的奥法道途，和依森你研究的思维模型，都是基础，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可不能懈怠了。” 　　“你啊，总是能说服我。” 　　当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离开时，白发的研究员不禁叹息道，而银峰领的太阳神鸟也摇头道：“解析时间肯定会很长，你不能指望我立刻给你分析出来——不过恰好也能完成有关于‘不熄炎灵’的魂体研究，总归会有收获的。” 　　“多谢了！” 　　而伊恩也笑着挥手告别——可算是把工作布置下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然后便继续投入下一项工作。 　　接管，或者说，彻底统治飞焰地后，伊恩的工作可谓是数不胜数，单单就是人事委派就不仅仅是泰拉之心能处理的事，他需要协调各方英才，精准地将人放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么忙，他也不会特意把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叫过来帮忙。而哪怕是有这两位左右臂膀接过了两个棘手的工作任务，伊恩还是有许多一个人处理不来的事务。 　　好就好在，伊恩再怎么忙，也只是一个伊恩忙——而伊恩，可不止一个！ 　　就在城堡中，本体伊恩还在忙碌工作时，妖精伊恩已经潜入静谧海深处。 　　在这里，有一位可以被称之为‘同僚’的强者正在等待。 　　【来的太晚了】 　　蜕蛹者的分魂如此道：【想要去光界的人是你，迟到的也是你，伊恩·银峰，你也应当给我一些尊重】 　　“对不起，萨瓦加爷爷。”而妖精伊恩充分发挥了自己尊老爱幼的品质，他将‘爷爷’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在下年纪偏小，时间观念不强，还望长辈见谅，在下必不再犯。” 　　【……】被伊恩一个词整的沉默的蜕蛹者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才平静道：【光界的入口除却那头‘缄默真魔’外，还需要飞焰地，学识之都，七城联盟和远岸岛的通行印记，我可以把上飞焰地的标识借你，算是你最近这段时间帮助的报酬】 　　【但其他势力的印记，你如若没拿到，也是进不去光界的……好，当我没说】 　　在蜕蛹者提示时，妖精伊恩便已经从虚境中呼唤出了其他三个印记，学识之都远岸岛和七城联盟赫然都有。 　　蜕蛹者转过身摇头道：【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秘钥……远岸岛和七城联盟也就罢了，一个和你在新大陆有合作，一个和西帝国一起都对你有投资，学识之都的印记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还真要感谢柯瑞兹恩的残魂了——新的大学士还没选出来，他老人家的还能用。 　　伊恩自然不会把这点说出来，而是笑了笑，与蜕蛹者的分魂一同潜入深海。 　　一个分魂，一个妖精，都不是物质形态，所以他们的深潜并不仅仅是单纯物理意义上的潜入，也是‘虚境’的潜入。 　　一时间，原本冰冷的海水和岩石都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缕缕明亮，但是却没有任何热量的‘光’。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被无数光所包围。 　　而他们的目标，便是静谧海虚境内侧，最珍贵的一处‘秘境’……曾经出产过第五能级延寿奇物【光界之明珠】的奇地，【静谧之光界】。 ###第二十九章 缄默真魔的本体 　　【静谧之光界】，算是泰拉大陆上最富有知名度的‘迷宫’之一，有着以百年为循环的活跃期。 　　活跃时，即便是在白天，也能看见静谧海的海底有一道道宛如轨迹般的流光旋转摇曳，而如若是夜晚，更是光辉璀璨，无浪的静谧海表层平静无波，而深处却有光铸的洪流澎湃流淌，勾勒出一幕幕宛如云端的奇景。 　　那简直就是虚境的倒影，物质世界与灵能世界交错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环绕静谧海的泰拉西部诸国之所以会持续不断地互相争斗，而且相对来说，灵能传承较多，就是因为光界中的那些珍贵的灵能资源。 　　不过，光界想要深入亦有难度……停驻在光界入口的噤默真魔不谈，仅仅是进入其中，就需要静谧海周边所有大势力的许可。 　　如若不是这些大势力准备在光界活跃期联手探索，仅仅以个人身份，想要得到学识之都，七城联盟，飞焰地和远岸岛四大势力的认可，进入光界获取资源亦或是进行研究，基本不可能。 　　伊恩除外。 　　伊恩凑齐这些许可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 　　学识之都的新首席还没出，柯瑞兹恩分魂给的印记还能用，是最简单到手的一个。 　　柯瑞兹恩的分魂最近这段时间都呆在银峰领，和格拉维大师以及歌塞大师等人一同研究奥法道途，日子过得快活极了，早就忘记本体还被封印，一股子‘我能动，我才是本体！’的味道，伊恩要印记的时候一股子不耐烦的味道，伊恩也乐的他们钻研，反正经费充足，他有成果拿，研究员们有事情干，双赢！ 　　远岸岛，是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与远岸岛在新大陆合作的很愉快，加上前段时间击败了烬之王，他要一个通行证，苍星自然会给面子。 　　苍星本人其实已经猜到了伊恩就是那个复制‘苍星服务器’数据的人，她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在伊恩给出的大量有关于泰拉之心的数据，还有各种前纪元文明的虚拟世界架构的份上，顿时就不多话，开开心心给梦境世界升级去了。 　　而七城联盟虽然没有什么合作，但七城联盟和西帝国，也即是卡洛斯关系默契，在这个大争之世，双方还有极多贸易关系的时候，给个面子自然不奇怪。 　　尤其是七城联盟的第五能级年龄大了，继承人还难找，巴不得自己是小透明，和所有人都打好关系。 　　下飞焰地不靠海，最难的，其实还是上飞焰地这边，蜕蛹者手中的通行印记。 　　但也只是相对较难。 　　在伊恩统辖下飞焰地，开始大规模收押犯人，处决犯罪分子时，蜕蛹者就在尝试与伊恩合作，让伊恩也过来，把上飞焰地的一些犯人抓走。 　　人都不蠢，在看见伊恩的操作后，无论是谁都能知道这一系列的审判，批斗和处刑流程，能吸引多少下层的民心，而许多事之所以不去做，本就是因为很难不造成冤假错案，筛选审判效率又很低导致的。 　　可如今，伊恩的先知之能居然在这方面都有用，那蜕蛹者自然可以放下一切有的没的，向伊恩这位同为‘飞焰地之王’的同僚要求合作。 　　对此，伊恩在有些惊讶外，自然是欣然应允。蜕蛹者没有疏远他，反而主动要求合作，这是在他预料之外的好事，而能多杀点人渣绝对不是坏事，他并不介意让飞焰地的土地更肥沃一点。 　　而在选择与伊恩合作后，蜕蛹者，萨瓦加·涅玛萨斯才发现，如今环绕伊恩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联盟。 　　首先，银峰领，也即是南岭大公国本身，就是一个正在急速发展，有着蓬勃朝气的新势力。 　　在恶魔战争时急速发展的钢铁部队，无人机部队以及各类重炮部队，如今已经成为了极其战斗力的特殊单位，而作为奥法道途起源地，南岭大公国就有雄厚无比的潜力，不逊色于峻岭堡和七城联盟这样的大势力。 　　而等到伊恩战胜烬之王，手中又有两份顶座之血后，大公国的潜力一瞬间就飙升到了大势力前列：不会有人相信伊恩会将这两个顶座之血交付给其他人，无论是亚德伯特还是依森嘉德，亦或是那条真龙希欧，都有潜力抵达第五能级。 　　如若真的让大公国再出两个第五能级，那么大公国就可以与帝国和苍天王庭争锋，综合战争与延疆约莫是同一水准。 　　而帝国却并不是伊恩的敌人——就连顶座之血都是伊恩带回，如今无论是东西帝国，对伊恩都颇有亲近，各方合作，甚至是互相对话，都需要伊恩作为中介，甚至可以说，伊恩就是东西帝国弥合的胶水。 　　而以帝国为首的七城联盟，与伊恩自然也关系极好。 　　除此之外，像是学识之都和远岸岛，都和伊恩有一定的合作。鲸歌崖虽然维持中立，但与南岭的贸易却越来越多，至少算是个战略合作伙伴。 　　再加上之前就有合作，关系明显密切的迦南摩尔与圣山，最近刚刚下注的灵械教团……一张巨大的网，彻底遮住了泰拉大陆的西南和中部。 　　不知不觉，一个以伊恩为核心，巨大无比的联盟已经出现。 　　这个联盟西起新大陆，东至迦南摩尔，从北之圣山到泰拉远南，囊括了整片大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人口。 　　如果这个联盟中的所有人都支持伊恩·银峰，那么也不需要其他多余的投票，永动机就是他的了。 　　只是很可惜，就算伊恩的魅力再怎么大，也没到可以包圆联盟内所有人的地步，而这个联盟只能说是‘对伊恩·银峰有好感有贸易’的集合，联盟内部成员之间，关系并不能说好，甚至可以说是古老宿敌。 　　伊恩对此看法相当乐观：“只要我接下来解决峻岭堡，东帝国，甘特瑞格姆，延疆和苍天王庭，剩下来的九寒联邦和远剑港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了。” 　　“哦，还有妖精与亡山，不过他们都不是人类，人口也少，也是优先度不高的。” 　　蜕蛹者正是看穿了这点，不想像是峻岭堡那样被这个大联盟包围孤立，故而直接选择合作——他不是烬之王，不是火焰，一向是乐意调和的。 　　不过，即便是合作，蜕蛹者还是有些好奇。 　　【光界并未活性化——以百年计的循环还未开始，大概还要等个二三十年，光界才会苏醒】 　　他道：【如今进入其中，并不会有类似‘光界之明珠’这样无比珍稀的延寿素材，甚至就连其他灵能素材都不会有太多。你这么年轻，为什么对它这么感兴趣？】 　　“我不是为这些素材去的。” 　　伊恩道：“我是为光界本身而去。” 　　此刻，他们已经抵达位于现实和虚境的夹缝，光界的入口处。 　　在静谧海深海的海床上，这泰拉地中海最深最隐秘的海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深海生物的游动，海兽悠远的鸣叫，全部都逐渐消失，只剩下骤然凹陷的深海峡谷，那仿佛要深入地心的幽邃缝隙。 　　而就是仿佛直入地狱的裂隙深处，有无尽的光从中倾泻而出，白色的雾气在海底徘徊，荧光照亮周边，令一切宛如天国。 　　而就在峡谷的最深处，诸多光之云雾的中央，能够看见一个巨大的，位于现实和虚境夹缝中的洞窟。 　　这个洞窟不存在于两界：无论是从物质世界还是从虚境来看，它都不存在，唯有类似妖精，亦或是有着心光体的生物，同时从两界观测，才能看清它的真容，而它又可以说同时存在于两界，因为在它周边，海水无尽地旋转，形成了寂静的漩涡，而虚境的灵能也澎湃不定，宛如轮回一般转动。 　　【这就是光界的入口】 　　与妖精伊恩一同停驻在海底峡谷的边缘，遥遥注视着那光穴，蜕蛹者平静道：【看上去有些平平无奇，但如若是活跃期，整个大峡谷都被光充盈，宛如一条巨大的伤口裂隙，横跨了小半个静谧海】 　　而伊恩注视着这峡谷，不禁若有所思。 　　很明显，这条峡谷并不正常：虽然飞焰地板块与瑟塔尔板块撞击催生出了阿巴萨罗姆和拜森山脉，但静谧海却并非是板块撞击压迫的产物，哪怕是，也应该是隆起山脉，而不是撕裂出峡谷。 　　这是一条古老的撞击伤口……在千百年前，天坠之时，有一个自天而降的庞然大物贯穿了天空与海洋，撞击在星球之上，其磅礴的力量奔流撕裂了整个海底，最终贯穿了现实世界与虚境的界限，深入亚空间的最深处。 　　那就是光界。一个巨大的‘天坠迷宫’。 　　“入口应该不止这一处。” 　　伊恩抬起头，看向入口的一侧：“不过这里最大也最明显，而且也最稳定。” 　　“当然，也最危险。” 　　此刻，伊恩看向的方向，是一片纯白色的光辉中，隐藏的一丝黄昏般的薄暮之光。 　　这光芒寂静，黯淡，看似平和，但实际上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危险。 　　它隐藏在光界入口周边的光涡中，平静地旋转，宛如环绕龙卷飘飞的刀锋，一时间无法看见，但遭遇了就无比危险。 　　【噤默真魔（黄昏恶魔）】 　　【第五能级·咒怨实体·黄昏种·不灭诅咒】 　　【诞生于光芒的叹息，星辰的陨落，一丝微不可查的遗憾与悲痛，融合了一个星球遭逢巨厄后的无尽怨憎，最终凝聚而成的恶魔。噤默真魔并非是单纯的恶魔，而是一种会活动的咒怨实体，换而言之，噤默真魔不会被一般的驱逐手段驱逐，净化，只要怨憎的源头还存在，它就永远存在，不朽不灭】 　　【星神死亡后，无论是思维，灵魂还是怨念都应该回归大以太环流，但因为种种不知名的原因，其残留的思念混杂着众生消亡的余恨，化作了这默默凝望的大魔】 　　【……】 　　“果然。” 　　抬起眉头，伊恩低声自语：“那黄昏色的光点，就是噤默真魔吗……” 　　早就在阿瓦克实验室，与阿瓦克子爵装备的‘死河武装’战斗时，伊恩就从亚德伯特口中听过噤默真魔的大名。作为此世最强大的恶魔之一，没有巢穴的噤默真魔隐藏在静谧海的最深处，无人知晓是因为静谧海之名所以噤默真魔才因此得名，亦或是因为噤默真魔，所以静谧海才被称之为静谧海。 　　而如今以星神之礼中的资料来看，看来静谧海之所以是静谧海，就是因为噤默真魔。 　　——居然是星神死后的叹息所化……或许不止如此。整个光界，大概率都和陨落的星神有些许关系。 　　这算是第五能级，甚至可以说是第五能级中的强者才能知晓的消息。 　　此刻，伊恩兴致勃勃，他侧过头，对蜕蛹者道：“你们为什么叫它噤默真魔？” 　　【光界中不能交流，靠近噤默真魔也无法互相交流信息，所有人能互相看见，但却无法互相传递哪怕是一点信息，这便是噤默之名的由来】 　　蜕蛹者看向噤默真魔的方向，轻声道：【静谧海几近于无风无浪，也有人说是因为噤默真魔力量的影响，不过说实话，它基本不会主动出手……或者说，除非有人想要破坏光界，想要杀死它，不然的话，噤默真魔绝对不会主动出手攻击任何人，任何生物】 　　【它的本体位于光界内部，外面的只是一个触手，亦或是说，一颗眼睛】 　　“有点意思。” 　　伊恩微微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蜕蛹者：“你也要一起进去吗？” 　　【看你】 　　蜕蛹者十分坦然道：【如果你不愿意让我看，那我自然会离开。但假如你不说，我当然也想要看看你这位新一代最强者肚子里面究竟有什么谋划，为何会执着来到此地】 　　“那便跟来看看吧。” 　　伊恩此刻也没什么隐瞒的了，他迈步向前走去，越过静谧的真魔，大步走向光界的入口。 　　而蜕蛹者沉默地跟在其身后。 　　嗡—— 　　在光穴入口前，伊恩身上浮现出一道道印记符文。有些是签名，有些是印章，而环绕在光穴周边，各大势力留下的灵能场域也都纷纷开启豁口，让伊恩进入。 　　虽然以暴力破解，伊恩完全做得到，但给这些大势力一个面子，他们也会给伊恩一个面子。 　　萨瓦加也从怀中拿出一面印章，为伊恩开启了最后一扇门扉。从头到尾，噤默真魔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像是过去一样，平静地环绕光界的入口。 　　但实际上，伊恩却感应到了，自己妖精之躯内的‘星神之礼’正在微微振动。 　　他侧过头，与光穴之外，那黄昏色的光芒对视。 　　就像是与一颗黯淡的恒星对视。 　　在这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一阵莫大的悲哀——那是使命被辜负的悲痛，对未来迷茫的茫然，以及对自己命运的叹息。 　　嗡—— 　　突然地，整个光穴入口，甚至可以说，整个光界都开始微微震动，令静谧了千年之久的静谧海海底，也出现了嘈杂的波浪。 　　一阵阵呈同心圆扩散的光之波纹在漆黑的海底，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这是？！】 　　跟随在伊恩身后，蜕蛹者神色微动——他早就来到过这周边无数次，甚至可以说，烬之王之所以能悟出‘炎之轮回’的核心思路，也与光界有莫大关联，但无论是他还是烬之王，都从未让光界出现如此巨大的改变。 　　抬起头，这位涅玛萨斯之王带着惊愕与恍然看向伊恩——虽然对方从未回答过他‘为何要前往光界’这一问题的答案，但事到如今，一切无声胜有声。 　　伊恩·银峰，或许真就与光界有莫大关联！ 　　而就在蜕蛹者震惊之时，伊恩已经迈步，进入了光界。萨瓦加也没有时间继续震惊，他定了定神，深深地看了眼也有些许波动，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噤默真魔，也迈步走进光穴，进入光界之中。 　　光界。 　　一片由无数种光构筑而出的，有着恢弘虹色光晕，但基底纯白的光之世界。 　　在进入光界的瞬间，伊恩就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妖精之躯不需要呼吸，但就是这么一次‘不需要的呼吸’，他背后的十字星光翼就如同冬日水面上的冰花一样，开始不断地蔓延，扩张，成长。 　　——这是什么？！ 　　感受到了体内力量无休止的膨胀，伊恩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他就看见，在自己妖精之躯后旋转的光轮也开始依次浮现，甚至越来越大——庞大的灵能力量和源质，甚至是整个光界的以太，都无休止地朝他灌注！ 　　“这是，星神的生命力？！” 　　此刻，伊恩已经反应过来，此刻他的感觉，就像是光之灾中，得到无尽能量补给的感觉一样，甚至更加澎湃——整个光界内，都充盈着星神那无尽的残留生命力！ 　　而以他星神之礼持有者，幼年体星神的身份，也难怪这些能量简直就像是遇到亲人那样，不要钱地朝着他灌输！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 　　抬起头，原本刚刚按下心中震动的伊恩，心灵不禁又是一震。 　　因为，他看见……一颗太阳。 　　一颗死去的太阳。 　　光界的天穹之上，一颗黯淡的太阳闪耀着，流淌着白色的‘泪水’，从天垂落在地。 　　而那泪水的本质，便是密密麻麻，堪称无穷无尽的白色‘虚境机神’，就如同蚂蚁攀爬在巨兽的尸体上那样，攀爬在一个巨大的，黯淡的暮色光团之上。 　　它们的数量之多，甚至覆盖了这暮色太阳的表面，从天连接到地，宛如泪水落下，满溢而成了光界。 　　“这就是……” 　　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这头顶的‘太阳’与‘泪河’。 　　这光团表面是暗金色的柔和光晕，内核是漆黑黯淡，宛如黑洞一般的核心，无数金黄色的光纹如同闪电一般连接着两者，令它看上去像是一颗微微闭上的眸子，一颗死去的神之眼，疲惫地凝视着这个世界。 　　它不动——即便是无数堪称恶魔天敌的虚境机神攀爬在其之上，甚至还有不少第四能级的机神也是如此。 　　这就是噤默真魔……真正的本体。 　　而此刻，它动了。 　　黯淡的太阳，微微颤动，那漆黑的核心，锁定了伊恩。 　　然后，言语。 　　【星神……】 　　噤默的真魔，道出了自己一千六百年来，第一次的言语：【同胞……】 　　【你们……终于归来了吗？】 ###第三十章 真魔和终焉碎片 　　“归来吗。” 　　伊恩与真魔对视，他能感知到对方那深沉的意志，与过去见过的所有恶魔都不同，噤默真魔的气息并不狂乱，虽有仇恨和憎恶，但却并非主体。 　　它的主体是一种极其深沉的遗憾与愧疚，一种无声的哀悼，一种沉默的悲痛。 　　伊恩听见了。 　　他听见，亿亿万万人死亡的声音。 　　尖锐的呼啸粉碎了大气层，熊熊烈焰伴随着下降而扩散。 　　一座城市，燃烧，破碎，已然毁灭的城市残骸，从泰拉太空轨道上落下，数十座这样的城市接连落下，化作一颗颗接天连地的金红色陨石，而数以百万计的怨魂在其之上蒸发，燃尽，化作灰烬。 　　前纪元文明时的泰拉文明，已经创造出了太空城，那些位于轨道处的太空城市是人类前往外界星空，至少也是行星系内其他资源点的基地。 　　全新的太空合金，核心的飞船造物，以及各种特殊的生物研究，都在这些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大型太空研究基地和工厂的太空城市进行研究，生产。 　　他们是泰拉人中的菁英，是最高端产业的技术人员和工人。 　　但是现在，他们全部都死亡，化作焦炭飞灰，成为这从天而降陨石的一部分。 　　【好热——好冷——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身体——】 　　这是一个在太空城破碎之初，就被吸入太空的泰拉人最后的惨叫，他的身体膨胀破碎，但最后的惨嚎都无法发出，因为太空中没有任何空气，他只能在寂静中死去。 　　【坚持！我要坚持！】 　　一个人死死地拉住自己房内的梁柱，不被那洪流一般朝着太空中倾泻的太空站气体席卷离开，假如他是被洪灾席卷的遇难者，或许他还能等到救援，坚持下来，但这里是太空，等到整个太空站中的气体全部都泄露，哪怕他是可以耐受一部分太空环境的泰拉人，最终结果也是必死无疑。 　　他也死在了寂静之中。 　　还有太多太多……和大地之上，那些泰拉大陆的幸存者不同，他们有庇护所和千星之兽吸收了冲击，故而有不少人幸存，甚至维持了一部分前纪元文明的技术。 　　但是，太空中的泰拉人，全部都死尽了。 　　伊恩看见了，看见了千千万万人于寂静中化作灰烬，飘入太空的临终场面。 　　他已知晓，环绕噤默真魔的那些怨念与憎恨，正是这些泰拉人死亡留下的余波。 　　而在最后…… 　　便是一声叹息。 　　那是坠下的星神，死前环视整个世界，整个摇篮，那无数化作灰烬的人与灵魂时的声音。 　　然后便是寂静。 　　【大以太环流封闭了】 　　这叹息充满了茫然与悲苦：【我如若死去，倒也不是大事，但是这些火种，这些泰拉人该怎么办】 　　——同胞。 　　此时此刻，噤默真魔的本体，那黯色的，垂泪的太阳，又对伊恩发出呼唤。 　　——你能挽回我的错误吗？ 　　“不用担心。” 　　缓缓走上前，伊恩朝着噤默真魔迈步，没有否认自己‘星神’的身份，而是认真地说道：“我已经开始汇聚火种。” 　　他抬起手，手中出现一片光幕，那正是新大陆诸多魔兽在王庭的指引下安居乐业的景色。 　　在亚空间中‘尘世之唤醒’的影响下，最近这两年诞生的魔兽幼崽，每一个都有着智慧，觉醒了他们火种血脉中蕴含的知识和本能，继而成为了一种‘智慧生命’，一种位于泰拉的外星血裔。 　　“我已经开始收集火种，保证文明的存续。” 　　这一次，手中光幕出现的便是‘泰拉之心’的一个侧面。无尽数据流淌，随着伊恩不断收集，丰富泰拉之心中有关于各族群火种的资料，如今的泰拉之心内已经有了百多个不同火种的数据，其中技术囊括万有，令它几乎可以等同于‘文明的存续’。 　　“我正在建设文明，让被摧毁的泰拉文明逐渐可以与过去媲美，直至回归原本的大同。” 　　伊恩再次展现光幕，这一次，出现的便是银峰领的一幕幕，城市高速发展，高楼此起彼伏，人们生活幸福快乐，大量物资廉价甚至免费贩卖，人人有房住，人人都可接受教育，走向升华的更顶端。 　　此刻，伊恩已经来到了噤默真魔的下方，那暗色的眼眸和太阳凝视着伊恩，以及手中光幕的一切。 　　“我已经做了很多，未来将会做更多。” 　　【那就好……】 　　被无数白色机神环绕的噤默真魔缓缓道：【那么继续吧，继续做下去】 　　黯色的太阳逐渐变得更加黯淡，渐渐地，它化作了一颗纯黑的圆球，只有最外延才有些许暗金色的光晕流转，宛如日食的太阳：【我的一切都将留给你，我的同胞，完成我未完成的任务，弥补我犯下的错误】 　　【遗留在我尸骸中的一切……都将为你所用】 　　噤默真魔闭上了眼眸。 　　而伊恩凝视着对方的沉寂。 　　对于对方口中的‘遗产’，他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却并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正如真魔所说，它是失败者，而伊恩要做的，正是超越这些失败，将所有人心中‘美好的未来’化作现实。 　　“星神最后叹息化作的恶魔……噤默真魔。这长存的恶魔，或许就是‘炎之轮回’最初的灵感吧。” 　　他喃喃自语：“对自己任务没有完成的自责，对被自己伤害的泰拉人的愧疚，还有对火种的辜负，对文明消亡的恐惧和悲痛……原来还有恶魔，是因为这种过于‘善良’的自责而诞生的吗？” 　　“噤默，就是无声，寂静。那所有死去的太空泰拉人，都是死于寂静，如果我不是幼年体星神，让噤默真魔出现了其他反应，那么光界在噤默真魔的影响下，就不允许任何空气传播的声音和机械波存在，甚至就连心灵沟通，电磁交互和光交互都不允许，只能看手势行动。” 　　“而那些机神……” 　　伊恩看向那些覆盖在噤默真魔本体上的诸多虚境机神，他环视光界，心中不禁了然：“看来光界，也就是星神尸体的一部分残余，也成为了虚境机神的一个巢穴。这些机神是监视噤默真魔的，如若噤默真魔一旦发狂，开始无条件破坏周边的一切，它们就会齐齐自爆，重创噤默真魔。” 　　“但是，噤默真魔始终没有这么做。哪怕是刚才，与我也仅仅是交流……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做的太好，所以原本还打算动弹一下的噤默真魔直接躺平了。” 　　伊恩这次想要前往光界，主要是好奇，引得环静谧海四大势力争夺的光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而‘光界之明珠’又是怎样的宝物，是否是类似龙血之源那样，虽然可以延寿，但却有后遗症的诅咒之物。 　　现在看来，光界之明珠显然就是星神那无比充沛的生命力凝聚而成，而所谓的诅咒……大概就是要承受噤默真魔留下的怨念，以及完成对方未完成的任务吧。 　　【真魔……居然活动了？！】 　　而就在此时，蜕蛹者也进入了光界。 　　他正好看见了噤默真魔最后‘闭上眼睛’，化作漆黑太阳的一幕，不禁无比震惊：【还没有到活跃期，它为何会苏醒，活性化？！】 　　【伊恩，你究竟……】 　　他看向伊恩，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居然靠的这么近，都没有诱发它攻击？】 　　【等等？！】 　　此刻，他又震惊了一次：【我能说话？！】 　　“我没去过你们眼中‘正常’的光界，所以不是很清楚原本的光界是什么样的。” 　　伊恩耸耸肩，显然，导致光界无法正常交流的源头就是噤默真魔的力量，而现在，对方承认了自己‘同胞’的身份，收回力量，自然就可以继续说话：“它是每次光界活跃期才会活动吗？” 　　【并不是】 　　压下惊讶，蜕蛹者沉声道：【噤默真魔绝大部分时间都会保持停滞状态，无论光界的状态如何】 　　【而当它活跃起来时，无论是谁，一旦靠近就会陷入缄默状态，继而无法与外界的一切物质产生联系，然后便是死亡——活生生饿死，亦或是疯狂而死】 　　【只有第四能级的以太真身可以对抗这种影响，但开启以太真身本身就会消耗寿命，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没人想要和噤默真魔打，也没人愿意付出生命和这个没什么危害的恶魔拼命】 　　【机神在光界中生活的很好，它们包围了真魔，一旦有异动就会回报……可刚才】 　　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黑色太阳，蜕蛹者眉头紧皱：【它明明活跃化了，为什么机神没有反应？】 　　虽然这么问，但以蜕蛹者看向伊恩的目光就能看得出来，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伊恩的‘特殊’。 　　也是他为何会答应帮助伊恩来到光界，想要知晓的‘特殊’。 　　而伊恩对噤默真魔更感兴趣。 　　显然，这么多年来，噤默真魔都没有回应泰拉人，而泰拉人也不知道，这静谧海中的光界中，居然和星神与天坠飞船有关——或许他们知道一点，但却不知道噤默真魔与天坠飞船的关联居然如此密切。 　　“能告诉我，噤默真魔有史以来活跃化了多少次吗？”他询问。 　　【五次】蜕蛹者深深看了眼伊恩，然后回忆道：【78年一次，192年一次，345年一次，556年一次，690年一次……没什么规律，失落纪元时没办法记载，但总的来说，近八百年来一共五次，不算特别频繁】 　　【不过，依我飞焰地先祖的记载，在泰拉历元年前的两三百年，静谧海曾经连续出现过好几次动荡——那或许也是噤默真魔连续活性化，只是我也不能确定】 　　【等等，伊恩你为什么这么吃惊？】 　　蜕蛹者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伊恩，因为一直以来，表现的无比镇定冷静的伊恩，露出了罕见无比的惊愕神情。 　　“78年，192年，345年……”他喃喃自语：“还有失落纪元前的连续三次？” 　　“这……” 　　——这不就是龙岛数据中，龙岛核心封印黑洞‘调整’的时间吗？！ 　　难道说，噤默真魔不仅仅是星神残留的怨念……它还与龙岛黑洞中的那一颗‘终焉碎片’有关？！ 　　或者说，作为终焉碎片脱困的受害者，天坠飞船中星神孕育而出的恶魔，它和终焉碎片，有些许神秘的联系？ ###第三十一章 星神和终焉的融合体？ 　　“果然，终焉碎片当年挣脱天坠飞船的过程，没有那么简单。” 　　自从伊恩知晓当年天坠真相后，他就一直在思考。 　　——星神和终焉的实力，个体实力相差真的很大吗？ 　　就算大，大到了一个星神都战胜不了一个终焉碎片的地步？ 　　现在看来，双方的水平差距恐怕并不大。 　　最多就是因为以太回收，噤默真魔口中的‘大以太环流封闭事件’，令飞船上的星神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约束失效，给了终焉碎片一个突袭的机会。 　　那次突袭，导致了天坠飞船坠落，但飞船上的星神并没有‘失败’。 　　祂立刻反手封印了终焉碎片，调整了飞船降落速度，约束了火种不至于散乱太过，也没让飞船坠落泰拉导致泰拉毁灭，留下了摇篮存续的希望。 　　星神办到了自己能办到的一切，而在封印终焉碎片后，祂也死去。 　　祂的身体崩落分解，化作席卷泰拉的第一批以太－源质灵能狂潮，一部分碎片留在了摇篮缺口到彗星云的这片广袤空间，落在泰拉的一部分碎片位于新大陆，而另一部分碎片位于静谧海。 　　至于为什么不同的碎片，分别位于星球的两端…… 　　伊恩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该不会，天坠飞船直接贯穿了整个泰拉星球吧？静谧海在泰拉星球的另一端，似乎就是新大陆啊！” 　　心中稍微还原了一下泰拉的星球结构，伊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很可能，整个静谧海都不是单纯的海，而是一个巨型熔融大坑？”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说，在没有大陆挤压的情况下，静谧海这种地中海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它就是‘天坠之灾’最大的‘地貌改变’！仅仅是因为太大了，所以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这点。 　　顺着这个思路，伊恩发现，还有许多事情可以解释。“远岸岛那边镇压的‘地幔柱’……或许就是那次撞击留下的‘后遗症’？” 　　“毕竟横穿了整个星球，哪怕是星神和千星之兽平复了大部分伤害，但还是有些无法抹平，导致了远岸岛如今尴尬的情况！” 　　“而星神的一部分残留的叹息和怨念，就化作了噤默真魔，看守自己碎片中的一切技术，等待着像我一样，亦或是后世的‘先驱’来得到。” 　　“只是后世的泰拉人中没有符合条件的，故而真魔一直都维持沉寂，除非是龙岛中的封印出现问题，不然就一动不动。” 　　“直到我抵达。” 　　伊恩这次会特意来光界并非是巧合，他一直都在全泰拉搜寻有关于天坠飞船与前纪元文明遗迹的消息，光界这么大个前纪元迷宫就在这里，他成为了飞焰地之王肯定要来看看。 　　但他也没想到，光界中蕴含的信息居然如此重要！ 　　“当年的战斗，星神必然也对终焉碎片做了些什么，不然的话，双方的时间不可能如此一致。” 　　定了定心神，伊恩冷静下来：“或许，双方的战斗，将彼此的一部分都镶嵌在了自己身上？” 　　他当初用马赫迪身份前往龙岛时，就得到了许多当时看上去有些意义不明的数据，而现在来看，这些数据都非常有价值，最起码，如果他没去过龙岛，也不可能感应到黑洞封印的本质，也无法得到相关的维护时间。 　　但问题来了——伊恩前段时间才经历过灰烬道途。 　　他还记得，泰拉很早就被强化plus版光之灾摧毁了，光界大概率也没了，噤默真魔应该也早就消失。 　　如果真魔和终焉碎片真的有所联系，那为何龙岛中的终焉碎片是在一亿六千万年后才脱困？难道说，影响只是单方面的？ 　　还是说，正是因为噤默真魔消亡了，所以终焉碎片才只能在一亿六千万年后脱困？ 　　这个问题没有线索，很难解答。 　　“得和龙岛那边再聊聊了。”伊恩如此想着，然后便迈步，朝着光界的中心走去。 　　他还记得，灰烬道途中，终焉碎片没有做任何事，直接就前往恒星处，制造黑洞巢穴。 　　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如若终焉的确是一种智慧生命，那么祂为什么不报复曾经囚禁了它漫长时光的龙岛和‘灰烬伊恩’？ 　　唔……终焉是时间轴生命，它或许并不在意这几亿年的封印？亦或是说，位于黑洞内部，对它来说根本就不算是封印？ 　　一时间，思路庞杂，但伊恩心中，有关于终焉的存在形式又清晰了几分：“话说回来，假如我拿着噤默真魔的一部分前往龙岛黑洞封印旁边，尝试和终焉碎片沟通的话……终焉碎片会有反应吗？” 　　想到这里，伊恩便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跟过来，一脸震惊的蜕蛹者。 　　蜕蛹者现在还在为伊恩唤醒噤默真魔这件事而感到震撼，在过去，以学识之都为首的环静谧海势力其实对光界和噤默真魔进行了许多次研究，但结果基本都是一无所获。 　　光界暂且不谈，这里能量太过充裕，禁制极多，本就很难研究，可位于入口处的噤默真魔更是让他们头大。 　　主动对噤默真魔攻击，真魔的反击就会削减寿命，直接与以太真身的本源力量，也即是‘不朽性的雏形’对消，但凡是个人都不愿意这么做，故而没人会主动对噤默真魔攻击。 　　但倘若不是攻击的话，任何手段，任何刺激都无法让噤默真魔有任何反应，这种沉默自闭的姿态与活跃的光界格格不入，却又巧妙地联合在一起，让光界的力量成为了防御噤默真魔的力量，任何出力不大于整个光界合力的刺激都无法穿透噤默真魔的表层，继而研究到它的内在。 　　除非，噤默真魔活跃化。 　　那个时候，它就会断开与光界的链接，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攻击所有位于光界周边的生物……那姿态，也不像是守护什么东西，仅仅是确保‘周围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有史以来，再算上涅玛萨斯血系的记载，他从未见过噤默真魔和任何生命交流过。 　　除却伊恩。 　　而此刻，萨瓦加·涅玛萨斯就发现，这个屡屡给予所有人震惊的银峰大先知，正催动着自己的灵能，用那双美丽却没有半点感情的水色眸子凝视着自己，似乎想要看穿什么命运。 　　【做……做什么了？】 　　蜕蛹者打了个激灵，他虽然也与其他先知打过交道，但却没有被一个先知如此凝重地注视，命运被看穿的感觉令他颇为难受：【你在观察我的未来？】 　　“……居然不能？” 　　而伊恩收回预知视界，他眉头紧皱，低声喃喃自语：“居然会死，全灭？第五能级都不能幸免……” 　　【你究竟在思考什么？】 　　蜕蛹者虽然听不懂伊恩在说什么，但他毕竟也是见多识广的老一辈，一眼就能看出伊恩预见到的未来绝对算不上好：【咱们现在也算不上敌人，能告诉我你看见了我怎样的结局？】 　　“不是你。或者说，不仅仅是你。” 　　而伊恩摆摆手，宽慰道：“我看的人比较多，你只是其中一个。” 　　“别太担心，假如你都死了，那么差不多所有泰拉人都会为你陪葬。” 　　【……你并不会安慰人，先知】 　　很显然，蜕蛹者并没有被宽慰到。 　　而伊恩也没精力去安慰自家的新盟友，因为他刚才用蜕蛹者作为观测对象，测试了一下‘将噤默真魔的一部分带上龙岛和终焉碎片交流’这一行动的可能性。 　　结果是死。 　　不仅仅是蜕蛹者死，整个光界，乃至于泰拉虚境泰拉大陆都黯淡了！ 　　“星球爆了？” 　　伊恩还是头一次看见，预见一个可能性后直接除却自己外整个世界完全黯淡的情况——漫天黑色的死云夹杂着猩红色的闪电，弥盖了除却伊恩本身外的全部天地，无论是光界，虚境还是物质世界，乃至于亚空间都破碎了。 　　所有的一切都毁灭，化作毫无意义的灰烬，甚至就连远方的太阳都在溃散，崩灭，整个摇篮都化作虚无。 　　这的确是相当不可思议的情况，令伊恩呼吸都微微一滞。 　　但也就是这样了。 　　比起熄星道途和灵灾道途自己炸了恒星和泰拉，亦或是灰烬道途等到了外界终焉靠近，区区世界毁灭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甚至，根据自己还能知晓‘做了这件事’的反馈来看，噤默真魔与终焉碎片的交流结果甚至都无法干涉伊恩指引之星的继承。 　　不过，即便是后果没那么严重，伊恩还是陷入了沉思。 　　“噤默真魔为什么会和终焉碎片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心中喃喃自语：“猜测……猜测一下。” 　　“依种种信息表示，星神应该是一个极其热情，热衷开拓，创造与庇护的‘创世主’种族。祂们是天父，创造主与万物的庇护者，祂们会主动应对各种灾难，制造庇护所帮助凡人种族抵御外敌，调整整个宇宙的常数以保证众多生命的存续。” 　　“祂们……不应该是习惯于‘等待’的种族。” 　　“反过来说，终焉虽然所知信息极少，但依已知信息可知，所有终焉都有一个共同的行动目标和特征。” 　　“那就是会制造黑洞，进入黑洞，然后……一动不动。” 　　“只要进入黑洞，祂们就什么事都不干了——至少我们这些黑洞之外的人完全不知道祂们要做什么。” 　　“那么，是否可以说，星神是一个会主动改造世界的种族，而终焉偏向于保守……至少对于我们来说，偏向保守？” 　　以这个猜测为基础，那么有些事情就比较好理解了。 　　“或许。”伊恩转过头，看向已经化作一颗漆黑太阳，宛如‘黑洞’的噤默真魔，心中有了答案：“为了在不稳定的情况下封印终焉碎片，天坠飞船中的星神，将自己的一部分打入了终焉碎片中。” 　　“同样，祂也夺取了一部分终焉碎片的碎片，用自己的身体封印。” 　　“不完整的终焉碎片被龙岛封印，而蕴含着一部分终焉碎片的星神死亡，其遗留的力量化作了具备部分终焉力量的噤默真魔。” 　　如此一来，自己带着噤默真魔去龙岛封印，很可能会造成一个所有人意料不到的结果。 　　——终焉碎片从噤默真魔中补全了自己一部分，从黑洞中复苏了。 　　——星神从终焉碎片中补全了自己的一部分，从以太中复苏了。 　　——星神和终焉在摇篮中大战，泰拉都磨灭了！ 　　这大概就是自己预知中，世界毁灭的真相了。 　　此刻，一路前行，伊恩已经来到了光界的深处。 　　光界本质上，就是星神死后，遗留的能量在亚空间中淤积，形成的一个‘元素位面’，它的核心就是能量最高的区域，其他人可能还要找找脉络，慢慢摸索走迷宫进去，但对于有预知视界的伊恩而言，找个能量中心点就和喝汤一样。 　　那玩意和太阳一样明亮，根本不用去找。 　　【光界之明珠还未凝聚】 　　蜕蛹者也察觉到了这点，他年轻时也参与过光界开启时的探索，但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这次伊恩行进的速度快。 　　他以为伊恩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先知之能得到光界中的宝物，便提醒道：【光界之明珠没有凝聚完成前，你是无法进入核心区的，那里有着极其恐怖的光栅屏障作为保护膜】 　　【除非能以自己的力量对抗整个光界，不然的话绝无可能进入其中】 　　“我知道。” 　　伊恩却没有回头，他大步向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但那只是对你们的屏障，不是对我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萨瓦加。你们只是想要光界中的宝物……” 　　“而我，想要的是光界本身。” 　　第五能级的强者的步伐迅捷无比，还未等蜕蛹者回话，他们便已经抵达光界的中心。 　　和平平无奇，只是无数光雾环绕的光界普通区域不同，光界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凹陷。 　　源自于四面八方，数百条奔流不息的光芒河流汇聚而来，来到凹陷的边缘，化作瀑布，坠入其最深处。 　　密密麻麻的瀑布坠落，光芒横贯天地，一道道璀璨的流光穿梭，内蕴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它既像是某种神经网络，也像是密集复杂的心脏血管，而那凹陷的最核心处，不断膨胀收缩的光晕，就像是不断起伏的心脏。 　　而那光晕的最核心处，有着一颗明亮的，有着亿亿万万不同切面，流溢着无尽虹光的‘宝石’。 　　肉眼可见，实质性的‘生命力’化作熊熊燃烧的光焰簇拥着它，让它漂浮在光界的正中央，接受着所有河流，所有瀑布，所有光辉的簇拥与朝拜。 　　那就是第五能级的延寿奇物，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之一【光界之明珠】。 　　它的雏形。 　　伊恩能看得出来，光界之明珠并未完全成型，它的内核还没有炽盛，那些环绕它的实质性生命光焰并没有被它完全吸收，或许过个二三十年，它将会成型，而光界也将转为活性化，但现在，它还只是雏形。 　　蜕蛹者也凝视着这颗明珠，他的表情有些遗憾。 　　他已经很老了，年少时更是战斗过许多次，燃烧了太多生命。二三十年，哪怕是他修行奥法道途有成，也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如若不是他的苍老，蜕蛹者也不至于在伊恩击败烬之王后立刻选择与他联手，协助对方稳定飞焰地——他打不过伊恩，也耗不过这个年轻人，既然如此，在下一代成长起来之前，他就只能服软结盟了。 　　但假如，他能得到完整的光界之明珠，重活第二世……那他就仍有战意，去和这个世界所有的强者，为那永动的神械战那最后一战！ 　　可惜没有如果。 　　【那便是保护‘明珠’的光栅】抬起手，蜕蛹者平静道：【虽说是栅，但却给人一种‘骨骼’的感觉……我们都在猜测，这可能是光界孕育某种超级生物的过程，明珠除却延寿外，恐怕也是某种超级生物的幼崽】 　　如此说道，他抬起手，弹出一道灰色气流。 　　明珠之上，有一条条交织成网格，且不断旋转的光线。它看上去就像是由光编织而成的纱窗，足以挡住所有别有心思的外来之辈，它的结构极其坚固，与那数百条从光界各处汇聚而来的光之河与瀑布有极深联系。 　　蜕蛹者弹出的灰色气流是负能量的凝聚，别看外表平平无奇，只要命中目标，哪怕是一座山峰也会被腐蚀脆弱，再无生机。 　　但这条灰色气流撞击在光栅上，却像是蚊子撞击在电击蚊拍上那样，爆起了一个小小的火花，然后便湮灭不见了。 　　“你的猜测没错。”看见这一幕，伊恩眯起眼睛，认可蜕蛹者的想法：“但它凝聚的应该不是幼崽，而是某种力量核心。” 　　显然，光界之明珠就是星神在物质界残余的力量意图重凝的一个结果，只是因为缺失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譬如说新大陆中的‘亚空间网道’和里面的诸多奇特遗产，所以无法重凝成功。 　　更不用说，假如伊恩猜测成真，星神有相当核心的一部分还在龙岛封印中，那祂的重凝更是绝无可能成功。 　　于是，这些淤积过多，无处释放的力量，便化作明珠，便宜了静谧海周边的这些大势力。 　　蜕蛹者并不知道伊恩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告诉伊恩此地防御的危险，打消伊恩随意探索的念头——虽然他不认为伊恩会死在这里，哪怕是真的死了，也就是一个妖精之躯。 　　但既然已经加入了‘环伊恩联盟’，蜕蛹者也不希望联盟的核心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原因受伤。 　　可下一瞬，他便愕然地看见，伊恩展开双臂，直接朝着光栅和明珠的方向跃下—— 　　【等——什么？！】 　　蜕蛹者下意识地探出手，想要拉住伊恩，但伊恩跃下的动作毫无前兆，速度也极快，他只能目送伊恩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坠在光栅之上。 　　然后，他便今日不知多少次不可思议地看见，光栅就像是迎接主人那样，在青光触碰之前，就乖乖让出了豁口，宛如拥抱一般，迎接伊恩的进入！ ###第三十二章 光界之主 　　伊恩朝着光界的核心一跃而下。 　　听上去很惊险，实际上，因为他是妖精之躯，所以这个画面并不是人们常见的‘坠落’，而是类似蝴蝶那样，以一种游荡的轨迹，轻盈地朝着核心飘落。 　　但也因为是妖精，所以他的速度很快，如同闪电般抵达了光栅处。 　　在触碰光栅前，伊恩就察觉到，哪怕是以自己妖精之躯巴掌的大小，也绝难穿过这一层屏障，这宛如渔网一般交织的光之栏栅看似有些空洞，但实际上，那些空洞中有许多密密麻麻宛如毛细血管般的刺与线。 　　它们堆积在空洞中，别说是蝴蝶了，哪怕是来个病毒过去都会被戳碎。 　　但伊恩不是蝴蝶，也不是病毒。 　　他是先驱者，是星神幼年体！ 　　【星神之礼，给我加点……不对，给我破！】 　　虽然并没有发出这样的声音，但伊恩的心理活动就是如此轻松，随着妖精之躯体内的星神之礼探出些许光辉，那严密无比的光栅瞬间就解开了重重防护。 　　甚至，它还探出柔和的光流，宛如一个展开双臂的父亲，要接住自己从阳台跳下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地施加力量，将伊恩引导至自己怀中。 　　就这样，伊恩自己半点力都没用，直接就被光界自己转移至核心处——他甚至是轻飘飘的落地，妖精之躯那点质量下降造成的势能都给抵消了。 　　亲爹都没这么贴心属于是。 　　而就在被光界引导的同时，伊恩的预知视界发动，隐约看见了一幕幕不同的未来幻影。 　　【切哈洛尔沃塔主，我知道你的计划，你打算得到光界之明珠，令大图书馆守护者中的‘大宗匠’复苏，重活于世？伟大的想法，但你却不知，这秘宝真正的力量根本不是让人重活一世……】【不。坎塔马斯之主，你搞错了，我要做的并不是复苏大宗匠，而是为了验证‘永世’的可能性……这纯天然的纯粹以太，或许真的可以让不朽性保持活性，穿梭时空】 　　【银峰先知……果然，你也知道光界之明珠真正的力量，是催生出一位‘伪先知’亦或是让‘先知器具’可以长久存续吗？但很可惜，你已是先知，明珠的力量对你用处不大，将它交给我，飞焰地会全力回报你，你想要的绝大部分事物，我们都能给予】【烬之王，明珠真正的力量并非如此，我也还在研究。至于现在，我不太想对你出手……罢了，由我杀你，总比你被时光吹灭好】 　　【果然，果然……对我来说，明珠成型了反而用处不大，我已是先知，已拥有星神之礼，它将人改造成以太之躯的能力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但反过来说，催动明珠成型，塑造以太之躯的‘过程’才是最珍贵的观测资料！】 　　【啧……怎么还有人打扰？我现在心情很好，不希望你们来扫兴】 　　【我不想动手浪费时间。你们自裁吧】 　　…… 　　“果然，学识之都我也去过，还成了尖塔主？也是，学识之都的资料我肯定是第一时间要收集的。” 　　伊恩已经相当习惯自己突然看见一个个幻象，指引之星就是这样的能力，与其说它是自反应先知之能，不如说是一个触发点，只要抵达一个特殊的时间段和状态，他就能看见诸多平行时空中和自己有关的幻影。 　　而这一次的幻影纷飞飘散间，他也收集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信息。 　　首先，光界之明珠真正的力量，居然是‘催化出伪先知’和‘维持先知奇物的能力’。 　　而这能力的源头，是因为它是最纯粹，最能超越时空的‘以太集合体’，给人服用，能将他转换为以太之躯，继而窥破时空，同样，假如是老朽的强者，还能吸收其中强大的纯粹生命力，重活一世！ 　　其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光界之明珠，而是能塑造它的‘光界回路’本体！ 　　伊恩猜测，自己的先知之能，恐怕就有一部分源自于它。至少灵感和对以太超越时空的本质了解就是源自于光界之明珠。 　　而不同幻影间，伊恩的性格也截然不同。 　　有的温和有礼，说话文绉绉地，相当和善。 　　而有的简单干脆，霸气侧漏，行于霸王之道。 　　更有的强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可以不屑于对其他强者出手，一句话就要他们自裁。 　　但同样的，这些幻影，都源自于相较于现在的‘未来的时间段’，也就是是二十多年后，光界之明珠聚合完毕，光界复苏的那个时间段。 　　太迟了。 　　或许，前面几次轮回的伊恩，还需要等到十几二十年后，和其他第四第五能级的强者一起下副本，在光界中竞争，然后打到天翻地覆，发动一场战争，去竞争明珠的归属……而到后期，伊恩不仅仅不需要明珠，还打算加速，以更快的速度前往光界，来到明珠成型之前，观察光界塑造出‘明珠’的回路。 　　就像是现在这样。 　　伊恩一抵达光界最核心，立刻就发现，整个光栅之下，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铭文阵路。 　　光界之明珠的雏形就位于这纹路的中央，而诸多细密的光流从四面八方照射而来，为它铭刻种种细节，赋予诸多力量，提纯其以太，强化其本质。 　　这就是，光界塑造‘明珠’的方法！ 　　也是塑造正版‘以太真身’的方法！ 　　塑造以太真身并不难，难的是以太真身的稳定和兼容率，如今泰拉各国各大势力的传承中，以太真身的塑造方法恐怕有不下数十种，但每一种都会流失寿命，都会导致自身压力越来越高。 　　但光界却并不一样，它塑造的虽然慢，但却没有任何错漏和冲突，这也是为何服用了光界之明珠就能重活一世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生命能的补充，更是以太真身的消耗变低了，如此一来自然能活的更久。 　　“好东西，立刻记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立刻使用银色芯片一点一点地扫描整个核心处的铭文结构——连带以太的性质，能量的多寡，还有各式各样的细节。 　　如今的他，的确没办法塑造出光界之明珠，但是未来的伊恩，或者说，泰拉之心或许就能办得到。 　　以新大陆的亚空间网道为基础，收集四面八方整个世界的能量，然后一点一点累积，制造出源源不断的‘天材地宝’！ 　　或许塑造的速度很慢，极其庞大的能量也只能凝聚出一颗，但是对于未来，有着永动机的伊恩来说，他有无限的能量可以用来催化明珠。 　　如此一来，银峰领的实力也将会急速提升，像是亚德伯特，依森嘉德等人，就可以通过服用人造明珠，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迅速抵达第四能级！ 　　“等等，这是什么？” 　　而就在伊恩细细观察整个明珠凝结过程时，他也发现了更多隐藏在光界背后的秘密。 　　那是一个位于光界中的‘时空扭曲’。 　　如果伊恩不是掌握了‘陨日之锋’这一心光体，同样对引力极其敏锐，他或许还没办法发现，在光界的最核心处，有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引力扭曲部分。 　　眯起眼睛，伊恩认真看去，然后心中不禁一震。 　　因为，那是隐藏在‘明珠’所在的高台之下，一片漆黑的圆球…… 　　不是黑洞。 　　而是一个微型的‘天狱’……一个类似泰拉之龙的传承那样，小型的天狱！ 　　但与泰拉之龙的传承不一样，这个微型摇篮中有着极其奇异的引力扭曲，引得整个光界的力量都在与它对抗，将其镇压在原地！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或许会认为这个微型摇篮本身就是异常引力的源头。 　　但对于刚刚经历过灰烬道途，亲眼看见了大小终焉前往黑洞一幕的伊恩而言，他能很清晰地分辨出这引力波的源头。 　　“终焉？！”伊恩心中一悚：“难道说，终焉碎片的一部分，就被封印在这个小型‘天狱’中？！” 　　不过伊恩不是被吓大的，倒不如说，他一直都在承受类似的惊吓，这种小事反而吓不到他。很快，伊恩便细细观察，发现一点不一样的地方：“虽然和终焉周边那些扭曲的宇宙现象有一定相似之处，但只有引力的扭曲。” 　　“与其说是终焉……倒不如说是一种‘武器’？只有武器才会如此纯粹，具备令我也有危机感，不愿意靠近的威胁。” 　　此刻，伊恩不禁想到了天坠飞船坠落时，上面突然炸裂出来的‘黑洞’。 　　那些突然爆发的黑洞，才是彻底摧毁天坠飞船，导致其失控坠落，造成天坠之灾的元凶……那显然就是终焉碎片突袭星神的攻击方式。 　　而终焉碎片在灰烬道途中脱困后，也是第一时间就前往恒星，迅速将其化作黑洞。 　　终焉作为黑洞内的居民，对于引力的操控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假如说，星神在封印终焉的时候，也将其一部分操控引力的‘武器部分’剥离下来，并用自己的力量塑造出微型天狱封印，不仅不奇怪，还非常合理。 　　“……有意思，这次的收获，意外的不小。” 　　缓缓走上前，妖精伊恩若有所思地环绕着未成型的光界明珠旋转：“塑造光界明珠，也就是‘人造天材地宝’的方法，塑造完整无差错以太真身的方法，本身就是一大收获，哪怕是我日后依靠泰拉之心推算出来，这也能节约我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而这个终焉被封印的引力武器模块……似乎能轻易将恒星化作黑洞。这种恐怖的武器，我如若掌握……” 　　伊恩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玩意，也就只能摧毁世界而已啊。他自己也能办得到，感觉没啥用。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瞬，伊恩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有些恍然：“等等，这并不是武器，而是‘输了后’，偏移‘终焉’注意力的方法！” 　　“日后，无论是真魔这里出了差错，还是天上的龙岛封印出了差错，我如果掌握了这个引力武器模块，就可以直接把泰拉恒星变成黑洞，吸引终焉碎片过去——如此一来，泰拉就安全了！” 　　“虽然太阳被熄灭了，但文明依靠永动机亦或是其他的什么能量来源，也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给我更多的科研时间准备！” 　　它可以作为一种武器，但也是一种保底的备用手段！ 　　不过，想要打开它并不简单。伊恩需要塑造出‘磁单极子’才能打开天狱，而即便是以他的力量，也需要一个巨大的高能加速器才能制造出那样的极端粒子。 　　“帝都。” 　　抬起头，伊恩看向帝都的方向：“我需要一位信得过的太阳神鸟之血配合我，在帝都创造出磁单极子，如此才能开启光界中的这个‘摇篮封印’。当然，在此之前，我得先去龙岛问问龙王们，这种事情必须提前和祂们聊聊。” 　　“除此之外，泰拉之龙遗留在阿特兰巨城的传承，也是时候该打开了……也不知道伊奈迦二世当初取出的那一部分传承现在还在不在瑟塔尔皇室手中，最近这几年太忙，都忘记问问卡洛斯了。” 　　但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那就是，彻底吸收星神留下的这部分遗产，彻底成为‘光界’的主人！ 　　【伊恩！】 　　此刻，光之峡谷上方，蜕蛹者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你还好吗？】 　　“我很好。” 　　而伊恩如此答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悠远，空灵，直至响彻整个光界与虚境：“前所未有的好。” 　　此刻。 　　泰拉大陆，静谧海上空，学识之都。 　　学识之都·大图书馆的守护者，一尊银色的构装巨神俯瞰着层层白云下的沧海，这由钢铁所铸，却比任何生物都更加灵活柔软的机械之神凝视着光界所在。 　　伊恩·银峰借用柯瑞兹恩的印记前往光界，此事祂怎么可能不知晓？但作为纯粹欣赏伊恩才能的一位强者，祂也不会阻拦伊恩的行动。 　　祂好奇，好奇伊恩的可能性，好奇他这次前往光界，是否能揭开其中隐藏了千年的谜团。 　　【光界的真相隐藏在无数层明亮的光芒之下，但我们却都知道，那其中蕴含的可能是最为危险的黑暗……我们不敢触碰，也无法触碰，我们知道那里有一个答案，但我们还没有发现那个问题】 　　【而现在……那个能提出问题的人出现了——或许在过去，‘他’出现过许多次，可唯独这一次，‘他’来到了光界】 　　【隐匿答案之地】 　　银色的钢铁之神凝视着大海，祂知道，除却自己外，七城联盟，帝国与远岸岛都注视着那里，而飞焰地的那位甚至紧随伊恩之后，他们都在期待。 　　而下一瞬，钢铁之躯猛地站起，祂的观测口处，突然亮起了一团银白色的火花。 　　这火花宛如震惊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向大海深处，那突然亮起的一道道光路光纹。 　　【不可思议！】 　　祂震撼地自语：【提前了最少二十年……光界，复苏了！？】 　　大图书馆的守护者看见，在那大海的深处，有一圈明亮的光轮正朝四面八方扩散，大海的深处流动着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浩瀚无比的以太流正在扩散，横亘于虚境与物质世界，闪耀着无穷光芒！ 　　【如此异常，真魔怎么没有反应？】 　　远岸岛，已经时刻准备出手压制真魔的苍星神色凝重，她的灵能更加敏锐，能看见此刻静谧海深处，原本已经持续了千年平静的虚境骤然翻腾起滔天巨浪，化作了一个明亮无比的光之漩涡，汇聚着光界的力量。 　　整个虚境之海，整个光界之潮，都在欢呼，都在沸腾……似乎是答案终于等到了问题，似乎是沉寂已久的老宅等到了年轻的主人。 　　而光界中。 　　蜕蛹者微微抬起头，他的目光已无震惊，只剩下纯粹的惊叹：【居然……】 　　他看见，妖精伊恩探出手，触碰那枚还未完成的‘光界之明珠’。 　　然后，无穷尽的光芒就如海啸，就如浩瀚狂潮，就如席卷天地的长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一轮似乎永不停息的环，一个巨大的旋涡。 　　而这漩涡的中央，垂下了一条漏斗状的涡尾。 　　它如龙卷般垂落，将无尽能量灌注进一个不断溃散又重组的银青色平台中。 　　【先驱平台】，伊恩真正的心光体正在不断地膨胀，扩大……此刻，所有先驱平台中的用户全部都下线，他们都得到了‘紧急断线更新’的提示，但没有人对此感到愤怒，因为哪怕是最愚笨的先驱空间用户，也在刚才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刚才那是……”大可汗幼子，迦珥抬起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那是摸到‘实物’，而不是精神虚拟的感觉？” 　　“先驱空间，究竟要更新什么东西？！” 　　【你这是要完全掌控光界？！】此刻，蜕蛹者也察觉到了伊恩究竟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快住手！你一个人无法承受！你的以太真身根本无法承载这么庞大的力量！】 　　他说的并不夸张，因为伊恩的先驱平台此刻已经膨胀到了极限，而光界的力量仍然源源不断，远没有终结——星神遗留的碎片蕴含的力量远超寻常人想象，这的确不是一般的第五能级可以操控的力量，即便是伊恩也不能。 　　“不，我可以。” 　　但是，妖精伊恩的声音却无比冷静，在他的以太真身之后，隐约亮起了一颗银色的太阳，与一轮银色芯片的虚影：“因为，这就是我该接受的遗产。” 　　泰拉之心与星神之礼同时运转，光界磅礴的能量与纯粹以太被灌输进其中，令泰拉之心中的虚境之梦迅速坚固，实体化，而星神之礼统辖这能量，令这浩荡的能量狂潮逐渐平复，平缓，宛如归于自己家中。 　　【这？！】 　　此刻，蜕蛹者睁大了眼睛，这一次，他不是为了伊恩，不是为光界的力量而震撼——他死死地盯着伊恩身后那浮现而出的银色芯片：【这就是，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他称霸的至宝？！】 　　不仅仅是蜕蛹者，此时此刻，此世所有第五能级，都将目光投向了静谧海。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当他们看见伊恩陷入而出的‘银色芯片’后，都下意识地倾注目光，注视着那调节着光界庞大能量，将其统御在手的‘核心’。 　　“是的。”而伊恩抬起头，他与那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一一对视，先知露出微笑，淡淡地回答道：“这就是伊奈迦二世的遗产，我从老师手中继承的宝藏。” 　　“这是你们曾经谋划许多也想要得到的珍宝，是这世间所有君王都想要拥有的钥匙。” 　　“这是他们失败身亡的原因。” 　　“同样，也是我必将成功的理由。” ###第三十三章 尽远道，大衍观，以及…… 　　在伊奈迦二世的全盛期，帝国与飞焰地爆发了一次全面冲突。作为与帝国横亘远焰荒漠对峙的涅玛萨斯诸王就是那次战争的直接参与者。 　　那场战争，对于帝国和飞焰地来说都理所当然，双方在此之前就已经有非常多的矛盾冲突，彼此之间的商业主导地位也需要一次武力对抗才能决定出谁上谁下，更不用说双方边境和内部的分裂主义分子一直都在想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帮助自己独立于帝国亦或是飞焰地，所以双方的战争是必然且绝对会在几十年内展开的。 　　但飞焰地没想到的是，在伊奈迦二世的领导下，帝国的战争潜力急速飞涨，而他个人实力膨胀的也异常之快，以至于他们在还未做好全面战争时，帝国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的飞焰地得到了来自各方的支援，国内民族主义精神觉醒，帝国东部北部亦有苍天王庭和峻岭堡牵扯，恐怕不需要几个月，涅玛萨斯血系就会被帝国的钢铁洪流扫进静谧海。 　　那个时候的帝国，威压泰拉全境，即便是最为古老传统的甘特瑞格姆共和国都感觉到了压力。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搞明白，帝国为什么要放着最好对付，还有血脉法理的峻岭堡不对付去对付飞焰地，为什么要调动东部军团的资源储备，导致苍天王庭异动频频……帝国和飞焰地虽然的确有点宿仇，但也没到这样需要针对的地步。 　　这一直都是学者们眼中的未解之谜。 　　而现在，谜题解开了。 　　是光界。 　　伊奈迦二世，之所以倾尽全力去进攻飞焰地，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直接通向静谧海的大入海口，得到有关于【光界】的探索权！ 　　【原来如此，这就是伊奈迦当初为何要发动战争的原因……】 　　此时此刻，凝视着眼前不断调动光界之力汇聚于己身的蜕蛹者心中泛起层层回忆，他也是当年战争的亲历者，岂会没有有关于这方面的疑惑？伊奈迦二世虽然威压天下，令他苦不堪言，但他也承认对方的文成武德的确是有史以来的泰拉一流，如若不是‘黯月动乱’将帝国中兴打断，这位黑太阳至少也能一统泰拉西南，收回峻岭堡。 　　而如此明君，如此强者，岂能作出飞焰地之战这样的战略误判，导致帝国在僵持数年后不得不和谈，错过了百年难得一次的战略机遇？ 　　可现在看，蜕蛹者明白，伊奈迦二世并没有错。 　　他手中的宝物，那被泰拉所有人称之为‘伊奈迦遗产’的宝物，居然可以号令光界，统御这古老而不知来源的迷宫！ 　　如若让当年的伊奈迦二世成功，持有光界之力，又有第一骑士，不动坚城希利亚德辅佐的黑皇帝，再加上对帝国对皇室忠心耿耿的军团长与冰风谷总督，哪怕他们国内亦是矛盾重重，这不可思议的力量绝对能威压全大陆啊！ 　　只是可惜，那个时候，环静谧海的泰拉诸国，包括远岸岛在内，都不愿意让帝国掺一杯羹，故而集体支持飞焰地，让初期处于战略极大劣势的飞焰地站稳了跟脚。 　　伊奈迦二世不可能在群雄环顾之下潜入光界，获取力量……他的这一次冒险失败，导致了他后续战略变化，帝国内部也因为这次失败而出现矛盾破绽，导致了黯月动乱的发生。 　　可是，现在。 　　就是此刻。 　　无尽的光辉之中，妖精伊恩背后的羽翼与以太真身越来越大，那不断破碎又重组的立方体最终缓缓凝固为一颗类似于眼眸般的形态……或者说，类似噤默真魔的形态！ 　　银白色的外壳流溢着宛如海潮日冕一般的光流，而纯青色的内核中迸发出一道道闪电，链接在两者之间，宛如不断变幻折射的虹膜，倒映着种种未来时空。 　　这就像是一枚眼眸，如同心圆般◎凝视着在场的一切！ 　　【以太真身·先知之眸】 　　这眼眸预兆着一种可能，代表着一种初始。一种已经不可能发生的未来，也是久远轮回的最初。 　　如若那漆黑的太阳得到了完美的以太之躯和些许先知之能，或许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故事都不再会发生，横扫泰拉的帝国加上一位可以窥破些许未来的王者，黑太阳的光辉和不动坚城的力量就能切切实实地征服全世界。 　　到那时，他或许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但或许也将漏过更多的事情。他的成功或许可以打开通向未来的门扉，但亦有可能封锁可以通向‘最远方’的道路。 　　所以黑太阳陨落了。 　　那个人失败了。 　　他手中的钥匙可以开启千星的门户，也可以开启光界与异种研究院的门户，但因为他是皇帝，是这个世界最受人瞩目的强者，所以他反而无法成功集齐所有钥匙，只能遗憾地注视着这些机遇远去。 　　可是，之后。 　　这钥匙被后继者继承，逐渐升华。 　　因为并不强大，因为那时还不被人注视，所以继承者反而可以逐渐将这秘钥补全，继而得到更多。 　　他走向未来的步履艰难，但却切实地踏在通向最远方的道路上。 　　即便代价是轮回。 　　轮回一次又一次。 　　而在翻来覆去无数次后。 　　终于，有一个时空，后继者得到了光界的力量，拥有了先知的眸子。 　　即便只能看见些许预兆，只能看见些许幻影，但那也是超越时空的本质。 　　甚至，这超越时空的力量逐渐升华，再加上其他平行时空中先知的辅助，它最终蜕变，彻底化作了‘预知视界’！ 　　而现在，预知视界的持有者，银峰先知第一次，也是不知多少次踏上了这片大地！ 　　伴随着轻微的震鸣，宛如太阳般的先知之眸缓缓转动，锁定在了蜕蛹者身上。 　　【开始链接大以太环流，开始观测时间流走向……错误，无法链接大以太环流，初始化观测模组，启动备用策略，开始观测‘不朽性集合’】 　　在这瞬间，蜕蛹者感觉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彻底看穿，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而无数重重叠叠的幻影以他为基点，顺应着先知之眸的眸光分化而出，不断变幻，不断衍化。 　　霎时间，受此刺激，蜕蛹者的以太真身【无可剥夺者】被激浮现，他的身后浮现出了一座巍峨漆黑的山峰，千百双非人的眸子在其之上转动，意图窥破这些幻影。 　　而这些幻影中，有无穷无尽的可能，其中有飞焰地反攻帝国成功，成为泰拉一霸的未来，亦有被帝国覆灭，成为帝国行省的可能，在这些大方向的未来变幻中，有些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一些时间，这个身影是他们的盟友，故而他们能走向胜利。 　　但是绝大部分时间，这个身影都是他们的敌人，故而萨瓦加只能去战斗——他看见了自己的战败，被人以绝对的力量一击秒杀，没来及的适应任何攻击；被人用数万种不同不重复的技艺磨灭，无垠原虫都失去了进化的方向；亦或是被人引动体内最本质的进化本质暴走，成为了在飞焰大地上不断扩散的畸变肉瘤，最后被更加强大的肉瘤，那千星的狂兽吞噬……这些幻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每一个都真实无比。 　　每一个，都代表着他的失败。 　　【……原来，一个强大的先知，得到光界的力量后，居然可以强大到这般地步？】 　　沉默了一会，蜕蛹者缓缓抬起头，他岂能不知，岂能不晓，这便是伊恩那全新以太真身的力量？ 　　先知之眸彻底窥破了他所有的未来和可能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预知推衍未来得到，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能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他面对如今的伊恩·银峰，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 　　不对。不是没有。 　　深呼吸了一口气，蜕蛹者反而笑了起来：【只要我还在战斗，那我终有战胜你的可能，虽然那可能只能用奇迹来描述，但我不会被你吓到】 　　【只是，我还是很感慨……原来如此，这就是伊奈迦二世的遗产】 　　【我们一直都想要争夺，想到得到，最终却一无所获，被你到手的宝物】 　　【这或许……就是通向最后胜利的钥匙】 　　“你若是被吓倒，我就会看轻你。”而先知同样也侧过头，看向蜕蛹者：“不过，最起码在我看见的未来中，‘飞焰地的双王’没有一次会退缩。” 　　“你们或许是恶人，是造成诸多苦厄的罪魁祸首，但最起码，你们还像是个战士。” 　　【你战胜达斯提尔是为了复仇？】 　　在这静谧的光界中，蜕蛹者如此道：【而现在，你要为伊奈迦二世和希利亚德复仇吗？你已有这个实力，如要战斗，就来吧】 　　“不是现在。” 　　伊恩双眸中流转着纯白色的光辉，唯有青色的瞳孔闪烁，他感受着此刻‘先知之眸’窥破蜕蛹者诸多反击可能的力量，平静地说道：“击败你们，对我而言不算是难事。但想要实现伊奈迦二世，老师和我共同的梦想，却是困难的。” 　　“我需要更多的理由，更多的大义。我之所以扩散第五能级传承，扩散奥法道途，就是为了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事到如今，全泰拉人都已经逐渐走上奥法道途，以利益而言，这已是巅峰。” 　　“所以，我要打感情牌。趁着这个世界还有不少人记得伊奈迦二世与第一骑士的时候，彻底揭开‘黯月动乱’的真相，将那隐藏在历史迷雾背后的真相捅破，让所有人都知晓，我伊恩·银峰的老师与赠予传承者，是死于‘你们’的阴谋，最终功败垂成。” 　　“如若他们胜利，美好的未来早就到来。他们失败了，但还来得及。” 　　“因为还有我。他们还可以支持我。” 　　——太傲慢了。 　　蜕蛹者如此想。自己要求跟随伊恩来到光界，本就是想要看见一些伊恩隐藏的底牌，但现在他却发现，被看穿的是自己。 　　这个傲慢到可以说出‘击败你们并不困难’的家伙，又设下了一个阳谋。 　　原本刚刚战胜烬之王，伊恩·银峰在成为飞焰地之王后已经得到了所有泰拉强者的尊重，所有人都将他放在了‘难对付的家伙’这一名单上，不打算提前针对他……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这位先知来说却并非如此。 　　他需要所有人的关注，成为泰拉所有人的焦点，他需要别人挑战他，他才能顺理成章地出手。 　　所以，他来到光界，获得光界的力量，然后又要爆出黯月动乱的真相，得到东西帝国中绝大部分人的支持和同情，让那些还记得先先帝的人们回忆起，他伊恩·银峰才是那场动乱最后的答案。 　　如此一来，那些曾经策划了黯月动乱的势力和强者，都不得不关注他，针对他，而整个世界的目光也都将汇聚而来。 　　蜕蛹者知道，这就是先知想要的未来。那双青色的眸，就是要看到这样的未来。 　　“萨瓦加·涅玛萨斯，我可以给你一个战胜我的机会。” 　　此时此刻，伊恩的妖精之躯缓缓上升，他要脱离光界：“在未来，会有一场战斗等待着我们。那时，你或许能找到机会战胜我，而我也将不会手下留情，给予你无法回避的死亡。” 　　“至于现在，你还是我的盟友。” 　　蜕蛹者，萨瓦加·涅玛萨斯仰起头，注视着已经化作一道流光，直入物质世界的伊恩。 　　【看来，我是无法战胜他了】他心中想到，却意外地没有任何失落，这位飞焰地之王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近乎于黑色幽默般的感觉：【但是你们……其他老朋友，你们能胜吗？】 　　【哈哈】蜕蛹者不禁哈哈大笑，笑到弯下腰，流出了眼泪：【这个世界，真的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与此同时。 　　一道光芒从海底深处迸发，直入天际，来到天地之间，银色的先知之眸宛如太阳，光界的力量已经涌入抵达极限，璀璨的光辉照亮了黯淡的夜空。 　　光界的力量纯粹而温和，得到星神遗留承认的伊恩，拿到了这一笔最关键的遗产，补全了他最薄弱的‘底蕴’。 　　奥法道途固然强大，伊恩也在过去的冒险中积累了许多力量，但这些力量和财富全都在抵达第五能级后消耗完毕，如若不是钢之先驱的优越，以及烬之王的弱点足够致命，伊恩极难在一定时间内战胜一位底牌尽出全力以赴的第五能级。 　　不依靠泰拉之心积累的力量，单凭他自己，甚至很难抓住烬之王的失误将其迅速击溃。 　　如此一来，他未来‘战胜全泰拉’的目标就很难达成。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原本已经空虚的龙之心核充盈了，他体内充满了澎湃的力量，原本还需要积累数年甚至十几年才能抵达全盛，考虑进阶奥法道途第五阶段的【钢之先驱】再一次充盈了力量！ 　　而自己真正的以太真身‘先驱平台’亦是得到了一次巨大的进化。 　　原本只是虚境的灵魂意识空间，变成了堪比光界，介于虚实之间的平台！ 　　而光界那纯粹的，超越时空的以太，加上伊恩的力量，伊奈迦二世遗留的灵能和未来埃兰的力量，足以为先驱平台提供过去未来的诸多信息，继而塑造出诸多‘副本’，给予平台的用户试炼。 　　甚至，伊恩还可以反过来，让这些平台的用户去探索那些他自己没时间也来不及去搜索的‘未知可能性的世界’，让这些用户为自己得到更多的可能性，找到更远方的未来！ 　　“这是一套的。”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若有所悟：“伊奈迦二世的灵能‘求索之眼’可以探寻一切【现在】的脉络。我的预知视界可以看穿一切【未来】的可能。而埃兰的回溯视界可以知晓一切【过去】的信息。我们的灵能，虽然看似不同，但实际上是一体的。” 　　“唯有看破过去未来，此时现在的一切衍生，才能找到实现一切梦想的可能。” 　　“唯有搭建先驱平台，这无涯的平台，无垠的世界，指引所有人前往他们各自想要探索的远方，我才能获得无限的助力，成为真正的先驱。” 　　“观遍大衍，指引众生，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切切实实地……踏上最远方的道路！” 　　收回心思，伊恩此刻环视现实。 　　环视静谧海周边的大陆，那泰拉诸国，诸地与诸民。 　　然后，他便笑了起来，直接了当地说道。 　　【此刻】先知道：【我要以第一骑士希利亚德的学生，帝国皇帝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的身份，讲述一件事的真相】 　　【黯月动乱的真相】 ###第三十四章 拉票之王伊恩银峰 　　黯月动乱，算是泰拉世界为数不多，就连普通人都知道的，有关于泰拉大势力上层的斗争。 　　它造成的后果对后世的影响之大简直难以想象，其余波直至如今都还没有完全消除，更不用说这余波中甚至还诞生了如今搅动世界的银峰先知，令许多对这件事一知半解的人都想要去深入理解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当然，除伊恩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在数年前，太阳之战时，‘伊奈迦二世’的人格，曾经平等地降临在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身上。 　　没有人不认识伊奈迦二世，就像是除却傻子外，不会有人认不得‘自己’。 　　或许还真的要感谢阿克塞尔，事到如今，几乎所有人，哪怕是对帝国再怎么敌视的飞焰地和峻岭堡人，也对伊奈迦二世有些许‘代入感’，知晓对方的确是一个道德良好，一心为民，有着远大梦想的皇帝。 　　最近这些年，甚至出现了大量平民抱怨自己上面的领导不如伊奈迦二世的情况，而那些也同样被伊奈迦二世附体过的领导除却脸色一变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做的远不如伊奈迦二世。 　　他们没办法欺骗自己。 　　其中有一部分，模仿起了当年附体时伊奈迦二世的智慧，尝试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而有的则是佯装不知，运用那份遗留的智慧糊弄人们。当然，人们现在越来越难被糊弄了。 　　而对于其他普通人来说，他们也不会真的将伊奈迦二世视作一位遥远的皇帝，而是一位曾经接触过的长辈。 　　伊奈迦二世存在的那一个多月时间，解决了许多人的问题。 　　偏远的乡村解决了当地的水源，搞不明白作物为何会得病的人解决了本地的瘟疫；欠债的流浪汉找到了翻盘的方法，被谋夺了家产的年轻人最终依靠自己的手段拿回了遗产。 　　许多人的人生因为伊奈迦二世，发生了巨大的转机。两年过去了，他们的人生走向了另一条更好的轨道。 　　但即便如此，包括伊奈迦二世自己在内，其实都不是很清楚黯月动乱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他而言，哪怕是他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后手，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后，对于伊奈迦二世来说，就是发现自己的长子遇袭，他前去协助，然后就被埋伏。 　　紧接着，就是战斗，惨胜，然后死亡。 　　故而，当伊恩·银峰突然又开始广播全世界，要讲述黯月动乱的相关事宜时，没有人觉得突然。 　　绝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都是‘早就该讲讲了’！ 　　但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 　　伊恩开口，就是攻击整个泰拉大陆！ 　　【黯月动乱背后的幕后黑手，分别是飞焰地、峻岭堡、七城联盟、帝国内部的一些反贼、远岸岛、学识之都的一部分塔主、苍天王庭，延疆和迦南摩尔！】 　　伊恩这一开口，别说是普通人了，全泰拉还在关注他的强者都震惊了。 　　【这，这？！这银峰先知究竟在说什么？！】 　　【虽然当初上一辈的确参与过黯月动乱……但最多就是提供了一些人脉，他怎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他要和整个泰拉为敌吗！】 　　一时间，不仅仅那些敌视伊恩的人震惊，就连那些伊恩的盟友亦震惊——尤其是东西帝国，卡洛斯和阿莱格里亚两位太阳神鸟差点一个没忍住，光化跑到伊恩面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当年爷爷的死，居然有这么多势力出手？！ 　　是的，的确就有。 　　依照伊恩以预知视界和自家弟弟埃兰回溯世界看见的诸多细节，他基本可以确定，当年的黯月动乱，是泰拉诸国无意识间集体联手缔造的一次针对伊奈迦二世和希利亚德的伏击。 　　但最核心的，还是储君安庇德与皇后的背叛。 　　阿克塞尔的哥哥，伊奈迦二世的长子，安庇德·瑟塔尔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年轻人。他的实力很早就抵达第四能级，无论是升华之道还是学识都无比优异，如若说对于帝国而言，伊奈迦是天赐的君王，那么安庇德就是完美的继承者。 　　但也正因为安庇德太过优秀，所以过于敏锐的他，发现了自己父皇的一些不对劲的举动。 　　首先，很多时候，伊奈迦二世都会留下心光体处理政务，而自己本人与希利亚德神秘消失，不知前往何方。更有的时候，伊奈迦就连希利亚德都不带，而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目的无论是他还是母后都不知晓。 　　其次，伊奈迦的研究重心其实根本不在帝国，而在于一些火种，各种上古秘闻，甚至是一些‘异星之神’的遗骸。他甚至为此忽视了帝国的内政，而且为了自己的目的——也即是探索光界——选择一反过去帝国主要针对峻岭堡和苍天王庭的政策，悍然远征飞焰地。 　　最后，屡屡遭受挫折，没有成功推行自己政策的伊奈迦二世到最后甚至已经几乎不管朝政了。虽然几乎所有第五能级强者都不管理朝政，只会把持帝国前进的方向，但相较于过去几乎微操帝国的伊奈迦而言，这一举动极其异常。 　　接连不断的异常举动，令安庇德疑心大起，他暗中调查伊奈迦二世的行动，却愕然发现，伊奈迦二世居然在暗中尝试复苏一些古老的魔兽族群，阿特兰巨城就是实验室，它表面上是魔兽养殖厂，实际上，却培育出了大量类似白寂总督那样的智慧魔兽！ 　　究竟是什么，导致自己的父亲相较于帝国，居然更加在乎一些上古的遗迹和秘闻？ 　　究竟是什么，导致自己的父亲不再关心自己的子民，甚至去复苏一些本该是敌人的智慧魔兽？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原本贤明的父亲，放弃为帝国谋利，而是将帝国视作完成自己梦想的工具？ 　　安庇德自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其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自己的父亲’了。 　　他查阅到了上一代皇室密录，发现伊奈迦二世在年轻时出现过一次性格的剧变，自那之后，原本没有多少特殊天赋的皇室庶子突然能力突飞猛进，无论学识力量还是谋划都宛若二人，让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皇子，成长为了开拓者大帝。 　　泰拉上，究竟有什么技术，能让一个人突然具备无比丰富的学识，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变成另外一个人？ 　　安庇德始终找不到这样的技术，他也找不到理由去怀疑自己的父亲。 　　直到，切哈洛尔沃家族献上了一门永生之术。 　　【回声】 　　安庇德注意到，原本一向稳重的父亲在知晓这技术后顿时面色骤变，然后用近乎最严格的刑罚惩处他的死忠切哈洛尔沃家族——这登时就让他起了疑心，开始寻找回声的本质。 　　安庇德真的很优秀。而作为帝国储君的他，本来也几乎就是帝国的小皇帝，他理所当然地成功了。 　　知晓了回声本质的安庇德，在震惊之余，顿时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他的父亲伊奈迦二世……或许从年轻时就已经被一个古老的回声侵占夺舍，亦或是，与其融合！ 　　当然，猜测仅仅是猜测，安庇德还不至于因为一个猜测就正式反叛——但他最后旁敲侧击，各种试探，反而却证实了，伊奈迦二世的确已经对帝国的未来‘漠不关心’，反而开始研究有关于千星之兽那样的，可以摧毁世界，毁灭万事万物的‘终结手段’。 　　而这些手段，伊奈迦二世甚至没有对希利亚德说，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研发。 　　只有安庇德一人发现，而迷茫的安庇德也只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也即是卡兰皇后。 　　而皇后其实也早就注意到自己丈夫的不对劲……而她还还知道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伊奈迦二世，已经完成了针对‘人类’的意识改造技术。 　　回声，意识改造，思维夺取，永生之法，灭世之术，复苏智慧魔兽，对帝国的忽视和满不关心，原本鼎盛的帝国逐渐开始走向下坡路…… 　　当伊恩深刻了解当年储君安庇德知晓的信息，还有当时他所在的处境，以及种种压力后，作为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和不动坚城的学生，他都有点没办法责怪这位皇储的多疑了。 　　——无论是以谁的视角来看，这伊奈迦二世铁有问题啊！ 　　所以，为了帝国，为了瑟塔尔皇室的未来，为了……‘拯救’自己的父亲。 　　正如同米卡埃尔要拯救阿克塞尔那样，安庇德也要拯救伊奈迦。 　　他们同样发起了叛乱。 　　然后同样获得了‘成功’。 　　即便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而在这一过程中，泰拉诸国都提供了‘帮助’。 　　作为帝国最近这段时间内的敌人，飞焰地自然是能给多少支持，就给多少支持，他们拖住了帝国西部战区的所有力量，让忠诚于皇帝的五个骑士团都无法第一时间回到帝都。 　　七城联盟的确是帝国的盟友，但是伊奈迦二世执政后期愈发霸道的要求和奇怪的命令实在是令他们难以遵守——数十年后的利益他们的确能看见，可那一代的七城联盟人等不起。 　　峻岭堡本质上就是帝国北大公独立，他甚至还是瑟塔尔皇室的远房亲戚，他当然巴不得瑟塔尔皇室衰弱，这样他就能稳定下来，而不是那么穷兵黩武。 　　帝国内的叛徒根本不用多说，老一辈的帝国贵族基本都是人渣，他们或许极有能力，足以让伊奈迦二世感到棘手，但这也只能代表他们是很厉害的人渣。 　　而远岸岛和学识之都，与其说是想要与伊奈迦二世为敌，不如说是对伊奈迦二世掌握的诸多信息感兴趣——前者是泰拉之龙和新大陆的一些研究，阿特兰巨城的智慧魔兽也是重中之重，而学识之都更加关注千星之兽。他们最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苍天王庭本就是帝国的敌人，他们牵扯了帝国东部军团，甚至还有一支精锐部队潜入了帝都，配合帝国内的叛徒拖住了巡检骑士团。 　　本就已经非常衰弱的延疆自然也不愿意一个继续强大的帝国威胁他们，但他们也不打算直接派遣力量干涉帝国，故而只是给出了一瓶‘冰狱劫灰’。 　　最后……迦南摩尔。 　　那一代的精灵第五能级强者敏锐地注意到，如若泰拉继续持续这样一超多强的局势，迦南摩尔就只能选择臣服，如若迦南摩尔还想要有未来，帝国就必须衰弱，让迦南摩尔在帝国眼中有足够的价值。 　　所以，他们给出了针对‘分魂’的技术。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除却自己外还有其他人会同时动手。 　　只是，黑太阳已经照耀了世界太长的时间，导致他的所有敌人只能选择一搏。 　　至于希利亚德……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正是因为其实并没有人真的想要他死。 　　帝国可以衰弱，但绝对不能崩溃——如若帝国崩溃，世界将会大乱，而所有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最重要的是，如若让第一骑士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那发狂的不动坚城完全可以在自己死前冲进任何一国的国土，制造一场九级以上的全境大地震，顺便把那地方的王庭连带升华者都扬了，第五能级也要重创甚至被带走。 　　没人想要成为那个倒霉蛋。 　　所以，希利亚德离开了帝都。 　　无人阻拦，亦无追踪。 　　直到数十年后，第二代的不动坚城再次出现于世。 　　这既是黑皇帝错误的地方。 　　他没有将自己的梦想，将自己的渴望和欲望告诉所有人……他还在矜持，还在害羞，就像是一个仰望星空的孩子，一个躺在草坪上仰视天空，凝视星星的少年，羞于将自己过于天真的想法告诉其他人。 　　所以人们会误解，会抗拒。 　　伊恩不会犯他犯过的错误。 　　他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目的摆在明面上。 　　所以，他一一讲述。 　　将伊奈迦二世的过去，那些起源，那些梦想，那些记忆也也无法完美描述的，有关于内心真挚的悸动。 　　他讲述了伊奈迦二世那些不为人知，不被人理解的计划，其背后的意义究竟是多么深远，他讲述那些看似狠辣决绝的政策背后，是为了百年乃至于更远未来时人类的存续。 　　他讲述，连带新大陆的那些智慧魔兽也一同告知。 　　伊恩并不是打算为伊奈迦二世辩解什么，他的老师是希利亚德，伊奈迦二世只是与他隔着时光对视的同道者，但他需要对方遗留的最后的力量——也即是这一切的‘目光’。 　　阿克塞尔的强制人格植入，让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位黑皇帝，而为了最终的投票，伊恩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最佳的宣传渠道。 　　但是…… 　　不知为何，伊恩却握紧了拳头。 　　真的。 　　真的很遗憾。 　　【现在的泰拉，已经不会发生这种事】 　　现实世界，先知平静地说道：【但作为他们的继承人，我有必要将一切的真相道出】 　　【光界的力量，正是当年伊奈迦二世想要得到的，而我会将他们的梦想实现——半年后，南岭大公国，银峰领中央灵能研究室开发的‘虚境世界’将会进行第一波内侧，有着光界的力量支持，我相信，那绝对是一次颠覆性的创造】 　　【在前纪元，虚境也是我们人类的家园，而现在，是时候将这一家园重新开拓了】 　　——他又在拉票，而且还在为自己的产品打广告！ 　　此刻，所有强者如梦初醒，他们也是头一次如此完整地知晓黯月动乱的所有前因和缘由，故而即便忧虑，但还是听完了伊恩的讲述。 　　他们其实并不担心，因为黯月动乱毕竟是上一代，甚至是上上上代人的事情了。事到如今，许多曾经参与了黯月动乱的势力已经是伊恩银峰的盟友，他们也并不害怕先知的清算，因为他们其实和那些发动动乱的人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但直到刚才，伊恩银峰突然一转开始宣传广告后，他们才恍然惊觉，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相。 　　而是噱头啊！ 　　伊恩这一次，不仅仅揭露了黯月动乱的真相，打压了一波泰拉诸国（除他自己外）的声望，暗中抬了自己一波，还给自己的长辈希利亚德和伊奈迦恢复了名誉……到最后，他甚至还打了一波广告拉了一波票，再一次于全泰拉人面前露脸！ 　　要知道，很多国家的普通人，一辈子都看不见自己国家的第五能级甚至第四能级强者一次，他们对那些强者的认同感其实并不高。 　　而伊恩·银峰不同，他长得好看，经常露脸，还拼了命地刷存在感——他才刚刚击败烬之王，赢下了永动机宣言后的第一次第五能级决斗，彻底在整个泰拉名声大噪，可他仍不满足，还是继续维持着自己的热度！ 　　这是……这是战争！ 　　新时代的，有关于舆论，眼球，注意力和‘热度’的战争！ 　　【不】 　　也就是在这时，西帝国皇帝，卡洛斯·瑟塔尔摇晃着酒杯，他看向伊恩所在的方向，侧着头对着光幕后的人影道：【我没打算与我们的银峰大先知竞争——这家伙在舆论和争取支持率方面是真正的无敌天才，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会】 　　【反倒是你，我的远房亲戚】 　　微微转过头，卡洛斯眯着眼睛，看向光幕的另一侧：【博卡昂·埃尔斯特……峻岭堡大公。你突然找上本该是老仇敌的我，又有什么打算？】 　　【我有他想要的东西】而光幕背后，一个隐藏在钢铁人形中的声音瓮声瓮气道：【他是伊奈迦的继承者。你替我转告一下，我这里有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他亲自送我的好东西】 　　【只要银峰先知敢来峻岭堡见我，我就将其亲手奉上】 ###第三十五章 峻岭堡大公 　　【你让那伊恩·银峰来我这里一下，只要他敢来，我就敢把伊奈迦二世的遗物给他——只要他敢】 　　【你真的是想的太多了，有种清澈的愚蠢】 　　对于博卡昂最简单的激将法，卡洛斯的锐评非常直接：【伊恩会去主动找你？去峻岭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怕是第四能级，也不是你说就能叫过去的，更何况伊恩是一位明显比你更强的第五能级】 　　【你该不会想要阴谋算计一位先知吧？博卡昂，别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让我将你智慧看轻】 　　【呵】而峻岭堡大公也呵呵道：【我要能离开峻岭堡，我现在就已经在静谧海和银峰先知海边畅谈了。别把我当成你们这种不敢改变的守成者，如若我需要，我就会去做，无论这选择我喜不喜欢，除非我办不到】 　　【而我也没有谋算先知的打算，我手中的确有伊奈迦二世当年给我的一份‘传承’……说是传承也不算数吧，那是我们最需要的‘核心’。不然的话，你以为当年你们为了远征飞焰地将北部军团撤走时，我们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因为情报不明，犹豫不定，故而不敢行动吧？】 　　卡洛斯没有回话，但看他的微妙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博卡昂直接被气的冷笑连连：【也罢，看你这当了皇帝就惫懒的模样，我还不如去找阿莱格里亚，最起码她是真的愿意当皇帝】 　　【不是父亲和爷爷那样的皇帝，当起来没意思】 　　卡洛斯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但他还是接过话道：【既然是伊奈迦祖父交易给你们的‘核心’，那为何现在就愿意归还了？别告诉我你们崇敬祖父他老人家，如今遇到继承者就感动的痛哭流涕，要发扬忠心了】 　　他持续锐评：【你们就是一群怪胎和混蛋，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异形，好好的帝国人和大公不当，非要去当乡下的穷鬼】 　　【这个世界除了怀光，没人可以评价其他人是不是人，轮不到你发言】钢铁之躯的大公微微摇头，懒得和卡洛斯在这方面纠缠，他竖起一根手指，认真道：【因为伊奈迦二世为我们指的路走到尽头了】 　　【而现在，我想要知道一条新的路】 　　抬起头，博卡昂在光幕的另一端，看向泰拉西方，静谧海的方向：【所以，我想要求得一份教诲】 　　【一位当世的贤者的教诲，足以为我们指引前路】 　　卡洛斯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段时间，他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光幕，一脸疑惑地问道：【既然你内心如此尊重伊恩，那你不会好好说话去‘请教’吗？恭请拜请都可以，你要愿意花钱，我觉得伊恩不介意给你好好指点一番】 　　【呵】而博卡昂又冷笑起来——他毕竟是钢铁之躯，怎么笑都很冷：【我提交的外交申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话了，正规渠道根本走不通，我又不可能在外交辞令上写有关于伊奈迦遗产的情报】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挑衅。反正他肯定会来的】 　　【你倒是看穿了伊恩的行动模式】卡洛斯微微摇头，他作为伊恩的铁杆盟友，的确很清楚自己盟友的性格——假如有人好好提问，他说不定会嫌这个问题无聊直接掠过。 　　但假如有人用‘某某技术简直就是垃圾，根本没法用！’这样的方式去发言的话，那他铁定会进去好好科普一番，教育这位无知小子一番什么叫做没有无用的技术，只有无用的人。 　　但卡洛斯还是回了一句话：【傻逼，你就等着被伊恩揍一顿吧】 　　博卡昂大公挂断了与卡洛斯的通话，这举动不太礼貌，但先不礼貌的显然是西帝国皇帝。很多人总是想象第五能级间的交流是多么高大上，充满逼格，古老的敬语，甚至是前纪元文明失落的语法，亦或是什么有关于世界和未来的宏伟命题，但实际上，第五能级也是人。 　　他们之间的交流，如果不是在其他人面前，只是私下交谈的话，就是这么简单，轻松，和缓，友善且愉快。 　　被博卡昂大公挂断后，卡洛斯想了想，等到伊恩彻底结束了所有在静谧海的异象的第二天，才联络对方，将博卡昂大公的所有想法都如实告知。 　　【我一直觉得他情商有点问题，特喜欢自作聪明】 　　卡洛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博卡昂也的确是个天才，我父亲阿克塞尔其实一直都想要解决峻岭堡这一遗留问题，但终其一生都没找到机会——他真的将峻岭堡经营的如同铁桶】 　　【我知道你肯定会对祖父的遗产感兴趣，告诉你一声，具体如何做你自己决定】 　　“伊奈迦二世交给峻岭堡的‘核心’？” 　　此时，已经回到了银峰领，检测自己接收光界力量后身体素质的伊恩也不禁好奇起来：“伊奈迦还指点过峻岭堡的前路？这我还真不太清楚……阿克塞尔得到的伊奈迦记忆库只有重要事件比较清晰，其他都是略过。” 　　“话又说回来，你们和峻岭堡居然还有私下的私人通讯？我只知道埃尔斯特家族是瑟塔尔的远房亲戚，却没想到你们表面上是死敌，实际上关系还不错？” 　　“峻岭堡和帝国当年究竟是怎么分家的？” 　　【好不了一点，这通讯频道就是互相对骂的，毕竟大家都不想打，就互相骂骂呗】卡洛斯直截了当道：【至于分家……其实很简单】 　　【帝国诸大公都是曾经出过第五能级，但是没有顶座之血，只能靠天才和运气才能偶尔成就的高等血脉。他们都有着极有潜力的血脉，故而心高气傲，总是觉得我们瑟塔尔皇室就是运气好】 　　【埃尔斯特家族的血脉乃是‘雷涡精魂’，一种风雷双系的强大血脉，当年也被称之为‘天旋雷雁’……】 　　“等等。”听到这里，伊恩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他插话道：“当年我知道索林大公的血脉被你们叫做夜光鸟时就已经有点疑惑了，因为那玩意明显和鸟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来看……你们瑟塔尔皇室是不是就喜欢给人血脉改个鸟名字，和你们家的太阳神鸟搭配啊？” 　　【总之】卡洛斯没有任何因为伊恩的插话而停顿，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在那时候，他们反而是和我们瑟塔尔皇室关系最好的，甚至有一位觉醒了太阳神鸟之血的皇子入赘了埃尔斯特家，寄希望通过调整两种血脉在电磁方面的共同性，为埃尔斯特家寻觅出一条可以通向第五能级的血脉之路】 　　【但很遗憾，这次尝试失败了。雷涡精魂是气态巨星上澎湃的雷光与疾风之灵，虽然与太阳神鸟类似，但还是无法共通，而这次尝试也导致埃尔斯特家主脉的血脉被‘污染’，只能持续不断从旁支引回血脉】 　　【自那之后，一直都有传言，说是我瑟塔尔皇室为了削弱大公们的实力，所以才以提升血脉为借口污染埃尔斯特家族的血脉——真的是放屁，他埃尔斯特家主脉居然生不出其他孩子，只能让混血儿一子单传关我瑟塔尔家什么事，那是他们自己的下面没能力！】 　　【可按照结果来看，这是没办法反驳的谣言，说实话，关系真的好的也就那么一代人而已，下一代人甚至自己都怀疑当年的父亲是不是真的这么打算的，甚至就连埃尔斯特家没有其他子嗣也是我们太阳神鸟干预的结果——真要有这本事，这泰拉大陆上其他血脉家族就别想有后裔了】 　　【道理是这样，而结果，便是北大公逐渐与帝国离心离德】 　　【但倘若如此，其实也还能维系下去】 　　【这脆弱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初代峻岭堡大公，挖掘出了‘天启之核’为止】 ###第三十六章 天启武装可是可以当我妈妈的武装啊！ 　　天启之核，就是当年帝国北大公埃尔斯特家挖出的上古遗物。 　　虽然技术进步靠考古这种事其实颇受泰拉大陆诸多学者的诟病，但不得不说，这就是后启示录文明的良好传统，不爽不要玩。 　　更不用说，北大公挖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叫技术进步了。 　　那是技术飞升！ 　　【天启之核最重要的，就是它的能源核心是一台完整的‘真以太炉心’】 　　卡洛斯感慨道：【据说，那是前纪元文明与最古老的龙王们合作制造的，此世唯一一台真以太炉，和它相比，哪怕是真龙体内的以太炉心都不够完整……那是和最古龙王们同规格的‘半永动机’】 　　伊恩微微点头，这些情报他也知道。 　　泰拉大陆的能源，大概分四个等级。 　　第一个等级，就是普通的火电水电风电和太阳能，飞焰地那边太阳能用的多，帝国这边的大城市用风电水电的不少，像是哈里森港，虽然用的是炼金工坊的雷电，但那本质上也是依托南海大风天气的另类风电。 　　第二个等级，就是炼金炉。通过利用源质材料进行高效率能源循环，是以太宇宙特有的能源体系，利用率极高，足以供应诸多炼金铭文设备运转，铠装和大型机械设施都是靠炼金炉。 　　更高等级，便是以太炉心了。以高纯度源质/以太结晶作为原材料，制造以太空泡，引动自然界能源自然汇聚，只要原材料还有，自然界能量还足够，就可以永久运转下去。 　　所有以太武装和一些高等级巨型设备都是用且只能用以太炉心启动的，像是帝都，其能源核心也是一个超巨型以太炉心。 　　而最高等级，便是‘真以太炉’了。 　　它没有原材料的要求，或者说，只有第一次填充对材料有要求，之后只要想启动就能启动，启动了也没有任何条件，想运行多久就运行多久，不会过热，不会破损，不会有损耗，可以永久持续运转下去。 　　这几乎，就已经是‘永动机’……之所以还不是永动机，是因为它虽然不损耗自己，但损耗人。 　　这玩意本质上已经是‘活着’的某种机魂了，它需要一个‘驾驶员’的意志，才能准确输出自己的能量，以持续不断的意志维持它的运转，才能始终以高效率运行。 　　就像是真正的永动机，无涯之潮那样，没有命令，它只是普通地运行，输出以太，维持以太宇宙的浓度。而当它真的有主人，有命令时，它就能爆发出重塑星辰，更易万物的伟力。 　　绝大部分泰拉真龙，乃至于龙王，体内的以太炉都是第三级别的以太炉心，目前可能持有真以太炉的，只有最初的始祖真龙们，以及位于龙岛的龙王。 　　而泰拉上的这个无主，被人挖出来的真以太炉，恐怕是留给当年泰拉之龙，令其升格为始祖真龙的……但它还没来得及装载，天坠之灾就来临了。 　　【总之就是这样】卡洛斯道：【天启之核中还有一系列即便是前纪元文明也难以制造的强大武器核心与制造方法，那个时候，北大公就知道，这既是他们摆脱血脉，再次辉煌的机会】 　　【埃尔斯特家族花了两代人，围绕天启之核打造武装，而在天启武装诞生之时，峻岭堡就诞生了】 　　【他们割据一方，独立于帝国，而因为天启武装的恐怖破坏力，没有人愿意和这帮拿着反物质炮到处乱转的人打擂台——但其实峻岭堡也知道，他们的真实力量源自天启武装，而不是自己的血脉，所以也逐渐走向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升华之路】 　　“人机合一？”伊恩猜测道：“他们把自己变成了天启武装的零件？” 　　【哈哈，你错了，果然就连先知也猜不对】卡洛斯干巴巴地说道：【他们把天启武装变成了自己的配偶，每一代峻岭堡大公，都是天启武装·黎明的子嗣】 　　伊恩：“……” 　　伊恩：“……？” 　　伊恩：“？？？” 　　伊恩：“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很喜欢先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啊？’】卡洛斯非常满意伊恩的反应，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当初我知道的时候可比你震惊多了，我爹被我逼问了三次，忍不住拎着我脖子把我扔出了皇宫！】 　　显然，这种事并不是什么众人皆知的事情，恐怕只有峻岭堡大公自己和原本就和对方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敌人瑟塔尔皇室才知道，双方对此保持默契，并没有外传。 　　卡洛斯之所以告诉伊恩，也是因为伊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瑟塔尔皇室内部自己人，甚至辈分比卡洛斯还高，告诉他不算违反承诺。 　　“机性恋啊。”而伊恩细细思索一番后，反倒是释然了：“虽然有点难理解，但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泰拉，我明白了。” 　　有关于峻岭堡大公发家的历史，卡洛斯讲的很简略，但伊恩其实听得出来这里面肯定还别有隐情。 　　比如说初代大公为何一定要反出帝国？独立之后又为何一直持续不断地要和帝国作对？这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前面不太清楚，应该是那一代皇帝做了傻事，而后一个大概率和‘泰拉之龙’有关。 　　如若说天启黎明的核心，真的就是泰拉之龙预定的升级核心，那么它的配套操控设施和各种手册，大概率都在泰拉之龙那边。可泰拉之龙已经死了，骸骨就在雾纱港旁的阿特兰巨城，而以这个角度，再去看峻岭堡历次的进攻路线，似乎也是要绕过黑暗山脉，前往阿特兰巨城那边。 　　之前的帝国恐怕也不知道其中的密辛，所以只是被动镇压峻岭堡的行动，直到伊奈迦二世才搞明白峻岭堡大公一直以来进攻的原因。 　　所以…… 　　“伊奈迦二世，把泰拉之龙的传承给了峻岭堡？！” 　　想到这里，伊恩不禁一惊：“不会吧，伊奈迦二世这么大方？” 　　但伊奈迦二世就是有这么大方。 　　事到如今，一切都清楚了。 　　伊奈迦二世在得到泰拉之龙的传承，汲取了其中所有精华后，便把剩下来不要的一部分权限（他并不知道永动机究竟在哪儿，又怎么打开，他毕竟没拿到完整的星神之礼）送给了对此极有需求的峻岭堡大公一系，还指点了一下对方的未来道路，缓和了双方多年来的关系，也让峻岭堡一方承诺不在帝国远征飞焰地时出手。 　　到了这一代，虽然峻岭堡仍然与帝国北部战区对峙，但从对方能直接致电卡洛斯对骂这点来看，双方的关系其实已经从仇敌变成了敌人，而敌人只要利益到了，的确可以交易交易，甚至能转盟友。 　　至于现在，峻岭堡大公察觉，伊奈迦二世指引的道路已经尽了——亦或是发现他们的道路在奥法道途中难以行进，故而想要寻找伊恩好好交流一番，请教一下。 　　可惜，峻岭堡人口太少，在伊恩眼中重要程度不高，他最近一直都在忙飞焰地，银峰领内部，舆论战争和光界的事情，哪来时间和峻岭堡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外交辞令打交道，稍微看了看后就忘记了。 　　而峻岭堡和银峰领也没啥关系，只能靠卡洛斯来转告了。 　　“你和峻岭堡大公说，就说等过段时间，我会过去拜访他的。” 　　想了想，伊恩其实对峻岭堡也非常好奇——以一领之力，对抗帝国和黑暗山脉中的魔兽侵袭这么多年，无论他们有多奇怪，最起码能力和意志是绝对过关的。 　　而峻岭堡的社会情况，以及峻岭堡大公和天启武装·黎明之剑的关系……唉，不装了！他伊恩就是想要看看峻岭堡一系是怎么把天启武装当配偶的！ 　　真不是伊恩好奇心重，人之常情呀，他就是想要见识见识！ 　　【不是现在吗？】卡洛斯反倒是有些惊讶：【以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你马上就去峻岭堡，给那老小子一个惊喜呢】 　　“事要一步步走。” 　　而伊恩微微摇头：“我刚刚取得了光界的管理权限，得到了全新的力量，需要整理一番收获。” 　　“然后，你难不成以为我之前说的‘重塑虚境’是开玩笑的吗？” 　　“卡洛斯，是时候了，自天坠以来，泰拉的虚境就沉浸在混乱与荒芜之中，而现在，新的时代到来了，我也得到了丰厚的遗产，拥有了足以带来秩序的力量。” 　　“三个小时后，妖精女皇和虚境机神中的……” 　　“不是？！等等……”突然，伊恩原本极有气势的宣言被迫中断了，稍后，带着一点无奈和苦笑的先知叹气道：“哎，妖精祂们提前到了，对不住，我得去迎接一下。” 　　一脸懵然的卡洛斯注视着突然挂断的通讯光幕，而在光幕挂断之前，他隐约从伊恩的嘴型看出了一句抱怨。 　　【太阳神鸟……妖精……没有界限感……时间观】 　　【讨厌！】 ###第三十七章 虚境第二世界 　　挂断通讯，领主伊恩叹了口气，看向虚境。 　　在那里，妖精伊恩正在和亚德伯特交流有关于‘虚境第二世界’相关的事宜。 　　得到光界遗产，算是伊恩这次行动的意外之喜，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必然。 　　自从伊恩知晓光之灾的本质中就有一部分星神遗留力量时，他就在思索，天坠飞船中必然有的‘星神力量’遗落在泰拉的何处，被掌握在哪个势力手中。 　　他最开始想的是怀光，但伊恩又不是没去过圣山，虽然怀光可能的确有可能是未来的‘星神预备役’，但圣山的确没有任何星神的力量。 　　然后便是龙岛，至少龙岛封印绝对是星神之力造就。但除此之外，同样去过龙岛的伊恩也的确没发现其他星神之力的残余。 　　新大陆虽然有永动机的基座，也有各种天坠飞船的残骸，但力量却没有遗留。 　　至于其他泰拉诸国……哈哈，他们要有，泰拉早统一了。 　　却未曾想，整个泰拉静谧海，以及其中的光界，就是星神遗留力量所塑。 　　——因为弹坑太大变成了海，整的找不到子弹了属于是。 　　而得到光界遗产后，伊恩的实力也迎来了一波提升。 　　别的不说，此时此刻，伊恩体内的‘龙之星核’储存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100％’。 　　这是只有常年休眠不动手的龙王们才能拥有的‘满能量储备’，一般在泰拉活动的真龙能量储备能超过百分之五十就算不错的了，绝大部分真龙哪怕是占据了山川名地，常年休眠储蓄，能量储备也就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毕竟真龙这种生物，真的要补充能量，都是去恒星周边亦或是气态巨星补充的，哪怕是泰拉这地方已经变成了盖亚世界，也不是能源基地。 　　如此一来，原本就耐力极强的伊恩，战斗起来就更加体力充沛，其他第五能级除非是在自己的老巢，有类似阿克塞尔那样，利用帝都能量的手段，不然绝无可能在这方面战胜伊恩。 　　除此之外，光界的纯粹以太也让伊恩的心光体‘指引之星’对诸多其他平行世界，乃至于大以太环流的感应愈发敏锐深入。 　　星神持有的纯粹以太，对于伊恩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整个摇篮内现有的所有以太都并不‘纯粹’，或者说，与最初的以太数据相差甚远，被人类和其他智慧生命的意识修改太过，以至于难以寻觅到愈发隐藏的大以太环流的踪迹。 　　伊恩本人持有的指引之星可以通过先知之能，感应那贯穿时空，贯穿过去未来的大以太环流，但那非常局限，基本可以说只是追溯指引之星上那些不同伊恩的‘不朽性’，顺着电话号码去找到那些对应平行世界而已。 　　换个角度来说，伊恩只是打电话，并没有‘上网’。而在星神有极大可能收回大以太环流对外所有干涉的情况下，整个宇宙中，除却用来维持摇篮的‘永动机’外，恐怕已经没有任何人和物可以‘上网’了。 　　但星神的纯粹以太，就给了伊恩一个最源头的‘号码’。 　　他可以回溯这个‘号码’，通过星神的号码，尝试重新链接回‘大以太环流’内侧！ 　　至于这么干有什么意义…… 　　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如若星神真的已经在回收以太，准备与终焉殊死一搏，进行一场贯穿过去未来无限平行时空的大决战，那伊恩链接进现在的大以太环流也找不到任何人——星神和终焉都能在时间线上行走，而祂们的战斗很可能已经回溯到了宇宙开辟之初，打过去绝对是空号。 　　可是，伊恩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他……想要看看。 　　看看，星神究竟是输了，走了，逃了，亦或是像是他猜测的那样，正在筹备反击的力量。 　　只是这筹备的时间，对于人类这种短生种而言太过漫长而已。 　　“如若大以太环流内部已经崩溃，就是代表星神输了。” 　　“如果内部一片混乱，无人维护，各种功能已有缺陷，那么就是走了，逃了。” 　　“但如果……大以太环流一切完好，只是没有星神，那么大概率，祂们正在筹备反击。” 　　而伊恩，更相信星神没走，没逃，而是正在准备战斗。 　　不仅仅是因为烬之王的影响。 　　也是因为伊恩有一点可以作为证据。 　　那就是，他被大以太环流的自动认证程序，认定为【先驱者】。 　　这个功能还在正常运转，足以证明星神没输，没被终焉打进老家，最多就是跑了而已。 　　而以星神的道德，伊恩觉得，哪怕祂们是真的打不过跑了，也会在大以太环流内留下一条路，让所有同样想要走，也有能力走的文明跟着他们一起走。 　　“说不定，大以太环流内部，还有一些星神留下的留言，留给像是我这种想要进去看看的人？” 　　如此想到，伊恩轻叹一口气：“还需要做许多准备，假如有永动机的无限以太，以及对方的‘端口’，我就能凭借星神之礼的权限，星神遗留的以太，再加上永动机的出力，真正窥探一次‘大以太环流’了。” 　　当然，不依靠永动机，伊恩也能凭借足够的能量储备去试一试，但并不是现在。 　　现在，他得去虚境迎接一下没有时间观念的妖精女皇和一位强大的虚境机神了。 　　虚境。 　　一段时间前，就在领主伊恩与卡洛斯联络时，妖精伊恩与亚德伯特站立在虚境银峰之上。 　　自伊恩击败烬之王，联通了阿巴萨罗姆山脉两侧的贸易后，他的领地西连静谧海与学识之都和远岸岛相交，也与鲸歌崖有陆路贸易。 　　原本仅仅只是位于帝国南侧的银峰领如今已经化作了一个横贯‘静谧海’与‘帝国平原’两大势力圈，有着充沛资源和人口的大势力。 　　而随着伊恩将水晶塔和泰拉之心扩散至下飞焰地，将人工智能辅助带来的超高效率带给所有人后，原本只存在于银峰领的‘光明虚境’也扩散至了下飞焰地。 　　妖精伊恩就站立在这虚境的中央，代表伊恩·银峰权柄的银峰之上，俯瞰着他疆域周围的一切。在他之下，一座座被扫去污秽亵渎之垢的城市正在逐渐绽放光明，而代表着希望，梦想与未来的虹光也在扩散，而后朝着国度的中心汇聚。 　　“虚境第二世界，其实还是有些仓促。” 　　伸出手，托举着妖精伊恩，亚德伯特此时的神情就堪称肃然。几乎与伊恩共享了泰拉之心的权柄，但却从未滥用过的男人凝视着眼前代表着‘安乐和平’的一切，言语间却还是带着忧虑：“前纪元文明，能将虚境经营成第二世界，是因为他们有技术，亦有道德，虚境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可以迅速沟通交流的花园，与现实并无不同。” 　　“而对于远岸岛，虚境的梦境世界是享乐的后花园，是他们苦难现实的避风港……如若现实一切安乐平和，他们并不愿意在虚境中继续过‘生活’，而是更倾向于‘享乐’。” 　　“伊恩，我们如今能制造的虚境第二世界，无非就是将先驱平台的一些功能转复制移至虚境——譬如说那些图书馆，考试系统，试炼战斗系统，还有一些实验……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更乐意会在虚境享乐，享受那些他们在现实从未体验过的美食，豪宅和各种享受。” 　　“他们沉溺于虚境，就不会建设现实，我们不能为了拉票，而放弃泰拉的未来！” 　　建设虚境第二世界的技术，伊恩早就具备，先驱空间就是一个试验场，只要先驱空间能有的功能，他都能扔到虚境中实现，而远岸岛眠梦仪的功能，伊恩也能全部复现。 　　唯一的问题在于，哪怕是如此善良，又有良好道德的亚德伯特，都不得不承认一点。 　　那就是人类的惰性，真的很大！ 　　只要伊恩对所有人开放有关于享乐的功能，那么绝大部分人类，恐怕都会沉浸于享乐之中，而没有人会去参加那些有关于学习，考试和战斗的部分。 　　先驱空间是不一样的。先驱空间是伊恩凭借自己以太真身的力量，如同新生筛选先驱者那般，筛选了一部分‘有资质’，或者说，类似伊恩这样‘有自制力’的人。 　　对于那些人来说，普通人的享乐才是没意思的事情，只有学习，变强，提升自己，探索更远方和未知之地，才是好玩的东西。 　　这种自由度极高的第二世界，对接受过测试的精英开放也就罢了，他们不会浪费资源，而如若对普通人开放，那么绝大部分普通人恐怕都会沉浸于梦中，不愿意苏醒！ 　　远岸岛能苏醒，是因为他们不醒来就要被火山淹了，而泰拉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么糟糕的地质环境。 　　“别太担心，亚德伯特。” 　　对此自己朋友的忧虑，妖精伊恩却背着手，老神在上地旋转着自己身后的十字星光翼：“开放第二世界势在必行，因为只有全人类的参与，才能让虚境的混乱平复下来。” 　　自天坠之灾，前纪元文明消亡后，泰拉的虚境就一直都是一片原始蛮荒的废墟，一片残骸亦或是混乱的灾难之地。这是因为如今的泰拉文明觉醒灵能和灵魂的人太少，没有触及到虚境的深度，自然无法改变泰拉虚境蛮荒混乱的本质。 　　伊恩原本的银峰领也是如此，如若不是他后来普及了人造灵魂，又将霞辉城和银峰领建造的欣欣向荣，南岭的虚境也是一片原始大森林，而不是如今散发着光芒的城市群和一座被幸福虹光环绕的钢铁银峰。 　　不过现在，全人类都因奥法道路和诸国自己的新人类改造计划，全部都拥有了人造灵魂，整个泰拉的虚境其实已经开始剧烈变动。 　　有的变好，有的变坏，因为所有人都拥有灵魂，所以如若越是苦难，虚境就变得越是糟糕。 　　在永动机宣言出现之前，整个泰拉的确就像是深渊之龙所说的那样，正在急速朝着‘深渊’堕变。 　　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的泰拉有多少牛鬼蛇神，有多少披着人皮的妖邪魔物。 　　但是现在，永动机宣言的两三年后，泰拉虚境的风气已一转，至少变得平和不少。 　　“但它还是混乱的。” 　　伊恩平静道：“亚德伯特，你说的的确没错，哪怕是一个大同文明，如果普通人有的选，肯定也是愿意去更加轻松，约束更少的虚拟世界玩乐。” 　　“如此一来，现实谁来建设？谁来照顾那些潜入虚境的人？谁来维护现实的设备？当所有人都在玩乐，谁去探究更多的真理，学习更多的知识，继而去建立我们的文明？” 　　“但我们的故乡，泰拉这个地方不太一样。” 　　“他们想要享乐，首先得先把虚境建设起来。” 　　在亚德伯特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妖精伊恩扇了扇翅膀，颇为自信地笑道：“别忘记了，亚德伯特——虚境第二世界可不是先驱空间，有咱们几个维护！” 　　“虚境，是一片荒芜，一片空虚！他们想要享乐，最少得把他们自己的房子建起来吧！” 　　“而当全泰拉所有人，都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虚境中建设出了自己的房子，那么，整个泰拉的虚境，就将彻底摆脱原本的蛮荒，变成如今我们这个新时代的第二世界了！” 　　“等到那个时候，建设新虚境，再造全新的机神辅助系统，就顺理成章了！” 　　说到这里，伊恩微微点头：“就像是远岸岛那样，虽然开放了让所有人享乐的渠道，但最起码，人们住的房子，是他们自己建起来的！” 　　“等等？”听到这里，亚德伯特明白过来了，他有些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说，你要开放一个完全空白的虚境世界，然后把泰拉中的所有人拉过来……让他们自己搬砖采矿，伐木烧窑……空手建设自己的家？” 　　“这怎么可能！”他急速摇头：“这种事情哪怕是游戏都没人干！怎么可能有只让人搬砖建房子的事！” 　　“嘿，还真有。而且这事，你爱干不干，不干有的是人干。” 　　伊恩一点也不在意：“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空手，而是会给工具，给教程。” 　　“干得好的人，帮助其他人的人，我会让泰拉之心关注，提供‘积分’，而积分就能兑换更好的工具，更多的材料，让他们可以更快地建设好虚境中的住宅和自我世界。” 　　“而最终，这些积分，可以用来兑换奥法道途的高等冥想法和血脉真形传承的资料！” 　　“他们享乐可以在虚境享乐，但想要修行，还得回现实世界凝聚血脉真形——人类可能会为了玩而放弃工作，但如果给人一个变强的机会，他们也肯定不会放弃。” 　　说到这里时，伊恩看向亚德伯特，他看见自己的朋友已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笑着道：“是吧？当你在虚境中的建设，变成现实中有关于修行的财富，这种奖励，绝大部分人都会痴迷的。他们就像是眼前有着胡萝卜的马那样会不断向前奔走。” 　　“先驱空间的人是不需要胡萝卜就可以自己奔跑的良马，而其他人是需要诱惑的普通马。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马，我会让他们奔跑起来的。” 　　“更何况，只有在现实变得更强，在虚境中才能玩的更爽……这也是人的本能。” 　　“原来如此……”而亚德伯特喃喃自语，他抬起头，有些恍然：“所以本质上，你是把虚境世界，当成一个巨大的‘课堂’？” 　　“你打算在虚境，通过教育和诱惑，教化所有泰拉人，继而拉票？” 　　“算是吧。总之，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关注我，都会注视着。” 　　伊恩耸耸肩，他看向不远方已经泛起的七色光晕异象，轻声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要进行更多的全民活动，譬如说全民虚境武斗大会，就像是先驱空间的挑战平台那样，互相战斗，磨练技艺，然后通过这个手段，将第五能级的血脉逐渐扩散……” 　　“这方面的规则建设，我有一个粗略地设想，稍后还会与你以及妖精女王他们多聊聊，毕竟祂们才是真正的虚境专家。” 　　此刻，伊恩与亚德伯特都齐齐抬头，看向异象所在的方向。 　　在那里，有一尊银色的巨型虚境机神，正缓缓跨步而来，靠近虚境中的银峰领。 　　而在祂的肩上，一位有着绚烂光辉的妖精，正笑着对伊恩招手。 　　【嗨嗨嗨，我来啦！】 　　妖精女皇就快活地招呼道：【两位两位，有这么大的乐子怎么能不提前告诉我呀！】 　　【不过别担心，伊恩，咱们妖精，就绝对会是你最坚实的支柱呀！】 ###第三十八章 奇迹的子女，自然的宠儿 　　出现在伊恩眼前的虚境巨神巍峨而坚固，通体由纯粹的钢铁之银辉铸就，而且拥有寻常虚境机神很难拥有的，与祂们的创造者‘人类’相似的结构。 　　祂似有四臂，但实际上是两只手臂和两个竖起的肩部结构，里面蕴含的是什么，伊恩居然也看不穿，只能知道是某种武器，蕴含有许多种可能，应当是可以针对不同敌人进行变化的多变类武器。 　　而这虚境机神的实力很强——虽然看上去，祂似乎只有第四能级巅峰，但伊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不一般的地方：因为虚境机神本质上就是虚境的中的一种活动灵能程序，所以祂随时可以通过权限得到更高的力量和武装。 　　这尊虚境机神如若真的得到了‘指令许可’，完全解放了自己的本质……那绝对有第五能级的力量！ 　　但，即便是这尊很可能全盛状态是第五能级的虚境机神，也无法成为此时虚境的中心。 　　伴随着七彩的虹光层层叠叠的扩散，直至整个可以目视的虚境都化作了一片彩虹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得不集中在这尊虚境机神肩膀上，那正高兴挥手的六翼妖精。 　　其名为【妖精】，也可名为【女皇】，祂没有姓氏，名就是妖精，因为祂就是最纯粹的妖精，永存的星之灵，是自然孕育的精灵，天地簇拥的宠儿。 　　“哇。”一时间，就连亚德伯特都发出了敬畏的声音：“这也太夸张了……” 　　伊恩知道亚德伯特究竟在想些什么，因为他也在这么想。 　　是的，太夸张。 　　太玛丽苏了。 　　被巨神托举而来的妖精女皇虽然身材娇小，但却有一种母性的气质，祂的面容秀美，美丽，不……究竟应该怎么说？那是一种最纯粹的魅力化身，仅仅是注视，就会感觉到安宁，祥和，平静，快乐，那是回到家的安心感，是家乡泥土的味道，是孩童时无忧无虑玩耍，最后躺在地上歇息傻笑时，从鼻尖掠过的一丝花香。 　　哪怕是伊恩，在这一瞬间，都感觉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心中充满了一种即将发现什么未知之物时的喜悦和期待，他抬起头，似乎想要得到一个人的认可，而那只苍老的手会拍他的肩膀…… 　　“这什么魅惑力？”伊恩骤然惊醒：“艾斯当初的惑心魔能力和女皇的魅力根本提鞋都不配！” 　　惑心魔是借助一丝好感，强制扭曲人的心灵，而妖精女皇的魅力直接就可以等同于人心中最愉快，最惬意，最平静，最向往的时候。 　　那甚至是一种清静。 　　一种没有疑惑，没有困扰，可以安下心来，向前行走的心境。 　　哪怕是以伊恩的心智，都一瞬间有些向往，可想而知其他人的感知。 　　【嗨嗨，伊恩，我来挺你啦】 　　发出这样轻快又亲近的声音，有着柔顺七彩渐变色如瀑长发的妖精女皇微笑着从巨神肩处飞起，然后朝着伊恩与亚德伯特所在的方向落下。 　　女皇身披一身类似地球希腊长袍般的衣物，宛如云朵，也如同泡沫，她的肌肤像是雪，而眼眸深邃如天空中的群霞，这是一种无法用绘画，相片亦或是视频来记载的美，因为祂是活的，变幻的，同时从香味，声音，视觉和本能灵能感知方面同时影响的一种力量。 　　这就是妖精女皇。真正意义上‘受天地宠爱，汇万物精魂’而诞生的生命。 　　伊恩这辈子头一次看见这么夸张设定的生物，哪怕是科幻小说也不敢轻易使用，也就是妖精了，但凡换个其他物种他都觉得自己可能陷入幻觉。 　　所以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才能正常开口与对方交流：“女皇陛下，您的到来可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啊？】而女皇愣住了，她环视了一圈，只能看见一座银山，眼神中仿佛出现了大大的问号：【你这儿也没房子啊】 　　“意思到了就行，我很欢迎您的到来。” 　　伊恩说这话是真的，妖精女皇已经近乎千年没有离开坠星城了，哪怕偶尔出动也仅仅是化身亦或是分魂，这一次对方亲自前来银峰领，简直就是会让各国全部都关注的大新闻。 　　【毕竟你展露了‘星神之礼’，我肯定要过来挺你的】 　　对于伊恩的欢迎，妖精女皇也非常实诚：【天啊，自从苏拉尔德死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完整的星神之礼了，你等会能让我看看吗？】 　　说到这里，妖精女皇的眼睛变成了期待的星星眼——是真的星星眼，对方的虹膜中闪动着连绵不断的灵能光辉，宛若群星：【就让我再看一次吧！我想看看你和苏拉尔德有何不同！】 　　“什么？”而伊恩震惊了：“你认识‘先行者’，还知道星神之礼？！” 　　——而且，你还见过最初完整版本的星神之礼？！ 　　【当然】妖精女皇理所当然道：【我们当初可是同事——虽然我已经死过五次了，当初也没现在这么强，但记忆还在呢】 　　事到如今，伊恩忽然发现了一件可能被自己忽视的事情。 　　——当今的泰拉世界，真的已经没有当年‘前纪元文明’的人存在吗？ 　　可以说没有，可以说有。 　　没有很简单，怀光并不算是纯粹的人类，而妖精也经常死去，更新换代。 　　但是，怀光的内核，始终是‘泰拉人’，是某种意义上，比人类更人类的异形。 　　而妖精…… 　　伊恩一脸复杂地看向正环绕自己和亚德伯特飞行的妖精女皇，注视着这位一开始相当有威严，但是一旦接触就立刻失去一切神秘感，反倒是比妖精更妖精的妖精，不禁叹了口气：“是了，我怎么能忘记这点……从未彻底死去过的妖精女皇，也是前纪元文明的公民啊。” 　　【我可是联邦议员之一，当过议长的！】而妖精女皇认真道：【我的所有头衔，无论是议长，总理事长，女皇，亦或是山寨老大，峰主亦或是掌门，都是我曾经担任过的职位，妖精的确更喜欢乐子，喜欢改变，喜欢一切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但是，我们不会撒谎，我们的内心就是我们的行动，我们的言语就是我们的本能】 　　【伊恩·银峰，你虽然转化为了妖精，但并不是纯粹的妖精，而你也从未来到过坠星城，所以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机会与你交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击败了烬之王，又成为了飞焰地的统治者。你展现出了星神之礼，让所有强者的目光都汇聚在你身上，给了他们动手，挑战和野心的理由……你继承了光界，天父遗留的力量】 　　【你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动，最大的……奇迹】 　　【而现在，你还打算重塑虚境，让前纪元文明妖精的广袤家园重新再现】 　　如此说道，妖精女皇悬浮在伊恩身前，庞大的灵能波动遮蔽了四面八方所有潜藏的窥探视线。 　　祂用与之前亲近且自由的态度截然不同，与伊恩第一次相见时，宛如神祇般庄严肃然的神态道：【伊恩·银峰，作为奇迹的子女，自然的宠儿，我的存在本身，就可以代表泰拉与虚境的一部分意志】 　　【故而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无法等待。我必须行动起来，支持你，并且……】 　　【了解你真实的想法】 ###第三十九章 光素熔炉 　　妖精女皇可以轻松亲近，宛如邻家姐妹，亦可威严神圣，宛如云间的女神。 　　祂施展力量，将所有窥探的视线与灵能隔绝，严肃地与伊恩交流。 　　【你现在几乎大祸临头，除却寥寥几人外，泰拉世界的所有强者都对你身上的‘星神之礼’感兴趣！】 　　女皇肃然道，背后的翅膀微微振动，释放出舒缓的音节：【当年伊奈迦二世可以借此去创造出不动坚城，又与希利亚德探索有关于第六能级的境界，令全泰拉强者都感觉到了莫大威胁，所以才有之后的黯月动乱】 　　【而如今，在他们看来，你之所以能创造出奥法道途，再开新路，肯定也是星神之礼的功用】 　　【他们越是在奥法道途上走的越久，力量越强，就越是想要将这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伊恩，我之所以立刻从坠星城赶过来，正是为了给你撑腰，免得立刻就有不长眼的第五能级出现，要和你打车轮战，夺取你的星神之礼啊！】 　　妖精女皇显然是真心为了伊恩好，祂所说的没有半点错漏。 　　伊恩展现星神之礼，讲述黯月动乱真相，又得到了光界传承，已经汇聚了全世界所有人的焦点，似乎掌握了绝大优势。 　　但正如被逼到绝境的烬之王所作的那样，其他人仍然拥有一键翻盘的可能性。 　　那就是战胜伊恩。 　　只要能挑战伊恩成功，战胜伊恩，那么伊恩现在取得的一切成功，一切成就，都将会成为他们的基石。 　　“可这本就是我想要的。” 　　伊恩抬起了头，平静地对妖精女皇说道：“他们能夺走我，自如我能抢夺他们。烬之王的大地与子民皆归于我，我有信心去面对所有人的讨伐，去将他们的所有都夺走，化作我的资粮。” 　　“女皇，您能支持我，第一时间过来帮我撑场子，我非常感激。但这样有损于你中立的立场，在聊完虚境相关的话题后，我希望您能回坠星城，让我看看，究竟有谁迫不及待地想要对我出手。” 　　——这样我就能搞定我的针对目标顺序了。 　　【好！】 　　伊恩本以为妖精女皇会斥责他的鲁莽，斥责他的自信，但谁知道妖精女皇直接大声叫好，令两只妖精身后的代步工具亚德伯特和虚境巨神都怔住了：【果然不愧是咱们妖精中的菁英，就是不惧挑战，不惧死亡！】 　　【放心好了，就算是你真的败了，死了，我也会将你的灵魂保住，送入妖精转生池，一百二十天后，又是一只新妖精！】 　　嚯，感情是这个想法。 　　伊恩算是理解妖精女皇这次亲自过来的想法了——作为前纪元文明的一员，知晓星神之礼的祂想要过来看看是再次重归完整的星神之礼状态如何。 　　其次，祂想要警告伊恩如今的局势……祂害怕伊恩是一时冲动暴露，所以在知道伊恩自有计划后也不再担心。 　　最后，祂为伊恩保底，哪怕是伊恩兵败身死，祂也会保住伊恩的灵魂，让妖精重生。 　　“感谢女皇，但我不会败的。” 　　伊恩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妖精女皇：“不过女皇，如若你真的是从前纪元文明活到现在，那为何没有引领文明发展，重归前纪元文明时期呢？” 　　这是伊恩心中的一个问题。 　　泰拉传承下来的前纪元文明技术其实并不少，各大庇护所内都有稳定传承，虽然失落纪元的战争也让技术和道德一同失落了，但假如妖精乡内有妖精保持着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和道德，那么在失落纪元结束后，祂们应该也可以一点一点将世界变得更好啊。 　　别的不说，妖精女皇拥有的权限，恐怕仅次于星神之礼里面的先行者吧？ 　　【我死了五次呀，妖精已经族灭过了，还不止一次！】 　　但妖精女皇却睁大眼睛，抱怨道：【你以为为何说我们妖精是奇迹的子女？因为我们其实经常族灭，然后死而复生】 　　【当天坠震荡虚境，摧毁了当时所有的妖精乡后，我作为妖精的领袖，为了保护妖精熔炉，在第一时间就阵亡了。其他妖精将我的碎片重聚，花了几十年，我才复苏】 　　【那时，除我外的所有妖精都死去了，我是唯一幸存的妖精】 　　【可那时间，正是失落纪元时期的异星神战，就连一刻都没有为消亡的其他妖精和人类哀悼，我立刻赶赴战场，操控仅剩的虚境防卫装置，对抗游荡在混乱虚境中的异星火种·梦魇巨兽】 　　【我击败了梦魇巨兽，自己也魂飞魄散，分裂出的灵魂也就是现在的四大元素妖精，银妖精和梦妖精的始祖，我分裂出来的后裔繁衍了族群，然后又将我复活，而我一刻都没有停止，立刻就率领族群，去参加针对异形火种·蚀虚巨人的战争……】 　　“居然，居然如此……” 　　在妖精女皇简略又详细的叙述中，伊恩不禁睁大了眼睛，对妖精一族的悍不畏死感到了深深地敬佩。 　　作为可以死而复生，星球爱子的妖精，祂们基本上可以代表泰拉星球整体意识的化身，祂们不死不灭，故而会竭尽全力去对抗入侵者。 　　包括妖精女皇在内的妖精全族，团灭了一次又一次，有两次还是人类拼命抢出了妖精女皇的碎片，然后将其复活，不然的话，可能现在泰拉的妖精就是全新的，没有任何记忆，和前纪元文明没有任何关系的新妖精了。 　　打到最后，妖精乡其实也没剩下什么前纪元文明遗产，就和其他庇护所一样，该拼的全都拼光了，而等到泰拉纪元的到来，妖精族群虽然已经恢复，但还是非常稀少，女皇便只好镇守坠星城，让妖精繁衍生息。 　　而作为对妖精付出的钦佩，以及对妖精女皇力量的敬畏，泰拉诸国都对坠星城怀有深深地敬意，而妖精也成为了可以在泰拉各国畅通无阻，无人敢惹的自由种族。 　　作为这种死了也要战，战斗到死为止的真正战斗种族，妖精的确不愧是奇迹之子女，祂们能存在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不能奢求这些小可爱恢复前纪元文明荣光。 　　“对了。” 　　心中产生了对妖精深深的敬意后，伊恩越过女皇，看向后面那尊虚境机神，他有些好奇道：“请问这位是……” 　　【这位是泰拉虚境安全中心的代行者，最终防线。和祂打个招呼吧，祂智能中枢损坏，现在不会说话】 　　妖精女皇转过身对钢之巨人挥了挥手，伊恩和亚德伯特也挥手，而钢之巨人同样挥了挥手。 　　女皇正过头：【我这次带祂过来，是因为你说，你要修复虚境。这正是我们妖精一族千年来一直想要办到的事情，但一直都没有成功】 　　【但是因为奥法道途，全民灵魂的存在，如今的虚境动荡的确越来越小了，尤其是你这银峰领，人心振奋，原本荒芜破碎的废墟已经彻底化作全新的城市与文明之影】 　　【作为同样拥有天父遗产的妖精一族，自然会全力支持你的行动，不过，我想要知道你修复虚境的具体计划】 　　【毕竟，就算是天父的遗产，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我们不能浪费呀】 　　“等等。” 　　一开始，伊恩还在点头，认同女皇的说法，但听到后面，他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妖精一族……也有天父的遗产？” 　　【当然了】而妖精女皇理所当然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星坠海建立坠星城？你又以为星坠海的星是什么？那么大个坑，谁看了不知道】 　　【我们妖精的‘光素熔炉’，正是‘光界’力量的正确利用方式，我这次过来，除却上面那些理由外，也是为了教导你如何将光界之力，化作近乎于真以太炉的‘光素熔炉’的！】 ###第四十章 比烂我们可不怕！ 　　坠星城。 　　位于泰拉北部，偏僻无人的死寂废土之西，满是辐射与异变的坠星海周边，唯一一座大城市。 　　也是此世所有妖精的起源与故乡，最大的妖精乡【幻想乡】的所在处。 　　伊恩很久之前就对坠星城有所关注，他知道，像是桦黯，冻鱼导师和甘崧导师所在的乐土乡某种意义上算是妖精驻扎于泰拉各地的开拓前进基地的话，那么坠星城幻想乡就是妖精们的主矿基地所在。 　　所有妖精死亡后，如果要复活，全部都要送去坠星城的妖精熔炉，也就是妖精重生池。 　　所有妖精，哪怕是在外地诞生的妖精，总是会回一次坠星城，面见一次妖精女皇——桦黯就带霜蝶回去过一次，而那时伊恩在外面出差（在新大陆打拼）。 　　而坠星海就更简单了。 　　顾名思义，坠落过星辰的海洋。 　　伊恩最初觉得这个名字平平无奇，毕竟泰拉这个地方天坠都发生过不止一次，落个陨石又怎么了？ 　　哪怕是这个星大一点，砸出了一个正圆形的超级正点的陨石坑，把泰拉大陆啃了一口，伊恩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要知道，天坠时期，泰拉上的其他几座大陆都陆沉了，就连剩下来的这个泰拉大陆，可能都是好几座大陆的碎片拼凑而成的，这从生态之间的迥异就能推断出来。 　　但谁知道……这个坠星海，其实是更加直接的意思啊！ 　　——坠落了星神的海洋！ 　　在妖精女皇这位半个见证者的细细讲述中，伊恩算是知晓了那时的情况。 　　天坠飞船其实在撞穿了泰拉的朔月后，就已经分崩离析。 　　星神最主要的力量封印了终焉碎片。 　　星神另一部分力量携带飞船的主要结构和‘永动机基座’坠落在泰拉，它撞穿了整个泰拉，但因为‘亚空间网道’介于虚实之间的特殊形态，泰拉并没有像是朔月那样直接被撞碎，而是撞出了静谧海，然后直接在星球的另一侧轰出了一整个‘新大陆’。 　　算是某种隔山打牛吧。 　　而就在新大陆的正对面，撞击坑静谧海中央，星神的一部分力量和叹息遗留了下来。 　　那便是光界与真魔。 　　在用最后的力量封印终焉碎片时，星神其实已经‘死了’。 　　祂是用最后的余念控制飞船的残片和永动机基座落在泰拉，留给这个星球的文明最后的‘机会’。 　　然后，祂的身躯崩散，化作了席卷整个泰拉的以太狂潮，在为泰拉打下‘盖亚星球’的牢固根基后，也制造了导致‘怀光双子’那一批孩子觉醒灵能的狂潮。 　　这导致了很多人的死亡。 　　却也让泰拉变得更加坚固，可以承受高能级强者的战斗，也能培养出更多的生物，种植出更多的粮食，带来更加优厚的生态环境。 　　【坠星海就是天父死后，崩裂的碎片之一】 　　妖精女皇道：【这种碎片，全泰拉都是，就比如说你领地中的‘微光摇篮’‘幽晶引擎’，结晶小龙那边的‘时空稳定装置’，远剑港的‘空间涡流推进器’，鲸歌崖的‘生命稳定仓’……基本上，现在有名有姓的势力，多多少少都拿了一点天坠飞船的遗产】 　　【不然的话，前纪元文明的遗迹，可以让人活下来，却不能在泰拉大陆上称霸】 　　“原来如此……” 　　伊恩若有所思，他将妖精女皇随口说出的种种关键信息一一记下，然后严肃道：“光素熔炉，就是坠星海中的遗产吗？” 　　他依稀记得，当初自己了解虫群时，就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摘星者虫群’是被妖精消灭的，而消灭的过程，就是如今的第五能级真龙‘劫死械龙’在自己肉体还活着的时候定位，而妖精一发光素熔炉炮直接将祂连带虫群母巢都扬了。 　　如果光素熔炉真的是类似光界的星神遗产，的确能办得到这点。 　　【是的】 　　妖精女皇回到了最终防线的肩膀上，祂用回忆的语气道：【天父的一部分力量，连带‘虚海之舟’坠落在了坠星海】 　　【虚海之舟本质上，是用于在‘大以太环流’移动，得知讯息的手段……也是我们妖精一族的‘先知之器’】 　　说到这里，妖精女皇对伊恩眨了眨眼：【作为先知，你肯定很理解这点吧？大以太环流，作为星神之礼继承者的你，肯定也明白吧？】 　　“我可太明白了。”吐出一口气，伊恩此刻已经完全明白：“妖精已经利用了那一部分星神的遗产，将其改造成了‘光素熔炉’。” 　　【是的】妖精女皇笑着道，但听语气，却有点缅怀：【天父残留的躯体沉入了坠星海的最深处，变成了一个小光界，我们将其改造成了光素熔炉……一种真以太炉】 　　【但是，这个真以太炉太大了，它基于光界之力，固定在了原地，比不得峻岭那边的完全体，可以自由装载于任何器具上，也可以任意适应任何一种大小】 　　【依靠光素熔炉，妖精可以比泰拉联邦时期更加快速的重生，甚至不会损毁记忆，而坠星城也成为了比联邦时期还要兴盛的模样，但这完全建立在天父的遗产上】 　　【只是，那时的我实在是有些目光短浅，只想着让一地平安，以至于天父的力量无法扩散，恢复虚境的平静，让妖精只能偏居一隅】 　　【但现在，不一样了】 　　抬起手，妖精女皇指向伊恩，祂目光灼灼：【现在，伊恩！你作为妖精，又是天父的继承者，还得到了天父最大的遗产之一，就连天父叹息化作的恶魔都承认了你！】 　　【你拥有的力量，就足以化作一个更加巨大，影响整个泰拉虚境的光素熔炉，为虚境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将其化作近乎于前纪元文明的天堂啊！】 　　【合作吧，伊恩，我会教导你技术，告诉你方法，协助你改造世界】 　　【我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平静的虚境，让所有妖精……可以自由地在梦中翱翔！】 　　说到这里，就算无法说话，虚境机神·最终防线也微微点头，似乎相当认可妖精女皇的话。 　　“我没意见。” 　　没有思考，伊恩非常妖精地同意了妖精女王的合作邀请，不过他在答应后，还是皱起眉头：“但是女皇，我想要去坠星城。” 　　他与妖精女皇对视，坦然地说道：“我想要看看真正的‘光素熔炉’和‘虚海之舟’……说实话吧，如果我想要亲自触碰一下大以太环流，这两个器物，就是我必须的前置！” 　　在听见虚海之舟的瞬间，伊恩就立刻明白，这大概就是自己除却永动机外，唯一一次尝试接触大以太环流的机会了。 　　【没问题】妖精女皇答应的也很爽快。在祂看来，作为妖精的伊恩本来就是坠星城的一部分，看看自己老家的奇观自然没什么可阻止的。 　　伊恩原本想要直接带路，让妖精女皇和最终防线前往银峰领虚境的深处，让他们看看自己改变虚境的计划。 　　但亚德伯特沉默地戳了戳妖精伊恩的翅膀，让伊恩疑惑地转头后，然后在听见对方小声地说出‘天父’后恍然。 　　伊恩转过头，问道：“对了，女皇。” 　　“你真的见过……天父吗？” 　　这是伊恩疏忽的地方了，他星神的见的多了不是很敏感，可泰拉这地方天父信仰其实不少，当年希利亚德就对天父信仰如数家珍，还用其中的典故教育伊恩。 　　哪怕是四大正教，某种意义上都能算是天父信仰的一部分，尤其是升华之道根本就是按照天梯改造而来。 　　而妖精女皇这种似乎活过了整个文明历史，真的见证了人类过去现在一切的活历史，哪怕是亚德伯特这种人遇到了，都忍不住想要询问一些其他人根本回答不了的问题。 　　【……见过】 　　而到这个问题时，即便是妖精这样欢脱的生命也不禁有些沉闷：【那时，我还是妖精山寨的大寨主，在埃什伽山上飞行……我看见，天地燃烧如火炉，漆黑的洪水从苍穹而降，吞没了万事万物】 　　【第一次天坠降临，千星之兽来到大地】 　　【是天父阻拦了千星之兽的暴走，是祂庇护了所有生命存在】 　　【而这一次，也是天父】 　　抬起头，妖精女皇严肃道：【伊恩，亚德伯特。不是其他‘创造主’，不是其他‘星神’……那舍弃了自己一切，崩落降临在我们世界上的残骸……不是其他，正是我们的‘天父’，那曾经救过我们，缔造了我们文明的守护者】 　　【祂实在是爱我们，即便死也不愿意让我们失去未来】 　　【所以……我们绝不能辜负】 　　【我们得活下来，记住这一切】 　　“居然……就是天父吗？” 　　此话一出，无论是伊恩还是亚德伯特都沉默了一瞬。伊恩早就有所猜测，毕竟会一直关注泰拉的星神恐怕并不多，或许只有见证了泰拉文明一直成长的【天父】才会亲自带着千星的火种，为摇篮做准备。 　　而亚德伯特更是凝重。不过，伊恩却看出，他反倒是有点释怀了。 　　“怎么了？”他询问。 　　“我只是突然明白，那曾在高天之上看护我们的父已经离去了……我们的泰拉之所以堕落的如此迅速，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吧。” 　　亚德伯特轻声回答道：“伊恩。我明白了。你的的确确是正确的。过去的我一直都在幻想，幻想有什么强大的存在会突然降临，拯救一切，将所有的苦难都平复。” 　　“即便我内心知晓这不可能发生，但我却仍然止不住这样幻想。我总是怕我做的不够好，想着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或许做的比我更好，我也应该让位，让那更好的人去做，救更多的人。” 　　“可没有这样的人。也没有那样的神。” 　　“天父已不在，如若想要创造一个我想要的平和世界，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伊恩理解亚德伯特的想法。 　　他虽然有着很强的能力，但却因为这强大的能力犯下了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阿瓦克领的阴影，始终在他的心中。 　　哪怕是成为了银峰领的首席研究人员，每一个研究都将世界变得更好，亚德伯特也总是会在深夜怀疑，怀疑自己是否又在制造一个可以毁灭世界的技术的前置。 　　他总是在想，如果不是自己，而是伊恩亦或是其他人来做的话，是否能做的更好……如果是其他人能救下更多人，那么自己没有救那么多人，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害死了那些人…… 　　他总是在鞭策自己，尤其是随着伊恩改变世界的幅度越来越大，这种自我怀疑都快要化作心魔。 　　而现在，他却有些释然：“天父已经死了。谁都会死，与其相信其他人，不如相信我们自己。” 　　“是的，天父已经不在了。” 　　所以，妖精伊恩飞到亚德伯特一侧，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别担心，我们或许没办法和天父比好，但和这群泰拉人比烂，绝对是我们赢！” 　　打起精神的亚德伯特不禁苦笑：“倒也不至于比烂……” 　　怀着一种肃穆的情感，伊恩带着妖精女皇和最终防线来到了银峰领虚境的最深处。 　　这里是泰拉之心的核心，赤色如血的苍穹中，银白色的太阳悬挂着，一颗颗星辰缓缓旋转，在天幕之上滑动轨迹。 　　这里，被伊恩命名为【天国】，也就是人造冥府。 　　许多灵魂，所有银峰领中的死者，战争中的死者，还有那些因为犯罪而死的囚徒，他们的灵魂分为两个部分，在这个世界中沉睡，被白色的云雾包裹，凝聚出星星点点的灵能结晶，成为天国扩大的储备。 　　而这里，也是银峰领的虚境之所以如此平稳的‘核心’。 　　唯有死者和睡者最为平静，而拥抱了几乎所有死者，令他们沉睡等待的【天国】，自然而然就能让虚境平稳下来。 　　“这，就是我改造虚境的起点。” 　　来到天国，不等妖精女皇和最终防线开口，伊恩便又抬起手，打开了通向更深处的通道：“而这里，就是我的核心。” 　　伊恩展现的，是位于虚境更深处的诸多‘平台’。 　　这些平台巨大，宽广，巍峨，宛如飘荡在虚境中的大陆，它们由无数光凝结而成。 　　看得出来，伊恩之前就用泰拉之心的力量构筑了骨架，想要将它们填充需要大量的能量，原本这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储蓄，可光界的力量涌来，让伊恩可以用最快的时间将它们塑造成型。 　　这些‘平台’，就是日后虚境诸多功能的‘服务器’。 　　而比这这些‘平台’更深的，就是伊恩的先驱空间。 　　层层叠叠，多重世界——虚境，泰拉之心，天国，虚境服务器，先驱空间。 　　而功能也是如此。 　　先驱空间作为试点试验区，由伊恩和其他朋友一同设计功能，由先驱用户测试，得到好评后，伊恩就会用泰拉之心的力量在虚境制造空白服务器架构，将这些功能复刻进虚境。 　　然后，等到能量充沛，服务器完成，能够进入虚境的‘虚境网络用户’就能用上削弱版本的先驱空间功能。 　　提供给所有人的‘图书馆’。 　　让所有人可以互相战斗模拟，挑战自己亦或是其他的‘对战平台’。 　　可以用于学习，也可以用于实验的‘模拟实验室’。 　　需要自己搭建，源自于眠梦仪，可以用来学习也能用来享受的‘我的世界’。 　　一套提供给主动学习，积极参与虚境活动的‘积分系统’。 　　还有充盈虚境，会随着虚境世界不断扩大而扩大的‘魔力灵气’……也就是泰拉之心提供的‘计算力辅助’。对于奥法道途来说，最好也没有任何后遗症的加速方法。 　　“之后，我打算还借鉴一下其他势力的研究结果。” 　　伊恩指着这些平台侃侃而谈：“譬如说制造出巨型灵能结构，辅助所有人观想效率的‘洞天’。对应不同血脉的专业‘修炼室’和‘模拟修炼环境’。” 　　“这些东西，虽然效果低，但是流量大，只要成长到足够的地步，承载全人类也不是不可能。” 　　【很精巧的设计！】 　　妖精女皇一眼扫过，以祂的见识，怎能看不懂伊恩的设计？祂不禁赞叹道：【相较于联邦时期，虽然有些大而化之，规律不是很精巧，但看得出来，伊恩你打算将全人类都一网打尽！】 　　【你这个虚境世界……可以将人从生到死都囊括，无论是学习还是成长，是战斗还是娱乐，是自己闭门不出，还是和人社交交互，全部都被你统筹】 　　【这是真是真正的‘第二世界’啊！】 　　【但是】妖精女皇也看出了伊恩计划最大的弱点：【你这个第二世界，虽然在后期，可以靠全人类自己的力量维持】 　　【但是在初期，还没有将全人类收纳前，你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维持这个平台的运行！】 　　“是的。”伊恩也点头：“这也是我为何得到光界力量后，就立刻明白，计划可以加速展开的原因。” 　　“而如果我掌握了光素熔炉的力量，接下来的发展速度，更是可以超乎所有人想象！” 　　【没问题，我会教你的，你甚至可以来坠星城，我亲自指点你关键】妖精女皇也笑了起来，这就是祂这次过来的目的。 　　祂的确想要帮助伊恩，但祂想要帮助的，是一个有着完整计划，有自己的想法和秩序的伊恩。 　　“那最好了。”伊恩也松了口气。 　　别看之前卡洛斯和他交流时，伊恩表现的似乎非常无所谓峻岭堡那点人口，但那仅仅是针对人口。 　　面对真以太炉和反物质炮，哪怕是四大龙王都得严阵以待，伊恩自然也不会例外。 　　但倘若，伊恩能在坠星城掌握近乎于真以太炉的光素熔炉技术，那他前往峻岭堡，回收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也就更有底气了。 　　说不定，他还能趁着那个机会，复制一下真以太炉的技术，并利用光界之力，制造出属于自己的真以太炉呢？ 　　——那绝对是第六能级，也即是奥法道途第五阶力量的必需品！ 　　和妖精的事情聊完了，接下来便是虚境机神。 　　“最终防线……先生？祂有什么想法吗？” 　　仰视着银色巨神巍峨的身躯，与对方明亮的双眸对视，伊恩有些疑惑地对妖精女皇道：“我一开始还以为祂是你的保安，亦或是座驾什么的，但现在看上去，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祂是我当初写的程序呀，我是祂妈妈！】妖精女皇趴在最终防线的头上，快乐地对伊恩道：【至于祂的想法？我来当个嘴替，把祂的想法告诉你吧】 　　【咳咳】清了清嗓子（完全是仪式感），妖精女皇严肃地说道：【伊恩·银峰，光界之主……我是虚境安全中心防卫程序，最终防线】 　　【您建设的虚境平台没有杀毒软件和安全软件，如若有大量人类聚集，将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矛盾，生成怨气与咒怨】 　　【保护您的虚境平台，预防恶魔，除灭咒怨，请认准虚境安全中心，联邦政府钦选，无死角保护您的梦境！】 　　【请问，您需要安装虚境安全中心吗？】 　　【欣然同意/狠心拒绝】 　　最终防线用明亮的目光注视着伊恩。 　　——感情是过来推销杀毒软件的啊！ ###第四十一章 招揽索林大公 　　“当然是欣然同意。” 　　伊恩不会——他也不可能拒绝‘最终防线’这种级别的虚境机神过来帮助自己守护虚境。 　　怀光在上，感觉就像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他当初在光界看见那无数白色的虚境机神缠绕在‘真魔’躯体上时，所想的就是那一件事。 　　——这或许，才是前纪元文明留给泰拉纪元最大的遗产。 　　是的，最大的遗产。 　　伊恩很清楚，如若没有虚境机神，泰拉会变成什么模样。 　　那失落纪元沉淀的灾与苦，那一次次牺牲与死亡造就的怨与恨，都会随着亡者的灵魂消散，化作虚境深渊的黑泥，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塑造出恶魔的雏形，将‘阴影的泰拉深渊’缔造而出，创造出属于所有泰拉人的恶魔。 　　甚至，在那些深渊星系，无数恶魔汇聚，就会缔造出自己的‘魔王’…… 　　亦或是说‘邪神’。 　　星神赋予万物众生的，是源质和灵能，是以太与未来，是无尽的爱与可能性。哪怕是文明毁灭，化作灰烬，仍然会有恶魔从阴影中重生，那也是一个文明最后留下的‘继承者’。 　　死亡与毁灭都不是结束，某种意义上来说，恶魔与邪神也是爱的产物。 　　但绝大部分愚昧的凡人可经受不起这种爱。 　　泰拉已经消亡过一次，理论上来说，恶魔应当诞生。虽然泰拉人从地狱中挣扎着爬出来了，可这并不代表恶魔就会退回阴影。 　　祂们本该肆虐，是前纪元文明留下的虚境机神剔除了所有恶魔留下的种子和痕迹，让泰拉纪元的诸国可以顺利的成长，直至如今。 　　虚境机神，就是以太宇宙中，所有深入了升华之道的文明，都必须要创造的‘守护者’。只要守护者还在，那么文明就不用忧虑恶魔的诞生，祂们也无法影响众生的思绪，让文明逐渐堕落，化作阴影的温床。 　　只是，守护者也是有极限的。 　　如果泰拉爆发全面战争，人口已经膨胀起来的泰拉纪元人民在短时间内大量死亡，灵魂的堕落将会扭曲虚境，直接制造出深渊——而现在，已经被重创，再无全盛实力的虚境机神就无法阻挡恶魔的侵袭，泰拉文明，就会在战火中彻底堕落。 　　变成他所预言的那个废墟。 　　【泰拉虚境安全中心将会守护所有人的心灵】 　　而在妖精女皇的口中，‘最终防线’双眸光芒闪动，然后迈步，化作一道光影，消失，或者说，融入了虚境之中。 　　然后，这片虚境中，无数光芒就凝结出了大量奇形怪状，类似圆球，三角，圆锥，菱形，四方体等形态的虚境机神——它们从虚无中涌出，又似乎直接从虚境中涌出，然后飞向银峰领的每一处。 　　伊恩注视着这一幕，虚境机神们都发着白色的光辉，它们流淌过天空与大地，就像是在天际中飘荡的光之河流。 　　他什么都没做，反而引起了妖精女皇的兴趣：【我还以为你会下意识地惊愕，亦或是阻止一下呢——你居然这么放心最终防线啊？要知道，祂得到了你的许可，就会直接深入你领地的虚境深处，权限可高了，我都很难完全删掉！】 　　“无非就是安全软件解压安装的过程，有什么可惊讶的。” 　　而伊恩却用似乎见惯了的语气回答：“安全软件嘛，肯定要高权限，不然的话怎么杀恶魔，祛除诅咒？虽然我也有些忧虑，但前纪元文明应该是没有垃圾流氓软件的文明，哪怕是有，有个流氓头子帮忙看家，总比让我和亚德伯特亲自干活来得好。” 　　“流氓软件？”亚德伯特有些疑惑，而妖精女皇愣了一下，然后乐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我还真以为你是前纪元文明人呢！哈哈，流氓软件，真怀念那个时代，虽然野蛮发展，但也生机勃勃】 　　【我还特意设计了那个台词，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可太有趣了。” 　　伊恩知道对方说的台词就是【欣然同意/狠心拒绝】这经典台词了，因为太典所以反而放下心来，他笑着摇头：“女皇陛下，你说你是最终防线的创造者……是否可以说，我当初对虚境机神的猜测，也就是说，祂们是某种人造妖精这点，的确是真的？” 　　【嗯，但也不是特别准确】 　　妖精女皇干脆利落地承认道：【妖精是星球自然的最终防线，虚境机神就是虚境的最终防线——如果没有我们去创造，虚境机神的原形也会自然诞生，那便是所谓的‘天使’‘圣灵’‘梦妖精’亦或是‘神’等自然虚境生物】 　　【联邦遭遇天坠后的那段时间，不是有很多异星火种之神降临吗？其中有一部分，或者说，相当一部分，就是祂们集体潜意识凝聚而出的‘种族神’搭配火种缔造出的‘神之躯’，这也是一条路】 　　【不过，泰拉遭遇了第一次天坠，我们的集体潜意识都认识了天父，所以很难诞生出‘种族神’了。天父当初就很为此苦恼，祂们虽然守护文明，但基本上是不会出现的，一旦出现，就会导致认知倾斜，智慧生命在知晓自己之上还有其他高等智慧生物后，就很难相信‘自己是这个宇宙独一无二的主角’，继而自己崇拜自己，孕育出种族神了】 　　【因为千星之兽和天父，人类很难拥有自己的‘人类之神’，故而只能退而求次，创造守护能力更弱一点的‘人造机神’】 　　【相较于会一心一意保护所有人类，维护所有人类存续的‘人类之神’，虚境机神只能按照固定的程序行动，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但好处就是所有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妖精是自然的最终防线？” 　　伊恩若有所思，他低声自语：“原来如此，天使圣灵，梦妖神祇……虚境机神，的确是一条正道。” 　　“文明的负面情绪积累太多，就会孕育恶魔，一个有志于虚境开发的文明，必须要有守护者。” 　　“最自然的守护者，就是种族神，亦或是各种‘正面情绪’塑造的天使圣灵，而自己制造虚境机神，算是一种更加技术的产物。” 　　以太宇宙的核心，在于智慧生命。 　　星神改变了整个宇宙，让整个宇宙为了智慧生命而改变，而存在。 　　种族神，光灵天使之类的存在，就像是恶魔那样，恐怕是星神创造的自然存续系统，一种星神创造的自然法则。 　　“如何制造虚境机神？”抬起头，伊恩终于询问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问题：“或者说，现在的泰拉文明和虚境还差了些什么？为何当初女皇您能创造最终防线，现在却连祂的交流系统都无法修复。” 　　【这就是我之所以渴求光界的原因】 　　妖精女皇也认真回答：【妖精的诞生是自然灵能极其偶然的涨落凝聚，是星球自然所有生物制造出的波动导致的结果，而虚境机神也需要虚境灵能的涨落，对峰值要求极高】 　　【这个技术，你想要，我现在就能教你，但还是在坠星城更简单】 　　【简单来说，机神的创造，需要一个平稳时极其平稳，波动时极其高能的环境。我们依靠这种波动来给虚境铭刻意识，创造出机神……想要符合这一条件，至少得是世界一统，人民安居乐业十年以上，才能在最平静幸福的虚境中制造出机神——泰拉天坠后这一千六百年就没有一秒钟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就你这银峰领才有点可能，但还要再坚持七八年】 　　【可光界无论何时，都符合这个条件。只是，我们妖精掌握的那部分小光界，被我用来制造光素熔炉了……正如你说，机神就是一种人造的梦妖精，只是更加强大，但也更加死板，只要稍稍改造，光界之力也能加速妖精的诞生】 　　【为了恢复妖精的数量，我作出了自私的决定。但我并不认为这需要道歉，因为我们妖精值得！】 　　妖精女皇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而伊恩也赞同地点头：“机神可以以后慢慢造，但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妖精，肯定会变得更加糟糕。” 　　不谈妖精为了拯救泰拉，曾经族灭过五次，单单就是因为祂们这么可爱又直率，能让泰拉人想象自己也能和妖精一般快乐，这样作为旗帜一般的指引，就足以让伊恩赞同女皇说的那句话。 　　妖精们值得。 　　【你打算现在就去坠星城吗？】妖精们一向直来直往，在看见伊恩开始对亚德伯特交代后续工作后，女皇就知道伊恩打算出发了，她笑道：【我们可以先去虚境深处看一看‘最终防线’的工作结果，你也得了解一下，光界是如何加速虚境机神诞生的】 　　“也是。” 　　伊恩同意了妖精女皇的建议，于是便一同潜入虚境更深处，也就是伊恩本人联通的‘光界’所在之地。 　　最终防线工作的地方很好找，就是光界中的一个巨型的银色漩涡，这个漩涡让伊恩想起了学识之都的‘银天之门’……考虑到银天之门背后的种族也是妖精一系，或许并不难理解技术的相似性。 　　漩涡中，有无数复杂的铭文正在汇聚，组合，构筑出大量如同水晶一般的结构，而这些硕大的水晶簇隐约在漩涡的核心处制造出了一个立体的‘门’，而一道道银光在铭文的引导下，如同3D打印一般，于门内构筑出一个简略的灵能几何体。 　　那就是虚境机神的原型。 　　随着光界中高能灵能波动的起伏跃动，漩涡的力量也不断高涨落下，并以此为动力，在这个灵能实体中铭刻了一道道直通虚境深处的‘程序’……不多时，也就五分钟，一只虚境机神就制造完毕。 　　它诞生后，就直接朝着虚境的表层游去，伊恩看得出，它的目标是银峰领。 　　它将会吞噬银峰领中的咒怨成长，吸取其中的幸福与喜悦壮大，最终不断蜕变，和同类融合，进化，然后分裂繁衍。这就是虚境机神的生态。 　　【最基础的‘白细胞’】妖精女皇轻声道：【接下来就是‘免疫’与‘人工疫苗’。再上就不是预防，而是清除者和毁灭者，还有最后的‘最终防线’】 　　【在光界，五分钟就可能孕育一只白细胞。但是在自然的虚境，这一时间，可能是五个月】 　　【多亏了你，伊恩，如若不是奥法道途，世界大战继续下去，虚境机神繁衍的速度就比不上人类自我毁灭的速度了，到那时，就算是我，恐怕也只能庇护坠星城一隅】 　　“……为什么会这么慢？” 　　伊恩也是第一次看见虚境机神‘创造’自己的同类，而不是繁衍分裂，他听见女皇的感慨后，不禁有些疑惑：“而且刚才我就有点奇怪……妖精应该也是会自然产生的吧？我认识的桦黯和霜蝶都是如此，再加上光素熔炉的加速，现在的妖精数量应该不会太少才对……” 　　【伊恩】而妖精女皇平静地看向伊恩。银峰的先知能看出，妖精女皇的眸中，露出了凡人难以理解的悲哀。 　　虽然只是一瞬，但伊恩的确看见了这一丝悲哀，然后，他就听见，女皇缓缓道出真相：【妖精，是自由世界的生命】 　　【因为偶然诞生，诞生后也可以选择死亡——不需要意义，不受到束缚，妖精就是如此自由】 　　【所以……妖精是可以自己选择死去的】 　　【如若是和平幸福的世界，有趣热闹的世界，妖精活了一世不够，自然会活第二世，祂们会一直选择活着，一直活着，如此一来，即便概率再怎么小，再怎么少，妖精的数量也会迎来爆炸性增长，就如前纪元文明那样，我都能被妖精推上议长之位，甚至一百个宇航员里面就有六十位妖精】 　　【但是如果……世界如同之前的泰拉一样】 　　【伊恩，一个不开心的孩子，自然就可以选择……拒绝再次诞生于这个世界】 　　伊恩沉默地点头。 　　他能……作为妖精的‘妖精伊恩’，他能理解这一选择。 　　就像是，如果现在的‘伊恩’如果失望了，对一切都彻底失望，他也能选择封闭指引之星，彻底消灭自己缔造而出的轮回之环，彻底让‘伊恩’死去。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妖精女皇，都会选择活着。 　　这就是自由的他们，仍然选择诞生的原因。 　　【那我就先回坠星城了】 　　不多时，妖精女皇便和再次凝聚出战斗实体的最终防线一齐离开了银峰领虚境。 　　最终防线已经在银峰领－光界缔造了巢穴，祂随时可以通过虚境特性瞬移至巢穴中，保护银峰领和光界，而妖精女皇也是如此，所以她在知晓伊恩还有一些事要办后就先回去，为教授伊恩技术做准备。 　　而伊恩除却向亚德伯特交代工作外，也的确还有一件要事要办。 　　“对不起了，亚德伯特。” 　　伊恩低声对自己的老伙计说道：“但有些时候，的确不能放弃一些能够利用的力量。” 　　“我明白的。”而亚德伯特也轻声叹息，然后目光坚定地抬起头：“我会见证的。” 　　“嗯。” 　　安抚好亚德伯特后，伊恩环视虚境，然后严声喝道：“出来吧，斯普利特·索林！众魂的亡君！” 　　“既然你能创造地狱，就来帮我建造天堂！” 　　沉默。 　　许久的沉默。 　　然后，在灰色的寂静中，在黯淡的嗡鸣中，在死灭的光芒中，一道阴影于虚境的深处浮现，背后是深红色的熔岩之光，宛如地狱。 　　【伊恩·银峰】一个嘶哑疲惫的声音响起：【你说的没错，我能创造地狱】 　　【但，你要建造的地方根本不是天堂，而是独属于你，在你掌心的玩具屋】 　　如此说道，第五能级强者，亡君，地狱大公，斯普利特·索林的身影，浮现于伊恩与肃然的亚德伯特身前。 　　银发的男人有些讥讽地笑着，但却不是嘲笑伊恩，而是嘲弄自己：【但是，我想】 　　【或许会有许多人很愿意当你的玩具】 　　【这就是你我的不同】 ###第四十二章 玩具 　　一个部族最重要的是习俗和规矩。 　　没有规矩的部族终将溃灭，没有习俗的部族终将被人同化。 　　从十岁开始，每当我与所有同龄人聆听部落巫祭教诲时，我都能从巫祭的口中知晓我们部族的过去以及传统。 　　我是山林之子，飞焰地人口中阿巴萨罗姆山脉的土著。在山林之子中，所有的孩子从十岁开始就要学习战技，加入猎队，用我们的生命和武力守护我们的圣林。 　　这就是我们的习俗，传统和规矩。 　　原本，我们是不需要强调守护圣林的。在古老的过去，在飞焰地人还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自由地漫游在山岭之间，与不断在山脉中迁徙的移动圣林一同行走，一同跨过群山，留下一条神圣的水晶之路。 　　在飞焰地人到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那条薄薄的水晶之路究竟蕴含了多大价值，它虽然璀璨，但却会消失在一次暴雨中，融入大地。 　　但那些飞焰地学者惊愕地将其称呼为‘天然的高纯度源质结晶’，将我们的圣林称之为活体植物水晶矿脉……这引起了原本就已经开始警惕的巫祭们的注意，而他们接下来的举动就更是激怒了我们的先祖。 　　他们想要驱逐我们，将圣林占为己用。 　　他们没有成功。 　　我们和家乡与圣林一同前进，一同战斗。面对飞焰地的军队，圣林的力量降临在了众巫身上，山岭群森的力量扭曲蔓延，无尽的翠绿夹杂着怒火，化作数百米高的山岭巨神，驱逐了那些不善的来客，让他们留下了满地残骸。 　　我们胜利了，飞焰地的贪婪者没有得逞，我们的先祖守护住了自己的家乡。 　　但我们也失败了。飞焰地的军势和强者将我们逼入群山的深处，成为了不断逃离，缓缓消亡的丧家之犬。 　　可我们没有抛弃自己的传统与规矩。 　　每一次被惊醒的深夜，已经成为大巫祭的我总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燃烧。继承了众巫古老记忆的我总是梦见一场盛大的毁灭——天坠之炎从天而降，诸神的烈怒倾倒了，故而世界崩坏。 　　最古老的先祖，在白色的宫殿中释放了被封印在瓶中的圣灵。那名为‘火种’的圣灵允诺他三个愿望。 　　先祖祈求了‘生命’‘存续’与‘秩序’。于是一粒的种子落入先祖的掌心，而先祖用血滋润祂，令圣洁的树苗壮大，最终化作承载群族的圣林。 　　时至今日，死去的族人都会归于圣林，那些飞焰地的学者说我们是用我们的鲜血和灵魂滋养古老的异种魔物，令它不断恢复完整，而等到完整之时，我们将会举族被圣林吞噬。 　　哈哈，他们接近真相了。但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们与圣林之间的联系。那是允诺，契约与信仰。那就是我们的文化，是山林之子的根基。 　　那就是山林之子的习俗，传统和规矩，我们之所以是山林之子本身的意义。 　　时至今日，我仍然会在梦中，在众巫的记忆中，在先祖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听见那一句句嘱咐。 　　——记住，山林之子永世定居于圣林。 　　——记住，圣林决不允许外人进入，不允许他们的脚踩踏圣林的泥土。 　　——记住，我们是圣林的护卫，圣林也是我们的守护。我们生前护卫圣林，死后归于圣林，而圣林赐予我们力量，圣林也维护我们的存续。 　　——还有，最重要的……只有大巫祭才能知晓的‘真相’。 　　——记住，绝对不能让圣林壮大，扩散。圣林的规模，绝对不能超过‘极限’！一旦逼近，立刻进行‘祭祀仪式’，将圣林的意志封印。 　　——而圣林的意识也会允许自己被我们封印。这就是约定，我们维持千年的默契。 　　——这就是我们森林之子引以为傲的信任与约定。 　　记住。 　　记住那些。 　　记住那些习俗，节日。记住那些禁忌，规矩。 　　记住那些誓言，约定。记住那些仪式，历史。 　　飞焰地人触犯了山林之子的禁忌，所以我们要与他们为敌。 　　是的，飞焰地人非常强大，山林之子能击退他们一次攻势，却无法真正击败他们，我们被迫逃入了圣山，进入飞焰地和帝国之间的夹缝地带。我们被迫远离了‘文明的世界’，被迫与无数魔兽为伴。 　　我们失去了很多。生命，父母，兄弟姐妹，故乡，平和的生活，孩子们的笑容与歌声。 　　所以我们愤怒，我们要反抗，我们要守护自己的土地，守护自己的家园。 　　飞焰地人可以驱逐我们，击退我们，但他们永远无法战胜我们，改变我们。 　　我们的愤怒，我们的信念，意志，我们的文化，习俗和执念，都是坚不可摧的，都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我一直如此坚信。因为我们是山林之子，我们是被圣林护佑的一族，我们遵守传统与契约，我们坚持自己的习俗与信念，绝对不会对外人妥协。 　　同样，即便如此，即便部族已经举步维艰，我仍然牢牢限制了‘圣林’的规模，绝不让它超越先祖设立的极限，而圣林也会接受这一结果。 　　哪怕我知道，这会导致圣林的力量停滞在这个等级，令我们无法战胜飞焰地人也是如此。 　　我认为我们可以坚持下去，这并不难。 　　直到有一批全新的人来到我们面前为止。 　　他们自称‘银峰领人’，每一个人都被近三米高的银色金属铠甲包裹，宛如一个个巍峨的小巨人。 　　他们是一个全新的势力，来自飞焰地人的宿敌帝国，而他们的领袖已经战胜了经常侵扰我们的下飞焰地人，击败了那以阿巴萨罗姆为姓氏的血系最强者。 　　真不错啊。我本想要热情地招待他们，庆贺这一消息，但很快，我就发现，他们其实和飞焰地人并无不同。 　　被包裹在银色铠甲中的银峰领人用青色的观察口凝视着我，他们的气氛冰冷而沉默。 　　即便是隔着不透明的玻璃水晶，我还是能感受到那高高在上的俯瞰。 　　【归顺银峰领，山林之子需要服从总政局的命令】 　　为首的银峰人用不容回绝的语气道：【阿巴萨罗姆山脉内外已是大公国的领土，你们是化外蛮夷之民，连带你们的圣林一同都需要进行登记。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能和这头危险的异星火种之神幼体接触，你们的原始献祭和野蛮的封印仪式已经快把祂折磨疯了，银峰领会接收祂，尽力让祂恢复正常，这是对你们都好的结局】 　　【总政局会安排你们的归属】 　　山林之子不会接受这种傲慢的命令——他居然要求山林之子离开圣林，这简直就是荒谬！ 　　这群怪胎和飞焰地人没有区别，没有丝毫迟疑，我要开战。 　　【你说我们和飞焰地人一样？】 　　但是，当部族勇士的超音速木矛，缠绕着灵能的弓箭轰击在银峰人身上的铠甲时，这些本能穿透寻常钢铁甲壳，将战车都贯穿的攻击却都无功而返，最多磨掉一点花纹。 　　而所有被攻击的银峰人对此毫不在意，他们的双眸中齐齐亮起银色的光辉，令铠甲外层多出一面坚不可摧的护盾，而为首的领袖，那自称为‘迈尔斯’的银峰人，在发起进攻前平静道：【听着，我们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们会询问后再要求，而在你们拒绝后，我们不会第一时间就拔刀】 　　【但我们和飞焰地人一样的是，我们一定会达成自己的目的。山林之子，你们根本不了解你们的圣林是什么，又拥有怎样的价值，但我却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源调配权，都必须归于大人之手，祂在你们手中完全是浪费】 　　【而且，直到最后，我们也不会杀死你们。就算你们不想要，你们也会被我们带回去开化，教育，抛弃那些在过去或许非常重要，现在已经毫无意义的传统与规矩，最后……】 　　【成为我们】 　　在银峰人举起武器前，我率先发起了冲锋，带着所有族人一起。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因为我感觉到了，我们曾经坚守的一切，在这群怪物面前毫无意义，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节日和仪式，他们不愿意了解我们的过去，研读我们的历史，自然，他们也完全不理解我们想要自由漫步在群森和山岳间的梦想，也不理解我们对圣林的爱与约束。 　　他们是怪物，是傲慢的魔军，是我们绝对不能败北的敌人。 　　然后…… 　　我们败了。 　　仅仅是十分钟，我们的怒火和梦想，我们的习俗，传统和文化，所有的一切，都被更加强大的银色洪流碾碎了。 　　那些愤怒，那些战斗，那些鲜血与泪水，那些笑容与面容，自六百年前，从飞焰地开始的抗争与战斗，最终还是落下帷幕。 　　我们被解除了武装，我们被打倒在地，我们被收拢进舱室，被换上了新衣服，被洗澡，被治疗，被送进可憎的，让人软弱的，只属于外地人的岩石小屋，被按在了柔软的，不是藤蔓也不是叶片的白色床铺上。 　　我睡着了，比想象的还快，还要舒服。 　　而当我苏醒时，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见了密林中绝难看见的，耀眼而璀璨的太阳。 　　我痛哭流涕。 　　山林之子的历史终结了。 　　银峰领，最可憎的恶魔之地。 　　伊恩·银峰，恶魔之地最可憎的魔王。 　　他摧毁了我们过去一千年来的一切，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以及所有的历史……银峰领人告诉我们，我们是古老的前纪元文明实验室研究员的后裔，他告诉我们，我们的先祖为了生存，释放了一头原本被安全存放的异星火种之神，并用诸多方法约束封印祂的意志，将其制作成了活体的末日避难所。 　　他们说，我们千百年来都在与异星之神共生，那些仪式，那些传统，那些习俗，都是控制异星之神的‘方法’。我们的先祖将所有指令，封印与维持方法都变成了一种仪式，我们不需要知道原理，只需要每年都做同样的事，都发出同样的声音，异星之神就绝对不会苏醒。 　　他们说，我们的先祖与圣林是失落纪元的圣人，他们互相约束，互相拯救，圣林没有变成失落纪元肆虐的火种之神，而我们一族也能从天灾中得救，双方互相协作，维系种族的传承延续。 　　他们说，我们一族是极其罕见的共生例子，所以生活待遇会很好。 　　还有。他们说：欢迎来到银峰领。 　　…… 　　越是读书，越是学习，越是了解伊恩·银峰和银峰领，我就越憎恨伊恩·银峰，越憎恨银峰领。 　　因为他们太过傲慢，因为他将所有的一切都视作玩具。 　　名为伊恩·银峰的魔王，为了自己的梦想，毫不留情地摧毁其他人的一切。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想要，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他根本不在乎山林之子的过去，不在乎我们的坚守，信念与过去，我们信奉的一切，在他眼中只是灰尘。 　　他只是想要把我们这群阿巴萨罗姆山脉中的不安定要素迁移出来，变成他的劳动力和人口，然后将圣林回收，恢复正常，变成他需要的智慧火种生物，然后与其合作，将其作为高效率的要素结晶生物工厂。 　　我们作为弱者，没有一丝一毫地反抗权利，就被他击败，被他收容，被他吸收消化，被他视作玩具，随意地摆放在他想要摆放的位置。 　　…… 　　但是，我也知道。我其实是矛盾地爱着他的。 　　我并不愚蠢，也并不顽固。凭借灵能与圣林的力量，我继承了众巫的记忆，我当然知晓，这个世界所有矛盾和纷争的源头，就在于‘我们’‘你们’和‘他们’之间的不同。 　　如若想要互相说服，想要互相理解，这个世界用一万年，十万年乃至于百万年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平静。 　　泰拉大陆上，唯有力量才能打破一切隔阂，唯有最强者，才能消灭所有‘你们’和‘他们’，将一切不同的信仰，文化和习俗都融汇一体，变成一个整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只有那个将我们所有的历史，过去，仇恨，信仰，梦想和欲望都践踏，将这世间所有其他人的心灵，意志，灵魂，决绝与爱憎都踩在脚下，作为自己的基石，作为玩具摆弄，然后要迈步走向……走向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的人。 　　只有他，公平践踏，公平玩弄整个世界，将所有人和物都视作自己心爱玩具的人，才是最公平对待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人。 　　只有那个伊恩·银峰，才是可以改变世界的，真正统治天下的王。 ###第四十三章 活着的坠星城 　　“什么玩具？” 　　听见索林大公的话，还未等伊恩开口，亚德伯特便眉头一皱，向前一步，站在伊恩身前：“伊恩要创造的世界，是对所有人，哪怕是最脆弱，最无力的普通人都同样美好的世界。”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面色疲惫又肃然的银发男人，自己的老师，自己的第一个认可者，自己的恩主与……近乎于父亲般的人，认真地说道：“大公，数年前的我，的确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无法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但是现在，伊恩，我们，银峰领，不是已经做的比你当年更好吗？” 　　“你又有何面目，去妄称这一切是‘玩具屋’，而追随伊恩的人，是‘玩具’？” 　　当年，在阿瓦克研究院，亚德伯特面对索林大公的所作所为表达了不认可，但却无法提出一个‘更好的可能’，一个‘更完美的计划’，故而哑口无言，只能怀着疑惑追随伊恩而去。 　　但是，七年后，已经与伊恩一同建立起银峰领，在恶魔大军下捍卫了自己的家园，一同创造了泰拉之心，建立起了银峰领全套科研体系的亚德伯特，心中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需要亡君，他一样能办到一切！ 　　他已有自己的骄傲与自信，故而可以直面自己昔日的老师与恩主。 　　【亚德伯特，很好】 　　而索林大公转过头，他半点不为亚德伯特的言语而愤怒，而是以一种略带欣慰的语气道：【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研究出的诸多成果，已将我远远超过了】 　　【你说的对，我错了，如今我只为你骄傲】 　　【只是，你为何觉得‘玩具’就是贬义了？】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把亚德伯特堵得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而索林大公自嘲道：【你难道就不明白，为何银峰大先知一句话，我就要如同被召唤的恶魔那样从虚境中浮现？】 　　【你难道就不知晓，我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伊恩·银峰会将我的子民当做玩具，而不是灰尘，投票机，烦人的东西，大地上于风中摇曳的杂草？】 　　【亚德伯特，你难道就不知，我宁肯我的子民在银峰先知手中当个玩具，任由他安置在他最喜欢的玩具屋中精心呵护，也不愿意他们迎来真实的毁灭？】 　　“你是说你体内大公国的那些人？” 　　亚德伯特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终究是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之一，很快就理解了索林大公话语背后的深意，但这一切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你是说伊恩要‘恢复’你这个亡君体内的那些亡魂？” 　　他眉头紧皱：“的确，我们早就谈过相关的处理方式。但无论是带去新大陆还是先维持在亡魂状态，于虚境中恢复正常后再尝试制造类似‘永恒精灵’那样的新躯体，都是经过认真思考处理过后的决策，绝对不是随意视作玩具！” 　　【没有童年的傻孩子，你以为玩具是什么呢？】 　　索林大公微微摇头，他不再与亚德伯特对视，而是侧过头看向伊恩：【我答应你的条件，如果你被缠住，亦或是出现意外，短时间内无法守护银峰领，那我竭尽全力，哪怕是付出生命，也会守护你的领地】 　　【契约持续到永动机投票之后，亦或是你我死去】 　　“嗯。” 　　而此刻，伊恩才缓缓点头，平静道：“我会遵守我的诺言，将索林大公国的亡魂都复归自由——但正如你所说，他们都将会成为‘我的玩具’。” 　　“但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是就会守护好，为他们安排所有归处，为他们思虑未来。” 　　“这就是我的承诺。” 　　【这就是我认为你可以成为世间王的理由】 　　索林大公微微点头，他的身形逐渐消散。 　　而在消散前，银发的男人看向了亚德伯特。 　　【亚德伯特，你已经是强者了】他近乎于叹息道，不知是欣喜还是遗憾：【但你的心却还是凡人】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多学学伊恩吧，不然的话……你终究无法成为第五能级】 　　索林大公离开了。或者说，潜入了银峰领虚境的深处。 　　这位第五能级的亡君成为了银峰领的庇护者，让银峰领有第二位第五能级守护，代价是伊恩将要为他安排索林大公国中，所有组成亡君的灵魂们的归宿。 　　这并不困难，倒不如说，这本就是伊恩的目的。 　　数以亿计的灵魂，哪怕是存入泰拉之心的天国中，都足以让泰拉之心迎来一次超进化，而之后慢慢用各种方法将这些亡魂正常化，也能为银峰领和新大陆带来一批新劳动力。 　　双方各取所需。 　　唯独亚德伯特有些不知所措。 　　而伊恩拍了拍亚德伯特的肩膀。 　　“我倒是不觉得你需要学我。”他宽慰自己的朋友道：“你太过于尊重每一个人，每一个族群的历史和文化。这其实是好事。” 　　“但是，对外开拓是不能太仁慈的。我们可以包容所有人，但所有人也必须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对于索林大公来说，我的行为和他将所有人都变成亡君的一部分并没有不同，我强行让所有人都变成银峰领人，让他们抛弃他们固有的，落后的习俗，生活的更好，却抛弃了自己的特点。” 　　“这怎么可能一样！” 　　亚德伯特能理解伊恩的意思，他只是抱怨道：“他是把人全都杀了，变成自己的工具！” 　　“我只是没杀人而已。”伊恩平静地微笑，注视着亚德伯特：“然后把所有人都变成我的玩具而已。” 　　虽然语气温和，但是不知道为何，亚德伯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你知道的，亚德伯特。索林大公需要他的子民，所以是工具。” 　　“而我其实不需要，只是需要投票。” 　　“所以是玩具。” 　　“这点可要帮我保密。”拍了拍亚德伯特的肩膀，保证有索林大公替自己看家后，伊恩便准备离开，通过虚境传送前往坠星城：“我只是对你们说实话而已，表面上，我还是要当一个爱所有人的好领主，好陛下的。” 　　“我先走了，去完坠星城后大概率会去帝国一下，然后去峻岭堡，领地就交给你和依森了。” 　　话毕，伊恩便化作光芒，消失不见。 　　“……伊恩果然不懂人心啊。” 　　亚德伯特有些呆呆地注视着伊恩离开的方向，他想了好一会就，终于想明白的他长叹一口气，注视着自己的手心，喃喃道：“这家伙心里的玩具，和我心里的玩具根本不是一个词……他根本就不懂泰拉人……这么多年被第五能级统治下来，谁在乎这种事。” 　　“假如银峰领民知道，你这家伙其实把所有人都当成真正的‘玩具’而不是‘玩物’亦或是‘工具’……绝大部分都会欢呼起来吧。” 　　“毕竟，谁不愿意当被养起来的小猫呢……” 　　如此想着，亚德伯特一边摇头，一边打开自己的终端，准备代替伊恩处理一下相关政务事宜。 　　然后，他就看见，除却已经被和平解决的山林之子外，阿巴萨罗姆山脉和鲸歌崖交界的那片区域，又有一群土著在闹事了。 　　这群土著占着一片好矿脉不愿意迁移，也不愿意谈判，甚至主动攻击前去勘探的勘探学者，导致一死五伤，受害者的灵魂得到回收，但什么时候恢复就遥遥无期了。 　　看见这新闻，哪怕是亚德伯特也不禁头顶青筋暴起：“不识礼数的暴民，我银峰领以和相待，还真以为我们是良善之辈不成？！” 　　“还敢杀我们的使者，现在就敢对勘探队出手，未来要做什么了我都不敢想……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暴民了，得狠狠地出重拳！” 　　“青潮！青潮！带队！把这群土著全都给我抓到矿区劳动改造！” 　　归根结底，哪怕是道德标兵，亚德伯特和伊恩还是有点本质上的区别。 　　他不会杀人，会善待民众，有很强的同理心——但他可没有什么世界大同的想法，最多就是‘无辜者不应被波及’。 　　他对人好，只是对自己人好。虽然在伊恩的影响下，亚德伯特基本已经把整个世界都视作未来的自己人，但那些还未归顺，还主动攻击的土著可算不上！ 　　立刻动身处理相关事宜，此时此刻，亚德伯特心中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伊恩还是太仁慈了，什么路边的杂草木棍都能当玩具，这可不行。” 　　“有些家伙根本不配当他的玩具，得好好回厂打磨一下！” 　　伊恩并不知道亚德伯特的喃喃自语，如果知道，他肯定头顶冒问号。 　　什么鬼，我都已经很不把人当人看了，甚至忽视一部分人民的传统感情，蔑视他们的文化习俗，强制将一群人改造成另一群人，这么残酷暴虐酷戾的人，居然还会被亚德伯特视作‘仁慈之辈’？ 　　他却是不想想，为什么遇到的所有人都说他简直就是天生的妖精——因为泰拉世界的人类道德与思维逻辑，可没有那么欢快向上。 　　不过无所谓，因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妖精领主，妖精大先知伊恩·银峰，将要降临他忠诚的坠星城啦！ 　　虚境传送并不难，尤其是对于妖精而言，坠星城本身就是一个超级巨大的传送点，只要足够强，可以跨越足够长的虚境，理论上任何一位妖精都能在泰拉大陆的任何一处都直接传送回坠星城。 　　不过，因为之前的泰拉虚境荒芜混沌，且有大量扭曲混乱之处，坠星城的影响力没办法传递那么远，故而大陆各处都有不同的‘妖精乡’，作为妖精们的集合点。 　　但以伊恩的实力，就和妖精女皇一样，如今的他只要想，就可以抵达泰拉虚境的任何一点。 　　伴随着漫天流光溢彩，伊恩便跨越了半个大陆的距离，从虚境中脱离，来到了现实中的坠星城。 　　并非是伊恩不想直接进入虚境中与坠星城对应的‘幻想乡’，而是他感知到了，妖精女皇正在现实物质世界等待自己。 　　而等他来到现实时，他看见的，就是一片浩瀚的水色。 　　万里青潮浩浩缈缈，坠星海翻腾不休，天穹万里无云，大海的万倾碧波似乎要在天空中倒映出层叠浪涛，而一座座临海悬崖与山岳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圆形’弧度，令人一看就能知晓，其坠星之名名副其实。 　　好一幅壮阔景色。 　　但问题来了。 　　——我坠星城呢？ 　　【这儿呢这儿呢！】 　　仅仅是一瞬，伊恩就察觉到了动静，他侧头一看，便发现，伴随大地动摇，山岳隆起，坠星海中的一片海底突然就像是人在被子中抬起腿那样隆起，然后又如门扉一般分开。 　　周边的海水不断朝着内侧倾泻，化作了一道道瀑布。 　　而就在这碧色的环形海之瀑布中，一座银白色的金属之城正在缓缓从海底深处升起，一座座高耸的光滑金属塔楼和巍峨如山岳般的城市基座，令伊恩一瞬间想到了‘帝都’。 　　除却没有那直入天际的光柱外，它简直和帝都一模一样。 　　但它却不是帝都……因为它太过瑰丽完美，没有任何伤痕和破损。 　　而且…… 　　“这不是物质……这不是真实的。” 　　伊恩喃喃自语：“这是……实体的灵魂？” 　　“这是妖精的灵魂实质化？！” 　　终于看明白了眼前这座从海底隆起的妖精之都究竟是什么玩意，伊恩不禁睁大眼睛，愕然惊呼：“整个坠星城，居然都是用妖精的‘尸体’堆成的？！” 　　【嘿，怎么说话的！那是我们妖精爱的结晶！】【是呀是呀，什么叫尸体，遗蜕更好听吧？】【我以我的骨肉铸造我们的家园，多好听啊，怎么能用尸体这种词儿，一点文化素养都没！】 　　而就在伊恩惊呼之时，一群原本正在等待伊恩惊叹的妖精登时不乐意了，一瞬间，伴随着一条彩虹河流从虚境和坠星城中同时涌出，以妖精女皇为首的妖精们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伊恩面前。 　　祂们手中原本还举着‘欢迎回家欢迎回家！’‘坠星城欢迎你！’‘银峰先知无敌吔！’之类的欢迎词，但现在，伴随着妖精们的抗议，这些欢迎词很快就被修改成了‘先知大笨蛋！’‘略略略！（吐舌头颜文字）’之类的抗议标牌。 　　【什么妖精的尸体，你这是小觑了我们妖精的力量！快对我们妖精两万年的建造历史道歉！】 　　而为首的妖精女皇和其他飞过来的妖精都是一幅‘很酷，不说话！’的表情，但伊恩却听到了妖精们义愤填膺的精神通讯。 　　“对不起对不起，我因不了解妖精历史，犯下了过于年轻才会犯下的错误。”伊恩当然立刻服软道歉，这顿时就令在场的妖精转怒为喜，欢呼着飞过来，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地开始对伊恩动手动脚：【哇，早就想摸摸了！】 　　【这头发！】【这皮肤！】【这脸蛋还有腹肌！】【这就是第二位妖精第五能级的身体吗？好完美的构造，银峰先知，能给个建模表吗！】 　　几乎是瞬间，伊恩就被层层叠叠的妖精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彩色球——如果不是他也算是妖精，早就窒息了！ 　　“不是。” 　　一时间，即便是威严可怖，残忍无情如伊恩，都有点绷不住，他一边挥手把那些想要朝自己衣服里面钻的小妖精拽出来，一边又好气又好笑道：“兄弟姐妹们，收收味，欢迎不必如此热切，我不是你们的虚境宠物，不要一个个都跑过来摸我毛！” 　　如此说着，伊恩念头一动，登时所有强势围观伊恩的妖精后颈（假如有这个结构的话）都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下一瞬，原本的妖精圆球溃散了，一排排被捏着后颈肉的妖精被伊恩甩回妖精女皇的身后。 　　但这些妖精也半点不以为意，反倒都乐呵呵地被伊恩甩飞。 　　【哇，好精湛的以太操控手法！】【好舒服哦，我想起当初变化成小猫被猫妈妈咬脖子的感觉了……】【芜湖！】 　　伊恩算是知道，为何其他第五能级没几个乐意来坠星城和妖精讨论问题的了，真的很难绷得住，伊恩根本想象不到阿克塞尔和烬之王这种人要怎么面对这种妖精突袭。 　　不过他其实也知道，如果他不是妖精血脉，是妖精自己人的话，这些妖精其实也不会这么热情，大多都是‘你谁啊？’这样的态度。 　　【来来来，有什么事，回家聊】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妖精女皇根本就不把伊恩当外人，直截了当地牵起伊恩的手，然后就把伊恩朝着坠星城带——这顿时又引起了一批妖精的不满：【嘿，大个子，快放开老妈的手！】【老妈子你怎么能自己下手！】 　　伊恩忽视这些妖精的言语，跟着妖精女皇朝着坠星城落去。 　　而越是靠近，他越是感受到坠星城的特殊之处。 　　“原来如此……”双眸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辉，伊恩若有所思道：“我大概有些明白女皇你打算做什么了……” 　　的确，这的确不是由妖精‘尸体’构筑而出的‘城市’。 　　这就是一只‘妖精’。 　　坠星城，是活的。 ###第四十四章 铸灵机 　　坠星海本质上就是一个正圆形的巨大凹陷，几乎没有浅海生态，只要离开海岸线不超过几十米，就会来到阳光难以穿透的深海地区，这奇妙的地势并没有让坠星海那漫长的圆形海岸线变得毫无生机，与之相反，奇特的环境造就了独特无比的生态。 　　在坠星海的海面上，有许多巨大的，类似莲叶一般的碧色伞盖，它们星罗密布，漂浮在海面上，就像是无波湖面上的绿藻。但实际上，这些都是生物，或者说，一种超巨型的浮游生物。 　　这种名为‘华光虫’的生物曾经生活在气态巨星极地区域的表层，那里的大气无比灼热，四面八方都有丰富的能量可以汲取利用，故而华光虫进化成了这样类似叶片一般的形态，尽可能地吸收能量，成长壮大，然后分裂繁衍。 　　它们理论上无法生存在普通的岩质行星，但在坠星海的白昼，太阳的光热和坠星海内因天坠而残留的高能辐射，反而让华光虫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一样，而夜晚的寒冷，也恰好类似气态巨星夜间冰冷的温度和赤道的严寒，变异的华光虫汲取太阳和坠星海的能量繁衍，也构成了坠星海生态的基石。 　　在伊恩靠近坠星城的这段时间，以他的实力，足以对小半个坠星海生态进行解析。 　　坠星海的海洋平均温度甚至高于接近赤道的南海，即便是海底也并非全都是冰冷的深海海水，大量巨型水母‘絮光水母’和伊恩的老朋友集群生物‘雷光水母’在这里有大量族群，而海生真菌‘光栅蕈’以华光虫为食，它们长的并不像蘑菇，而像是由大量菌丝构成的风滚草，会随着海浪和水流来回滚动。 　　伊恩看见，有不少妖精就喜欢钻在光栅蕈里面顺着它一起滚着玩，这并不是好主意，因为光栅蕈也是坠星海其他生物的口粮，仅仅是刚才瞥那一眼，他就看见有两只妖精被吞入鱼口，祂们的未来……就是让那条‘烁萤磁鳗’拉个肚子，被其他妖精狠狠地笑话好几天（甚至好几辈子）。 　　除此之外，坠星海中还有大量电磁和光辐射系的海洋生物，哪怕就就是一条普通路过的鱼都能用眼睛放光波，蛰伏在海底的大虾也能一拳打出电磁炮。 　　用个简单的比方：其他地方的生态等级，可能是10～30级，算是对普通人有危险，但总的来说还算是新手能应付的区域。可坠星海基础等级就有20，最高生态甚至能有7，80级，第四能级的魔兽都有好几条！ 　　幸亏这些魔物很清楚妖精的实力，不敢造次，所以祂们还能活着。 　　不然的话，妖精又不是不吃肉。 　　天坠的烈火令大地凹陷，浩荡的长风令静海起波，曾经坠落过星神残片的海洋如今已经变得静谧，曾经渺无生机的天地也化作众生的乐园。 　　“生机勃勃啊。” 　　注视着这一幕幕，伊恩颇为感慨：“本以为星神坠落，哪怕是残片坠落之地，也会变得非常残酷，没想到居然如此繁盛……除却星神的鲸落外，也肯定是咱们妖精的改造吧。” 　　“这也是坠星城之所以在深海的原因？” 　　【啊？】妖精女皇眨了眨眼，然后摇头道：【才不是！坠星城才不是如此不便之物！】 　　随后，妖精女皇便为伊恩科普了常识。 　　妖精们的坠星城其实是可以移动的，偶尔坐于岸旁，偶尔居于云端。 　　坠星海的生态可不仅仅是海洋，陆地上也满是各种强悍的魔物与活化森林，天空中也全都是各种恐怖的气态生物和生态，整个坠星城能保持与世隔绝，不被各种好奇的人类骚扰，一个是因为妖精们的确武德充沛，也是因为坠星城周边的生态也足够生人勿进。 　　最近这两年位于深海，主要是因为水妖精在前年的妖精大聚会上打赢了其他几个派别，大家伙愿赌服输，就陪水妖精一齐看鱼去了。 　　【说起这个，这一切还和你有点关系】 　　妖精女皇用手指按在嘴唇上，想了想道：【你永动机宣言时可太帅了，孩子们都觉得水妖精牛呀，于是那段时间水妖精特别多】 　　“哇。”发出了非常妖精的感慨，伊恩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不禁问道：“那现在呢？” 　　【大家看鱼快腻了，目前倾向是去地幔转一下，那里有不少熔岩和元素生命】妖精女皇道：【总之到处转转，每年开个大聚会，我也不知道现在大家怎么想的，开心就好】 　　“坠星城真坚固。” 　　伊恩发自内心道。不是因为坠星城能去地幔转一转，而是因为它居然能承受每年一次的妖精大聚会。 　　此刻，伊恩和众妖精已经抵达了坠星城中，一片巨大的广场。 　　坠星城表面上看，的确很像是帝都，但靠近的话就能发现，这与其说是一个人类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珊瑚礁，一个活着的巨型灵态生物集群。 　　妖精们可以随时融入坠星城中，从任意一个看上去像是路面，路灯和墙壁的地方出现，这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普通的玩乐，但以伊恩的视角，宏观观测，简直就是一个超巨型妖精正在沉睡中呼吸，吞吐着整个坠星海的能量，不断成长壮大。 　　而整个坠星城，也给伊恩一种熟悉感。 　　“巨型妖精？现实中的虚境机神？人造妖精械神？巨型银妖精？” 　　因为是在妖精自己妖的地盘，伊恩也不装了，兴致勃勃地环视周围，猜测道：“还是说……这是妖精们对复苏星神的一次尝试？” 　　【了不起啊，伊恩！】这下不仅仅是妖精女皇惊讶了，就连其他前来迎接伊恩的几位第四能级妖精导师们也都面面相觑，然后赞叹道：【你居然全都猜对了！】 　　“全都？”这下反倒是伊恩有些不明所以了：“不是，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一位有着浅橙色发光长发的妖精导师‘漆橘’解释道：【这些事我们都干过！】 　　【最开始，我的确想要使用光素熔炉的力量，尝试塑造出一只小星神】竖起大拇指，妖精女皇颇为自豪道：【可惜这事儿不成，星神的灵魂非常特殊，不是使用相同的力量自然孕育就能孕育出来的，巨大的灵能实体没有自我意识】 　　【接下来】一位有着银色干练齐肩短发，带着眼镜的妖精导师‘坚笔’推了推眼镜，认真道：【我们想着既然失败了，就资源再利用，看看能不能用这个作为基础，加上诸多妖精的遗蜕，造个大妖精出来！】 　　【很可惜】燃烧着蓝紫色火焰的妖精导师‘异火’摇了摇头：【我们尝试了所有妖精催化的方式，甚至就连最接近人工造物的银妖精也没办法，坠星城的原型还是没有自我——这么多妖精的遗蜕沉淀，是座山也都该变了】 　　【到最后】穿着华丽冰晶长裙，白发红瞳，宛如公主的妖精导师‘冬息’竖起手指，摇晃道：【咱们尝试为它撰写一些程序——既然没有自我，那就作为工具来用吧】 　　【于是，坠星城就有啦】 　　一瞬间出现四位第四能级，甚至可以说是第四能级巅峰的妖精导师，足以证明坠星城的实力之雄厚，妖精一族的底蕴之深，绝对不逊色于泰拉任何一个大势力。 　　但伊恩只感觉到，在妖精看似欢快轻松的表面下，从未放弃过追求自己想要的未来。 　　妖精的生活的确放松又欢快，洒脱甚至有点轻浮，但这都只是表象。 　　伊恩比谁都明白，妖精的本质，其实用一个字就能形容。 　　‘诚’。 　　想吃饭就吃饭，想玩耍就玩耍，因为想要和光栅蕈一起打滚，哪怕是这个行为会被其他人笑，会被大鱼吞进肚，最后被人家拉出来成为大家伙的笑谈对象，但因为祂想，所以就会去做。 　　而且，祂们想吃饭就认真吃饭，想玩就认真玩，故而一旦想要工作，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祂们也会诚心诚意，一百二十个认真地对待这一切。 　　就像是现在这样。 　　【这一技法，其实就是塑造虚境机神的方法！】妖精女皇自豪地指着眼前，这众妖精生活的银色巨城：【相较于前纪元文明的技艺，我们妖精如今的技艺更加完善】 　　【我将其称之为‘铸灵机’，虽然还不完美，但随着坠星城越来越坚固，生活在这里的妖精越来越多，我相信，就像是虚境机神会产生自我意识那样，坠星城最后也绝对会产生自我意识，变成全新的‘城市妖精’！】 　　【到那时，‘铸灵机’就可以被称之为‘铸神机’！】 　　“了不起！我敢说，哪怕是没有完善，这也绝对是如今泰拉大陆最强大的秘法。”伊恩真诚地鼓掌赞叹，他抬起头，环视着坠星城：“而如若你们真的能把‘城市妖精’塑造出来……就等于你们也摸到了星神，天父真实权柄的一角！” 　　“你们，也能从无到有，创造出生命，成为新的‘造物主’了！” 　　【嘿嘿嘿，其实也没这么厉害啦】 　　他真心实意的赞美也令周边的妖精也有些飘飘飘然了，对于妖精来说，赞美不需要多么复杂的辞藻，只需要发自内心的认可，就足以让祂们开怀：【也就是造个新妖精而已，我们还不能创造其他物质生命，也不能创造一个完美的，更强大的妖精升华体，创造出妖精之神……还差得远！】 　　【是呀，说是铸神机，实际上只是名字好听】 　　妖精女皇也开心地笑着，不过之后，祂甩了甩自己的头发，认真起来：【但就算是简陋，还未完善的铸灵机，也不是一般妖精能学会的——你别看这几个小家伙凑过来，实际上祂们都没学全！】 　　【我学会了加工灵魂！】漆橘举手道。 　　【我能编写生命程序】坚笔推了推眼镜。 　　【我学会了创造生命动力】异火傲然一笑。 　　【我会找BUG】冬息长叹一口气。 　　【瞧】妖精女皇失望道：【一个只能造无智慧的蜉蝣灵，一个只会造虚境机神，一个只能让死物动起来，一个……一个能帮我找bug】 　　说到这里，喜笑开颜的妖精女皇把冬息拉过来狠狠地亲了一口，让这位看上去颇为冰冷三无的霜妖精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红霞——可妖精女皇的话又立刻让祂面色苍白：【好啦小可爱，我要带咱们的银峰大先知去光素熔炉了，你就先帮我加个班吧】 　　【诶——老妈？】 　　冬息还未反应过来，祂刚刚伸出手，却发现妖精女皇和伊恩消失不见，发出宛如冬日叹息一般的哀嚎：【怎么这样？！】 　　“就这么抛下祂们好吗？” 　　伊恩倒是蛮喜欢看这种场面的，他还挺想看接下来三无美人拽着妖精女皇长袍袍角耍赖说自己不想加班的模样，可惜见不得。 　　【你名气太大，在广场上多呆一会，一个围绕你的大聚会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你作为主角，十天半月都未必能抽身】 　　妖精女皇倒是见多识广，不在乎了，让自己子女给自己加班的屑妖精此刻嘴角露出了愉快的弧度，她带着伊恩沉入坠星城的深处：【咱们直接去光素熔炉，也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教会你‘铸灵机’】 　　【那就是我用来创造虚境机神，也是塑造光素熔炉的技巧！】 　　——说白了就是想翘班，难怪在银峰领就那么热情！ 　　伊恩腹诽，但这样效率高，他也乐意。 　　在坠星城内部穿行的感觉，有点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游泳，虽然吃力，但不知为何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能将人推动前行。 　　妖精的气息无比浓郁，即便最开始，妖精女皇只是想要复活一下星神，至少也是复苏一个星神幼体，但随着千百年来诸多妖精抛下的旧躯体沉淀，整个坠星城也是妖精的含量更高了。 　　伊恩隐约聆听到了呢喃，一种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意思的波动……那似乎就是坠星城的心跳。 　　‘城之妖精’距离诞生，恐怕已经不远了。 　　而光素熔炉，就是这座活着的妖精之城的心脏。 　　一团纯白色的，涡流不定的光之熔炉。 ###第四十五章 无限能源的本质 　　不过，就在伊恩进入光素熔炉的那一瞬，他却缓缓停下了步伐，不再深入。 　　连带牵着他手的妖精女皇也停在了原地，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了，伊恩？怎么突然停下？】女皇本有些不明所以，但祂迅速发现伊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故而好奇地问道：【光素熔炉给了你什么灵感吗？】 　　“很多。” 　　伸手触碰着光素融炉内侧，伊恩感觉到自己正在触碰某种宏大而又悠远的事物……倘若是其他人，或许就连形容都无法做到，但伊恩作为‘先知’，却能感受到，他刚才触及的不仅仅是光素熔炉中那蕴含的浩瀚伟力，还有一种……横跨过去未来的悠久时光。 　　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向之前坠星城广场的方向，然后环视自己如今所在的‘坠星城’深处：“铸灵机……实在是和我开发的奥法道途有相似又不同之处。” 　　之前听四位妖精导师介绍自己掌握的‘铸灵机’的部分能力时，伊恩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却找不到源头。 　　可现在，看见眼前的光素熔炉，伊恩却恍然。 　　第一，改造灵魂的能力，不就是冥想法吗？ 　　第二，编写生命程序的能力，隐约能与‘源质结构’‘灵能结构’有关，而更进一步，便是‘以太真身’与‘虚境机神’了！ 　　第三，赋予生命源动力的能力……这不就是源质炉心？ 　　虽然说实际操作起来天差地别，这也是伊恩一开始没将其归于一类的原因，但越是思索，伊恩就越是觉得相似。 　　无论是冥想法，还是妖精之魂，追求的都是‘灵魂的超越’。 　　无论是自我构造源质结构亦或是自我构造灵能结构，乃至于最后塑造出以太真身和虚境机神，都是‘躯体的升华’ 　　无论是掌握生命的源动力，还是将自我生命的力量把握到极致的‘源质炉心’，其最后的尽头都是‘技艺的极意’。 　　“源之魂，光之躯，星之辉。”伊恩缓缓地说出星神之礼三大部分的名字，他与妖精女皇对视，看见了对方惊喜的表情：“这些，都仅仅是一个指引，告诉我们前路何在。每一个不同的种族，都有不同的方法抵达自己的尽头，妖精需要的可能就是‘铸灵机’以及最后完善的‘铸神机’，而人类以及其他有着物质血肉的物种，需要的可能就是我的‘奥法道途’。” 　　“但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亦或是其他什么奇怪的生物，他们还需要一个最实在的基础。” 　　“能量。” 　　抬起头，伊恩看向妖精女皇身后的光素熔炉，那无休无止，无始无终旋转的‘亚永动机’：“能量的无限。” 　　“拥有超越之魂，升华之躯，极意之技和亚无限能源的生命，才能被称之为‘星神’。” 　　“不——或许还差了一点。但已经很接近了。” 　　“前纪元文明的泰拉是灵修文明，他们追求超越之魂，以此缔造出了虚境机神等造物。而千星的火种给予他们升华之躯的灵感，缔造出了类似结晶龙和现代泰拉人这样的改造生命。” 　　“现在的泰拉文明主要追求强大的力量，也即是升华之躯和无限能源。但他们没有足够的控制力，没有足够的技巧，所以哪怕是塑造出了以太真身，也短命少寿。” 　　说到这里，伊恩转过身，他伸出手，尝试与‘坠星城’共鸣——但即便是以伊恩如此庞大的以太储备和积累，都感觉自己正在尝试与整个大地，天空与海洋共鸣。 　　——有着光素熔炉，和整个妖精群族居住的‘坠星城’，一旦活化，便几乎可以等同于其他文明的‘火种之神’，甚至……因为千年的积累，祂将会远远比一般的火种之神要强大。 　　难以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坠星城对抗，伊恩收回手，微笑道：“而妖精——你们有着超越之魂，极意之技，加上星神遗留的光素熔炉，如今正在使用铸灵机尝试缔造独属于你们的升华之躯。” 　　“你们是距离第六能级最近的种族，而证据也有一个，那就是……妖精女皇，你没有顶座之血，你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纯粹妖精的不朽，抵达第五能级的！” 　　【……不错！】 　　妖精女皇的表情相当愉快，祂竖起大拇指，自豪地指了指自己：【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我死去第三次又复活后，我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第五能级】 　　【虽然那时候，泰拉上的第五能级已经相当多了，但我相信，我绝对是整个泰拉中，第一个以自己力量登临第五能级的妖精……不，生物！】 　　“简直就是泰拉历史上的史上最强生物！” 　　伊恩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因为哪怕是他，也继承了希利亚德的遗产还有星神之礼，更别说以太结晶龙的以太炉心，炽光悬星龙的超时空神髓了。 　　他再怎么强大，也是踏足在巨人之肩的后来者，但妖精女皇，却是踏在自己尸骨上登临更高峰的强者！ 　　——但‘我’死的也不少就是了。 　　“我刚才还感知到，光素熔炉也不仅仅是‘亚无限能量’的来源。”回过神来，伊恩继续观察眼前的白色漩涡：“女皇，光素熔炉，就是妖精－坠星城持有的‘先知之器’，对吧？” 　　【没错】妖精女皇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先知肯定能看出来！】 　　伊恩微微点头，他从触碰到光素熔炉的那一瞬间就感知到了，光素熔炉的力量就如同真龙那般，同时影响物质世界和虚境，这是最明显的‘星神造物’特征。 　　但与真龙不同的是，光素熔炉的力量源自于‘星神’本身，它就像是静谧海中的‘光界’那样，已经构成了一个‘环流’。 　　光界环流给予了烬之王启发，令这个不愿化作灰烬的老人可以循环燃烧两亿年，而它的本体更是可以持续不断地孕育出‘光界之明珠’，也即是自然孕育而出的‘星神之躯’雏形。 　　某种意义上来说，坠星城代表的‘城市妖精’，本质上就是同为光界的光素熔炉前身孕育出的‘光界之明珠’，只是妖精并不需要那份精纯的初始以太为自己续命，而是将其作为原材料，叠加了诸多妖精的躯壳，塑造出了如今的坠星城。 　　正如同光界的纯净力量可以帮助伊恩去链接大以太环流，光素熔炉的力量也是如此。 　　它同样可以链接大以太环流。 　　“知晓过去未来……光素熔炉，本质上是以星神的力量为基础，链接至大以太环流的一个‘端口’！” 　　伊恩注视着眼前的漩涡，喃喃自语：“而这个端口虽然破损极多，功能不全，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残片——可它仍然能源源不断地引出大以太环流中的无限以太，而妖精也能从中看见许多寄宿在以太中的信息，继而‘先知’！” 　　“或许，所有的先知，本质上就是身上寄宿了些许星神的碎片。那些碎片虽小，但也形成了环流，让先知可以窥见些许过去未来的碎片。” 　　“就如同那些不朽的第五能级强者，他们死后的灵能会传递到其他人身上那样，天父逝去之后，祂那破碎的残片游荡在泰拉中，让一些符合条件的人，成为了先知。” 　　“是了，就是如此。不然的话，谁也不能解释，为何前纪元文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几个真先知，反倒是天坠之后，先知和先知之器的数量，甚至抵达了两位数。” 　　“而先知不能预言其他先知，其实也就是因为最简单的一件事。” 　　“先知……不能预言自己。” 　　这就是先知的真相，伊恩如今终于明白。 　　而他的‘指引之星’和‘预知视界’是否算是真正的先知灵能这点，如今也可以确定——那的确是真正的先知灵能。因为无论是什么平行时空的伊恩，终究都是以星神之礼作为基础塑造出了指引之星，继而发展出现在的预知视界。 　　这也是星神的力量——但未必是天父的力量。 　　所以伊恩才能规避许多看似苛刻的条件，去预言各种‘道途’！ 　　【你真的看穿了光素熔炉的本质】 　　妖精女皇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欣慰地感慨道：【我本打算让你在光素熔炉中闭关到领悟出这点，让你的先知之能更进一步……伊恩，我原本就认为，你是可以超越我的，最强的妖精】 　　【因为我曾尝试用光素熔炉预言你的领地，你身边的人——先知不能预言先知，但却能大致预测你未来的走向】 　　【命运在你身后化作一条岔路，一个是永恒的寂静，一个是无穷的欢笑】 　　【既能拯救一切，亦能破坏一切……】 　　【我已将你抬至山巅，但现在，你仅仅是触碰了一瞬，你就理解了光素熔炉的全部。真不可思议，你的天赋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 　　【但不仅仅如此】再次牵动伊恩的手，妖精女皇示意伊恩真正深入光素熔炉的最深处：【我们妖精的预言和你们人类大不相同……你只有真正体会，才能理解】 　　【来吧，伊恩，见识见识我们妖精的至高神器真本事，还有它的另一个名字】 　　【妖精之涡】 　　“我很期待。”伊恩跟随妖精女皇迈步，深入白色的漩涡中央。 　　而后，即便是伊恩，也不由得愣住了一瞬。 　　光素熔炉……既是坠星城的能量来源，也是妖精一族的重生池。在很久之前，桦黯就和伊恩讲述过，如若一只妖精想要永久的消亡，而不是死而复生的话，祂们会将自己投入妖精熔炉中。 　　在那里，祂们的灵魂会粉碎，祂们的灵质，记忆，本能和一切诞生的源头，都会在妖精熔炉中和其他妖精混为一体，继而化作新生的妖精，以全新的姿态再现世间。 　　伊恩原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依照他的思路，无非就是将原有数据打乱重新随机，随机孕育出一只新妖精罢了。 　　他的思路没错。 　　但很多东西，展现在现实，就远远比想象更震撼。 　　庞大的以太扭曲了时空，原本紧密贴合的虚境和物质世界中硬生生被支撑出了一个巨大的亚空间，光之漩涡在其中澎湃旋转着，而在漩涡的内侧，数之不尽规律排列的螺旋尖刺凸起，构成了一个复杂的卷齿叶片结构。 　　它就像是七鳃鳗的锐齿，又像是销毁一切的粉碎机，任何灵魂进入其中，哪怕是妖精之魂，也会被切割沉成亿万份，彻底不复存在。 　　而在这个螺旋粉碎结构中央，是一片呈现出近乎于液体形态的纯粹以太海洋，那正是已经被切碎至极致，由星神的纯粹以太和妖精之魂残骸构筑而出的白银之海。 　　【妖精重生池】 　　在这白银的海洋中，伊恩看见了无数妖精的面孔，一张张不同的妖精面容若隐若现，祂们有的低声窃语，有的高声朗诵，无数只不同妖精的面庞隐约构筑成了一张巨大的妖精面容，而这妖精面容的每一点细节，都是其他更小妖精的脸庞。 　　这是极为神圣，又极为可怖的一幕。 　　千百年来，甚至从前纪元文明天坠开始，所有死亡的妖精之魂都在这里融汇，祂们有的是自己选择了死亡，有的是因为受创过重无法复活，但现在，祂们都融为一体。 　　那翻涌沸腾的白银之海中，传来源自于过去未来的无数呢喃。 　　【泰拉357年，精灵之王‘血王座’卡兰斯一统迦南摩尔，与苍天王庭大可汗交战，双方的战争摧毁了逐日平原，奈安悬谷扩大，直抵风暴洋，化作‘奈安海峡’】 　　【泰拉822年，帝国覆灭，大半个泰拉陷落，[无法观测目标]将毁灭之矛转向延疆，当代举渊‘镧·合光’镇星‘埙·拉尔’合力复苏了延疆镇压的二十七只大恶魔，一头黄昏真魔与十三只火种之神，不惜整个国土崩灭也要击溃大敌。泰拉823年，延疆覆灭，泰拉全境落于[无法观测目标]之手】 　　【泰拉1084年，泰拉深渊诞生……】 　　阐述。 　　无数张妖精面孔，诉说着无数个不同的事件。 　　有的在讲述自己和朋友的一次开心的聚会，有的在讲述自己诞生时与一个小女孩的接触，有的夸耀自己的武功，有的想要给所有人讲述自己翅膀的美。 　　无数张面孔，无数种阐述，无数个时间点……其中自然包括了‘过去与未来’，那些‘没有发生’‘不可能发生’‘有可能发生’‘将来会发生’‘过去可能发生’的事件。 　　妖精之涡，光素熔炉。 　　它阐述过去，描述现在，讲述未来。 　　“这，这就是光素熔炉……妖精的源头！” 　　伊恩睁大眼睛，如若是普通人，根本无法体会这一幕的不可思议，但正因为他是先知，所以他才惊愕：“它——这！这根本就不是只存在于‘现在’和‘这个宇宙时空’的东西！” 　　“这玩意……” 　　【这玩意。或者说，这个宝物，是横跨过去未来，以及诸多‘平行时空’之物】 　　妖精女皇轻声说道：【自从当年我将天父的残骸以‘铸灵机’之法塑造为熔炉时，想的仅仅是制造一个大号的以太炉心，最好是能造出一个拥有亚无限能源的‘真以太炉’，并利用天父的纯粹以太，加速我们妖精的重生速度】 　　【但当我将其铸成之后，我才愕然发现，我创造出了我无法想象的事物】 　　【天父的力量，不仅仅只位于我们时空。伊恩，我知晓平行世界，我亦知晓柯瑞兹恩的‘永世理论’，他曾向我求索，他的确找对了路】 　　【只要有足够的不朽，足够纯粹的以太，我们的确能塑造出一条通向其他平行时空的路】 　　【就像是银天之门那样，我们妖精的光素熔炉……就是这么一条路】 　　“难以置信……” 　　伊恩此刻完全能理解这点，柯瑞兹恩的想法不可能凭空诞生，他见过银天之门，但肯定也见过其他类似的事物，不然的话，他没道理那么自信地创造出‘永世道途’。 　　但伊恩却不曾想，这一切居然还能归于妖精。 　　是的，正如妖精女皇所说。 　　光素熔炉，正是一个‘不仅仅存在于这个宇宙’的造物。 　　它存在于过去，存在于未来，还存在于其他平行时空——那些妖精，那些被粉碎的妖精之魂，与光界的纯粹以太融合，甚至超越了祂们原本所在的时空，故而可以道出过去未来的信息，甚至是和现在的时空毫无关系的‘平行时空’的信息！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尊称为血王座的精灵王，精灵哪怕是现在都没有统一。 　　而那毁灭了延疆的‘不可预测者’……伊恩有些厚脸皮地觉得，那可能是某个毁灭道途中的自己。 　　至于近三百年后的泰拉深渊，或许就是泰拉世界大战全球同归于尽后，所有生命怨魂中诞生的恶魔文明。 　　这就是‘光素熔炉’的本质，妖精的‘先知之器’。 　　过去未来，归于一身，诸天万界，独此唯一。 　　而且，伊恩还看出了更加重要的一点。 　　“无限能源……” 　　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伊恩体会着自己体内‘以太炉心’的微微震动，他肃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无尽涡流，额前的‘星之王冠·指引之星’也浮现而出。 　　用上自己全部的观测力，无论是星神之礼，指引之星还是预知视界全部都用上，伊恩终于窥见了‘光素熔炉’近乎无限能量的本质。 　　“从过去未来，所有平行时空中‘借力’……” 　　“这就是无限能源的本质？！” ###第四十六章 真正的先驱者 　　苍天王庭以东，坠星城以南，荒芜漆黑的天坠废土辽阔无垠，灰色的铅雪伴随着冰寒的北风肆虐天地。 　　相较于被天坠正面命中，继而化作海洋的坠星海，天坠废土只是被那场灾难的余焰扫过，可短促的毁灭胜过漫长的苟延残喘，在前纪元文明能源区燃烧了三百年后，天坠废土诞生了，这片再无半点养分，荒芜到极致的灰烬荒原中只有无数辐射与时冷时热的怪异天气。 　　没有人可以在这里生活。 　　除非……是亡灵。 　　亦或是说，【亡龙】。 　　凛冽的寒风卷动雪花，令它落在一块漆黑的钢铁上，电弧闪烁，雪花融化成水，电解为氢氧，然后在半空中化作一团一闪而逝的烈焰。 　　而漆黑的钢铁微微颤动，宛如山岳一般的钢铁巨龙从自己的山谷巢穴中抬起头。 　　而在祂的山谷龙巢之后，一片荒漠绿洲般的梦幻翠绿土地突兀地出现在由铅灰构成的天坠废土中，幼龙与妖精在其中飞行，勤恳的亚人们在河流两侧耕种，矮小但祥和的农庄建筑遍布各处。 　　这便是天坠废土中唯一可以停驻的绿洲，唯一的乐土。 　　那便是【墟地乐土，亡山之国】 　　而那条通体由金属构筑而成的漆黑之龙，其身份不言自明。 　　【亡山国主·劫死械龙】，提摩泰尔哈马德吸气，漫天风雪尽入其胸前，而后，祂缓缓地吐息，鼻腔中迸发出一道道澎湃的焰光。 　　龙王环视着周边天空的铅灰色雪云，仅仅是这目光便令云层退去，漫天大雪在短短几个呼吸中便全部消退，宛如被橡皮擦去的笔痕。 　　【今年的铅雪比以往的要大】 　　提摩泰尔胡须颤动着，牵引着周边天地的律动，苍老的音调带着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坠星海的风怎么越来越冰寒？】 　　【妖精们又在做什么了？】 　　祂是真龙，是居于大地之上的龙王，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整个不灭的生态，提摩泰尔比任何生物都了解泰拉西北地区的生态，更能理解异常的所在。 　　而就在此时，立刻就有两只银妖精急速飞行而来，他们尊敬地对亡山龙王低头，然后汇报道：“龙王陛下，女皇祂成功邀请了银峰先知来到坠星城……” 　　无需多语，这点就足够了。了解内情的提摩泰尔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难怪光素熔炉的出力在偏移……女皇想要借先知之力完善光素熔炉，改造虚境，而银峰先知也想得到光素熔炉的力量，一个稳定的虚境也的确能更好地完成他的计划】 　　【只是……】 　　漆黑的钢铁巨龙缓缓展开自己的翅膀，这是一双宽大宛如云帆，遮天蔽日，由一条条坚固粗壮的金属骨架支撑的巨翼，它缓缓调整角度，骨节的背后亮起了明亮的蓝色磁光，而猩红的焰光位于中心。 　　械龙之躯缓缓悬浮于空：【祂们没有预见到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没有预料到会有许多人并不乐意见到妖精与银峰领的联手，不愿意见到银峰先知得到光界之力，不愿见到是祂们主持了虚境的平复】 　　【或许预见到了，但是不在乎】 　　轰！一声爆鸣，一瞬间，提摩泰尔消失在了自己的巢穴，而下一瞬，在两位银妖精敬仰的注视下，天穹的顶端，一颗蓝焰红芯的陨石逆着引力飞翔，它斜斜地划过天际，朝着坠星城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 　　随着以坠星城为中心的泰拉大陆能量平衡变动，数位第五能级的目光从银峰领，帝都和移动王庭等重要之地挪开，看向妖精的老巢，他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地达成了默契，似乎想要出手试探。 　　但还未等他们真正出手，漆黑的龙影就切断了所有探来的触须与目光。 　　【提摩泰尔……你没必要这么早出手】 　　来自泰拉极北之地的沉稳女声响起，【渊星】锘·幽光平静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们的银峰先知究竟和女皇陛下在做什么吗？泰拉的以太海正在悸动，假如真的出了大事，延疆或许没事，你的亡山之国大概率要没了】 　　【那小子虽然是妖精，但也不仅仅是妖精，还是龙，结晶龙】 　　大陆极东之地，远剑港的海潮之下，一个带着傲然腔调的声音响起，惊惶海之主，寒霜结晶龙之王，【永霜领主】弗尔斯缇毫不客气：【老骨头，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才能当好人，快点让开，让我看清楚点，才好做判断】 　　除却他们，还有好几个沉默的视线，他们都看向坠星城。 　　伊恩与妖精女皇的行动瞒不过他们，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如今遇到了一起，鬼才知道他们要整什么活。 　　要知道，从成为新大陆之王，进阶第五能级开始，与伊恩银峰有关的新闻就没有缺席过泰拉的各大报刊过。先是太阳之战，然后便是永动机宣言，这两件事就足够惊天动地，最起码两百年内都不会有升华者记不住他名字。 　　但银峰先知犹不满足，他看似沉寂了两年，但两年后，一出手便是‘普及第五能级血脉’与‘灰烬之战’，伊恩银峰正面击败了老牌第五能级强者烬之王，得到了他的领土，成为了下飞焰地之王，货真价实地成为了泰拉大势力一员，而不是过去的公国之主。 　　可这还不是结束——没有时间为烬之王的死而止步，先知迅速出手，夺取了沉寂在静谧海千年之久，却无人能找到真相的‘光界’之力。 　　静谧海是公海，光界更是自由迷宫，谁得到迷宫的核心宝藏理论上都可以。 　　但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就如一连串的重拳，狠狠砸在泰拉诸国领导者的脸上，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第五能级的先知就这么厉害？ 　　泰拉纪元的历史并不长，也就八百年不到，这八百年中并没有出现过一个强大到这种地步的先知，而且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伊恩仅仅是一个危机先知了，他表现出的能力甚至不能用先知来形容，简直是拿到了一本名为‘未来’的小说猛烈攻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哪怕是伊奈迦二世的遗产也不可能这么离谱。 　　而现在，他又迅速来到了坠星城，而他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光素熔炉’。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伊恩·银峰又要做大事了，他的攻势，宣传，名望正如同暴雨天的水库那般突飞猛涨，谁也不能确定这水库什么时候崩坝，化作浩荡的大势将他们全部都压死。 　　所以…… 　　无形的威压袭向天穹顶端的漆黑凶星，令提摩泰尔庇护坠星城的举动不由得一顿。 　　但……祂却半点也不担忧。 　　因为一股浩荡长风横跨千里万里之遥，自迦南摩尔澎湃而起，化作一道沛不可挡的狂流，吹熄了那些袭向坠星城的威压。 　　【恒远之风·高木领主】，阿薇丽雯·青叶出手。虽然未发一言，但她的态度无比明显。 　　不仅仅如此，理论上领主离去，无比空虚的银峰领中，也升腾起阵阵死寂平静的云雾……仿佛源自于地心炼狱，令众魂陷入无归迷途的冥月之雾环绕了整个银峰领核心区，阻隔了其他试探的目光。 　　【亡君·地狱之月】斯普利特·索林既然能出现，就足以证明他是谁的后手。 　　第五能级对峙着。 　　狂风鼓动，席卷世界，圣山之巅亮起纯白灵能的辉光，黑暗山脉响起了阵阵嘶吼长鸣。 　　一时间，整个泰拉大陆上的所有人，所有智慧生命，甚至所有魔兽野兽，植物虫豸，都放缓了呼吸。 　　毁灭性的危险感，死亡的预警，国度与文明将要覆灭的恐惧和万物归于虚无的战栗，在众第五能级交手前，就出现在了众生心中。 　　——要开始战斗了吗？果然，仅仅是依靠永动机宣言，根本不可能约束这些君王与霸主…… 　　但并非如此。 　　提摩泰尔知晓，事实并非如此。 　　这并不是战斗，而是战斗的前置。 　　现在。如今。就在此时此刻。 　　祂……不，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 　　都该准备站队了。 　　…… 　　光素熔炉。 　　伊恩站立在白银之海的前方，他身形纹丝不动，只是熔炉内部的以太流将他的衣角吹动地上下翻飞，带起道道火星。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迫不及待地带我来到这里。” 　　过了好一会，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女皇陛下，你看出来了吗？我其实是一个回荡在无尽平行时空中的回声？” 　　【这猜想太过疯狂，即便是我，即便是妖精，也不能断言】 　　妖精女皇微笑着，祂的笑容极其明媚，但谁也不会将一位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时光，死去又复活了五次，以自己力量登临第五能级，将自我不朽的印记铭刻在以太中的强者，当成一个只会傻乐和盲目乐观的妖精：【但我知晓永世道途，光素熔炉超越时空的本质，先知的能力，还有你无数次太过正确的抉择……虽然还有很多其他疑点，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关系】 　　【但也别担心，伊恩，你身上超越生死的气息太过浓厚。只有我，或许还有怀光能察觉】 　　祂真诚地说道：【而我也不在乎你是回声还是什么其他的存在——至少，在这个时空，就在此时此刻，你有一部分，属于我们妖精】 　　【我们互相需要，互相帮助，可以互相搀扶着……走向更远的未来】 　　伊恩没有立刻回话，沉默在光素熔炉运转的轰鸣中持续了许久。先知抬起头，他也露出了微笑：“这感觉其实也不错——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连这个马甲都能掉。女皇陛下，你不愧是泰拉有史以来最强的本土生物！” 　　【那当然！】女皇哼哼一声，然后催促道：【现在跳过这个话题吧，光素熔炉无限能源的本质是什么？我虽然把它造了出来，但更多的还是天父的力量，我只知其然不知所以】 　　“借贷。”伊恩言简意赅，用最简单的词语解释道：“从过去未来，无限平行时空中借贷。” 　　以伊恩所知的星神知识，他可以确定，以太宇宙，是实际意义上的无限大宇宙，其本质是【无尽永前】【无界永在】【无限永有】，其时间无始无终，空间无界无垠，质量无限无定。 　　而这样一个无限大的宇宙，也拥有无限的平行时空，随着无限的可能性与无数的时间线而分裂。 　　或许是每一次智慧生命的选择。或许是每一种不同结果的可能。每一次量子跃迁的观测。平行宇宙总是膨胀着，从无尽遥远的过去，直到无限遥远的未来，甚至是只有‘一瞬’的现在，都有无限的平行时空诞生。 　　智慧生命，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拥有无穷可能性的宇宙中。 　　他们学习，成长，逐渐进步，变得更加强大。他们踏上升华之道，利用以太更改时空宇宙，成为超人，超凡者，不朽的长生者，不灭的永恒者。 　　而在最后…… 　　他们会成为星神。 　　成为创造主。 　　成为可以干涉无限平行时空，执掌宇宙最高权柄之物【大以太环流】的存在。 　　“星神虽然有强有弱，但所有星神都链接了大以太环流。” 　　彻底没有马甲，伊恩也不会和妖精撒谎，他直接了当地和妖精女皇道：“大以太环流是初始星神，也即是最初的‘宇宙之光’中诞生出的生命创造出的至高造物，它是永恒的奇观，真理的武装。而后续所有种族飞升而成的星神也成为了大以太环流的升级者与改造者。” 　　“即便是无限平行时空，无限可能性分裂，在这个宇宙中，大以太环流都存在且只存在一个。” 　　“这就是‘唯一性’。” 　　“光素熔炉，就具备这样的唯一性。” 　　如此说道，伊恩注视着眼前的白银之海，无穷无尽的纯粹以太正在从中溢出，虽然出力算不上很高，但光素熔炉却近乎永恒地运转着，没有一丝一毫地衰竭。 　　“瞧啊。”他指着前方的光芒，感慨道：“这光素熔炉，同时存在于无限平行时空中。它是唯一，是一个实在的无穷。” 　　“哪怕是一千万亿个宇宙中，才会诞生一次泰拉。” 　　“哪怕是诞生了一千万亿次泰拉，才会出现一次妖精与人类。” 　　“哪怕是诞生了一千万亿次生命，你，妖精女皇才能创造出一次光素熔炉。” 　　“光素熔炉能链接的平行宇宙，仍然是‘无限个’。” 　　“因为无限的一千万亿分之一的一千万亿分之一，也是无限。而无限平行时空的无限分之一，还是无限的平行时空。” 　　“光素熔炉就是这样一个通过星神碎片，链接了大以太环流，得到了无限潜质的实体。它同时存在于无限个平行时空，故而拥有无限的能量，但它的出力是有限的，这取决于星神碎片的大小和链接大宇宙环流的深度。” 　　“熔炉运转出的以太，本质上就是从其他平行时空抽调而来的。” 　　【等等】 　　听明白了的妖精女皇喃喃自语：【可这样的话，假如无限平行时空中的我，都同时都让光素熔炉全力催动，那岂不就是所有人都不能借力量，只能用原本星神碎片中的那些能量吗？】 　　“当你尝试定义无限平行时空时。”而伊恩摇头道：“它已经变得更大，更多了。既然有无限个妖精女皇全力催动，就有无限个妖精女皇留了余力。当你尝试定义这个‘集合’时，它已经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集合’，无论你打算循环定义多少次都是如此，所以光素熔炉永远有力量可以借调。” 　　“是一也是全，是全也是一，下如同上，上如同下。这便是名为‘太一’的奇迹。” 　　“这就是无限能源的本质……难怪，难怪如此。” 　　如此说着，伊恩缓缓向前迈步，想要触碰白银之海：“甚至，就连妖精的加速复活，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些妖精之魂，如今已经成为光素熔炉定位其他平行时空的锚点，每一个融合进光素熔炉的妖精，都会带来属于祂，拥有祂存在的‘无限平行时空’……大量同源的起源融汇，死亡的妖精重塑速度只受限于他们自己的心智。” 　　“而光素熔炉，也会随着投入其中的妖精数量不断扩大，增加其瞬间出力。” 　　【但光素熔炉还是会损耗】 　　妖精女皇眉头紧皱道：【它并不是无限的——并不像是真以太炉那样，是不会损耗的亚永动机！】 　　“一样的道理。”伊恩缓缓摇头：“星神的所有造物，最关键的不是什么超越时空的本质，而是智慧生命的‘意志’和‘选择’。” 　　“灵能需要意志足够强烈，才能觉醒。” 　　“心光体需要意志足够坚定自我，才能成就。” 　　“以太真身除却燃烧生命外，还要燃烧战意，热情与灵魂。我与烬之王战斗，有战斗理由去燃烧的他，比平时沉默疲惫的他要强大几十倍。” 　　“光素熔炉也是如此，它需要足够纯粹的‘意志’去穿透时空，这最开始是天父的遗留的残念，对我们的爱与遗憾，想要庇护我们的信念。” 　　“而后面，大概就是无数自愿选择死亡，融入光素熔炉的妖精。” 　　“峻岭堡的真以太炉不也是如此吗？历代峻岭堡大公的霸念与野心，都成为了它的燃料。无限的能量只需要意志作为代价，这已经是星神创造的最大的奇迹。” 　　【……是这样吗】 　　妖精女皇转过头，祂凝视着白银之海，喃喃道：【原来如此……对于拥有无限宇宙，无穷时空，无尽能量的天父来说，我们拥有什么，创造出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 　　【唯有坚不可摧的意志和信念，无穷的‘梦想’，才是启动永动机的钥匙……】 　　“是啊。”伊恩也颇为感慨：“或许，永动机‘无涯之潮’之所以需要全泰拉智慧生命投票，也是为了用那股凝聚的浩荡族群意志，去点燃永动机的第一把‘火’吧。” 　　“但和本就直接联通大以太环流，拥有无限耐久的无涯之潮不同，无论是光素熔炉还是真以太炉，都需要燃烧梦想心魂，意志信念。” 　　“想要用这两个造物去比拟永动机，其持有者，最起码也得拥有【永恒坚定的信念】……” 　　“……” 　　等等。 　　伊恩突然闭上了嘴。 　　他突然想起了希利亚德老师提出的五大极之域。 　　超越之魂，升华之躯，技艺之极。 　　无限的能源，还有…… 　　“永恒的信念……”他轻声道，然后睁大了眼睛：“是不朽性！更进一步的不朽性！” 　　“超越时空，可以贯穿无限平行宇宙，降临在任何一个符合其信念要求个体身上的‘不朽性’！” 　　“但这只是基础，因为单纯的不朽性只是燃料，想要突破第六能级，就不能仅仅只有不朽性，还得将铭刻了不朽本质的以太凝聚，变得更加强大，可以贯穿链接其他无限平行时空，构成一个真正的‘无限之环’……” 　　是了，是了。此刻伊恩回首过去，他凝视着‘永世道途’，终于明白，柯瑞兹恩的道路的确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但他错的更加离谱！ 　　如若说，不朽性会自己选择符合要求的个体，作为自己的‘继承者’，缔造出‘天选灵能者’……那么，还有什么，比‘平行时空的自己’，更加符合‘自己的天选者’这一要求呢？！ 　　就如同柯瑞兹恩的永世道途那样，不朽性真正的道路，就是将自己的不朽性，朝着无限平行时空中的‘自己’扩散啊！ 　　如此一来……倘若不朽性强大到了可以将平行时空的自己铸造成环，无限的环…… 　　那么……就像是伊恩现在眼前的光素熔炉那样——凭借不朽性传递的力量，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在无限的循环下，仍然可以汇聚成为‘无限的能源’，‘永动的引擎’！ 　　但柯瑞兹恩走偏了，他只是以不朽性筑路，自己夺舍自己。这也是一种无限，盘踞在一条时间线中的‘无限轮回者’。可也就仅此而已了，他只是永生永世地活着，拥有无限的资源，却不能成就‘无限的自己’！ 　　而伊恩察觉到的这条正路，却是朝着无限平行时空扩散的‘无限拥有者’！ 　　“我终于找到了，奥法道途缺失的最后一步！” 　　高声大笑，容不得伊恩不笑，因为此刻，升华之道第六能级，奥法第五阶段最后的步骤，终于向他伊恩·银峰敞开了大门！ 　　不仅仅如此。 　　额头的‘指引之星’正在发烫。 　　抬起手，触碰着自己的‘心光体’，回过神来的伊恩眨了眨眼。 　　‘虫群’‘灵灾’‘奥法’‘永世’‘熄星’‘苍星’‘灰烬’……七颗星辰，七大道途闪耀，宛如王冠，亦是圆环。 　　他恍然，带着些许明悟：“这就是我的环……我已踏在路上。” 　　“但还不够。” 　　“至少要点亮所有星辰……再多点亮几颗指引之星预计之外的星辰，才能将其完善。” 　　抬起头，伊恩凝视着光素熔炉。 　　——如若说，【指引之星】代表的‘不同道途不同可能性伊恩凝聚的不朽性集合’，代表的就是‘永恒的信念’的未完成体的话。 　　——那么，再加上代表‘无限的能源’未完成体的光素熔炉，又会如何？ 　　此刻，他的钢之先驱基本可以代表‘升华之躯’，‘泰拉之心与崇灵武装’可以代表‘技巧之极’，而星神之魂更是可以代表‘超越之魂’……他已经凑齐了所有的极之域，理论上第六能级的所有条件！ 　　所以，如果此刻，他去融合，去和光素熔炉共鸣……结果会如何？！ 　　半步第六能级，还是说…… 　　伊恩按捺住心中澎湃的激动，他想要去用【预知视界】观测这一选择代表的未来。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先知】突然发现，预知视界带来的色彩，如同潮水一般退却了。 　　【预知视界】已经失效，他已经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可能性，无法预见自己接下来行动好坏与否。 　　这里就是极限了。 　　“原来如此……”先知怔然，而后眉头紧皱。 　　最后，他释然，轻声呢喃自语：“这就是极限了。” 　　这就是‘伊恩’的极限了。 　　过去，所有伊恩的极限，都在这里止步。 　　并非是说从未有过伊恩抵达过光素熔炉，得到过妖精女皇的邀请和帮助。 　　而是没有这么早。 　　没有哪怕是一个伊恩，可以在这个时间，拥有这个等级的力量，以及改变未来的庞大可能性。 　　的确。 　　无论是哪个道途，哪个时间线。 　　现在的伊恩，如今的伊恩。 　　【伊恩·银峰】，就是同等时间中，【最强，最快，亦是最完美的伊恩】。 　　故而已无人可以指点他行进的方向。 　　——他已不再是先知。 　　此时此刻，伊恩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无尽沉重。 　　他想要迈步，却难以提起腿，那原本坚固的，仿佛坚不可摧，可以预见为‘正确’的道路，名为‘先知’的捷径消失不见了。 　　自此之后，他能踏足的，只有名为‘未知’的泥泞。 　　所以，终于。 　　终于。 　　“终于看不见。” 　　不再是【先知】。 　　【先驱者】终于舒了一口气。 　　宛如丢下了包袱，宛如卸下了枷锁，伊恩露出了发自内心，无比欣喜，无比向往的笑容。 　　就像是飞鸟走出了宿命的牢笼，要飞向辽远无尽的地平线彼端，飞向高天之上。 　　他终于不再是【先知】。 　　所以，才能作为【先驱】。 　　真心地向前迈步。 　　伊恩向前迈步。 　　他轻快地伸出手，触碰‘白银之海’。 　　真实不虚地，触碰‘未知的未来’。 ###第四十七章 英魂道途 　　光素熔炉。 　　所谓的光素，便是以太的别称，或者说，它被用来称呼，且仅用来称呼‘星神的以太’。 　　对于这个宇宙中的所有文明来说，以太是复杂且多变的，它们是超越单一宇宙的某种‘非物质存在’，它可以经由宇宙的分解转堕为具备实体的‘源质’和不具备实体的‘灵能’，并由智慧生命的‘意志’再次融合，恢复成以太。 　　因为智慧生命认知和自我意志的不同，以太的种类数量也具备无限种不同。 　　即便如此，‘光素’——‘星神的以太’仍然具备一种特殊性。 　　而泰拉，作为为数不多，在发展出原始文明前的石器时代就已见过星神的幸运文明，拥有更多接触到有关于星神以太的机会，他们甚至融汇了千星的火种知识，开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共生菌‘光素共生菌’。 　　也即是‘怀光’的原型。 　　“原来如此……难怪怀光如此特殊。” 　　伸出手，在触碰到光素熔炉的核心。那释放着无尽以太的‘白银之海’时，伊恩就明悟了一切。 　　前纪元文明固然是一个灵修文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找到其他的升华之路。 　　他们创造出了虚境机神，对自己的种族进行了基因改良，他们甚至在真龙的帮助下完成了‘真以太炉’，而他们的文明更是趋向于大同。 　　灵魂，技艺，肉体，能量，信念。 　　在这五条路上，前纪元文明都已经踏上正路……可能肉体以及技艺方面还有所缺漏，他们也没找到将这五条路统合在一起的方法，但他们的技术之高，难怪能创造出具备第五能级力量和潜力的‘虚境机神’与‘结晶龙’。 　　而怀光的原型，‘光素共生菌’就是一种尝试利用星神的原始以太，去创造一个强韧的肉体。 　　这一技术一开始起步太高，没有足够坚韧意志和灵魂的人无法承受星神以太改造过的共生菌，反而会被星神的以太同化，成为一个意识融合体，类似于妖精光素熔炉中的‘白银之海’，但却不尽相同。 　　而在后续，伊恩猜测，泰拉人选择妥协，他们用真龙之血，亦或是，真龙的本源以太作为替代，创造了一个基座。 　　这个基座，可以承受‘所有以太生物’的血脉与力量，这就是如今泰拉文明的升华之道。 　　没办法一步到位，就先用其他种族开发的模板用用。 　　这是有脉络可循的研发路线，伊恩基本可以确定这大概就是真相。 　　而光素熔炉是对星神以太的一次正确的利用。 　　它是一个借助外星遗产的未完成永动机，但同样的，使用它的代价也远大于光素共生菌。 　　的确，绝大部分人类，或者说，除却那些持有不朽性，亦或是自己领悟出不朽性的第五能级外，全人类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触碰光素熔炉的结果。 　　就像是现在这样。 　　在触碰白银之海的瞬间，伊恩感觉到，自己体内属于‘妖精’的那一部分正在急速溶解，化作宛如白色橙汁一般的纯粹以太流体，与白银之海共鸣，而白银之海那由无数妖精碎片和星神以太构筑而成的庞大形体也开始剧烈的震荡，宛如海潮一般腾起。 　　沸腾的光焰，汹涌的光潮，白银之海接纳了‘妖精的伊恩’。 　　然后，他就看见，无数妖精的起源与结束。 　　黎明，明亮的晨曦穿透云层，从缝隙中穿过，化作一道道宛如来自天国的阶梯，一群飞鸟掠过云影波光，长风千里，天宇辽远。 　　【妖精·曦云】选择死亡的理由是如今的天地间已经不存在如此美丽的天空，他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改变世界，故而将灵魂送回熔炉。 　　海波荡漾，沙滩空旷，鱼群在透明的碧海中游荡，可急促的海风携裹凛冽冰寒的气息而来，远方的冰潮正在急速迫近，势如天崩。 　　【妖精·倾风】选择死亡的理由是活太久了，真没劲。 　　白垩的山崖正在缓缓崩解，一场剧烈的地震释放着源自于地壳板块的怒火，群兽早已逃离，唯有崖顶云雀巢穴中的蛋还未孵化，失去了父母的它们结果唯有一个，便是粉碎消亡，彻底失去诞生的希望。但毁灭中亦有新生。 　　【妖精·碎壳】选择死亡的理由是不愿看见这一类鸟儿的灭绝。 　　还有许多许多。 　　触碰白银之海的瞬间，伊恩被宛如天倾般的信息涌入大脑，一瞬间，超过百年千年，超过亿个兆个妖精诞生的理由，意识觉醒的瞬间都被伊恩知晓。 　　而他们选择死亡，选择融入白银之海的理由，也全都被伊恩知晓。 　　庞大到这个地步的信息源，哪怕仅仅是接触一瞬，也会烧毁人的大脑和灵魂，运气不好就是了，哪怕是运气好，认知也会被扭曲，变成只会用本能阐述妖精起源的分子。 　　如若伊恩没有经历过灰烬道途，零零散散地接受过两亿年轮回的历史，他恐怕也会失去意识好一会才能恢复正常。 　　但现在，他却可以认真聆听，感应。 　　“果然如此。” 　　甚至，他还可以说话，令一旁的妖精女皇惊讶地侧目。 　　此刻，伊恩双眼，双耳和口中都亮起了璀璨的白光，仿佛颅内有什么庞大炽热到极致的光源正在燃烧：“这些妖精起源的印记，已经贯穿了无尽平行时空！” 　　光素熔炉能加速阵亡妖精的复活，也能彻底粉碎一个想要自己寻求死亡的妖精灵魂，让新的妖精从熔炉中诞生。 　　前者其实还好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无限平行时空中总是有这个妖精没有死的可能，只要照着没死的那个妖精塑造出一个模板，然后把自己世界的妖精残骸亦或是灵魂加上同源的能量灌注进去，不需要多久这妖精就能复活，这自然复活的快。 　　而后者，就比较复杂，也难以实现，因为妖精需要的是‘自然界一瞬间的感悟’，使灵能以太的波动在刹那抵达峰值，是一次平凡的小奇迹。 　　新的妖精诞生，哪怕是对应的峰值足够，也需要一定条件的自然界源质以太才能诞生。这无比困难，因为谁都不知道哪一个峰值对应多少对应的源质灵能，比拟又是多少，哪怕是造出来了也是小妖精，没有任何价值，故而人工妖精的创造非常难。 　　但光素熔炉不同：这里面囤积了无数关键词还有数据，内部的以太峰值也能随意变化，哪怕是完全随机，瞎猫碰上死耗子，总是会有足够的关键点和源质峰值互相搭配，缔造出一个全新的妖精。 　　而这个从光素熔炉中诞生的妖精，也不是完全脱离了自然：祂本质上……就是某个平行时空中，自然界可能会诞生的妖精，光素熔炉用穷举法模拟，把祂造出来了而已！ 　　所以，哪怕是从光素熔炉中诞生的妖精，也有自己的‘自然起源’。 　　“这哪里是造妖精啊！” 　　伊恩忍不住吐槽道：“这根本就是用关键词从无限平行时空中召唤妖精吧？” 　　原本还以为光素熔炉是真的把妖精打碎了拌匀了最后用原材料捏吧捏吧捏出个新妖精，谁知道居然是英灵座，用召唤词和圣遗物（自然）召唤其他平行时空的妖精！ 　　不过倒还是真的挺随机——妖精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召唤出谁来，无限平行时空，哪怕是同一条件中诞生的妖精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朝霞，有的是曦光，有的是晨风，有的是沐日……不真的召唤出来，谁知道呢？ 　　星神强大而纯粹的力量贯穿了时空。 　　而妖精无尽的起源铭刻了这些历史。 　　只要需要，光素熔炉就能召唤或重塑一只妖精。 　　只要有光素熔炉在，妖精就永远不会灭绝。 　　只是星神的力量，是无法创造出光素熔炉的，虽然它遗留的意志和纯粹以太可以沟通大以太环流，但是因为星神大概率是‘无限平行时空唯一’的生物，所以祂死后的尸体借不到力量，无法构成‘永动机’。 　　唯有将妖精的起源铭刻进去，以妖精的烙印创造出的环，才能引导出‘白银之海’这样的妖精集群，引动出无限的能量。 　　妖精的烙印越多，光素熔炉的出力越大。 　　此刻，伊恩已不是先知。 　　但凭借他的力量，他的智慧，他就可以知晓，这里，绝对有一个【道途】。 　　预知视界之所以现在消失，是因为【现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其他伊恩作出过类似的抉择】，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平行时空中，未来的伊恩不会做出类似的抉择。不过那个时候，妖精一族的处境肯定会有所变化，而导向的未来也天差地别。 　　以绝对的理智去思考，伊恩都能想出好几个可能。 　　如果是伊恩的话，他会成为妖精，成为妖精女皇的助手，甚至这一代真正意义上的‘妖精王’，最大化催动光素熔炉，创造一个崭新的妖精世界，继而带领妖精走向天空，探索天狱的彼端。 　　这个可能性，对于现在已经知晓天狱摇篮真相和外界终焉存在的伊恩而言毫无意义，但肯定有相关的道途这么做了。 　　而如果是更加无情的伊恩，哪怕不是以妖精的身份，他也会将妖精归于自己的麾下，参考光素熔炉创造自己的‘半永动机’，而材料……很可能就还是妖精。 　　妖精的烙印越多，永动机出力越大……既然如此，那么就将所有妖精都制作成燃料吧。 　　伊恩毫无怀疑地相信，其他平行时空的自己，绝对会作出如此恐怖的行为。 　　他绝对会将妖精灭族，又不断地催化新生妖精，制造出越来越大的环，看看能不能依靠堆量，去堆出一个真正的永动机。 　　但，这种邪恶也没有必要。 　　因为现在的伊恩，知晓的就比那些‘过去的伊恩’更多——答案是不行。纯粹的堆量，根本不可能抵达无限。 　　但是反过来，伊恩却也从中窥见了一个全新道途的可能。 　　——妖精是天生就与星神有些相似的灵能生物，所以他们能和光素共鸣，制造出属于祂们族群的‘光素熔炉’。 　　——那么，人类可以吗？ 　　——一般的人类不行，那么那些强大的英雄，有着自己心光体，甚至是以太真身与不朽性的升华者，那些曾经立下伟业，作出过许多其他人难以办到之事强者……他们的灵魂也可以制造出原始以太，如此一来，将他们的灵魂投入熔炉中，是否也可以召唤出‘平行时空中，拥有类似心光体，类似信念与能力的人类英魂’？ 　　这不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绝对有可能！ 　　因为不朽性的本质，就是这样，会穿梭时空，寻觅符合自己条件的‘适格者’——而伊恩不过是反过来而已，他用人类的不朽性和功业，呼唤平行时空中的强者英魂之力！ 　　如此一来，或许不仅仅可以创造出‘无限能源’，还能像是妖精用熔炉制造妖精那样，人类也可以用熔炉召唤英灵！ 　　英灵的力量，那些不朽性和信念化作圆环，甚至可以制造出比妖精一族更加庞大的无限熔炉！ 　　毕竟妖精只是依靠种族的特殊创造出光素熔炉，而人类是用更庞大，更多的不朽性，走正统的路…… 　　“不，等等？” 　　伊恩突然抬起头，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露出微微错愕的表情：“我之前其实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无尽平行时空中有一个我会屠杀整个泰拉上的所有人——我寻思我也不至于蠢到会认为杀死全泰拉所有人，就能符合永动机的启动条件才对啊。” 　　“而且屠杀和寻找永动机有什么关系？这个点我之前也想不明白。” 　　“但，假如说，那就是无尽平行时空中，我尝试‘英灵道途’一个分支可能性的话……” 　　假如说，那个‘屠杀线伊恩’，之所以屠杀全泰拉的原因，就是为了收集全泰拉所有人的灵魂，所有人的心光体和不朽性，将千星的火种也全部都投入‘英灵熔炉’，尝试制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不受限于‘星神’的‘永动机’的话…… 　　那他可真的是敢想敢做啊！ 　　“果然不行。”而伊恩也还记得，屠杀线的自己最后失败了——单纯的堆量达不成无限。 　　必须要构筑出‘环’。 　　‘环’是无限的单位，‘环’是无限之一，‘环’就是无限本身。 　　只是，一个人的环，再怎么强大，也是一个人的环，即便是具备无限的能量，也就是‘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无限平行时空中所有自我平均得到的出力——那力量可小了，基本就等于一个经典的无限大水库用一个小水龙头放水，对战斗根本没什么帮助。 　　像是妖精这样，构筑出‘族群之环’，不断地向光素熔炉中熔炼自己不想活的妖精，就可以一点一点提升光素熔炉的出力。 　　但同样的，它也会不断消耗熔炉中的妖精信念。如若信念不够，熔炉也会逐渐熄灭。 　　英灵座，或者说，英灵熔炉也是同样的。 　　需要源源不断的信念和意志投入其中，人类才有复生的可能，才能维持它无限的出力，并且令其缓缓提升。 　　而这样的造物，伊恩其实早就造出了一个雏形。 　　“我的人造冥府。”伊恩喃喃自语：“我的【泰拉之心】。” 　　对，就是它，泰拉之心！ 　　一个未来将会扩散至全泰拉，收纳全人类灵魂，收容全人类记忆，将人类群族过去未来所有信息完全汇总，甚至不仅仅是人类，还包涵了魔兽，全泰拉所有智慧生物【心灵】的【泰拉之心】！ 　　真正名副其实的【泰拉之心】！ 　　这就是伊恩创造泰拉之心的最终目的——哪怕是最后一切都失败了，人类无法启动星神留下的永动机，至少还有人类自己的‘永动机’！ 　　【泰拉之心】会将所有智慧生命都记住——当然不是把所有人杀了，然后将他们的灵魂收纳进泰拉之心，然后推衍其无限平行时空的可能性，这个太恐怖了，只有邪神和屠杀线的伊恩才会做——伊恩的泰拉之心只会接纳那些自然死亡，亦或是自己想要选择死亡的生命进入冥府，留存他们的记忆，灵魂和人格，作为召唤和永动机的基础。 　　星神改造了这个宇宙，思维，意志和信念可以指引以太运作的方向，这就是星神对万物众生最大的爱。 　　而光素熔炉和真以太炉不同的地方在于，真以太炉心需要只是一种极端纯粹的意念作为方向的指引，它自己会动，而光素熔炉需要意志自己推动，故而会有损耗。 　　泰拉之心的英魂熔炉容纳的是所有智慧生命，它肯定逊色永动机，但未必会逊色于真以太炉，更是能超越族群数量不高的妖精。 　　而且，当泰拉之心完全完成时，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受益。 　　因为，哪怕是最弱小，最孱弱，最懦夫的智慧生命，在无限平行时空中，肯定也有能成就的‘可能性’。 　　第五能级或许不可能，但第三能级，只要有足够的机缘，就并非不可能。 　　是。可能那样‘强大的自己’，和现在‘懦弱的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就像是‘过去的伊恩’与‘现在的伊恩’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但那重要吗？ 　　伊恩此刻闭上眼睛，他的心中，无尽的思绪流淌着……日月旋转，群星起落，这些又何尝不是一个‘环’？ 　　太阳既会升起也会落下，既是夕阳也是朝阳，它落下的同时也在泰拉的另一面升起，它光芒尽失之时也是它在星球另一侧大放光明之时。 　　‘我’也是如此。 　　无尽的环中，‘我’将会失败，但‘我’也会成功。‘我’将会死去，而‘我’也会重生。 　　是的，那的确不是真正的，现在的‘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伊恩从不纠结这些问题。 　　“老师的极之域虽然有些缺漏，但大体方向是对的。” 　　睁开眼睛，伊恩此刻已经完全理解光素熔炉运转的道理了，他目光灼灼：“统一泰拉，统一文明，种群意志的集合，的确对第六能级有帮助。” 　　“但这个帮助没有那么简单才能得到，必须要用‘泰拉之心’这样的神器造物才能得到。” 　　“泰拉之心对于泰拉人来说，就像是大以太环流对星神——而星神升级大以太环流的手段，或许就是吸收那些飞升为星神的种族的‘神器造物’，将其并入大以太环流，互相共享！” ###第四十八章 尝试突破第六能级……与失败 　　过去有所缺漏的信息，不曾知晓的关键，如今都被伊恩一一推导而出。 　　极之域，第六能级的需求，星神的本质，永动机的原理，光素熔炉和真以太炉的相关性，泰拉之心更进一步的方法，还有……再一次成为先驱。 　　许多积压的问题都被解决，事到如今，伊恩虽然看不见未来的走向，却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只是现在，泰拉目前最大的问题也来到了伊恩面前。 　　因千年的乱世，强者千年的统治，如今的泰拉人，就无比敬仰强者，崇敬力量。 　　——故而，想要将全泰拉的力量整合，就需要用绝对的力量征服所有对手，成为这颗星球上唯一的帝皇，唯一的主宰者。 　　但，泰拉上的每一位强者都各有各自的绝技。 　　妖精有光素熔炉，有坠星城。 　　飞焰地有炎之轮回和寂静深渊。 　　峻岭堡有真以太炉和天启武装。 　　帝国就更别说了，前段时间大家都体验过一回，没人想要体验第二次。 　　每个都是十分棘手的对手，每个都身怀无上绝技，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势力背后更是有秘密武器准备，一旦动用，绝对生灵涂炭，举世震惊！ 　　哪怕是伊恩，也只能保证自己一对一有优势，但凡是被围攻都将险象环生……当然，其他第五能级强者也是如此。 　　就像是阿克塞尔面对米卡埃尔和伊恩时，哪怕实力超过两人许多，最后也只能被封印。 　　听上去，一切都对伊恩有利。 　　如今，全泰拉人都对伊恩已经非常熟悉，敬仰崇拜他这奥法道途开创者的人更是为数不少，崇灵教亦隐隐有第五大正教的势头。 　　如此环境，再加上伊恩先驱平台筛选特攻，单挑无敌的特性，理论上他就是永动机投票的最后胜利者。 　　但也仅仅是理论上。 　　因为，等到未来展开投票前，绝对会有复数强者联手挑战伊恩，誓要用武力击溃伊恩这不败金身，夺取他的人望与名气为己用！ 　　泰拉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 　　——不具备压倒性优势，就很难击败其他强者的合力，也就没办法得到永动机。 　　——但不得到永动机，就无法成为第六能级，也就无法完全碾压其他同级强者。 　　属于是属于是了。 　　对于这问题，伊恩早有预料，所以他才一点一点蚕食飞焰地，最后才一举出手，在其他强者反应过来前与烬之王单挑，而早就对这世间一切感到无趣的烬之王也愿意与伊恩单挑，互相都给了对方想要的结局。 　　可这已经是极限，之后绝不会有其他第五能级和他单挑。 　　对此，伊恩也在寻找破局的方法。 　　而妖精乡，以及【光素熔炉】就是他破局的关键。 　　“女皇。” 　　光素熔炉内部，伊恩睁开眼睛，转过头，对一脸期待的妖精女皇道：“我已掌握光素熔炉的锻造法，理解了铸灵机的本质……不仅仅如此。” 　　“我还知晓了如何抵达第六能级的方法。” 　　【什，什么？！】 　　妖精女皇本就开心，因祂知晓，当伊恩以光界之力重塑虚境，缔造出另一个光素熔炉时，也就是妖精们可以重回虚境故乡，再次翱翔于梦与幻想之时。 　　但祂未曾想，这先知碰了白银之海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就连通向第六能级的道路都找到了？ 　　【这是好事！】妖精女皇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只能急速环绕伊恩转了十几圈，声音从惊讶到雀跃：【我就知道你办得到的！虽然远超我想象，但果然，继承了星神之礼的你，就是那个‘先行者’，未来的‘创造主’！】 　　转了好一会，妖精女皇无视惯性般地停下来，祂紧紧盯着伊恩，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坚定：【伊恩，你打算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突破第六能级？突破又需要什么材料？】 　　【说吧，作为妖精一族的领袖，我什么没见过？无论你需要什么材料，我都会为你准备！】 　　“就是这里。” 　　而伊恩斩钉截铁道：“就是此刻。” 　　听到这个回答后，自古就注视人类文明发展，历经了数万年时光的妖精女皇罕见地，露出了愕然不可思议‘这我真没见过’的神情。 　　【你说……现在？】 　　“怎么？”伊恩抬起眉毛：“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但是……】 　　妖精女皇小声道，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天父在上——这可，这可……】 　　【这可太有趣了！】祂兴奋道：【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伊恩转过头，不再看向妖精女皇，而是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白银之海：“只要有光素熔炉，我就能尝试直接勾连大以太环流，以我的‘指引之星’，强行尝试进阶第六能级！” 　　“即便成功率不高，但也值得一试。” 　　“不要忘记，和其他第五能级不同，我还持有‘星神之礼’，本就是被选定的指引者与先行者！” 　　话毕，伊恩便闭口，专心致志地调控自己体内以太。 　　而以他的额头为核心，一道银色的纹路开始朝着鬓角，双眼，脖颈乃至于全身蔓延。 　　此刻，伊恩全身都被明亮的银色光辉笼罩，在他额顶，指引之星的星之冠冕浮现而出，而在纯粹的光辉中，青年水色的双眸如同星辰一般闪动，熊熊燃烧的高纯度以太从他体内溢散而出，在他身后构筑出了庞大而变幻不定的先驱平台，无穷尽的几何体上下翻飞，变幻出这世间所有事物的形象。 　　光芒，宛如水波一般流淌而出的光芒从伊恩周身四溢，令他宛如存在于另一个相位，扭曲浮动的时空本身，令指引之星的星辰愈发明亮，亦令戴冠者宛如动摇时空，俯瞰古今的神祇。 　　星之辉，源之魂，光之躯。 　　指引之星，先驱平台。 　　以及…… 　　【星神之礼……】 　　注视着这光辉，妖精女皇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星神之礼……】 　　【比苏拉尔德手中更明亮百倍，这才是它真正的完全形态？】 　　古老的星神赠礼在黑暗中沉睡了千年，它被分裂为三份，其中一份在世间游荡，然后沉寂，经历了漫长时光才被冒险者带出，最终落入一位帝王之手，点燃了一丝微弱的辉光。 　　而那一丝黯淡的，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辉光，传承到了一个孩子手中。 　　它曾失落，现在重聚。它曾黯淡，现在燃烧。 　　星神的礼物从未抛弃过人类，沉寂了千年之久的光芒如今耀眼胜过熔炉，透过重重光辉，年轻的先驱肃穆地向前。 　　伊恩看见了，他看见在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个已经鬓生白发的老者对着巨大的仪器冥思苦想，他苦思许久，思索着人类先进的方向。老者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双月，一丝灵光闪过，他恍然觉悟，双月之辉假借太阳之光，人类未必非要提升自己的本质，让月亮发光，而是如同仿生学那样，学习其他生物的优秀之处，再攀天梯。 　　他会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如若不成，还有下一代人，如若成功，他便是先行者。 　　于是，一道光芒亮起，落下。 　　光芒无数次地亮起。 　　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明，都有着相同的光芒亮起，落下。 　　他们率领群族离开故地，寻觅新的家园。他们从雷霆天火中幸存，夺取了火焰。他们照亮漆黑的夜晚与幽邃的洞窟，踏入密林，群山，尝试陌生的草药，食物。 　　他们磨制光滑的镜片，要看清月亮的面容与水中的微菌。他们驾驶船只，远渡重洋，要开辟新的领土，掠夺更多的财富。 　　一道又一道光芒亮起，一位又一位先驱者前进，宛如流星划破漫漫长夜。当第一个火种在黑暗辽阔的蛮荒大地上点燃时，文明便迈出了蒙昧的故土，来到展望的新乡。 　　先驱抬起头凝视星空，那崇高的渴望和永无止息的好奇心永远不会熄灭，就像是铸就了他们骨血乃至于一切的星辰与星尘。 　　这就是星神之礼……先驱的证明。 　　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条件并不完善，指引之星的星辰只有七个，哪怕加上英魂道途和虫群衍生的魔鬼道途也不过八九个，距离冠冕圆满的十个还有差距，更别说伊恩隐约感知到还需要更多道途，现在就进阶的成功率无论怎么算都不高。 　　但他必须尝试。 　　永动机宣言本质上只是拖延，让原本躁动的泰拉诸国和诸强者缓和下来，给他更多的发育时间，如今两年时间已过，烬之王只是一个开始，已经成为万众焦点的他来到妖精乡一事如若被外人知晓，那么很快，离开老巢银峰领的他将会被其他强者围住。 　　虽然自己也不是没有盟友，可以脱身，但光素熔炉就在眼前。 　　伊恩相信，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无论成与不成，自己都将得到尝试突破第六能级的经验。 　　成了，自然一切好说，只要成为第六能级，哪怕是残缺的，破损的，低劣普通的白板第六能级，对于第五能级都是碾压，他自然可以一统泰拉，得到真永动机。 　　如此一来，无论是自己废功重修，还是修修补补将就用，他都将胜利。 　　而失败了……就失败吧。不失败如何能成功？来到所有伊恩都未曾抵达的‘未知未来’，作为先驱者，伊恩就不畏惧失败。 　　更何况，哪怕是失败，死亡，他也无惧牺牲。 　　因为还有‘后来者’。 　　虽然坚信自己是特殊的，但如若需要，伊恩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开启轮回。 　　“女皇，如若我死了，你要吸取我的教训。如果可以，照顾我的势力和友人。” 　　此时此刻，伊恩抬起手，将凝聚了有关于进阶第六能级可能的资料，以及自己接下来的诸多计划汇入以太中，直接发送给妖精女皇。 　　正因为伊恩知晓自己这次尝试极有可能失败死亡，而他也对这个时空的所有人都充满感情，故而不会选择死后直接轮回了之。 　　他打算将自己的遗产，以及自己内心隐藏的最大的猜测，告诉自己这位盟友，让对方可以在未来走的更远。 　　女皇怔在原地。 　　同为灵魂极其强大的个体，祂在瞬间就能理解伊恩传递给他的所有‘计划’与‘奥秘’。 　　其中，只有一个猜测，能令祂如此怔然。 　　【女皇，我只对身为妖精的你讲述这一猜测】 　　【星神是从光中诞生的生命，某种意义上，也可被称之为妖精——但为何星神与妖精的差距如此之大，甚至大过了恒星与行星之间的差距？】 　　【妖精是依靠灵能和源质诞生的——而这个宇宙是被星神改造过的——星神之前，不存在以太，源质与灵能。那么，与妖精类似的星神，是依靠什么力量诞生？】 　　【女皇，我的心中有一个猜测】 　　【其名为‘原始的超凡之力’，星神诞生的根基，也是星神改造宇宙和无限平行时空，缔造大以太环流的基础】 　　【那是一种原始和宏大的力量，充盈宇宙，孕育出了星神，但也让宇宙变得危险而蛮荒，只有星神这种强大的生命才能诞生】 　　【而星神为了让更多生命存在，孕育出更多的未知，故而改造宇宙，以同胞的尸体为工具，将原始的超凡力量，改造为更加温和的以太】 　　【甚至，以太都太过暴烈，故而才有源质和灵能】 　　【被星神改造过的宇宙，是不存在真正的‘物理学’与‘超凡之道’的。宇宙的常数，升华的源泉，原始的宇宙图景和真理，都已经被真理的创造主，我们的天父星神改造了】 　　【祂们或许未必出于坏的目的，因为被创造，改造的天理仍然也是天理，而只有改造了这个宇宙，我们这些‘后来者’才能诞生，这或许是祂们的爱，但也让我们整个宇宙都变成了一个‘囚星天狱’……一个更大的‘摇篮’】 　　【我想要找到那原始的力量，它绝对是升华之道，乃至于成为‘真正星神’的关键】 　　【而找到这个力量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像我现在这样，登临第六能级，进入大以太环流，从星神的数据库中检索，应该会有答案】 　　【至于第二种……便是依靠‘回溯视界’】 　　【如若我失败了，女皇，就让怀光胜利吧。我的弟弟埃兰是受怀光认可的使徒，如若我输了，死了，就将我的领地全数馈赠给怀光。请你帮助怀光得到永动机，然后……】 　　【无论是怀光本人，还是我弟弟……让他用永动机来推动‘回溯视界’】 　　【那样的话，或许就可以看见，宇宙被改造成‘以太宇宙’之前，‘原始宇宙’的图景】 　　【如若能找到这个答案，或许不止是第六能级，更高的第七，乃至于之上的第八第九第十能级，都有可能抵达吧】 　　这是源自于伊恩的起源，没有升华之道和以太的宇宙【地球宇宙】才能得出的猜测。 　　而对将‘以太宇宙’视作理所当然的妖精女皇而言，伊恩的这种猜测就有些超乎常理，甚至难以理解——但因为是伊恩，也因为妖精女皇是妖精，所以祂反而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无比喜悦的笑容：【天啊，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伊恩，你的要求，我答应了！】祂高声道，作出作为坚定的允诺：【但是，如果你成功了，你活着——就不要拜托我和怀光了！】 　　【你自己来！伊恩！妖精们会让你当王！带领我们一起去看，去看那个‘原始而真实的宇宙’！】 　　伊恩露出微笑，但还没等他开口答应，外界突然传来一声爆鸣。 　　轰！ 　　光素熔炉微微震荡，打断了妖精之间的托付。 　　“外面打起来了，亡山国主第一时间赶来帮忙，但祂一条龙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抬起头，伊恩微微皱眉，他感应到了，然后平静道：“来的真快啊，果然他们不会坐视我继续这样满世界寻找盟友。” 　　“女皇，拜托了，帮我拖延一点时间吧。” 　　【理所当然】展开如同彩虹一般的飞翼，妖精女皇毫无迟疑地准备穿梭空间，直抵战场中央：【光素熔炉，就交给你了】 　　【伊恩，一定要成功啊！】 　　话毕，祂便消失不见。 　　而伊恩带着微笑目送着女皇离开，然后再次转过头，看向眼前的白银之海。 　　他再一次伸出手，与亚永动机‘光素熔炉’共鸣。 　　刹那间，比太阳更亮百倍的光芒刺破了虚境和亚空间，穿透了坠星城，在吓了所有妖精一跳后，这光辉于坠星海的最深处亮起，令这片因星神坠落而生的海洋，再一次亮起源自星神的光辉！ 　　物质世界，龙岛，特意调整轨道，悬浮在坠星海上空的龙王们，正好就看见了，那位于泰拉大陆一隅，宛如眼眸一般的圆形海洋中央，亮起了银青色的光辉。 　　就如同古老的神祇睁开眼眸，让源自于心中的光投射而出，仰视星辰。 　　【这是？！】 　　对峙的双方，无论是镇渊还是结晶龙，是亡山国主还是精灵。 　　无论是矮人的领袖，还是寒山的祭祀。 　　甚至，就连星球另一侧的魔兽们，也都惊疑不定地环视四方，寻找那种莫名心悸感的源头。 　　所有人，所有强者，无论支不支持伊恩，无论在不在意永动机，全部都看向了坠星城的方向，将自己的力量，感知和视线投射而去。 　　【不可能！】此刻，学识之都，被封印在‘大图书馆守护者’体内的大学士，柯瑞兹恩·求索之魂（本体）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这，这是……】 　　【这是超越第五能级，第六能级的前奏？！】 　　【怎么可能？就算他伊恩·银峰是天才，是怪物，是他妈的继承了希利亚德和伊奈迦所有遗产的‘完全体’，他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而守护者体内，最古老的灵魂缓缓思索着，祂凝视，感应着远方的波动，陷入沉思。 　　【原来是这样吗】‘大宗匠’低声自语：【我缺乏的并不是智慧……而是敢于死亡的勇气啊】 　　然后，他们便都看见。 　　一道光芒自泰拉地壳的深处勃发而出，它刺穿了大地，突破了海洋，贯穿了天际，一道道澎湃而出的光辉如山如柱，宛如破开蛋壳那般，直通天际顶端，灌入宇宙之中，让虚无之海也泛起无尽波澜。 　　恐怖的力量搅动着以太海，超光速的涟漪扩散着。 　　与此同时，光素熔炉之中。 　　伊恩的身躯已经完全以太化，但却并非纯粹的以太。 　　钢之先驱中，不动坚城那太过坚固的物质结构令它成为了升华的骨架。 　　而与白银之海共鸣的妖精之魂正不断释放出柔和且具备穿透力的光，覆盖在那骨架之上，化作了似实非虚，宛如琉璃钻石般折射万千光芒的血肉。 　　而就在这身躯与血肉成型的瞬间，周围的时空开始颤抖，动摇，而无数虚幻朦胧的影子伴随着时空的摇晃浮现在他周身。 　　这些银色的影子以伊恩为中心，准确的说，以‘指引之心’为核心，宛如雨湖中水花涟漪那般瞬生瞬灭。他们的形体不一，有的纤弱，有的普通，有的强壮，有的似乎是老者，有的甚至不是人类，而是某种飞鸟，龙兽与虫群。 　　但无论是什么形态，只要看见，无论是谁都会知道。 　　那些都是‘伊恩’。 　　那是无限平行宇宙中可能性的幻影，是一种存在于伊恩身上的叠加态。 　　凭借【先驱平台】，伊恩随时可以将自己的以太真身替换为自己某个平行时空中的以太真身，而每一个平行时空中的伊恩，都会针对那时自己要对付的泰拉强者，创造出极具针对性的以太真身。 　　凭借这一招，他就能单独稳胜任何一位泰拉强者……但也正是因为特攻的强大，如若对付上了无法特攻的敌人，能量储备多但还没到无穷，无法同时支持两边战斗的伊恩就会陷入劣势。 　　但是，如若有无限的能源，与可以超越时空，构成‘环’的永恒信念的话…… 　　或许就能超越这一切。 　　声音。 　　奇异的歌声，一种微弱的鸣奏，时空交错，扭曲产生的颤鸣响起，没有歌手，亦没有歌词，但优美又神圣的旋律凭空响起。在这凭空而起的圣歌中，伊恩迈步，踏入了白银之海。 　　而所有的幻影都在瞬间停滞，然后收束归一。 　　耳畔传来了最为激烈的，澎湃的风暴声。 　　眼前一片苍白，紧接着便是漆黑。 　　可最后，有一道道青色的脉络亮起，伴随着无尽的乐章，充斥了无限，弥漫了所有。 　　那是无数时空弦被拨弄起响，继而鸣奏震动万有的神曲；那是无穷以太澎湃交错汇聚，贯穿时空无垠奔流构筑而出的环流。 　　这声音便是命运，是天命的乐谱；这环流便是未来，亦是混沌的可能性。 　　它震颤，鸣奏，交响，分裂，如同无限平行时空分裂那般分裂，如同河流分岔树状图扩散那样分裂，那是无穷无尽的分裂，无穷无尽的交错，构筑而出的无垠无限之网。 　　这河流就是宇宙的走向，是万物的宿命，它阐述了所有，一切的可能性，所以无论是质疑还是改变，是遵从还是战胜，都是【宿命】的一部分，都是命运的乐章。 　　但它仍然在无穷无尽的分裂，因为【混沌】仍在改变一切，所以它必须永恒无休地分裂下去，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但，这些无限分裂，无限交错的网格，在青色的脉络下被贯穿，打通，一种力量融汇了所有的宿命与混沌，奇迹与超越，最终收束，化作一道‘环’。 　　环绕着无限大宇宙，贯穿所有时空与可能性，与宇宙一体，甚至比宇宙更加宏大的‘环’。 　　其名为【大以太环流】，乃是超越了宇宙真理，凌驾于大道与苍天之上的文明【以太星神·欧摩尔】为宇宙众生，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文明缔造的‘真理之器’！ 　　它是如此强大，乃至于只是随意一个端口溢出，都是无限的实体，都能缔造一个真正的‘永动机’——但也正因为它太过强大，以至于它的创造者星神们也谨慎小心地对绝大部分生命封闭了它的能力，只允许符合要求的文明接触它。 　　【凭借自己的力量造出永动机，至少是造出原始的永动机模型】 　　这就是触碰它的条件。 　　可就是现在，有一个意志，却找到了铁律之下的错漏。 　　他顺着一位星神遗留的权限，顺着‘半永动机－光素熔炉’一路向上，向上。 　　他将要回溯到那无穷无尽的环，这个被改变重塑过的‘以太宇宙’的顶点，真正的【顶座】之上！ 　　物质宇宙。 　　无穷无尽的光芒弥盖天穹，宛如天柱，亦如利刃，它们无比耀眼更甚太阳，相比之下整个世界反而黯淡了下去，化作了深邃的黑。 　　而在这样的光芒下，水青色的云从虚无中弥漫而出，它滤过层层流光，如天之帷幕，而在这云中，有什么无形又庞大的事物正在孕育着，而一个朦胧的，仿佛存在于此地，却又不存在于此地，无处不在，充盈万有的‘环’如摇篮，正在孕育它的躯体。 　　银峰领，金发的青年抬起头，仰视高天。湖绿色的眸子凝视着那个方向，神情肃然。 　　一阵灵能波动，白发的研究员出现在自家研究院的前金主，如今的财政负责人身侧。 　　“伊恩的计划比预计的要快……”没有侧过头，依森嘉德轻声道，不知是自语还是忧虑：“不是说好了吗，用光界的力量尝试更进一步——他怎么突然改主意？”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亚德伯特更冷静一点，但他还是眉头紧皱：“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并不是伊恩他能不能成功，而是……会不会有其他人阻拦。” 　　“刚才蜕蛹者已经离开飞焰地，前往坠星海了，鲸歌崖的两位也同时出发。”依森嘉德握紧拳头：“帝国那边，我的两位长辈刚刚也已出发……” 　　如此说着，天穹之上，虚境与物质世界之间，又闪过一道苍蓝色的光流，依森嘉德与亚德伯特同时抬起头，白发的研究员叹气一声：“好吧，这下苍星也去了。整个泰拉西侧大概就七城联盟的那位没去，老太太不爱参和这些事……” 　　如此说着，又是一阵嗡鸣，苍星之后又亮起了一道深褐色的厚重光痕，令亚德伯特噎住：“……看来人老心不老，还是说七城联盟就是要和远岸岛作对？” 　　依森嘉德没有回话，他此刻虽然还在眺望远方，但实际上心中已经浮现出泰拉之心构筑出的泰拉以太地图，上面的震鸣遍布全大陆。 　　黑暗山脉，圣山，甘特瑞格姆，苍天王庭，迦南摩尔，延疆，九寒联盟…… 　　怀光教会，万灵殿，溯冥教团，灵械教团，龙岛，结晶龙，亡山…… 　　所有的所有，所有的第五能级，全部都已经出发，以本体真身，驾驭神力，前往泰拉东北一隅的坠星海。 　　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伊恩·银峰。 　　“大公殿下。”抬起头，依森嘉德对着虚境的最深处道：“第五能级都已经离开，前往坠星海——看来您无需驻守银峰领，也可以前往坠星海了。” 　　【……你们就不怕哪个第五能级顺手过来，把你们都夷平，亦或是劫掠一通吗？】 　　虚境的最深处，灼热的雾气弥漫，索林大公的声音响起，疲惫中带着好奇：【要知道，伊恩那家伙已经开始使用老师和第一骑士遗产的最终结果——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开发的秘技——尝试登临第六能级了】 　　【那是位于星之彼岸，以太的高庭。他或许在自己老巢留下了研究资料，没有人不会动心】 　　如此说着，索林大公的语气也带起一丝威胁，第五能级的威压扩散：【就连我也好奇，伊恩是否留下了什么东西，让我可以复苏我的子民】 　　“你动手了吗？” 　　依森嘉德没有任何畏惧地回呛，亚德伯特也在一旁摇头：“大公，别假装自己是坏人了，你的确不是好东西，但也不是这么庸俗的坏蛋。” 　　依森嘉德也平静道：“索林大公，其他第五能级也都很清楚，真正重要的是伊恩本人——他之前故意展露‘星神之礼’这一伊奈迦二世的遗产，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自己身上。” 　　“或许伊恩自己都只是临时作出了进阶第六能级的决定，但他早就下意识地做好了所有准备。” 　　【……的确是比我更优秀的年轻人】 　　深深地看了依森嘉德和亚德伯特一眼，索林大公看向坠星海的方向，周身亮起如月色般朦胧的光：【那我就走了，你们……不要靠近】 　　【如果真的战斗爆发，你们就带着人去新大陆吧……泰拉，至少东泰拉将不会存在了】 　　而就在索林大公即将传送离开前，远方，天穹之顶，一扇门扉开启了。 　　在所有生命心灵的震颤中，一轮浩荡澎湃的‘环’降临在了泰拉之上，时空震颤着，就像是从时空之外落下的雨滴坠在平静的宇宙中，泛起了层层叠叠呈现同心圆般扩散的涟漪。 　　而在这涟漪的中央，无数璀璨的光，密密麻麻，宛如星海的星光闪烁着，漆黑的宇宙背景中流淌着旋转的天河，无限的时空在‘环’中浓缩，继而形成了一个‘摇篮’。 　　现在，摇篮正在孕育着什么……故而青云万丈，银光漫天，大以太环流降下端口，令天地变色。 　　【看啊】 　　即便是第五能级，索林大公也被这一幕夺去了心神，他怔然地凝望着那浩荡的环，喃喃自语：【这就是，只存在于想象中，老师曾对我描述的……】 　　【星之高庭，以太环流】 　　时空动荡着。 　　不仅仅是泰拉。 　　外宇宙轨道空间，龙岛。 　　长久位于黑洞周边，延缓时间流动的龙王们也惊疑不定地走出了自己的镇守场，祂们所在的角度正好与大以太环流的端口平行，故而可以直接在更近的角度看见，感受到这创造主的造物。 　　【不可思议】镇星龙王愕然道：【那人类小子……居然不靠我们和始祖的传承就迈出了这一步？！】 　　【而且看上去快成功了】洪潮龙王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喜悦：【和其他智慧生命不一样，有着创造主赠予的他如若登临天梯，便是新生的‘创造主’！】 　　【意思就是说】真炎龙王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们的‘寿命限制’也可以被解除了？但他会吗？】 　　【至少有希望】镇星龙王沉声道，祂抬起头，看向泰拉轨道边缘：【可惜极风不在——这家伙还没修完吗？光之灾的屏障应该不是那么难修的东西吧？】 　　【无所谓，反正祂有龙魂在龙岛，现在估计正在看呢】真炎龙王并不在意，祂只是充满渴望地看向环流：【居然真的有人类在没有指导，没有整个文明帮助的情况下，靠自己和遗产就走到这一步——先驱者当真超乎我们想象，当真不能傲慢自大！】 　　【等等】而洪潮龙王开口，温和的声音变得严肃：【下面的人类似乎要开战了——我们应该去阻止！】 　　【人类的行动，我们不能干涉吧……】真炎刚刚开口，就被镇星打断：【你刚刚还在震惊先驱者的潜力呢，这就忘了？伊恩是先驱者，是创造主的预备役，也是真龙！】 　　【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管！】 　　【不是，极风现在还不回来吗？】 　　大地之上。 　　第五能级强者们隐隐分成了三方对峙。 　　——西帝国的卡洛斯与第一军团长。索林大公。精灵的恒远之风。苍星。妖精女皇。亡山国主。蜕蛹者。 　　——黑暗山脉的三头魔兽第五能级。延疆的举岳与渊星。苍天王庭的两位。九寒联盟的祭主。远剑港的结晶龙。 　　——东帝国的阿莱格里娅与白寂总督。七城联盟。甘特瑞格姆。结晶龙王。鲸歌崖的两位。四大正教。 　　算上伊恩，超过三十位第五能级齐齐汇聚于此，他们明显分出了支持伊恩，与伊恩敌对，保持中立但关注着异常情况的三批阵营。 　　他们实力大致相似，虽然还没有动手，但距离爆发并不遥远。 　　因为时空无止境的翻腾，大以太海亦在澎湃，在场的所有第五能级都感应到了那纯粹以太和无穷无尽能量凝聚而出的浩荡波澜。 　　没有人可以忽视这再也明显不过，更进一步的希望，尤其是在如今的这个时代，第五能级的强者都修行过‘奥法道途’，纯化过自己的升华之道，故而感触更深。 　　但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敢于率先出手。 　　伊恩的行动超乎所有人预料，这是只将‘现在此地的自己’视作自己的人无法想象的思路，没有人会因为‘可以试试，积攒经验’就果断地决定这种大概率会死亡的进阶，更难以想象的是，他看上去似乎居然要成了？！ 　　真的成了，还竞争什么永动机，大家都回家等第六能级的泰拉神皇排队分果果吧！ 　　有人不介意，有人自知能分到更大的果果，有人不愿意，而更多的……是还在观望，思考。 　　他们虽然看不出伊恩如今是更加接近成功还是失败，但是他们都在如饥似渴地观察伊恩突破造成的异象，以及大以太环流端口降临释放而出的纯粹以太波动。 　　只要记住这种感觉，日后他们自己，也可以尝试逐渐自己纯化以太，迫近那纯净而超越时空的气息！ 　　龙王们看见的，就是这样危险而又无比均衡的一幕，此刻即便是祂们，也很难下场仲裁给伊恩拉偏架，更别说四大龙王人都不齐，只来了四个（亡山是四大龙王的第五个），更是难尽全力。 　　【极风难道没看见吗？祂怎么还不回来？！】 　　此刻，哪怕是最有耐心的洪潮龙王都有些焦急了，祂看着已经开始被巨大风暴环绕的坠星海，不禁回头看向泰拉星域的边缘：【祂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的确。 　　极风龙王这位和伊恩关系最好的真龙之王，的确遇到了麻烦。 　　而且，还是庞大无比，大到祂此刻都有些自顾不暇的大麻烦！ 　　泰拉星域边缘，‘摇篮’创口处。 　　浩浩荡荡，超越时空，超光速的以太波早已从泰拉传递至此处，层层叠叠的以太环流震荡的不仅仅是泰拉星球周边的时空，更是影响了整个泰拉星域内恒星，行星乃至于彗星云区域的所有星体。 　　青色的波纹规律无比，宛如大海的浪潮那般，拍打在‘摇篮’那时空凝聚材料的内侧，然后粉碎，没入其中。摇篮的本质将会因为‘第六能级’的突破以及‘星神幼体’的出现而加固，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程序。 　　可是，这个摇篮，并不是正常的摇篮。 　　它是破损，有创口的。 　　能看见，青色的以太波涛，拍打在摇篮的创口处，超越时空的真以太波动就连黑洞都能贯穿，更何况模拟奇异性的时空黑域？ 　　它穿透了创口。 　　然后…… 　　原本积蓄着无穷无尽光辉的创口，逐渐被漆黑的阴影覆盖。 　　无序，不可理喻，不可名状，难以用逻辑与思维去辩证观察，只要思考就会陷入漆黑的阴影，逐渐攀爬在了创口之上。 　　【糟了】 　　原本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偏转镜面阵列的极风龙王浑身冰凉地注视着这一切，就连祂刚刚建好的基座被以太波冲散也浑不在意。 　　时隔千年——或许，时隔一瞬。 　　对于超越时空的生命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 　　再一次。 　　【终焉】因为【以太】，开始缓缓行动。 　　它开始靠近，意图穿过‘创口’，进入‘摇篮’！ 　　【不行！】龙王发出了无比尖锐的电磁啸叫，然后迅速回转，开始曲率航行。与此同时，祂动用自己的龙魂，传输自己的全力，对遥远时空彼端，五光年的泰拉发送讯息：【无论是谁——大概率是伊恩那小子！必须要停下！】 　　【停下进阶！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在现在进阶第六能级！】 　　【还有！其他傻瓜——该死！希望祂们没有离开龙岛！】 　　【快点加固‘黑洞封印’，绝对不能让终焉碎片出来！】 　　极风龙王的话来的很及时。 　　在祂的讯息抵达之前，龙王们，甚至全泰拉的强者，全泰拉的智慧生命，就都察觉到了龙岛封印的异常。 　　在无穷的惊呼和所有人的注视下，天穹的一侧，大以太环流规整无比的放射性同心圆浪潮突然凹陷了一块，那一块的时空扭曲了下去，宛如被什么猛兽咬下了一口，亦或是被什么怪物踩踏了一脚。 　　以太的共鸣被破坏了，磅礴无比的以太浪潮仿佛受到了刺激，开始层层叠叠地倒卷而回，宇宙真空中，沛不可挡的青色云潮朝着龙岛拍打而来，宛如时空的海啸。 　　它撞在龙岛之上，甚至将这承载了昔日碎星战争残骸，拥有一整颗行星数分之一质量的真龙造物拍打的偏移了自己的轨道，而并非是始祖真龙建造的，那些后天增添上去的结构全部都在剧烈无比的震荡中分崩离析，被一扫而空。 　　而三位龙王也齐齐归位，就连缺位的极风龙王镇守处，那留下的龙魂中也亮起了璀璨无比的光辉。 　　极风之魂呼啸着，继承了始祖·净光真龙传承的祂永不停歇，永不腐朽。 　　【——净光恒常的决心——】 　　洪潮之魂流淌着，继承了始祖·织宿真龙传承的祂永不躁动，永不偏移。 　　【——织宿指引的安忍——】 　　真炎之魂燃烧着，继承了始祖·武征真龙传承的祂永不言弃，永不旁观。 　　【——武征不熄的斗志——】 　　镇星之魂坚守着，继承了始祖·始枢真龙传承的祂永恒守望，永恒等待。 　　【——始枢等待的凝望——】 　　四位支持人类文明存续的始祖真龙传承搅动时空，硬生生将那从龙岛黑洞中溢出，那凹陷，偏移，开始扭曲的时空压制了回去。 　　庞大的螺旋纹路，层层叠叠的齿轮一点一点收缩，它壮观无比，仿佛无尽的矛盾螺旋，也像是一切收缩归一的仪式，这便是龙岛千百年来一直维持的大封印的一角。 　　可是此刻，泰拉——整个泰拉星球的轨道，都在微微偏移，朝着龙岛偏移而去！ 　　——就算是被封印在固有时空也无所谓，我无法朝你过去，但我可以让你朝我而来！ 　　即便是泰拉的第五能级再怎么关注力量和未来，也从龙岛上传来的异常和危险上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悸，那是绝对无法抵御的危机，是他们难以战胜的恐怖。 　　但，就算如此，就不能直视吗？ 　　【不行！压制不住！】龙岛处传来了真炎龙王的怒吼，这不是放弃，而是阐述事实：【极风那家伙不在场，封印不完全，终焉碎片要出来了！】 　　“我……”此刻，西帝国皇帝，继承了自己弟弟米卡埃尔顶座之血进阶第五能级的卡洛斯·瑟塔尔向前站出一步。 　　在这最危机的时刻，他体内的蓝色光辉，那名为【天律裁决之质疑】的顶座之血，也终于不再质疑。 　　在这万物众生将要倾覆的时刻，【天律真龙】不再质疑，而是要降下【裁决】。 　　卡洛斯明白，自己可以去，虽然他不是真龙，但也是足够强大的太阳神鸟，只要不介意燃烧自己，自可以辅助缺位的极风龙王，镇守龙岛封印。 　　所以，他便去。 　　在明白这一切后，男人毫不犹豫地迈步。 　　他是阿克塞尔之子，伊奈迦长孙。他是米卡埃尔的兄长，亦是太阳，可以照耀世间。 　　但……即便是光，有些时候也不是最快的。 　　叹息。 　　一声叹息从‘摇篮环流’中传出，超越时空，响彻众生耳畔。 　　然后，一只由光所铸，还未完全，只是骨架，正在不断消散，崩溃的骨手，从本该是星神襁褓的环流中探出。 　　紧接着，轻柔地按在了龙岛之上。 ###第四十九章 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 　　碧色的浅浪徐徐漫过海滩，兴落不定，永恒不休，在千百年间将巨大的礁石化作砂砾；沿岸的林间弥漫着白雾，层层叠叠，起伏沉没，映衬着林间翠绿的草叶与火红的花。 　　天空中阴云密布，无风无浪预兆着暴风雨的来临，海鸥鸣叫着穿过云间，落在海边高耸的孤崖上。 　　一个白发的青年坐在这里。 　　拍了拍这不请自来的海鸥脑袋，送它离开，白发青眸的年轻人眺望着无尽碧海彼端，地平线的尽头。厚实的云层让天地呈现一种昏暗未明的状态，但在远方隐约能看见，有闪电跃出天际，阳光刺穿云层。 　　伊恩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当他通过光素熔炉直接联通大以太环流时，他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探索了所有地方。以钢之先驱的速度，哪怕是去大海的另一边都要不了几分钟，但这片大海却无穷无尽，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没有任何改变，唯有自己身下的这座小岛是唯一的陆地。 　　但伊恩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先是潜入大海，亦没有找到任何海底，哪怕是已经潜入数亿公里深也是如此，甚至连压力在抵达一定程度后也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便是天空。伊恩就算是用曲率航行航行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外太空’的痕迹。 　　天是那天，海是那海，陆地只有脚下，伊恩无论是用以太，灵能，预言还是星神之礼都不起反应，似乎他就只能呆在这座岛上。 　　但伊恩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在这里的时间看似漫长，实际上却只是一瞬。这个莫名出现的世界对自己并不会有害，甚至都算不上一次试炼。 　　不仅仅如此，他其实早就知道这片海洋，无尽宽广的天空，以及自己足下的大地代表什么意思，他也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只是他一直都在思考。 　　伊恩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他一直都在回避，借由修炼，发展，大势，计划和未来等谁都说不出来问题的方法来回避的问题。 　　——泰拉世界，和世界中的所有人，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听上去很不可理喻，世界和世界上的所有人，对于他伊恩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单独一个人还好评价一下，但世界这种词都出来了，那肯定就只能是‘心之所生之地，身之寄存之所’，是一个人的全部。 　　是的。对于普通人而言，世界就是所有外在的一切物质，而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集合，一个不断变幻的概念，所有人，反过来也能印证伊恩这个人的存在。 　　但‘伊恩’不是普通人。 　　‘伊恩’是永世，永恒，永远不朽的魂灵，是凌驾于独一宇宙时空，在无限平行时空中蔓延的一人王国。 　　他心中的信念之坚，即便是屠灭一界也在所不惜。 　　闭上眼睛，伊恩陷入冥思。 　　在这个大以太环流缔造出来的莫名之界中，不知为何，他能‘回忆’出许多并非是他这一世的记忆。 　　所以，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自己屠灭世界，燃尽诸国，杀死所有亲人友人，将所有魂灵投入泰拉之心，却仍然无法启动‘冥府永动机’的‘手感’。 　　一点一点毁灭世界，先从最弱的，与自己为敌的势力开始。然后就是中立，不愿意服从的。紧接着是自己的友人，亲人。 　　一开始，所有追随自己的人都欢呼雀跃，最多只有四大正教对使用灭绝性武器表示不满。然后，就是惶恐，背叛和愤怒的斥责。 　　可这一切都毫无用处，已然大成，与泰拉之心融为一体的‘冥王’即便没有任何下属，也可以自己施行任何计划。 　　他一点一点将整个泰拉化作死狱，将心如死灰的朋友，欣然赴死的朋友，迷惑不解的朋友，愤怒决战的朋友全部都送入冥府。 　　最后，是自己。 　　血海之上，男人毫无畏惧，甚至可以算是如释重负地投身进入了熔炉。 　　“真可惜，这条路走不通。” 　　他在生命的最后自语：“真好，这条路走不通。” 　　伊恩已能知晓那时‘自己’的心境。 　　因为一些失误，那个平行宇宙中的‘伊恩’发育的有点慢了，而且没有得到龙王和四正教的认可，和帝国的关系亦不好，虽然说不上举世皆敌，但本质上和峻岭堡一般只能割据一方，无法踏上世界的大舞台。 　　那个‘伊恩’也知晓了自己的本质和无限平行时空的关系，但却难以继续出手，在泰拉各地获取线索资料，可以说完全被定在了原地。 　　可他还算年轻，只有四十多岁，余下一生恐怕还有七，八十年好活，就这么被困住实在是无法接受，他的生命很珍贵，每一世都必须要办到一些什么。 　　‘伊恩’还有许多奥秘没有发掘，终焉碎片究竟是什么，头绪一点也没有，永动机虽然已经从妖精那里知晓了原理，但因为缺乏‘灵灾道途’的相关技术，也没有拿到光界之力作为启动器，静谧海的大光界去都没去过，哪怕是去恐怕也没办法说服里面的真魔，想要开始都没原材料。 　　不，还是可以有的。 　　就像是妖精一样，只要积攒足够多的人类灵魂，然后再由星神之礼一点一点纯化，总是能凝聚出最纯粹的以太，人造出光界以太的。 　　然后，只要继续维持，继续积攒，全人类的灵魂积累下来，应当能点燃永动机。 　　可惜，走不通。 　　真好，走不通。 　　一个错误的选择。伊恩很难这么说，因为即便是现在，他心中也有用泰拉之心去铸造‘冥府永动机’的想法，不过与屠杀线不同，他的功绩足以让星神的叹息释然，继而将光界开放给他。 　　所以，他只需要积累永动机的输出上限，也即是足够多的人类心光体和不朽性即可，用不着真的去屠杀全人类了。 　　是的。伊恩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用最极端办法达成自己目的的想法。 　　但也同样的，伊恩从头到尾，都秉持有‘先知最大的贪婪’。 　　所以他拒绝虫群，拒绝灵灾，拒绝熄星及一应其他的未来。为了自己心中‘更好的未来’，他伊恩就不会做那些已经被认定为‘并非完美’的事。 　　而他也办到了，纵然是去掉先知能力，伊恩也将一切都办到了最好，毕竟无论是发展还是战斗，伊恩都需用自己真正的实力去破局，而人际关系更是如此，都是伊恩真实想要交的朋友，想要结识的友人，即便是没有先知也想要亲近。 　　只是，这种‘最好’，仅仅是因为伊恩有的选。 　　他走了太多路，好路岔路，普通的路坎坷的路轻松的路。无论是上坡路还是下坡路，他都知晓路尽头的结果，作为先知，他就是能做出最优的选择。 　　所以。 　　——如若没得选呢？ 　　——如若我不是先知呢？ 　　——如若没得选，我不是先知，我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我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我是否就会化身恶魔，不惜一切代价，无论亲友，无论敌我，全部都焚烧成灰烬，作为‘我’，作为‘伊恩’这一游荡在无限平行时空中的超个体，实现自己‘梦想’的燃料？ 　　而这种为了完成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纵然是化身最恐怖恶魔的心态和想法，便让伊恩思考，这是否是某种错误。 　　——真的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求得伊恩想要有的‘前路’吗？ 　　就像是伊恩其实已经在掀起大以太海波动时，就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令‘终焉’突破摇篮，而‘终焉碎片’亦会脱出黑洞那样……自己是否应该去做一些极端的，未知的，牺牲自己也牺牲他人的，理智到疯狂的举动，去为后来的伊恩铺路？ 　　已经不再是先知的自己，是否，是否应该放任不管，冷眼旁观终焉碎片和终焉突破封印摇篮而来，让自己可以看见这两个自己从未真正贴近观察过的‘大敌’，也可以体会一下自己过去从未成功成就过的‘星神’究竟拥有何等力量，为下一世‘伊恩’找到战胜祂们的方法？ 　　别的不说，只要能将一丝星神级以太融入指引之星，下一世的自己恐怕从最开始就具备第五能级的灵能，甚至不需要老师心中的银色芯片，就可以拥有‘星神’的权限，比星神之礼更好百倍！ 　　如此一来，母亲不用早亡，老师也不用死，弟弟将得到最好的教育，那便宜舅舅早就该死了，甚至那便宜师兄，那些发生在泰拉上的悲剧，全部都可以抹消，重来……自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更多的时间，去应对一切！ 　　是…… 　　是。 　　是！ 　　就该如此！ 　　坐在悬崖之上，伊恩缓缓站立起身，他眼前的大海登时狂风大作，浩淼无垠的海面登时翻起滔天巨浪，无尽雷蛇从漆黑的阴云中闪出，纵横天际，形成了绵延无尽，环绕世界的银青色纹路。 　　那纹路正是伊恩的灵魂，伊恩的意志，伊恩的梦想与坚信。 　　此地此界就是他的心灵，他那无限的心灵，在得到了大以太环流无限的力量后，就创造出了一个无限的‘心中世界’。 　　想要出去，很简单。做好选择，作出自己内心真正的选择，大以太环流的力量就将加诸其身，省略所有‘过程’，直接带他离开这个‘无限大’的心中世界。 　　而现在，伊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现在就可以离开，迎接自己的最终蜕变，从‘人’飞升为‘星神’！ 　　他将要迈步。 　　只要迈步，他就能跳过一切过程，直抵‘世界之外’，伊恩将超越自己的心灵，成为可以在大以太环流中行走的神。 　　可许久之后，已经站立起身的青年，却始终没有迈步。 　　他站立在孤崖之上，怔然地注视着眼前翻腾不休的大海，环视着那漫天无尽的雷霆。 　　他不畏惧海啸，不害怕雷电，他连太阳都能操之于手，世界都能摧毁殆尽，岂会在乎这种小事？ 　　他只是感觉有些熟悉。有些遗憾。 　　有些……不舍。 　　多像啊。多像希利亚德老师逝去之时。 　　自己开始‘轮回’的话，‘这个世界的希利亚德’就会被遗忘吧。 　　是的，伊恩相信，下一世的‘伊恩’会如现在的自己一般，甚至更加敬爱老师，因为无限时空中的所有‘伊恩’，都是伊恩。 　　伊恩的爱能叠加，伊恩的恨会消逝，伊恩的梦想会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完美，越来越强大。 　　他是‘伊恩’。他是所有的‘伊恩’。这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但他们可不是。依森嘉德，亚德伯特，安法和希欧，埃兰和普德长老，自己的那些亲友下属…… 　　那些不是伊恩的人，那些伊恩的亲友，他们只有一世。 　　伊恩想起了许多人，那些曾经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前世被自己杀死的人们。 　　他想起了失望无比，心灰意冷的亚德伯特，即便是死亡也只是叹息。 　　他想起了欣然展开双臂，甚至亲手将剑插入自己心口的依森嘉德，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任何抉择，即便是死亡也觉得是值得的代价。 　　他想起了无比困惑，直到最后还在猜测自己真实意图，想要为自己找借口，说服她自己的安法，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朋友会因为一个‘猜测’与‘实验’就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他想起了哭泣着，怒吼着，点燃了整个虚境，背负着五大始祖真龙传承，与拥有‘冥府永动机’的自己决战的希欧……他们厮杀，战斗，从泰拉到双月，从墨丘利星到德乌斯星，他们突破了卫星冷寂的核心，将恶魔的深渊粉碎，他们在气态巨星上掀起巨大的红斑，在宇宙中带起漫长的星尘轨道，最终还是回到了泰拉。 　　他胜利了，而‘最后的真龙’之血染红了泰拉的海洋。 　　谁能知道，希欧作为第一代血肉真龙，居然拥有以肉身成就星神之躯的潜力？ 　　星神这群老好人，明明理论上是‘退化’的血肉化，反而让祂们为真龙埋下了无穷的潜力。 　　而她的血，那时居然也是红的。 　　他想起来了。伊恩默默回忆，体会，咀嚼这些‘自己的过去’。 　　他感到罪恶爬上了他的脊梁。 　　…… 　　“我变软弱了，是因为朋友吗？” 　　许久，许久，直到海啸平复，直到雷霆熄灭，伊恩有些疲惫地坐回了悬崖，海鸥又一次来到他身旁，与他一同注视着大海的尽头，那无尽的海平线。 　　“为什么呢？”他喃喃自语：“明明对他们也是好事，对我也是好事……他们可以得到一个更加完美，手上血腥与错误更少的朋友，而我也能得到一个更好的自己，更好的开局，更美好，完美，没有遗憾的未来……” 　　“无论怎么想都是好事，我明明都准备向前迈步了。” 　　“为什么……却无法前进？” 　　伊恩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他只有沉默。 　　乃至于，诘问自己的心。 　　——究竟有什么，是永恒不灭，超越时空的存在？ 　　是以太？是灵魂？是不朽性？是执着的信念？ 　　或许……或许……或许更加简单一点吧。 　　星神将觉醒灵能的方法设置为激烈的情感和渴望，而心光体与不朽性都是坚定的信念与愿望……或许，在这个以太宇宙，真正可以被称之为是永恒不灭与超越时空的事物，并非是什么实体。 　　而是感情和记忆吧。 　　对于伊恩来说，对于反复轮回了无数次的伊恩来说，除却他自己的感情外，即便是整个宇宙都毫无意义。 　　他随时可以离开，可以选择轮回，可以前往‘另一个宇宙’。 　　就和打游戏存档读档和开新档一样，一切都是只要重新开始，下一次就会从头再来，所有的命运，关系，力量，阵营乃至于未来的走向，世界的结局，都会从头开始，甚至消失不见。 　　比游戏都还虚幻，比梦都要朦胧迷离。 　　相对于‘超越时空的伊恩’而言，就算是一整个无限大宇宙，都是毫无意义的‘虚无之梦’，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换一个。 　　唯有‘超越时空的伊恩’心中的感情和记忆，他的坚信与梦想才是真实的。 　　那么，为什么‘超越时空的伊恩’，会选择删除自己的诸多记忆，每一世都让自己重新开始，重新探索呢？ 　　明明可以留下一些更加关键的信息，而不是若有若无的引导，每次都重新开始，不是吗？ 　　伊恩原本有些搞不明白‘上一个自己’为何这么做，但现在，他却隐约有些明白了。 　　是为了真实。 　　是为了让‘超越时空，永恒不灭的伊恩’将这个宇宙视作真实，将他的人生，信念与梦想都视作真实。 　　如若就连伊恩都不认可宇宙的真实，那么宇宙就会变得毫无意义，被他随意抛弃，随意玩弄，随意施行邪恶的事，又随意施行善意的事。 　　因为，‘永恒的伊恩’和其他并非永恒的个体，是绝对不可能平等相待的阶级，就像是游戏的玩家绝无可能将游戏的角色视作真实不虚，现实中的人物那样……哪怕他喜爱对方，憎恨对方，爱慕对方，厌恶对方，只要下一次轮回开始，一切都将从头再来。 　　而所有人都会被重置。 　　如果不将每一次的人生都视作真实，而是都视作游戏和轮回的过程，一切都将沦为毫无意义的虚无。 　　到那时，伊恩作出最为邪恶残忍的选择，恐怕也就和游戏里面为了收集全CG，全成就奖杯的玩家那样，嘴巴说着对不起和抱歉，实际上心中毫无波动，甚至心中还带有欣喜吧。 　　——从未触及过的地方，从未抵达过的未来，我触及，抵达了。 　　就像是屠杀线的伊恩那样，那是一种近乎完全扭曲，难以用人类来形容的心智，每杀死一个熟悉的人，一个‘真心’爱着的友人，心中除却无比的悲痛外，还有一种漠然到近乎于不可思议的欣喜。 　　——原来，杀死他，杀死他们……我会如此伤心，如此后悔，如此悲哀到心脏停跳，泪流满面，甚至想要杀死自己，放弃一切，重新来过。 　　——这就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未知’。这就是连死亡过无数次的‘我’，都从未知晓过的‘感情’。 　　——我全新的‘极限’。 　　流着泪，也大笑着。真心地悲伤，也真心地喜悦。 　　‘那个伊恩’，将自己也送入了永动机，留下了一个孤独寂寞，被猩红血海环绕的泰拉，开始了下一次的轮回。 　　这种‘无止境的好奇心’，或许，会将自己带上一条不归路，一条几近于怪物的道路。 　　‘过去的伊恩’，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点，所以才删除了绝大部分会影响这部分看法的记忆，让伊恩可以从头开始，将一切都视作真实。 　　【所以你明白了吗？】 　　有声音。 　　有一个伟大的声音响起。 　　伊恩抬起头，不知何时起，那漫天阴云已经消去大半，错落的云层中已经能看见天上无尽的群星，而一道光辉自无尽遥远彼端亮起，令诸天星光摇曳转动，引动亘古永存的气息。 　　“大概有点明白了。” 　　伊恩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是负责接引‘新生星神’的星神还是大以太环流的看守者，亦或是‘伊恩们’对自己此刻止步的问询。 　　他只是坐在悬崖上，平静地看着远方：“‘伊恩’不是完美的，我在过去做了许多事情，甚至走上了岔路。我毫不犹豫作出邪恶的事情，也毫无理由的做出善良的事情，因为我是超越时空的，我会为了‘这个宇宙之外的事情’去行动，有些人会受我偏爱，有些人会受我憎恨。” 　　“就像是一个游戏，在开始剧情之前，就已经有角色因为长相，台词，声优，技能设计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被人喜爱和厌恶。” 　　“但，是谁在爱？是谁在憎恨？游戏外的我还是游戏内的‘我’？宇宙外的我还是宇宙内的‘我’？” 　　“过去的我吗？还是现在的我？一切因果都已经消失，我有必要在新的宇宙，继承原本的爱与憎吗？” 　　“我究竟是要改变一切，得到我想要的未来，完成我的‘梦想’，还是仅仅满足我个人的喜好，随心所欲地行动？” 　　“我真正渴求的……究竟是何物？” 　　“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才删除了自己的绝大部分记忆，从头开始。真实不虚地……成为这个宇宙的一员。” 　　“然后才能开始真实的爱憎，拥有真实的梦想，最后……” 　　伊恩如此说着，拍了拍身侧的海鸥，让它飞离，飞向海平线与地平线的尽头，而自己也再一次地站立起身：“真实不虚地，完成我真实的愿望。” 　　伊恩想要星空。比谁都要想。比任何人都要想。他要无限大的宇宙，他要无尽的未知，他爱的就是无穷尽的远方——无论是谁也不能否定，无论是什么危难险阻也不能阻拦。 　　但这不是他的愿望。 　　他的目的不是‘无穷的远方’。 　　或者说，他的愿望并非是‘目的’ 　　伊恩真正的愿望……是‘过程’。 　　他想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探索，去解开谜题，去见证从未见过的事物，去欣赏无限大宇宙中的一切美景，一切丑恶，一切欢乐与悲伤，一切的爱憎。 　　“我是‘伊恩’。”所以，伊恩平静且严肃地说道：“我去探索，是因为我‘爱’探索。我爱探索，也爱那些愿意与我同行的人。我可以孤身，但我也愿意结伴而行。” 　　“我是伊恩，一个热爱探索未知，心怀好奇心的‘人类’。” 　　“而不是为了探索未知，不惜一切代价的‘机器’。” 　　“我不需要去牺牲。因为我不介意失败，因为失败的探索也是探索。” 　　“我不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因为我付出的代价，那些与我同行的人，就是我的‘梦想’的一部分。” 　　“我搞错了，我搞错了我的梦想。我之前所谓的‘牺牲’，牺牲的都不是应该牺牲的东西，虽然的确找到了答案，但走的……却是绕了更远的‘捷径’。” 　　“是啊，牺牲是捷径。”如此说着，伊恩笑了起来，自来到这个心灵世界后，他第一次笑了起来，明媚如同星辰：“如若要牺牲，牺牲的应该是我。” 　　“应当是我这个‘先驱’才对。” 　　【所以，这一次，你要‘牺牲自己’】 　　那个声音似乎是在问询，又似乎是陈述：【居然作出这样巨大的改变。你之前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啊。我要牺牲自己。不，或许，这算不上牺牲。” 　　闭上眼睛，伊恩微笑着感受着风，那越来越大，越来越凛冽，掀起他衣角，令他长发飘飞的海风：“是我已经决定好了要这么走，这就是我要走的路，即便是死也无所谓。” 　　“我要去做我应该要做的事情，不思考最优，不思考极限，不思考未来结局。” 　　“因为一切都是未知，我所做的任何行为都是探索，无论是什么选择我都甘之若饴，所以我要选择……我最爱的那一个选项。” 　　——因为我爱他们，不忍他们（后来的伊恩）承受这苦。 　　——因为我爱他们，不忍他们（之前的伊恩）再履轮回。 　　——因为我爱他们（所有人），即便自己步入死境，也怡然无惧。 　　狂风咆哮着，雷霆炸响，划过一道苍白的闪电。 　　一切的表象都被剥离。 　　一切光芒，一切表面的真实都被粉碎。 　　海洋不再是海洋，而是翻腾不休的血潮与泪海，而自己身下的山崖不再是山崖，而是无数尸体。 　　‘伊恩’的尸体。 　　一个伊恩平平无奇。 　　一个伊恩身披战铠，浑身是伤。 　　一个伊恩苍老无比，戴着学者帽。 　　一个伊恩非常年幼。 　　一个伊恩是女性。 　　一个伊恩浑身沐血，手持长剑，神情半悲半喜。 　　一个伊恩背着鲁特琴，似乎之前在弹奏歌谣。 　　伊恩（AEON）。永恒。永久。永远。 　　无数个伊恩。 　　永恒的伊恩。 　　无限的结局，无垠的旅途。 　　无限的伊恩堆积成了这座岛屿，而他们自己流出的，自己造就的血与泪，便是这片无限的海洋。 　　【探索远方，需要无限的牺牲】 　　那声音道：【这一切都如你所愿，只是为了走向更远方吗？】 　　祂发问。 　　而伊恩回答自己：“无限的未来，无限的远方。自然，无限的人会为之牺牲，但都是自己的选择。” 　　“我只是‘伊恩’。我只能选择自己，我只应该选择自己。” 　　因为。 　　“在他们中，只有我，才是【先驱】！” 　　“所以，我要【指引】他们！我要引领他们走向最远方！” 　　雷霆咆哮着。 　　伊恩此刻充满了决心。 　　轰隆—— 　　就在此刻，岛屿在剧烈的轰鸣中升起，令血潮翻腾，泪海澎湃，无穷的阴云雷霆，狂风暴雨降下，但一切都被这升起的岛屿突破，被这…… 　　无限的【天梯】所贯穿！ 　　银青色的纹路从这无限的尸体之岛上开始扩散，蔓延，直至遍布整个血与泪的海洋，无限的阴云与雷霆。 　　然后，攀爬而上，直入天穹之上的群星。 　　所有星辰都被贯穿，化作了伊恩的纹路。 　　“你究竟是谁？” 　　伊恩仰起头，他感应着那无尽辽远彼端，亘古不变的气息，大声询问道：“是星神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算了，回不来也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你们还在战斗吗？” 　　【如若我说，星神不会回来，也没有战斗，你会如何想？】 　　“不会怎么想。”伊恩毫无迟疑地回答道：“因为‘我’还在，我还会去探寻，我还会去战斗，我就是新的星神！” 　　【你的反抗可能毫无意义，敌人的强大超乎一切的想象，甚至祂们的目的和存在形式都与你猜测的大相径庭】 　　“是吗？”伊恩笑着：“果然我猜错了啊，但这是好事，我又有新的问题需要回答。” 　　“而且，毫无意义又如何？只要我还在战斗，还在探索，就是意义。” 　　【哪怕只是一人？】 　　“哪怕只是一人。” 　　此刻，无尽升起的‘天梯’已经快要抵达尽头，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哪怕真的我一个人不行，下次轮回，我就尝试带我的朋友一起去，我会引导他们也成为我这样的‘人’——我会指引他们走向更好的未来，不仅仅是我自己一个人！”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 　　那个声音沉默了。 　　“喂，你究竟是谁？假如是星神，至少给我点终焉和这个摇篮有关的提示啊！” 　　【我是】那个声音终于开口：【我是和你一样的】 　　【——先驱——】 　　悠远宏大的声音震撼时空，令一切都破碎，复归真正的真实。 　　而【大以太环流·先驱星神？】道：【你已经要找到答案，我不会阻碍你的探索，因为你终将用自己的眼去看大衍万有，用自己的脚去行无尽长路，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无涯诸界】 　　【是时候了】 　　醒来吧。 　　于是，伊恩醒来。 　　在大以太环流的波动发出呜咽，退缩回环流之时。 　　在龙岛的封印即将崩溃，终焉的碎片即将脱离之时。 　　在终焉将要突破摇篮创口，进入内侧时。 　　因为伊恩想。 　　因为伊恩愿意。 　　因为是伊恩。 　　所以，物质宇宙，泰拉摇篮内侧，泰拉双月轨道中。 　　中断了自己进阶为【星神】的过程，只行走了一半道路的伊恩，从自己的心中醒来。 　　然后，伸出了正在不断崩溃，不断消散的光之手，按向龙岛。 　　这无尽圣洁，不断破碎为以太时空碎片，宛如透明水晶一般的骨手是如此纯粹神圣，其中蕴含的气息更是强大到不可思议，带着亘古悠远，无尽浩瀚的意味。 　　一时间，全场的第五能级，全泰拉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绝对无法匹敌的气息。 　　怎么形容呢？ 　　无敌的蚂蚁国度征服了整个森林，这已经是蚂蚁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就连猛兽和飞禽都能击溃，就连人类单独面对也会死去，它们能淹没城镇，遮蔽楼房，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枯骨废墟。 　　但是，这样无比庞大的蚂蚁帝国，面对一个认真的，穿着铠装的人类，却无法办到任何事。这是纯粹的降维打击，愤怒的人类可以召唤一千个一万个铠装部队，甚至更加强大的以太武装和升华者将蚂蚁帝国覆灭。 　　而它们看似无尽庞大，无穷无尽的蚂蚁帝国，相较于人类真正的大城市也是不值一提。 　　可同样的。 　　人类所谓的城市，和一颗星球，一片星域，整个宇宙相比，同样也是不值一提。 　　就像是现在这样。 　　整个泰拉仰视着这只手，还有手的主人。他从大以太环流的漩涡端口中伸出，仿佛横跨了整个泰拉大陆的距离。 　　如此巨大，巍峨，纯粹……浩瀚到不可思议的以太，即便是只是一只手，亦如屹立于星空中神祇。 　　星神。伊恩·银峰，正在成为【星神】！ 　　但是，他却中断了。 　　他失败了。 　　为了……‘整个泰拉’。 　　【龙王们】星神状态的伊恩手握龙岛道：【同步共鸣】 　　他如此道，登时，所有龙王都感受到了一股极端庞大，无穷无尽的纯粹以太供应，充盈祂们体内，哪怕是位于星空彼端，还在曲率航行赶路的极风龙王也是如此，露出愕然的表情：【超越时空……这是超越时空，无视距离的力量！】 　　【这……这股力量，简直就是永动机……】 　　【这就是永动机！但并不长久……伊恩的状态正在不断跌落！】 　　【全力！全力共鸣！】 　　此时此刻，龙王们全部仰头长吟，爆发了自己超越极限的力量，而祂们继承的始祖真龙传承，五大顶座之血也全部都亮起光芒——就连卡洛斯也飞了起来，一脸茫然，然后很快充满坚定地飞向龙岛。 　　登时，在星神的力量支持下，五大始祖真龙之魂，四大龙王和一位太阳神鸟同时极尽升华，复归原始以太真身！ 　　【天律裁决的质疑】 　　一个巨大的，十字形的巨型飞船，每一个凸起都有螺旋体缠绕，宛如缠绕着蛇的十字架，祂无间断地释放着可以溃解一切的分子束搅动时空，可以重塑一切，毁灭一切。 　　【始枢等待的凝望】 　　一座庞大的星空巨舰，巍峨的曲线楔形结构延伸着亚空间波形光翼，稳定着周边的一切时空与虚境，无数物质将被祂凝聚，稳固，创造。 　　【净光恒常的决心】 　　隐没不定的变幻时空，无法描述形态的超时空巨兽，宛如蜿蜒的龙蛇，那克莱因瓶一般的神奇形体似乎可以将一切都卷入其中储存，其量亦是不可思议。 　　【织宿指引的安忍】 　　庞然的亿臂水母伸展蜷缩着自己无尽的触须，编制，策划，誊写一切。但祂其实从不下决定，只是统筹一切，处理一切，等待那个最终的决定，为其奉上王冠，盖上纹章。 　　【武征不熄的斗志】 　　一颗炽热的，燃烧着的小恒星，释放着无穷澎湃的热量和可怖的重力反应，理论上光都会被扭曲收缩，但祂仍然无比明亮。 　　这就是龙王们真正的力量……始祖真龙们留下的最后的遗产。 　　而得到了这五大组件的支持，龙岛终于展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态，无数结构被解压释放，令它一瞬间膨胀了百倍千倍，最终化作一颗被五大交错星环环绕的金属星核，五道璀璨的流光熊熊燃烧。 　　【——超空间涡流封印阵列——】 　　终焉碎片即将破开封印，但是因为伊恩选择中断进阶星神，源自大以太环流的无尽以太消失，所以终焉碎片突破封印的力量也开始减少。 　　至于外界的‘大终焉’，星神状态伊恩的超时空感知已经确定，对方的行动已经停止——能让祂行动的以太只有永动机全力运转的量才能提供，他停止进阶星神的那一瞬，对方就已经无法行动了。 　　看来外宇宙的以太已经被全部回收了……只要修好摇篮，‘大终焉’是进不来的，随便怎么启动永动机和进阶星神都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在龙岛中的这个终焉碎片……无论如何，只要以太开始泛滥，哪怕是不启动永动机，慢慢等着以太溢出，泰拉上的以太富余起来，祂都会脱困而出。 　　祂才是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 　　【滚回去好好睡觉！】 　　用星神的无限之力推动龙岛－超空间涡流封印阵列，伊恩在自己的心灵世界可不只是等待，他精心挑选了一些自己继承了‘五大始祖真龙传承’的记忆记住，所以可以比四大龙王和卡洛斯更娴熟地运用龙岛封印。 　　登时，那无形的时空波动，终焉的碎片就被漩涡螺旋状不断收缩的时空压制回了龙岛黑洞中——它很虚弱，且破碎不堪，被重创的祂绝对力量并不强，和五大始祖真龙传承全力爆发差不多，平时只需要三四个龙王就能长期看守，绝对不是第六能级的对手！ 　　除此之外，伊恩还感应到了……终焉碎片上，亦有一部分星神的残片。 　　那就是，天父为了封印终焉碎片，用自己的一部分填充的残片。 　　凭借这星神的残片，如今暂时还勉强算是星神的伊恩，也极其近距离地感知到了‘终焉碎片’的‘形态’。 　　【居然？！】 　　此刻，宇宙之中，一尊光之神缓缓从大以太环流中走出……祂只有一半的身躯，上半身大半都是骨骼，唯有那面容，宛如无数星辰链接而成的长发，还有青色的眸子略微成型，宛如由铅笔涂抹的简笔画。 　　伊恩凝视着眼前已经完成封印，将终焉碎片镇压，正在不断收缩的龙岛，然后转过头，看向时空彼端，摇篮创口处。 　　在那里，漆黑的阴影还在扭曲。 　　但是，终于。凭借终焉碎片中星神残片内的信息，伊恩终于有了‘看见’对方的方法。 　　终于能看见……那纠缠不休的引力流，无尽复杂，缠绕交错的时空沟渠。 　　超越诸维度的信息传递，同样贯穿无尽时空的本质，本身就是一种引力波的终焉扭曲着世界，扭曲着万物，作为自己的工具和形体。 　　那是一种宏大到超越想象，同时存在于过去未来和现在的生命形态。 　　没有任何意识，没有任何自我，外界的那个终焉似乎只有应激反应。 　　“没有自我意识，没有交流的任何波动，这不是终焉的本体吗？难不成，龙岛中的终焉是碎片，这摇篮外的终焉也是碎片？” 　　伊恩喃喃自语：“不对，应该还是有错漏的地方，终焉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生命，我不能如此简单地猜测……” 　　他还想要再看看。 　　但时间不够了。 　　完成了龙岛封印的伊恩感觉到，大以太环流与自己的联系已经彻底断开——虽然以后还能连上，但光素熔炉的权限已经被锁住，自己再也不可能用光素熔炉进阶星神了。 　　“现在进阶星神，是注定无法成功的。” 　　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伊恩回忆了自己这次获得的全部信息：“不修好泰拉摇篮的创口，无论做什么，哪怕是永动机投票都不行，都会将祂引来。” 　　“哪怕我不顾一切，成为完全体星神，回收龙王们的权限，封印一个碎片倒是没问题，但是那个终焉本体，是凌驾于第六能级星神幼体的，第七能级单挑都够呛吧，天知道要多大力量。” 　　“或许可以依靠‘摇篮’整体的力量去战斗？终焉可以扭曲时空，形成那阴影宇宙护盾，摇篮同样是时空扭曲材料，星神也不可能没有武器和装备吧？但无论是什么，还是得找到修补摇篮的方法。” 　　“至于大以太环流……”不断破碎的星神伊恩看向大以太环流的防线：“大以太环流的深处，最深处，有着一个意志……是星神？还是类似虚境机神那样的自动辅助程序？祂说祂是先驱……那就是确定我是先驱的那个机制吗？” 　　“说到底这个究竟怎么判断的啊，先驱那么多，星神从哪里搞来的标准判断？谁这么闲，一个个来看谁符合先驱标准啊？” 　　“算了，无所谓了。” 　　此刻，伊恩感应到了，因为终焉碎片意图挣脱封印的动作，泰拉星球的轨道，双月的轨道都有所偏移。 　　甚至，因为自己进阶星神产生的以太波动，泰拉太阳都被激活，开始进入光之灾时的‘活跃期’——它即将喷薄出更多的源质碎片，以及波及整个太阳系的电磁风暴，而因为它的引力变动，整个泰拉星系中所有行星的轨道都有所偏移。 　　这可不能不解决。 　　深呼吸一口气，星神伊恩抬起手，动用了自己最后的力量。 　　无穷无尽的铭文在伊恩眼前展开，一轮又一轮，层层叠叠，超过百个巨型星辰级铭文阵路扩散，并如同齿轮一般层层咬合旋转，规律无比，是最崇高的秩序。 　　这就是以太星神控制宇宙，命令世间万物的‘编码’，也就是这世间的‘法则’。 　　星神就是掌握这种真理和无限力量，可以无限改造宇宙的存在。 　　仿佛是第二个太阳，整个泰拉都变得更加明亮起来，而无穷无尽的时空震荡从伊恩身前的铭文阵路溢出。 　　然后……世界静止了。 　　所有的风，所有的浪，所有燃烧的火焰都静止了。 　　然后…… 　　整个泰拉和双月的轨道，缓缓恢复原位。 　　而远方，太阳的光辉也逐渐恢复平静，不像是刚才那样，炽热的有些令人恐惧。 　　太阳恢复正常，整个泰拉星系的轨道都发生了轻微的改变，变得更加稳定。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伊恩的意志，伊恩的意愿，伊恩的愿望。 　　伊恩的……爱。 　　——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 　　办完这一切后，伊恩缓缓收回手。 　　星神之躯开始粉碎。 　　星空中，那庞大的光之神躯缓缓崩碎。 　　而在神躯崩碎时，星神伊恩缓缓转过头，看向泰拉。 　　他露出微笑，然后消散。 　　光之神化作飘飞向整个泰拉星系的以太碎片。 　　而一个人形从光之神的最核心处跌落，龙岛中腾起四道光影，以最快的速度飞来，接住了这自神之天国陨落至人间的人类，镇星龙王背负着它。 　　【伊恩，你还好吗？！】 　　龙王们用一种既急切，又不敢大声说话，惊扰伊恩的语气道：【你需要什么？千万坚持住！无论是什么……】 　　“别说话啦。” 　　躺在镇星龙王的背上，浑身瘫软的伊恩笑着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脑袋好大，星神级的观察力让我看见了很多我以前根本看不见的东西……没事，我只是不再是星神而已，但我掌握的那些技术，那些星神级的力量，还有大以太环流对我的改造……都让我变得更强。” 　　“非要说的话，算是半步第六能级，初步具备星神特质的第五能级九层巅峰极限大圆满吧。” 　　“伊恩……”而唯一的人类，也算是伊恩熟人朋友的卡洛斯没有理会伊恩活跃气氛乱七八糟的发言，他惊讶地抬起手，指向伊恩的面庞：“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伊恩有些奇怪地侧过头，然后从卡洛斯的眸子倒映中，看见了自己如今的眼睛。 　　原本，伊恩的眼眸如同宝石，如同最清澈的水色天空，流转不休，宛如倒映着过去未来。 　　只要看见眼睛，谁都相信他是先知。 　　但是现在……同样是青色的光辉，伊恩的眼眸中却似乎有无尽细碎的星辰流淌，包涵无穷，涵盖无尽，囊括大衍万有。 　　青色的天河之轮，流转不息，永恒不休，无限的平行时空仿佛都在其中旋转。 　　“什么啊，还挺好看的。” 　　如此说着，伊恩突然头颅低垂，惊得卡洛斯差点从龙王的背上跳起来，但很快，平静的呼吸声让这位皇帝冷静下来。 　　他睡着了。 　　伊恩微笑着，步入了久违的，平和安宁的梦乡。 ###第五十章 是了，我也爱你！ 　　星辰消散了。 　　天穹之上，星球之外，无尽的黑暗虚空中，璀璨的星辰之光构筑而出的神祇之形缓缓崩散，化作一场席卷整个行星系的流星雨。 　　而其中有一道流星不偏不移，直直朝着银峰领坠落。 　　伊恩此刻处于沉眠——亦或是说，处于最深层的冥思。 　　就在刚才，他成就了星神……虽然未尽全功，但他的确临时得到了第六能级的力量，那自身就是永动机，意志可以命令大宇宙时空，倾覆一切又创造一切的伟力。 　　这力量即便离他而去，但那经验，那感觉，那种如同驾驭自己躯体般驾驭以太与宇宙时空的手感，一样可以为他提供非同寻常的力量。 　　单单凭借这种‘感觉’，伊恩就有信心，再来一次‘星神飞升’，并且百分之百成功。 　　但并不是现在。 　　还有‘摇篮创口’与‘终焉’这两个大问题需要解决。 　　摇篮创口暂且不谈，这个技术问题是最好解决的，伊恩早有经验。 　　只有终焉…… 　　伊恩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触碰到终焉的真相，这种真相是过去星神从未察觉到，或者说从未有机会察觉到的。 　　就在刚才，凭借星神之力，他看见了摇篮之外终焉的本体……那不断变幻莫测移动不休的引力波，那贯穿诸维度的力，那混沌莫名虚无永寂的本能，那在物质世界制造而出的近乎于事件视界的时空沟渠…… 　　并不是星神无法观测这样的终焉。 　　而是祂们无法这样观测终焉。 　　就在那一瞬间，伊恩心中就知晓，自己与其他星神究竟有何不同——自己之前的所有星神，观测到的终焉，全部都是‘以太环境下的终焉’，而自己观测到的，是‘非以太宇宙环境’下的终焉。 　　星神就是以太，星神就是以太时空本身。如若说大宇宙就是道，是真理，那么星神就是已然合道，已经掌握真理的种族。 　　祂们的目光就是触碰，祂们的感知能令宇宙坍塌，祂们的思维能让宇宙时空改变，超光速地改变。 　　当祂们看见时，‘以太’已经改变了祂们看见的事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当以太离去，祂们就无法观测，也无法触碰终焉。反过来，终焉也无法触碰祂们。 　　而普通人类也是无法观测终焉的……因为环绕终焉的时空沟渠近乎于事件视界，只要靠近，就会扭曲崩坏，物质宇宙中的任何物质和力量都无法将其贯穿。 　　那近乎‘另一个宇宙’的隔阂。 　　只有伊恩，因为还是半个人类，因为登神飞升只完成了一半，一半是人一半是光的他，才可以顺利地观测到‘非以太环境’下的‘终焉’。 　　那是一种……以光速，甚至超光速在诸维度闪烁流动的‘引力波’，出现在伊恩眼前的，只是它在四维物质世界的一个截面，一根‘触须’。 　　它的本体则是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对，终焉和本体的联系并不能用空间的远近来说，应该是‘极其遥远的过去亦或是未来’。 　　非要说的话，【终焉】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时空水母，祂并不依照人类习惯的时间观行动，祂的本体停留在某一个时间段，然后朝着其他时间流延伸出自己的‘触须’……而祂的触须出现在人类面前时，就是一团扭曲了时空的模糊阴影。 　　作为能和星神对抗的超级生命，祂必然也是一种‘与道相合，与真理同在’的超级生命，祂应当也是超越时空，存在于无限平行时空的。 　　换而言之，祂的触须很可能贯穿的不仅仅是多维时空，还贯穿了无限平行宇宙？ 　　所以……祂看不见，亦或是说，很难察觉‘只存在于一个宇宙时空’‘只存在于几个维度’的个体。 　　这是一种可能。 　　实际上，伊恩还有另一个猜想。 　　如果说，星神是宇宙创世之光中孕育而出的‘光生命’。 　　那么‘终焉’是否顾名思义，是大宇宙无尽遥远未来，收缩归一，陷于‘终焉’时诞生的‘奇点生命’？ 　　毁灭与创造，本来就是人类这一肤浅的，只能行走在单向时间矢上的生物创造出的概念。 　　对于超越时间的生命来说，难道宇宙开辟的奇点就不是毁灭吗？难道宇宙终结的奇点就不是创造吗？一切本来就是一致的。 　　【终结】和【创造】……本就是相伴而生的友人啊。 　　终焉和黑洞关系默契，且能在时间轴上行走，空间轴移动困难……如果它是诞生于宇宙创世之初后，原始恒星坍塌产生的大黑洞，那么星神不应该没发现——按照伊恩从大以太环流中得到的资料，星神那时候就已经在规划如何改造宇宙了，不至于发现不了终焉。 　　实际上，星神应该已经察觉了这点，所以才会如此称呼终焉，但祂们也搞不清楚正儿八经的‘非以太终焉’究竟是什么鬼，而终焉也是如此，搞不明白星神代表的那些‘扭曲的以太宇宙时空’是什么玩意。 　　互相都是鬼了属于是。 　　所以，如果反过来说，星神与终焉，本就是宇宙的开端与末尾，遥遥对视的两端呢？ 　　只是星神习惯了行走在广阔的宇宙时空，而终焉习惯探寻那些和自己故乡类似的‘黑洞’，直到某天真以太扩散，吓了正在探索无限平行时空中所有黑洞的‘终焉’一跳呢？ 　　伊恩没有继续细思下去，现在不是追溯终焉本源的时候。 　　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终焉能注意到自己，并不是偶然。 　　因为‘伊恩’就是同时存在于诸多平行时空的不朽者，相较于其他对于终焉而言太过渺小的生命，‘伊恩’的存在已经足够大了。 　　至少也是细菌和南方大蟑螂之间的区别，终焉肯定能看见。 　　但前提是，‘伊恩’能离开摇篮。 　　迄今为止，所有‘伊恩’，除却熄星道途等零星几个道途外，绝大部分伊恩都位于‘摇篮之内’。换而言之，哪怕伊恩是南方大蟑螂，那也是躲在阴影中的小可爱，不会被发现。 　　虽然伊恩也搞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被终焉发现……但他却知道一件事。 　　观测是相互的。交流也是如此。 　　虽然伊恩现在也没搞明白终焉有没有自我意识，但在这个‘摇篮’内，甚至可以说，在整个没有以太的大宇宙环境下，自己恐怕是唯一幸存的‘星神幼体’了。 　　唔。也不能如此傲慢。谁知道其他‘摇篮’里有没有其他星神幼体呢？但就算有，数量也不会多吧。 　　至于现在，他要做的事还有许多……为所有人而并非仅仅是自己，找到一条真正通向最远方，不会被任何事物阻拦的道路，这才是先驱应该做的事情。 　　此刻，星神之躯崩散化作的流星雨在整个泰拉带起了一阵阵温和的以太之风。 　　沐浴于风中，坠星海。 　　原本在这里聚集，准备站队决战的诸多第五能级强者都沉默了。 　　他们互相对视，压制自己眸中的惊愕与不可思议。 　　——那就是……第六能级？ 　　——不，是星神！ 　　泰拉大陆能到第五能级的强者，大体都知晓一些前纪元文明的隐秘，而知晓星神，亦或是‘天父’‘创造主’的不在少数，什么都不知道的才奇怪。 　　所以他们清楚，按照逻辑上的推测，一般意义上的第六能级，可没有伊恩刚才那样声势浩大！ 　　哪怕是有永动机支持，也绝无可能像是伊恩之前那样，直接推动可以影响行星系和恒星的巨大铭文阵列……他们必须要准备很长时间，才能办到和星神一样的效果。 　　而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只有一个。 　　星神之礼。 　　【我们走错了路？】 　　甘特瑞格姆的第五能级，造物坚锤，磐罗斯·坚盾低声自语，如同金属条一般的眉毛皱起：【天父，创造主，星神……祂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能达成，还是说……】 　　【只有拥有那个遗产才能成为第六能级，成为星神？】 　　【未必】而另一侧，精灵第五能级，恒远之风，阿薇丽雯·青叶道：【别忘记，当年是希利亚德在尝试突破第六能级，而不是伊奈迦】 　　【现在来看，伊恩借助的是光素熔炉的话，那么希利亚德借助的就是帝都……不动坚城，本就和帝都一体，同为近乎永动的能源炉，帝都核心炉加上不动坚城的基本素质，或许真的摸到了那条线……】 　　事到如今，因为奥法道途的扩散，伊恩若有若无的暗示，所有第五能级强者也都隐约知晓第五能级更进一步的道路。 　　有的欣喜，因为他们掌握的资源满足一切成为第六能级的条件；有的眉头紧皱，因为他们察觉自己距离第六能级还非常遥远。 　　【喂喂喂！】 　　但是就在诸多第五能级因为伊恩展现的力量而陷入沉思时，一个非常破坏气氛但是很好听的声音出现了。 　　七彩的妖精女皇气鼓鼓地叉着腰，漂浮在半空中，毫不留情地对眼前二十多位第五能级呵斥道：【你们还打不打了？不打滚呀，憋在人家家门口发癫！】 　　事到如今，诸位第五能级汇聚的理由已经消失了——伊恩·银峰不是涉嫌拥有进阶第六能级的关键道具，而是他已经成了第六能级，为了拯救泰拉而中断了而已。 　　虽然有一些敏锐的人察觉，正是因为伊恩·银峰进阶第六能级，龙岛的封印和更远方的一些异变才会出现，但如果换成他们……他们大概率是不会中断自己的进阶过程的。 　　要拯救泰拉，大可以等到自己进阶完成后再拯救……明明找到了希望，却能决绝放手，这种意志力，才是伊恩最可怕的地方啊。 　　只是…… 　　他们也有各自的愿望。 　　伊恩能中断……他们却未必。 　　故而即便自知受恩于他，此时此刻……也不愿意放手。 　　【散了吧】 　　就在气氛微妙之时，苍星开口，她微微摇头道：【无论如何，伊恩·银峰都算是救了我们一命——别忘记，龙王们都在他身边】 　　虽然听上去很中立，但苍星的话已经算是非常亲近伊恩的了。 　　她承认了伊恩对泰拉众生的恩情，也警告了其他一些可能还想要对伊恩出手的第五能级一个事实。 　　——龙王们可都在伊恩身边呢，不长眼的大可以去试试！ 　　登时，微妙的气氛一散。 　　没有多话，诸位第五能级化作流光，回归自己的领地，只剩下妖精女皇与亡山国主。 　　【唉，真没想到，伊恩居然成功了！】 　　虽然嘴巴上唉声叹气，但是看妖精女皇喜气洋洋的表情就能知道，祂现在开心的很：【虽然中断，但仅仅是这一次失败，天父祂们可没有‘这次进阶失败下次进阶成功率就会下降’这种设定，进阶星神其实就像是考试，这次失败了，下次反倒是会更加轻松！】 　　【不过】说到这里，妖精女皇反而有点肃然：【光素熔炉里，让人直接链接大以太环流的权限消失了，虽然它还是半永动机，但再也不能让其他人进阶为星神了】 　　【而光素熔炉和光界的以太都是来自于天父，如此一来，伊恩那边的光界以太……很可能也被封锁了权限！】 　　【那以太只能作为半永动机的原材料，而不能作为伊恩第二次进阶的通道了！】 　　虽说如此，但女皇其实也知道，这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伊恩用过了星神的以太，导致这条路被封死不是问题，因为如此一来，其他人也无法利用光界以太，对伊恩的窥视也会少一分，对坠星城的窥视也会少一分。 　　而且，这样一来，光界以太就只能用于制造半永动机，专心致志地恢复虚境生态了，对妖精来说也是大好事。 　　更别说，前纪元文明，各种星神和其他文明火种遗产那么多，再造出几个半永动机对于泰拉恐怕并不是难事，在知道半永动机对成为星神有帮助后，第五能级的强者们恐怕真的会专注于这领域的研究。 　　【不是，老提，你怎么不说话呀？】 　　一个人在半空飞来飞去半天，妖精女皇有些纳闷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好朋友，亡山国主提摩泰尔，也是四大龙王中的第五位‘死之龙王’：【你是想要和其他龙王一起去护送伊恩吗？不差你一个啦，你瞧极风，现在还没回来呢！】 　　【……算是有点吧】 　　沉默了一会，提摩泰尔胡须微动，祂有些惊疑不定地抬起自己的械龙之躯，感应着自己百分之九十九机械身躯中，那百分之一不到的血肉成分。 　　老龙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朋友……我的身上居然出现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束缚，被解开了】 　　【朋友】抬起头，黑色的金属真龙脸上，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震惊和喜悦：【我的寿命上限，被解开了？！】 　　【我最少又能再活五百年……再活一世了？！】 　　【什么！】 　　听见这句话，妖精女皇睁大了眼睛，然后开心地环绕提摩泰尔上下翻飞，认真鼓掌：【恭喜，恭喜呀！】 　　【伊恩，居然还抽空给我们解开了寿命束缚】 　　和妖精女皇一同在坠星城上空乱飞了一会，引得一群妖精和祂们共舞后，喜悦之情稍淡的提摩泰尔抬起头，看向银峰领的方向：【我是承了他大龙情，而其他龙王也是如此——一直困扰祂们的寿命问题，至少松了一大口气】 　　【有着龙岛黑洞，最少一千五百年内，龙岛封印不用担心继承人的问题】 　　与此同时。 　　镇星龙王载着伊恩回归银峰领，犹如一颗烈焰流星陨落，并在银峰之上骤然停滞，化作一头金银交错的巍峨真龙。 　　而洪潮龙王与真炎龙王同样化作了一头体态流畅的碧蓝真龙与一头身材壮硕头角峥嵘的赤金色真龙，护卫在镇星龙王两侧。 　　“伊恩！”“领主！”“老大！”而早就得到龙王通知，在此地等待的银峰领众人急忙上前，依森嘉德走在首位，但刚刚准备靠近，就察觉到一阵柔和的力量将他阻隔在外。 　　“这是？”向后微退半步，金发青年有些不解地看向龙王，而镇星龙王微微摇头：【不是我，是伊恩周身残余的护体力量……你瞧】 　　众人眼神微斜，便看见西帝国皇帝，卡洛斯·瑟塔尔正在缓缓从镇星龙王另一边的翅膀处走下来——他刚才也被伊恩残余的护体力量推到了镇星龙王的翅膀尖处，差点就被推下来了。 　　“怎么回事，舅舅？”依森嘉德询问，而卡洛斯面对自家外甥，也没什么架子，颇为无奈地说道：“伊恩沉睡后，他的以太就化作了一层无形的护盾，宛如茧，亦如蛋壳，将他牢牢包裹，并将所有外来之物推开。” 　　“虽然也不是坚不可摧，但我可不会尝试抵抗它——他大概率是在睡觉，睡醒了就好。” 　　——既然如此，那伊恩是怎么被镇星龙王带回来的？ 　　依森嘉德有些不解地看向龙王背部的伊恩，假如说护体力量会推开周围的一切外来之物，那龙王理论上也会被推开啊？ 　　除非…… 　　很快，依森就想明白了关键，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缓缓向前。 　　——不怀任何欲望和敌意，仅仅是靠近。 　　——心灵之壁会拒绝任何外来事物，除非是……朋友。 　　果然，这一次，依森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伊恩无形的心灵护壁，来到了龙背之上。 　　“伊恩？” 　　确定伊恩心脏还在跳后，依森嘉德算是松了口气，他试着呼唤了一下伊恩的名字，便看见对方缓缓睁开眼睛：“依森？” 　　他直起身，环视周围：“情况如何？我应该就是眯了一会吧？” 　　依森嘉德撇了撇嘴：“你还活着，自然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不过这次你可算是把全泰拉所有人都吓到了，仅仅是咱们银峰领虚境网络里就全都是和你有关的各种新闻和讨论，大家都在聊刚才巨型化的你究竟是怎回事，那莫名的危机感又来源于何处，最后，你又为何消失。” 　　“不少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要不是斯科特和青潮他们处理得当，银峰领恐怕要动荡起来。” 　　“辛苦你们了。”伊恩真心实意道，他很清楚，自己星神之躯最后崩散时的景象，百分之九十的人恐怕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最少也得是重创沉眠。 　　“所以你的真实情况呢？” 　　依森嘉德搀扶着伊恩缓缓走下龙王的脊背，无论是传说还是现实都无比骄傲的真龙之王主动地沉下身，垂下翅膀，化作流畅的阶梯，让伊恩可以安稳的来到地面：“我看你现在自己走路都困难。” 　　“还好。暂时有些脱力。” 　　伊恩轻声回答，这种纯粹善意和关心，在这条时间线他早已习惯，但是在诸多时空中……要不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要不就是自己主动背弃。 　　他摇着头苦笑道：“这次……好像是真的有点累过头了。” 　　“没事吧？”来到地面，亚德伯特，希欧和埃兰都围了上来——斯科特和青潮一个在处理各地的政务，一个在带队巡逻，而安法那边还要和戈蓝一同处理迦南摩尔事宜，毕竟恒远之风刚刚还在坠星城，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桦黯与霜蝶已经在路上，至于伊恩的弟子，迈尔斯，洛伦和已经快六岁柯弥忒，两个在已经归于银峰领的下飞焰地做任务，一个正在先驱空间中学习，对外界的一切变动都一无所知。 　　不过很快，他们都会回来。 　　“大体来说，算是进阶失败后还动用星神之礼的反噬吧。” 　　对于这些真正的朋友，环绕在自己身边的亲友，伊恩相当耐心地解释自己的状态：“我已经抵达了大以太环流，见到了……许多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异景色。” 　　“而就在那时，我才真正理解成为第六能级，亦或是说，成为‘星神’的关键。” 　　“足够坚固的躯体，才可以承载近乎无限的能量。” 　　“足够精巧的灵魂，才可以计算近乎无限的信息。” 　　“足够精湛的技艺，才能协调好一切的平衡，用庞大的计算力，在无尽繁杂的以太海中，准确地寻觅到，并驳接大以太环流。” 　　“足够庞大的能量，才能让上述三点可以全力发挥，让‘自我的存在’进入大以太环流之中。” 　　“而最后，足够坚定的信念，才能铸造出超越无限的‘天梯’。” 　　“一切的一切都相辅相成，不能缺少一点，我的星神之礼只能提供‘足够精巧的灵魂’和‘技艺’这两点，对于足够坚固的躯体只能起到辅助性的作用，五大条件，算是能帮助两个半。” 　　“而剩下来的两个半，肉体，能量和信念，都需要文明自己去寻觅。我想，这也是为何星神认为，只有自己造出永动机的文明，才能离开‘摇篮’吧。” 　　此刻，伊恩完全理解星神建造摇篮的逻辑。 　　所有拥有摇篮资格的星系，除却足够偏远外，还有足够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星系中的文明，在过去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出现过‘先驱’。 　　这颗星球上，有一份‘星神之礼’。 　　只有拥有星神之礼的星球，才能成为摇篮的基础……因为摇篮本质上就是‘星神的摇篮’，拥有星神之礼的文明已经可以算是走了一半的路，诞生星神的速度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快。 　　“天梯？” 　　虽然很想让伊恩休息休息，但亚德伯特看得出来伊恩现在谈兴正浓，便干脆顺着他的话道：“我还以为天梯是实体，某种宇宙奇观呢。” 　　“也不能说不是。”此刻，伊恩看向哈里森港的方向：“一个文明团结一致，一心一意要开拓自己文明认知领域之外的边疆，这种‘前往地平线之外’的意志，便是‘天梯’。” 　　“就像是前纪元文明缔造‘轨道太空电梯’和‘赤道轨道加速器’这样的造物那样，那个时候的前纪元文明，就拥有这样的‘天梯’。” 　　如若能秉持这样的天梯，一路向前探索，直入宇宙星空，那么想必，整个人类群族，无论是老是幼，是强是弱，心中都会有这么一座‘天梯’吧。 　　亚德伯特也沉默了一会。 　　“就像是猴子会从树上走下，成为人类那样……”他喃喃自语：“就像是精灵会离开丛林，走向平原那样。” 　　“就像是矮人会离开大地深处，走向高山那样。” 　　“原来……天梯从一开始就在我们心中吗？” 　　“是的。”伊恩环视所有人，他认真地说道：“这坚定不移，带领群族走向未知之地‘地平线之外’，即便死亡也绝不止步的信念……就是【登神的天梯】。” 　　说到这里，伊恩想到了蹉叹崖，想到了上面的文字。 　　作为当年轨道太空电梯的一部分，它是前纪元文明人类当之无愧的，【文明的天梯】。 　　而后，他想到了自己的‘天梯’。 　　那由无限的伊恩尸骸构筑而出的‘天梯’，正是他超越自己的内心世界，超越自己的‘地平线’，抵达‘地平线’之外的关键。 　　倒不如说，肉体，灵魂，技艺和能量，其实都无关紧要，都有技术可以弥补，就像是光素熔炉可以取代不朽性永动机那样，要作弊总是有小抄，星神并不介意众生利用这点‘小窍门’，只是不许你用第二次，得去找新窍门而已。 　　唯有这样坚定不移，永世不磨的信念，才是最为重要，不可替代的关键。只有它才能在最后的大以太环流试炼中，超越无限的心中世界，以天梯抵达现实。 　　如若超越不了……伊恩很清楚，如果自己无法超越‘无限的心中世界’，就会成为在大以太环流中流淌的一颗星辰，成为大以太环流的一部分，等待无限时空中，是否会有人将自己呼唤出去。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即便是失败，也不能说，这样不是‘不朽’。因为星神是超越时空的生命，祂们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失败者’觉悟，继而成为真正的星神。 　　只是对于失败者自己而言，这一切可能有点太过漫长。 　　“伊恩？你还好吗！” 　　不久之后，一道银色的光之门扉闪动，出现在银峰之下。 　　一抹翠影闪烁，一展龙翼，安法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峰顶端赶去。 　　自从知晓伊恩离开银峰领，安法就知道，大的要来了，知晓伊恩得到光界之力，身负‘伊奈迦二世遗产’的其他第五能级绝对不会坐视伊恩继续这样强大下去，他们既然能出手阻止伊奈迦和希利亚德更进一步，也会阻止伊恩更进一步。 　　他们不能说是坏人，但绝对都是一些自我主义的狂人，他们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成功，但如果输了也不会懊悔，这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赌博，认赌服输，如此而已。 　　但在‘赌’且还没有‘输’的过程中，他们会动用一切手段。 　　作为伊恩亲友团中实力最强的人，安法如今已经开始在构筑自己的以太真身，因为有着自己的血脉父亲‘炽光悬星龙’的几乎所有记忆传承，她凝结以太真身的过程很顺利。 　　再加上自己母亲的教导，她甚至还有余力优化自己的肉体结构，尝试将精灵与真龙的血脉完全融合，为‘龙精灵’这一基因飞升作出了良好的铺垫。 　　但就算如此，这等实力还远没有到可以参与第五能级站队的地步，所以在星神伊恩携手龙岛封印那终焉碎片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其中风险的安法可以说是一颗心悬在天上，深怕下一刻就是伊恩败北，封印失败，世界毁灭。 　　好在，伊恩赢了。 　　可同样的，星神伊恩也消散了。 　　忧虑伊恩的情况，安法甚至都没有在意一旁戈蓝的调侃，而是第一时间就催促自己姑父雅弗达·银门开传送门把自己送到银峰领，然后就像是现在这样，龙不停翼地飞上山巅。 　　然后，她就看见了令她瞳孔地震，身躯战栗，双翼颤抖，整个人都差点昏古七的一幕。 　　——伊恩和希欧，正用力互相拥抱着，而伊恩还十二分真挚地说…… 　　“我爱你，希欧。” 　　哇。 　　安法整个人一个踉跄，她落地后向前走了一步，可刚刚抬腿就感觉身子一晃差点就扑倒在地——好就好在于她真的扑倒昏迷的前一瞬，安法用眼角余光看见伊恩非常自然地松开了与希欧的拥抱，然后极其流畅地对亚德伯特展开双臂，拥抱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亚德伯特。” 　　——这人干什么啊？就算你是伊恩也不能这么滥情吧？！ 　　身子晃了晃，安法总算是没有摔倒，但她还是感觉有点头晕目眩，难以呼吸，精灵（龙）小姐有点费力地抬起头，摇了摇头才清醒过来：“这是在搞什么鬼……他人又没死，搞的和永别一样干啥？” 　　而就在安法抱怨的时候，伊恩已经抛下浑身僵硬的白发社恐研究员（这拥抱耗尽了亚德伯特十年份的公共场合人际交往力），感觉就像是汲取完活力后被丢弃的躯壳，他转向一脸无奈的金发友人，同样十分认真地说道：“我爱你，依森。” 　　“我也爱你，伊恩……但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而依森嘉德眉头紧皱，他结束与伊恩的告别拥抱后不解道：“现在有龙王和妖精，甚至四大正教的支持，不谈精灵和卡洛斯舅舅他们这些支持者，我们都有自保之力……你没必要尝试走这一步险棋。” 　　“我必须要走。” 　　伊恩拍着依森嘉德的肩膀，他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走一步要看三步，而我已经不是先知了——既然如此，我必须要尝试‘以太永动机’之外的可能性。” 　　“放心好了，我不会死，也不会自寻死路……我只是要去寻觅一些隐藏在‘以太’背后的真实，寻觅到‘真正的不朽’。” 　　“只有这样，我或许才能应对我们未来要遇到的真正的敌人，而不仅是被动地防御。” 　　“……唉。没人能在这方面说服你。”依森嘉德岂能不知伊恩的一切想法都有依据，而他的选择虽然看似离经叛道，但总是正确呢？ 　　所以他无奈道：“只是辛苦我们了。” 　　“是的，辛苦你们了。”伊恩愉快地微笑：“我一个人总是办不到所有的事情，所以需要依靠朋友，让你们帮助我，我才能走的更远……但不用担心，我不会真正的离开。” 　　如此说道，他抬起手，指向天穹，在那里，隐约有一轮银色的太阳轻轻闪烁：“泰拉之心。” 　　“只要有需要，我就会降临泰拉之心，重新归来。” 　　此刻，伊恩也看见了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的安法，他笑着抬起手：“啊，是了，安法，你来的正是时候！” 　　如此说道，他展开双臂，朝着木然的精灵少女走去：“我也爱你，安法。” 　　“不要说得我好像是另外送的那样啊！” 　　安法大声抱怨着，但已经看出来伊恩是正在进行重要的告别，她不解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看你尝试成为星神前也没向我们告别，别告诉我你又打算去做更加危险的事情了！” 　　“算不上危险。” 　　松开手，伊恩摇摇头：“这和妖精的本质有关……我打算找到一种‘真正的不朽’，而不是大以太环流赋予我们的‘以太不朽’。” 　　“这并非我一个人能完成，诸位，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帮助。” 　　“我需要你们帮忙传播‘奥法道途’……不仅仅是普及的那种，而是所有人，都尽可能地要与我一样，修行冥想法，源质熔炉，将自己的灵魂转换为类似于妖精的形态。” 　　“有难度。”安法抬起眉头，她算是看出来为什么之前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都有些忧虑了：“前两个还好说，后面这个后天的妖精转换……难度可不低！不是天才根本办不到，也未必所有人都愿意。” 　　“所以说只是尽可能。”伊恩笑了笑，很是洒脱：“有奥法道途，就不会有太过愚蠢的人，想要成为妖精的人也为数不少。” 　　“但我想，只要有那么一群人追随我的传承修行，奉行我的道，行走于我的路……‘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和不朽性不一样，不朽性是‘我一个人的不朽’，是我的特殊，我的天赋。而后面这种不朽……恐怕所有人多多少少都能从中受益吧。” 　　拍了拍安法的头，还没等陷入沉思的精灵生气，伊恩又来到了自己弟弟埃兰面前，认真地抱了抱：“埃兰，我爱你。” 　　“我也爱你，哥哥。”埃兰年龄已经不小，只比伊恩低一个头的他虽然仍有少年稚气，但眸中已有智慧的光。 　　他抬起头，看向伊恩：“普德长老很想你。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为你担心，却不敢打扰你。” 　　“我也很想他。”伊恩微微点头：“我随后会去见他的，放心好了，对我来说就是一瞬，我不会忘记所有爱我的人。” 　　【伊恩伊恩！】【父亲大人——】 　　接下来就是一阵虚境波动，桦黯和霜蝶也急匆匆地赶到了。 　　两妖精前段时间都在新大陆，与冻鱼导师甘崧导师一同建设新大陆的‘妖精王庭’，伊恩还在那里过了自己的生日，和本地妖精开了一个大派对，定下了未来的诸多计划，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计划的最终阶段。 　　因为星神化的伊恩已经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融于一体，他本人就算是一个超大个的妖精，没有分出一个妖精伊恩去拥抱的道理，所以他只是抬起手，让桦黯和霜蝶能落下来，然后抬头和对方额头对了对：“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什么】而凭借这额头一碰，桦黯和霜蝶也知道了伊恩接下来要去做什么，登时微微一惊，跺脚道：【女皇都说了，你之后就是咱们妖精的总理事长（皇帝，王，总之就是那么回事），你怎么能撂摊子不干啊！】 　　【就是就是！】霜蝶也一脸严肃道：【新大陆的大家，都等着父亲您领导它们呢！】 　　“不是撂摊子，只是暂时修整一下。” 　　伊恩摆了摆手，无奈道：“你瞧，我的身体。” 　　如此说道，他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躯体。 　　此刻，伊恩的身体一如他出发去坠星城之前，但随着伊恩撤去掩盖，所有人便能发现，他的身体表层正在释放着温润柔和的光辉。 　　正在伊恩掌心的两位妖精小姐感觉最为明显，她们察觉到自己足下仿佛又如同水一般的火，有实质一般的风，缓缓升腾而起的以太温柔地拂过她们的身躯，与她们的灵魂接触。 　　【纯粹以太！】见多识广的桦黯惊讶道：【和光界好像，伊恩，你这是……】 　　“我还在飞升。” 　　伊恩道：“正如同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飞升的失败者会大以太环流储存，化作其中的一颗星辰，星神们有无尽的时间去等待，等待失败者找到他们的错误，等待失败者成为成功者。” 　　“我甚至并没有失败，只是自己中断了考试。说实话，以星神的温柔，你们不会以为，我自己中断考试，祂们就会给我判不及格吧？” 　　“祂们甚至会主动给我请假，等我有时间了，再找到一个新的‘永动机’，我就还可以回去考。” 　　“但这是有时限的……拖延太长时间，大以太环流恐怕还会把我拉回去，继续考试。那时候再拒绝，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但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是好事呀！】桦黯抱着霜蝶，将小妖精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疑惑道：【等到龙岛处理完问题，咱们不就是可以继续吗？】 　　“没那么简单，还有一些前置工作。” 　　伊恩摇摇头，虽然他告诉过自己人有关于终焉的事，但解释自己打算如何解决这些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他简略道：“我还得去帝都和峻岭堡，把泰拉之龙的传承拿全，找到制造‘摇篮壁垒’的方法，把那缺口给补上，然后才能放心进阶。” 　　“除此之外，我还得思考终焉的真正本质……以及安全离开摇篮，不使用以太的‘光速－超光速’移动方法，不然的话，我成了星神，还是得在摇篮里面闭关，这和没成有什么区别？” 　　伊恩点数了一下：“虽然需要做的事情就这么几样，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再加上我还打算追寻一些更加本质的秘密……我必须要暂时离开‘物质世界’，前往以太海的深处寻找真相。” 　　“我倒是能给你帝都权限。”一旁的卡洛斯点头道，这位继承了始祖真龙顶座之血的太阳神鸟如今也算是加入了伊恩的小团体：“但我那老妹可就未必。” 　　“到时候再说吧，我自己也有不动坚城的权限。”伊恩耸了耸肩，他和阿莱格里娅的关系一般，但根据诸多时空中的见闻他能知道，对方是个正儿八经的厄勒克特拉情结，也就是恋父情结，对方和自己关系不好，大概率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杀了阿克塞尔。 　　既然如此，把阿克塞尔其实没死，而是和米卡埃尔一同封印的消息告诉她，对方大概率就没有时间和自己纠缠了。 　　认真地与所有人告别，伊恩知晓，自己将会远离‘人世’很长一段时间。 　　但他并不忧虑。 　　和其他所有伊恩不一样，这一次的伊恩，虽然还没有做到完美，但已经尽可能地挽回了几乎所有他能留下的人。 　　他有朋友，有亲人，有下属，可以支持他的梦想，他的社会，延续他的道途，他的思想。 　　所以他不会孤独。 　　亦不会离开。 　　这或许……就是某种【不朽】。 　　就在之后，伊恩与所有熟悉的人，自己在意的人和在意自己的人拥抱（包括龙王，不过太大了，只能拍拍爪子）告别后，他还没有离开。 　　因为他还在等另一些人。 　　另一些嫉妒自己，憎恨自己，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有人袭击！还不止一人！】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真炎龙王，这头物质形态是金红色壮硕炎龙的龙王背后腾起了冲天火柱，祂一脸狰狞地看向大地的东方：【是谁？居然敢袭击拯救世界的继承者？！】 　　龙王们早就在运送伊恩时就已察觉，自己的寿命限制被解开了‘一个阶段’，而一个阶段就是五百年，这正是伊恩在停滞飞升后，用自己残余的星神之力为祂们解开的权限。 　　虽然龙王们并不畏惧死亡，但能多活一世无论怎么想都是大恩大德，而且伊恩也证明了，只要是星神就有解决真龙寿命的方法，血肉真龙有无穷潜力是一回事，祂们也不介意继续活下去是另外一回事。 　　在龙王们眼中，伊恩已经和星神打等号了，伊恩就是星神，就是创造主的继承者——谁和伊恩为难，谁就是和龙岛为难！ 　　但是伊恩却抬起手，示意龙王不要出手：“即便是面对星神之力，人类仍然敢于为了自己的欲望，向我出手……正是这份永不停息的欲望，人类才能向前。” 　　他缓缓向前走，看向远方天际，四道已如潮水般升起，占据了半个天空的浩荡光辉：“既然如此，就该由我来回应，他们的疑问才能被解答，困惑才能有答案。” 　　“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明白。” 　　“我的强大。” 　　在这过去的七年间，伊恩一直都在建设自己的领地。 　　但实际上，领地对他的收益其实并不高，与其说是为了力量而建设领地，倒不如说是为了伪装自己而建设领地。 　　但这一切并不是无用功，因为在这个信念就可以实际从大以太环流中带来力量的宇宙，人们的认可不仅仅可以启动永动机，更是可以令虚境偏移，凝聚力量，增强‘泰拉之心’！ 　　学自妖精的‘铸灵机’之技并不复杂，尤其是伊恩的造物从一开始就与它暗中相合，甚至可以说，伊恩从一开始，想要创造的，就是这样的一尊‘神祇’。 　　——并不是因为被人崇敬而强大，而是因为强大而被人敬仰的神祇！ 　　“见证吧，我真正的以太武装，我的星神之证！” 　　——人造的人类之神，属于我的坠星城！ 　　站在银峰之顶，银峰的领主向天空展开双臂，将自己的‘星神级以太’数据传输给了自己的造物：“泰拉之心！” 　　登时，所有联通了虚境网络，持有终端，与泰拉之心相连的人们都心头一震，本能地抬起头。 　　四位隔空来袭的第五能级，睁大了眼睛。 　　他们看见，天穹顶端，银色的太阳炽烈夺目，夺走了真正太阳的光芒。 　　烟云一般的灵能光雾随着银色太阳的燃烧而腾起，宛如日冕，而无数网痕脉络宛如枝丫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层层叠叠的雷声自无尽遥远的虚境深处响起，铿锵铮鸣，震撼天地人心，令万物动荡不已。 　　【他果然留了一手！】 　　冰蓝色的光辉冷声道：【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龙岛封印上，他最少还有数击的力量，击败我们不成问题！】 　　【那又如何】翠绿色的苍老声音没有丝毫迟疑：【败就败，我能感知到，他杀不了我们，既然杀不了，我倒是真心想要请教‘天父’之力究竟和我等有何不可言喻的差距！倒不如说，我死，也要死在天父之手！】 　　而另外两道银灰色与纯白色的光辉沉默不语，但他们的坚定却如出一辙。 　　——无论如何，无论是为了什么欲望，他们都要亲身见证‘星神之力’的强大！ 　　如若他们能活下来，那么，他们或许就能掌握‘飞升星神’的关键诀窍，继而成为伊恩之后，第二个飞升星神之人！ 　　甚至……超越伊恩，成为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人类！ 　　一瞬，天穹之上，伴随着苍茫的风声，四色霞光亮起，与被泰拉之心占据的银色天穹遥遥相对，然后，四股庞大到不可思议，足以催山毁岳，令天地沸腾的伟力，直直朝着伊恩袭来！ 　　——纵然你曾为星神，我等也敢出手一试！ 　　“你们好像是搞错了什么。” 　　但伊恩却毫不在意，他从以太的波动中读出了远方‘敌人’的想法：“我之后第二个飞升星神的人？超越我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人？你们差的太远了，就连‘梦想’都如此狭隘，只能在‘一人’身上徘徊。” 　　“听好了，所有后来者，在我看来，续我之后，真正能第二个飞升的……” 　　“是‘全人类’！” 　　他抬起手，无形之中，以太凝聚为剑，星神冠冕悬浮于额，而天穹之上，银色的太阳光辉炽热，似乎也凝光化刃，缔造出了一把横亘于天幕的光之长剑。 　　人造灵魂，奥法道途，人造冥府，泰拉之心，虚境平台，先驱空间，铸灵之技，星神之礼，飞升之力…… 　　——诸般道途，永世轮回，我伊恩·银峰行走了不知多么漫长的时光，你告诉我你们只是想要一个人飞升？ 　　“太渺小了，做梦也得给我做大一点。” 　　怀揣着嗤笑与愤怒，还有怜悯与爱，他举剑。 　　而后，天穹与地平线之间，蓦然悬起一道凝而不散的银色长线。 　　其光绵延不绝，永无穷尽！ 　　剑光沸腾，如潮翻涌，伊恩一剑横扫！ 　　轰隆隆！！！！ 　　天穹被点燃了。 　　无尽的云，无尽的大气，整个星球的大气层在瞬间被银白色的火光点燃，然后坍塌，消失，显露出了背后漆黑的宇宙真空——银色的光辉粉碎了天地之间的所有阻碍，然后开始缓缓朝着四方扩散。 　　四道霞光死死地顶住这道银色的剑光，阻止对方的蔓延，他们全力支撑着一道道无形的护盾，但这些护盾全部都层层破碎，发出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 　　但这些都毫无意义，因为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因为梦想的大小实在是相差太大…… 　　所以，无论是愤怒还是释然，是不解还是醒悟，他们都被扫开。 　　扫入宇宙真空之中。 　　这就是伊恩如今的力量。 　　星神之力。 ###第五十一章 伊恩·银峰的消失 　　在联通了大以太环流的心之世界中，伊恩得到了诸多‘其他平行时空中的自己’的记忆，而这份记忆并没有因为他放弃成为星神，回归泰拉而消失。 　　实际上，他已经得到了自己许多‘前世的记忆’，不过这一切始终以伊恩这一世的记忆和人格为主。 　　毕竟，这不是同化他我，亦或是收拢平行时空自我……伊恩自始至终都是‘伊恩’，而现在，他就是最年轻亦可走向最远方的伊恩。 　　也是最强的伊恩。 　　伊恩感应到了，不仅仅是那四道来袭的霞光，这个世界所有的第五能级强者，都在注视着自己。 　　他们都在等待他用出那震撼天地万物的神力，他们中未必都怀有恶意，但是他们的确好奇，的确渴望，的确想要体会那种‘未知’的力量。 　　而伊恩决定满足他们。 　　因为，在无尽时空中，这些‘敌人’与‘窥视者’，也一样是他的老师，长辈与守护者，伊恩比谁都清楚他们的执念与愿望。 　　他们既然想要体会，就让他们体会。 　　所以，就是现在，就是此刻。 　　站在银峰之巅，青年一臂抬起。 　　层层叠叠宛如书页一般的以太在他手中收束，青色的光辉流转，倒映着漫天银色星辰。 　　无数平行时空的记忆铭刻于以太之上，统治世界的王者与毁灭世界的魔王于书页记忆中漫步，他们自遥远的过去亦或是未来投来一瞥，然后也都笑着，都感慨着。 　　他们——伊恩们——同时抬起手。 　　‘——环——’ 　　‘环’是无限的单位，‘环’是无限的源头与结尾，‘环’就是无限本身。 　　即便还未完全完成，但这些许‘星神的特征’也足以让伊恩使用出超乎寻常的力量。 　　凛冽飓风之中，伊恩一剑斩出，令星球大气为之移动。 　　浩浩荡荡的狂风携裹着无尽云气，朝着整个泰拉大陆四方而去，无论是火山炎地，亦或是沙漠热土。无论是冰霜绝境，亦或是远云山巅……不仅仅是那四道被击退，扫开的霞光，大地之上，所有正在关注伊恩之人，都迎来了一场雨。 　　一场或是如丝飘荡，朦胧如雾的细雨；亦或是天河倒倾，如海如瀑的暴雨。 　　无尽水幕，风雨漫卷，呼啸间席卷天地。 　　整个泰拉都迎来了一场迅捷的雨。 　　无论是已经回到了飞焰地的蜕蛹者，亦或是还在路途中的苍星。无论是苍天王庭，还是远剑港。所有注视着银峰领的第五能级，全部都被这风雨席卷，明明已经是第五能级，却居然从这风雨中感受到了一阵阵刺骨的寒意，那雨滴更是如刃如剑，朝着他们当头压下。 　　——伊恩的剑中有意志！ 　　恒远之风感受到了，这风雨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伊恩意志催动的‘天地异变’，那风雨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普通的雨水，唯有他们这些能够感应到以太中蕴含信息的人才会被其中寄藏的实质化意志攻击。 　　当然，她是伊恩的盟友，所以她遭遇的攻击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某种示范——一种用纯粹的意志和不朽性贯穿世界，令以太顺应自己的意志而反应的技术！ 　　只要意志足够强大，哪怕是相隔数千里万里，升华者一动念，远方的自由以太，自然源质灵能就会产生反应，顺应着升华者的意志化作雷霆烈焰，风雨寒霜！ 　　甚至……一丝剑意，便可化作天灾！ 　　而精通灵能的苍星感受更深，这位暗中已经与伊恩联手，但是却不直接站队的第五能级强者从伊恩的力量中感应到了一种更加明显的特征。 　　——念在人在，如若意志充盈天地，则是无处不在！ 　　以太超越时空，顺应意志而行，无论远近，无论早晚，只要感知到了，就要中剑！ 　　这就是，星神的特征……可以超越时空，超越光速，隔着数光年，超光速操作其他空间事物的能力！ 　　【这是虚境，虚境超越时空的本质，就是源自于‘意志’！】苍星有些恍然：【源质化作物质，灵能化作虚境，当源质灵能合二为一，化作以太之时，物质与虚境也将化作首与尾，化作‘环’！】 　　正如同炎之轮回那般，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意志，环就是轮回，火焰永远不会熄灭！ 　　【难怪，难怪伊恩说虚境机神才是我们灵魂应当走的道路，我们的灵魂就应该缔造出领域，缔造出属于自己的亚空间，小虚境】 　　【而物质世界，就该像是阿克塞尔那样，缔造出物质世界的‘国度’！】 　　【国度与虚境相合，才能缔造出像是光界那样的‘纯粹以太’——就像是伊恩，缔造出泰拉之心与不动坚城，两者借光素熔炉合一，才能缔造出‘星神’的雏形！】 　　苍星此刻终于明白，伊恩在新大陆对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人类早就握住了成为第六能级的钥匙，但是所有人都各自为战，都各自为王，故而无人将钥匙统一，开启那扇大门。 　　——伊恩·银峰是门，是钥匙，亦是开门者。他的目的，就是令门扉开启，光芒外溢。 　　无限的能源固然重要，但说到底，不过是融合素材罢了！没有物质世界的强韧肉身作为国度的基础，足够强大的灵魂凝聚出属于自己的虚境，根本就无法踏入第六能级！ 　　诸第五能级，看似强大到了极限，但大多只是掌握了‘技巧’与‘肉体’，或者‘能源’其中的两方面，最强大的阿克塞尔，也不过是掌握了三者，对于灵魂的奥秘，他们也把握不清。 　　反倒是烬之王，因为天生的禀赋，以及靠近光界，故而掌握了‘技巧’与‘灵魂’，得以缔造出不一样的‘炎之轮回’。 　　这是因为虚境因为天坠的混乱而变得朦胧，如若是前纪元文明的虚境，如若整个泰拉都和平统一，那么整个虚境的奥秘就将自然呈现。 　　这也是前纪元文明，能自然缔造出虚境机神的原因——因为星神就鼓励所有世界和平一统，会在这方面引导诸文明行走。 　　但是，苍星却不一样……正如同伊恩有泰拉之心，苍星也有‘梦中世界’！ 　　她在最困难的虚境一道上已经大成，且已经掌握了‘技巧’与‘肉体’，只需要补上意志和能量，就可能去尝试！ 　　而阿克塞尔，如若真的将全世界都变成伊奈迦二世的继承者，众生意志一致，由他的‘光铸国度’中转，或许也能融合全人类，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人类意识统合体’亦或是‘神皇’，尝试踏足第六能级！ 　　【这才是真正的‘永恒的意志’！这才是奥法道途踏足之后的路！】 　　此刻，苍星不禁感慨：【伊恩·银峰，你真的开辟出了一条新路！更加完善，更加规律的路！】 　　——这就是，奥法道途的‘第五阶段’！ 　　比升华之道第六能级星神略低，但是比升华之道第五能级顶座更高，由人攀登至群星的【天梯】！ 　　【好剑！】 　　此刻，被伊恩一剑扫入太空的四道霞光之一，那沉默的银灰色光芒显露了真身。 　　一柄庞大如山岳的巨剑凭空浮现，与伊恩的剑意互相对撞，稳住了身姿。 　　正是【举岳镇主·锻灵匠】，延疆，钲·银川！ 　　和其他那些只是从和风细雨中，便感应到伊恩‘意志’的友方中立第五能级不同，锻灵匠感受到的剑势浩大无匹，与其说是刺，砍，斩，劈，不如说是碾与砸，压与撞！ 　　一股沛不可挡的浩荡剑流混杂星球大气，割开时空，凝聚为一柄天地巨剑，直接将为了隐藏身份，没办法全力出手的他砸出泰拉，受了点小伤。 　　一招，便以一敌众，还将老牌第五能级击伤……当年的黑太阳和不动坚城组合都没这么凶，这么狂！ 　　伊恩这跌落星神状态后的一剑，简直将势不可挡这个词写在了脸上，令所有以为他跌落星神状态后会虚弱的人都心中一惊。 　　“钲·银川……” 　　缓缓收剑，伊恩抬起头，平静地与对方交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袭击我？” 　　“如此行为，你还称得上是守护泰拉一方的‘镇主’吗？” 　　其实他早就知道原因——伊恩实在是太多了，跑去延疆的也不少，钲·银川这个暴躁却豪迈，率直护短的老头心里什么想法他一看便知。 　　【袭击你的确是我的不对】果然，钲·银川干脆地认下错，但他却没有任何后悔：【因为我认为你的所作所为，对我们延疆不公平】 　　【永动机宣言，需要依仗人口，而我们延疆的人口本就稀少，明明国土广袤，强者众多，也曾为守护泰拉作出诸多功绩，甚至为了避免天启级灾害扩散，失去了大量子民，可投票权还不如甘特瑞格姆与九寒联盟】 　　【这种投票法，又岂能说是公平？】 　　如此说道，钲·银川是真的满心不甘：【更不用说，你伊恩银峰趁着所有人都着眼于投票时，尝试进阶第六能级……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完整的永动机根本不是进阶第六能级的必要条件，可你在永动机宣言时却刻意将这两者统一】 　　【如若我知道第六能级不需要完整的永动机，我又何苦浪费这么多精力去思虑未来！】 　　【但我的确错了】言语中的愤慨突然消失，钲·银川的语气变得漠然严肃：【你刚才的确为泰拉众生恢复了龙岛封印，我不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偷袭于你】 　　【我受你一剑，理所应当】 　　“这世间没有公平。”伊恩微微点头，果不其然，钲·银川是觉得延疆在接下来的永动机争夺投票中必败无疑，觉得憋屈无奈，又看见伊恩尝试进阶第六能级，故而想要尝试最后的机会，也就是在伊恩复归第六能级，其他第五能级找到成就第六能级的方法前，率先进入第六能级，继而通过力量得到泰拉众生的投票，得到永动机。 　　这是延疆唯一的机会，他敢想敢做，完全在伊恩的预料之内。 　　所以，伊恩反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结盟’呢？” 　　“永动机是永动机，是无限的能源，又不是只能给一个人用，只要率先协商好分配，签订盟约和义务……联盟显然比单打独斗好吧？” 　　【……】钲·银川怔然了一瞬，然后勃然大怒：【你又误导我们！永动机宣言时你说的就像是只能各自为战那样！】 　　【该死，我说你怎么到处寻找盟友，原来真的有结盟一说吗？！】 　　哈，你又没问。伊恩如此想到。实际上，除却钲·银川这种老实人外，像是四大正教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这点，不过四大正教本来就比较孤立，所以也没有扩散。 　　“真永动机，可以尝试进阶第六能级无数次。” 　　想了想，伊恩还是将自己知晓的信息道出，借着自己这一剑之威传遍全世界：“而像是光素熔炉，亦或是其他大规模以太炉心，亚永动机，只能使用一次，之后就会被封禁。” 　　“这是星神留下的‘捷径’，如若能抓住这次机会，自然就可成为第六能级，但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便还是得回去乖乖走正路。” 　　“我已不能走捷径了。”伊恩平静地笑着道：“而你们还有机会。” 　　伊恩并不打算追究这四位意图突袭自己的第五能级强者——肯定会有人出手的，因为永动机和第六能级，代表的是无限的可能性和实现梦想的力量，自己就算是拯救了世界也没用，更何况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摇篮之外的终焉，他们对此感受不深。 　　钲·银川等人愿意出手，其实算是帮了伊恩一个大忙，能让伊恩顺理成章地展现自己的力量，并且透露出‘结盟’这一可能性。 　　如此一来，第六能级的力量，就不再是想象。 　　那些原本怀有怀疑的强者，将会明白，这一切都是可以达成，自己的梦想是可以实现。 　　就像是此刻，伊恩从全世界强者应对自己‘一剑’的反应中，感应到的那些信息那样。 　　【永动机，第六能级……居然真的能抵达，能成就……】 　　浩荡的沧海之中，一个意志陷入沉思。 　　【居然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移动群星，再次加固龙岛封印……】 　　水晶的蓝洞中，古老的龙王低声喃喃：【那么就算是千星之囚，或许也可以彻底解决？】 　　【既然如此……如若说仅仅是半步星神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遥远的南方崖壁，一对夫妻互相对视一眼，目露无尽的欣喜与怀念：【那么，复活人也是可以的吧？】 　　纷纷扰扰的意志，不仅仅是强者的意志，人们的意志，无论是人类还是魔兽，所有智慧生命的意志，都在以太，都在源质和灵能的海洋中徘徊，衍生出万千思绪。 　　【既然如此】 　　【那么，实现地上天国也是可以的吧？】 　　【那么，创造出全新的大陆，承载我们一族也是办得到的吧？】 　　【如若说，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这力量可以如那伊恩银峰那样动荡天地，且长久维持下去的话，或许真的可以缔造出环，创造出天国，令千星众生繁衍生息】 　　【甚至，将逝去的诸魂呼唤而回，重建星神意欲建造的巨构，将那些本该和睦共处的文明都再造而出……】 　　【也是，办得到的吧？】 　　办得到的。 　　伊恩没有回应，但他在心中默念。 　　无论是什么愿望，什么未来，只要有永动机，有第六能级，总是能缔造而出。 　　所以，人们心中的这份渴望……那野心，欲望与愿望，都将变得更加强大。 　　如此一来，也将给予他更多的时间，去寻觅以太深处的奥秘，以及终焉真正的本质！ 　　【这样就行了吗？】 　　在伊恩收剑后，真炎龙王和洪潮龙王便都走上前，拱卫在青年两侧：【经此一役，他们大概率是不敢妄动，随意侵入银峰领了……但其他第五能级如若没有找到前路，他们总是会想要在你手中得到解答】 　　【对于他们来说，答案可能比生命更重要，你要注意他们的袭击】 　　【我会留下来】镇星龙王站在银峰城堡的前方，通体金银的祂一旦不动，当真就像是一座金银铸造的雕像：【不要回绝，伊恩，你加固了龙岛封印，至少几十年内它不会出现误差，而从泰拉出发去龙岛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拜托您了。”伊恩微微点头，他其实根本就没想过拒绝，龙王们总是以为他很客气，但实际上他从不客气。 　　然后，伊恩便环视身边的一众友人，他微笑着点头，声音逐渐变得空灵，悠远，宛如自天穹之上而落：【那么，我就先走一步】 　　如此说道，他迈步，走向自己的朋友们：【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你们】 　　【请务必收下】 　　…… 　　泰拉，帝国，南岭大公国。 　　哈里森港，白之民聚集地。 　　墓园。 　　身材低矮却壮实的老人行走在墓园的道路上。 　　阴沉的天空中飞舞着纤细的雨滴，落在人们的肩头就消失不见，需要浸润漫长的时间才能给予人一种‘湿润’的感觉。 　　普德长老行走了一段时间，然后缓缓止步于墓园一侧，看似平平无奇的坟前。 　　“埃内斯托，还有伊芙琳。”他注视着那造型简朴的墓碑，不禁喃喃低语：“你们的孩子……真的强大到了我也难以想象的地步。” 　　“本以为，他是家族复兴的希望，能引领我们走回帝都……但谁知道呢？” 　　“他就是陛下的后手，是第一骑士的弟子，他不仅仅引领我们重归荣耀，甚至，甚至……” 　　甚至自己，也成为了君王。 　　微微垂下目光，普德·切哈洛尔沃，亦或是说，普德·银峰。 　　银峰家族上一任大长老，终生荣誉长老不禁叹息，语调带着怀念，也带着欣喜：“我的父母去世多年，我从不怀念那个家族，只是因为母亲的愿望才行动奋斗，可即便如此，一生渡过，我也不过是碌碌，无甚成果。” 　　“你们这些本应该更有希望和未来的孩子，一个个倒在我的眼前。家族兴衰，总是以几代人为幅度，你们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而你们的孩子也完成了家族复兴的伟愿。” 　　“只是……我只是在想，那个孩子……是否早就预见到了今天？” 　　先知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没有先知的预言，许多人会困惑于自己未来前路究竟该往何方行走，而有了先知的预言，无论是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将得到道路——要不顺应预言而行，要不逆反预言而行。 　　他们都不迷茫。 　　可同样的，正因为无论是先知还是先知的信者都从不迷茫，故而旁观者就会疑惑，甚至恐惧……恐惧这份坚定，和一切完成预言的条件，是否是早就预定好的。 　　是一种不可更替的‘宿命’。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更奇怪的东西。 　　在没有路的时候，他们寻觅道路。 　　在有道路后，他们寻觅理由和意义。 　　在有了理由和意义后，他们又开始在乎这一切是否出自于自己的自由意识——自己是否是依照自己的意志行走在自己道上，而不是因为其他人的影响，预言，亦或是一种宿命。 　　如若被证实为宿命，他们就会颓废，愤怒，痛苦。 　　如若被证明不是，他们就会自信，勇敢，坦然。 　　当然，有些人被证明为宿命反而会自信坦然。人就是这么奇怪。 　　他们始终疑惑。 　　而普德长老则不一样。 　　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先知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老人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 　　先知或许不仅仅预言了‘未来’。 　　还决定了自己的‘过去’。 　　伊恩·银峰。这个从小到大都极有主张的孩子，是否为了自己看见的那个未来，顺应着‘命运’，牺牲了许多人呢？ 　　不仅仅是现在和未来的那些人，还有过去的那些人呢？ 　　毕竟，在泰拉，谁都知道……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平凡的人生，是无法激活灵能的啊。 　　明明知道这种想法极其愚蠢，极其反逻辑，但是普德长老总是忍不住这样思考。 　　不是为了苛责伊恩，而是感到悲伤。 　　如若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预见了这一切后，仍然只能这么选择的伊恩，究竟是预见到了多么大的灾难，而他要对抗的，又是怎样一种庞大的宿命？ 　　普德长老并不知道，他只是侧过头，看向伊恩父母墓碑另一侧，一座无名的坟。 　　那坟中掩埋的躯体，也曾经是他的偶像，更是伊恩的老师。 　　“他要开创一个全新的世代，他要拯救世界，他要做的事情……是过去所有君王都无法想象的伟业。” 　　“他还记得你们吗？”微微摇头，普德长老准备转身离开。 　　他的寿命也快到了，就算是银峰领有所谓的‘人造冥府’，能让灵魂永存，但自己的肉身……也该寻觅一处墓地葬下。 　　那或许也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但是，就在普德长老转过身的那一瞬，他看见了一个人影，与他一同并肩站在墓碑前。 　　【他们永远是我的父母，是我的老师】 　　发着淡淡光芒，只是一个虚影的伊恩由漫天细雨构成，他凝视着眼前的墓碑，然后转过头，看向普德长老：【而长老，你也永远是我的家人】 　　【正因为我要开辟未来，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过去】 　　“……” 　　普德长老怔然在原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缓摇头苦笑道：“只是一些老人的胡思乱想。” 　　【并不是完全的胡思乱想，未来决定过去，或许并不是虚言】 　　伊恩轻笑着说道，面容逐渐严肃：【而且我也的确作出了许多恶事，许多牺牲……这就是我身负的‘原罪’】 　　【只是我相信，如若我能走的足够远，那么或许，我就能挽回这些‘错误’。不仅仅是这个宇宙时空的错误，就连更远，更多其他时空的错误也都能挽回】 　　【长老，我始终是看向远方的】 　　“我明白。” 　　老人微微点头：“你总是这样……听说永动机可以复活任何你想要复活的人，这是真是假？” 　　“你知道，我们这种地方虽然已经不是乡下地方，但针对永动机这种东西的传言，总是非常离谱。” 　　【当然可以】而伊恩的回答斩钉截铁，无比有力：【仅仅是永动机的话，可能还办不到，但倘若是第六能级，拥有了联通大以太环流，浏览过去未来所有信息的能力，复活一个人并不困难】 　　【只要足够强大，走的足够遥远，回过头来，一路上的艰辛和遗憾，终究都会有挽回的机会】 　　【唯有原地踱步，才永远无法抵达想要抵达的真实】 　　如此说着，伊恩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骨。 　　一根洁白晶莹，与其说是骨，不如说是某种白玉，某种水晶般质地的坚固金属矿物。 　　“这是……” 　　普德长老有点始料不及，他有些茫然地接过骨头，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伊恩。 　　而雨雾中的人形微笑道：【这是我的骨】 　　【长老，将我和他们葬在一起吧】 　　“这是……为何？伊恩，你这是要做什么？”老人困惑地抬起头，他的预感告诉他，伊恩这异常的举动代表着某种更加危险的预兆——要知道，伊恩就连尝试进阶第六能级，变成那么大的光之巨人，都没有来到墓园，与父母和老师的骸骨告别！ 　　但在普德长老抬头后，他却看见伊恩的幻影正在缓缓消散：【正如您所想，长老，我要去做一件我也没有把握的事情】 　　【所以，现在。这个易朽的，不能永生的，爱亲人，陪伴你们的伊恩就在这里了】 　　【我的骸骨将庇护此地，庇护您，与你们同在】 　　在幻影消散前，他道出最后一句话。 　　【至此，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与此同时，银峰之顶。 　　“不不不，这也太奇怪了……” 　　亚德伯特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心脏’——与其说这是心脏，不如说是一个由鲜血雷霆和炽热熔岩构筑而出的动力炉：“伊恩，我虽然的确受你之托，保管过你的心脏，但这次没必要吧？” 　　“这已经不是你的心脏，而是你的动力炉了……” 　　【物质的肉身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如若我想，花点时间，能造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而伊恩微微摇头：【我要彻底潜入以太海的最深处，寻觅环流之下的奥秘，如若说肉体是载着灵魂度过劫难的方舟，那我肉身这艘方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既然如此，不如作为引导我力量的信标……如果你们有危难，有意外，就可以呼唤我，而我的力量就会降临，与你们同在】 　　“不。” 　　而一旁的依森嘉德也用一种很难说明的表情道：“我觉得亚德伯特不是不理解你的目的，而是这个造型……有点太猎奇了。” 　　依森嘉德手中的是‘头骨’——说实话，当伊恩把头骨递出来时，他眨了眨眼，揉了揉，然后继续眨眼，重复了两次后才确认这是伊恩的头骨。 　　说实话，他的确很难接受，尤其是伊恩如今朦朦胧胧，如光铸般的身躯没有任何波动，更让依森感觉不出自己手中的这颗头骨是真的，也很难像是往常那样，觉得伊恩的什么举动都别有深意，很有魅力了。 　　——这个真不中。 　　【怎么说……其实对我来说，我的身体还是在一起的】 　　挠了挠头，伊恩感觉也很难对自己的朋友解释这点，但他还是尝试了一下：【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而我虽然没有成为星神，达成完美的以太之躯，但我的身体内部却已经完成了这一飞升】 　　【你们手中的心脏，头骨和我放置在哈里森港的肋骨，都是一种‘概念化’的力量，分别是动力，意志和守护。虽然空间上，它们互相分割，好像我就被分尸了那样，但实际上，在以太层面上来说，它们仍在我的‘躯体’中，我随时可以凭借这些身体部位发挥出我本体的力量】 　　【物质时空，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我能凭借我的躯体，超时空地发挥力量】 　　显然，看依森和亚德伯特的表情，这两位还是挺难接受这点。 　　“我倒是觉得很酷！” 　　而希欧相当开心地将一颗青色的宝石——准确的说，是伊恩的左眼——放在自己的额头处，扮成第三只眼：“其实就和龙魂一样嘛，无论怎么换义体，位于什么时空，本质上都是和龙魂本质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可以随意切换，随意分割，又随意融合。” 　　“这就是以太的本质，很正常呀。” 　　“唔。”而安法谨慎地将另一颗青色的宝石——不用解释，右眼——放在匣子中保存起来。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缓了一口气：“这有点太先进了，我有点接受不住……虽然我也是龙血，但毕竟不是真的真龙。” 　　【其实我们也接受不了。你留个龙鳞龙爪作为凭依不就行了吗】 　　一旁的三位龙王也都齐齐点头。就连真龙之王们都无法接受这种做法，实在是有点太开放了。 　　“你们是龙啊好不好，随便拿个龙牙龙爪龙鳞就可以作为凭依，我是人诶。” 　　伊恩没好气地转过头，真以为他不想吗？ 　　留下传承宝器，在自己朋友弟子亲人遭遇危难时，响应呼唤出手——太酷了，简直不能更酷了，呼唤的凭依无论是龙牙龙爪都很帅气，比头骨眼睛心脏什么的合适多了，如果有龙角更是炫酷。 　　但谁叫他是人呢？琉璃帝龙虽然也算是他的分身，但更多是青瞳的一部分，它一整个整体才能比得上伊恩的一只手臂，还要庇护整个新大陆，信标这玩意没有那么简单呀。 　　【但这其实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伊恩叹了口气，他认真解释道：【我的躯体也是‘泰拉之心’最好的中介体，希欧把我躯体带到龙岛，安法带到迦南摩尔，泰拉之心扩散的速度也会加快。】 　　【如此一来，我的传承也会扩散，随着奥法道途的修行者越来越多，我或许能从以太中找到更多关键的信息。】 　　【我的每一部分，都将承载不同区域有关于奥法道途修行者的信息，等待未来我回收时，我或许就能更进一步。】 　　这个说法倒是比较正常，说服了所有人。 　　“要走了吗？” 　　这时，众人才能理解伊恩的决心——他分出了自己的血与骨，庇护所有人，这不仅仅能说明伊恩对所有人的感情，更是能说明伊恩决意前往远方的决心。 　　——即便如此，舍弃肉身，放下思念，他也要向前。 　　依森嘉德注视着伊恩一步步走回银峰领城堡，而他跟在自己友人的身后：“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伊恩打开大门，走向位于自己领主府中，用于操控泰拉之心的‘中枢王座’：【或许很快，或许很久……在永动机投票前，我肯定会回来，但我也不能确定】 　　【你知道的，依森。我之所以发表永动机宣言，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这一系列行动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我也没办法预见未来究竟会如何】 　　【所以】他平静道：【就等待吧】 　　“……我明白了。” 　　金发的青年动作微微一滞，他点头道：“我会等待的。” 　　【我也会回来的】 　　如此说着，伊恩坐在了王座之上：【不用担心，即便是你们遗失了我的躯体，也没有关系】 　　此刻，南岭，银峰领，霞辉城。 　　银峰之上。 　　原本平静澄澈的天空，突然浮现出一个个异常的时空扭曲，无形的以太回路在天空中纵横，联通了虚境与现实。 　　无尽澎湃的自然源质和灵能汇聚，隐约在南岭大公国四周化作了一场清澈的雨，这雨随风飘荡，看似纷洒杂乱，实则暗中有序，银色的太阳于正中轮转，隐隐构成了一个庞大恢弘的‘环流’。 　　这就是…… 　　真正的，伊恩·银峰。 　　超越了易朽的，不能永生的人类之躯，却也同样爱着亲友，陪伴所有人的存在。 　　【因为我并不会真正的离开】 　　依森嘉德和其他人注视着伊恩的身形逐渐消散，化作纷飞的光屑，只留下一个微笑：【因为我的灵魂，始终与你们同在】 　　与此同时。 　　或者说，一段时间之前。 　　泰拉大陆的另一侧。 　　峻岭堡。 　　泰拉西北，群山环绕之地，圣山之左的班维尔高原，莽莽苍天之下，资源匮乏，群兽窥视。 　　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希望这一事物在峻岭堡成为了一种必须却又昂贵的事物，一种从上到下，所有人都需要的‘必需品’。 　　先驱空间用户，前皇长孙，现在逃西帝国皇储，艾纳·瑟塔尔行走在前往峻岭堡的道路上。 　　虽说峻岭堡是帝国多年以来的宿敌，但实际上，艾纳一生都没有见过峻岭堡真的和帝国北部军团发生过什么大规模冲突。 　　私下的斗殴，走火，军官决斗，亦或是铠装碰撞什么的自然是有的，几个军团对峙也是有的，甚至就连浮空城都开过去晃了一圈，但双方始终都没有真的开战。 　　哪怕是东西帝国分裂，峻岭堡也怪异地保持着平静，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这很不应该。艾纳如此想到。一切异常的举动都代表背后别有深意，而一切行动无论异常与否，都表示着一种真实的意图。 　　——峻岭堡其实已经和帝国没那么大仇了，双方之所以又是对峙又是演习，除却逢场作戏外，或许也是借着这样的行动掩饰一些更加重要的‘合作’。 　　甚至可以说，是为了掩饰一些更加重要的‘变化’。 　　毕竟是卡洛斯的儿子，艾纳就算是性情再怎么纯良，只要一开始思考，就能很快发现不对：“说到底，峻岭堡究竟是个怎样的国度？这个隐藏在深山峻岭背后的国家……究竟在最近这几十年中变成了什么模样？” 　　“如果不是先驱空间发了这个任务，或许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吧。” 　　想到这里，艾纳的心中就不禁有些羞愧——他虽然现在都没打算回西帝国当自己的王储，但他还是很为帝国着想的。 　　帝国的敌人情报就这么被帝国自己人忽视，还得要先驱空间关注，实在是令他这位在逃皇子感到惭愧。 　　不过，这一次，他的任务倒也不是‘侦测峻岭堡情况’。 　　他的先驱空间任务非常简单。 　　【将‘任务目标’送抵峻岭堡大公手中】 　　任务目标是一块银色的金属锭，非常坚韧，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特征，最起码以艾纳的实力分辨不出什么特殊的。 　　不用担心有人袭击，亦或是阻拦，峻岭堡大公已经允许这次行动，艾纳之所以能得到这份任务，倒也不是说他的身份，而是因为太阳神鸟……的确快。 　　即便要携带这份‘额外之物’无法进入完全光化，太阳神鸟的速度仍然是最快的。 　　一道光线断断续续地闪动，艾纳在群山间穿梭，很快就来到峻岭堡的门扉。 　　崇山之峡。 　　这是两座陡峭山峰之间唯一的空隙，一条漆黑的峡谷，两座数千米高的山峰宛如一座厚重无比的门扉，悄然打开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那缝隙便是崇山之峡，是陆地部队进入峻岭堡的唯一道路，也是峻岭堡武力严加看守的大门。 　　艾纳化作一道光，穿过了长达十二公里的崇山之峡——沿途没有任何人阻拦他，那些铠装，火炮和各种镭射武器都锁定了艾纳，但却没有任何人发射，警告亦或是欢迎。 　　没有任何声音，一切都是寂静，令艾纳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穿过崇山之峡，便是军阵城。顾名思义，这是又一座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军事城市，它原本是峻岭堡抵御帝国入侵者——帝国一方称自己为平叛部队——的火炮阵地。总之，几百年过去了，它虽然仍然是要塞，但也通商，一条宽阔的大道如同白色的河流，蜿蜒地通向这座巍峨坚固的城市。 　　而这条纯白大道在穿过军阵城后，还将穿过几座城市，然后便可以直接抵达峻岭堡，也即是峻岭堡大公居住地的正门口。 　　艾纳从书本中看过这些描述，但当他真的踏足此地时，他并不感到兴奋亦或是期待被满足的喜悦，与之相反，艾纳停在空荡荡的纯白大道上时，眉头紧皱，心中涌现出一丝凉飕飕的疑虑。 　　——为什么会没有行人，没有车辆？ 　　——纯白大道是峻岭堡的生命线，是物资运转的大动脉，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会没有一辆车，没有行人？ 　　山间的风景就是宽广与狭隘相随，如若站得高了，就宛如俯瞰群山，与天作伴，自然宽阔辽远，而如果陷入群山，自然会被群森环绕，举步难移。 　　艾纳化作光，偶尔山巅，偶尔于森林上空飞驰，路过的一切都如同闪电般在他两侧闪过，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经过了好几座城市。 　　但这一切更是让艾纳感觉到不安：那些城市还在运转，熔炉轰鸣，工厂火热，各种机械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式各样的造物，一切都如同书本上所说，峻岭堡得到了矮人的工艺，并且将其中最极端的一部分发扬光大，在峻岭堡工作的工人平均寿命难以超过四十岁，整个城市都是火热的熔炉，人的生命就是熔炉运转的碳火。 　　确实。黑烟冲天，各种炼金材料缔造的烟雾飘散在群山之间，令原本郁郁葱葱的山峦化作了干枯且五颜六色的‘五色峰’，泥土中流淌的化学废水浸润在峻岭堡的核心领土中，想要获得净水，需要深入黑暗山脉，亦或是用海水净化。 　　但就算如此…… 　　“也该有点活人啊？！” 　　城市精美，工厂巍峨，就算峻岭堡再怎么压榨人类，但他们的艺术水平却绝对不低——帝国人贬低这是峻岭堡人的大脑被毒气异化了才有那么多怪异的灵感，但艾纳却能从城市中林立的塔楼，建筑表层精巧繁复的浮雕中看出，那绝对是人类心中宏伟之美流露而出的造物。 　　艾纳虽然只有第三能级，但他的眼力还是很好的，即便是略过一座座工厂城市，他还是能很好地注意到，那些岩石城市中已经没有任何行人了，只有巨大的钢铁建筑宛如人造的山脉，在城市中缓缓蠕动运行。 　　不。还是有人的。 　　偶尔，艾纳能看见一两个人影行走在工厂和住宅区那厚实的防霾玻璃之后……可这反而引起了更大的疑惑。 　　因为他注意到，有很多独栋房屋，都已经实现了‘封闭化’。 　　整个屋子所有的门户都被封锁起来，用某种钢铁造物固定，谁也没办法进入，谁也没办法出来。 　　如同一个个坟墓。 　　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园。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艾纳足以成为先驱空间首批用户的好奇心，他现在就恨不得进入峻岭堡的城市中好好看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毕竟是有任务在身。 　　所以，怀着巨大的困惑，艾纳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峻岭堡’之前。 　　顾名思义，峻岭堡就是峻岭堡大公居住的城堡，它并不巍峨，非常普通，就是一座普通的宫殿城堡，有着圆形的拱顶和四座塔楼，黑色的铁岩铸就了它的根基，宛如一座小山。 　　它很坚固，造型无甚特殊，就是稍微大一点，约莫有两百米高，对于泰拉上那些奇观级建筑而言，简直堪称平平无奇。 　　【艾纳】 　　而当艾纳抵达峻岭堡大门口时，他仍然没有看见哪怕是一个‘人’，一个‘人影’。整个城市，整个宫殿城堡都空荡荡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峻岭堡大公的声音从城堡深处传来：【没想到是你作为使者……真没想到，他还真有恶趣味，还是说，这是你主动要求的？】 　　【如果是后者，还真是有趣】 　　“博卡昂·埃尔斯特……”艾纳低声重复了一次峻岭堡大公的名字，他摇了摇头道：“东西我送到了，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整个峻岭堡一个……” 　　【行了】 　　博卡昂打断了艾纳的询问：【你的任务完成了，把东西放在门口，你就可以回去了】 　　【当然，如果你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你也可以留下来】 　　【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艾纳……答案可能会有点超乎你的想象】 　　假如是十年前的过去，艾纳肯定会自信地嗤笑一声——什么答案，还能超乎他的预料之外？作为瑟塔尔皇室的一员，他所知的奥秘和真相比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遇到的事都多。 　　但是，自从伊恩·银峰出世后，他就不敢这么说了……这位先知大人整出来的活，比整个泰拉所有人这么多年加起来整的都多！ 　　所以，他眉头紧皱地放下了手中的‘银色金属锭’，准备回头离开，看看情况再说。 　　然后，艾纳便睁大眼睛，惊愕地停在了原地。 　　银色的金属锭突然无声地颤动，分解，然后化作无数雨滴一般的颗粒，而颗粒也在急速分解，化作肉眼都无法看清的银色尘埃。 　　而这些尘埃旋转，扩散，收缩，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的人形。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年轻先知的轮廓！ 　　‘伊恩·银峰’从银色的金属尘中走出，他身材完美匀称，在身体出现的瞬间，他最常穿的领主服也在同时具现而出。 　　虽然完全是由一层震动的金属尘埃模拟而来，但艾纳却仿佛看见了真人…… 　　不，不对。 　　不是真人！ 　　艾纳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就分辨出了不对。 　　因为伊恩·银峰一直都在笑。微笑。轻笑。嘴角淡淡地翘起。亦或是不屑地嗤笑，讥讽地笑。诚恳真挚地表情也令人感到亲和，那似乎是一种本能的，深入人心的魅力，一种完美的艺术品，让人一眼看去就难以移开双目，因他的一切感到向往。 　　但这个银色的人形却平静，冷漠。 　　那是如死，如钢铁，如坟墓一般的冷寂。 　　一种绝对的冰寒。 　　‘伊恩·银峰’看了艾纳一眼，然后便向前迈步，推开大门。 　　【我是泰拉之心】 　　步入深沉的黑暗，银色的人形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没有任何光源的峻岭堡深处，令那黄铜王座之上的君王也缓缓抬起斑驳的头颅与王冠：【加载了伊恩·银峰交流模块，泰拉之心对人交流接触用联系装置，人形终端】 　　【你可以直接将我视作伊恩·银峰。亦或是说，他的继承人】 ###第五十二章 无尽破碎之树 　　——归根结底，我是个简单的人。 　　水、面包、书和木板床。 　　被白雪覆盖的城堡，一眼便可看见尽头的国家，和我一样的后裔。 　　无论是理想还是欲望，我都是一个简单的人。 　　简单的人不会烦恼，也不会迟疑忧虑。 　　简单的人始终如一，坚定前行，永不迷茫。 　　简单的事物最为坚固，就如繁复繁荣的文明会因为缺少种种看似微小的条件而逐渐消亡，而简单的微生物从太古至如今仍然存续，从存在角度上来说，人类这一物种相当失败。 　　当然，学者们总是会反对，他们总是否定我和先祖针对‘未来’与‘存续’的想法，他们总是说，人类应当以人类的姿态存活下去。 　　他们甚至说，人类应当以人类的姿态接受灭亡，接受‘注定一死’。 　　短暂生命辉煌燃烧……只有这样，人类才能留有自己的尊严。 　　愚昧，脆弱且保守，近乎于懦夫的想法。但我的先祖慷慨地给予了这些学者说服他的机会，一次又一次。 　　可千年时间过去了。 　　这群泰拉的学者，仍然没有清晰定义。 　　——定义人类究竟应当是什么模样。 　　【伊恩·银峰……最接近星神的人类】 　　【距离人类最远的人类】 　　【行走在人类之道尽头处的人类】 　　峻岭堡宫殿的最深处，伴随着以太涌动，雷霆蔓延，暗金色的眸子在头颅上逐渐亮起，躯壳抬起脖子，凝视大殿前方那缓缓开启的门扉：【你能给我答案吗？】 　　【有关于前路，有关于未来，有关于人类该走的路】 　　【有关于……永恒的意义？】 　　可惜。 　　前来的并非是伊恩·银峰。 　　恰好。 　　来的并非是伊恩·银峰。 　　随着有着伊恩银峰外形，却自称为‘泰拉之心’金属人形走进峻岭堡大殿，灯光逐级亮起，点亮了这个有着六百余年历史的古老堡垒。 　　而紧随其后迈入大门的艾纳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泰拉大陆上最为封闭的国家之一，峻岭堡统治者的宫殿一向是吟游诗人们猜测的对象。 　　在与他们对峙多年的帝国北地，人们认为峻岭堡的大殿中满是钢铁武器，一排排现役的铠装就如同护卫的骑士那样，沿着地毯的两侧屹立，只要有驾驶员进入其中，这些保养精良的钢铁巨人随时都能启动，奔赴战场。 　　而在与之毗邻的圣山和延疆，则是有另外一个说法：他们认为峻岭堡中满是各种钢铁机仆，那些由雷霆操控的金属人形会忠诚地服从主人的每一个命令，切实地完成主人的每一个任务，永远不会背叛，亦永远不会衰老，是护卫埃尔斯特的最后防线。 　　人们总是有各种奇思妙想，有各种或是浪漫，或是奇葩，或是猎奇的想象……人们总是认为，以一隅之地对抗帝国大军的峻岭堡统治者，除却他们持有的天启武装外，还有许多神异之处。 　　他们就应该与‘钢铁’‘铠装’和‘机器人’这些固有刻板印象呆在一起。 　　但现在，帝国瑟塔尔皇室的一员，来到了他们口中‘叛逆’的殿堂。 　　他并没有对此感到兴奋。 　　只感到悚然。 　　因为在这宽阔大殿两侧的，并非是什么铠装，也不是什么机仆。 　　而是一个博物馆。 　　人类的博物馆。 　　一排排透明的标本柜层层叠叠，充满了大殿内的大半空间，唯有一条空白的直道直通三层殿门后的大公王座。 　　而这些散发着浅蓝色光辉的标本柜中，摆放的是从原始猿人一直到现代泰拉人的所有变种，亚种和变化过程。 　　猿人，直立人，智人，前纪元泰拉人，现代泰拉人…… 　　男女老少，不同的标本在防腐液……不，不是防腐液！ 　　察觉到某个柜中的生物正在呼吸，惊愕的艾纳双目中亮起浅金色的光芒。 　　他认真扫视眼前的一切，然后愕然察觉，这些柜子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标本柜’……而是‘培养舱’！ 　　这些柜中的生物，无论是猿人还是智人，是前纪元泰拉人还是现代血脉明显更加浑浊的泰拉人，全部都是活着的！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浅蓝色的透明培养仓宛如一面面由水晶和血肉构成的墙壁，默然地竖立在一侧。 　　他们呼吸，带起气泡，四肢微微颤动，胸腹收缩膨胀，显然是活着的生物，并非死亡的标本。 　　但不知为何，艾纳感应不到‘意识’与‘灵魂’。 　　这些身体明明活着，却给人一种‘血肉聚合体’的感觉。 　　不仅仅如此，越是向前，人类的形态就越是怪异——有些是有着类似龙的特征，有些则是有其他血脉真形的特征。 　　这其实还算好的，因为到了第二殿门时，培养舱中的生物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人了：人的躯壳开始膨胀，四肢却萎缩退化，皮肤和肌肉全部都变成近乎半透明的凝冻，甚至可以看见血肉脂肪下的内脏。 　　这些内脏极有生命力地膨胀，收缩，释放着自己的活力，而艾纳亦能看出，这些内脏并非是普通人的内脏，而是‘升华器官’！ 　　冰狼冻核，膨炎喷囊，古鳌之心……在那奇特的，怪异的人类躯壳中，种种不同的升华器官却无比健康，以艾纳第三能级的眼力，他甚至能看见这些躯体内部的‘源质循环’，用最直观最简单的方式，就能看穿一个升华器官单独的源质运行轨迹！ 　　“这……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并没有接触太多泰拉黑暗面的太阳神鸟微微停下了步伐，此刻他已经紧随‘泰拉之心’来到了第三殿门周边，而环绕他的透明培养舱已经再也没有半点人形。 　　他的周围满是不断蠕动着的，粘稠膨胀的各式各样结缔组织和内脏，各种异化的神经，红蓝双色的怪异淋巴组织，伸缩的触手，不断抽搐的异形肌肉与筋络……这些稀奇古怪但明显看得出有些许人类特征，却又有着明显魔兽特征的‘融合体’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幅度发出可憎的声音，它们摩擦、敲打和碰撞培养舱，令人恐惧这些噩梦中的血肉组织随时会破开这看似脆弱的水晶舱室，来到真实的世界。 　　“针对人类本质和升华组织的实验体。” 　　听见了艾纳的疑问，‘泰拉之心’环视一圈，然后用一种平平无奇的语气道：“灵知院的规模虽然没有这么大，但也差不了多少。” 　　注意到了艾纳惊悚的目光，泰拉之心甚至又解释了一句：【放心好了，峻岭堡大公不是抓活人过来作为实验材料，这些都是克隆体】 　　艾纳很想要相信‘伊恩’……或者说‘泰拉之心’说的话，但是他刚刚还跨过了大半个峻岭堡，基本一个活人都没看见，这怎能不让他感到恐惧？ 　　并非是因为自己的危险而恐惧，而是对峻岭堡大公和泰拉之心的疯狂而恐惧。 　　泰拉之心没有在意艾纳的震惊，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伊恩准备好的，用于展示秘密于外界的窗口。 　　此刻，祂看向峻岭堡大公，用几近于赞赏的语调道：“你倒是做了我想做却办不到的事情——人工培养无特质的‘标准升华器官’。” 　　“这也是人工制造升华者的一种办法，甚至还能帮助那些畸变的普通人，畸变的升华者重回升华之路。” 　　“只是可惜，它需要耗费太多能量，太多资源，如果没有永动机的话，如此制造升华者根本得不偿失。” 　　“但峻岭堡却不一样——有着真以太炉，人口又少的峻岭堡，或许就是最适合走这条道路的国度！” 　　【嗯，你猜对了……但和我想的不一样】 　　此刻，宫殿最深处的黄铜王座之上，沉默的峻岭堡大公博卡昂·埃尔斯特缓缓抬起自己满是斑驳铁锈的面庞，用那双暗金色的眸子看向泰拉之心那流畅的银色尘雾人形。 　　双方对视着，大公颇为失望道：【我本以为伊恩·银峰本人会来……没想到只是一个赝品】 　　“我也以为峻岭堡大公本人会在这里。”泰拉之心也针锋相对：“却只看见了一个死板的模型。” 　　——他们在说什么哑谜？ 　　对于泰拉之心，艾纳作为先驱空间用户，是知道泰拉之心本质的。 　　他知道，对方就是银峰领背后最为关键的核心虚境设施，是统辖整个银峰领几乎所有内政的‘虚境管家’。 　　前纪元文明有大量类似的服务器，但泰拉之心哪怕是放在前纪元文明也是最强最好的那一类。 　　而现在，泰拉之心甚至能模拟伊恩·银峰的人格模型进行交流……这不就已经是强人工智能了吗！ 　　与其说是赝品，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分身’，尤其是艾纳从泰拉之心身上感应到了熟悉的源质，毫无疑问，在关键时刻，泰拉之心可以直接通过以太超越时空的性质，直接呼唤伊恩本体到来！ 　　至于死板的模型…… 　　艾纳抬起头，看向峻岭堡大公。 　　黄铜王座之上的男人并不苍老，灰蓝色的头发柔顺，暗金色的眼眸中蕴含着闪烁不定的金色电弧，庞大的能量正在他的胸膛中央鼓动，这位第五能级下最强者，如若驾驶天启武装，甚至可以说是泰拉最强者之一的升华者，显然处于全盛状态。 　　但他的躯体却给人一种已然腐朽的感觉，他的皮肤大半斑驳有锈，甚至还能隐约闻到一股煤炭混杂铁锈一般的味道传来，虽然他能感应到，这看似锈腐的躯壳内侧，有着强大无匹的雷霆脉动，是超越了第四能级，几近于第五能级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博卡昂也给艾纳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他其实已经死去，如今只是行尸走肉的错觉。 　　或许并非是错觉。 　　诸多人形，以古老简陋到先进繁复，无数升华器官，无数人类形体构筑的培养舱，其最终的尽头，便是大殿最深处的黄铜王座。 　　整个峻岭堡，就是一个巨大的培养舱，展览柜。 　　而那王座之上，一动不动的峻岭堡大公，就是其中的‘展品’与‘培养物’。 　　他，就是最终的‘成果’。 　　“博卡昂·埃尔斯特，你手中的泰拉之龙传承中，有关于这片星域最关键的星神巨构‘静谧摇篮’的关键技术。” 　　没有任何多余的机锋，泰拉之心简单直接道：“我的父亲（伊恩）原本还在奇怪，你为何不去亲自见他，哪怕是虚境也好，为何非要他亲自过来。” 　　“但现在我明白了。” 　　“因为你已经无法离开峻岭堡了。” 　　祂冷漠地笑着：“你把自己变成了峻岭堡的地缚灵，真以太炉的灵魂……说实话，你究竟把自己变成了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 　　博卡昂笑着反问道：【请原谅我用问题回答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告诉我答案吧，泰拉之心，如果你是那个银峰先知的继承者，定然能回答我的问题】 　　泰拉之心沉默了一会。 　　由银色薄雾组成的祂，双目中亮起了一轮青色的天河之环，奔流的星辰闪耀，扫过峻岭堡大公全身。 　　“人类。” 　　片刻后，祂给出了答案：“破碎不堪，却又完整无比，只能存在于一个固定‘地点’，却又无处不在的人类。” 　　“但你已经不是峻岭堡大公，博卡昂·埃尔斯特了。那个人类‘个体’已经不存在，或者说，只是你的一部分。” 　　银峰领的人工智能简略地评价道：“你死去了。作为代价，你将永远活着。” 　　“破碎却永存的人类，这就是你如今的模样。” 　　【……】 　　听见这回答，博卡昂最初眉头紧皱，但很快，他的神情就轻松起来：【你说的对】 　　他甚至释然地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紧张气氛：【原来如此，我已经死了啊】 　　【这就是现在的我】 　　——不是，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此刻，一旁旁听的已经彻底糊涂了。 　　明明自己还在泰拉，但艾纳·瑟塔尔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异星球的外星人。 　　伊恩银峰模样的泰拉之心也就罢了，承认自己已经死了的峻岭堡大公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泰拉之心】 　　此刻，峻岭堡大公微笑着对银雾人形点头：【你说的没错，你完全可以代替银峰先知……或许，他此刻正在远方看着这里吧？】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么就和事先说好的一样，我将把‘泰拉之龙的传承’交给你】 　　【不过……】 　　他转过头，看向一脸懵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还在不在泰拉的艾纳：【虽然他是瑟塔尔皇室的一员，也算是符合我当年与伊奈迦二世的契约】 　　【但都这个时候了，真的有必要吗？】 　　“有必要的。”泰拉之心点头道：“他是见证。父亲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先驱空间’的一员，父亲需要用他的眼，刻印你的一切。” 　　【行】大公微微点头，而泰拉之心侧过头，看向艾纳：“请不用担心，稍后很快就会为你解释。” 　　银色的人形露出冰冷的笑容，那是意图模仿伊恩，却只模仿到了‘形’的表情：“毕竟，父亲是伊奈迦二世与希利亚德的继承者，而我是父亲的造物，按照辈分，我与你父亲卡洛斯同辈，你是我的侄子。” 　　“我会照顾后辈的。” 　　——不要在这个时候玩伦理梗啊！！ 　　艾纳还来不及吐槽，泰拉之心便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下一瞬。 　　艾纳便感觉到自己仿佛多出了一个视角……一个更加宏观，更加庞大，几乎超越了时空的视角！ 　　泰拉之心的视角！ 　　在这视角下，整个峻岭堡宫殿都变透明了，艾纳可以同时看见宫殿的内侧和外侧，可以看见物体的外面与里面。 　　他能看见看似紧密无比严丝合缝的墙壁实际上是一块松散不堪的海绵，天上的太阳是一个拉扯着光不断旋转的漩涡，而那些培养舱中的人形和以太器官，他能同时看见这些事物的过去和未来。 　　它们最初从细胞开始培育，然后不断膨胀成为现在，紧接着却又全部收束为一团腐朽的骸骨肉泥——这就是它们唯一的未来，因为它们没有灵魂，没有自我，没有智慧，故而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所以即便是无限平行时空，它们的结局也都将收束归一。 　　但这一切都不是最奇妙的。 　　缓缓抬起头，艾纳抬起头，看向这个世界最大的‘扭曲’所在处。 　　不是泰拉之心。 　　而是王座之上的人形。 　　他抬头，然后头晕目眩。 　　如若说，之前他看见的所有事物，借泰拉之心，亦或是说，借‘伊恩·银峰’视角看见的一切，无论是高维视角，亦或是超时空视角——终究，它们都是只属于‘这一条时间线’的。 　　可眼前的‘人’不一样。 　　他是彻底的‘碎片’。 　　如果说，无限平行时空，就是一条条绝不相交的平行线，一面面互相倒映，制造出更多平行时空的镜子，那么以太就是贯穿这些平行线的线条。 　　凭借以太，人可以与镜子中的自己互动，可以与镜子中的镜子中的自己互动，而他自己也是其他自我眼中的镜子。 　　最终，凭借以太，所有镜中人都将混而一同，获得无限的力量，获得‘无限平行时空独一’的本质，继而成为拥有‘同时存在于所有时空’‘拥有无限能量’的‘星神’。 　　这无限循环造就的环，是【无限】也是【归一】，是一也是全，故名太一。 　　但峻岭堡大公不同。 　　——镜子，碎了。 　　所有的镜子，都碎了。 　　无数块镜子的碎片，无数种时空的碎片，构成了名为‘峻岭堡大公’的人形，无限种平行时空的自我的无限分之一堆叠在一起，并没有构筑出无限，反而奇迹般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一’。 　　“这不可能！”艾纳惊呼道：“他的意识被撕碎了，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平行世界？那他怎么还能说话，怎么还能思考？” 　　“这是最极端的精神分裂啊！” 　　“是的。” 　　泰拉之心继续用冰冷的微笑勉励道：“你说的对，这就是事实。” 　　抬起头，祂与微笑着的峻岭堡大公对视，平静道：“正如我父亲经常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无数聪明人，亦有无数机缘巧合，他能取得的成就，或许其他天才早就研究过，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而已。” 　　“峻岭堡大公，博卡昂·埃尔斯特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个天才，亦有这样的机缘。” 　　“早在数百年前，他们一族就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完整的亚永动机‘真以太炉’，这超越时空，贯穿无限平行时空之力为己用的无限能源让他们早早就跨越了‘生存的欲望’这一境地，开始追求‘永恒的生命’。” 　　“只是因为血脉的异化，他们就连第五能级都无法抵达，更何况传说中的第六能级？他们被封死了正统的道路，故而不得不另辟蹊径。” 　　“既然自己作为人类的肉身，无法升华，那为何非要拘泥于人类的肉体呢？” 　　“峻岭堡大公一系的血脉真形是雷霆一系的灵态生物，原本就可以‘雷化’行动，正如同你们太阳神鸟一系的光化那样。” 　　“他们在修持到第四能级以太真身后，就会抛下自己的‘躯壳’，直接融入天启武装中，把自己变成天启武装中流淌的信号，活体的燃料。” 　　“天启武装，真以太炉，如此完美的‘承载之器’，即便需要燃烧灵魂，燃烧意志才能使用，但人本来就是要死的，肉体腐朽衰竭而死，和灵魂燃尽而死，又有什么不同呢？” 　　与博卡昂对视，泰拉之淡淡道：“最初的几代峻岭堡大公，就是这样驾驶着天启武装，燃尽了自己。而他们遴选继承人的条件，也从‘血脉正统’变成了‘意志坚强’。” 　　“他们寻觅了这个世界绝大部分血脉作为伴侣，尝试去融合，培育出天生意志最坚定，灵魂更耐烧的后裔。” 　　“但后来，随着一代代人的研究，峻岭堡便发现，他们似乎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们不需要伴侣。” 　　“他们只需要自己，还有天启武装就够了。” 　　“人类的繁衍，归根结底就是男女交合，凭借不同基因随机糅杂，制造出一个新的融合个体作为后裔，这也能防止诸多基因病和遗传问题。” 　　“但如果，人们可以利用一个强大的，完美的机器，不断筛出自己血脉中脆弱异常的部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还需要‘两性繁殖’，交换基因吗？” 　　如此说道，泰拉之心微微摇头：“不需要了。多样性的必须性在于人类没有自我优化的能力，而且基因并不完美。可如果人类基因完美，而且可以根据情况不断自我优化，根本就没有追求多样性的必要。” 　　“一代代人大公不断改造天启武装适应自己，一代代人也依靠天启武装的力量优化自己的生命本质——甚至到了最后，埃尔斯特家族已经不需要人类的繁衍手段，他们亦或是她们可以利用真以太炉贯穿无限平行时空的本质，从其他平行时空遴选出优秀的基因结构，遴选出优秀的灵魂素养。” 　　“然后。” 　　泰拉之心加重语调，指向峻岭堡大殿两侧数之不尽的培养舱，指向那数之不尽的试验血肉，指向王座之上仍在微笑的‘躯壳’：“‘自己’将‘自己’创造而出。” 　　“自己孕育自己，自己降生自己，自己优化自己……直至成为‘永恒’！” 　　“那物质世界的躯壳，早就无人关心，甚至已经腐朽生锈，如果不是要迎接我们这些‘访客’，我们的大公或许还徘徊在天启武装的回路中呢！” 　　【就是这样】 　　抬手鼓掌，峻岭堡大公赞叹道：【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甚至比我自己更加了解我自己——艾纳，你如今明白了吗？】 　　他缓缓站立起身，而直到这时，艾纳才发现，峻岭堡大公的背后是千百条管线。 　　千百条直入神经，插入大脑的管线摇晃着，雷霆之光在这些管线中闪烁，传输意识：【当年你的先祖伊奈迦二世也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所以与我立下契约，互相分享技术】 　　【可惜，他时运不济，倒在了黎明前夕，而我也踌躇不前，迷失了自我，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反倒是在近百年后，被伊奈迦的继承者超越】 　　太阳神鸟懵了。 　　他明白了吗？当然明白。 　　就像是自己祖父阿克塞尔意图把全泰拉所有人都洗脑出一个‘伊奈迦二世’那样，峻岭堡大公做的事情更加简单，而且也只针对他自己。 　　他利用天启武装和真以太炉，一次次地粉碎了自己的灵魂，然后从平行时空中找到‘更优秀的组件’，用诸多更优质的碎片，重组成了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用先驱空间那些评级来说的话，原本的峻岭堡大公，只是一个银色SR级的人物，却有着超越金色SSR，近乎虹色UR的天启武装。 　　有着天启武装的峻岭堡大公，本质上就是一张新卡了，一张SSR级的新卡。既然如此，峻岭堡大公就不可能放弃天启武装，而是竭尽全力将自己与天启武装合二为一。 　　血肉苦短，机械飞升，或许就是如此。 　　但天启武装和真以太炉更加强大一点……它能联通无限平行宇宙，继而让峻岭堡大公找到某些自己有一部分是SSR品质的时空，抽到几张‘SSR’碎片。 　　如果花费漫长时间，峻岭堡大公绝对能积攒出一个完全SSR品质的‘自己’，继而达成本质的飞升，彻底与天启武装融合。 　　如此以来，达成了肉体（天启武装），灵魂（无限平行时空最优选），意志（最优选），技术（历代峻岭堡大公集合）和无限能源（真以太炉）的‘峻岭堡大公－天启武装融合体’，就算是成为星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这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也太靠运气了……所以等不及的下一代峻岭堡大公，或许正是博卡昂这一代，作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将自己的灵魂粉碎，变成了诸多‘SR碎片’。 　　然后，他用偶然抽到的那些‘SSR碎片’替换了自己那些低劣脆弱的本质，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平行时空嵌合体！ 　　虽然原材料都是‘自己’，但新孕育出的个体却比之前的‘自己’更加优秀，故而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超越时空，遴选结构，重组自己。 　　和以太炉的结合，让自己的后代就是自己的随机数重组，乃至于更优数重组！ 　　宽泛而言，这也是一种生育后代！ 　　同样，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历代峻岭堡大公的伴侣，的确都是天启武装！ 　　只是最初几代说的是优化程序，而后续，也就是博卡昂这几代，天启武装已经彻底成为峻岭堡大公一系孕育新自我的‘母体’了！ 　　天启武装，还真的就是所有峻岭堡大公的‘妈妈’！ 　　可这也太疯狂了…… 　　“这就是峻岭堡的飞升之道吗？” 　　艾纳喃喃自语：“这根本已经不是人，而是另外一种生命体了……” 　　【这并不疯狂】 　　转过头，大公看向艾纳，他似乎能读出太阳神鸟的心思，平静地说道：【说到底，我所做所想的，和普通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们不希望有一个比自己更完美，也尽可能与自己相似的继承者吗？这不就是繁衍的本质吗？】 　　【人是需要目的才能活下去的生物，目的因动机而存，动机因欲望而行，如若没有欲望和动机，人的任何行动都毫无意义。】 　　【在我还需要食用其他生命维持自我生命存续时，我从不想‘我为何要进食’这个问题。这是因为我要活着，办到某件事，进食摄入能量是必要条件】 　　【故而我顺应肉体的本能，我进食吞咽。】 　　【在埃尔斯特家族需要通过男女交合繁衍后代，制造只有一部分基因属于自己的后代时，我们从不想‘我们为何要繁衍后代’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我们会死，且无法永远活着，为了办到一代人不能成就的伟业，我们必须制造后裔，而作为人类的我们只能去寻觅优质的父体亦或是母体去交合，培育继承人，】 　　【故而我们顺应人类的本能，我们交合繁育】 　　【同样，在我们还需要睡眠这一工序来休整肉体，安抚精神时，我们亦从不会想‘我们为何要安眠’这个问题】 　　【这是因为我们的肉体孱弱，灵魂易朽，为了延长肉体和灵魂的绝对使用时间，我们必须安眠，徘徊黑暗与梦】 　　【故而我们顺应人类的本能，我们于梦安眠】 　　峻岭堡大公平静地叙述自己的想法，他抬起自己的手，凝视着已经腐锈的身躯，叹气道：【有需要，就去做】 　　【有欲望，就行动】 　　【不需要，就不做】 　　【这就是人类】 　　【无论是进食，交合还是睡眠，我如今都已经不再需要，所以我都不去做】 　　【如若就是这样，便不能算是人类……如此狭隘的定义，错的定然是你们】 　　“但你错了。” 　　泰拉之心道：“并非是人类定义这种小事——你错就错在，你没有成功‘归一’。” 　　“或者说，你的‘一’太过庞大，你的自我‘分散’了。” 　　“星神一系的无限能源和超越时空的本质，是依靠不朽性贯通所有平行时空的‘自我’，所有的我都是‘我’，即便是位于不同平行时空中，不同时间线，‘我’之间都有共识，都是一体，所以才能无限借力，构成无限的环。” 　　“但你不一样。博卡昂，你们没有‘不朽性’，所有‘峻岭堡大公’之间并没有一个‘共识’，换而言之，你们的自我，本质上真的就是一个个不同却又相似的独立存在。” 　　“可是，你又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没有不朽性的‘你们’，在察觉自己无法认同其他平行时空中的‘自己’就是‘自己’后，‘你们’选择了最不可思议的一步。” 　　即便是泰拉之心，此刻的语气也近乎感慨：“无限平行时空中的某一部分峻岭堡大公，用真以太炉粉碎了自我，将自我分裂成无限份，送抵其他平行时空。” 　　“无限平行时空的这一部分峻岭堡大公，都做了一样的事情——所以反过头来，所有粉碎了自我的峻岭堡大公，仍然是一个完整的‘峻岭堡大公’。” 　　“一面由无数镜子碎片构成的完整镜子。一个无比破碎却又无比完整的人。” 　　所有的一切，牵扯到了无限，就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无限平行时空中，选择粉碎自我的峻岭堡大公，其实是极少数。 　　但即便是极少数，在无限中，仍然是无限。 　　故而将自己分裂的峻岭堡大公，分出了99.99……％无限循环的自我后，也得到了其他无限平行时空赠送而出的99.99……％无限循环的自我。 　　他将自己变成了‘无限小’，然后，又重新变成了‘1’。 　　如此一来，哪怕是没有不朽性，也有‘无限个峻岭堡大公’互相一致了——因为他们就是‘无限分裂自己的峻岭堡大公’这一集合中的‘1’！ 　　但问题也就来了。 　　这样互相分享，而不是‘借力’的‘环’，很难构筑出真正的‘永动机’的。 　　无限个无限小固然不一定是无穷小，但也不一定为无限大。最简单的例子，当N趋向于无限大时，N个N分之一之和，结果为1。 　　这也正是如今峻岭堡大公的状态：他虽然凭借真以太炉的奇异本质，贯穿了无限平行时空，但因为缺乏不朽性，缺乏超越时空的共识，故而本体还是只有不到第五能级的实力，只能依靠天启武装。 　　他走错了路，无法成为真正的星神。 　　他甚至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是什么——他坚信自己还是人类，但却又无法确定自己的状态，是生，是死，是完整还是破碎。 　　所以，比谁都清楚，都明白伊恩走在正路之上的峻岭堡大公，才如此渴望伊恩的解答。 　　【我究竟该怎么办？】 　　苦笑着说道，‘峻岭堡大公’自嘲道：【哪怕是伊奈迦二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给了我泰拉之龙的传承，希望依靠‘龙魂’的本质，将无数个我联合，慢慢‘归一’】 　　【这方法行不通，因为我已经是无比完整的‘一’，我已经是一个‘超越时空的整体’，我甚至无法死去，因为我在破碎时已经死了，并孕育出了全新的整体之我。我同时存在于无限平行时空，哪怕是被消灭了一部分，我的‘整体’仍然会再生出一个分支。一个弱小的，永远无法抵达第五能级的我】 　　【哈哈，多么可悲，我这个‘整体’无法思考。我如今就像是一个同时存在与无限平行时空中的大脑，已经是一个整体，只是每一个神经元都被分割在不同的时空】 　　【相较于我的整体，也即是伊恩·银峰曾经成就过的‘星神境界’，我其实是一个精神分裂到极致的脑瘫弱智，只是星神何等智慧，哪怕是祂们一族中极致的脑瘫弱智，也能让我拥有超越一般人类的智慧，可以与你们交流】 　　“如果说‘星神’是‘无限循环的环’，那么你现在的状态，比较类似于‘无限伸展的树’。” 　　泰拉之心简略地评价道：“你的确有一个无限的主体在无限平行时空中蔓延，那就是‘无限分裂自己的峻岭堡大公’这一集合。但具体在某一时间线，某一宇宙，你就是这颗无限大树上的‘一片叶子’。” 　　“你独立于你的枝干和树干，无法借用树干和枝干的力量，树叶只能随风而动。” 　　“环可以无限扩大，最终成为真正超越无限平行时空集合的‘大以太环流’。可树却不能。它只能无限延伸，直到……” 　　【直到什么？】泰拉之心拉长了语调，而峻岭堡大公毫不犹豫地追问。 　　“直到‘终焉’。” 　　“亦或是‘起源’。” 　　泰拉之心道出了最后的答案：“只有在宇宙的尽头亦或是宇宙的终焉，无限分裂的你，才有可能合而为一，成为一颗扎根于宇宙终焉深渊的‘深渊之树’。” 　　“峻岭堡大公，博卡昂·埃尔斯特，这就是我为何会来到此处的原因。” 　　“因为父亲认为，你如今的生命形态，与星神的大敌，也即是龙岛中封印的恐怖，更是摇篮之外的狱守有相似之处。” 　　“名为‘终焉’的存在，或许是与你正好相反，从‘宇宙终焉’蔓延而出，无限扩散，无限分裂的‘碎片’。” 　　“只是相较于你这个无限分裂的‘1’，‘终焉’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无限’，所以即便是碎片，亦有不可思议的本质。” 　　“但原理是相同的，这或许也是‘终焉’没有自我的原因。” 　　“总而言之，从你身上，我与父亲，或许能找到‘终焉’真正的本质。” ###第五十三章 终焉之树，黑洞引擎 　　伊恩正在潜入以太海深处。 　　所谓的以太海，说白了就是‘这片时空’的‘过去未来’和‘平行时空’，就像是伊恩能用预知视界看见其他道途的情况那样，那其实就是伊恩窥见了以太海其中支流的方向，看见了海洋彼端的景色。 　　而在成为‘半步星神’后，伊恩固然无法真正的超越时空，‘肉体穿越’到那些平行时空中，但放弃了所有肉体的他，还是能观测到诸多平行时空的情况的。 　　简单来说，伊恩如今能随时观察任意一种道途，且无限地观察下去了——前提是他与这个道途有因果关系，就像是他必须真的遇到过虫巢后，才能观测到那无限多的虫群道途。 　　伊恩如今可以说是所有平行时空中最强大的伊恩，但他了解的信息还是太少，他必须要自己去收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道途’，归纳总结所有信息，才能变得更加强大，继而了解阻碍自己前往高天之上的真正敌人。 　　‘终焉’。 　　幸运且不幸的是，正如同伊恩如今可以无限观察自己的道途那样，伊恩也的的确确，在所有的平行时空中，看见了‘无限多的终焉’。 　　和‘成为环’，故而无限平行时空唯一的星神不同，本身很可能就是一种‘无限’的终焉并不需要把自己变成环，祂同时存在于无限平行时空，每一个时空都是主体，就像是一颗无限之树衍生出了无限的枝芽那样。 　　伊恩与泰拉之心同在，在泰拉之心看穿了峻岭堡大公的同时，他也看穿了博卡昂如今的形态——无限平均的他同时存在于无限平行时空，却仍然只是第四能级巅峰。 　　终焉本质上也是如此，但因为祂的本质是无限，所以即便同时存在于无限平行时空，祂的每一个‘碎片’也都是无限。 　　变成了环的星神对此束手无策。 　　但前景即便如此绝望，伊恩也还是从诸多道途和自己观测到的许多情况中，判断出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 　　——终焉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虽然不能确定，但这就是伊恩在成为星神后，凭借‘以太’和自己‘半人半星神’的特殊性，对终焉碎片和摇篮终焉观测得到的结果。 　　至于为何能得到这一答案，原因很简单。 　　因为终焉并不能引动‘大以太环流’中的‘观测效应’。 　　任何有心智的智慧生物，只要接触到以太，就会被以太改造。 　　哪怕是弱小的，无法承受以太的生物，也可以像是原始人类那样，被以太堕转后的源质和灵能改造，并在适应这两种力量后，通过自己的意志，将源质和灵能合二为一，继而升华出以太。 　　这条路，在整个宇宙通行，无论是元素生命，硅基生命，氨基生命，气态生命，光子点子乃至于一切乱七八糟的生命形态，都可以通过以太进行擢升，最终变成星神。 　　只要你能‘观测’，你就可以踏上这一条路，无非是天赋高低，成功早晚。 　　那么，假如你没有自我，没有智慧，无法观测的话，又该怎么办？ 　　没有关系，星神早就想到了。 　　哪怕是一块石头，一根小草，也会受到以太的浸润，逐渐成为某种特殊的升华材料，汇聚大量灵质，继而孕育出灵魂，最终得到灵魂与智慧，成为‘妖精’‘元素生命’亦或是某种特殊的地缚灵。 　　这个宇宙的一切，都可以化作智慧生命。 　　而所有智慧生命都拥有自我意识，拥有梦想和力量，可以去追逐自己的目标，追逐自己的意义。 　　这追逐的欲望，将会化作不朽性，贯穿无限平行时空，反过来提升大以太环流。 　　大以太环流无时无刻都在扩展，吸纳所有新生的可能性与平行世界，并且不断进化提升，变得越来越庞大——而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更多的生命，可以更好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这是一个星神创造的，无比温柔的宇宙。 　　但终焉却拒绝了这份温柔。 　　不，不是这么恶意的行为。 　　——终焉，意识不到这样的‘温柔’。 　　因为祂，很可能并没有‘自我’。 　　因为没有自我，因为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只是单纯的‘存在’，所有的一切行动都是‘本能反应’，没有任何源自于‘内心’的向往。 　　就像是蚂蚁遇到食物就会将其搬回巢穴进食，就像是植物会顺着阳光的方向成长，就像是蠕虫受到外界刺激就会蜷缩起来…… 　　终焉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祂没有任何主体性，只是用纯粹的智慧和本能应对一切。 　　只是祂的信息库之大，可以涵盖一切意外状况，达成‘完美的应对’。 　　就像是星神的智慧之广博，以至于祂们中的弱智未完成个体‘峻岭堡大公’亦有超越普通人类的智慧，只要信息库足够大，终焉就可以应对一切状况。 　　也正是因为祂没有自我意识，所以祂其实并不会被以太甄别，也不会被‘以太’注意到。 　　换而言之，作为以太化身的星神，很难观测到终焉。 　　就像是接受不到超声波的蝙蝠只能察觉到眼前是一片空白那样，接受不到‘以太反馈’的星神，也无法判断终焉的存在，只能通过各种侧面反馈，确定这个地方‘有个庞大且难缠的怪物’。 　　而这个怪物，甚至无法认知到自己，没有‘欲望’也没有‘梦想’，且本质庞大到不可思议，以太根本无法赋予祂灵魂，反而还会被祂利用，成为祂超越时空的工具。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这其实牵扯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自我意识有什么用？ 　　普通人类的自我意识其实反应速度很慢，在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前，决策其实已经完成了，就像是人将手抬起来后，需要过一段很短的时间才能清晰意识到这点那样。 　　‘意识到我自己行为的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决策者，而是一个观察者，‘我’的行动，其实并不受‘自我意识’的管理。 　　而一部分大脑受损，可视力系统正常的人拥有的‘盲视’现象更是凸显了这一点。 　　众所周知，人类其实并非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大脑’去看的，眼睛不过是个光学信号捕获仪，一个呈像器，人们‘看见’的所有一切，都是大脑‘想象’出来的图景，和真实世界的差距极大。 　　盲视症的患者，正是缺少了想象出图像的能力，他的眼睛仍然能捕获光线，大脑也接受了相关信息，却不知道如何将这些信息变成图像。 　　但没有关系，即便患者看不见，但他们的‘身体’仍然会用其他方法作出各种反应，就像是‘看见了’那样。 　　盲视患者走在马路上，对他而言，他是盲人，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的身体会自己行动起来，突然向后退——下一瞬，一辆泥头车从他刚刚站立的位置轰隆而过。 　　他的大脑接收到了信号，作出了反应，只是‘自我意识’不知道而已。 　　而安东－巴宾斯基综合征与盲视相反：他们因为某种脑损伤，事实上无法视物，但他们却认为自己能看见，因为大脑‘想象’出了各种光学信号，欺骗了患者自己。 　　‘意识’或许存在，但它并非是真正的控制者——人类的肉体本能拥有的智慧超乎很多人想象，能力也超过了自我意识本身。 　　‘自我意识’与‘智慧’并没有等号。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哲学僵尸’同样可以很聪明，祂可以模仿人类，看上去拥有感情，和人一样，但祂并没有感情和自我，只是祂的‘智慧’判断，模仿人类可以更好地生存。 　　这一点，人类其实早已意识到。 　　伊恩不禁回忆起当年希利亚德第一次教导自己‘升华之道’时所说的那句话。 　　【——人类，并不是能直接看见真理的物种，双目所视，正如隔镜视物，都是虚幻朦胧】 　　大脑是会欺骗人，是会只是为了‘舒服’而自我欺骗的器官，而自我意识的‘主体性’，或许正是大脑自我欺骗的结果。 　　所以，心光体便应运而生。 　　人类中的‘自我意识缺陷’和‘盲视’现象，已经被以太克服，到了第三能级，心光体就是自我意识的凝聚，它控制肉体没有任何延迟，是意识控制大脑和肉体，而并非反过来。 　　而心光体也代表人灵魂和肉体的统合，人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所有本能，以自己的意志推动神经反射，用纯粹的意志力驱动理论上无法行动的肉体行动。 　　这‘借假修真’，正是人类升华之道的根本。这条路走到极限，便是不朽性与星神。 　　但倘若，如果有一种生命，天生就是‘真’呢？ 　　譬如说，宇宙终焉奇点，整个宇宙从诞生到终结出现过的所有信息凝聚中，出现了这么一种存在。 　　亦或是说，出现了一种规律的，可以自我复制，保护自我存在，不断繁衍的‘现象’。 　　一种‘生命’。 　　祂就是那蕴含了宇宙诞生至终结所有信息的引力波本身，由终焉黑洞产生，顺应着固定的空间轴弯曲，于时间轴上移动，需要‘无限多时间’才会坠入‘终焉起点’的引力信息生命体。 　　祂体内蕴含有一切，因为宇宙中的所有物质信息都随着‘大坍塌’回归终焉奇点，故而祂们可以直接触碰‘真理’‘大道’‘阿卡夏记录’亦或是一切用来形容这种‘无限真知’的概念。 　　——因为知晓一切，所以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疑惑与好奇，不会质疑，也不会认为这不完美。 　　——因为明了一切，所以既是一也是全，是力量也是智慧，是轮回也是超越，是终结也是创造。 　　——因为自身就是一切，所以不需要超越，不需要协调，不生也不死，存在且永远存在，延续且永远延续。 　　——因为一切都完满无缺，故而根本不需要去反应，去做任何事。 　　——故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样一种几近于‘全知’，天生就有‘无限潜质’的生命，当然不需要自我，也不需要做任何事，因为祂完美无缺的智慧便告诉祂，祂只需要‘等待’即可。 　　等待【奇迹】发生。 　　奇迹的确发生了。 　　因为诞生于宇宙源头的光，星神创造出的以太，超越了时空，超越了事件视界，超越了宇宙的历史，成为了‘环’。 　　大以太环流的力量，甚至贯穿了宇宙的‘终焉’。 　　真以太的力量，超越了时间，从遥远的过去，抵达了宇宙终焉的未来，并且刺穿了终焉黑洞的事件视界与时间线，将‘光’照彻了那凝聚了整个无限大宇宙所有物质信息的事件视界内部。 　　于是，‘完美’被打破了。 　　‘终焉’不再全知，不再完美，而祂所拥有的‘真理’也不再是真正的真理，而是一种‘有缺陷的真理’。 　　原因很简单。 　　因为‘星神’和‘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不会因为宇宙毁灭而毁没，沉入终焉黑洞。 　　即便宇宙毁灭了，星神和以太也不会毁灭。 　　即便宇宙坍塌归一，化作终焉，星神和以太也不会坍塌。 　　坍塌的无限大宇宙，其最终的结局‘终焉黑洞’并不是‘一切信息和真理的集合’，而是‘除却了星神和以太外的无限大宇宙的信息集合体’！ 　　凭借大以太环流，星神可以带着全宇宙的智慧生命，从宇宙毁灭的前一瞬，直接穿越回‘无限大宇宙诞生之初’，带着整个以太宇宙文明圈，集体再活一世！ 　　因为以太宇宙是无限大的，所以它总是有可以容纳无限多生命的空间，所以无数亿年后的后代可以和他们文明之初的先祖生活在同一个宇宙，只是他们之间距离无限远，毫无因果关系。 　　所谓的‘百纳被多重宇宙’就是形容这样宇宙的一种模型，而这种模型也不过是以太宇宙的一部分。 　　从时空的最末，轮转回时空的最初。 　　这也是‘环’。 　　超越时空，无限叠加，越来越庞大，不断自我增殖，每一瞬都比上一瞬要庞大无数倍……这才是大以太环流真正的力量！ 　　这种超越时空的【穿越】，毫无疑问就是一种【奇迹】。 　　但这种奇迹也导致了一件事。 　　‘终焉’不再是真理。 　　原本的真理和大道，代表的就是‘所有’，而作为宇宙终末的集合体，终焉就是一切信息凝聚而出的生命——祂本以为如此，可在被以太照亮后，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祂的所有，不过是‘除却以太生命外的所有’，而在以太宇宙，‘以太生命的信息’才是大部分。 　　祂明明是真理，却还有许多‘未知’不知道——那些从未坠入过‘终焉黑洞’的以太生命，对祂来说就是一种‘不应该存在却又存在’，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之物。 　　就像是只有对称性破却的宇宙才有生命那样，只有不是真理的真理才会行动。 　　因为【奇迹】，【虚无】的终焉不再等待。 　　在以太没入终焉黑洞的瞬间，真正的‘终焉’诞生了。 　　——而祂开始行动。 　　但终焉是没有自我的。 　　祂的行动，本质上也只是‘宇宙终结’这一现象的一种体现。 　　‘宇宙终结’会坍塌所有物质信息，这一现象只局限于‘终焉奇点’周边，终焉黑洞的事件视界内，它无法超越时空，只存在于‘宇宙终结的那一瞬’。 　　但是，以太打破了事件视界，让‘终焉’这一‘宇宙终结’具现而成的‘活体真理’可以顺着以太，攀爬向其他时空。 　　就像是一棵树，还有阳光。 　　一颗扎根于宇宙终结时终焉黑洞的深渊之树，追逐着代表着阳光的‘以太’，衍生出无限条枝芽，从未来的终结蔓延至过去的开端，要‘拥抱所有的一切’。 　　然后，‘坍塌’——‘回归宇宙终结’。 　　也即是‘黑洞’。 　　——每当树向光明和高处更接近一些时，它的根就会向泥土、向黑暗更深地扎进去。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终焉会追随以太行动，将所有恒星都变成黑洞的‘行动逻辑’。 　　对终焉而言，每创造出一个‘黑洞’，都等于创造出了一个直接链接‘终焉大黑洞’孔洞，打破打破了因果时空的隔膜。 　　简单来说，当终焉用祂的力量，将一颗太阳变成黑洞后，哪怕是星神也没办法把这颗黑洞变回恒星了。 　　而这颗恒星曾经笼罩的时空领域，从它变成黑洞的时间段开始，一直到宇宙终结的这段时间，都属于‘终焉’，而不再是‘星神’了。 　　黑洞越多，这个‘时间段’就与‘宇宙终结’更近，简单来说，‘以太生命体’就越是无法生存，存在于这个时空的生命就会越少，亦或是被终焉‘坍塌’，归入奇点。 　　如果一个时间段内，所有的恒星都变成黑洞，那么从这个时间段开始，一直到宇宙终结的所有时间，都将彻底被终焉掌控，无法被星神和其他以太生物利用。 　　而对于没有超越时空认知的凡人来说，从这一时间段开始，所有的生物就都‘灭绝’了，宇宙已经走向了寂灭，走向了漫长的消亡。 　　这就是终焉的‘焦土战术’。 　　一种从未来逐渐占领过去，朝着‘创世之初’蔓延的‘时间线战斗’。 　　目前，星神和终焉的战斗，是终焉占据上风。 　　哪怕是星神和大以太环流携带其他以太生命穿梭时空，也没办法将生命放在全都是黑洞的时间段——祂们必须穿越回更早的宇宙，亦或是…… 　　创造【摇篮】。 　　摇篮是独立于大宇宙的小宇宙，当大宇宙坍塌为‘终焉黑洞’时，摇篮仍然独立，且永远独立，它不会被终焉捕获，也不会被终焉发现——只要以太没有溢出，在终焉眼中，这些不会坍塌进终焉黑洞的事物，就是‘不存在’。 　　而且，因为摇篮内永动机的存在，每个摇篮都可以视作一个更大的‘环’，它具备无限力，可以永远存在。 　　被保护在摇篮中的族群，是永远安全的（除非摇篮破了）。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假如终焉继续占据优势，祂最终会攻入星神的起源，也即是创始之初的‘原初奇点’。 　　正如同‘终焉奇点’蕴含了宇宙所有的信息，‘原初奇点’也蕴含了宇宙所有的信息——甚至因为以太导致的‘超越时空’特性，原初奇点蕴含的信息和可能性比终焉奇点要大。 　　过去与未来，起源与终结，在那里是等价的。 　　那才是终焉真正的‘等待之地’。 　　倘若终焉真的打入了‘原初奇点’，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 　　宇宙的‘开端’与‘终结’，同时被不断蔓延，横跨了过去和未来的‘终焉之树’占据——这个原本就是‘无限’的‘活体真理’，将会构成一个前所未有的‘环’，‘无限大的无限环’，由两颗无限大的‘黑洞’互相超时空旋转轮转，构筑出的…… 　　【黑洞引擎】 　　一个真正的【无限要素】。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 　　“即便是星神，也只能承认败北吧。” 　　在以太海中漫游，伊恩不仅仅没有找到战胜终焉的可能性，反而得出了一个十分令人恐惧的结论：即便如今星神作出了种种应对，譬如说撤销以太，创造摇篮，让‘追逐阳光的树’失去方向，无法继续成长。 　　但只要‘星神’还存在，以太还存在，那么不断回溯时光的终焉就必然会回溯到‘创世之初’，继而学会星神最本质的力量，将自己变成无限宇宙级的‘无限之环’。 　　一种和大以太环流同级，甚至超越了大以太环流的‘无限力引擎’，黑洞引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伊恩又没打算打赢终焉——至少没打算在最近几百万年内打败终焉。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离开摇篮，前往大宇宙。 　　听上去，似乎很奇怪。 　　【摇篮】明明是星神为了保护诸多生命，创造出的小宇宙雏形，只要在摇篮中，就不用担心终焉的入侵——哪怕泰拉这边的摇篮有缺口，伊恩也不应该总是想着出去啊。 　　但实则不然。 　　在伊恩看来，星神的本质，其实正是‘超越既定宿命的未知可能性’。 　　宇宙终结，正是【既定的宿命】。 　　而星神借助以太，超越时空穿越，不让智慧生命坠入终焉黑洞的行动，正是一种【超越未来的奇迹】！ 　　这种奇迹，将会缔造出‘理论上不存在的未知可能性’，创造出‘真正的，不被终焉吞噬的未来’与‘无限平行时空’。 　　这种可能性，这种奇迹与未知，正是星神最强大的力量。 　　但祂们却选择了收缩，选择了创造摇篮躲避。 　　这可能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智慧生命，但终究还是让终焉占据了上风。 　　而伊恩就不一样了。 　　他又不保护全宇宙的智慧生命，非要保护的话，保护一下泰拉人类中的自己朋友就行了。 　　他爱，却没有星神那么爱，也正因为如此，爱的更加真切。 　　好就好在，星神虽然可能因为温柔过头犯了糊涂，把自己搞成劣势，但祂们还是办到了许多事的——譬如说，祂们撤销了大宇宙的以太，导致如今的终焉在大宇宙中几乎无法行动。 　　同样，这也代表，摇篮之外的‘大宇宙’，已经不是‘以太宇宙’了！ 　　如今摇篮外大宇宙的形态，很可能就是当年孕育出星神的‘原始宇宙形态’……而他与妖精女皇所说的，推测而出的‘原始超凡力量’，可能已经再一次浮现！ 　　正因为这个原因，伊恩要前往‘大宇宙’。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最原始的力量。 　　而且，伊恩可没忘记，自己其实是个‘穿越者’！ 　　宇宙之外，还有其他宇宙……正因为曾经成为过星神，所以伊恩可以确定，自己当初生活的‘地球’就是一个没有以太的宇宙！一个‘异宇宙’！ 　　他要迈向的高天之上，并非是单纯的‘摇篮之外的宇宙’，更是‘以太宇宙之外的宇宙’，是真正的【多元宇宙】！ 　　在宇宙之外的其他宇宙乃至于多元宇宙，或许就能找到‘更庞大的可能性’，继而在未来找到战胜，亦或是说，还原终焉的可能性。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离开摇篮’！ 　　而离开摇篮的前提，就是‘修复摇篮’！ 　　现实世界，泰拉。 　　【终焉？假如说，那就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我肯定是必败无疑吧】 　　峻岭堡大公，从自己的身体中取出了一块闪烁着苍蓝雷光的晶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是感觉那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目标——假如是你的父亲的话，假如是伊恩银峰的话……或许，就能赢！】 　　如此说道，他取出了‘泰拉之龙的龙晶传承’，并将这蕴含有‘修复摇篮’技术的传承，交给了‘泰拉之心’。 　　【遵循契约，我将它交给你】 　　【泰拉之心，伊恩·银峰的使者，这就是泰拉之龙传承的奥秘】 　　【希望你能靠它，找到更加美好的未来】 　　“我会的。” 　　此刻，泰拉之心接过了匣子。 　　此刻，伊恩·银峰接过了匣子。 　　此刻，先驱接过了匣子。 　　于是。 　　在这个逐渐走向终末，走向终焉，走向【既定宿命】的宇宙；这个无垠时空的一隅，无限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体。 　　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不知多少次的重生，预言与绝望后。 　　他终于朝着‘未知’，踏出了最重要的…… 　　第一步。 ###第五十四章 从今天开始当打灰龙王 　　【刚才……接过水晶的那一瞬，是伊恩吧？】 　　在将泰拉之龙的传承水晶交给泰拉之心时，峻岭堡大公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瞬的气息变化。 　　并非是单纯的本能，而是作为‘劣化未完成星神’的他虽然只有第四能级巅峰的力量，但对平行时空的感应之敏锐，并不在伊恩之下。 　　如果不是他被真以太炉和自己错误的选择困在了峻岭堡，他甚至可以凭借伊恩刚才一瞬间的现身，反向追溯到伊恩目前所在的时空方位。 　　当然，如果伊恩已经潜入以太海，他也没有办法。 　　“的确是。” 　　而泰拉之心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点头道：“父亲与我同在。” 　　“不仅仅如此，他还与自己的所有亲友子民同在。” 　　【这是比我更高的境界】 　　峻岭堡大公也只能叹息。 　　他的确是天才，即便是血脉真形被锁，又被帝国压制，但还是走出了一条全新的路。 　　虽然他本是想要靠真以太炉绕过能级的限制，直接一步到位成为星神，却因为没有不朽性而失败，但失败亦能给予伊恩更多的灵感。 　　或许，某一世，就是他启迪了伊恩‘超越时空，无限平行宇宙’这一思维的老师。 　　在彻底对伊恩如今的境界叹服后，峻岭堡大公也提醒道：【我这里的泰拉之龙传承，只是泰拉之龙传承的一半甚至更少】 　　【它内蕴泰拉之龙有关于平行时空的研究，还有如何真正操控真以太炉的方法，我正是受到这些技艺的启迪，所以才能成就如今的境界】 　　【哪怕是始祖真龙，也需要学习这些知识才能成就，可以说，始祖真龙和如今我们世界那些第五能级龙王的差距，正是真以太炉和有关于平行时空的传承！】 　　“确实。”泰拉之心微微点头，作为承载了伊恩所有记忆和思维模式的人工智能，他当然也很清楚龙与星神的关系。 　　可以说，这就是始祖真龙成为星神的方法，另一条迥异于人类的升华之道。 　　也难怪博卡昂觉得自己能卡BUG，用真以太炉一步登天。 　　但他却并不知道，真龙的龙魂本身就是大以太环流中的一道以太流，天生就是不朽。 　　祂们不需要不朽性，但人类需要啊！ 　　人强行模仿龙，最终就会成为他这样的失败体。 　　【而另一半】峻岭堡大公道：【位于帝都】 　　【在伊奈迦二世的时代，帝都的核心炉心得到过一次本质的加强，让原本只是防御性星球设施的帝都，变成了如今可以改造星球的强大巨构】 　　“我知道。”而泰拉之心微微点头：“我已经在帝都与阿特兰巨城了。” 　　峻岭堡大公微微一愣，然后摇头苦笑道：【是吗？这就是我无法达成的了】 　　与此同时。 　　银色的人形同时出现在帝都，同时出现在阿特兰巨城。 　　他们同时出现在街道中央，一出现就毫不犹豫，朝着这帝国的都城与最大的养殖地中心而去。 　　“伊恩？” 　　许多人发现了伊恩，帝都虽然如今被东西帝国共同管制，但帝都本身和周边的卫星城毫无疑问是帝国的核心，居住在其中的居民无论是见识还是胆子都远比其他地区的人要大。 　　他们都很清楚，眼前的银色人形，很可能就是‘伊恩’的某个投影，一种以太真身亦或是心光体的投射，所以不仅仅没有人远离，反而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而在‘伊恩’的步伐下，感受到除却太阳神鸟外，‘另一个主人’的帝都开始隆隆轰鸣。 　　天穹之上，原本汇聚在帝都上方的无尽云层开始层层退却，天空变得赤红如血，因为在那孤山之上，原本不断喷涌的‘行星力场护盾光束’收缩，熄灭了。 　　那将无限能量输入进星球大气层，保护整个泰拉的喷口，如今变成了一个闪烁着如血光辉的深邃隧道，通向帝都的最深处，最核心之地。 　　那是，在昔日，只有‘太阳神鸟’才能进入的通道。 　　而现在，随着位于‘上城区’的超高灵能压力的消失，所有人，都可以跟随‘伊恩’的脚步，一步一步踏上帝都之顶，而后…… 　　再深入帝都之心。 　　轰！轰！轰！ 　　随着‘伊恩’踏入上城区，踏入这个昔日的他一旦踏入，就会遭遇灭顶之灾的区域，帝都的颤动开始剧烈起来。 　　伴随着一声声雷霆般的轰鸣，帝都的边缘，那些巨大的，数百米高的‘城墙’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膨胀，升起。 　　然后，就像是种子发芽，顶穿钢铁那样，一道道木色的根须在将最外侧的合金墙壁撞击地凸起后，便从裂缝中蔓延而出，这蕴含着最极致生命气息的神木之根须，在得到了‘许可’后，便开始蔓延自己的根须，开始贯穿自己的‘保护层’，要没入大地之中！ 　　隐藏在帝都的最深处，被古老的瑟塔尔先民镇压的火种之神，如今成为帝都一部分的防御设施，【天梯生命树】终于得到了注定的主人，开始发芽启动，进入活跃状态。 　　早就想过许多次，不动坚城这种传承，无论怎么看都得是驾驶一些超级铠装超级以太武装的‘驾驶员’传承，只是因为基础素质高到离谱，所以才给人一种优势劣势都很极端的土系防御真形的错觉。 　　但如果，那些劣势，从一开始就应该与某种巨构互相弥补呢？ 　　时隔许多年，再一次踏步在帝都，如今的‘伊恩’可以毫不顾忌地催动自己属于‘不动坚城’的力量，与帝都呼应。 　　而天际的两端，两颗太阳悬挂在苍穹之顶，卡洛斯与阿莱格里娅两位帝国皇帝与女皇也都远远地注视着此地，早就与伊恩达成协议的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帝都震荡，收缩，扩展，变形，这是就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形态。 　　他们看见，在伊恩的脚下，整座孤山，整个帝都，整个钢铁山脉开始在轰鸣中隆起，地壳中埋藏已久的巨兽，那火种之神与人造的坚城就像是一颗种子，它将要抽芽，生根，成长…… 　　然后绽放。 　　所有居民区都被急速蔓延的根须保护在内部，而后……在原本的上城区。 　　花。一朵由钢铁，生物质和光构成的花，一朵还闭合着花苞，高达数万米，直入大气层的钢铁之花从帝都的行星护盾光束喷射口中成长而出，然后悬挂在半空，环视整个大陆。 　　那紧闭的花苞，就像是暂时封闭的炮口，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当祂绽放之时，那原本只能对准天穹发射的‘行星护盾光束’，将会化作这个世界上最可怖的炮火，摧毁这片大地上任何敢于与之违抗的敌人。 　　——这就是当年祖父设计的‘最终防卫设施’吗？！ 　　即便是卡洛斯与阿莱格里娅这两位太阳神鸟，在钢铁之花环视到自己身上时也感觉到了一种极致的危机感，那是如果打实，足以将他们重创，最少也能把他们打飞到泰拉月球轨道之外的力量！ 　　这还是因为他们是太阳神鸟，如若是其他第五能级血脉真形，恐怕受创会更加严重……甚至是死亡！ 　　而此刻，已经来到钢铁之花藤蔓之地，原本深邃的入口已经被钢铁之花占据，但它还是留下了一条螺旋通道，可以一点一点深入帝都的核心。 　　‘伊恩’步入其中。 　　他正在感受，感受这精巧无比的设计。 　　帝都的本体，乃是前纪元文明的‘行星护盾发生器’，这个星球巨构内部设有一整套内循环生态圈，还有足以容纳数百万人的巨型庇护所。 　　即便星球崩毁，爆炸，化作碎片，凭借帝都的力量，它本身都不会有任何损伤，而它内部的庇护所也将永久存在，哪怕是在太空中也是如此。 　　而行星护盾光束，在那时也可以化作‘星间推进器’，让帝都可以在宇宙中缓缓前进，随便找到一颗行星，也不用看宜居不宜居，直接降落在上面。 　　但即便是如此强大的帝都，也在天坠之灾后的失落纪元损毁了一部分。 　　为了对抗诸多火种之神，那时还不是由瑟塔尔人，而是由前纪元遗民操控的帝都成为了那时最大最坚固的庇护所之一，它经常同时对抗复数火种之神的侵袭，在斩杀了不少强敌后，最后还是破坏，遗民四散，成为了泰拉大地上诸多民族的源头。 　　而数百年后，一支遗民归来，那便是如今的帝国主干瑟塔尔人，他们顺着先祖留下的教诲和遗嘱，一路清扫魔兽异形，再一次来到了帝都。 　　那时的帝都，已经成为了被植物包裹的遗迹，那正是帝都曾经对抗的最后一头外神【天梯生命树】的力量，这株极其强大的植物外神当年与帝都中的前纪元文明遗民互相对抗，直至缠绕在一起，就算是前纪元遗民想方设法破坏了祂的核心，将其镇压在地幔之中，帝都亦被它的枝干覆盖。 　　瑟塔尔人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得到了帝都的操控权，他们以太阳神鸟的力量重启了帝都熄灭已久的核心动力炉，然后想方设法，将已经‘死去’的天梯生命树融入了帝都之中，以这外神之力修补破损的帝都，让帝都成为了一座可以自我修复，相较于前纪元文明时期更加坚固的都城。 　　在那之后，每一代瑟塔尔皇帝都会对帝都进行改造——后世的帝都也就在这一代代的改造中逐渐成型。 　　直到皇室中最耀眼的那个名字，伊奈迦二世，以及其挚友希利亚德的出现。 　　伊奈迦二世和希利亚德联手改造了帝都的本质，他们认为在防御上，帝都已经做到了极致，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提升帝都的破坏力。 　　实际上，帝都的破坏力一直都很足够，只是行星护盾光束只能对着一个方向发射。 　　既然如此，那就把它变成一门大炮吧。 　　以天梯生命树的力量作为延伸，以太阳神鸟的力量作为引导，以不动坚城的力量进行控制……三者合一，便可化作一门有着绝对防御和绝对破坏力的巨构。 　　【行星崩溃炮】 　　在伊奈迦二世的设想中，这是最后的手段，当遭遇泰拉所有强者围攻时，他们两人联手，足以掌握毁灭整个泰拉大陆的力量，与其他第五能级周旋。 　　再加上帝国的其他第五能级强者，帝都将会坚不可摧。 　　其中，不动坚城是最重要的，因为不动坚城要承载天梯生命树的力量，成为祂的新核心，与此同时，还要承载太阳神鸟的力量，引导帝都的力量发射。 　　最后，不动坚城还要维持帝都的结构，用自己的力量，加固整个帝都。 　　必须要承受这些，所以不动坚城需要极其庞大，数倍于其他第五能级的耐受力和能量核心……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操控帝都这一最终武器而诞生的传承！ 　　但……这终究没有发生。 　　历史已经过去，第二代不动坚城要走向未来。 　　两位太阳神鸟注视着。 　　两位帝国的统治者，都注视着‘伊恩’步入其中。 　　‘伊恩’顺着螺旋通道，缓缓进入帝都的中央。 　　他不断深入，深入，越过了帝都的深度，越过了所有庇护所层的深度，他甚至穿过了地壳，来到了地幔之中。 　　那里，才是帝都真正的核心根系所在。 　　而在这里，‘伊恩’才看见。 　　看见帝都真正的‘炉心’。 　　心脏。 　　就是心脏。 　　在地幔之中，一个广阔的猩红色空间中，一颗巨大的心核正如同太阳一般转动，不断地收缩，膨胀，释放着无比庞大的能量。 　　它的直径足足有五百七十五米，释放着比太阳明亮数十倍的金红色光芒，纯粹的以太在其中凝聚。 　　整个猩红色空间，都由某种血肉构成，而支撑这个空间的支柱，一开始看还以为是某种钢铁支柱，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是一根根肋骨，粗壮，庞大，坚固，绝非寻常生命。 　　如若是其他人还会疑惑，这究竟是什么生物的肋骨。 　　但曾经去过阿特兰巨城，曾经见到巨城之下那座巍峨巨龙遗骸的伊恩，却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名字。 　　【泰拉之龙】 　　同时位于‘阿特兰巨城’和‘帝都’的‘伊恩’，两个伊恩同时抬起头，环视眼前的巨大骸骨，它们一般无二，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早已死去一千六百年，一个的心脏还在跳动。 　　“原来如此……” 　　伊恩轻声自语：“这就是伊奈迦二世得到的‘泰拉之龙的传承’。” 　　原本帝都的炉心是一种极其巨大的以太炉，虽然并非是峻岭堡的真以太炉，但出力恐怕毫不逊色，只是需要极其庞大的要素结晶燃料而已。 　　在泰拉上，这个燃料恐怕都没有出产地，只有历代皇帝亲自去最靠近太阳的行星表层收集。 　　但伊奈迦二世优化了以太炉的形态。 　　他通过自己得到的泰拉之龙的传承，复现了一部分泰拉之龙的能源结构，以帝都的能源核心为基础，再造了泰拉之龙的‘龙之心核’，将需要不断修复，不断维持的机械结构，换成了可以自我再生，自我维护，输出更加稳定的‘生物结构’！ 　　不仅仅如此。 　　伊恩感应着眼前龙之心核的结构……即便他真正的本体已经四散，灵魂都潜入以太海深处，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怀念。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何不动坚城需要龙之心核的原因吗？因为需要与泰拉之龙的心核共鸣，彻底掌握这巨构的力量。 　　如果伊恩不是开发出了全新的钢之先驱，并且通过种种手段跳跃式发展，得到了星神之力，他或许也需要与帝都共鸣，再一次成为永恒的坚城，与其他第五能级对抗对峙。 　　但现在……就不用了。 　　在那龙之心核的下方，有着一块小小的平台，平台的中央，一块泰拉之龙的晶片正悬浮在那里。 　　伊恩出手，将其回收。 　　然后，他缓缓靠近。 　　靠近那巨大的龙之心核。 　　【卡洛斯】【阿莱格里娅】 　　同一时间，两位帝国皇帝都听见了同一个声音不同的传讯：【我要催动帝都全功率运转一瞬，你们帮忙协助一下】 　　“好。”“……明白。” 　　卡洛斯自然没有迟疑，他本来就是从银峰领那边赶来，早就知道伊恩的计划，而阿莱格里娅还是有点复杂。 　　她原本是半点也不想帮助伊恩这个杀父仇人的……但就在几分钟前，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父亲和弟弟都没有死，只是被封印在泰拉彗星区的某个静滞碎片中，那两人活的时间恐怕比泰拉上所有人都长。 　　事到如今，如若不是答应了伊恩一些要办的事，还有看护东帝国的国民，她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开飞，飞到彗星区去。 　　然后，他们便看见，一道金色的烈焰从大地深处亮起，而后钢铁之花绽开，一道璀璨的光芒分开天穹，直入宇宙之中。 　　恐怖的余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两位太阳神鸟急忙靠近，将余波压制在帝都上方——而金色的烈焰在那一瞬照亮了整个大陆，令所有原本正在关注银峰领的第五能级都转过头来，愕然地看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磅礴气息的帝都。 　　而后，在那无尽璀璨光芒中，有一道光芒一跃而起，转而朝着阿特兰巨城的方向落去。 　　带着‘磁单极子’，两个‘伊恩’融合，在泰拉之龙的颅骨处，分开了最内侧的‘摇篮’，得到了泰拉之龙最后一份传承。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 　　泰拉之龙的传承，除却祂本身，代表‘泰拉前纪元文明’的技术外，额外的，对伊恩和伊奈迦二世等人有价值的传承，大体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真以太炉相关的操控技术。 　　这一部分交给了峻岭堡大公，因为真以太炉在他手中，伊奈迦二世拿着也没用，不如顺水人情，还能观测峻岭堡大公如何使用它，是否能得到相关数据。 　　第二部分，帝都的泰拉之龙核心结构。 　　这一部分留给帝都自用，优化了帝都的能源结构，还间接衍生出了不动坚城和最终防卫设施等一系列帝国的新巨构，算是帝国的底牌。 　　最后一部分，没有被伊奈迦二世带走的，留在微型摇篮中的传承。 　　里面装载的，其实就是最简单，但绝大部分泰拉人都不知道具体有何意义的传承。 　　【时空凝聚材料】的相关传承。 　　也即是…… 　　摇篮与天狱的原材料。 　　“终于……” 　　此刻，伊恩长叹一口气。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唯一真正需要，唯一想要的传承，天狱与摇篮的创造之法，【时空凝聚材料】的制造手册！ 　　时空凝聚材料，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复杂的技术。 　　它的本质，就是以真以太卷曲时空，制造出一个复杂度超过临界奇点，令光也只能无限绵延，却始终无法抵达终点的‘断层’，一种可以隔绝因果的‘因果层’。 　　实际上，如若是单纯的人类的话，是无法认知到真正的‘因果’关系的。 　　因果是人类的一种主观认知，并不是一种实际客观存在。 　　打个简单的比方：太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加热了一块石头。 　　最简单的因果关系就是【太阳照射导致石头发热】。简单朴实。 　　但它是事实吗？严格来说，并非如此，这不是因果关系，只是描述了两种现象的关系，简陋且不详细。 　　深入剖析，【太阳照射导致石头发热】的本质，应该是【光辐射加速了物质的分子运动，分子运动表现在物质表层，便是热辐射的转移，也即是发热】。 　　听上去，似乎已经很逼近真理了，这个因果关系应该已经非常接近客观事实了。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辐射加剧分子运动’仍然只是人类的一个观测结果，那么，为什么热能加剧分子运动，而不是降低呢？ 　　这是人类千百万次观测得到的结果，这是一种‘经验论’，而背后真正的原理，真正的因果关系，那名为【绝对真理】的事物，对于人类来说，是无法触碰，难以感知的，就如水中月，雾中花，实乃心中之影。 　　而星神是能切实看见真理的种族。 　　祂们可以切实看见所有一切真正的因果关系，自然，也可以切断它们。 　　用时空凝聚材料制造出的‘摇篮’与‘天狱’。无论用什么名字去称呼它们，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其本质就是在一个宇宙中，制造出没有任何因果关系的断层，制造出一个‘小宇宙’。 　　小宇宙内外，没有任何关联，即便是引力也无法穿透，终焉亦无法发现，除非用裸露的奇点去切割，不然的话，哪怕是终焉，一头撞上，也只是会将小宇宙推开，不妨碍其中内部事物分毫。 　　这样的小宇宙，哪怕是大宇宙毁灭了，其内部仍然存在，而且因为永动机的存在，它将会永永远远的存在下去。 　　这就是星神胜过终焉的地方，那胜利的三次构筑而出的堡垒。 　　被摇篮保护起来的宇宙和生命，永远不会坠入终焉，祂们剥夺了终焉成长的可能，继续将其压制为‘不完整的真理’。 　　只是，这个时空凝聚材料，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它需要‘星神无限力’的推动，才能发挥其完整的作用。 　　看见这里时，伊恩有些没绷住。 　　——摇篮如今破碎，需要使用时空凝聚材料补墙阻拦终焉，才能允许内部的人升格为星神。 　　——时空凝聚材料的制造需要使用星神级以太。 　　（中文粗口），怎么又是这一套！ 　　吐出一口气，伊恩其实心中倒也没有生气，因为这并非是刻意设计的难题，而是时空凝聚材料需要的能量极大，只有永动机才能提供。 　　对于星神来说，只要有祂们的以太，制造永动机就是轻而易举，实在不行，次一级的真以太炉也能用嘛。这样制造时空凝聚材料无非就是慢一点，倒不是说制不成。 　　虽然说，真以太炉在峻岭堡那里，但伊恩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为何不邀请峻岭堡大公去打灰呢？ 　　反正事到如今，持有半永动机的他马上就要成为泰拉诸强者的目标了，哪怕他发动天启武装的反物质炮和大伙拼了，那他也拼不过二三十个第五能级啊。 　　既然如此，不如把他抓来当打灰人，让他和极风龙王一起去修墙！ 　　除此之外，伊恩还有另一个选择。 　　时空凝聚材料，需要星神以太……这听上去要求很严格，对于其他摇篮来说，或许是难以理解的严苛要求吧。 　　但对于泰拉摇篮而言，星神以太可不少！ 　　不仅仅是光素熔炉，哪怕是伊恩这边也有光界之力啊！ 　　虽然一个妖精自己要用，一个虚境改造也要用……但这也并不代表没有其他的星神以太。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地方有其存在。 　　譬如说…… 　　伊恩抬起头，看向天穹顶端。 　　双月之一……那漆黑的，曾经被天坠飞船毁灭的破碎之月【朔月】。 　　在朔月的碎片中，绝对有大量‘星神之力’残余！ 　　不仅仅如此，泰拉彗星云中，那些静滞碎片，也就是那些时空凝聚材料的碎片中，肯定也蕴含有大量的星神以太！ 　　只要能利用那些力量，修补摇篮之墙，或许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 　　时空的另一端。 　　还在赶路回泰拉的打灰之龙王极风龙王突然听见了什么。 　　【伊恩？】 　　祂有些不敢确定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想，就来了。” 　　星尘四散，而后又凝聚，伊恩朦胧的身形出现在极风龙王一侧，与祂并肩前行：“怎么，不欢迎我吗？” 　　【当然不是……】极风龙王侧过头，祂有些不敢置信道：【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可以中途插队，进入亚空间曲翘时空……看来我的感知没错，你的确已经一只脚步入创造主的境界了！】 　　“我是已经踏入门内，然后转身离开了。” 　　伊恩轻笑道：“怎么样，你感觉到了吗？你的寿命限制？” 　　【？】 　　极风龙王愣了一下，祂自从感知到伊恩要进阶星神，导致终焉入侵后，就直接转头一路狂奔，根本没时间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而现在这么一检查，祂顿时大惊：【不可思议，我又多了五百年寿命？！这是怎么办到的？！】 　　“你们的死亡，根本不是真的死亡。” 　　伊恩笑着为这位真龙之王解释祂们寿命的本质：“那是一次‘汇报工作报告’的回归——你们的魂灵会离开自己的躯体，汇入大以太环流，去和星神汇报一下你们看护的文明成长情况。” 　　“如果文明发展势头不错，你们就可以继续在星球上进行第二次工期……等到一个文明发展到进入星河，开始准备筹划制造自己的永动机时，你们就可以使用这个文明的永动机，蜕变为星神，成为这个文明的守护星神之一了。” 　　“这就是真龙的进阶之道，非常简单。你们虽然是星神的造物，但祂也的确爱你们，甚至比绝大部分文明都爱。” 　　“只是……”说到这里，伊恩微微摇头，有点好笑道：“现在大以太环流不允许随意进出了，所以你们归去后就没办法回来。” 　　“对于这个文明而言，就和死了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 　　龙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祂在伊恩的示意下停止了曲翘移动，而是凝视着眼前微弱闪烁的太阳之光：【死亡对我们来说，不算是终结吗……哈哈】 　　祂失笑着摇头：【不，这其实就是终结啊，伊恩。我们陪伴了泰拉千百年，泰拉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家乡吗？】 　　【若非是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抛下泰拉离开的。但是，你说的话也对】 　　龙王用温和却坚定的目光，凝视泰拉的方向：【如若有需要，我也不会为了死亡而恐惧，而是可以更加勇敢地去牺牲】 　　“轮不到你。” 　　伊恩微微摇头：“至少这个时空轮不到你。” 　　【都听你的】龙王也不以为意——被其他人这么呛，好脾气如祂多少也会生气。 　　但谁叫说这话的人是伊恩呢？最先成就星神境界，又为祂们解开了寿命之锁，的的确确有资格说这句话。 　　【接下来要做什么？】极风龙王也知道，伊恩过来，绝对不是和祂单纯打招呼，告诉祂祂的寿命解禁了：【我猜一下……你打算去修补摇篮漏洞？】 　　“是的。” 　　伊恩点头，语气轻松：“但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那个漏洞太大了——半径五光年的时空，这样巨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条裂缝，那裂缝中足以填上不知道多少颗太阳。” 　　“依照我们的力量，是没办法完全修补的……所以，其实我的目的，只是想要去看看，裂缝另一侧的‘终焉’究竟是何等存在，而那已经修补到一半的‘时空凝滞层’，那光之灾的源头，又是如何。” 　　“假如它符合我的要求，那么或许，我们并不需要做修补‘摇篮’这么复杂的事情。” 　　“而是一个更加简单的计划。” 　　【什么计划？】极风龙王好奇地问道，祂知道，伊恩总是能整出一些其他人想不到，也办不到的大事，而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很简单。” 　　伊恩转过头，看向泰拉的方向，露出随性的笑意：“山不朝我来，我朝山靠近嘛。” 　　“如果真的修不了墙，那就不修了。” 　　“反正人类需要的也不过是一颗行星而已，我们环绕泰拉，再造一个‘泰拉摇篮’就行了。” ###第五十五章 流浪泰拉，全新道途！ 　　【覆盖……笼罩泰拉？】 　　极风龙王感觉自己可能有点没听明白，卡顿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伊恩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不修摇篮上的漏洞了，而是直接用新的摇篮，把泰拉包裹起来？】 　　祂倒吸一口臭氧：【不谈这个笼罩泰拉的摇篮应该多高多大——那光怎么办？摇篮是完全吸光的啊！】 　　“不是有永动机嘛？” 　　伊恩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而且你瞧，摇篮其实也是可以释放光的，就像是光之灾的可控版本，只要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摇篮，我们就可以控制摇篮，缓缓释放它内部储存的光呀。” 　　【哪来这么多光呢？】极风龙王有些纳闷，祂总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对于伊恩来说就像是呼吸那样普通。 　　是祂的问题吗？还是说祂太正常了，没办法和这群泰拉人一样思维清奇？ 　　摇了摇头，将‘我是不是也要学习一下泰拉人的思维模式？’这样疯狂的想法丢开，龙王继续问道：【摇篮的确能吸收所有外界的光芒，但这说白了就是照一天才能管一天用，不照就没有了】 　　【不修好摇篮的创口，终焉终究会穿透那创口进来的，到那时，太阳成墟，万物皆亡，那时的泰拉该如何？就这样踽踽独行，孤存于世？】 　　伊恩也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亿年后，泰拉摇篮就会破碎了。 　　但且不谈人类能不能撑到两亿年后，就算真的能，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更不用说极风龙王完全误会他的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伊恩耐心解释道：“到时候咱们直接引动泰拉恒星超新星爆发，直接朝着泰拉的摇篮中充能大量的光。” 　　“超新星爆发的光比恒星正常燃烧几十亿年都要庞大耀眼，到时候带着泰拉进超新星翻滚一会，未来百亿年几百亿年的光都有了，何须担忧呢？” 　　极风龙王：【？】 　　啊？ 　　还未等被泰拉人逻辑和思路震撼住的极风龙王反应过来，伊恩便拉着极风龙王朝着泰拉摇篮边缘跃迁。 　　黑色的墙壁无休止地朝着四面八方扩展，站在一个半径为五光年的球形体内侧时，哪怕是神恐怕也不会觉得自己眼前的墙壁有曲度。 　　但它的确是弯曲的，只是实在微不足道，这过于巨大的球体甚至忍不住让人质疑人类的几何学——我们所定义的直线，是真正的‘直线’吗？人类是真的生活在平坦的时空中，而不是生活在一个庞大到超乎人类想象的弯曲空间上，故而导致我们测算出来的一切数据都有了谬误，导致人类偏离了真理？ 　　这些思维不会出现在伊恩身上，他的目光在能看见后，就始终锁定在‘裂缝’之外的漆黑阴影中。 　　名为‘终焉’的无垠阴影中翻卷着难以用人类语言描述的怪异浪潮，其中甚至会隐约亮起一丝几缕难以言明的漆黑光芒。 　　这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光是纯黑色，宛如吸收所有光的那种漆黑呢？但它就是可以出现，因为终焉超越这一切的逻辑和常理，祂是真理，亦是大道，祂的存在比无限大的宇宙本身都更加实在。 　　裂缝并不仅仅只有一道，只是其他微小的裂缝已经被一种‘灰色’填充完毕，而最巨大的，呈现破碎闪电形的‘裂缝’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的膜覆盖，星光仍然能穿透它。 　　阴影就悬浮在裂缝的背后，如同幻觉一般，祂……非常非常庞大。很难用具体的形容去对比，非要说的话，伊恩只能给一个量级：阴影仅仅是一缕衍生出的引力弦造成的时空沟渠，都足够并排放下一打太阳。 　　很难想象终焉未来居然会涌入泰拉恒星中，然后变成黑洞，那大概就有点像是把大海装进一颗乒乓球。 　　【这就是终焉吗……】 　　极风龙王虽然在打灰的时候看见过阴影侵入，但那时候直接二话不说直接回头通知泰拉赶路去了，也没来得及认真看。 　　如今和伊恩一同在边缘处观察，不禁有些感慨：【祂究竟是什么，能令创造者都败北，令万千文明化作灰烬……】 　　“深渊是树。” 　　伊恩缓缓道：“一颗向往阳光的深渊之树。” 　　“以太就是阳光，就是时空的方向，而树自然会朝着光的方向延伸，直至尽头，直至起源。” 　　“而你知道，如若树木枝叶繁茂，枝干虬结交错，位于密林深处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 　　【……黑暗】极风龙王缓缓道：【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就是终焉。” 　　伊恩微笑着点头：“祂最终将会缔造而出的结局，就是这样密不透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来吧，龙王，催动你的以太炉，我们要尝试制造一下‘时空凝聚态材料’了。” 　　【我就知道你叫上我肯定不只是为了让我旁观】 　　极风龙王对此早有预料，伊恩显化而来的光体固然神通广大，但却没有具体的能量来源和物质肉身，这让他无处不在，实际战斗却有不少不便。 　　雷霆闪烁纷乱，极风龙王在摇篮旁展开真身。 　　祂的本质，就是一种曾经居住在脉冲星星云中的一种电磁生物之龙，在那个灵能与电磁脉冲混合，让部分宇宙区域都被搅动的宛如异界的亚空间内部，纯粹的磁力成为了一种凝聚物质的载体，脉冲星规律的照射便是一次日升月落，星云中的物质宛如朝拜的含羞草和向日葵，顺着脉冲星的方向敬拜移动。 　　这无比庞大的磁光星云之身的中央，便是一颗微小闪亮的星辰，那模拟脉冲星而来的以太炉，正是那个被称呼为‘幻霞’的文明缔造而出的宇宙飞船本身：电磁云生命可以随意在太空中移动，甚至穿梭虚境亚空间，但他们需要的超高磁力环境却只有脉冲星周边才能提供，故而对于其他文明来说，是能量来源的以太炉，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太空服’本身。 　　【用吧】 　　极风龙王非常光棍——某种意义上来说，祂是正儿八经的把灵魂和身体都交给伊恩了，而伊恩自然也不负期待。 　　带着极风龙王来到摇篮真正的边缘处，极风龙王的以太炉在他身后转动，宛如神祇的光晕，伊恩一只手按在摇篮的时空凝聚墙旁，一只手按在‘光膜’上，感应着两者的不同。 　　两者的本质是一样的。 　　这是伊恩得出的答案。 　　摇篮是可以自我修复的，一千六百年时间，摇篮已经自我修复出了一层光膜，这一层光膜其实就是时空凝聚材料的初级形态，它能延缓光的进入，筛选绝大部分光的能量并阻拦，甚至能起到近乎于黑洞的效果，将所有外来的能量都储存在自己内部。 　　但是，它相较于真正的时空凝聚墙有一个绝对性的不同：它不具备断绝因果的奇异性。 　　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真以太就连终焉黑洞都能贯穿，但那最起码也是大以太洪流全力发动的级别，一般的星神是无法越过断绝因果的奇异性的，所以在正常的摇篮中，一个星神诞生不会引来终焉的注视。 　　但是泰拉摇篮崩坏了，它的裂缝只能拦得住光辐射和其他一系列的凡物，对于以太而言，就像是茶滤网那样，看上去没什么东西出来，实际上茶水已经泡好了。 　　终焉如果没有注意到还好，如果注意到了……突破它就像是种子突破青岩，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伊恩的手中，无尽以太旋转汇聚，他一点一点折叠时空，分离因果，纯净物质……一时间，他的手中就孕育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漩涡。 　　一个漩涡极端热烈，璀璨光明，燃烧着没有颜色的火焰。 　　一个漩涡幽邃黑暗，朦胧黯影，空寂虚无，是什么也不存在的完全空洞。 　　两者交错轮转，两个漩涡赫然化作了‘∞’一般的环流，这无止境的旋转影响了时空，被伊恩用以太炉催动的光之漩涡中蕴含着正在不断飞涨的能量能级，而另一个虚之漩涡中，一种彻底的真空正在成型，那是越过了真空势垒，将要抵达‘真空衰变’地步的纯粹真空。 　　宇宙并非是真正的真空，而是真真空之前的，处于稳定态的一种‘伪真空’。 　　以超高能级的能量催动时空，打破势垒，制造出真空衰变，制造出‘真真空’的同时反过来获得巨大的能量，虚无的漩涡与光明的漩涡化作了环流，一种正在不断膨胀，即将永恒扩大的‘环’，名为‘真空衰变’的永动之环就要成型。 　　但是伊恩却固定住了这‘真真空’——以太是超越时空的力量，它可以轻易地存在于真真空中，且如同灌入深海气球中的水那样，维持着‘时空压’，将这似要无尽扩大的‘真空之环’压制成宛如砖瓦，宛如墙垒般的‘材料’。 　　不，它还不是材料……如若说‘摇篮’需要的材料是砖石，那么这一层真空之环不过是一粒沙——可伊恩借助真空衰变的连锁反应，急速制造着数不胜数，超越人想象数量的‘真空之环’。 　　许久，约莫泰拉的一小时后，伊恩才停下手。 　　在他手触碰的‘光膜’所在地，一面一平方米大的‘摇篮黑墙’就出现在了原本的光膜区域。 　　伊恩造出了‘摇篮’。 　　【你真的造出来了！】 　　看见这一幕，极风龙王倒吸一口雷霆，祂虽然知道摇篮的材料是什么东西，但却并不会构造，也未曾想，得到了泰拉之龙传承的伊恩只需要一次，就能将摇篮之墙塑造而出！ 　　虽然不大，但是能造出来，就是能造出来，这是零与一之间的跨越！ 　　【它究竟是什么原理？】 　　极风龙王好奇地问道，而伊恩缓缓睁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身前的摇篮之墙：“是真空。” 　　“由数以京兆计的绝对真空，混杂以太扭曲的超高引力场，构筑出的‘虚无奇点’……非要说的话，这可能就是‘宇宙的屏障’‘时空的晶壁’。” 　　说到这里，想到前世魔法小说的伊恩不禁乐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位面和晶壁系啊，这么多摇篮构筑在一起，仔细想想还挺符合的。” 　　“那完全掌握了完全摇篮权限的‘驻世星神’，岂不就是‘神上神’，而能掌控永动机权限的生命，就是‘神’？” 　　笑完之后，伊恩的表情重归严肃：“但可惜，我力量还是不够。” 　　“我百分之十五的计算力，花一小时才能制造一平方米的摇篮之墙——哪怕是全力以赴，也造不了更多。” 　　“可是龙王你看，修补这个裂缝，需要多少平方米？” 　　【平方米？】极风龙王看向无边无尽，似乎没有尽头的裂缝，祂也不不禁失笑道：【平方光年！最小也得是平方光月！】 　　【的确，没有永动机的话，我们是没办法供应摇篮自我修复，亦或是自己修复的】 　　祂完全认同了伊恩之前提出的思路，但还是有点小小的疑惑：【只是，泰拉的表面积也不小，环绕泰拉，不影响泰拉人民生活的表面积更不小，如果再加上双月，大小更是几何数上升】 　　【按照你我这样的效率，没有永动机，根本没办法快速制造出环绕泰拉的摇篮之墙】 　　“倒也不是大问题，先制造出一层膜就好，慢慢加固加厚。” 　　伊恩倒是没有那么在意一步到位，他只是注视着自己手中的两个漩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然后抬起头，看向眼前似乎凝滞在外界的‘终焉’。 　　他露出微笑：“终焉呀……” 　　之前，不理解终焉的时候，哪怕是伊恩，对它也充满了恐惧，畏惧，提不起对抗的心思，遇到就想要跑。 　　熄星道途结束后，伊恩甚至都没思考过‘如何对抗终焉’这个问题。这就像是一个蚂蚁询问人类宇宙有多广大那样，想要理解这个问题本身，就超越了蚂蚁的究极智慧。 　　再怎么好奇未知，也不应该去触碰这种禁忌：死了的人可是没办法走向未来的！ 　　但现在，再观察终焉，他失去了对这种无法理解的恐惧。 　　——不过是一颗树罢了。 　　伊恩如此想。不过是一种很可怕的植物，一种巨大的灾祸，一个有着实体的敌人和目标。 　　人会害怕鬼，是因为鬼不可捉摸，不可交流，不可互相影响——哪怕是老虎比鬼杀的人更多，人们也会更加怕鬼，而不是有形体的老虎。 　　虽然祂仍有许多未知，但他已经不用去疑虑，困惑了。 　　对于先驱而言，最恐怖的并非是其他。 　　而是就连【疑问】都没有。 　　就连问题都无法提出的未知，是最难以忍受的。 　　可如若未知有了问题，就如同树木有了根茎，一切都顺理成章。 　　因为，一个问题就注定有其答案，一个算式注定有其结果。 　　他要做的是解谜，然后提出新的问题，是他最爱的，也最热衷的事。 　　如今，终焉的真实，对伊恩揭开了微微一角。 　　那么，星神呢？ 　　伊恩垂下头，看向自己手中，还在轮转不休的‘光明’与‘虚无’的‘∞环流’。 　　——终焉是想要从尽头攀爬至起源，构筑出自己的‘环’，继而超脱如今单纯的真理具现，化作一种更加本质，更加强大的‘至圣之存在’。 　　——那么星神呢？ 　　星神探索‘终焉’的过程，难道不也是一种从起源下降至终焉，意图构筑出‘无限之无限’的过程吗？ 　　双方的目的，或许是完全一样的。 　　如若将人类微不足道的时间观也祛除，逆着时间长河来看，那么或许就是‘终焉’从起源一点一点攀爬，攻破了‘星神’的关卡，意图探索至‘起源’的尽头。 　　到那时，真正爆发的星神，有没有可能也和‘终焉’一样，会启用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反过来把终焉打的七零八落呢？ 　　是了，星神也曾战胜过终焉，只是十次里面只有三次而已……看似是终焉占据优势，但十次例子，实在是太少太少，哪怕是按照大数定律，至少也应该测试个一百亿次再来谈胜负优势吧。 　　更不用说…… 　　他们如今所在的，可以‘供人类生存的无限平行宇宙’，真的就是‘星神和大以太环流掌握的无限平行宇宙’的全部吗？ 　　“我有一种预感。” 　　所以，伊恩突然开口道：“极风龙王，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所了解的‘无限平行时空’，‘无限平行宇宙’，超越时空的以太和无限的环……对于真正的星神与终焉而言，仍然只是沧海一粟。” 　　“就像是人类的婴儿，和我这样人类的最强者之间的差距是‘无限大’那样，初级的星神，和星神中的学者，强者之间，同样也是‘无限大’。” 　　【为何这么说？】 　　极风龙王明显跟不上伊恩的思路，但祂毕竟也是第五能级巅峰的真龙，更是了解有关于创造主的知识，所以也不禁沉吟道：【其实，我认为这并非是不可能的——这摇篮内部所有的生命，都没有切实地接触到无限，所以对我们来说，任何一位创造主都是伟岸无比的】 　　【但是，一位星神，一群星神的星神缔造而出的环，相较于最古老的大以太环流，和最初的那些星神相比，真的能相提并论吗？这绝对是完全不一样，有根本性不同的】 　　【无限之间亦有差距，你的猜测，我认为并非没有道理】 　　“是了。” 　　伊恩闭上眼睛，他其实真正想要说的不是这些，但极风龙王也的确为他补充了一些思路：“其实我真正想要说的，是感激，感谢。” 　　“极风龙王，你可知晓，一个宇宙能够容许生命存在，这是多么伟大的一种爱。” 　　在龙王怔然的表情中，伊恩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摇篮的光膜，穿透那一层层的‘真空’，想要看清摇篮彼端那无尽深邃的深空。 　　他轻声道：“宇宙爱我们，因为我们就是爱的结果。” 　　“无限种可能，无限种时空。在过去，我们或许可以说，这是‘人择原理’，因为我们诞生了，所以我们能观测到的宇宙，就是适宜我们生存的。这对于那些没有造物主的宇宙而言，的确就是一种【存在就是意义】。” 　　“可是，‘造物主’不同。” 　　“有着‘造物主’的宇宙，不适用人择原理。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造物主想要让我们存在，可以安全，舒畅地存在，一种无限的爱。” 　　“所以，你能明白吗，极风龙王……我们能存在，能生活，能探索的宇宙……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为纯粹的爱啊。” 　　这是只有超脱了固有印象，成就星神，理解宇宙的无限广袤后，才能理解的一种情感。 　　宇宙是仁慈的。 　　当一个生命，知晓他们生存在一个可以生存的宇宙，诞生在可以孕育他们的星球，并且知晓宇宙中还有其他星球，有无限多的远方，而宇宙之外还有其他无限平行宇宙的时候。 　　他们会理解的，这一切的【创造】，就是一种无言的爱。 　　所以，伊恩对极风龙王，自己唯一的倾听者，道出了他对以太宇宙的一个……‘提问’。 　　“龙王，每一个平行宇宙的宇宙常数，都应该是一样的吗？” 　　【这……】龙王被卡住了，祂思索了一会，然后有些愕然地道出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答案：【或许……应该是不一样的？】 　　“但我观测到的无限平行宇宙，无限平行时空，其物理常数都是一样的。一模一样。” 　　伊恩平静道：“那么再来一个问题：和我们有不同物理常数的宇宙，是否也能孕育出另一种不同的生命？” 　　【或许……是可以的？】 　　龙王再次回答出了令祂感觉有些难以呼吸的答案，祂深入地理解了这答案的涵义后，不禁有一种彻骨的冰冷……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微小的温暖。 　　“是的，大概率是可以的，能孕育出生命的宇宙模型不止一种，常数模型也不止一种。” 　　伊恩微微笑道，他此刻转过头，看向泰拉太阳的方向，近乎于叹息道：“那么，是否还有无限多的，宇宙没有任何生命诞生的可能性？” 　　【的确……的确有的……】龙王都有些口齿不清了，祂喃喃自语道：【是的，我知道，创造主最初诞生的宇宙，是只有祂们存在的宇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祂们无比悲伤，甚至因此而陨落……】 　　【绝大部分创造主的陨落，缔造出了虚海，也即是虚境的原型，而剩下来的创造主凭借虚海与以太的力量，改造了宇宙，创造出了有生命的宇宙……】 　　“这就是星神用神话告诉我们的天梯，以太真正的力量，以及祂们的源头。” 　　伊恩的双眸中倒映着太阳微弱的光芒，天青色的星河中闪烁着无尽的光辉：“最后一个问题。” 　　“星神和终焉的战争，真的只存在于‘我们这种有生命的宇宙’吗？” 　　“祂们的战争，是否波及到了‘其他物理常数的宇宙’‘没有生命存在的宇宙’‘虚无的宇宙’‘满溢的宇宙’‘扭曲的宇宙’‘完备的宇宙’‘非逻辑的宇宙’等等等等……这真正的‘无限平行时空’呢？” 　　【……】 　　龙王只有沉默。 　　祂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祂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在泰拉标准的以太时空出现的电磁生命之龙，祂只能想想其他无限平行时空的可能性，无法理解这超越了无限的无限。 　　对此，伊恩并不在意，整个泰拉摇篮中，或许只有他凭借星神之力，以及这双可以看破无尽时空的‘眸子’，才能察觉到这一切背后的真相：“我们过去所观测，看见的无限平行时空，无非就是‘我们所了解的宇宙’这一可能性衍生出的无限平行时空。” 　　“但宇宙本身就具备无限种可能性，我们所知晓的‘无限’，恐怕是完全宇宙无限平行时空的一个子集。” 　　“甚至可以说，我们能存在，才是一种‘奇迹’。而这种奇迹，正是所有初代星神竭尽全力，从无数种未来中筛选而出的‘最好的未来’。” 　　“龙王，我所震撼的，正是星神无处不在。” 　　“我们所谓的无限平行时空，只是一个支流，一个有生命的支流，还有更多是没有生命，更加原始的支流，就如同树木的枝芽那样。” 　　“我们认为终焉是树，那星神为何不能也是树？” 　　“在这无限分之一的子集中，无限分之一的单独宇宙中，仍然有超越了时空的星神，愿意为了我们这些渺小的，就连无限都没有超越的生命而战斗，甚至付出了其无限永恒的生命。” 　　“或许祂们并没有真正死去——或许。但祂们愿意为我们战斗，这就已经是一种爱。” 　　白发的青年叹息道：“而星神与终焉的战斗，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宏大一点。” 　　如此说道，他抬起手。 　　在他的手中，光与虚无的无限环流正在逐渐变大。 　　“假设。”伊恩道：“最初的源头——星神最初诞生的起点，那个宇宙，是一个核力极其大的宇宙。” 　　“我用这个例子，是因为这样最好理解，而不代表事实如此。而一个核力极大的宇宙，就代表核聚变极其简单，永恒释放着光热，无穷尽辉煌。” 　　“就如我手中的漩涡一样，一个完全由恒星烈焰组合而成的超高核力宇宙。” 　　极风龙王看向伊恩身前的光之漩涡，那的确是一个极其极端的环境，核聚变的下限约莫等于人打一个响指，随随便便就核聚变了。 　　祂想象不出除却星神外，还有什么生命能存在于其中。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生物能生存？几乎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烈焰，原始的力量。” 　　伊恩凝视手中的光明，然后托举起另一个漩涡，那个完全由虚无真空的漩涡：“所以星神创造了另一个宇宙。” 　　“一个核力无比弱，所以什么物质都无法成型，一片虚无混沌的空洞宇宙。” 　　“在这过程中，有一部分星神死去了——或许祂们成为了那个宇宙的根基。而这个宇宙就名为‘虚海’，一个一个任何物质都无法成型，只有精神意志存在的宇宙。” 　　【物质宇宙，虚境时空……】 　　龙王此刻有些理解了，祂睁大了眼睛：【这就是以太成型的过程，物质和虚境的融合……】 　　“并不完全是如此。”伊恩缓缓摇头，他让手中的两个漩涡交错流动起来，轻声道：“瞧，一个光之宇宙，一个虚海宇宙，都无法存在生命，除却星神外，一切都是空无。” 　　“所以，祂们以此为基础，尝试去‘创造’。” 　　“在【有与无】的两个极端中，星神创造了‘无数种宇宙模型’，祂们恰到好处地调配每一个宇宙的模型的规则，分配能量，裁定物质与虚海的比例——最终，祂们成功了，创造出了有除却祂们之外生命的宇宙！” 　　【创造主挪移宇宙物质，创造出最合适生命诞生的宇宙环境……】 　　极风龙王喃喃道，祂不可思议道：【完全对上了，创造主告诉我们的起源，用这个角度也能完全讲得通！】 　　“因为那就是星神留给所有智慧生命的‘天梯’——祂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星神，而不仅仅只是养着宠物。” 　　伊恩平静地说道：“星神在我们宇宙中留下的所有传说和历史，很可能只是我们这些无法理解无限的生物的片面视角，祂们真正宏大伟业的劣化。” 　　“或者说，是因为单一宇宙本身，无法记载星神的伟业，倒映而出的历史碎片。” 　　“就如同终焉那样，倒映在我们的宇宙中，仍然只是一个个没有任何智慧的碎片。” 　　此时此刻，伊恩对烬之王满怀尊敬。 　　光之宇宙和虚海宇宙的无限环流，缔造出了无数有生命的宇宙。 　　就像是烬之王的环流，物质世界和虚境的交错，就可以缔造出源源不断的以太，延续泰拉众生意识两亿年。 　　这些原理是相同的：正如同奥法道途第五阶段，就是用肉体缔造出物质的【国度】，用灵魂缔造出虚海的【虚境】，模仿星神创世，创造出自己的【星神之躯】！ 　　这就是通天正道，泰拉文明真正的‘天梯’！ 　　甚至，凭借星神的天梯，伊恩看见了奥法道途第五阶段之后的第六，第七，甚至更高的阶段！ 　　“光。” 　　“无限。” 　　“无限光。” 　　最初是‘有无’，最初的起源，真理。 　　而后孕育而出的星神与光之宇宙是一。 　　之后衍生出的虚海宇宙是二。 　　光之宇宙与虚海宇宙交错，衍生出的无限种‘物质宇宙’是三。 　　而这无限之三，化生出了如今无限平行时空的万物众生。 　　这万物众生，最后也将重归于‘一’，乃至于一之上的‘有无’。 　　只是，那个‘一’并不是终焉。 　　而是众生之力汇聚，合力铸造的‘大以太环流’！ 　　这就是星神和终焉的根本矛盾，祂们是从大道真理之路上就完全对立而行的‘敌道者’！ 　　“这就是‘天梯之路’。” 　　缓缓收手，伊恩将手中的‘环流’收起，这是只有来到摇篮边缘，亲手缔造‘时空凝聚物质’才能理解的真理。 　　他垂下眸子，目光微动，无比感慨地自语：“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会终究会踏上解开这一切谜题的道路。” 　　“准备回去吧，极风龙王。”他转身，准备出发：“该回泰拉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事？】 　　极风龙王还沉浸在终于理解了创造主暗示给祂们的‘天梯之路’的感动中，被伊恩一呼唤，祂回过神来，有些茫然道：【回去修环绕泰拉的摇篮吗？】 　　【说实话，也无非就是把自己关进果壳里面罢了】 　　祂直到现在还有点不太喜欢伊恩预测的这一‘道途’，吐槽道：【即便你能联通无限平行时空，让果壳也变得无限大，可以在果壳中当无限宇宙之王——但和创造主的恢弘史诗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 　　“谁说我只要缩在果壳里了？” 　　伊恩有些疑惑地看向极风龙王，他不解道：“难道你造一艘宇宙飞船，不需要把密封性做好吗？” 　　“哦，我忘记了，你是龙，不太理解这种事。” 　　【等等】 　　有些糊涂地打断道，直到这个时候，极风龙王才发现，自己好像完全误解了伊恩用摇篮环绕泰拉的目的：【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要把泰拉笼罩起来，然后躲在里面成为星神，然后通过以太和永动机延续文明？】 　　“当然不是。”伊恩露出了难得的愕然表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种人？这种普通的事情我用呼吸就能想一百万个。” 　　“极风龙王，我要做的，是把整个泰拉都变成我未来探索星空的‘船只’，我的‘行星宇宙飞船’——有‘摇篮’作为外壳，可以在不引起终焉的注意的情况下，遨游宇宙的‘方舟’！” 　　“我将其称之为‘永恒方舟’计划。” 　　“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流浪泰拉’。” 　　“这便是我为我自己，设计的又一个‘道途’！” ###第五十六章 名为【指引】的正确 　　【流浪泰拉……】 　　极风龙王被伊恩描述的未来吸引，沉浸在其中。 　　祂不禁想象起了那一幕：一颗漆黑的，巨大的摇篮行星，连带它的卫星双月移动起来，朝着泰拉太阳而去。 　　它移动的速度并不快，顺应着引力而行，在花费了一段时间后，它没入了太阳，开始吸收无尽的光与热。 　　又一段时间后，这座行星级摇篮从太阳的另一侧飞出，它贯穿了太阳，经过了太阳的聚变核心，汲取了足够多的光与热，可以供应内部行星生态数百万，甚至上亿年的能源。 　　然后，这座摇篮就开始加速，它不断地加速，加速，直至抵达摇篮另一侧的边缘，距离缺口十光年的另一处完整的‘摇篮之墙’。 　　那时，早就已经成就星神的伊恩，便可以操控摇篮融合，然后再分离，顺利地穿透那扇不可穿透的摇篮之墙，来到外界的‘大宇宙’。 　　那或许，就是星神留下的‘钥匙’之一。 　　要不能制造出‘磁单极子’，要不能制造出‘摇篮’……连这两个都创造不出来，就不要去外界，乖乖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吧。 　　【真了不起！】极风龙王从自己的想象中走出，祂看向伊恩，不禁赞叹道：【的确，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地方坏了就修什么，有些时候的确需要反其道而行，逆转自己的思路】 　　【既然如今泰拉就是几乎所有生命的聚集地，那么就带着泰拉走就行了！】 　　——即便是以极风龙王最夸张最放肆的想象，祂也不会把太阳炸了，反观某个一开始计划直接炸太阳的人类，人龙之别如此大耶。 　　伊恩不知道极风龙王在自己的想象中都没炸太阳，如果知道，他肯定会摇头吧，因为他炸太阳并不是自己的兴趣爱好，而是留下一个足够复杂的环境给终焉，让这颗没有智慧的‘深渊之树’缓缓收拢太阳的质量，去创造黑洞，留给他们充裕的离开时间。 　　更不用说，超新星爆炸本身，就能带来足够多的‘重物质’。 　　【不过】极风龙王终究是龙王，泰拉世界最强大，也是最睿智的存在之一，祂很快就注意到伊恩这个计划的几个漏洞和不清楚的地方：【文明总是会发展的，未来的人类数量，其他火种生命的数量，都会膨胀起来】 　　【泰拉和双月，大概能承载一两千亿智慧生命吧，如果开发了地壳和地幔层，将星球质量完全利用，利用摇篮的特性将物质完全变成层层叠加的居住城区，大概能定居万亿以上的智慧生命】 　　一个幻象浮现而出，那是整个泰拉除却逐渐冷却的星核外，所有的物质都被剥离，变成一层层环形大陆叠加的结构。 　　每一层大陆都是类似地平说世界那样的居住地，一个球形星球的物质就像是被剥洋葱那样剥开了一层层，每一层都是一个大陆，都可以定居数以千亿计的生命。 　　一开口就是将星球拆解，完全利用所有物质资源，极风龙王似乎还有点不太满足：【但这样也太少了，物质循环也有点问题】 　　“都有永动机了思考这个干什么。” 　　伊恩却是摇摇头，直接了当道：“到时候直接用千星之兽增殖物质，多造点星球大陆。” 　　“实在不行，把整个摇篮内部，做成类似蜂巢那样的结构，如此一来，能定居的智慧生命数量绝对多到难以计算。” 　　【的确】 　　极风龙王微微点头，认可了流浪泰拉道途的未来潜力，但祂很快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但我还记得，伊恩你的目的是前往外界，探索更远方】 　　【开着摇篮方舟出去，的确可以离开这个大摇篮……但作为星神的你也不能轻易出去，随意使用以太，就容易引来终焉】 　　【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如果不能离开摇篮的话，无非就是从一个大囚笼，变成一个更小的囚笼】 　　“用器械啊。”伊恩理所当然道：“我那时作为星神的确出不去，但我可以用机器人，移动望远镜什么的出去搜寻信息，然后传回来呗。” 　　【可是】极风龙王更加疑惑了：【那不一样要用以太吗？】 　　伊恩愣了一下，他仔细想了想，发现泰拉这个科技树真的从头到尾都点在以太上……哪怕是银峰领，有一部分地球科技在内，但能源系统也全部都建立在要素结晶和以太炉上。 　　“这倒是个问题。”他皱起眉，然后又放松道：“嗨，大不了用太阳能充电嘛——再加上我们把太阳炸了，会有很多重元素的，到时候收集一波，核聚变核裂变都能用。” 　　“只要把太阳炸了，超新星爆发，重元素合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能不能对太阳好一点啊，那可是泰拉的文明之母啊！ 　　极风龙王欲言又止，而伊恩笑着道：“别担心，我知道的，这个世界是有一条可以不用以太的技术树的。这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只要以太技术足够高，反过来制造出无以太的技术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这一切最重要的……其实是先出去。” 　　如此说道，伊恩与极风龙王进入了曲率状态，开始朝着泰拉返回。 　　伊恩坐在龙王的左翼肩上：“制造摇篮的材料，位于朔月——我无法靠近朔月。” 　　【为何？】极风龙王问道，而伊恩轻松地回答：“因为我用天父遗留的以太做了弊——我现在不能靠近和天父相关的以太，无论是光素熔炉还是朔月上的遗产，靠近的话，很可能那些以太就会失去活性，亦或是失去让其他进阶第六能级的可能性。” 　　“我不能太自私，不是吗？所以如果要采集朔月上的纯粹以太，不能由我出手，甚至最好不要由强者出手。” 　　“应该由我们泰拉人的双手，建起一座通天高塔，直向双月。” 　　极风龙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祂也记得，在南岭大公国的最南端，哈里森港的管辖区内，有着两座前纪元文明遗迹。 　　自从伊恩与格兰特侯爵全方位合作后，双方就针对红杉基地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整修，那用来建设泰拉轨道圈基地的设施，如今或许已经修好大半了。 　　【也可以由强者引导一下吧？】 　　极风龙王抬起眸子道：【即便是你们已经有了相应的轨道技术，可以在泰拉轨道上修建太空基地，并借由太空基地的低重力修建各类太空舰船，发掘朔月上的以太资源……第三，第四能级强者仍然能大大加速这个过程】 　　【我们真龙可以帮助你。龙岛就是泰拉轨道上最大的太空基地，我们对此有丰富的技术储备和资料储备】 　　“谢谢。当然也不要帮助太多。” 　　伊恩微微一笑，等的就是极风龙王这句话，但真的等到极风龙王的承诺后，他反而有些感慨：“虽然的确可以由强者自上而下地率领群众去办到种种伟业，但其实我想的是，这些事情也可以不用他们出手。” 　　“极风龙王，你知道，人类最缺少什么吗？” 　　【最缺少……力量？】 　　极风龙王顺着伊恩的思路猜测道，而伊恩摇头：“力量固然重要，但如若拥有无穷力量却没有欲望，那么要这力量又有何用？” 　　【那么是欲望？】 　　“欲望是人类行动的推动力，但欲望归根结底也是‘想要做什么’，满足之后就消失了，这种东西只能是‘当下最重要’，而称不上是最重要。” 　　【那究竟是什么？】 　　“是路。龙王，是路。” 　　伊恩看向极风龙王，他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羡慕：“真龙是被创造出来，天生就有路的生命。” 　　“龙王，我问你，你迷茫过吗？” 　　极风龙王想了想，笑了起来：【的确没有，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泰拉众生，一直都在看守封印，守望摇篮】 　　“是啊。但人不一样，人出生后是没有路的，父母亦或是其他人强加的只会让人痛苦迷茫，人类是需要自己找自己路的生命。” 　　伊恩微微点头，他轻声道：“如果能给一个人一条路，一条让他相信，这条路无比崇高，无比伟大，可以通向未来，可以通向美好，可以通向他想要的一切——如果他知道，有这么一条路。” 　　“有这么一条，只要走下去，就能拥有自己想要一切的路。” 　　“这么一条，他坚信就是‘正确’的路。” 　　“那人类就是一个完美的种族，可以办到一切奇迹，超越一切艰险，战胜所有强敌，创造万物万有。” 　　“龙王。” 　　伊恩缓缓站立起身，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却又前所未有的沉重，每一个字都敲打以太之弦，令宇宙响起圣乐：“我想要【指引】。” 　　【指引什么？】龙王低声问道，祂此刻真正地从伊恩身上体会到了‘创造主’的感觉。 　　一种既威严，又温柔，既傲慢，又满怀怜爱的感情。 　　“指引生命走向【正确】的道路。”伊恩温和地笑着：“我想要做的，就是指引泰拉的人类，去办到某件事。” 　　“这件事有关于全人类，所以全人类也应该为此出力。” 　　“平静的生活从来不是理所当然，这是我战斗至今为银峰领夺取而来的战利品，而我的子民得到了这个战利品，他们也应当负起责任。” 　　“这个世界的所有苦难，绝大部分都源自于强大的存在，富有的存在，有权利的存在不愿意负责——弱者甚至没有资格负责。” 　　“而我将会把责任和权力都给他们。” 　　“然后，为他们造一条路。” 　　“第一件事，就是建设起从泰拉到朔月的‘物质生命线’，在朔月上建设起巨大的‘摇篮生产地’。” 　　“这并不困难，龙王，随着奥法道途的扩散，最近这么几年，几乎所有有条件修行的人，都已经接近第一能级了——这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随着我划出的道路开始正式启动，他们将会迅速成长起来。” 　　“而行走在这条道路上，他们将会遇到许多技术难题，只要解决了这些难题，他们将会变得更强大，更美好，而人类的社会也会因为需要在这条道路上行走而改变，不仅仅是为了存在下去而存在，而是为了一个更崇高的目的而发展。” 　　【这很难】龙王喃喃道：【这不符合人类的本能，没有利益的事，他们真的会做吗？】 　　“怎么没有利益？”伊恩反问道：“太空的霸权，星空中的财富，月亮中的以太和各种升华物资——天父陨落泰拉，造就了泰拉的无尽升华资源，能供应数十个第五能级存在，朔月就算没有泰拉那么资源丰富，也有足够多的财富吸引人了。” 　　“我会引导他们，指引他们。” 　　如此说道，伊恩道出第二件事：“接下来，我要去指引那些第五能级的强者。” 　　“他们积重难返，即便采用了我的奥法道途，也无法成为完美的第五能级生命，难以成为星神——他们中明明有许多人可以办到，泰拉人类的天才实在是太少了，每一个都不能浪费。” 　　“我要找到一个方法，让他们都能活下来，逐渐变成完美的第五能级，并且改掉过去那种‘只有我能行！’的心态，为整个泰拉文明做奉献。” 　　【这很难】极风龙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第一个还好，至少银峰领和帝国会按照你说的话去做】 　　【而第二个，比战胜那些第五能级还难，而且你打算怎么改？他们有些人都快老死了】 　　“是啊，很难，但我得去做，具体手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伊恩微微点头：“总而言之，这就是我现在要去办的三件事之二。强大的升华者固然能提升基建的建设速度，但第四能级最好不要出手，他们的技术大多都来自异星火种，不属于正常的技术线。” 　　“我们必须要让人类从基础开始，发展出技术的每一个链条，而不是随意动用这些异星的技术强行凑上拼图——短时间内，这的确能发展文明，但长时间，就会导致泰拉文明发育畸形。” 　　“你能想象吗？”伊恩甚至抱怨了起来：“升华者之间，甚至没有‘塔勒银币’这样的通用交易货币！自从我抵达第三能级后，大众的金钱贸易就和我没关系了，我想要获得什么材料，需要自己去冒险，自己去狩猎，亦或是和人以物易物。” 　　“这代表升华者的社会，处于极其原始的状态，而依附于升华者的人类社会自然也会变成泰拉这样的畸形。” 　　“所以。” 　　他下结论：“我们应该尝试补上我们文明技术树上缺失的链条，并且建立起一个稳定的升华者社会。” 　　“以我，以银峰领的信用，还有一些堪比金银这样贵金属的‘物品’作为货币，让升华者之间的资源流通起来，建设出一个真正的，基于奥法道途的升华者新社会。” 　　“接下来，在建设了一个稳定的升华者社会后，我们就要建设一系列的太空基地，以及‘曲率加速器’。在真的建设‘泰拉方舟’之前，我会先建设一个‘摇篮卫星’，送到泰拉星系大摇篮之外，通过它来收集有关于外界的信息。” 　　“有了这个信息，我才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扭转泰拉的一切畸形现状，才能让泰拉走向正确的道路。” 　　龙王若有所思。 　　极风龙王没有问‘升华者间的等价物’究竟是什么，因为祂知道，只要自己回到泰拉，恐怕很快就能看见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么第三件事是什么？】 　　祂询问：【是什么事，让你只能以这种形态出现？】 　　此刻，伊恩的身形已经要逐渐消散，这是伊恩已经有了去意，也是因为以太之躯的确无法在没有物质基础的情况下久存。 　　“我要追溯。” 　　而缓缓消散的伊恩坚定道：“我要追溯到最原始的那个，星神存在的高热宇宙，那个【道之一】。” 　　“只有在那样的宇宙中，才能找到这个世界最原始的力量。” 　　“我将其称之为‘灵力’，造就灵魂，纯粹灵魂的力量。” 　　“以太，源质和灵能，都有关于灵魂和意志，这是核心。” 　　“灵魂和意志，就是以太的内核。” 　　“就像是一个打满了dlc和私人mod的游戏，要问好不好玩，或许真的是有DLC和MOD才最好玩，可是只能在一个宇宙通用，但如若说真正的基础，只有游戏的本体。” 　　“我要找到它。” 　　如此说道，伊恩的以太之躯彻底消散。 　　极风龙王注视着伊恩消散后的以太光屑，祂凝视了一会，然后笑了起来。 　　【那我还真是无比期待啊】 　　轻声感慨，祂正过头，开始朝着泰拉加速。 　　祂从不怀疑伊恩是否能成功。 　　因为伊恩从未失败过。 　　时空的另一侧。 　　泰拉。 　　峻岭堡。 　　泰拉之心与艾纳准备离开。 　　“记得一定要保守秘密。” 　　在离开前，泰拉之心对峻岭堡大公道，而对方怔然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终焉？】 　　“是的，不能让终焉——我的意思是泰拉摇篮外的大终焉——的消息外泄。” 　　【为什么？】 　　峻岭堡大公皱起眉头：【这个消息……虽然我觉得也不能告诉全泰拉人，的确会陷入骚乱，但至少各国上层应该知晓】 　　泰拉诸国上层之间虽然互相敌对，但是大是大非上却没有什么家国之分——就如同远岸岛始终坚持自己镇守地幔柱的职责，哪怕是正在和大陆国家打国战也是如此。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远岸岛想要摆烂去新大陆，但在走之前，他们也会将远岸岛托管给泰拉大陆的国家，不至于说真的甩手不管。 　　“这不是恰当的时机。” 　　泰拉之心平静道：“如若泰拉诸国的领导知晓了大终焉的存在，他们就会知道，他们其实是没办法突破为第六能级的——至少在修好摇篮前是没可能的。” 　　“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失去希望。” 　　“而如果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了对抗父亲这位半步第六能级，就会选择联盟……当然，他们也可能投向我们。” 　　“明白了吗？大公？” 　　如此说道，泰拉之心露出了冰冷的笑意：“当敌人聚集在一起时，就是他们最容易被解决的时候。” 　　【……】 　　峻岭堡大公沉默了一段时间，在泰拉之心准备继续转头离开时，他开口道：【就算是击败了这个世界的所有第五能级，你……不，伊恩】 　　【伊恩也不会将这个消息公开的，对吧？】 　　“当然。” 　　泰拉之心毫不迟疑地回答：“这个世界的真理，没有免费交给任何人的道理，至少也要证明你有这个资格，就像是想要学习高等数学，你得先证明你学会了初等和中等数学。” 　　“所有有关于终焉的资料，都储存在【先驱空间】的最深处。” 　　“只有那些意欲探索，探索摇篮之外世界的人，才能得到它——人们可以知晓，有这样一个‘大秘宝’位于先驱空间的最深处，他们可以被指引，为了那个秘宝而奋斗，但我们，尤其是父亲不会直接告诉他们答案。” 　　【为何？】 　　“因为只有答案……大公，只有过程才是真正的财富。就像是你如若想要得到真理，真正重要的，其实是寻觅【问题】究竟是什么，而不是一个单纯的【答案】，譬如说‘42’。” 　　就像是取经，最重要的不是得到经文，而是一路上历经的所有劫难，劫难背后理解的道理。 　　泰拉之心没有对大公解释太多，一切都是伊恩的计划，他会忠诚地执行，而不是用自己的方式解释。 　　【但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只想要得到答案】 　　但峻岭堡大公却低声道：【泰拉之心，伊恩既然会让你来见我，就代表他肯定预见到了我的所有反应】 　　【既然如此，你肯定带了那个答案……告诉我吧】 　　抬起手，指向自己那几近于腐朽的躯壳，峻岭堡大公用一种近乎于悲泣的语气道：【我究竟……该如何解脱？！】 　　【我已经被困在无尽的囚笼中百多年了，我无法离开天启武装，我无法离开自己的躯壳，我亦不能更进一步，只能停滞在原地，永远不能前进】 　　【泰拉之心，亦或是背后的伊恩！既然你愿意过来，从我手中回收泰拉之龙的传承，那么你肯定早就知晓我的情况，知道如何解决我的问题！】 　　【过程，我已经历太多，现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你的经历还是太少。” 　　泰拉之心的回答冷酷无情，如若是伊恩，即便答案一样，他也能说的让人释怀，但泰拉之心从不如此，祂直接道：“博卡昂，你究竟在妄想些什么？你和我的父亲一样是意图作弊的选手，父亲他再也不能依靠捷径登临星神，而你的代价就是永远困守在原地，不得解脱。” 　　“除非……”他的话语顿住。 　　【除非！】 　　峻岭堡大公低吼道：【我要的就是这个除非！】 　　【我怎能不知我的结局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但我想要知道这个除非——告诉我吧，我愿意为这个答案做任何事！】 　　确定了峻岭堡大公的表态，泰拉之心点头道：“除非，你进入一个彻底没有‘以太’的环境。” 　　大公愣住了，然后他气笑了：【那不就是要我死？】 　　【现在的我，是无限平行时空中所有这么选择的我的集合且平分的结果，没有以太，这无限平行时空的我，岂不就是……】 　　“岂不就是都会死去，然后残留的灵魂融合为一，变成一个真正的灵魂？死之再死，便可复生，虽然这复生的未必是新生的‘你’，却肯定是一个‘博卡昂’大公。” 　　泰拉之心冰冷地笑着：“你难道不该死吗？峻岭堡大公，回忆起来吧，当你决定粉碎自己的灵魂，与其他无限平行时空的自己交换时，你就已经死了，灵魂粉碎，彻底消亡！” 　　“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盘踞在无限平行时空树上，混沌痴愚，只会模仿‘博卡昂’生前所有反应的，没有任何智慧和自我的‘白痴’啊！” 　　这就是峻岭堡大公如今真正的情况。 　　博卡昂·埃尔斯特，早就已经死在了当年，灵魂粉碎。 　　而他粉碎的灵魂，通过天启武装·黎明的力量，贯穿了无尽平行时空，融合成了一个愚昧的环。 　　没有不朽性，没有超越自己生命的意志，就无法在无限中保持自我，博卡昂的灵魂就是如此，即便成为了一个无限的环，却没有任何智慧，只有人类的本能存在，如同蠕虫一般在时间线上攀爬。 　　但是，这只蠕虫终究是掌握了无限之环的存在，它拥有‘无限多’的与博卡昂相关的数据，故而显化在峻岭堡大公躯壳中的那个灵魂，可以惟妙惟肖，甚至比本人更本人，更加完美地模仿出博卡昂大公的所有举动。 　　即便是星神中的白痴，仍然能扮演一个聪明的人类。 　　即便是毫无自我的终焉，仍然能力压星神，超越无数种族。 　　自我意识，本来就不是生存的必需品。 　　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无法分辨出博卡昂的情况，但对于伊恩和泰拉之心而言，一个是半步星神，一个本来就是类似的‘人工智能’，又怎能看不出博卡昂如今的情况？ 　　峻岭堡大公再一次沉默了，而这一次，泰拉之心并没有走，祂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已告诉你答案，那么接下来，你得完成你的诺言。” 　　“博卡昂·埃尔斯特，我要求你在我和我父亲需要的时候，前往朔月，辅助龙王们制造‘摇篮之墙’。放心好了，不需要你动脑子，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灵魂特殊的，具备无限平行时空特性的要素而已。” 　　“再加上你只有第四能级巅峰，没有抵达第五能级，就更加安全，朔月上的真以太不会对你封锁，简直完美。” 　　“既然你是被困在天启武装中，那么就让天启武装行动吧——当你见过你从未想象的未来后，我的父亲，或许会真的让你真正地解脱。” 　　【……死亡】 　　泰拉之心的话语堪称无礼，如此对一个具备第五能级战斗力的强者说话，似乎完全不害怕对方愤怒暴起。 　　但实际上，峻岭堡大公的确没有任何愤怒，他只是失落地苦笑道：【是啊，死亡……我早就该死了。但是……】 　　缓缓抬起头，他直视着泰拉之心，又似乎是直视着泰拉之心背后的那个人影：【我还想要看见结局】 　　【行】他道：【我去】 　　【只是我想要知道，伊恩】这个男人紧紧地盯着泰拉之心，却喊出了伊恩的名字：【你，究竟死了多少次？】 　　“嗯……虽然理论上是无穷的，但是刨除那些平行时空中无意义的重复，以有意义的改变来算……” 　　而那个白发的人影思考了一会，然后笑着道：“九万多次吧。” 　　“我杀死了自己九万次，轮回了九万次，如今，终于要迎来一个不算太完美的结局。” 　　“博卡昂，你唯一的错，就是没有一个坚定的梦想和不朽性，如若你有，那你能成功。” 　　“如果你有不朽性，你就能明白……所谓的不朽真正的本质，其实就是‘死后方生’。” 　　如此说道，他看向一旁陷入沉思的艾纳：“走吧，小太阳神鸟，我相信，这次你肯定收获颇丰。” 　　“啊？”而一直在旁边，企图理解泰拉之心与峻岭堡大公交流的艾纳此刻才反应过来，他看向眼前的白发青年，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你是……” 　　“我现在是泰拉之心。”冷冰冰的话语响起，泰拉之心平静道：“艾纳·瑟塔尔，你现在该准备回到帝国了。” 　　“东西帝国即将合并，你的父亲也即将前往龙岛修行，恢复统一的帝国需要一个继承人。”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艾纳差点没被吓得一蹦三尺高：“怎么会？！我姑她……她去哪里了？！” 　　“而且为什么是我当继承人？我不干！不是还有依森嘉德吗？让他当皇帝！” 　　艾纳的反应非常激烈，似乎瑟塔尔帝国皇帝这个位置就是个臭狗屎，烂马桶，谁坐上去谁傻逼——但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没错，对于太阳神鸟来说，当皇帝的确属于是有点精神不太健康的选择。 　　就比如说这位突然就要成为帝国帝位继承人的皇长子——他游侠还没当够呢，一点也不想要回宫廷！ 　　“阿莱格里娅陛下离开泰拉，去彗星云区了，而依森嘉德也一点也不想当皇帝，他明确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并且表示自己会留在银峰领一辈子。” 　　泰拉之心简略地说道：“过段时间——可能吧。我无法预测人心。但是，过段时间，你的叔叔米卡埃尔很可能会归来。”（这个时候艾纳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因为米卡埃尔在大众认知中已经死了） 　　“那个时候，他可能会来当这个皇帝。” 　　——屁，叔叔他为了不当皇帝宁愿找爷爷爆了，哪怕从冥府归来他也不会当这个皇帝的！ 　　艾纳心中愤愤不平地想着，他已经预见到了，假如米卡埃尔真的会回来的话，自己这二叔绝对——是绝对——把摊子丢给他，然后自己一个人又消失不见！ 　　为什么他能这么确定？因为艾纳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他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这群瑟塔尔家的人这么不愿意当皇帝？】 　　不远处，原本还在思考自己的未来的峻岭堡大公看着这一幕，顿时无语了：【那他们当初争皇位为什么争的这么凶？】 　　这却是峻岭堡大公误会了。过去的瑟塔尔家族之所以为了争夺皇位闹得那么大，主要是因为他们头顶上有个第五能级太阳神鸟管着。 　　上一代皇帝还在，他们就没办法自由，去哪里都会被管住。所以为了得到第五能级的顶座之血，得到‘彻底的自由’，他们自然会争夺皇位，甚至想要暗杀父亲。 　　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相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西两位帝国皇帝，一位跑路去了彗星云区，一位要去龙岛闭关，所有太阳神鸟头顶顿时没人管了。 　　没人管，那为什么还要当皇帝，管这么大个国家给自己找罪受？ 　　阿克塞尔可能是这种神经病，但他更是需要帝国来为自己提供各种实验的材料和数据，需要帝国为他提供资源！ 　　而艾纳和米卡埃尔都是没什么太大欲望的性格，最多就是想要做点好人好事，自然不会觉得那个位置坐上去舒服。 　　至于依森嘉德…… 　　他已经在和斯科特管理银峰领和下飞焰地了，帮伊恩管家是一回事，跑去当帝国皇帝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是觉得话说出来太丢人，旁边还有峻岭堡大公看着，艾纳都差点想说‘我看你和伊恩都不太介意多管点事的样子，要不帝国你拿去管吧，南岭大公当摄政王似乎不丢人’这种毫无责任感的话。 　　“总之，做好准备吧。” 　　泰拉之心自然不知道艾纳如此激烈的心理斗争，他只负责发放通告，身躯逐渐收缩，要回归原本的银色金属锭：“帝国不可一日无主，艾纳。” 　　“你也该学会背负责任了。” 　　一段时间后，泰拉之心和艾纳都离开了。 　　只剩下峻岭堡大公留在原地。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无趣的世界，至少有一个超乎所有平行时空的我想象的存在】 　　他哈哈大笑着，而后，迅猛的雷霆顺着链条奔涌而回，潜入了大地的深处：【是了，既然我早已死了，那么为何要畏惧再死一次？】 　　【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看见新世界的诞生】 　　【我……博卡昂·埃尔斯特的第二次死亡，要用旧世界做陪葬！】 　　轰……轰隆！ 　　青蓝色的雷光涌入大地的深处，涌入峻岭堡这片土地最核心之地。 　　然后，剧烈的地震，开始以峻岭堡城堡为中心，开始剧烈的震荡。 　　此刻，还没有走远的艾纳蓦然回首。 　　然后，他看见了。 　　他看见，大地迸裂裂缝，山岳崩溃垮塌，那看似古老，用砖石砌就的城堡，其外层在剧烈的震荡中彻底化作废墟，展现出它真正的形貌。 　　那是……一颗钢铁铸就的青色宝珠。 　　一颗镶嵌在某种庞然巨物胸膛上的宝珠！ 　　轰！轰隆！ 　　一只手，一只银白色的钢铁巨手从一旁不断崩溃的山峰中暴露而出，青蓝色的雷霆流淌着无尽圣洁光辉，而一个庞大无比，远胜人类的意志从大地的深处苏醒，睁开了眼眸。 　　在大地震颤，万物摇晃之时，通体银黑红三色的山岳巨人，从群山峻岭中抬起身。 　　它有四臂，其中肩上的二臂更像是某种灵活的器械，某种奇异的武器凝聚端口，而它的胸膛中央，有着一颗青色的宝珠闪耀，而这宝珠的背后，就是‘峻岭堡城堡’的本体，它的内侧，正是峻岭堡大公所在的‘驾驶舱’。 　　它承载着整个峻岭堡的权柄，是这片大地真正的灵魂，真正的主宰。 　　它就是【天启武装·黎明】。 　　堪比山岳的机械，人造的火种之神，泰拉之龙计划中躯体的一部分，整个泰拉摇篮中，最强大的人造武器！ 　　“这就是……天启武装？” 　　艾纳紧紧盯着这庞然巨物，他喃喃道：“虽然看见过图片，但是……没人告诉我它这么大啊……” 　　无穷无尽的以太光流萦绕着天启武装的周身，而青蓝色的雷霆化作纹路，在它装甲内层闪烁。 　　不仅仅如此，这雷霆还贯穿了大地，蔓延至整个峻岭堡全境。 　　艾纳看着这一幕，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有无数灵魂，顺着这雷霆，从峻岭堡境内的每一个城市汇聚。 　　他看见了，无论是大地还是天空，都充斥着刺鼻的雷霆电流，而这些电流并非是某种攻击，而是一种讯号。 　　千千万万，不计其数‘峻岭堡人’的讯号！ 　　【走了，走了】 　　【大公在呼唤我们，黎明在呼唤我们！】 　　【走吧，终于可以彻底融入黎明之中……驾驭它的一部分零件】 　　【走吧，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片大地】 　　一个意志。 　　无数灵魂。 　　一旁垮塌的房子中，露出了一个钢铁机器，这机器中摆放着的是一个已经枯瘦到极致，如今已经死去的人类尸体。 　　此时此刻，艾纳终于明白，整个峻岭堡中的所有人，究竟去哪里了。 　　“灵魂上传，机械飞升……” 　　这位太阳神鸟喃喃道，注视着逐渐站立起身的天启武装：“博卡昂这个家伙，把峻岭堡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天启武装的驾驶员！” 　　“是了，这是最能保证国民安全的办法，这也是所有国民最愿意选择的道路——成为泰拉上最强大的造物，最强大的第五能级的一部分！” 　　【天启武装中有数千万个需要单独操控的武器系统，所有人都能在真以太炉的调控下团结如一】 　　而天启武装站立起身，它肩部和北部的喷射口中逐渐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辉：【想要靠工业化击败帝国，击败敌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将国民的平均寿命压榨到不到四十岁也办不到这点】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奋斗了，必输无疑的战争，我们绝对不打】 　　【机械飞升，唯有天启】 　　【伊恩·银峰，我答应你的条件——前往朔月？我现在就去！】 　　山岳一般巨大的钢铁巨人不顾任何带着惊愕透视而来的意志，它直接启动，然后化作了一道笔直的光流，直冲天穹之上，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弯曲的弧度，在调整好角度后，便笔直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泰拉朔月而去！ 　　【又是伊恩·银峰？！】 　　【他干了什么？为什么博卡昂那比茅坑里石头还臭还硬的家伙会被他说服？！】 　　【天启武装……足以毁灭泰拉的关键手，如今离开了泰拉……】 　　【伊恩·银峰，他一步步削减泰拉上的危险要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没有人能知道伊恩·银峰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如果是他的伙伴的话，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但接下来，泰拉大陆上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还是又一次震惊了诸多第五能级强者。 　　东帝国皇帝，卡洛斯·瑟塔尔，因为接受了五大始祖真龙之一天律龙的传承，为了加固龙岛封印，选择前往龙岛坐镇，成为了不是龙的龙王。 　　西帝国皇帝，阿莱格里娅·瑟塔尔莫名失踪。谁能猜得到一个太阳神鸟跑哪去了？她这一失踪，顿时所有第五能级强者都紧张起来，深怕被对方偷家。 　　至此，帝国暂时失去了两位能第一时间出手的第五能级。 　　但这并不是问题，因为帝国还有两位——算上南岭大公和最近莫名又复出的索林大公在内就有四位——第五能级。 　　帝国的安危不用去担心，但导致这些第五能级强者如此行动的暗流，才是所有人最在意的事情。 　　而且，不仅仅如此。 　　在绝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突然离开泰拉的峻岭堡，以及失去两位太阳神鸟的帝国上时，在泰拉西南，那位似乎是一切源头的银峰领中，又悄然推出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大举动，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造物。 　　其名为‘升华者货币体系’。 　　而那造物，名为【灵晶】，也可被称之为【灵石】【魔晶石】。 　　当银峰领宣布这一消息时，绝大部分人并不理解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毕竟，‘升华者货币体系’这种东西说起来大，但实际上，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以物易物？ 　　每一个升华者需要的材料都不相同，甚至需要的养分都不同，迅风飞螳和巨岩岛鲸需要的材料不同，吃的食物不同，炼金补剂的成分也不同，甚至住都不住在一个地方。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性’，没有任何财富是他们能交换的，双方只能通过中介进行多次交换才能达成联系。 　　这就是千星火种坠入泰拉导致的麻烦：众多不同生态圈粗暴地融合在一起，甚至让很多生物缺少了自己原本的食物而灭绝，亦或是食用了其他生物圈的生物导致变异，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许多文明和生态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失去了关键技术和关键进化养分的来源，变成了低等魔兽，而那些比较完整的魔兽都有第四第五能级，与其他魔兽拉开了差距。 　　这一切的代表的涵义很简单：升华者之间，没有可以用于交易的‘通用货币’，哪怕是要素结晶都不行，因为不是每个升华者都需要开以太武装的。 　　但是，当所有势力，知晓了‘灵晶’真正的本质后，全都愕然了。 　　因为，那并不是一种真正的‘物质财产’。 　　那是一种‘实体计算力’！ 　　以纯粹的源质结晶为载体，铭刻而出的独一无二的纹路，可以直接链接虚境中的某个超级计算核心，继而取得这个计算核心中的‘算力支持’！ 　　有了相应价值的灵晶，就可以利用它从虚境获取对应价值的计算力，而它本身也是一种纯粹的源质集合体，任何生物服用下去，都能得到一定的源质补充。 　　如果是那些奥法道途的低能级修行者，有一块灵晶的话，得到的计算力可以瞬间加速他不少时间，凝聚出更多的升华结构——而他得到的那些纯粹源质，可以用来强化身体，也可以用来凝聚升华结构，总的来说，绝对不会浪费，而且极有价值！ 　　不仅仅如此，那些高等级的灵晶，据说还能联通虚境中那个超级计算核心的‘数据库’，从中得到‘前人修行的经验’，继而得到种种感悟！ 　　这种感悟状态，被银峰领的人称呼为‘真理共鸣’，也可以被称之为‘悟道’。 　　这，就是灵晶真正的功效！ ###第五十七章 沉默的羔羊 上 　　在旧日的时代，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尖叫的羔羊。 　　三十五年前，布林被赶出，亦或是说，主动离开了家门。 　　他的爷爷曾经是切哈洛尔沃家族的财政官之一，因为没有升华血脉而幸存，他在来到哈里森港后终日饮醉，殴打妻子儿女，将儿子打的要求普德长老主持分家，没几年就抑郁而终。 　　布林的父亲也不是好人，他继承了自己父亲的一切缺陷，也是个动辄对妻子儿女打骂的恶人。 　　他不允许布林动家中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坐下，睡觉，吃饭，如厕还是出门，全部都要向他汇报，只要布林忘记，只要布林一不小心触碰，他就出手殴打。 　　为了保护孩子，布林的母亲也经常被殴打。 　　一次又一次，在母亲哀痛的双眸倒映中，眼角伤口留下的血中，布林第一次看见了自己涕泪齐流，软弱不成样子的丑态。 　　那时，布林第一次反抗了父亲，他和母亲被赶出家门，分给他的只有一座破烂的库房。 　　终究是一家人，普德长老让他进了采药队。布林的确是有天赋的，他眼力极好，能找到许多其他人找不到的草药，这或许是银峰使者中，‘银戟隼’力量的遗留。 　　靠着搏命，贪婪，勇气与能力，布林成为资深的草药人，可以养活自己和母亲，可以用自己的钱为母亲送葬，有了即便是拒绝衰老父亲恳求也不影响他人观感的威望。 　　他与自己的舅舅对抗，那个蠢货以为布林母亲死了，布林自己又没有妻儿，所以想要谋夺布林的财产。 　　不……或许不是谋夺。 　　那时的舅舅，其实只是感慨布林工作太危险，问了一句如果布林死了，家产该怎么办。他说要不要布林去他那里住，早点找个对眼的结婚生个孩子，亦或是留个遗嘱，总之留个章程。 　　或许有贪婪，但也有善意。 　　但是布林的内心在尖啸。 　　——不可能！他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谁都不能拿走！ 　　——只有我想要给，你们才能拿！我不愿意给你们，你们若是拿了，我就算是死也绝不放过！ 　　——亲人？亲人也不行！亲人是什么东西，他只有母亲，也只认母亲！ 　　在破碎的碗盘碎片中，在倾倒的酒水中，在舅舅惊愕愤怒的双眸倒映中，布林再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和父亲，和爷爷，近乎一般无二的狰狞面容。 　　三十五年后。 　　银峰商会南海总管事，布林·银峰从自己的床上苏醒。 　　柔和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枕头和被子上，被镀上一层金色的茶杯中冒着氤氲热气，在床头柜上反射光芒。 　　自己的枕边人已经起床，还为自己准备了自己最喜欢的饮品，布林笑了笑，起床，小口抿完热茶。 　　“当家的，起床啦？” 　　在布林洗漱完毕，悉悉索索地穿好自己的衣物后，楼下的厨房中传来了妻子高声的问询：“还记得今天要做什么嘛？” 　　“记得记得。”布林咂嘴道：“索拉的家长会和学院的公开课，我会去的。” 　　“哼～”妻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埋怨：“家长会我会去，但下午要和隔壁赛楠家那位准备晚宴，咱们宝贝的公开课我去不了。” 　　“我不去，你得去！这些年了，你一次都没去过！” 　　“知道知道，唉，还不是赚钱养家……为了今天，我特意请了年假，真是不懂赚钱辛苦啊。” 　　布林嫌弃地说道，嘴角却在笑。 　　他正在衣柜处选取自己想要的外套，他本来不是那么在乎外形的人，但哪怕是为了让自己在女儿的同学和同学父母面前有威严，看上去像是个人物，他也得好好选。 　　选好一套大衣，布林想了想，又选了一串炼金术师的腰带，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考上的正式炼金术师徽章别了上去。 　　商会高层别人不问不知道，但炼金术师可不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他想了想，确定该带的都带了后，然后才关上衣柜，推门而出。 　　这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位于哈里森港银峰大道（旧码头大道），通透的落地窗直面南方碧海，明媚的阳光将整个家都照的暖烘烘的，尘埃在光影中起伏，能看见墙壁上的挂画，橱柜中的糖罐，衣架上的披风与毛子，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摆着线团和已经织好一半的披肩，那是妻子的手艺。 　　这家什么都好，就是海边有点潮。 　　说实话，有点潮过头了，但因为他们一家修行的都是水系源质，故而就是要这么潮。 　　自从三年前的再造新城规划实施后，整个哈里森港都换了一个面貌，它原本只是一个沿海的老旧要塞城市，各种城市规划都是为了防备魔兽和土著，以及作为南海舰队的临时军港。 　　而现在，整个城市都焕然一新，整洁的街道，平整宽阔的码头，层层叠叠，依托地势建造的居住区与各类公共设施区域，无处不在的水晶塔与一座座高耸的炼金塔楼，简直就像是跨越了数百年的发展，一步从中世纪踏入未来时代。 　　布林的家位于市中心外侧靠西，这里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无非就是隔壁一条街就是令人敬爱的帝国南岭大公，伊恩·银峰大公的故居而已。 　　唔，说是故居也不太对，因为银峰大公还会偶尔回来住住，严格来说，算是老家亦或是‘旧居行宫’。 　　直到今日，布林仍在后怕和庆幸自己当年对伊恩出手的事和搏命与伊恩一同和土著战斗的事，但这一切都过去了，在如今的银峰大公国，他也算得上是高层，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曾经与伊恩并肩作战，并且为伊恩提供了最艰难时的草药。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布林没有蠢到要凭借这份关系非要去当什么真正的高层，他安安分分地在银峰商会这个庞然大物中当个分部总管事，这对他而言是想象都不敢想的地位。 　　他已知足，故而关心现在。 　　“爸～” 　　当准备完全套行头的布林走下楼梯，来到餐桌前时，一个正在一边看书一边吃面包的白发小女孩抬起头，兴奋地对他挥了挥手。 　　小索菲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对爸爸打招呼当然也是对的，但她忘记了面包里有黄油，而她的小手抓的不紧，登时点点黄油飞溅，溅了身后的墙壁一片。 　　“诶……” 　　看见这一幕，小索菲登时缩了脑袋，而听见动静从厨房出门的黑发妇人看了眼，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道：“吃饭没个吃相，坐又没个坐相，把书关上，好好吃早餐，等会自己把脏东西擦了！” 　　“当家的，你也说两句啊！” 　　“是——” 　　索菲拉长了声调，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眼前背对着阳光的男人。 　　布林面无表情地靠近，在女儿缩头时他突然伸手，将桌上的黄油块抠出一点，然后涂在小女孩的脸蛋上：“嘿！” 　　他揉搓自己女儿的脸蛋，坏笑道：“哈哈，我的小白面包，也给你来点黄油！” 　　“我不是面包！”尖叫了一声，脸蛋有些肥肥的白之民小女孩气鼓鼓挥手道：“我会瘦下来的！” 　　但气鼓鼓的她看上去更像是面包了。 　　“多大个人了还和小孩玩！”见状，妻子长叹一口气，而布林哈哈一笑，伸手指向那些已经凝固的黄油，这些油脂便全部都从墙上脱落，丢进垃圾桶：“多大点事，索菲爱读书，和我打招呼，多好的事儿啊。” 　　这些年的修行，他也不是一点升华之力都没有普通人了。 　　做完这些后，布林走上前，又从桌上取了点黄油，涂在妻子嘴唇上，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你也是我最爱的蜂蜜面包……这些年辛苦你了，福兰！” 　　“嗯……死鬼！” 　　在小索菲反应过来前，男女分开，福兰面色嫣红地回了厨房：“带索菲去洗脸！你也快点吃，煎蛋要凉了！” 　　“走了！”“走了妈妈！”“注意点啊。” 　　当收拾妥当的布林索菲父女两人和福兰告别，走出家门时，门外夏风微熏，金色的阳光穿透沿街种植的树木叶片，投下斑驳的影。 　　直到隔壁的房子中传来一声怒吼。 　　“你这臭小子！” 　　那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带着滔天怒意：“居然又少写作业！” 　　砰！ 　　大门打开，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近乎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家门，他看见索菲和索菲她爹后顿时来了精神：“伯伯好！” 　　“索菲，一起走……” 　　话还没说完，一个皮肤略有点黑的白之民气急败坏地跑出来，他手里还拎着皮带，看见这一幕，小男孩直接哇哇哇地跑了：“爹，不要用皮带啊！” 　　“唉唉唉。” 　　在咖啡色白之民想要追上去时，布林伸出手，挡在老熟人赛楠身前，劝道：“少写点作业而已嘛，学院的那些作业，我们自己都很多不会做，小孩子不乐意写很正常呀。” 　　“你哪知道这臭小子做了什么！” 　　赛楠也不想真的在今天有家长会的时候揍自家小子一顿，布林给了台阶他就顺路一下，但还是气哄哄地说道：“每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他都少抄一道亦或是两道！” 　　“每天都布置的练习册，他只在一三五写，而每天都有的概述题他只在二四写，搞得我还以为这就是老师循环布置呢，他凭空只写了一半！” 　　说到这里，赛楠不禁咬牙切齿：“他这哪里是不乐意写，他这一门心思地钻小空子！这种小聪明拿来学习多好，全用来和我斗智斗勇了！” 　　“这种事，现在还有的教，等未来偷奸耍滑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他反而没有生气，而是叹了口气。 　　赛楠从小就是船民。 　　远海船队中，船长的命令是绝对的，他定下的规则不会有人违背，远海的船长就是所有船员的国王，掌握生杀大权。 　　赛楠还记得当年，有个船员想要偷偷私藏一只沐日贝的结晶，在被船长发现后，直接被扔进了巨鳗出没的海中——没多长时间，他就被吞掉了。 　　没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有人敢于反对。 　　赛楠不会。因为他知道，渔获的收益会分给每一个人，一个人私藏，等于所有其他人少拿，人人都私藏，最后通力协作的捕捞就会变成各自耍无赖无耻手段的比赛场，队伍就散了，也没办法继续远海捕捞了。 　　但他也知道，死去的那个人家中太苦了，家中老父重病，老母身体也不好，老婆也不是个省心的，常常数落他赚不到多少钱，就是个废物…… 　　他死了之后，家很快就散了，老父很快就走了，老母也在几个月后随之而去，母亲不要孩子，更是意图把孩子丢在城外，被普德长老判刑，也不知最终结果如何。 　　孩子被收在宗堂内，他也不知是死是活。 　　船长做的没有错，他做的是理所应当之事，意图贪小便宜的人，最后终将会付出代价。 　　在那个时代，不心狠手辣的船长最后绝不会有善终，他的团队也是如此。 　　为了心中一时的欲望，人最终会付出自己无法想象的代价。 　　但是，赛楠偶尔也会想。 　　他会想：是不是还能做的更好一点？ 　　不能了。 　　那是贫穷的错，贪婪的错，是时代的浪潮，世界的轻风。 　　“我只是想要教会柏尔这个道理而已……” 　　赛楠看着躲在栏杆背后，自己儿子那闪闪躲躲的眼神，愤怒也消退，只是叹道：“如果他以后长大了还这样，以为这种小聪明就能对付工作和‘责任’时，他终究会后悔的。” 　　“我们都是蒙受了大公的恩惠所以才能有如今的生活，他可以应付我，但他能应付大公吗？” 　　“嗯……” 　　布林摸着自己女儿的小脑袋，他侧头看向小男孩，轻声道：“但……别打孩子，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过来吧，小伙子。” 　　他朝着小男孩招了招手：“今天回家就把作业补上知道吗？大伯和你爸说好了，不打你，但你也要受罚！” 　　听到不会挨皮鞭抽了，小男孩顿时就噔噔噔地跑了回来——一回来，他就被他爹捏着小脸蛋，疼疼疼地叫：“爹，不是说不打我了吗！” 　　的确没打。赛楠狠狠地训了一顿柏尔，罚他补完作业，并且每天下午为花园浇水。 　　“你就是太溺爱孩子了！” 　　当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去学院时，跟在后面的赛楠摇头低声道：“有些时候就得给他们点教训……不在小时候教训，修正好，以后长大了肯定会出问题。” 　　“到那时，我们……就未必罩得住了！” 　　“是啊，男孩子的确得抽抽，不然铁上天。” 　　布林也认可赛楠的说法，但他看着孩子们开怀的步伐，不禁感慨：“只是，不能真的下狠手，教训的原因也得说明白说清楚，哪怕真的要教训，最起码不能是在同龄人面前，不能在今天……今天是家长会，又有公开课，多为孩子想想吧。” 　　“嗯。”赛楠闷哼道，他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度了——主要是想到今天会被老师抓过去询问孩子的作业问题他就血压飙升。 　　但最后，他也只是摇头：“终究，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是可以犯错的一代人啊……” 　　“是啊。多么珍贵的宝物……”布林认可地点头，他不禁回忆起了过去，犯错的家族，犯错的祖父，犯错的父亲，还有……犯错的自己。他垂下头，低声喃喃：“这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谁不想要……” 　　他轻声说到这，说的宛如一个梦：“把最好的给孩子呢？” 　　抬起头，阳光之下，布林的眼角似乎闪烁着光芒。 　　——自祖辈开始，他心中那日夜不休咆哮贪婪的野兽，如今停止尖叫了吗？ 　　“嘿。”突然，布林皱起眉头：“你儿子干什么呢？” 　　原来是柏尔闻到了索菲脸颊上的香味，凑近了闻了闻，发现是黄油味，笑对方吃面包吃到脸上去了，真的是个大面包，而索菲也恼羞成怒，甩了他一脸头发，两人就打闹追逐起来。 　　“小孩子嘛。”这下轮到赛楠哈哈拦着红温的布林了：“玩玩闹闹，多正常呀，哈哈哈……” 　　…… 　　学院。 　　一种曾经出现在泰拉纪诸国，最后逐渐衰微的一种学习机构。 　　它曾经的衰微是因为不合时宜，因为这个世界真正重要的技术，真正的生产力核心‘升华之力’，是无法教授的。 　　每个人的血脉不同，对真形的适应力也不同，哪怕是教导相关的知识也只能教导最基础的那一部分，因为如若不具备血脉真形之力，人类就连‘灵魂’都无法拥有。 　　没有灵魂，怎能攀爬有关于升华之力的科技树，又怎能开创一个体系？ 　　如若老师有灵魂，学生没有，他又该怎么描述那些特殊的视觉？ 　　就像夏虫不可语冰，蚍蜉只知朝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冥想法的存在，因为修行法的存在，因为普及的人造灵魂，如今的泰拉世界，每个人都具备了‘灵魂’。 　　具备了‘修行的素质’。 　　公开课中，老师正在对十岁不到，最多十岁出头的孩子们教导‘雕琢灵魂的简单方法与技巧’。 　　这技巧是由一位名为洛伦的灵能者和一位名为迈尔斯的灵能者一同发现，故而名为‘洛伦－迈尔斯法则’。 　　只要学会了这个技巧，按照固定的顺序呼吸发声，脑内按照顺序明显相关的图象，将自己的心灵放空，哪怕是一窍不通的蠢货，都能调动自己的灵魂力量，去雕琢灵魂自身。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譬如说‘神像观想’‘超限情绪推动’‘存神假寐’‘心魂体置换转换’等等，让小孩子也能入门冥想法的方法有很多，但只有洛迈法则最简单，也没有任何后遗症。 　　本质上，这是一种奇迹，一种迁跃。 　　孩子们不必真的搞明白洛迈法则的原理，只需要学会用就行。 　　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呼吸顺序的原理，不知道这些‘咒’的原理，也不知道那些‘观想的图像’会怎样影响心灵，他们不需要知道是哪些步骤起了作用，为什么起作用，又是哪些地方起了怎样的作用和作用的原理，如何修改某些部分达成不一样的作用……他们只需要做就行了。 　　理解原理，是高等教育的事情。 　　就像是泰勒展开那样，不需要思考原理，不需要知晓背景，只要教会‘规则和咒语’，每个人都可以像是掌握了魔法那样去开根号。 　　黑箱？是的。这就是人类利用技术的方法，如若无法制造出黑箱，让人可以用简单的方法利用高等的成果，社会就永远不会进步。 　　猿猴花费了很漫长的时间，才能明白两天和两个小时在数学的抽象计算中某种意义上是相等的，这是抽象思维和智力的一个飞跃，令猿猴得以成为人。 　　而当泰拉人类明白，在思维的作用下，肉体和灵魂在某种实际意义上是相等的时候，这也是灵魂思维和修行智慧上的一个飞跃。 　　“所以我钦佩……这一套思路。” 　　亚德伯特坐在家长之间，他凝视着眼前受邀导师安布尔，银峰领炼金部的一位老资格炼金术师讲课，心中低声自语：“伊恩，他真的办到了改变这个世界，无论是学院，社会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这名为学院的崭新教育体系……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今天。” 　　讲台上的安布尔举起一颗浅青色的晶体，他笑着说道：“表现最好的孩子，将可以从我手中得到一块特殊的‘灵晶’！” 　　“大家加油！” 　　公开课的教室中，一个又一个孩子在安布尔的引导下闭上眼睛，念诵固定的词汇，周身隐隐亮起光芒。 　　这是灵魂之光，是冥想和修行的最初，无论是谁都可以，不需要血脉，不需要太多智慧（至少得识字）。 　　亚德伯特看安布尔手中的灵晶，微微点头。 　　这是他这辈子所有研究中，可能仅次于‘人造灵魂’的成果。 　　灵晶，实体的计算力，人造的黄金矿脉，永远不可能富裕的‘硬通货’与‘消耗品’。 　　从本质上来说，灵晶就是一种人造的矿脉和升华资源，它能加速人的思维能力和计算力，让人可以更好更快地完成修行，在自己的体内凝结出升华结构。 　　它无论生成多少，都会被源源不断的人消耗掉，哪怕是一个人一个月都用不了一块灵晶，强行用只会烧坏自己的脑子也是如此。 　　计算力资源提供给你是一回事，你能否接近，以数倍的速度思考接受信息又是一回事。 　　只是，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也终究会用完的，灵晶不是黄金，它是类似粮食一样的消耗品，需要源源不断地去种植，收获。 　　所以，灵晶是无法成为升华者的黄金的，它会不断消耗，每年都需要累积获得，最多最多也就是储存一批备用粮。 　　但这正是亚德伯特和伊恩想要的结果。 　　因为只有这样的‘升华者的粮食’，才能让掌握‘核心计算力’的‘中央政府’，拥有对‘民间升华者’的控制权。 　　升华者是不需要普通人的粮食的，他甚至不需要普通人的资源，升华者和普通人是两个世界。 　　但是灵晶作为一个类似‘泰拉之心’这样超算的生产产品，它是可以由普通人去创造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普通人指的也是暂时还没有进入第一能级的潜在升华者。 　　维护，协助，生产，调控……泰拉之心的存在，必然需要一个人口极大的超级政府，一个稳定社会，才能持续不断稳定地产出灵晶。 　　升华者需要灵晶，就需要维持这样的一个社会。他们可以通过工作来获取灵晶，甚至在未来直接领灵晶补助去专心修行，亦或是考证去获得更多的灵晶。 　　总而言之，灵晶是需要秩序才能诞生的事物。 　　灵晶的源头，其实就是亚德伯特对‘亡君’中那些‘灵魂砖瓦’的一个无害化复刻。 　　构成亡君的诸多灵魂，其中最大的作用，就是将会自己构成亡君的升华结构，提供强大的计算力让亡君得以升华，达成类似于‘顶座之血’的效果。 　　亚德伯特没打算一步到位，所以他删去了所有复杂的要求，直接将灵晶设计为一种可以直接链接泰拉之心的实体计算力，高纯度源质是它的材质基地和基础的价值来源，而无价，廉价也是最昂贵的‘计算力的分配’就是它的面值。 　　而他最初的真正目的，‘人造顶座之血’‘人造不朽性’，则已经被抛开了。 　　不，不算是抛开。 　　亚德伯特现在还记得，伊恩对自己说的话。 　　【人类始终在追求一个完美的社会，我们直至如今也没有办到，但是我们的社会不断发展变革，不断朝着更好迈进，在中途，我们也发现了许多社会的本质和人性的难题，解决这些问题后，人们的生活环境的确变得更好了】 　　【人造不朽性？的确是很困难的课题，但是亚德伯特，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和柯瑞兹恩一样……天生就是筑路者啊】 　　【无论是亡君，还是奥法道途，这人造灵魂与人造不朽性，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条通天大道，可以衍生出无数枝干，可以让数以百万计的人继续研究，衍生出一整座城市】 　　【亚德伯特，我比谁都相信你的能力，只要朝着你认为正确的方向行走，我们终究会抵达想要的结果】 　　【至少，这条路，我们不会后悔】 　　是的，伊恩说的是对的。 　　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即便知道人造不朽性不是他们这个时代能办到的事情，但亚德伯特还是在一步步尝试，创造出了‘一阶灵晶’之上的‘二阶灵晶’。 　　一阶灵晶是最传统的计算力集合体，二阶灵晶中就蕴含某种计算力的‘算法’。 　　按照亚德伯特的想法，一颗二阶灵晶在被一个人独立吸收完毕，并且完全用在修行上的话，可以让人学会某种‘技巧’。 　　可能是非常普通的技巧，也可能是一道‘术法’——完全顺着灵晶中蕴含的算法思考，哪怕是再怎么愚钝的人，也会学会类似‘用源质点火’‘强化某一部分肌肉’这样的技法。 　　二阶灵晶的制造很困难，因为泰拉人对思维和灵魂的研究火候还不够，哪怕是浸润此道多年，创造了亡君和泰拉之心的亚德伯特也感觉颇为棘手，但他却感觉到了挑战。 　　他甚至预见，预言到了未来‘三阶’与‘四阶’灵晶的存在。 　　三阶灵晶内蕴一整套思维算法，可以启蒙思维算法类似的人尝试去‘觉醒灵能’。 　　而四阶灵晶就类似于一个小型的泰拉之心，拥有独立的自我维持能力，可以吸收天地中的自由灵能源质维持自我存在并壮大，且可以独立拥有一种灵能，与升华者合而为一时，可以让升华者额外拥有一种灵能。 　　至于第五阶……便是亚德伯特最终也是最初的想法。 　　【人造不朽性】 　　这是理论上可以办到，实际上绝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理论上是因为，假如花费足够的资源，在第四阶灵晶的基础上，将其孵化为‘人造灵能生物’，一种‘圣灵’，并且推动祂成为第五能级。 　　如此一来，祂就具备不朽性了，而等祂死后，一颗孕育人造不朽性的【第五阶灵晶】就出现了。 　　这就是理论，说出来都觉得离谱，有这个资源人类自己早就成第五能级了。 　　但亚德伯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事实……每个文明的火种，本质上就是一块特殊的，独立的，更加强大也特化的‘第五阶灵晶’。 　　单论‘造物’，第三阶灵晶就是极限，但并不是说之上的第四第五阶就不存在。 　　当然，仅凭一阶灵晶，就足以改变如今的泰拉世界。 　　而之后，第二第三阶灵晶如若能量产，代表的至少是两次工业革命级的大变化。 　　而哪怕是一阶灵晶出现的结果，都是泰拉诸国中，所有文明都将会被消灭。 　　正如同工业化后，无论是农耕还是游牧，最终都会变成相同的模样……在此之后，能决定‘奥法道途’社会逻辑的，永远只有‘灵晶’。 　　“不错。” 　　微微转身，亚德伯特准备离开这次特殊准备的公开课，准备回虚境，继续自己的研究：“洛伦－迈尔斯法则在经过整套验证后，实际也证明，只要完成对应的流程，哪怕是初次接触的普通孩童也能完美重现。” 　　“如此一来……只要在全世界普及洛迈法则和相关的修法……哪怕是最贫困的孩子，最无知的地区，升华之力，也不会离他们而去。” 　　闭上眼睛，穷困的私生子，母亲的儿子，天生的才能者，爱人之人。银峰的亚德伯特，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步伐。 　　“是啊。” 　　他轻柔地自语：“我办到了——我们真的办到了……无论是谁都可以修行，哪怕是私生子也可以，乞丐也可以，残疾人也可以，愚蠢的人和聪明人都一样……谁都可以得到，属于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当成材料奉献给君王的升华之力……” 　　“我终于办到了……我……” 　　阿瓦克领的亡灵们啊……所有的牺牲…… 　　现在的我，能……赎罪了吗？ 　　清风拂过，拍打他的面颊。 　　…… ###第五十八章 沉默的羔羊 下 　　这个世界是分裂的，所有世界都是分裂的，永恒地分裂着，就如同肉体和灵魂，就如同物质与虚境。 　　古老的纪元之前，这个世界最为强大，食物链最顶层，那自称为灵长类的生物中，曾经存在一种特殊的个体。 　　其名为天生残障。天生智力障碍与残疾的合并称。 　　在那个基因技术还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这样的人数量不多，但也不少。 　　他们很难得到人的尊重，很难得到善意。当捡拾垃圾的残疾乞丐从小巷中小心走过时，当智障的乞儿懵懂地将发臭的食物塞进嘴里时，当发疯的女人跑出家门被人拖进田地亦或是后巷时，谁也无法帮助他们，谁也救不了他们。 　　路过的人或是视若无睹，或是避开加速脚步。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顽童跟着残障的身后模仿蹒跚的步伐，丢石头和垃圾在智障的身上，哪怕是那些状况稍微好一点的，身体健全的傻子，也会被村里人驱使，做些最危险又最累的苦工。 　　他们有的只是残疾，能理解这些肤浅的恶意，故而痛苦地默默忍受，亦或是有一天不再忍受，成为伤害人的猛兽……而那些无法理解恶意，无法对恶意有效反应的人，那些智力有残疾的人，他们面对这些恶意，只能发出谁也听不懂的怪异叫声。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诞生直至死亡，他们的血和泪滴落在大地成为了不起眼的泥土。 　　在城市的角落，在乡村的沟渠，在普通人看不见的那些地方，有很多人得不到祝福地生，无缘无故地死。 　　他们想要诞生吗？他们应该诞生吗？ 　　他们会哭吗？会有泪水吗？ 　　他们的心…… 　　也会哀嚎吗？ 　　在前纪元文明，泰拉全民基因改造的前夜，所有人都在欢呼新纪元的到来。 　　人类终于能摆脱先天的遗传基因疾病，终于能彻底治愈所有癌症与残障，人类将变得更加强大，人类将会飞升，至少是初步飞升为更加完美的种族。 　　是啊。终于。终于走到了这一天。 　　他们消失了。 　　他们终于消失了。 　　或者说，彻底融入了文明之中。 　　自那之后，分裂的人类将会借由人的爱再次弥合为一，这便是天梯与飞升真正的本质。这一人类原始的，因基因不完美造成的先天分裂将永远永远不会再出现，因为注定承受痛苦而诞生的生命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旧日的残障人士消失了，不代表新的不出现。 　　正如如今的，泰拉纪元的泰拉。 　　人类的故事中，罕有残障人士的视角。 　　英雄的故事中，罕有人民的视角。 　　升华者的故事里，罕有普通人的视角。 　　不是没有，而是罕有，再恶劣的时代，人类的爱依然是充沛的，越是进步的时代，就越是致力于弥合这种分裂，前纪元文明的基因飞升就是爱的结果。 　　但泰拉太过扭曲，原始了。 　　在升华者一步步攀登天梯之时，没有能力，亦或是说没有机会，没有自己选择能力的普通人，就成为了实质意义上的残障。 　　旧日的残障被消灭了，而新生的残障仍在诞生。 　　在升华者飞天遁地，摧山毁岳，翻搅大海时，普通人只能远离，只能逃窜，只能默默忍受，就如同那些被顽童用石头投掷的残障，甚至更加悲惨。 　　他们的一生充满着痛苦，不甘和无可奈何。他们最大的幸运是，他们终究拥有可以被称之为人的心智，他们最大的悲哀是，他们居然拥有足以被称之为人的心智。 　　他们的生活远比那些前纪元文明的残障要好，但他们却能理解痛苦，能理解卑微，能理解自己的‘缺失’与世界的‘分裂’。 　　世界在分裂，故而人分裂。 　　社会在扭曲，故而人扭曲。 　　没有人会承认这一点，但铁一般的事实将让人服从。 　　人们不会在现实哀嚎，但他们的心……或许正在日复一日地尖叫。 　　或许，继续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人类这个原本好不容易融为一体的概念，将会再次分裂。 　　升华者人类将与普通人类分离，前者必然会将后者淘汰，正如同智人终究会淘汰猿猴，这是猿猴再怎么怒吼不公平也没有办法阻拦的大势。 　　在这个充满着扭曲与罪恶，憎恨与绝望的泰拉，这样的未来终究会发生——一次第五能级的无顾忌大战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或许，在那之后，新生的升华人类，才能从废墟上再次开出文明的花。 　　但这不会发生了。 　　因为这一切悲哀的可能性，都已经被斩断了。 　　被一位走向未来的贤者斩断。 　　奥法道途的出现，斩断了所有通向【不幸】的未来。 　　就如同全民基因改造技术一样，奥法道途的出现，彻底消灭了人类的一种悲哀的可能。 　　所有人，都将拥有升华之力，无非就是能力的高低，而并非是能力的有无。 　　这是‘飞升’的第一步。 　　而创造这一道途的人…… 　　有人称呼他为先知，有人称呼他为银峰大公，有许多人认为他是人类最强者，有许多人认为他是人类的希望。 　　而有一部分人，为数不少的一部分人，则会用更加简单的词汇称呼他。 　　【神】 　　圣灵。 　　一位现世之神的圣灵行走在医院。 　　“先生，夫人，很遗憾，你们的孩子有畸变，他/她似乎并没有发育出两只正常的手臂，智力似乎也有些缺陷。” 　　祂听见一位医生正在安慰不安的父母：“但是不用担心，本质上，这是你们祖辈的升华血脉冲突造成的源质结构变形，它令基因异常表达，继而导致了畸变，只要及时纠正，修复基因，就能救下这个孩子。” 　　“这在过去的确是绝症，但现在却并不难解决……没有钱？哈哈，两位，我想要说的正是这个——有关于对畸变胚胎的改造和治愈，虽然成功例子很多，但我们很缺乏相关手术经验。” 　　“如果您愿意治好这个孩子，将其生下来的话，我们愿意免费为您进行手术，甚至提供一笔补偿。” 　　“唔……不愿意吗？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治疗的话，我还是建议不要生出来为好。” 　　“不不不，这不是不尊重生命，他/她严格来说还没有自我意识，他没有选择自己身体的能力，也没有选择诞生的权力，而作为父母，你们可以选择。” 　　“这不是你们愿不愿意挑战困难的问题，两位，迎难而上是因为困难不可逃避，非要生残障儿叫做没事找事。” 　　“呵？不关我们事？或许。在前纪元文明，你们爱怎么生就怎么生，政府没有权利剥夺你们生残疾儿的权利，甚至会让你们生下来再治好，但我实话告诉你，这里是银峰领，水平没那么高，让孩子怀着残疾再出生，以我们现在的水平最多给他加义体了！” 　　“强制生育检查是银峰领的二十年政策，你们再这样怀疑我们的政策，我就呼叫总政局的执行员了！你们和总政局的人解释解释你们的思路吧。” 　　“这就对了嘛……什么叫做自然生育才是最好的，完全搞不明白这种思路，我们人类就不是自然诞生的吗？我们人类的医疗技术也是自然生物自然创造的啊，我们就是自然的选择本身！” 　　【其实不是】 　　圣灵看了一场结果还算是好的闹剧，祂低声自语：【人类是由星神创造的，宇宙也是如此，所以在这个宇宙，人类用自己的技术改造自己，才是真正符合天理的，不必如此绕圈】 　　作为圣灵，祂能看出那对父母也是用自己的爱去对待自己的孩子，他们的确认为自然孕育才是最健康的，而那医生不过是危言耸听，只是为了对他们的孩子动手动脚做实验，把他们的孩子改造成怪物。 　　这不能怪这对父母如此警惕——十年前的帝国，或者说，十年前的任何一个泰拉国家，都的确出现过类似的欺骗。 　　你笑泰拉人太谨慎，泰拉人笑你不懂泰拉。 　　只是在银峰领，这种谨慎就颇无必要。 　　因为这里是神降之地，新神诞生之所。 　　自从伊恩·银峰登临星神又退出后，原本只在银峰领周边蔓延的‘崇灵教’开始大范围朝着周边扩散，其势之猛，远超所有人想象。 　　即便如今的伊恩并不是真正的星神，但他终究登临过，而他拒绝登临的原因，根据银峰领的宣传和泰拉诸国的默认，基本上可以被认定为‘为了加固龙岛封印’，为了守护泰拉。 　　这不是神，又有什么能被称之为神呢？ 　　拥有非神之神的崇灵教发展势头愈演愈烈，如今已经彻底算是泰拉的第五大正教。 　　圣灵行走在医院中，很快来到了几乎没有人影的最深隐秘处。 　　“我觉得这样很不好，对青少年的影响不可估量。” 　　在深处，祂听见了两个父亲正在对着医院内观察室中的两个孩子发表评论。 　　青潮与罗兰面色凝重，显然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他们的难题就在眼前，两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灵动地在观察室中运用各种道具做着手工，他们的双眸中闪耀着灵能的光辉，做着手工的手时不时暂停一会，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聆听。 　　他们之前就已经做了很久，很快，最后一步完成，两只巨大的真龙木雕就被他们雕刻，组装而出。 　　整个木雕全长八十厘米，由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构件组成，其手艺之精湛，运用工具程度之娴熟，都远远超过了三岁，甚至是三十岁普通木工的手艺。 　　“泰拉之心不能这样指引我儿子！” 　　圣灵听见了青潮的抱怨：“那玩意从出生开始就指引我儿子学习，伴随我儿子成长……我是很感谢祂啦，就我家孩子这顽皮的性格，没有祂指引，什么时候自己把自己脑袋磕爆了我也不怀疑。” 　　“但是祂的指引真的得下点限制了，祂可以引导我儿子在三岁就雕出这种木雕，的确是祂的能耐，但我的儿子去掉泰拉之心外还有什么能耐？我觉得这必须要加上好几把锁，必须在我儿子掌握一定的能力后，泰拉之心才能开启‘辅助模式’！” 　　“确实！”罗兰也眉头紧锁：“而且我真的觉得，大人他那‘由泰拉之心公平指引教育每一个人类’的想法……实在是有点超乎人类现在的道德体系了！” 　　“我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泰拉之心是人类意志的汇聚和实体化，当未来泰拉之心扩散至全球后，祂就是最强大的虚境机神，实体的人类之神，天堂与地狱本身……所有人类都无法与祂脱离，从诞生至死亡都与祂息息相关。” 　　“但是，‘每一个婴儿都能获得一个泰拉之心终端，从诞生开始就负责单独照顾培养’这件事，实在是有点抹杀咱们父母存在的必要性了。” 　　“我倒是知道一点。”青潮沉吟道：“按照大人的说法，这是最极端情况下的处理方法——如若有一天泰拉文明毁灭了，泰拉之心会带着人类的种子再造文明，那个时候，祂将会用人造方法创造出大量人类，由祂来指引整个文明的重现。” 　　“据说，这就是某个‘火种之龙’的想法，算是最后手段了。” 　　“但我们的孩子就是试验品啊……” 　　罗兰叹息，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的孩子是试验品，因为他切切实实地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在泰拉之心的引导下，在自己和妻子的关怀照顾下，成长的非常健康与聪慧。 　　按照那位大人的话来说，这便是未来【新人类】的一种形态。一种可能的道路。 　　与孩子共存的泰拉之心，不仅仅可以从诞生起，记录孩子的所有记忆，化作‘灵魂记忆库’中的资讯，供给这些【初代新人类】调阅使用，它亦能在生死关头的危急时刻，代替新人类处理许多危机，譬如说发现一些孩子自己辨认不出来的毒性物质，一些人类观察能力很难察觉的陷阱，亦或是一辆已经奔腾靠近的马车。 　　除此之外，泰拉之心还是一位最好的‘知心好友’，孩子成长中的绝大部分问题祂都能解决，回答，而且只要权限足够高，这位知心好友甚至可以一点一点指引三岁的孩子使用各种工具，雕刻出一座真龙木雕！ 　　别说三岁的孩子拿不起木雕工具，没那个力气雕刻，泰拉的孩子八岁就能扛着一百公斤的重物行走，更何况完美发育的新人类？ 　　甚至，泰拉之心还能幻化成只有孩子自己能看见的虚拟形象，真正地陪伴每一个泰拉孩子的成长，甚至成为不同人之间的纽带，引领全人类构建出一个巨大的家庭。 　　青潮的问题就在这里了。 　　“有了泰拉之心……有了老大容貌的泰拉之心陪伴。” 　　他面色难看地看向自己的孩子：“我儿子未来怎么找老婆？” 　　“女儿也找不到丈夫了。”罗兰肃然道：“除了少部分人外，我不觉得有人能抵抗大人的魅力。” 　　青潮深深点头：“老大的想法是好的，执行绝对出问题了，泰拉之心可以是浣熊，可以是猫猫亦或是黑龙和一切动物伙伴，但不能用他的脸啊！这种从小陪伴的AI智能最好不要用人形吧？我想一下都觉得心动，未来谁愿意结婚啊，全都要和自己的智能伴侣过日子去了！” 　　“是啊！” 　　罗兰也咬牙切齿道：“从小就有泰拉之心这种强人工智能陪伴，孩子是摆脱不了幼稚，没办法成长的！这会扭曲他们的心智和对伴侣的标准，将一切美好都毁掉的！” 　　“限制，必须限制！” 　　“的确如此。”不知何时，依森嘉德也出现了，他步履匆匆地赶来，和青潮罗兰两人打了个招呼后，便也同样来到观察室前，注视着两个孩子。 　　银峰领的太阳神鸟皱眉道：“引导和溺爱……这样下去，几代人还好，等到未来百年之后，人类文明将会彻底被泰拉之心取代的。” 　　“哪怕是泰拉之心永远服务于人类，是人类的朋友和伴侣，可人类的本性注定让他们沉沦，完全依赖于这样太过全能的伴侣……这是【托管机仆】的未来！” 　　“如此下来，除却一些真正优秀的人类天才，全人类都会被泰拉之心彻底托管成只知道吃软饭和享乐的废物的！” 　　依森嘉德义正言辞地判断道：“我们必须制止这种未来！” 　　“还是大人亲自照顾，真有点羡慕。”罗兰感慨道，然后察觉到了依森嘉德幽幽的眼神，立刻补充道：“所以我说，必须得让泰拉之心换个形象！大人他自己不在意，我们在意啊！” 　　“稍后亚德伯特和斯科特也会过来。”依森嘉德吐出一口气，他冷静道：“【新人类】的培养必须要严肃审视，甚至要考虑暂停这个计划了。” 　　“与强人工智能共生的人类……这种全新的人类族群一旦出现，那没有泰拉之心辅助的其他人类，不就和残疾人一样了吗？” 　　“前纪元文明好不容易治愈了所有残障人士，结果就出现了升华者和畸变者……治好了畸变，抹平了升华者和普通人之间的沟渠，又有了新人类！人类难道注定就要这样一直分裂下去吗？” 　　“啧，伊恩总是想着向前向前向前，他有没有想过其他人能不能跟上他啊？” 　　极为罕见地，依森嘉德对伊恩抱怨了两句。 　　圣灵注视着这一幕。 　　【我主】 　　祂轻声道：【你曾想过要让其他人也跟上你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但是一种宁静的，指引的感觉令他明白了‘神’的意思。 　　圣灵微笑着继续向前，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圣灵行走在泰拉之心能触及的每一个角落，祂同时存在于飞焰地，也存在于银峰领，祂既在这里，也在那里，既在里面，也在外面。 　　祂正在观察哈里森港的一节公开课，看见擦去泪水的白之民研究员迈步，准备回到银峰领参加有关于【新人类】的会议。 　　祂正在观察崇灵教内部，圣光之子洛伦与圣骑士长迈尔斯正在教会灵能研究院商讨一种高难度冥想法的细节。 　　前者和他一样，也是【神】的信徒，但却并没有抵达祂这样的高度，而后者崇敬【神】，却并非是一种信仰，而是一种敬爱。 　　祂甚至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属于物质的自己仍在工作，处理驭光地的诸多政务，作为伊恩统治下飞焰地的一环，打入涅玛萨斯血系的一个钉子，他的身份尊贵而敏感，而论起威望，在银峰大公的支持下，甚至胜过了他的父亲，已经养老的前驭光王。 　　圣灵徘徊着，宛如他的神那样无处不在。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你究竟为什么可以通过信仰我，得到我赐予的一部分力量。” 　　在遥远的以太彼端，一个声音好奇地询问着自己的圣灵：“这有点像是卡洛斯的神术技术，但不太一样，你依靠的并非是灵能，而是纯粹的思维。” 　　【我主，因为相较于这个世界，我更相信你的实在】 　　圣灵回答道：【你比这个世界更加实在，比这个宇宙都更加实在，我就是如此相信你】 　　以太彼端的声音有些沉默。 　　因为圣灵说的并不错。他的整体，从某种意义上，比宇宙更加实在。 　　如若说宇宙中会自然孕育出生命，那么以他为核心，自然也能孕育出生命。 　　而他其实也知道，这个‘圣灵’并非是艾斯·涅玛萨斯的灵魂，甚至都不能算是他思维的一部分。 　　这个圣灵，是艾斯·涅玛萨斯的信仰，与伊恩遗留在泰拉的以太共鸣，产生的一个‘全新的个体’。 　　祂可以被称之为圣灵，天使，亦或是说…… 　　眷族？ 　　一种因为信仰而诞生的妖精。 　　“很不可思议。” 　　他轻声道：“你是如何相信我，胜过相信世界？你又为何要信仰我？” 　　【没有原因，我主。信仰不需要遵循这些道理，你也不需要理解我，就像是真理不需要理解人类，人类也无法真正触摸真理。但，就算如此，人类仍然向往真理】 　　圣灵如此回答道，祂的语气始终平静而虔诚：【我不是得到了您的一部分力量，我就是您的这股力量本身，是您的一部分，无意的创造】 　　【我也不仅仅是艾斯的信仰，我还是洛伦的信仰，迈尔斯的信仰，亚德伯特的信仰，依森嘉德的信仰……主，我就是世人或多或少对您无条件的崇信本身，一道搅动灵能以太的思维波动】 　　【就如同妖精是自然一瞬的波动具象化的实体，我就是人类对您无条件相信缔造而出的实体——我本不应该出现，但是您洒向全泰拉的以太令我诞生】 　　【您是溢出完满的神。而我，不过是您的移涌】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环流中的龙’……” 　　以太中的意志明白了过来，他有些明白，为何星神这种近乎于无所不能的生物，为何要创造出龙这种‘仆从’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创造，而是衍生。 　　大以太环流庞大的环流中始终会孕育出一道道支流，这支流没有自我，没有智慧，没有思维与本能，是星神与其造物衍生而出的‘活着的力量’，从无限的大以太环流中溢出的‘移涌’。 　　故而星神将祂们送去各个文明，让这股力量庇护文明，也让文明塑造这股力量。 　　最终，文明得到了祂们的星守之龙，而龙也得到了祂们的信仰——文明，秩序与爱本身。 　　当文明成为星神，龙也将成为星神。 　　这就是神的溢出与回归，一次‘环流’的膨胀与循环。 　　就如同现在，‘圣灵’与自己这样——自己溢出的一部分力量也可以成为生命，成为自己的眷族。 　　“可真麻烦啊……在这个神真存在的宇宙。” 　　以太中的意志叹息道：“原本泰拉就已经这么复杂了，还因为对我的信仰孕育出了圣灵……这基本就是通常意义上的信仰神了，可我未来对文明的安排并没有宗教，至少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信仰宗教。”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只是您的一部分】圣灵毫不在意道：【但是，我主，我只能叙说一个您也知道的事实】 　　【我可以为您弃绝自身，维持您的道。您的朋友和伙伴也能办到类似的事情，但是除却他们之外的人却办不到——而朋友终究会逝去】 　　【在您最恶劣的猜测中，您知道的，可能一切都会化作虚无，而我不会气馁，不会疲惫，宁肯弃绝自己的一切，也会完成您的目的】 　　【我可以作为您最后的重启手段，我主。当您需要的时候，我会顺应您的意志重新启动】 　　【而当您不需要的时候，我将会沉默】 　　“圣灵……圣灵之龙。” 　　以太中的意志低声自语，他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嗯。就这么做吧。” 　　“真理是沉默的，描述真理的旋律会化作语言，语言会化作文字，文字会被理解为不同的信息，信息会有谬误，唯有沉默无谬。” 　　“故而沉默才是真理，才是真正的圣灵。” 　　“去吧。”他道：“沉睡吧。我的圣灵，沉默之龙……前去泰拉之心的深处沉睡，调理那无尽魂灵的思绪，成为人神的潜意识。” 　　“若泰拉之心是我创造的继承，既是子又是父的，那你必是祂的指引。” 　　“汝等发声之时，必是天地倾覆，文明绝灭之时。” 　　【是，我主】 　　于是，圣灵退下了，祂回归了虚境的深处，成为了那银色太阳的一部分。 　　如若说泰拉之心就是银峰领虚境空间的主体，那么圣灵就将成为虚境空间的引导，是至高的大道与履行天之意志的道。 　　但那是未来的事情了，以太中的意志正是窥见了未来的一角，才作出这一决定。 　　太过久远，太过宏大的事物暂且不论。 　　在这里还有一个微小的，有关于一位山民母亲与孩子的故事。 　　日暮之时，波涛上倒映夕光，就像是一片绚烂的火在海上点燃，将整个天地间都烧成一片橘红。 　　无日的天穹，颜色渐渐变化，从青蓝至瓦蓝，从瓦蓝至黑青，而后便是双月的光辉从拜森山脉后升起，与霞光交织一片。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行走在归家的路途中，夕阳逐渐落下，没入海面，霞光退却，月光涨起，街道之上幽暗蔓延，路灯却又明亮，又是一轮光的潮汐。 　　少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他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眸，宛如宝石一般清澈，但他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在前面的街道处，有着一个女人牵着孩子，在树荫下等待着。 　　在哈里森港，街道两侧的树木下时不时就有一排座椅，留给路人歇息亦或是欣赏远方的海景，但那女人焦虑的眼神证明她并没有任何欣赏美的宁静。 　　她风尘仆仆，身上的衣物有些老旧，神色满怀忧虑，而另一侧更小的孩子手中有着一根棒棒糖。 　　“怎么还有没有回来？”她低声喃喃自语：“是出什么意外了吗？学校也没有通知我……” 　　正在焦虑之时，抬起头，她也看见了自己的孩子，惊喜顿时充盈双眸。 　　“妈——” 　　还未等少年开口说完，女人就快步小跑而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你怎么才回来……跑哪儿去了？学校说不知道你究竟去哪了，问你的同学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把家人放在心里！” 　　越说越生气，一种混杂着失去的恐惧，焦虑的怒火与一种可能步入深渊的绝望侵蚀着她的心，这母亲松开拥抱，她嘴唇颤抖着抬起手，似乎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巴掌。 　　少年微微张口，想要解释，他是被几位导师带去一个机密的地方问询一些问题，接受嘉奖——但在开口之前，他就懊恼地发现，的确是自己太兴奋，忘记告诉妈妈这件事。 　　母亲带着弟弟等了我两个小时，她这么紧张这么害怕，都是我的错。 　　——我活该的。 　　少年低下头，他准备接受这一惩罚，但最后，只有一只冰凉的，因为攥太紧而湿润的手触碰他的面颊，摸着他的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记住，下次无论什么事都提前和妈妈说，不要让妈妈担心好不好？” 　　“家里热了粥，现在凉了，饿了吧？早点回去吃饭吧。” 　　“是精灵甜薯粥！” 　　一旁的弟弟精神地接话道，在等的时候他吃了两根棒棒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哥哥：“今天哥哥做家务！” 　　“接下来一星期都由我来做吧。” 　　少年微微抬起头，母亲的侧脸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安心感，眼角的皱纹似乎有些湿润。 　　母亲总是忧虑的。 　　父亲很早很早就在追随龙神使者，与外敌对抗时牺牲了，作为烈士的子女，他们一家搬迁到了银峰领，然后又为了他的学业搬到哈里森港。 　　钱不够用。活着是没有问题，但是为了更好的学习，那些书籍，炼金道具，各种材料都是不够用的。为了给少年最好的条件，母亲打了三份工，帮人做家务，去工厂组装终端，还要偶尔去做些体力活。 　　母亲很漂亮，她曾经是山中最美的一朵花，但为了他的学费和弟弟的学费，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妈妈……我刚才想说……” 　　他说，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灵晶，一枚浅青色的，亮闪闪的灵晶：“我赚到钱了！今天的公开课虽然你没去，但是我表现很好，这是教授奖励给我的！” 　　他很聪明，但是少年其实并不理解学校之外许多事情的意义，他只是想要尽自己的可能帮助母亲：“后面在家长会的时候，教授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说想要对我进行一些课外教导……” 　　“有些教材比较贵，但教授说可以给我奖学金，这样的话，我课后就没什么时间了，以后回家可能都比较晚，但这样就不会麻烦妈妈了……” 　　“这是……天啊，龙神在上……” 　　母亲呆呆地注视着孩子手中的灵晶，她远比其他人更清楚这灵晶的价值，更明白这一枚灵晶代表的意义，顿时失声道：“不行！这不是钱，这是你的荣誉！快收起来！” 　　“而且什么叫做不会麻烦我？难道你之前一直觉得你在麻烦我吗？！” 　　少年顿时感觉牵着自己的手被握紧了，紧到痛的地步。 　　他惊愕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的母亲近乎是凶狠地瞪着自己，那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感觉到自己下一瞬就会遭遇狂风骤雨，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他本想这么说。 　　——退缩。 　　他本想这么做。 　　但是不知为何，他手中的青色灵晶微微闪动，一股无名的预感出现，指引着他认真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母亲，然后怔然一瞬。 　　是啊，母亲近乎是凶狠地瞪着自己，但那满含泪水的眼神根本就不是愤怒，而是，而是…… 　　而是恐惧。 　　——你觉得你在麻烦我吗？你觉得我对你的付出是为了什么，我会感到麻烦吗？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要……不要…… 　　不要离开我…… 　　“妈妈。”一切过往的碎片流淌，少年此刻终于明白，明白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向前一扑，紧紧拥抱母亲：“不会的……我爱你呀！我只是想要帮您！” 　　“而且，你才不是一无所有呢——妈，还有我们啊！” 　　另一侧，不用自己哥哥提醒，年纪更小，因为母亲和哥哥凝重气氛而缩头的孩子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立刻也抱住自己母亲的腰：“喜欢妈妈——” 　　被两个孩子紧紧拥抱，说实话，女人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而且这两个小崽子真的被她养的很好，很重，力气又大，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一个拥抱就能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或许是某种爱吧，亦或是身为母亲的力量，伸出手，拥抱着两个孩子，她竟一点也不感觉到沉。 　　她空荡荡的心终于被什么东西填满。 　　她曾经失去了一切，又重新拥有了一切。 　　在温暖的拥抱下，她终于有了痛哭的力量。 　　可以放声大哭。 　　她心中哭泣着，哀嚎着，尖叫着，伤痕累累的羔羊，终于因为爱而沉默了。 　　让羔羊沉默吧。 　　那是让世界变得更好的，唯一的办法。 　　以太中的意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爱。 　　爱就是弃绝了自由的意志，将自己与另一个不是自己的事物绑定，放弃了全然的自由。 　　然后，得到了另一个人全然之爱的弥补。 　　这就是峻岭堡大公没有办到而伊恩办到了的事情，他分裂了自己，毁灭了自己，自己绑定了自己，却没有爱自己，没有爱【其他的自己】。 　　不朽性，就是对自己所持有之道最大的爱。 　　一个全然自由的人选择了爱自己的道，放弃了不选择这条道路之外的所有自由，故而他也被无限的自己，无限的大道所爱。 　　可以将爱换成任何一种词汇——执着，坚持，梦想，执念。不变的是它的本性。 　　这就是爱，某种信仰，也是某种宿命。让一个人放弃了自己庸俗的本性，继而超越了自己，成为了一个全新的无限的自己。 　　所以，因为爱，宿命才会发起这攻击，以这伟大的一击，将自由粉碎，让万事万物所有的宇宙，都注定会诞生智慧生命。 　　这就是星神的道，星神的爱。 　　那么自由…… 　　以太中的意志抬起眸子，看向摇篮之外的黑暗。 　　原来如此，自由的碎片就在这里。 　　——如若说，星神用宿命的力量选择了未来，让世界注定诞生生命，那么世界本身会渴求自由，渴求【宿命之外】，渴求一次彻底的寂静与终结吗？ 　　“终焉——你究竟是黄昏，还是宇宙渴求的自由？” 　　以太中的意志喃喃自语，人世间母子的爱与宇宙星空中那无限的爱实在乃是一体，他借此再次窥破了一层真实：“如若说独一的宇宙是如此，那么我在大以太海中，窥见到的那个宇宙之外的宇宙，无尽的多元宇宙……” 　　尖叫的羔羊啊……宇宙的真灵……终焉深渊之树……没有智慧，没有自我的‘结局’。 　　你何时，才能停止哭泣？ 　　将目光收回。 　　伊恩知道，宇宙的真相和宇宙之外的真相虽然重要，但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如若说人心中哭泣的可能是羔羊，宇宙渴求的自由是终焉。 　　那么，那些强者心中的咆哮，则是倾覆天地的怒涛，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神祇与凶兽。 　　他们心中的咆哮，不是哭泣，而是足以毁灭世界的风暴，是要改造世界的刻刀。 　　泰拉就是被这些东西环绕，所以才一直都止步不前。 　　所以，是时候了。 　　凝视着泰拉的眸子缓缓移动，他将目光凝聚，投射在泰拉大陆西北的甘特瑞格姆，以及甘特瑞格姆之下的苍天王庭。 　　在那里，风暴正在汇聚，足以席卷世界的，针对他而发出的咆哮即将诞生。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伊恩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将他准备好的礼物赠送给他们，让全泰拉的所有人，所有强者，都能拥有未来与远方。 　　这一礼物，其名为…… 　　【大静谧】 ###第五十九章 大静谧 上 　　泰拉783年。 　　自从伊恩中止进阶星神，回归泰拉并潜入以太之海以来，泰拉上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银峰领由总政局掌控，局长斯科特总辖领地政务发展，而依森嘉德与希欧负责管理领地内的升华者相关事宜与政策的事迹实行，如若有冲突，便会召开会议内部抉择，总的来说，是泰拉上比较少见的，偏向寡头的官僚制度。 　　之所以说是少见，是因为绝大部分泰拉制度无论表象如何，实际上一定是终生独裁/君主制。 　　这也符合泰拉人民的希望，在泰拉，人民并不渴望那些‘权力’以及跟随权力而来的，巨大的对抗‘天灾’的责任，他们希望的是和平稳定的生活，而选举民主制带来的政策不稳定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在生活过得去的情况下，一个有魅力的领袖是最佳的，其次就是稳定的领导班子。 　　虽然没有过去伊恩带来的巡视，演讲和亲民大会等‘节日’，令不少老银峰人有些难以适应，但总政局如今做的也很好，他们还是逐渐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而帝国方面，随着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银峰领太阳神鸟和西帝国皇帝卡洛斯出手，帝国皇储艾纳·瑟塔尔被抓捕归来。 　　被迫继承了自己大姑留下的顶座之血，他虽然还没有成为第五能级，却也已经成为了如今帝国唯一的皇帝，将分裂的帝国再次弥合为一。 　　虽然他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艾纳也的确在民间游历了许多年，他深知如今帝国真实的模样，不仅仅是表面，而是深入到基层的每一处，对奥法道途对社会的改变也了解的非常清楚。 　　这本就是太阳神鸟的长处，而艾纳比起居高临下的俯瞰，更擅长将心比心，他发布的诸多法令总的来说让人们生活的更加稳定。 　　有银峰领和龙岛，以及帝国其他两位第五能级的支持，艾纳的权威性仍有保障，等他也成为第五能级后，艾纳或许会成为比他父亲和祖父更好的皇帝。 　　而在民间，大家则对另一件事颇为津津乐道：主持银峰领政务的有一位太阳神鸟，而帝国亦有一位太阳神鸟，大家都说这和过去也没什么区别，无论是两个太阳神鸟还是第一第二帝国，无论在哪里，大家都还是生活在太阳神鸟羽翼下嘛。 　　而在政局逐渐平稳时，南海，一些巍峨直入天际的巨构已经在逐渐恢复自己原本的形貌。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在材料学方面，泰拉纪元的人类掌握的技术，远比前纪元文明时的人类要发达。 　　在前纪元文明，即便掌握了一些火种科技，太空电梯所用的绳索也只是一些普通的纳米碳纤维，由复数不同晶体结构的碳纤维缠绕在一起的绳索性能在那时堪称匪夷所思，几乎可以说是星球最强，足以支撑太空电梯这种巨构。 　　但在泰拉纪元，比它更强的材料比比皆是。 　　当然，前纪元文明的炼金术也相当发达，有许多特殊的炼金造物，譬如说精金秘银，本质就是前纪元文明加工而出的特殊炼金合金，而摩瑞恩钢更是一种自动化的灵能纳米金属材料。 　　但，那个年代的以太活跃程度，和现在的泰拉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整个泰拉都未必能支持一位第五能级的活动，可现在呢？单单是人类就有三十位，算上魔兽和那些大大小小的超级巨构，火种遗骸…… 　　这也是某种灵气复苏了。 　　在创造这些材料时，依森嘉德还在感慨，如果在未来文明又失落了，他们创造的这些材料或许也会成为精金秘银那样的‘珍稀矿物’。 　　说不定，因为以太的特殊性质，这些‘珍稀矿物’也会被盖亚星球识别为‘特殊矿物’，由以太自动在底层矿脉中生成……这就是以太宇宙的特殊之处，任何‘特殊的材料’都有可能自然生成，他们现在才明白。 　　总之，以太太好用了，只需要用以太改变物质性质，哪怕是最普通的麻绳也能具备恐怖的性能，当然，这需要使用以太来持续不断地维持，哪怕是第五能级强者也办不到。 　　可如若使用炼金术，将原本就很强的材料物质性能提升并稳定化，就可以在减少大量成本的情况下，用前纪元文明生产高性能复合纳米碳纤维绳索几十分之一的成本，生产出性能相差不大的‘附魔碳纤维绳索’。 　　材料的质量和成本会逐渐步入边际效应陷阱，花费一千倍的资金，也未必能造出两倍强度的材料。但这仅仅是纯粹的物质技术，如若辅以发达的以太炼金术，就可以拥有独立的强度乘区，以十几倍的价格，炼制出两三倍强度的材料。 　　这些材料，过去只被用于高等升华者的武器和护甲，用于以太武装和其他只有升华者才能使用的事物。 　　但是在奥法道途普及后的这么五六年后，制造这种材料已经变成了流水线。 　　这就是星神对宇宙万物众生的赠予，那最能阻拦住文明发展的两大关卡，材料学和光速都被祂们用修改宇宙常数的伟力搭建起了梯子。 　　这或许，也就是文明的【天梯】。 　　通向太空的天梯迅速建设着，最难的过程其实是如何将绳索拉扯至赤道轨道，一般来说，是要发射一颗火箭卫星，由卫星垂下绳索，继而组建出一座太空电梯的主干。 　　银峰领并没有掌握特别厉害的火箭技术，卫星技术也几乎没有……泰拉的电磁讯号仍然很容易被干扰，只有利用虚境讯号进行交流。 　　但虚境讯号仍然有不稳定的缺点，哪怕是伊恩已经和妖精联手利用光界之力，一点一点将虚境平复了下来，但用于民用交流就是极限了，太空电梯这种战略建筑可不能随便。 　　他们倒是能把一颗泰拉之心的水晶作为卫星发射上去，但是前提是有足够多的中继器——他们需要一层一层在太空电梯的中间摆放水晶中继器，才能让泰拉之心的力量从银峰领延伸至太空。 　　目前，泰拉之心中继器的链接半径是二十五公里，大型中继器可以延伸至三百公里，可大型中继器一般位于城市中心，大小等同于一栋五层楼高的城堡。 　　可以小型化用于太空电梯的中继器极限就是二十五公里，想要链接太空电梯顶端与泰拉之心的控制区，需要三千到四千枚中继器，天知道要发射多少颗火箭和卫星。 　　但问题不大。 　　银峰领没有卫星，但是他们有龙啊！ 　　作为虚境真龙，希欧虽然飞的不快，但突破个大气层来到卫星轨道还是轻而易举的——她轻轻松松就将一颗巨型泰拉之心水晶卫星摆放在它应该存在的位置，然后垂下绳索。 　　希欧的母亲山之王将会接手这里，祂将会使用土系的源质技艺，赋予这颗水晶超过两千万吨的质量作为太空电梯的配重。祂将作为龙岛的使者驻守此地，直到银峰领在此地建造出一个巨大的太空站，甚至是太空船坞和太空城市。 　　数万公里的附魔碳纤维绳索被龙与强大的升华者直接降下，与原本就相当完整的太空电梯主基座接通，强大的超级个体原本由极端发达的文明创造，而现在，当脆弱的文明覆灭于天灾之后，强大的超级个体又可以轻松将文明重塑。 　　这或许也是一种环，一种不灭的轮回。 　　【主缆道链接完毕，控制端口初始化完成……开始投放固定缆道】 　　【放置泰拉之心中继水晶－目标－3600】 　　【开始放置】 　　位于红杉基地的太空电梯控制室中，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分为三大部分，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各项指标在各种小型屏幕和分窗中闪动，而在中央的主屏幕上，一个竖着的‘进度条’正在不断攀升。 　　泰拉之心已经接管了红杉基地的主控系统，而祂现在正在一点一点衍生出自己的触须，去控制整个太空电梯的骨架。 　　作为主工程师，罗兰和几位来自甘特瑞格姆的矮人大工匠在确定数据无误后，便离开了主控室，而是来到外界——一望无际的南海之上，突然多出了一片银色的岛屿，那正是上浮的红杉基地顶层，曾经的‘物资转运台’，以及另一座超级建筑‘质量加速器’的基座。 　　前纪元文明当年建造了两座超级建筑，先建设的其实是‘质量加速器’，用来辅助火箭发射，并进行技术试验。 　　因为泰拉内部的稠密大气，这并不是质量加速器的舞台，它的舞台其实是真空的外太空，前纪元文明在全球各地都建设有不同的加速器，甘特瑞格姆共和国就拥有一座最大的，利用了火种技术的特殊加速器，它位于群山之巅，闪耀如明星，甚至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加速装置，而是一种可以影响万有引力的特殊设施。 　　因为已经有了升华者辅助，所以银峰领选择的还是先修复太空电梯，质量加速器则是研究其结构，甘特瑞格姆的大工程师就是被它吸引而来，愿意与银峰领结盟，研究这前纪元文明的珍贵遗产。 　　他们都沉默着注视着远方那正在迅速成型，被迅速搭建而起的平台与泰拉之心中继器，巍峨的太空电梯主体骨架早就在过去的几年间施工成型，而那青蓝色的水晶一点一点被真龙放置，消失在天穹顶端那遥不可及广袤无边的黑暗中。 　　一段时间后，随着所有中继器摆放完毕，充能链接至主体，所有悬浮在半空的水晶中继器开始发出微光，强大的灵能脉冲一瞬间就贯穿了九万公里的距离。 　　无论是谁，在这一瞬间，都感应到了一颗银色太阳的注视，而密密麻麻的网格护盾开始出现在太空电梯周边——恐怖的以太波动化作了半实体的护盾，保护着太空电梯的结构，也防御着外来的冲击。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动？” 　　矮人大工程师注视着巨构完成的瞬间，他心中千言万语，但因为是矮人，他只是沉默地凝望，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们又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今天。” 　　罗兰平静道，当年的年轻毕业生如今已是统领一方的工程部长，他注视着眼前这座直抵天之上的高塔，不禁笑了起来：“不知道。” 　　在确定了太空电梯缆绳缆道都固定完毕，可以投入使用后，太空电梯最核心的‘电梯’已经开始组装，准备进行投入使用。 　　注意到一旁矮人大师抬起眉头，露出了‘你在糊弄我？’的表情，罗兰摆手道：“这是我们领主留下的计划，我们建设泰拉轨道上的轨道太空船坞和工厂，并在其上建造轨道加速器，开始对‘朔月’的探索。” 　　“这是我们那位先知领主要做的事情，我们只是照着他看见的路所走——一开始，我们的确不理解他究竟要做什么，甚至不理解他为何要去月球。” 　　“但是逐渐建设太空电梯的过程，却让我们学会了很多……全新的炼金术，全新的材料要求，廉价而高强度的武装，对各种灵能虚境操作系统的研究和实用化……” 　　“这些技术，单独拿出来放到银峰领，每一个都能带起变革，但是对于太空电梯来说，对于这个计划来说，我们必须要做到完美，全部都突破极限，才能将其完成。” 　　“怎么说呢，我们已经走了很多捷径，但就算是捷径，也让我们学会了太多。” 　　“非要说的话，大人是在指引我们。” 　　“而我们，是在追逐大人的脚步，并且寻觅出自己的道路。” 　　“伊恩……银峰。” 　　矮人大师低声自语，重复着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但却始终存在于人们心中的名字，而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道雷鸣，空装的轿厢已经被加速发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天空中。 　　“我不认为他是先知。” 　　这位矮人大师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道：“这不是贬义，而是褒义。” 　　“先知是疯的，我家族祖上就有过一位先知，他预见到了太多他不想要，也不知道为何要看见的东西，他是一位很有天赋的工程师，却被自己看见的幻象逼疯了……自那之后，我们就知道，先知不一定能看见有价值的信息，甚至可以说，一个强大的先知，最强大的地方并非在于先知之能本身，而在于他可以在无数琐碎的碎片中，发现有用的情报，继而超越时空地理解，利用它。” 　　“但银峰先知并不一样……迄今为止，他看见的所有，都不是真正‘未知的未来’，而是一种……对过去知识的再次利用与弥合。”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银峰先知能利用自己看见的所有信息……那更是超越先知的范畴了，我们不会称呼他为先知。” 　　“是这样吗？”罗兰很少看见矮人居然会这样称赞他人，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会如何称呼大人？” 　　“我们称呼这种人为……” 　　矮人抬起头，看向天穹顶端，轿厢突破大气层的光芒。 　　“贤者。” 　　泰拉784年，银峰太空电梯百分百完成，在龙岛的支援下，泰拉纪元第一座太空站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搭建。 　　对于银峰领将力气花在这方面，泰拉诸国颇为不以为然，太空电梯？那又如何，他们又不是没有这个技术，只是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毫无意义。 　　而且，一个强大的升华者随时都可以轻松破坏太空电梯的结构——他们并不知道环绕太空电梯的护盾——这种脆弱的造物自然不会得到他们的认同。 　　但是当银峰领配合帝国帝都，建设了一个遍布帝国全境的气候网络，可以与帝都链接，对整个国家的气候进行宏观调整后，整个帝国，甚至可以说，西泰拉地区都变得更加风调雨顺起来。 　　而恰好，这部分地区的泰拉诸国正好都是伊恩的盟友。 　　而银峰领做的远不止这些。 　　在泰拉各地，有着许多前纪元文明遗留下的遗迹，这些遗迹甚至造就了许多奇异的地形地势，千百年不曾改变，甚至成为了当地生态的一部分。 　　银峰领并不打算改变这些生态，但是他们要将其掌控在自己手中。 　　譬如说巴特大裂谷中的‘地飓’现象，便源自于地底的一台地热能源中枢，它位于大峡谷的底部，持续运转，制造出一股经久不息的狂风，让裂谷两侧的生态联通一体，还吸引了一批特殊的飞鸟栖息。 　　这些设备本质上就像是一个BUG，没有权限的泰拉纪元人无法对其进行改造，既然如此，与其破坏亦或是改变，不如维持BUG让这个地区的生态继续运行下去。 　　但银峰领不一样——他们有权限啊！ 　　虽然有权限的是伊恩，但是银峰领高层人手都有伊恩的一部分，操控这些前纪元文明机器堪称轻而易举。 　　伊恩的权限之高，基本可以控制泰拉上百分之九十的前纪元文明遗产，飞船遗产和一部分火种遗产。 　　别的不说，位于远岸岛，造成地幔柱的行星采矿设备也正在受控启动，虽然无法完全将远岸岛的周边的地质还原至原本正常的状态，但以苍星的力量，调整个十几年，也能将其彻底复归于休眠期了。 　　而这，也是苍星当初为何支持伊恩的原因。 　　在建设太空站后，银峰领以得到的诸多火种技术和前纪元文明技术为核心，制造出了大量构装体，这些曾经被称呼为‘机器人’的人造工具正在被太空站的电磁加速器一个个地朝着朔月发射而去。 　　如今的朔月碎片上，并非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无。 　　早就在几年前，就有一位史上最强的打灰人，天启武装·黎明的持有者，峻岭堡大公带着他的全部国民，登陆了朔月，建设了朔月上的以太开采基地。 　　说实话，对于泰拉来说，外太空当真是开拓蓝海，如果不是一般人根本活不了，大家早就跑去外太空了，谁爱在大陆上内卷啊，可惜活不了，令人感慨。 　　但在天启武装的支援下，重获机械之躯的大公国国民欢快地在朔月碎片上建设了诸多据点，他们和苍星梦中世界的普通人一样，平日在月球上劳作开拓，累了就回归天启武装体内的‘以太世界’。 　　在那里，有着可以满足人所有欲望和幻想的‘真实世界’在等待他们，这是历代峻岭堡大公根据自己的雷霆血脉设计出的电子空间，是与天启武装技术同时发掘而出的遗产。 　　而这段时间，泰拉诸国的强者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干。 　　因为伊恩带来的启发，还有奥法道途的普及，诸国强者的确找到了一条条属于自己的‘飞升之道’。 　　苍星宣布，她已经切实掌握了奥法道途的精髓，彻底理解了通向第五能级乃至于更高进阶的方法——她的手中有着伊恩与她交换的泰拉之心资料，这或许并不是吹嘘，而是真正理解了伊恩所说的‘无限之环’的概念。 　　而苍天王庭在尝试普及‘天人’和奥法道途的同时，也在更进一步强化‘国家意识’的存在。新一代大可汗，贡塔熙莫尔认为，人类是有极限的，即便是可以吞噬天地的狂狼也是如此，真正没有极限的是整个苍天王庭，是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利维坦巨兽。 　　他走的显然是类似希利亚德当年，意图利用帝国鼎盛之势去支持自己信念的道路，当然，他优化了许多，因为如今的苍天王庭每个人都有灵魂，能提供的支持远比当年帝国要高，而他疯狂展开福利法令，建造公共设施，简直就要以一己之力建造地上天国，而他就是天国之神。 　　这的确是一条路，如若所有人都相信他，而他自己也相信自己，这种浩浩荡荡的大势的确可以强化他的不朽性。 　　但这一步背后亦有隐患：贡塔熙莫尔烧的是苍天王庭多年以来的所有储备，换而言之，他是使用了先祖的财富，还预支了未来大可汗的资金——他将整个国家的合理经济循环都投资了，就是要孤注一掷，尝试这次‘飞升’的可能。 　　除此之外，延疆地区的举岳与渊星也做了类似的事情——不过他们做的是扩散一部分珍贵的技术和升华知识。 　　这在初期的确迎来了可喜的成果，随着这些知识的扩散，甚至有大量国外的学者来到延疆地区学习，支持两位第五能级的政策，但是很快，混乱就产生了。 　　知识本身没有善恶，有善恶是人。无论是举岳还是渊星，亦或是他们手下的其他升华者，都是延疆的统治阶级，还是颇为理智的类别，故而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破坏自己国家的稳定。 　　但随着知识的扩散，那些得到知识的普通人可未必这么想——他们肆意抓捕那些珍稀的魔兽，不畏惧污染调配各种危险的药剂和半成材料，这些人甚至会去杀人提炼珍稀的灵质和生命源质结晶。 　　正如同众所周知的那样——短时间迅速提升实力的手段是邪道，它们必然有代价亦或是后遗症。不然的话，它们就是全新的正道。 　　最为特殊的是溯冥教团……本来就一直在研究‘生死轮回’的他们发现，一种坚定的思想本身，就可以在虚境中制造出足够坚固的倒映，譬如说四大教团在虚境中的倒映，其本质已经近乎于永恒不朽的存在了，这些‘虚境倒影’如若能像是银峰领那样正确利用，或许也能帮助后世的教团更好地辅助凝聚不朽性。 　　甚至可以说，四大教团之所以能历代强者不绝，或许就是因为虚境倒映和现实的相辅相成——不仅仅是人类个体，一个足够坚定的人类群体组织，一样可以将人凝聚在一起，化作不朽的本性。 　　按照他们的理论，如若全人类以独立的意志，却遵从同一套共识，同一种认知，拥有同样的信念，成为某一道途的‘同道者’，那么这条道途的尽头，或许就能孕育出一位超越第五能级的‘圣者’。 　　这些道路，目前都有种种障碍，都有种种不足。 　　但究其本质，的确都对不朽本性有非常显著的帮助。 　　扩散自己的学说。 　　建立自己的神国。 　　立下道德，法律亦或是信念。 　　缔造出属于自己的秩序，甚至是自己的道途，思想。 　　而越是在这条路上行走，泰拉的强者就越是沉默。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他们做多少尝试，都绝对无法超过一个人。 　　一个扩散了自己的知识，秩序和思想的人……奥法道途的开创者，伊恩·银峰。 　　如果说，他们寻觅到的道路，对不朽性只是有一定的帮助，那么伊恩的奥法道途如今已经扩散至全世界，不仅仅是人类，甚至就连魔兽都在修行。 　　他的不朽性，又该恐怖到怎样的地步？ 　　不愧是第一个尝试飞升的当世圣者……众人无比钦佩，但仍然无法接受伊恩胜利的结局。 　　不过，他们也发现了，这些年伊恩的确没有出现。 　　伊恩建立的崇灵教，其圣光牧师与守护圣骑士已经将信仰扩散至了半个帝国，这巨大的教派与银峰领的虚境相互结合，甚至已经有了其他四大教派才有的投影雏形。 　　甚至，有一部分崇灵教的崇信者说，他们已经看见了神的模样——那是与伊恩一般无二的面孔！ 　　某种意义上，伊恩的确已经是行走于现世的神明。 　　但那神明并不是伊恩。 　　伊恩消失了——亦或是说，沉睡了。 　　在最开始，还有一部分人可以与伊恩联系，譬如说依森嘉德，希欧和安法。埃兰和普德长老也能随时交流。 　　但随着伊恩在大以太海－时间支流中不断深入，不断回溯，他已经潜入了其他人想象都难以想象的深邃时空。 　　前段时间，只有伊恩的弟弟埃兰，还能凭借自己的灵能尝试去与伊恩交流。 　　但随着伊恩继续深入，哪怕是埃兰也很难确定伊恩如今的情况。 　　“哥哥目前……位于一个非常平和……甚至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的区域？” 　　在泰拉之心的支援下，埃兰全力提升自己的灵能，他已经长大，表面看上去已经不比他的哥哥矮多少了，或许日后会比伊恩还高也说不定。 　　但就算是埃兰已经得到长足成长的‘回溯视界’与泰拉之心的支持，他浑身都被灵能光辉萦绕，也只能得到一些非常模糊的影子：“他还在探索……嗯，情绪很稳定。他感应到了我的探索，给予了一定回应，但是我听不清楚……” 　　“没事。”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依森嘉德颇为欣慰道：“只要知道他没出事就行……探索本就是伊恩最热爱的事，或许我们也不应该经常打扰他。” 　　“不。” 　　但埃兰却微微摇头，仍在与泰拉之心链接的他轻声道：“哥哥很喜欢我们与他交流……他喜欢探索，但也爱我们。” 　　“只要我们呼唤，只要泰拉还需要他，他就会回来。” 　　“……咦？” 　　说到一半，埃兰突然震惊地抬起头，双眸中有紫色的光辉流转：“我听见哥哥的声音了！” 　　“什么！”众人惊道：“他说什么？” 　　“他说……” 　　埃兰眉头紧皱，分辨伊恩声音代表的涵义：“他说……” 　　【——时候到了】 　　【我已发现了宇宙本质真相的一部分，但它三分之一存在于过去，三分之一存在于未来，三分之一存在于现在】 　　【如今我将携过去而归于现在，继而出发前往未来】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再进行一个实验——一个最重要的实验，针对于终焉的实验】 　　【而无论这个实验的结果如何……我都需要去做一件事】 　　【我需要，让整个泰拉文明‘安静’，只有一个声音】 　　【我的声音】 ###第六十章 最初静谧 中 　　阿伏加罗德海角就像是一根尖锐的撞角，带着矮人的执着一头撞进了茫然海深处，它本是伊洛法斯大平原的一部分，但当整个伊洛法斯平原都塌陷于天坠之灾，成为了海底遗迹后，残留的陆地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矮人生活在这片残缺的大地之上，他们的数量从前纪元文明时期就一直不多，全民基因改造后更是如此，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是个敦敦实实的正方形，只有那些原本就是矮人的族群才会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以自己的特性为傲。 　　不过，作为所有族群中最为坚韧者，一些特殊的职业，譬如说深空探索职业和外星探索职业都非常需要矮人的坚韧与力量。 　　而矮人的坚韧与团结，更是让他们在天坠之灾中支撑住了最凶恶的风暴，保留了以‘极星天顶’为主，位于乌什塔拉夫山脉周边的前纪元文明遗迹。 　　寻天圣域。 　　在这海拔五千六百米的高原，哪怕是泰拉人的体质也不能轻易适应，唯有矮人天生具备低氧耐性可以自如行动，这原本是适应地底洞窟中的天赋用在高处也是一样有用。 　　乌什塔拉夫山脉的主峰直向天穹，层层叠叠的群山宛如壁垒城墙，环绕甘特瑞格姆共和国的首都‘伏特姆’，也即是‘宏愿城’。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被群山阻拦，城市已是夜晚，而山峦之上，太阳的光辉还未完全降下，在天穹处淌出道道暮色流光，巍峨的圣言塔即便是真龙都需要仰过头顶才能一睹全貌。 　　在圣言塔顶端，可以俯瞰整个宏愿城，矮人的城市在地表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如若认真观察，便可发现，那一座座山岳与高原的底层，有着一整个宛如蚁巢般的巨型结构。 　　甘特瑞格姆共和国大锻造师，第三十九代造物之锤，魂渊锻者，磐罗斯·坚盾正在圣言塔顶等待着，此地遥遥与远方呈现伞状的极星天顶相对，一者代表矮人的文明与现在，一者代表矮人的圣地与宏愿。 　　这位有着灰色皮肤，宛如金属铸造的矮人肉眼可见地坚毅，固执，但他却并非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与之相反，矮人的固执只在于一件事上：他们的愿望。 　　如果一件事违背他们心中的信条，那么除却消灭心智的暴力和确凿无疑的事实，谁也没办法将他说服——故而矮人要不是极端的激进派，要不就是极端的保守派，他们很难拥有中间态。 　　磐罗斯就是这样一位激进派，致力于完全重塑矮人的社会结构与国家体系，以适应未来的种种改变。 　　他知晓如今的泰拉即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变革，也想要尽快利用矮人保护的种种前纪元文明遗迹让甘特瑞格姆走出地缘政治的困境，但即便是第五能级，有些时候也真的会被自家的刁民气晕。 　　一群认为‘还不是时候’的保守派，带着一群不怕死的人反对他的政策，偏偏他们又都是好心，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只能整天开会研讨，一个个地去说服。 　　也幸亏矮人是共和制，只要能连续投出激进派领袖，那保守派也会愿赌服输，在不违大节的情况下服从国家调配，完成国家任务，但指望他们有什么主观能动性就是做梦。 　　幸好，幸好有伊恩·银峰。 　　这位先知带来的奥法道途，完美印证了磐罗斯的远见：世界将会迎来巨大的改变，仅仅是依靠先进的铠装和以太武装技术是无法守护国家，在未来占据先机的，而矮人的保守政策也必须改变了，他们必须更加激进地参与至全泰拉的政治舞台中。 　　奥法道途，铁一般的事实宛如锤子砸在了保守派矮人头顶，将他们捶打成全新的模样，他们坦然地认错，顺应时代大势，在磐罗斯的政策和奥法道途上走了下去。 　　而这，也是磐罗斯愿意在这里等待的原因。 　　因为他听见了呼唤。 　　奥法道途缔造者的呼唤。 　　光芒在凝聚。 　　凭空出现的以太颗粒在泰拉的环境中自然涌现，组成了特殊的结构，而这些结构旋转着，如同飘荡在半空的萤火虫那般飞舞，排列构成了一个实在的形象。 　　伊恩·银峰的形象。 　　【感谢你愿意等我】 　　以太人形对着造物之锤微微点头，他微笑道：【这么说，你愿意协助我的实验吗？】 　　“银峰先知。” 　　磐罗斯沉声道：“甘特瑞格姆派遣了四支大工程师团队前去协助你们重建前纪元文明的登天天梯，我们不欠你们什么，我也没有同意协助你的实验，我只是想要搞明白，你为什么需要……” 　　【需要你们的极星天顶，准确的说，是‘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 　　伊恩平静地说道：【原因很复杂，我可以稍后详细为你解释——简单来说，我需要用它送一个东西出去，这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可以亲自供能，顺便为你们排查一下它可能存在的故障……其实你也知道吧？你们矮人并没有掌握维护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的方法，所以才一直严禁其他人触碰】 　　【但我可以。我有。我可以交给你们】 　　“你……” 　　磐罗斯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他原本根本就没想过答应，原因正如伊恩所说，他们其实并没有维护自己圣物的能力，只能用最严谨最复杂的方法，确定了一千六百年前这个设备所有零部件的资讯，然后在发现‘有损坏’的时候，将确定性能完全一致的零件替换上去。 　　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些零件有什么用，但他们可以用最强大的锻造技术强行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对于完美复刻的追求，也是矮人强大技术力的来源，他们甚至可以在其他国度的铠装升级后，通过一次排查，完全掌握复刻这一类别铠装的生产工序。 　　任何东西在矮人手中都不是秘密……除了他们的圣地。 　　但现在，或许他们的圣地也不再是了。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原本灰黑色的面孔颜色更深，磐罗斯沉声道：“假如圣物损坏，所有矮人都会与你为敌——不要撒谎，先知！” 　　【很简单】 　　而伊恩轻轻说道：【我回溯了时空，看见了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从草案至最终结果的全部过程——我比他们的创造者更加了解他们的造物】 　　【磐罗斯，我完全可以自己亲手去再造一个深空穿梭器，但那需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最短也需要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这不是夸张，因为它的创造者，玛尼亚人为了铸造这一文明奇观，花费了他们整个文明一百三十年】 　　【它的核心是可以洞穿时空，超越距离的以太隧穿发生器……那是仅次于永动机的造物，哪怕是我也无法轻松再造】 　　【我并不是真的需要你们的圣物，只是我需要节约时间……磐罗斯，帮助我，可以得到我的友谊】 　　【你明白，我虽然不介意撒谎，但这种事，还不值得】 　　“……” 　　磐罗斯陷入了沉思，他当然也知道矮人保护下来的，有关于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和周边的诸多前纪元文明遗迹里，有许多‘火种造物’，那些源自于异星的技术让他们也难以掌握，这也是他们无法将其妥善维护的根本原因。 　　伊恩的提议非常有诱惑力，只是借用，能得到他的友谊，还能知晓圣物的具体维护方法……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明白了。” 　　他抬起头：“只是启动圣物我必须要向委员会提交报告——他们会同意的。”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深深吐出一口气，磐罗斯灰色的铁石面庞上也有了一丝红晕：“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它……它真正的功效是什么？”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矮人守护了圣物圣地一千六百年，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守护的东西具体有什么用处。 　　但伊恩知道，这正是矮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因为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代表的正是最大的作用，它就如同一枚铁锤，不断敲打矮人的傲慢之心，让他们于无知之路中行走，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这就是指引啊。即便无知也是指引，明确的未知更是一条康庄大道。 　　此刻，磐罗斯还在小声低语：“我们知道，维护它时产生的异象可以击破天穹，显化出漆黑的星空，在那星空中，一切的距离都被拉近了，即便是遥远的行星也能轻松看清它的表面，故而我们称呼它为极星天顶，距离星穹最近的地方。” 　　“曾经，全泰拉所有的观星术士都会在那里聚会，只是随着星辰逐渐熄灭，观星术士也逐渐消亡，极星天顶显化而出的星空也都是一片漆黑……而我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是啊】 　　伊恩微微叹息：【你们不知道为什么】 　　此刻，他不禁回忆起了‘不知多少个轮回前的过去’。 　　在那些遥远无比的时光中，有那么一些伊恩，曾经也来到过甘特瑞格姆。 　　作为人类的大工程师，比矮人还要矮人的第二代大宗匠，伊恩之名甚至入驻了甘特瑞格姆中央常务委员会，成为了这个国度的最高权力者之一。 　　在那些时空中，伊恩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其他星辰……看清‘天狱’。 　　不是由其他人告知，也不是从古老的遗迹中知晓，借用极星天顶揭开的帷幕，他清晰无比地看见了天狱的壁垒，看见了那创口，看见了那无穷无尽的光……以及光之外的终焉。 　　而眼前这个矮人，这个坚毅沉稳的铸造者，也将自己的技艺倾囊相授——而在苍天王庭的入侵中，为了保护圣地，他亦与那接近寿终，故而发动最后远征的大可汗拼至最后，他们战斗的余波甚至牵动了泰拉的引力变动，导致了星月轨道的变化。 　　而他死前留下的最后叹息，一生最后的愿望，和刚才问出的如出一辙。 　　——伊恩。 　　——它……这个我们守护了一千六百年的圣物，这个被先祖刻印在我们血脉中，告诫，甚至可以说是恳求我们保护的遗物…… 　　——它真正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呢？ 　　所以，与眼前的老人对视，与诸多时空中不同又相同的老矮人对视，伊恩缓缓道出了他历经不知多少次轮回后，才找到的答案。 　　【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它真正的作用……】 　　【是任意门】 　　【磐罗斯，它不是你想象中的‘超空间涡流加速器’，也不是什么灭世武器，更不是什么超级深空望远镜，自然也不是那离谱的‘行星引擎’】 　　【它是一扇门的门把手，它是……一个只要能看见，就能抵达的‘任意门’】 　　“任意门？” 　　磐罗斯眨了眨眼睛，他没太听懂：“但，什么门？我怎么没看见门？” 　　而伊恩耐心地继续解释：【极星天顶制造出的漆黑星穹，看见的那些星星，其实是深空穿梭器启动前的‘选取目标’状态，只是你们不知道调控指令，所以只能随机选取星域】 　　【只要选定了目标，深空穿梭器就制造出虫洞，直接打开通向彼端时空的门扉】 　　【它利用了以太－因果的链接制造出时空隧穿，只要两片时空有基础的因果链，譬如说，有同一束光经过这两个区域，它就能制造出时空门将两地链接——这个技术对你们来说可能有点超纲了，不过星神体内一般都有类似的迁跃结构，实际上，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就是模拟星神的跃迁制造的巨构】 　　【所以，只要我们能看见星辰的光芒，深空穿梭器就能带我们前往那片星辰所在的时空】 　　【不过，这也是有极限的，深空传送器的极限距离是十五光年到二十五光年之间，极端情况甚至会压缩在两光年内，但总的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传送时空的方法】 　　“……不可思议。” 　　磐罗斯喃喃道：“我们全都猜错了……但这又怎么可能猜对呢？我们走错了路啊……” 　　【错路可能反而可以让你走的更远】 　　伊恩微微摇头：【而捷径反而会让你走的更久。矮人通过对深空穿梭器的研究，演化出了极其特殊的技术至上的官僚制度，继而拥有了泰拉最高的机械工程水平，只要继续研究下去，你们大概会在八十年内找到深空穿梭器的运作原理，然后逐渐掌握它的用法】 　　“这是先知的安慰？” 　　【这是确凿无疑的未来】 　　“我明白了。”矮人点头，他看向极星天顶：“玛尼亚人……他们是怎样的种族？他们就是靠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来到我们星球的吗？” 　　“他们……现在还存在吗？” 　　【严格来说，没有】 　　伊恩也看向极星天顶：【玛尼亚人是我们的邻居，而任意门其实并不任意……哪怕是第五能级全力维持的以太真身，也无法抵挡任意门启动时的时空压，换而言之，哪怕是第五能级也无法通过它跨越时空】 　　【除非，它运送的是一个死物】 　　【一枚火种】 　　伊恩转过头，看向磐罗斯，看向他的心脏——那枚顶座之血，无比坚硬的磐石之心：【说来也巧，玛尼亚人是一种特殊的硅基生物，他们诞生于地底的深邃熔岩溶洞中，他们没有像是其他近似物种那样向下探寻，而是忍耐着严寒与空洞，不断向上攀登】 　　【他们挖掘坑洞，垒实泥土，他们在地底筑造庞大的城市与宏伟的奇观深……在冥冥中的指引下，他们一路向上，向上，打破了水晶的壁垒，跨过了澎湃的暗河，他们凿穿坚固无比的矿脉，突破厚达数百公里的岩层与冰霜】 　　【最终，他们来到了地表】 　　【死寂，冰冷，被无尽寒霜覆盖的‘冰冻星球’——第一个带领族人踏出地底的先驱死于极端真空环境的虹吸，他被卷入了太空之中，成为了环绕玛尼亚星的一颗陨石】 　　【但是，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了星空，看见了无穷无尽的宽广大地，看见了在遥远时空彼端闪烁的太阳，看见了自己母星环绕运行的气态巨星……苍蓝色的‘天穹’】 　　【那就是他的奖赏，他的愿望】 　　【他那死也绝不退缩回首，永恒向前，寻觅天空的……磐石之心】 　　伊恩对陷入沉思的磐罗斯道：【这或许也是矮人可以轻易适应磐石之心这一顶座之血的原因，因为你们本就持有相似的心，相似的愿望……玛尼亚人已经消亡了，但是他们仍然存在】 　　【存在于所有矮人体内，存在于所有寻觅天空的旅者心中】 　　伊恩再次转过头，看向远方的巨构，双眸中光辉闪烁：【前纪元文明利用了火种创造出了深空加速器，但是他们却没有找到足以启动这巨物的能源，而等到他们制造出真以太炉，可以让泰拉之龙负责这一巨构的能量源时，天坠之灾又降临了】 　　【显然，深空加速器是运输火种最重要的关键，所以矮人的先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它……你们做的很好，它几乎没有任何损坏，真不可思议啊，一千六百年过去了，它居然仍然能顺畅运转】 　　“我们千年如一日。” 　　磐罗斯说了一句矮人箴言，他此刻也接收到了信息：“委员会那边有些意见，但投票是支持你的人占优。” 　　【我听见了，他们想要我亲自出面，证明我的存在，与甘特瑞格姆结盟】 　　伊恩微微一笑，整个世界的所有讯息在他眼中几乎都没有秘密，自己消失了这么些年，哪怕是银峰领仍在高速发展，也会有些人心怀疑惑：【可以，不过我得先启动】 　　“这么着急？” 　　【时间不等人啊】 　　伊恩与磐罗斯朝着深空加速器飞去，造物之锤此刻突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你不说，第五能级也没办法跨越任意门吗？你应该也不例外吧？” 　　【嗯】伊恩微微点头：【只要没有永动机，就没办法活着通过任意门——是不是感觉到了恶意？没有永动机，很多星神造物根本就没办法用】 　　这下磐罗斯有些糊涂了：“那你要做什么？传送人类的火种吗？” 　　【我要传送我的飞船，我的一个探索卫星】 　　伊恩平静道：【沿着光，直接传送至十几光年外。测试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你不是说。”磐罗斯不解道：“除却火种外，任何事物都送不出去吗？飞船和卫星，不是轻松就被碾碎了？” 　　【我会为他们盖上一层保护壳】 　　伊恩抬起手，在他的手中，一颗漆黑的圆球正在迅速地成型。 　　“天狱？！” 　　看见这个不起眼的漆黑小球，磐罗斯却吓了一大跳，作为深空穿梭器的持有者，矮人当然观察过天狱：“你居然能创造天狱壁垒？！” 　　【这就是我的底气】 　　伊恩轻笑着说道：【我从不做无准备的计划】 　　磐罗斯微微点头，他算是完全被伊恩说服了，不再对伊恩的举动表达任何意见。 　　很快，伊恩就来到了极星天顶。 　　这看上去就像是一扇巨大的，被吹翻的伞，或许也有点像是雷达亦或是某种矢量推口，难怪矮人曾经想过这玩意可能是什么行星发动机亦或是行星护盾——毕竟有帝都珠玉在前，他们的瞎猜也有一定基础。 　　不过，它的耗能可比帝都都要恐怖，甘特瑞格姆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辉煌的时候，他们完全造得出足以让帝都全功率运行的以太炉阵列，但最多就是启动一下深空穿梭器，让它时不时寻找一下目标，制造出漆黑星穹异象。 　　而真正的发射，要不就是倾尽一个文明的全力推动一瞬，要不就得是永动机。 　　但伊恩不一样。 　　抬起手，在伊恩的力量下，整个极星天顶都被无数光环绕了，数以亿万计的以太微粒顺应着伊恩的意志从虚空中奔涌而出，一时间在天穹和大地间构成了一条缠绕天顶的大蛇，彻底笼罩了整个深空发射器。 　　澎湃的能量以伊恩的躯体为渠道，宛如奔涌的洪流般喷薄而出，在这一瞬间，哪怕是第五能级的磐罗斯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相较于伊恩的出力，他就像是一条潺潺小溪，只会轻易被淹没！ 　　“你？！” 　　他不可思议道：“你已经自己构筑出永动机了？！” 　　【或许】 　　伊恩不置可否：【永动机也有许多种，星神希望我们构筑的，是基于无限时空的‘时空永动机’】 　　【但我也找到了另一条路……构筑自我的无限之环的确非常困难，但假如我直接找到了一个近乎，甚至直接就有无限能量的‘宇宙’呢】 　　如此说道，伊恩笑了起来：【只要我用我的身体作为通道，我就能无限地引动那个时空的能量化为己用——至少充个电是没问题的】 　　磐罗斯很清楚伊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作为和银峰领合作重建天梯的盟友，他其实也知道伊恩的远行是去寻觅以太的本源奥秘……他本以为伊恩就算有收获也不会太大，但目前来看，他的确找到了另一条通向无限能量之路的方法。 　　甚至是更加简单的方法。 　　只要在以太中寻觅的足够遥远，自然能找到无限种可能世界中的无限能量世界，那高热的，无限膨胀的宇宙中孕育着许多奇异的生物，或许太阳神鸟等纯能生物在其中有巨大的族群……但这只是理论，谁能知道，伊恩居然真的能找到？ 　　“你探索到哪里了？” 　　此刻，磐罗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因为他很清楚，能办到这一切的人已经超越了他们难以超越的界限。 　　第五能级？第六能级？ 　　根本没有意义……伊恩无需境界去攀升，他走的路，留下的路标，就是他们的境界。 　　【尽头】伊恩轻声道：【凡物能抵达的尽头——我抵达了道之二，炽热与虚无的宇宙，辉光和空无的故乡】 　　“那你为何要回来？你明明可以直接越过尽头，飞升而上啊！” 　　【磐罗斯，你会问出这个问题，正是因为你并不懂我。我要的是走向更远，而不是已经被探索干净，空无一物，只余辉光的尽头】 　　伊恩平静地抬起头，他一只手探出，穿过时空，直抵朔月之上——而在那里，早就被峻岭堡大公准备好的一颗房子大小的‘摇篮’就被伊恩拖拽而来，来到了深空穿梭器之前。 　　【我要前往远方——而远方，是没有尽头的】 　　绚烂的光与纯粹的黯，摇篮是吸收所有光，所有能量的漆黑，它被放置在深空穿梭器的中央，而那巨大的，伞状的结构收拢了，将摇篮保护在中央，宛如闭合的花苞。 　　漆黑的星穹再现，天穹顶端时空摇曳，随着近乎无限的能量推动下，阿伏加德罗深空穿梭器时隔千百年再一次真正启动，空间宛如潮水一般剧烈翻腾，而它对准的方向是…… 　　是漆黑，没有任何一颗星星的彼端。 　　【所有星辰都被摇篮封闭，亦或是被终焉吞噬，磐罗斯，你以为我要探索其他星辰吗？错了，我要探索的正是空无一物的漆黑，无论是毁灭还是虚无，我都能得到答案】 　　伊恩轻声道，他笑了起来：【发射吧】 　　于是，时空扭曲，撕裂，在漆黑星幕周边，水波一般的空间纹路如同遇到了悬崖，遇到深邃无比的渊洞，骤然消失，剧烈无比的时空紊乱导致整个泰拉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然后，以泰拉起点，一道全长超过九兆二千亿公里的时空曲面浮现了一瞬，然后消失不见。 　　摇篮。 　　已经在摇篮周边建造出了巨型观测基地的极风龙王看见了，随着一道波纹泛起，有什么东西已经穿透了摇篮，来到了摇篮之外。 　　摇篮之外。 　　终焉微微曲动了一瞬，这发生在‘瞬间’的瞬移对于它而言清晰无比，它甚至用近乎于零的时间，在‘瞬移’的中间尝试去捕获那道以太——但它并没有发现被包裹在以太时空中的摇篮卫星。 　　近十光年外，宇宙真空。 　　微型摇篮缓缓消散，它被伊恩固定了存在时间，只要来到摇篮之外就会自动消失，而被包裹在其中的‘卫星’，一团流淌的光从中浮现，而后凝聚出了一个白发的人形。 　　他睁开双眸，青色的光辉凝视着远方。 　　伊恩的一部分来到了摇篮之外。 　　第一次，如此遥远。 　　“嗯。以太正在扩散，如果不特意驱动的话，是以光速扩散。” 　　在解开微型摇篮后，伊恩就知道，自己存在溢出的以太将会扩散，可能会吸引终焉靠近，但如果是以光速扩散的话，得等到五年后祂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当然，终焉肯定也有超时空感知系统，所以祂也随时都可能过来——所以需要抓紧时间。 　　所以，此时此刻，在空无黑暗的真空中，在寂静无言的宇宙中，伊恩环视整个宇宙时空。 　　没有一颗星星。 　　整个宇宙，只有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星光，所有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 　　所有的星辰都黯淡了，就连一丝一毫的光都不存在。 　　近乎绝望的静谧。 　　但是，伊恩并不觉得气馁，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他早就猜到了这一可能，因为早就在泰拉文明走出石器时代前，天上的星辰就已经开始逐渐暗淡，等到泰拉开始修建摇篮的时候，很可能星光早就全部都被吞噬了。 　　整个以太宇宙，因为星神和终焉的战争，星辰要不就是被化作黑洞，被漆黑环绕，要不就是被摇篮封禁。 　　泰拉之所以能看见星星，甚至还得感谢天坠之灾和摇篮本身——创口的时空膜记录了过于久远的星光，它一点一点地释放，以至于在外界的群星都因为超越时空的战争而熄灭后，它仍然能维持光芒。 　　“不过，黑的有点太过分了啊，黑洞我记得也是发光的吧。” 　　微微摇头，伊恩抬起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他双眸中的青色的光辉旋转：“现在，让我从‘外界’好好观察一下泰拉摇篮的情况……” 　　借由泰拉摇篮的创口会溢出微弱的以太，伊恩可以直接用它来接引自己的观测视角，实在不行，那地方发的光对他而言也非常明显，不过他现在看见的是五年前的情况。 　　而五年前，差不多也恰好就是他成为星神又放弃的那段时间——他那时扩散的以太大概率已经蔓延至此地，所以伊恩甚至能‘看见’自己进阶星神的过程，还有以太波动的频率。 　　伊恩同时展开‘超时空感知’与‘正常以太感知’，同时感应‘现在泰拉摇篮的视角’与‘五年前泰拉摇篮的视角’。 　　这对他而言并不难，不过伊恩也因此感知到了，五年的时间，泰拉摇篮已经在宇宙中移动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时空轴都出现了一定的变化。 　　没什么奇怪的，伊恩如此想到，摇篮又不是静滞在原地不动，就像是太阳系好像位于原地不动，实际上是在河系边缘摇曳不定那样，只要观测的视角足够宏观，哪怕是整个宇宙都会像是细菌皿里的细菌群落那般晃动不休。 　　但是，略微感知了一下泰拉摇篮的移动速度后，伊恩突然愣住了。 　　“五光年……” 　　他喃喃道：“五年移动了五光年……” 　　什么？ 　　一时间，就算是伊恩也没有理解这代表什么，五年移动五光年，这不就是光吗？很正常啊，以太宇宙的超光速太简单了，以至于光速移动似乎只是稀疏平常的事，别的不说，在泰拉，第三能级的太阳神鸟都能勉强化光移动呢。 　　但问题来了。 　　移动的不是光，也不是什么超光速飞船。 　　移动的是整个摇篮啊。 　　寂静的宇宙中仿佛传来了隆隆雷鸣。 　　半径五光年的庞大时空集合体以光速移动着，通过超时空感知和正常以太感知，同时观察两个时间点的伊恩感知到了，整个摇篮移动的轨迹……近乎于一条笔直的直线。 　　之所以说是近乎，是因为以伊恩的感知力，任何不是绝对笔直的事物他都能分辨。 　　之所以还是说笔直，是因为这个曲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甚至根本不存在。 　　怎么说呢？ 　　一个无限大的圆，它的线条，就是这样一个无限接近于直线的曲线吧。 　　“为何会这样移动……” 　　伊恩双眸锁定了泰拉摇篮的位置，他可以确定泰拉摇篮正在以光速直接移动，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不符合常理，甚至可以说——究竟是什么力量，拖拽着一个半径五光年的时空集合以近光速移动？ 　　这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啊！ 　　但就在伊恩完全想不通的时候，突然地，他看见了。 　　五年前的光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黑影。 　　什么？ 　　伊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他注意到了，在泰拉摇篮的一侧，似乎有另一个庞大的，隔绝了以太的黑影。 　　不，不是一侧。 　　而是两侧。 　　伊恩的视界逐渐扩大，超越时空，以泰拉摇篮为中心，迷雾被驱散，视界被点亮。 　　所以，他看见了。 　　随着泰拉摇篮以光速朝着远方飞驰，在它的周边，还有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时空’紧随其后，随着泰拉摇篮一同飞驰。 　　那是…… 　　摇篮。 　　其他的摇篮。 　　伊恩缓缓睁大了眼睛。 　　在泰拉摇篮的周边，他看见一个摇篮，两个，四个，八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数之不尽的摇篮旋转着，飞驰着，构成了一条漆黑的河流。 　　澎湃的黑色洪流在静谧的宇宙中奔流着，无数摇篮旋转，流淌，以笔直的曲线在无限大的宇宙中转动。 　　这究竟是什么？ 　　伊恩猛地转过身，他看向自己的身后——他再也不想着什么小心谨慎，而是催动了自己的全部以太，加持在自己进阶星神失败后，从【大以太环流？】中得到的‘大衍视界’中。 　　然后，他便看见了，就如画家注视自己的画册那般，清晰地看见了一切。 　　自己的前后左右，上下八方，全部都是。 　　全部都是摇篮。 　　寂静的宇宙，漆黑的真空，数之不尽的摇篮以近光速在时空中旋转着，它们之间由宇宙之弦联通，如若以无法超越时空的角度来看，就是一条漆黑的河流。 　　但如果以超越时空的角度观测，那么就会得出一个超越所有人想象的答案。 　　这是一个‘环’。 　　巨大的，以光速旋转，由不知多少个摇篮为基点，或许跨越了整个无限大宇宙才构筑而成的【无限之环】。 　　无论是什么事情，牵扯到了无限就会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无限大的宇宙。 　　诞生了无限多的生命。 　　星神帮助了所有的生命，将他们的火种收集，注入‘摇篮’。 　　摇篮的数量是生命种族数量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百万分之一。 　　那么，摇篮的数量是多少呢？ 　　是无限。 　　那么，将摇篮排列组合吧。 　　无限个摇篮，构成一条线，是否能环绕整个无限大的宇宙呢？ 　　两条线呢？ 　　十条？ 　　一万亿条？ 　　说出来都觉得可笑，思考都觉得不可思议和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 　　伊恩看见了，无法用数量计算的摇篮奔流不息，化作一条看不见尽头，看不见深浅也看不见彼岸的无限长河，其中的摇篮时而出现又时而消失，因为这些摇篮有些时候并不存在于物质时空，而是位于其他平行宇宙。 　　这不是一个只存在于单一宇宙的环，这是一个横跨了无限平行时空的环。 　　“不，没有这么多摇篮……” 　　此时此刻，伊恩反而恍然：“假如我只存在于这个宇宙，我就只能看见泰拉摇篮，只能看见这在宇宙中漂流的孤寂星辰。那寥寥无几的同类，在不知多少光年外顺应着同样的步履移动，寂寥无比。” 　　“但是，我并不只存在于单一宇宙。” 　　“我是无限平行时空伊恩的结果，我是‘半星神’。” 　　“所以，我才能看见……我才能看见，这无限平行时空中，所有摇篮的集合体……所以才能看见这条奔流不息的洪流长河。” 　　“这真正的无限实体……无限之环。” 　　对于普通光学视角的生物来说，他们根本无法看见光锥之外事物，当他们看见星光时，星辰可能已经爆炸，消亡。 　　他们甚至看不见泰拉摇篮的边界。 　　对于拥有以太视角的生命而言，他们可以感知到‘一千年前，那颗恒星释放而出，在一千年后抵达我眼前的光’，也可以感知到‘现在，正在超新星爆发，释放出无穷光热的恒星’，甚至还能感知到‘一千年后，我在此地，看见超新星的光抵达我眼前’。 　　许多先知就是这个级别，是零碎的以太视角，故而能窥见时间的前后，平行时空的资讯。 　　他们可以看见泰拉摇篮的整体，甚至感知到‘其他摇篮’的存在。 　　但是，如若是真正超越时空的视角，可以同时观测到复数宇宙时空的存在……就能理解星神那宏大的，贯穿了无限平行时空的究极巨构。 　　那在不同宇宙，不同时空，不同概率支流，不同时间线和可能性，不同宇宙常数中……以同样轨迹移动的无限种摇篮，联合构筑而出的无限之环。 　　而在这个无限之环，静谧之环的中央…… 　　伊恩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了无限之环的中央，也即是以太宇宙的‘中央’。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 　　不可思议的力量，由无限之环引导而出的无限之力打穿了所有平行时空和宇宙。 　　怎么说呢？ 　　如果说，一个宇宙，是一本无限厚的书的一页，那么其他页就是其他无限平行宇宙。 　　一个人的环，就是这无限厚书的某一页，一滴墨水渗透到了下一页甚至是上一页，将整本书的某一个位置都染成了自己的颜色，抵达了无限的境界。 　　而大以太环流是将这本书包裹起来的胶带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终焉就是这本书注定化作腐朽的灰烬，所有平行时空都融合为一——哪怕那个一是灰烬的结局。 　　那么，这个无限之环，就是这本书中的所有墨水都收集起来，融穿了所有书页，就如一根钉穿了整本书的铁钉那样，将所有原本相隔的书页都贯穿，甚至…… 　　甚至就连书和胶带都无法阻拦它，无法阻挡这些墨水，流淌至【书之外】的【结局】！ 　　那就是【空洞】！ 　　所有页面上都有的空洞，贯穿了所有时空，只要‘墨水’流淌在这里，就会脱离这本书，来到桌面，来到地面，来到泥土，砂砾与其他任何在书中都不可能想象的区域。 　　来到【其他宇宙】 　　此刻，因为伊恩过度动用以太，他的存在显然被外界的终焉发现了。 　　伴随着恐怖无比，又无法形容的漆黑，终焉朝着伊恩探出了自己的枝干，那是注定的结局，只要是这个宇宙的居民，谁也无法逃过，谁也无法脱离，那是一种必然。 　　除非从未诞生，除非不曾存在，除非只呆在源头和尽头，不影响宇宙也不进行任何创造，只是空寂地等待。 　　除非…… 　　【离开这个宇宙】 　　“我明白了……” 　　伊恩喃喃自语，他终于理解这一切背后的意义。 　　注视着摇篮的洪流奔腾不息，他的躯体正在消亡，他不会被终焉逮住，只要被发现他就会自灭，而其他的‘伊恩’就会知晓他看见的一切：“星神没有逃，也没有失败，祂们还在战斗，只是不是以我们想象的方式战斗。” 　　“不是在这个宇宙战斗。” 　　“原来如此，这就是摇篮……不，我看见的还是太渺小了，真正的摇篮，是这个宇宙本身！” 　　“当书成为空白，书的灰烬亦无意义。” 　　“而空白的书……” 　　“就能誊写新的篇章！” 　　摇篮之外的伊恩消逝了，终焉的枝干只是顺着以太流延伸了一下，它没有智慧，也没有动机，只是因为那里有足够显眼的以太，所以枝干就延伸。 　　没有敌意，没有思想，自然也不会怀疑，不会留情。 　　它仍然攀附在泰拉摇篮的创口处，静静地等待。 　　摇篮内。 　　泰拉。 　　甘特瑞格姆。 　　伊恩闭上眼，再次睁开时，他已经了解了全部。 　　【原来如此】 　　他轻声自语，然后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终焉会追逐以太……一切都明了】 　　“伊恩？” 　　磐罗斯看向突然平静下来的伊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实验成功了吗？” 　　【非常成功】 　　伊恩侧过头，看向这位距离寿终只有十一年的老者，他平静地说道：【我找到了让泰拉避开终焉的方法，拯救世界的方法——亦是拯救你们所有人，让你们可以再活一世的方法】 　　“什么？” 　　磐罗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从伊恩开始实验到现在，还没过去五分钟，他怎么就突然找到一切的方法了？ 　　而接下来，伊恩说的话，更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在此之前，我要重塑整个世界】 　　【磐罗斯，泰拉病了，这个世界病了。一个星域内不需要复数第五能级，如果有复数的第五能级，就代表它必须要出现一个第六能级去镇压这些第五能级——具备永动机的第六能级】 　　【如果没有拥有永动机的第六能级，那么就不应该出现超过两个的第五能级，因为他们的战争将会摧毁一切，无论是文明还是生命，历史还是未来】 　　【泰拉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这颗星球出现了超过三十个第五能级，这足够他们把整个星球拆掉二十个来回了。幸运的是，三十个第五能级达成了平衡，我们的世界居然稳定存在了一千六百年】 　　【这样的超级摇篮中必须要有星神看守，但是，我们的天父为了守护我们逝去了】 　　【天父的以太缔造了我们的世界，缔造出了比一般行星更加坚固的泰拉和虚境，缔造出了光界与半永动机——甚至，像是我这样的先知之所以频繁在泰拉出现，正是因为天父超越时空的以太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原因，先知的预见或许就是泰拉能存在一千六百年的原因】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伊恩？！” 　　磐罗斯听到最后，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他的智慧告诉他此刻的伊恩无比危险，但他第五能级超时空的本能告诉他没有任何危险。 　　【泰拉不需要第五能级了，磐罗斯！】 　　而伊恩目光灼灼地环视整个世界，他沉声说道：【你们的声音太大，太过浩瀚，就像是风暴那样，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所有人的意志】 　　【风暴咆哮，故而无人能听见人的哭泣……只有静谧，只有静谧的世界，才能让人听见泪水滴落大地的声音！】 　　【只有在那泪水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畔时，第五能级才能诞生】 　　【也只有在泪水再也不会落下的未来，泰拉人才配拥有真正的‘第六能级’！】 ###第六十一章 最终静谧 下 　　泰拉西北，诸多由血脉贵族统治的零散的城邦，由静谧海诸国，瑟塔尔帝国，峻岭堡，万灵殿甚至是第五能级大魔兽支持的势力在这里犬牙交错，构成了一个矛盾而统一的集体，那便是佛尔斯特堡垒诸国。 　　这是一次发生在佛尔斯特堡垒诸国的小聚会。 　　奈杰城。 　　这座城市由雪光飞蛾血脉的贵族统治，人口八万左右，位于黑暗山脉与荒野群森在南方的交界地，它下辖一个通向静谧海的河港和好几座地下养殖地，是堡垒诸国中最为富裕和平的那一批。 　　诺瓦尔蒙塔，俯瞰山岭与内海的至高之处，奈杰家族重地。 　　本应整洁明亮的高塔会议室中被烟雾充斥萦绕，各种食物的残渣被随意丢弃在价值千金的地毯上，一旁各式各样的文件表格与晶板被随意地摆放，桌上酒液横流。 　　几个有着明显非人特征的‘大汉’与‘美女’用各不相同的不雅姿势或躺或卧在会议室中，一个个看上去就烦躁无比，亦或是生无可恋。 　　其中一个浑身漆黑，却给人一种深邃阴影之感的大汉突然怒吼一声，然后拍桌吼道：“一个个的就知道摆烂，就知道装傻，人类就连创造主都快要证就了，而我们在这里讨论族群的未来讨论了几个月还是一团乱麻！” 　　开口的正是影魇之王，统辖泰坦之域西南的黑暗山脉主宰之一。 　　幻化为人类的巨兽之王近乎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肉悠哉悠哉的，到底想不想要维持文明的独立性啊！” 　　“别叫。” 　　而另一侧，一位有着翠绿色长发，却有着一双小小鹿角的美人正以一种妩媚诱人的姿态躺在酒瓶中，她的脸蛋和修长而饱满的雪白身躯都几乎都浸在酒里了，只用些许金色的叶片遮盖，洋溢着成熟的魅力。 　　但这位成熟女士的语气却非常恶劣：“整的好像只有你担忧未来似的，叫来叫去有啥意思，闭嘴啦，让大家伙安静一会！” 　　“更何况，局势还不明朗，我们不静观其变，怎么可能在最后站在胜利的一方？” 　　“荒野，我们已经安静几年了？”可影魇之王丝毫不惧，祂冷笑道：“大家都不是蠢货，还看不出来，在这最近的五年中出现的变化，已经比过去五百年还要多了吗？” 　　“那马上就要发起的战争，将会决定未来历史的走向，将会决定谁能得到永动机，成为未来无尽时光的主宰！” 　　被称呼为荒野的女士，正是黑暗山脉三位泰坦魔兽之主之一，万变者，生命之河，一种曾经流淌在整个世界生态圈中，没有固定肉身的灵性‘魔兽’……亦或是说，‘异形’。 　　她的本体就是一种生命的脉动，理论上来说，祂最初都不应该有什么本体，而是类似于一种生命的图腾，元素的精魂，但在星神的点化下，生命的精魂选择了自己的形象，祂们将自己幻化为类似于普通野兽的形态，却更加强壮特殊，掌握有种种异能。 　　这种形态，被古老的文明称之为【兽主】，也是最古老的【兽神】。祂们与文明共存，引导生命成长壮大，缔造出文明，共克时艰，抵御天灾，虽然偶有摩擦冲突甚至是内战，但最终，祂们彻底融入了文明中，直到文明的终焉。 　　终焉之时，所有兽主献祭了自己，将祂们的以太本质与文明的火种融合，顺应星神的信标，穿越时空投送至泰拉。 　　荒野本该壮大，但那时是天坠之灾——荒野变幻为人类的模样，引导一批人类在天灾下求存，那便是佛尔斯特堡垒诸国人类的始祖。 　　但是，泰拉和星神允诺摇篮并不相同，荒野并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环世界区段】，只能和人类共存，而这片大地属于人类，荒野无法释放出自己体内自己原生文明的‘火种’，只能用‘血脉’的方式将自己文明的力量，与人类融合，构筑出这片荒野大地上的堡垒诸国，缔造出血脉贵族城邦制度。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荒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升华血脉人类并不是纯种的泰拉人类（实际上现在的泰拉上除却怀光外基本没有纯种人，而纯种人类只是怀光的一部分），而是祂原生文明与人类的混血。 　　所以，祂并不介意人类的壮大。 　　除非，人类抛弃血脉。 　　就像是奥法道途那样，不依靠血脉，而是依靠修行塑造体内‘升华结构’那样——荒野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会来到此地，与其他魔兽异形的强者相聚，商议未来的计划。 　　但是，就算是自己的立身之基被奥法道途逐渐啃噬，荒野女士也没有太过慌乱，反倒是颇为不屑地对影魇之王道：“你瞧，又急。” 　　“影魇，你自己不与人类融合，非要带着那几个孤零零不适宜现有环境的‘原生种’在自己老巢当孤寡老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无论未来会不会出现一位‘人类星神’，我作为曾经孕育出‘佛尔斯特人’的人类支脉之母，都不会遭到清算，甚至说不定还会被作为种族融合的典范备受礼遇呢。” 　　而影魇之主反唇相讥：“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就不会来咱们这了——只要能成为创造主，的确就不是残暴的人，但现在我们可以割据一方，和他们平等相对，未来就只能成为人类之下的‘异族’……是，创造主不会歧视，可人类会啊！” 　　“那样备受歧视的未来，你们真的想要？” 　　显然，没人想要。 　　哪怕是荒野女士，在看见奥法道途后，也在思索自己未来的新路。 　　“行了行了。” 　　此刻，另一侧，一位正在玩骨头，穿着一身学士服，看上去很有书卷气的白发学者不耐烦道：“我们中就影魇你最急，谁不知道你被银峰先知揍过，和人类关联最少，最害怕被清算啊？” 　　“早就和你说了，不要老自己玩自己的，而是用自己的优势在人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啊，自己的位置，吉祥物还是研究对象？”影魇呵呵冷笑道：“谁不知道你白涡和教会关系好？灵械教团是你盟友，万灵殿觉得你有统战价值，溯冥教团觉得你是死后方生最好的范例，怀光就更别说了，你简直就是祂们的小号同类！” 　　“哈。”白涡学士阴阳怪气道：“说得好！但你被银峰先知揍过！” 　　“而我，可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是崇灵教客卿灵能大学士，虽然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哪怕公开，我一样备受礼遇。” 　　看似像是学士的‘白涡’自然也是三大自由魔兽异星之主之一，祂是真菌之王，却也是亡灵之祖，祂的前身文明是一个充斥着真菌的原始星球，但祂实际上并不是真菌，而是真菌死亡后残留的‘灵魂残渣’。 　　太多太多灵性真菌死亡堆积而成的残渣，构筑出了一种奇特的‘亡灵’，这些亡灵反而比他们生前的原体真菌要聪慧许多，可以认知世界，看清世界，而他们也掌握了培育出更好真菌孕育出更好亡灵的方法，甚至培育原体这件事本身成为了他们文明中‘生育’的举动。 　　而在白涡原体文明前往其他星球，发现其他原生文明后，他们甚至和其他文明达成了共生关系——无论是谁，是什么种族，在死后都可以成为亡灵，这是远比肉体要公平的死后文明，甚至就连机械都不例外，哪怕是机器人在被破坏后也可能会有机魂，故而他们结盟，成为了‘白涡星系联盟’，也就是白涡的原体文明。 　　三大魔兽异形之主，白涡和人类深度合作，探求‘亡灵与灵魂’方面的技术，一点一点在自己的领域内复活自己体内的多文明种族信息，也即是泰坦之域中的诸多智慧魔兽。 　　荒野女士将自己掌握的兽主血脉化作升华血脉，与人类融合，既是魔兽之母也是人类之母，既是庇护者也是公正的自然。 　　唯有影魇，奉行‘血脉不纯粹就是没有血脉’和‘一滴血原则’，一心一意想要在泰拉上整什么纯血影魇，整不出来就当孤家寡人，不和人类玩，最后落得一个被银峰先知打趴下都只能自己回老家养伤下场，都没几个人心疼老祖两句。 　　所以，在知晓永动机的存在，看见银峰先知差点得证星神后，最着急的也是祂。 　　虽然看上去影魇被荒野和白涡怼，似乎很不讨好的样子，但实际上，三‘人’是最坚定的盟友。 　　影魇代表的是‘敌意的剑’，负责对人类造成威胁，告诫所有人类强者，智慧魔兽如果发狂，足够摧毁整个秩序世界。 　　荒野代表的是‘共生的善意’，智慧魔兽愿意付出代价和人类共存，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名字——所以别来没事找事，我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来荒野之地开拓就是不给活路，等着我们自爆吧！ 　　白涡代表的是‘文明的融合’，正如同白涡联盟的前身，白涡和灵械教团与溯冥教团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智慧生命的大同】，其中一个意图进行灵魂上传，与烬之王合作，缔造出一个永恒的‘灵能轮回’，而其中一个想要让所有人都转换为‘亡灵体’，一种死后近乎永生的‘人造精魂’。 　　前者当然没什么好人缘，但是没有前者代表的力量威慑，也不会有人类接受后续的善意与融合，智慧魔兽就不会有生存空间。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遇到真的滔滔大势，可以直接碾碎影魇的第六能级，这剑也不好使了，祂们也想不出有啥解决的法子。 　　当然，场上也有其他魔兽。 　　“白寂，弗尔斯缇，你们倒是他妈的说话啊？” 　　被自己人挤兑，影魇这下是真的急了，祂转过头，看向一位正在打盹，姿容秀美，看不出男女的白袍美人，以及一位正在玩自己的手指，有着四支龙角的结晶龙人：“真要人类至大，别说大陆边缘，哪怕是新大陆咱们也没法去，只能跑去其他星球了！” 　　“唉。” 　　白发美人刚醒，打了个哈欠，而结晶龙人露出满嘴利齿：“你这就多虑了，人家银峰先知度量大着呢，你挑衅他虽然被揍了一顿，但也没死啊，人家就没想杀你，随手立个威罢了。” 　　“至于新大陆，大概率就是留给咱们这些魔兽的，虽然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新大陆之主‘琉璃帝龙’就是银峰先知的一个分身，他都用魔兽身统一新大陆了，只要我们过去服个软，当个四方天王也不难啊。” 　　说到这里，这结晶龙反而得意起来了：“反正给人类当狗，不如给我的同族当狗——结晶龙天下无敌啊！” 　　“我被银峰先知打这件事就过不去了是吧？”影魇之主气笑了：“你不是也被打了吗？还有我们有五个人，四天王怎么够？” 　　“四天王本来就有五个人嘛。”白寂醒了，这位在帝国形象威严无比的冰风谷总督声音软软糯糯的，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感觉，但谁都知道，祂是在场中所有智慧魔兽中最聪明的——祂甚至可以和人类玩政治游戏，甚至玩成一地有独立自治权的总督！ 　　白寂抬起手指，晃了晃道：“我和南岭大公是同僚，都是帝国人，他要当泰拉话事人，我挺呀。” 　　“话说回来，你影魇为啥要反对？南大公算是很好说话的人吧？你去银峰领，和他家的那位太阳神鸟亦或是炼金主管说想要合作，一起研究阴影空间，他们肯定请你当客卿，奉为座上宾呀？” 　　影魇之主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这群X养的杂碎，一个个早就和人类不清不楚，要不就是合作伙伴，要不就已经成了一方统领甚至是图腾！反倒是祂自己，孤家寡人，还要被这群同伙暗暗地嘲讽被银峰先知打过！ 　　——呵呵，等着吧，千百年后，老子的名字和种族会因为被银峰先知打过而流传于世，而你们都会成为史书中无人记住的小人物！ 　　心中怀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想法，影魇之主说出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银峰先知当星神无所谓，他的确度量大，我服——但我怕的就是其他泰拉人成创造主啊！” 　　如此说道，影魇一脸厌恶地看向窗外，看向泰拉的方向：“那群自大的人类……我们的先祖也曾经为了宇宙而战，和创造主一同对抗大敌，我们本就有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资格！” 　　“他们占据主流也就罢了，凭什么将我们的后裔视作材料猎杀，将我们视作敌人打压！” 　　“有些后裔，没办法觉醒智慧，只是野兽，死了就死了吧。”荒野女士叹了口气，在酒瓶中翻了个身：“它们的死，也能让我们的后裔融入人类之中，也算是一条路……但未来，奥法道途真的普及，我们魔兽就连‘用处’都没有，恐怕会真的被彻底消灭啊。” 　　“一想到这，我其实也能理解影魇的愤怒和焦虑，但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终究不可能得到永动机，只能顺应命运……” 　　“千百年后，哪怕是那位人类创造主不对我们怀有恶意，在不断成长膨胀的人类压迫下，我们也终究会沦为历史的尘埃。” 　　荒野女士的话，证明祂之前并不是没有思考，只是在喝酒，而是思考完后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喝酒度日。 　　“其实要我说，干脆就别坚持了。” 　　白涡也颇为无奈，影魇所说也正是祂的忧虑，只是祂也没有办法——白涡一族本质上是亡灵，所以还有点缓冲余地，大家都死了，也就无所谓宗族了，但白涡文明也有很多是生前就有智慧的种族，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所以，祂也只能叹气道：“干脆就别坚持什么智慧魔兽之类的了，我们干脆带着后裔一起去当人得了。” 　　此话一出，其他四位魔兽第五能级齐齐转头，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在看傻瓜，有的只是无奈，有的只是等他说完。 　　而白涡继续道：“归根结底，如若奥法道途继续普及成长，而人类中也有一位强者成为创造主……那么祂必然会完成创造主当年允诺的伟业：创造环世界。” 　　“银峰先知告诉了我们这点，如果是他的话，大概率是会这么做的，但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应该也不会看着泰拉就这么小，塑造环世界应该也是应该的。” 　　“到那时，我们会被分配到什么地域？想象一下就觉得不乐观。” 　　“既然如此，还是延续为上吧，没必要再坚持原本的形态了，以我们的力量……创造出人类之躯又不难。” 　　如此说着，白涡学士抬起手，指向身前餐桌的一头烤乳猪——这头烤乳猪甚至被白寂啃了一小口，大概是觉得不好吃就没继续吃了，而其他人也对白寂的口水没兴趣，故而就摆在那里。 　　而现在，随着白涡的力量，那头喷香的烤乳猪开始急速变形——它迅速变成了一个人类孩童的模样：“就像这样，慢慢为后代塑形，当人去吧。” 　　甚至同样是熟的。 　　“哎。”看见这一幕，其他人没反应，白寂先急了，祂连忙抬起手，冰封住门：“你变啥不好变小孩干什么，你这要让其他人看见了污蔑我们吃人怎么办？” 　　祂也给那熟人一指，把它变成一块冰封的烤全羊。 　　“不过。”做完这些后，白寂转过头对影魇道：“白涡说的的确不错，人类的体系已经成型，哪怕是我，几十年后，恐怕也无法维持如今特殊独立的地位。” 　　“你也看到了，对于我们这些第五能级，血脉根本无足轻重，我们可以随意将任何生物的肉体转变为人，又将其转变为其他生灵……虽然可能会让灵魂无法适配，但假如从胚胎一开始就这么做，制造出孕育影魇本质的人类并不困难。” 　　“等他们到了第三第四能级，他们解锁了自己血脉中的力量，或许也会缓缓捡起曾经的荣耀。” 　　“……我就是不想认输。” 　　影魇凝视着桌上的烤全羊，仿佛看见了自己：“血脉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但转变为人类，真的能让人类接纳我们吗？他们自己内部都内斗的如此厉害，对于我们这些转换而来的外族，肯定是更加排斥。” 　　“白寂，你最了解人类，你难道不理解人类的本性吗？” 　　“如若你沉默，他们就会欺凌你，只有你有能力发声，有能力反抗，他们才会重视你，才会接纳你——没有统战价值，直接放弃投降的种族，肯定会被人类吃干抹净啊！” 　　“但不投降，又能怎样？” 　　荒野女士摇头道，祂来到诺瓦尔蒙塔顶层的窗口，俯瞰着这片曾经的荒野城市：“奈杰城在三年前还是一个古老的，典型的堡垒国，整个城市除却血脉贵族外，就没有其他多少有力量的人，在这座城市里面，除却武器外没有什么炼金造物，也没有什么机械奇物，所有人都原始地耕种，狩猎，用货物与他国交易粮食和种种工业必需品。” 　　“简单来说，就是被剥削的原材料殖民地罢了。” 　　“但现在，你看，在银峰领的投资者掌握权力后，这座城市就被改造成了另一种模样。” 　　窗外，一座宽敞明亮，看不出半点‘堡垒要塞’痕迹的崭新城市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当来自银峰领的投资者，准确的说，是来自‘崇灵教’的投资者来到奈杰城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设神殿，然后对所有人大开神殿大门。 　　神殿中会教导文字，数学，炼金，铭文，体育，哲学与奥法道途知识，只要超过六岁所有人都可以去学习，而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崇灵教的神祇（随便是谁都知道那就是伊恩银峰）不喜欢无知者（简单来说就是厌蠢症）。 　　你不送自己的孩子去没关系，但只需要半年时间，得到神殿教育的‘受洗孩童’就会展示出明显与其他不接受教育的孩子不同，更加强大的力量与智慧。 　　这得益于泰拉人本身就十分优越的基本素质，也是因为崇灵神殿的‘精神教育空间’可以在睡梦中继续进行自己的教育，凭空提升许多学习时间。 　　这还仅仅是基础，如果是在银峰领，当孩子在崇灵神殿学习五年后，就会视成绩被转移至总政局建设的‘公立学院’，成绩高的可以继续在学院学习，而成绩差一点的会在神殿打基础，直到符合要求为止。 　　而银峰公立学院主要教导的技艺只有一个，那就是‘奥法道途’。 　　可以这么说，整个银峰领的教育体系，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个精通所有知识的奥法道途修行者的，只要你足够认真，人不是蠢货，最迟最迟，十八岁前，总是可以前往学院学习奥法道途，继而打下成为修行者的基础。 　　学院的学习持续四年，一般来说，这足够一个聪明的孩子打下源种，也即是初级源质炉心的基础，之后他就可以自己修行，尝试去成为第一阶升华者，而这自修的时间短为一两年，长则七八年，但只要坚持，总是能接近第一阶。 　　这五加四九年教育，便是银峰领坚持的政策，第一批教育的结果已经在银峰领结出成果，那是超过十万名接近传统第一能级的‘修行者’。 　　这股力量，震撼了整个世界，也正是因为这结果，才让远在堡垒诸国的奈杰城也接受了崇灵教的投资。 　　“十万名第一能级，这些人掌握的知识和力量是如此强大，并且都应用到了他们的建设中，并没有像是伊奈迦二世那样，让拥有知识的人只能回到家乡空谈。” 　　荒野女士注视着奈杰城边缘，不断竖起的农业大楼建设工地，语气带着感慨：“瞧，他们带着银峰领的技术，前往世界各地，为我们建设城市，铺设终端水晶，建造农业大楼，为我们解决交通，交流和粮食的问题，为我们规划全新的城市……他们开垦荒野，挖掘矿石，帮助我们改造全世界。” 　　“十万个读书人，可能未必能有一万个可以去做实事，但十万名修行者，在崇灵教的号召下，在‘修行’之名的领导下，就可以全部都投入到改造世界这一事业上。” 　　“而这事业，何止需要十万人，哪怕是百万人，千万人也干不完。” 　　叹了口气，荒野女士闭上祂金色的眼瞳：“银峰先知用奥法道途打碎了我用血脉逐渐将血脉融合入人类的道路，却也打断了固有升华者的脊梁，即便他本人离开了，但他留下的社会制度却还在运转。” 　　“将人变成修行者，让他们拥有超乎凡人的力量，用宗教整合，用梦想引领，用未来推动，还有灵晶这种资源令修行者不得不依赖政府。” 　　“最终，让他们去改变世界，让社会发展的越来越快，让所有人都过上好的生活。” 　　白涡学士也微微点头：“我曾去过银峰领，我看见，就算是第四能级的真龙，也要为银峰领而付出力量——祂们会改造地形，搬迁山峰来填海造陆，改造气候，延长河流，让原本缺乏耕地的山民拥有了丰饶的种植地，牧区和居住区。” 　　“而医疗技术更是超乎我们想象——我们可以随意将死猪变成人躯，这只是我们自己的力量，当他们却可以依靠某种奇妙的虚境技术提升自己的计算力，让第二，第三能级的医生可以轻易治疗普通人内脏破损，甚至是缺少半个身体的‘再生手术’。” 　　“银峰领的工程事故很多，但死人却极少，他们强大的医疗技术才是真正恐怖的地方。” 　　“不。” 　　白寂摇头，祂轻声说道：“你们都只是看见了表面……人类，或者说，从银峰领蔓延而来的技术，最恐怖的还是他们的研究。” 　　“十万位奥法道途修行有成的年轻人，一半都进入了银峰领奥法部，在充沛到恐怖的资源支持下，他们只需要研究各式各样的课题——太空电梯，质量加速器，空间站船坞，宇宙运输机，甚至是以太空间通道……” 　　“这些课题，有的是复现前纪元文明的技术，有的是进行先知留下的课题，伊恩银峰的意志让所有人沿着他确定的道路行走，而这些课题衍生出的种种技术如今已经充盈在整个银峰领上下。” 　　“太空电梯衍生出的廉价碳纤维绳索，成为了银峰领最常见最坚固的材料，民用铠装的防御力和承受力提高了好几个档次，而质量加速器衍生出的高性能电池更是成为了比炼金炉更加通用的能源源头，用完了只要去周围的充电端口去充电即可，无比便捷。” 　　“照这样下去，只需要二十年，银峰领带来的改变将会蔓延至整个人类世界——修行者将会彻底融入进人类文明中，继而成为和我们前身文明同样，可以步入星空，甚至超过祂们的‘新人类’。” 　　“他们，甚至可以走向大同。” 　　说到这里，白寂苦笑道：“如此一来，我们除却投降外，还能做什么？” 　　“影魇，放弃吧，不止是你，我们都在思索族群的未来，但是滔滔大势已至，就连人类自己都不得不服从银峰领带来的变革，更何况你我？” 　　“是啊。” 　　结晶龙耸了耸肩：“我的先祖就是人类的造物，我不觉得变成人有什么折辱的——当然，对你们来说，的确可能有辱先祖威名。” 　　“但说真的，这些终究都是微尘……无论是人类的肉体，还是你们先祖，终究都是星尘的造物。” 　　“那些星尘机缘巧合构成了你们先祖和人类的躯体，构成了你们文明和人类文明的当下，但却无法阻碍我们走向未来啊。” 　　弗尔斯缇的确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祂说的的确没错——就算不愿意又如何呢？他们终究是要走向未来的。 　　人类都不得不变成新人类，他们这些魔兽，被新社会变成人也很正常吧？ 　　“唉。” 　　影魇颓废地坐了回去，他现在宁肯大家都是当初那样一言不发喝酒吃肉的模样了：“假如是银峰领，我还真愿意接受……但伊恩银峰都五年多没出现了，他静谧了如此长的时间，真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其他人类得到永动机这样的事不要啊，最起码得等我死了之后再说吧！” 　　众魔兽沉默，因为话题又回来了。 　　在这个银峰先知消失的时候，怎么才能阻止其他人成为永动机的持有者呢？ 　　按照现在的趋势，只要再过十年，其他人类强者将再无半点竞争机会，所有人都会视奥法道途的开创者银峰先知为圣人，所以，其他人类第五能级，就绝对会找时间宣战，亦或是直接激活永动机的投票系统，趁着伊恩不在的这个时间去投票啊！ 　　【不用担心】 　　但就是在此时，五位魔兽第五能级的耳畔，出现了一个温柔谦和，却又令祂们所有兽都愕然无比的声音：【我回来了】 　　【无需担忧】 　　【我将会为所有生命，带来最美好的未来】 　　“伊，伊恩？！” 　　影魇被吓得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祂几近于骇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不，不对……” 　　“难道你一直都在看着吗？” 　　没有回话。 　　没有回答。 　　没有回应。 　　但是，就在数秒后，一个声音，一个响彻整个泰拉的钟声，令五位魔兽强者都呆滞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穹。 　　在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白色潮水鼓荡，环绕了整个世界。 　　所有强者，所有升华者，所有普通人，所有生命。 　　无论是正在工作的工人，亦或是正在学习的学生；无论是正在弯腰耕种的农民，亦或是城中店铺的店主。 　　无论是林间的松鼠，海中的游鱼，亦或是那些各式各样的魔兽，甚至就连草木都下意识地偏移了自己的叶片，朝向那光芒。 　　朝向那缓缓睁开的‘眼瞳’。 　　那是钟声，亦是浪潮。 　　那是…… 　　【永动机投票】被激活的声音。 　　【来吧】伊恩·银峰对着整个世界宣告：【旧的纪元该结束了，我为过去敲响丧钟】 　　【然后，在静谧中迎来新的世界】 　　最终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第六十二章 就要像灯塔那样，照亮每一个通向未知的夜 　　泰拉784年，3月7日，晚22时。 　　苍天王庭，移动王庭。 　　最近这几年，苍天王庭一反过去数百年的传统，开放了移动王庭给王庭境内诸部的普通人，以及得到许可的外国民众参观。 　　原本只有贵族和升华者在政审后才能登上的王庭，如今成为了全泰拉最火热的旅游景点之一，一时间，苍天王庭自己内部和全世界各地的旅客络绎不绝，大大提升了国家凝聚力，文化宣传一时绝顶。 　　在过去，移动王庭之所以封锁行踪，隐秘移动，是为了规避他国强者锁定后进行直接攻击。 　　虽然王庭也有自己的防御手段，但终究是不如瑟塔尔帝国的帝都和精灵的世界树之都，也没办法像是峻岭堡那样有天启武装，远岸岛那样你打我我就炸给你看让整个大陆都一起吃苦，飞焰地那种散装主城更是不知道袭击哪个，甚至就连矮人的宏愿城都比不过，是大势力中最容易被破坏的首都。 　　不过现在，因为永动机宣言，各大国度的首都都不怕被人直击，故而一个个都开放起来。 　　移动王庭整体看上去，其实像是一个特别扁的陀螺，它的最底端只有六百多平方米，而整个城市的浮空外层居住区段却足足有近八千平方公里，是一个直径为一百公里的标准圆。 　　因为它太过标准，所以在开放的这几年中，苍天王庭举行了不少与之相关的活动，其中最盛大的便是‘环王庭全程跑’。 　　全程三百一十四公里，不能使用升华之力，只能使用纯肉体力量的长跑运动，这对泰拉人来说也算是一个挑战，一般参赛者跑完全程大概需要六到八小时，而那些运动能力优秀，尤其是天马一系的亚人，兼具了速度和耐力，总是这一项目的冠军。 　　在不使用升华之力的情况下，天马系的非升华者亚人甚至可以达到每小时八十到九十公里的速度，并且可以维持十二小时，而如果他们成为升华者就更加恐怖，无论任何血脉，都将极大提升他们的速度和耐力，甚至可以以肉身突破时速三百公里的关卡，让可汗的梦魇铁骑根本无需战马，就能在一天内从草原的任何一个点抵达另一个点，发起恐怖的突袭。 　　不过，在铠装出现后，梦魇铁骑中就逐渐多出了天马之外亚人的身影，毕竟铠装主要看驾驶技术，身体素质虽然也重要，但终究不是那么重要了。 　　时至如今，二千二百七十四位铁骑中，只有七百二十九位天马族裔，其他的都是其他族裔的亚人，虽然荣光依然在，但也仅仅是几个天马家族出生的将军保持自己影响力的手段。 　　环王庭大跑这一项目，多少也让王庭人回忆起了当年梦魇铁骑的荣光，而观光的游客也很喜欢这一项目——别的不说，那些运动员无论种族，一个个都身材匀称健康强壮，对于泰拉人人均俊男美女的容貌而言，任何运动项目的观赏都可以说是享受。 　　而最重要的是，王庭旅游部在服务这方面做得很好：环王庭跑道周边绿草如茵，各种建筑简洁美观，游客可以自驾骑车追随运动员行动，沿途还有便宜冰淇淋（抹茶牛奶巧克力味最受欢迎）和各式各样的特产小吃。 　　花上半天时间，和运动员们一同环绕王庭一圈，就可以见到移动王庭绝大部分的观光项目，享受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美食，眼睛肚子都吃饱。 　　而且，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游客甚至还能和传说中的梦魇铁骑近距离接触——每次比赛都会有一队二十四台梦魇铠装沿途护卫，在新任大可汗的指示下，他们不会驱逐靠近的游客，还很乐于讲解自己过去的经历和战斗。 　　当然，也不仅仅只有长跑短跑这种田径类。苍天王庭组织了几乎人类所有常见的运动项目，其中包括游泳，举重，球类运动，自由格斗与铠装驾驶等等。 　　各式各样的亚人在不同的运动项目中展现自己的力量，令许多来到苍天王庭旅游的观光客为之震惊——他们从未想过，那些与自己一样的‘亚人’在特定的项目中居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优势。 　　豹人的爆发力，象人和米洛斯人的力量，鲛人的游泳…… 　　这或许就是在普世的四大民外，前纪元文明还是保留了亚人改造的原因，独特的优势的确是后天难以追上的。 　　这一系列的运动构成的运动会甚至邀请了泰拉各国的代表团，其中的运动员大多都是没有抵达第一能级，但通过奥法道途抵达了‘非升华人类极限’的专业人士。 　　亚人的优势虽大，但却未必大的过奥法道途带来的后天成长。 　　只要自家的技术和锻炼手段足够过关，就足以超越亚人的优势，夺取冠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运动会又被称之为【奥法之道运动大会】，每年一次，成为了各国检验年青一代能力的国家级竞技大赛，而作为首届主办方，前五届都由苍天王庭主持，直到明年才会由瑟塔尔帝国主持。 　　各国都通过运动会来观察对方的技术水平，确定对方年青一代的实力潜力，而这运动会也可以从侧面评价某一国度在奥法道途上掌握的技术到了什么地步，既是威慑，也是一种展示。 　　而在奥法大会期间，苍天王庭表现出了非常热情的态度，欢迎所有来客，将各国代表团都照顾的宾客尽欢。 　　一时间，全泰拉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苍天王庭是个自古以来就以热情好客著称的好地方。 　　没办法。 　　“归根结底，人类就是一种容易被外在表现迷惑的愚蠢动物。” 　　苍天王庭新任大可汗，【天罚之锤】贡塔熙莫尔站立于移动王庭喷薄而出的烟云中，俯瞰着自己的都城，感应着虚境中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思潮之力’。 　　在老可汗的大葬后，贡塔熙莫尔连败两位姐姐和三个弟弟，成为了新任的苍天王庭大可汗。 　　自那之后，贡塔大可汗就一直在探寻更进一步的方向。 　　思潮之力，是贡塔熙莫尔从奥法道途中领悟出的全新方向。 　　与之类似的体系其实不少，常见的信仰与亡君，罕见的图腾与梦界国度，都是泰拉强者在奥法道途的启发下，逐渐探寻出来的有关于灵能信念一道的力量。 　　但是，信仰需要指定一个目标，奉行一个教义，遵循一个守则，为其践行一生，真正符合信仰定义的真信太少，而不明所以的迷信反而会导致信仰指向不明，难以利用，只能作为教派的底蕴，不能作为突破第六能级，贯穿时空的关键——用不纯粹的信仰去超越时空，根本没办法将目标指定在教派亦或是神身上，很容易超越到自己都不知道哪儿的地方。 　　亡君更不用谈了，本质是条错路，现在银峰领的人造冥府做的不错，但想要利用纯粹的魂量来超越时空，亡魂的数量按照人类平均质量来算，要超过一穰，基本等同于不可能。 　　不过按照银峰领的研究称，宇宙中的某些恒星级巨兽天然的灵魂质量就濒临超越时空的界限，譬如‘以太星尘龙’就很可能拥有天然的时空炉（半永动机），这证明了纯粹累积魂量的道路是可行的，就是进度太过漫长。 　　至于‘图腾’也是同样，需要超过十亿人祭拜超过千年才能拥有一丝不朽性，虽然不是没效果，但效率是大问题，而且最后拜出来的东西也很难说是什么，之所以这个选项存在，是因为人们总是会选择什么东西去拜，根本无法阻止，只能利用。 　　而梦界国度，则是一条与‘思潮之力’相当接近的道路。 　　一个强大的存在，将自己的灵魂铸就成一个位于虚境中国度，无论是生死都与自己的子民同在，强者将化身为一个真正的灵能世界，成为所有人的呼吸，雨霜，风声，星辰，皎月，阳光，泪水与欢笑。 　　至此，如果能达成循环，那么世界不灭她便不灭，在放弃了自己的一部分自我的同时，也获得了永生。 　　只要是永生，就终究能不朽，她可以等待。 　　那么，贡塔熙莫尔选择的道路是什么？ 　　他选择创造一个位于人间的梦。 　　一个【王庭意志】。 　　信仰是多变的，每个人心中的信仰都不相同。 　　冥府是漫长的，时光绵延无尽，自我却未必如此。 　　图腾是会改变的，同样的猛兽千变万化，多了獠牙，亦或是少了利爪，自己将不再是自己，不朽也是如此。 　　梦亦是易碎的，建立在虚境的一切都终将归于虚无。 　　唯有一个国家，始终长存，与所有子民的灵魂同在，哪怕是覆灭了，或许也有复国的一日，亦或是存在于所有遗民的心中，在典籍中长存，与文明与共。 　　这就是【王庭意志】的力量，尤其是，在奥法道途的初期，所有国家都掌握了一个‘外挂’。 　　那就是，所有子民的灵魂，本质上都是由国家赋予的。 　　奥法道途和过去的升华之道相比，升华之道几乎在所有方面都败了，唯独在一点上，升华之道有自己的独特优势。 　　那就是，升华之道的灵魂，是自己凝练出来的。 　　而奥法道途的人造灵魂是由某个人，某个国家的赠予，才拥有的。 　　人造的灵魂和自己凝练的灵魂，修行到第二能级不会有任何不同，这根本不算是什么优势劣势，最多就是升华之道掌握自己灵魂更快，算是占了点先机。 　　但是，自己塑造的灵魂，也就代表灵魂的所有权完全归属于自己。 　　而奥法道途就不一定了。 　　苍天王庭的子民，他们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王庭赐予他们的。 　　是王庭赠予了他们灵魂，故而他们的灵魂就是王庭的一部分。一个人是易朽的，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和文明却可以长存，而一个国家的灵魂，一个国家的思维，一个帝国王庭的自我，就是【思潮】。 　　只要掌握了思潮的走向，那么王庭的力量就被掌握在手中，让一个人即便是死去，也可以在思潮中复活，持有【不朽】。 　　这就是【王庭意志】，作为王庭的统治者，大可汗的意志可以从王庭中归来，继而成为真正的不朽，甚至超越时空，呼唤出其他平行世界的大可汗。 　　如若能将这力量也统御，那么同样可以达成【无限之环】，抵达第六能级！ 　　当然，这力量还太过狂乱，可贡塔熙莫尔相信，只要自己继续推行计划，将所有苍天王庭人都变成具备所有亚人特殊优势，完美的【天人】，达成【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一种思潮，一个可汗】，上下一心，归一于全时，凝聚了【王庭意志】的自己，就可以突破第六能级！ 　　和冥府之道不同，和梦之国度也不同，这是只需要一代人，或许就能办到的伟业！ 　　而【他国人民】对【苍天王庭】这一概念的认可，那种抽象而统一的认知，也会加速这种过程——所以贡塔熙莫尔直接开放了苍天王庭，推行世界人民大融合，直接烧钱加速，让整个人类世界的思潮都朝着苍天王庭涌动！ 　　原本，贡塔熙莫尔觉得这一过程会很漫长，毕竟苍天王庭一直以来都是以一种多民族极富侵略性的形象展现于世，他自己估摸扭转自己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大概需要二十多年一代人的时间。 　　谁知道，不到十年，这种扭转就成功了——如果不是他才是苍天王庭的大可汗，指不定贡塔熙莫尔自己都会以为自己的国家是热情好客能歌善舞的国度呢！ 　　这也是他为何而感慨，人类本质就是容易被外在表现迷惑的原因。 　　但就在贡塔感慨之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嗤笑：“我的大可汗，至少这些外来的国民收获了快乐，哪怕是愚蠢的动物，他们也不是全无收获，甚至乐于愚蠢，难得糊涂。” 　　“而你呢？你真的还有足够的时间，达成你‘全归于一’的伟业吗？” 　　“伽珥。” 　　贡塔转过头，看向自己最年幼的弟弟。 　　距离异种研究院的探索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年那个年轻武士已经成长为成熟的将军——这并不是说容貌，二十七八岁的苍天之狼从外表来看仍然是少年，甚至随着伽珥突破第四能级，他的毛发变得更加顺滑，就如白色的丝绢那般流畅，显得更加无暇。 　　成熟的是他的气质。原本的伽珥虽然外表俊秀英气，但因为血脉和性格的原因，好听点就是有种狂狼的气质，不好听就是疯狗，而现在的他神态看上去仍有些难以接近，但见到了更多强者，知晓自己真正实力的他骨子里却是谦逊而淡泊的。 　　只是现在，面对自己已经身为大可汗的兄长，伽珥却恢复了当年似乎与生俱来的傲气，用攻击性拉满的语气道：“承认吧，大可汗，你的梦想虽然接近成功，却可以说是最难达成的那个。” 　　“因为其他人的计划，都是以千百年计算的积累，策划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成功，反而能承受更多的磨砺，而你的想法只求一世，故而只要你本人出了点意外，就绝对会步入失败。” 　　“或许。” 　　威严的大可汗并没有因为自己亲人的刻薄而生气，他反而嘴角翘了起来，带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但我这一辈子，如果不去追求一个无限的可能，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转过头，闭上眼睛，感应着整个移动王庭上呼啸席卷的风：“此刻，我就能感觉到，我是这世界的中心——这固然是一种错觉，但我就享受这错觉，且想要永远享受下去。” 　　“那位银峰先知于我而言最大的启示，其实并非是奥法道途的力量，而是我们其实有永远活下去的可能性。第六能级代表的是无限的生命，无限的能量，也就是无限的可能……和这份力量比起来，凡世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第五能级和第六能级间有一道坎，第六能级之下的生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 　　“我不愿意成为他人生命中的无限分之一。” 　　伽珥理解自己他的感慨。 　　自他从先驱空间中理解了‘环’的本质后，他就明白，在这个以太宇宙中，那些没有抵达第六能级，成为‘星神’的个体，不过是永恒在轮回中挣扎的虫豸。 　　宿命的长河奔流不息，再怎么强大的第五能级，其一生最多最多也就是河流上偶尔泛起的浪花，瞬起瞬灭。 　　无论是百年还是万年都是如此。 　　除非，能超越这一切，将自己的信念贯穿时空，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无论宇宙翻来覆去更替多少次，无论时空平行分裂多少回，都始终坚定不移，不朽不灭的【不朽性】贯穿自己的全部，这才能在这条名为宿命的大河中拥有姓名，成为一条可以在长河中游荡的鱼儿。 　　继而，拥有‘超越’而出的可能性。 　　面对那样的超越轮回者，还在轮回中的生命，真的就只是对方生命中的无限分之一。 　　“这就是你将王庭的一切都扔进‘王庭意志’计划的原因？” 　　即便理解，但伽珥还是抬起眉头：“成功了还好说，失败了的话……王庭就会不复存在了。” 　　“那又如何？” 　　贡塔大可汗失笑：“现在这大争之世，你不去成为第六能级，不就是等着被最先突破的第六能级镇压收编吗？” 　　“到那时，王庭依然会不存在。” 　　兄弟二人在云间行走，他们都是天狼的血脉，可以化作风与雾，徘徊在自己国度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苍天大可汗君临三大草原，建立苍天王庭至今，这片土地就一直居住着百种不同的群族，苍天之狼并不是纯粹暴力的君王，每一位大可汗都很明白，如何将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种族摆放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才是他们最重要的工作。 　　这是一项无比艰难的任务，因为如果真的施行‘天赋论’，那么种姓制度就是王庭的未来，工匠永远是工匠，战士永远是战士，牧者永远是牧者，不会有任何改变。 　　必须要照顾到每个人真正的天赋，而不是父母给予其肉体的天赋，有些个人的天赋与天生的禀赋融合，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卓越结果，而有些则互相冲突，这件事总是艰难的，但王庭的统治者不得不去做。 　　而现在不同了。 　　在现在的移动王庭上，‘天人’正在逐渐取代各式各样的亚人，各式各样的平原之民，就连精灵矮人都不例外，甚至妖精也可以尝试去受肉，降临在一具天人肉身中。 　　这便是王庭最究极的研究成果：可以随着个人的意愿，自由蜕变成任意一种形态的新人类。 　　汲取了所有亚人和人类种族的优点，基因造物一系的究极成果，天人从任何一种角度上都远远超越了人类。 　　他们可以卵生，坚固的蛋壳可以保护内部活性数百年。可以胎生，一个月内就能成长成熟至人类五六岁左右。可以由人造子宫孕育，一出生就可以跳过幼儿期，进入儿童期。 　　他们没有性别，可以在青春期后由自主意愿选择性别，进行二次发育，也可以单性繁殖，更可以彻底放弃生育，得到更长的寿命。 　　天人可以选择任意几种亚人和人类人种的优势进行自我改造蜕变，这种蜕变和金之民的环境适应是一样的原理，只要持续进行自己喜欢的工作，就会逐渐拥有这一工作所需的天赋。 　　甚至，天人可以短暂地自我催生激素，让自己在需要振奋时振奋，需要平静时平静，需要愤怒时愤怒。 　　这是完美的种族，是由苍天王庭和万灵殿联手缔造的究极生物，即便是魔兽也可以转换，可以将全泰拉的所有智慧生物都吞并包容的‘同化终点’。 　　在万灵殿的构思中，天人就是所有种族的融合体，每一个人都可以选择成为【千星火种】中的任意一个外星种族，亦或是得到他们的一部分力量。 　　如此一来，千星就是泰拉，泰拉就是千星，只要天人还在存续，那么千星就永远不会消亡。 　　这一部分灵感，还是怀光给他们的——因为怀光中，就有完整的前纪元文明人类基因，但祂又不仅仅是人类，怀光中亦有很多异星火种的奉献者。 　　但对于贡塔熙莫尔而言，天人的意义不仅仅如此。 　　天人是在他手中完成的，也是他开始进行改造，普及向整个苍天王庭的，换而言之，每一个天人都是他的造物，而每一个天人的‘人造灵魂’更是贡塔熙莫尔自己分出的一部分灵魂为基底培养的。 　　这并不是说贡塔熙莫尔可以夺舍亦或是控制这些天人，而是说，当这些天人在未来真的遍布整个苍天王庭时，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庭意志】化身。 　　到那时，贡塔熙莫尔或许将成为大可汗这一概念的实体，过去未来，平行时空中的所有他都将由‘大可汗’这一概念构筑成环，如那伊恩银峰一样，成就第六能级。 　　或许，贡塔熙莫尔这一凡俗会死去。 　　但是，【王庭意志·苍天可汗】将会永远的存续。 　　只要天人还存在，只要王庭还在存在，只要王庭的子民还在传颂可汗之名，只要世间还有王庭的记载，苍天可汗就会永远存在。 　　祂将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永远地存在，复生，成为行走于人世间的神祇！ 　　这就是【信念的存在】与【秩序的延续】！ 　　而这还不是终点——大可汗只是一个起始，正如天人中蕴含有千星火种的本质，在贡塔熙莫尔的推测中，只要自己能以天人成就第六能级，那他未来还可以继续扩充自己‘环’的概念，吸收其他火种的本质，成为真正统御千星万族的大可汗！ 　　“而且。” 　　大可汗道：“所有人都一样后，歧视和偏见就将从我们的世界中消失。” 　　“我已经受够愚蠢的人类用外在表现去评价他人了，我要消灭人类本质中的这份愚蠢，办到伊奈迦二世和阿克塞尔都没有办到的事情。” 　　伽珥聆听着自己兄长心中的狂言。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狂妄，与之相反，他无比钦佩这种自信与执着。 　　或许，只有拥有这样永恒向上，永不停息心灵的人，才能承载顶座之血的力量，才能成为第五能级。 　　是啊。 　　每一个第五能级，都是屹立在文明之巅的灯塔，无论是谁，他们的心中都有足以明亮一片星域的光芒，指引整个文明走向远方，照亮黑暗的路。 　　但灯塔太多了。光芒太驳杂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声音。 　　苍天王庭的【帝国意志】。甘特瑞格姆的【星天远道】。精灵的【盖亚之主】。帝国曾经的【众生皆阳】【光铸国度】和【不动坚城】，以及现在的银峰领的那些计划。 　　远岸岛在缔造【梦之国】，妖精手握【光素熔炉】，等待着【无限妖精】的诞生，飞焰地曾经拥有过【炎之轮回】与和灵械教团合作的【阿赖耶服务器】，怀光一直都有【辉光飞升】的能力，只是在等待人类作出自己的选择。 　　万灵殿的【千星归一】，溯冥教团的【死后方生】与【人类之神】，哪怕是魔兽也深入参与了诸多计划，每一方都在探寻自己的未来与出路。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每一个计划都能为文明的未来带来莫大好处，如果人类能选择一个——哪怕只有一个——计划坚持下去，最终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可遗憾的是，这样的未来太多了。 　　“所以。” 　　伽珥道：“你们做的，其实和十万年前，百万年前，元祖们做的事情一样。” 　　“无论是怎样的未来，无论你们已经拥有了怎样强大的力量，无论你们的心智成长了多少，你们终究还在做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就是，战胜其他人，让其他人输，继而让自己赢。”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智慧生命可悲的愚蠢本性。” 　　大可汗咧起嘴角，他露出了尖锐的狼牙，用猩红的眸子看向自己的地底：“但你我都没有选择，就如同我要成为大可汗，你们就都会输那样。” 　　“有人赢，就有人输，这就是真理。” 　　“不。”而伽珥笑了起来：“这不是真理，大哥。这只是‘凡俗的道理’。” 　　“如若是超越了凡俗的贤者，就能办到一件事。” 　　年轻的狼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长刀，指向自己的兄长：“那就是所有人都赢——无论是你还是我，是平民还是贵族，是最平平无奇的人还是最愤世嫉俗的人都能赢的结局。” 　　“大哥，那是你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伽珥……” 　　而贡塔熙莫尔凝视着伽珥抬起的长刀，他缓缓说着，露出了发自内心，无比真挚的笑容：“你敢对我举刀了啊……” 　　“这么说来，你是有赢的把握吗？” 　　“何止是有，大哥。”此时此刻，伽珥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大，愈发清晰可闻，而他的声音也似乎变得悠远起来：“就和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会赢。” 　　“你也会。” 　　贡塔熙莫尔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他的心情很好，自己的末弟，一直照顾的小狼崽，如今终于对自己露出獠牙。 　　虽然搞不清楚只有第四能级的伽珥为何敢于举刀，但这种‘挑战’本身就是一种亲切。 　　天狼的血是空虚的，他们天生就拥有了难以死去的肉体，无上威严的权柄，以及常人难以想象的天赋，他们想要办到什么都很简单，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泰拉大陆上的其他人也难以办到。 　　他们唯一能享受的，就是自己亲人间的挑战，那种撕咬，那种厮杀中孕育而出的真挚感情，一种对等的对峙，一种重视的眼神。 　　正是因为他们互相相爱，所以他们才会互相厮杀，唯有那种互相交织的血，才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活着的证明。 　　即便是贡塔熙莫尔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已经不需要自己的亲人挑战来填补自己的内心，但他还是无比开怀。 　　但是，还未等他说话，大可汗突然感应到了一阵以太波动。 　　一个震荡整个世界的潮声。 　　“永动机？！” 　　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这以太波动的源头，贡塔不可思议地看向远方天穹顶端，那再一次浮现而出的‘光辉之眸’：“是谁唤起的？！银峰先知回来了？但他怎么敢的？” 　　“外界的终焉，不是还没有解决吗？！” 　　自银峰先知尝试登临星神失败后，泰拉诸国就一直都在寻找有关于‘终焉’的真相。他们有的原本就知道一部分有关于终焉的情报，有的对此一无所知，但在银峰领若有若无地透露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在那天狱与摇篮的彼端，一直有着一头凶戾的猛兽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可以穿透壁垒，将他们所有人都吞噬殆尽。 　　那正是伊恩银峰之所以不成就星神的真正原因，也是永动机暂时无法真正启动的源头——如若摇篮内出现了永动机亦或是第六能级的存在，其溢散的以太波就将穿透摇篮的缺口，将终焉引入！ 　　所以，无论是贡塔还是其他第五能级，才能不慌不忙地推进自己的计划——终焉太远了，比起思考那东西，不如思考在龙岛补全摇篮前，他们能将计划准备到什么地步。 　　所有人都早已决定好，当摇篮的缺口弥补完毕后，他们就立刻发动自己的计划，争夺‘成就第六能级的机会’以及‘永动机的操控资格’。 　　但为何，会有人现在启动永动机？！ 　　一时间，顾不得身后正在挑战自己的的伽珥，贡塔熙莫尔转过身，身后无尽狂风卷动，化作了一轮不断旋转凝聚的旋涡，一个扭曲着空间的漆黑聚焦点。 　　不断膨胀的大气压与恐怖的冲击力旋转，凝聚，聚焦，冲击。霎时间，一颗颗人造太阳在半空中被点燃，然后迅速地熄灭，化作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漆黑小点，而这些小点再消散时又会绽放出无尽光芒。 　　而以这些漆黑的小点与璀璨光芒为核心与线条，一团流转不定的引力流被勾勒出近乎于猛兽，亦或是猛兽之口的模样，似要吞噬万事万物，将一切都纳入自己腹中。 　　这正是苍天可汗贡塔熙莫尔的以太真身——【天罚之狼】！ 　　这就是‘苍天之狼’的本质，一种生活在黑洞吸积盘中的引力生物，祂们吞噬着黑洞吸积盘中的负熵，借由黑洞的力量进行质能转换，获取恐怖到极限的力量。 　　说来非常奇妙，与名字不同，黑洞其实并不黑，它同样释放着无比明亮的光芒，同样与苍天之狼最为类似的生命体并非是其他，正是太阳神鸟。 　　双方的关系就是互相克制的远亲，从黑洞吸积盘和喷流中孕育而出的黯光之狼具备‘风与地’的属性，只是那风是足以席卷数以光年计算的黑洞喷流，而地也是喷流中蕴含的大量金属物质成分，是质能转换的核心。 　　苍天之狼与太阳神鸟，正是这个宇宙中诸多相似却又不同的种族最佳的代表。 　　天罚之狼一现世，以贡塔熙莫尔为中心，整个移动王庭，乃至于小半个苍天王庭的以太都开始朝着大可汗的方位汇聚，这甚至不用他去刻意操控，而是一种自然现象。 　　与此同时，移动王庭中的所有游客和本地人都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移动王庭内部的‘避难所’。他们的行动无比流畅，因为泰拉大陆上那些看见显眼异象而不会躲起来的基因持有者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当大可汗出手时，周边数千公里的以太都会急速卷动，带起大风，地震，引力失衡与时空扭曲，天空中的太阳会暗淡，而大地之上会亮起一个漆黑的光轮——漆黑的是核心，闪光的是外层的一圈轮盘。 　　理论上，的确如此。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什么？！” 　　此刻，贡塔熙莫尔惊愕地发现了，以太的确正在汹涌奔流着，但流向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高天之上，那正在遥远天外闪烁的一颗星辰…… 　　一颗银色的【远星】！ 　　以太，正在欢呼雀跃，所有第三能级以及以上，能接触，制造原始以太的升华者，此刻都感受到了整个泰拉大以太海洋的欢悦，它们就像是活了过来那样，自发地行动着，离开了自己原本徘徊固守的区域，顺应着一个无声的命令，朝着天穹顶端，永动机的方向，那颗突兀出现的银色星辰方向涌去。 　　以太在消失。 　　以太真身在崩溃。 　　以太构筑而出的种种异象与力量正在缓缓消退。 　　所有第四能级此刻都愕然地察觉，自己凝聚在自己体内的以太真身，那虽然带给他们无穷压迫，但也给予他们无穷力量的源头，正在一点一点地退步，消散，就像是一颗被充气到极限的气球上其实有个洞，他们的力量就像是气球的气那样，不断地泄出，然后被那颗银色的星辰夺走。 　　所有第四能级，此刻都被打落了境界——他们的力量跌落至只是比一般的第三能级更高一层的地步，除却原始以太外，他们已经无法掌握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作为这一噩耗的补偿，所有第四能级都感受到了，随着自己体内以太真身的解构与消散，他们的寿命正在不断延长，增长，直至超过七百年，八百年这个他们过去都不敢想想的数字。 　　“怎么回事，为什么以太会消失？！” 　　“以太的流向……是天上！是永动机？还有那颗银色的星辰……” 　　“是银峰先知！他回来了！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有眸子，所有目光，所有心绪，都不由自主地仰起，看向空无一物，唯有银星闪烁的天空。 　　光之雨从大地降下，坠向天空，在空无一物的天穹顶端流淌，最终渗入了空无的宇宙，澎湃的以太之流中闪烁着点点星光，那光辉像是炽热炎风中的灰烬，又像是万年前曾经璀璨的那道星海银河。 　　整个星球的以太都化作了纯白色的脉络，规整无比的基底，粗大的以太闪电朝着天外升腾而起，宛如炽烈的白色刀锋在空间中涂抹出一道道电离痕迹。 　　这就像是一座高塔，一座整个星球为基缔造而出的以太之塔，而这座全长超过十四万公里的以太高塔的顶端，便是那颗银色的星。 　　那确定了一切真理与真相，故而准备起航的【先驱】。 　　虽然搞不清楚原因和源头，但是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伊恩·银峰导致的！ 　　只是，虽然知道答案如此，但并没有任何人想要抵抗，亦或是想要与之对抗——所有第五能级之下的存在，如今都被剥夺了反抗的权力，亦或是说，他们都已经被‘击败’了，他们已经没有前往外太空战斗的力量。 　　故而几乎所有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注视着那座高塔，那颗星辰。 　　“终于，他要出手了吗？” 　　改变发生在世界的每一处。 　　【伊恩·银峰！】 　　迦南摩尔，世界树之都，咆哮的阴云中，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响彻天地：【我们不是盟友吗？你这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恒远之风的质问，也没有人能看见那个与阿薇丽雯·青叶战斗的身影，世界树之都中的所有人都只看见了一道道辉煌夺目的光与咆哮，就连墙壁都被那耀眼的光芒刺穿，让整个世界都变得苍白。 　　而在战斗的过程中，因为以太不断被抽离，即便是第五能级的恒远之风也不得不随着以太流离开，朝着高天之上而去。 　　辉煌的光与雷霆下，青色的风直入云霄之顶，虚空之中，这一幕，或许就是‘飞升’最好的定义。 　　学识之都，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银色纳米机械体从天上都中飞跃而出，它的核心是一团虹彩的七色光晕，宛如一颗银底虹瞳的眼眸。 　　守护者正在与某个存在战斗，一道道青蓝色的闪电，赤金色的光线与细密的，无形的时空鞭抽打物质，在空气中迸发出一道道胜过太阳的光流。 　　而与之相对的是背景——天上都的绝大部分空岛都在缓缓下降，失去了以太的支持，哪怕是有云景和银天之门的支持，天上都也不可能维持如此巨大的空岛数量，只有最核心的部分才能悬挂在天。 　　大守护者没有言语，但是祂正在不断变形，似乎在适应当下的环境，但这终究是徒劳，因为任何抵达第五能级的存在，就绝难在不存在以太的时空中生活，哪怕能活下来，也必须是自我阉割了绝大部分功能的苟活。 　　所以最后，祂也不得不飞上天空，顺着以太流的方向，朝着那屹立在天外之天的高塔而去。 　　延疆。两道光线急速在天空中折返着，他们似乎正在围堵一个虚幻的影子，但始终却无法成功，两位第五能级留下的残影甚至在天空中勾勒出了一个繁复无比的几何矩阵。 　　九寒寂山，一座座山峰和巨岩被投掷着，在群山中剧烈地翻腾震动，制造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大地震。 　　远剑港，一次盛大的海啸爆发，即便是远剑港的防御护盾能挡住海啸，但所有都无比错愕地看向远方的大洋深处——在那里，有漆黑的矫健阴影似乎和同样的巨兽搏杀，最终，一条威严而优美的结晶龙不得不从海洋中腾起，朝着天穹而去。 　　还有更多，更多。 　　几乎所有的第五能级都不得不离开泰拉，前往外太空，数十道不同的，或是威严，或是淡薄，或是如山峰般巍峨，或是如大洋般浩荡的气息从他们位于人世间的居所中走出，然后迈步，走向他们知晓，但从来不在意的远方。 　　苍天王庭。 　　这里并没有伊恩的化身降临，与贡塔熙莫尔战斗，消耗这位第五能级的以太，逼迫他前往星空，‘飞升’至天外，离开泰拉这个承受了太多痛苦的星球。 　　“原来如此。” 　　有些恍然的大可汗回过头，看向仍朝着自己举刀的末弟，哑然失笑道：“你就是我的对手。” 　　“伽珥，你是如此地想要追上银峰先知……这就是你的愿望啊。” 　　“是的，大哥。”伽珥的嘴角也如同自己的兄长那般渐渐抬起：“但这并不是我的愿望，伊恩·银峰……是我的指引。” 　　“他告诉我如何走向未来，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想要挑战他，但前提是，我能追上他。” 　　“只有击败你，夺走你的顶座之血，我才有去追逐他的资格。” 　　如此说道，年轻的狼畅快地笑着：“第五能级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要基于以太，排除顶座之血带来的力量，你们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异常强大的第四能级巅峰。” 　　“在我们的力量都因为以太的消失而不断衰弱的现在，大哥，你还有信心能战胜我吗？” 　　“现在吗？”贡塔熙莫尔感受着自己体内不断消退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自己的计划彻彻底底的失败，无论是帝国意志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他已经不可能继续推进。 　　这就是伽珥之所以会找上他，和他聊侃那些计划的原因——他比所有人都早知道伊恩银峰会搞出这个大动作，他或许早就从属于先知麾下。 　　但此刻，他居然并不感到半点失望。 　　因为他们兄弟二人，此刻的目标都一模一样。 　　——只有战胜了伊恩·银峰后，他们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们争夺的，正是这份挑战伊恩的资格。 　　所以，面对自己兄弟的挑战，贡塔熙莫尔握紧了自己腰间的锤柄，笑着向前踏出一步：“谁赢谁输这种事。” 　　“那要打过才知道。” 　　泰拉。行星轨道。 　　黑暗无尽，唯有以太之光横贯时空，化作道路。 　　伊恩站立在以太高塔塔顶，他看着一颗又一颗的星辰从大地之上逆飞而起，朝着自己靠近，汇聚。 　　以太汇聚成大道长路，接引着这些强者，来到他面前。 　　全泰拉，除却怀光外，几乎所有第五能级都来到了高天之上。 　　【伊恩，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语调愤怒。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但伊恩此刻并不是针对任何一个个体，他针对的是全泰拉所有的第五能级。 　　所以，银发的先驱平静地说道：“如今的泰拉，根本无法承受你们的梦想，在实现梦想之前，你们一定会互相战斗，泰拉承受不起那样的破坏，谁都不会是胜利者。” 　　“你们每一个都是天骄人杰，都是文明最宝贵的财富，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局，所以打算指引你们去走另一条路，一条所有人都能胜利的路。” 　　【……所有人都能……赢的路？】 　　所有人都疑惑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一点——他们相互之间都是老对手，互相之间的目标还冲突，怎么可能全员共赢？ 　　“很简单。” 　　但他们显然不够了解伊恩，先驱轻笑着，说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话语：“你们的研究和理想在不同阶段，不同时代，对文明都有极大的帮助，就像是灯塔那样，在漆黑的无知之海中，可以指引过往的船只方向。” 　　“但也正因为如此，你们的存在本身就会影响文明的发展，每个时代最好只有一个。” 　　“所以，稍后，我会将你们所有人都封印起来，连带永动机带来的异常以太一同封印——等到了相应的时间，泰拉抵达了正确的时代，我留下的封印就会将你们按照顺序，依次释放。” 　　“那时，你们一定可以一展宏图，达成心中所愿！” ###第六十三章 就要像音乐那样，启示每一颗想要起舞的心 　　世界静谧了，因为天地之间只有以太在心灵深处奔流的声音。 　　全泰拉的所有生命，哪怕是在星球背面的新大陆，也能看见那座高塔，它弯曲，旋转，犹如螺旋，却高耸的难以置信，以星球大陆为基底，直插黑暗未知的太空。 　　城市中的人们瞠目结舌地抬起头，他们身侧的路灯，电器，终端以及各式各样与虚境，灵能有关的工具都短暂地失效了一段时间，他们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他们感受不到其他人与自己的联系，他们手中的工具化作废铁，在黑暗的静谧中，他们仰赖的文明脆弱的无以复加。 　　在这一瞬间，他们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自己不过是无穷静谧之海中的一座孤岛。 　　而山野中的人们抬起头，无论他们位于何处，是位于地底，山腹，还是位于深海，湖底。 　　群山中的子民能看见，诸水之滨的子民亦能看见——他们总是能看见，一座纯白的高塔以超越物质世界的视角探出，深入黑暗深处，从深邃幽暗，无穷无尽的宇宙中俯瞰着下方的世界。 　　他们能感受到颤抖。大地，河川，山峰，海洋，所有的一切都在微微震动，鱼群跃出海面，飞鸟惊掠丛林，所有生命的集体都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就像是人类失去了文明与智慧，就像是鱼群失去了大海与河川，就像是飞鸟失去了苍穹与枝梢，所有的生命都失去了立足之地，失去了翱翔之所。 　　那是生存的根基被夺走的恐惧。 　　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惶恐的鸟儿再次降落树梢，跃动鱼群归海洄游，世间的灯火再次明亮，静谧后的喧哗再次归于大地。 　　刚才工具的失灵似乎只是错觉，人间的喧嚣又回到了耳畔。 　　他们只是失去了一些自自己诞生以来就存在的东西，甚至在自己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并非是必须的。 　　它便是以太。 　　以太的确让更多的生命存在，但是生命本身并不需要以太。或者说，需要的不是纯粹的以太，而是以太中的一些本质，一些更加基本，更加源头的东西。 　　其名为‘灵’。 　　——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星球在无声地颤动。 　　积累在泰拉中的那些以太被抽离而出，这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掠夺，但对于一颗承受了太多负累的星球来说，这或许也是某种轻松。 　　毕竟，从未有人想过，泰拉上的以太有如此之多，如此之庞大。 　　【永动机-无涯之潮】在过去一千六百年间，一直都在泰拉星球的深处源源不断地释放着足以改变整个星系，浸润‘静谧之环’的以太。 　　即便它并没有进入工作状态，但仅仅是‘维持’级别的以太放出，也足以供应数十位第五能级所需，越是强大的人越是明白以太之海的力量，它沉寂如死海，但如若动荡，足以吞没世界。 　　泰拉星球作为永动机的基点，被极其庞大的以太充盈强化，让它变得坚固许多，不至于被升华者们的战斗轻易破坏，哪怕是破坏了，也能快速修复。 　　这便是【盖亚星球】的特征——被以太完全支撑的星球生态系统会不断修复，而且可以应对各式各样的灾害，庇护其中生存的生命。 　　但这种充盈的坚固，就和一个人鼓气那样，只是一种坚硬的假象，甚至，假如有第五能级强者全力战斗，戳破了这气球的气，反而会导致一次巨大的爆发。 　　这或许会勾连被千星之兽吸收的那些天坠之灾的余波，令爆发的量级远远超过昔日始祖真龙们的‘碎星之战’，整个星球都将化作一颗小型超新星，彻底变成星间的烟火。 　　甚至可以说，泰拉中的以太被抽走后，整个星球相较于之前，其实更加坚固了。 　　因为，抽走以太的那个人，并非是彻底将泰拉掏空，而是为它留下了骨架来支撑。 　　稠密的液态金属虽然坚固，但仍然会流动，被压瘪，而简单的金属骨架却能支撑更多重量，抵御更多冲击——事到如今，泰拉星球被留下的以太骨架充斥，它变得更加坚固，更加难以被破坏。 　　尤其是在第五能级强者们都离开后，被削弱的第四能级更是无法造成之前灾变般的破坏。 　　高塔顶端的人塑造着这一切。 　　在过去的数年中，伊恩一直都在以太之海中遨游，回溯，越过一个个道标，朝着历史的最初跃去。 　　他回到过【源头】。 　　所以，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最初，充斥着一种浩大而无穷无尽的力量，这种力量名为【灵】，塑造了最初的星神，也因太过凝聚集中，导致‘弱小’的生命无法出现。 　　超高浓度的灵力缔造了一个真实无限的宇宙，却令这个宇宙只有光的【万有】。 　　故而光之子以自己的死创造了黯与影，缔造了【空无】。 　　——灵生源，源生有无，有无生万物。 　　以太就是灵，是灵力的另一个名字，无数种面相之一。 　　故而以太中蕴含有无限的信息，人类的历史，人类的一切都记载在其中。 　　泰拉中的以太构筑出了通天之塔，而伊恩注视着塔，也就注视着泰拉的一切。 　　伊恩看见了人类的过去。 　　他注视着，注视着古老的先民驱赶毛茸茸的兽群渡过河滩，从此方的草原迈步走向彼方的他乡。 　　他注视着迁移的部落从南至北，踏向遍布鱼群却深寒的北方，也看见北方的部落追逐迁移的兽群南下而行，直抵茂密的山林。 　　他注视着拾荒者捡拾荒野中的矿石，注视着铁匠捶打烧红的铁块，注视着雕石人以铁雕刻古拙的雕像，注视着人们在石像前称颂天父的伟名，歌颂那拯救了世界，引领未来的神迹。 　　他注视着人类的文明在天父雕像的目光下一代代地出生，长大，衰老，死去，经历一代又一代的轮回，直到昔古的城市被掩埋进黄土，直到现今的文明登上天际。 　　这些很伟大吗？ 　　渺小。 　　渺小的如同灰尘。 　　任何文明都经历过相似的一幕——开拓，前进，寻觅，探究。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文明，是集群意识还是野兽，这是任何生命都会做的普通的事情。 　　因为【探索】就是这个世间最普通，最渺小，也最正确不过的事情。 　　一点也不伟大。一点也不有趣。 　　所以，能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去做这些‘渺小且正确之事’的生命，才可以被称之为【先驱】。 　　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个宇宙，哪个文明，哪个族群中的先驱，都是一样的。 　　哪怕是最伟大，最强大，最纯粹，最超脱，最不可思议的【先驱】，在这点上，也是一样的。 　　【先驱】不是任何个体，不是任何生物，不是任何哲学和概念，祂是一种当然如此的力量，一种永恒的【指引】。 　　泰拉的先驱将目光从以太之塔移开，看向物质的世界。 　　星球大陆，人世凡尘，一片灿烂的灯光星火在黑暗的宇宙中闪耀着，正如一切微尘那样微不足道。 　　人世再怎么喧嚣，宇宙中仍然是一片静谧。 　　如若不能抵达静谧的世界，再怎么喧嚣的人世也不过是尘埃。 　　他们会办得到的，自己会留下指引。 　　站立在通天之塔最高处的人缓缓伸出手，似是想要抚摸眼前世界的脸颊。 　　而当他放下手时，全泰拉几乎所有的第五能级都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的身后，永动机虹吸以太的光辉比太阳更加明亮。 　　为了保证投票的公平，永动机当然可以将自己释放出的以太虹吸回去，当然，伊恩自己也办得到，但接下来要战斗，虽然可以一手托举永动机大战全泰拉所有第五能级，但也没必要会给自己加强度。 　　也就是在这时。 　　战斗开始了。 　　能够成为第五能级的强者，比谁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一切的权力都源自于力量，源自于纯粹的暴力。 　　既然伊恩银峰想要【封印】所有人，那么无论他的想法有多么狂妄有多么不知所谓，既然他想要这么做了，那么其他人就必须要用暴力去阻止他。 　　不然的话，他就会去将自己这想法实践，将一切化作铁一般的事实。 　　所以，不是他们想要【战斗】。 　　而是因为【战斗】就是解决这个世界所有的【问题】的手段，得到所有【答案】的方法。 　　最先抵达的，是延疆的举岳与渊星两位镇主。 　　锻灵匠，钲·银川。 　　织命者，锘·幽光。 　　银灰色的钢铁之光刺穿了星球大气，贯穿了黑暗真空，如利刃一般划破空间，它劈开了以太与时空，是由最自我，最顽固的灵魂锻造而出的魂之利刃。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紧随在利刃之后的，幽邃的网。它占据了利刃斩开的所有空间和以太，将这些领域全部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一张又一张灵能之网层层叠叠，编撰着全新的定律与法则。 　　从未想过得到永动机，故而从未有过顾忌，泰拉纪元最古老国度的镇主连携出手，而一众强者紧随其后。 　　他们没有同时攻击，因为第五能级的战斗不是围攻就能起到效果的，太过庞大的力量调动会互相干扰，反而会造成合击的破绽——对于一般人来说，有破绽又如何？能利用破绽的只是少数。 　　但对于伊恩·银峰，这位有史以来最强的先知和奥法道途开创者，没有人会自露破绽。 　　所有人都稍稍缓步，等待这配合最为默契的两人出手的结果。 　　与此同时，最为强大的几位第五能级默契地站定了方位，施展了自己的全力。 　　——左侧，古老的结晶龙王盘旋于真空中，与泰拉星球的磁场呼应，溢散出一圈圈淡蓝色的磁光光圈，祂的躯体坚固到无以伦比，哪怕是一颗太阳死寂后化作的白色残骸与其对撞，祂亦必能战而胜之。 　　——右侧，学识之都的大守护者旋转着自己的纳米之躯，中央的虹色光辉闪烁不定，释放着八芒星的纹路，祂掌握的技艺之多只能用悲剧来形容，技与智的巅峰或许就是大守护者的真实写照。 　　——恒远之风不知何时，化作了一道纯粹的运动，一种可以抵达无穷远方的永恒之风，她越过粒子间的缝隙，将大分子吹散，将原子间的缝隙扩大，她甚至分裂了核子，将质子中子全部都吹散开来，令稀薄的星球大气之外亦亮起了一连串明亮的狂风，来到了伊恩的后侧。 　　——蜕蛹者与魂之锻者一个扩散着灰浊的光辉，遮蔽视线，一个捶打时空，似乎要从虚无中锻出利刃，亦或是足以囚禁神祇的监牢。 　　诸多第五能级强者以自己的方法来到了这座以太之塔的巅峰，他们在催动自己最强力量的同时，也在观望。 　　他们在等待，等待伊恩给出一份可以说服他们的答案。 　　可以战胜他们的‘力量’。 　　他们不会失望。 　　“就是这样。” 　　伊恩凝视着正面朝着自己袭来的‘举岳渊星’两位镇主，他明白了镇主这一词汇的意思：“‘破坏’之后紧跟着‘编织’，这就是最古老的封印。” 　　锻灵匠持有的顶座之血，名为【天门破限】，它的源头是一个气态巨星文明的火种，那是一种没有任何体型上限，形状类似蜈蚣的超级巨兽，祂们将自己的身体改造为宇宙飞船，与星河间的诸多文明共生，以泛用交通工具的身份获取诸多文明的技术，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文明。 　　它的火种曾经降临在泰拉，造成了一次天启灾难，恐怖的气海巨兽搅动着整个星球的大气循环，最终被人类的天梯系统操控星球磁场击溃，这巨兽的核心与火种最终化作了顶座之血，具备让人可以无限制提升自己力量的能力。 　　最初的举岳镇主只是将其用来磨砺肉体，拥有了可以徒手举起山岳，挪移峰峦的伟力，他用这几乎超越了物理法则的力量击溃诸多巨兽灾邪，创造出了延疆大平原，是那时纯粹力量最强大的存在。 　　而锻灵匠将这份力量用在了锻造自己的灵魂与以太真身之上，此刻，他运用当年‘天门文明’用以穿梭宇宙星河的技术，化作足以劈开时空的以太之刃，破碎伊恩用以操控以太的链接，封印伊恩的技术。 　　而紧随而来的‘渊星’，其顶座之血名为【葬地尘纱】。其源头火种文明曾经生活在‘大空洞’中，那是宇宙中物质最为稀缺的空无之地，是寂灭的深渊，所有生命最为恐惧的死地。 　　但是，却有生命在那里繁衍。那是一种极其微渺的生命，在大空洞中逐渐等待死寂的中子星上诞生，在成为智慧生命之前，它们困顿了许久，但在获得了智慧之后，它们迅速成为了他们甚至是祂们，这是人类尺度难以理解的急速。 　　尘纱文明拥有以太宇宙中最为先进的人造时空技术，甚至可以通过以太短暂前知，筛选未来，换而言之，祂们一族都是先知，几乎已经可以算是星神，但祂们在预知未来这条道上走的太远，陷于平行时空中，难以寻觅到真正的无限之道，令祂们最终遭遇了平行时空中的终焉——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规避，哪怕是在平行时空遇到了也等同于主世界遇到了的，超越时空的破灭。 　　织命者继承了尘纱文明通过以太在小范围时空内编织全新宇宙常数，甚至是全新铭文定律的能力，在锻灵匠破开宇宙时空的空白中，她甚至能短暂地创造一个小型异世界，将所有无法控制的灾害封印。 　　镇主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历代镇主都是如此配合，由举岳击败敌人，由渊星将其封印，整个延疆，就是建立在一个超巨型封印上的国度。 　　面对两人合击的瞬间，伊恩操控以太的超感链接被破坏，而一层迥异于所有正常宇宙时空的规则与定律填充了这一空白。 　　——如若是空白的时空，以伊恩的力量，一瞬间就能重塑出链接以太的回路，必须要用异常的定律编织填充。 　　如此一来，再怎么强大的存在，拥有再怎么不可思议力量与匪夷所思能力的怪物，也要失去力量一瞬。 　　这，就是让诸多火种之神饮恨的【延疆封印】！ 　　但是，这一切建立在一个前提上。 　　那就是，伊恩用的力量，真的还是【以太】。 　　锻灵匠的时空之刃斩击在了伊恩的额头之上，以此为中心，时空崩碎出了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缝，没有以太的漆黑区域蔓延，而织命者的幽邃光晕急速跟上，将其填充，要将伊恩包裹。 　　但就在此时，两人同时露出了惊愕甚至是悚然的表情，因为伊恩被斩中的身体上没有任何破碎的痕迹，理论上来说，就算是镇星龙王都无法承受这一击，链接身躯的时空和以太会破碎，而织命者的力量可以阻断任何修复和重连，让敌人以这种无尽破碎的姿态被封印。 　　可是，哪怕伊恩周边的时空都破碎了，他的身体却仍然完好无损，一层淡淡的，仿佛并不存在的微弱灵光构筑着伊恩的身躯，让他微微抬起头时，就将锻灵匠的时空之刃崩碎，将织命者编织而出的定律之网撕裂。 　　“你们两个很危险，但却是这个世界必须的‘抑制力’。” 　　伊恩抬起手，悄无声息，却抓住了两人的脖颈，而以白发青年为中心，一轮银色的光辉开始急速扩展，先驱平台的力量宛如银色太阳般充斥了泰拉星球外的整个天穹，构筑出复杂无比的几何结构：“所以你们的封印地最为特殊，那就是‘泰拉’。” 　　“至于其他人，我别有安排。” 　　刹那之后，伴随着足以令星球震荡，时空破碎的恐怖灵力爆发，在所有第五能级强者身侧，一道道银色的门扉展开，将他们吞噬进去，投送至远方彼端。 　　一瞬间，无论是结晶龙王还是大守护者，是蜕蛹者还是恒远之风，所有第五能级都消失在了泰拉周边，只剩下伊恩与两位延疆的强者。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我明明切断了你和以太的所有联系！” 　　被扼住脖颈，锻灵匠睁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扫视着伊恩周身奇异的幽光，似乎发现了什么：“难道说，你仅仅凭借自己体内蕴含的力量，就能完全压制我们？！” 　　“不。”而另一侧，织命者却更加冷静地观察伊恩周身的幽光，她一字一顿道：“这仍然是某种以太，但却更加复杂……伊恩，你改造了星神的以太，创造出了自己的以太？！” 　　“难怪我们的封印没有作用，因为你与你创造的以太之间的链接超乎了我们的认知，根本无法完全隔断！” 　　“你，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这就是我钦佩你们的地方，你们都是泰拉文明真正的天才人杰。” 　　伊恩微笑着说道：“哪怕仅仅是只见到了第一眼，就能迅速判断出我真正力量的来源，大致摸清楚我如今手段的本质。” 　　“我究竟打算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封印你们，让你们在你们应当出现的世代复苏——不过您二位比较特殊，如若泰拉又有棘手的火种之神复苏亦或是出现，恐怕还需要您二位出手。” 　　“所以，我为你们准备的封印地点，就是泰拉。” 　　话毕，伊恩手中力量一震。 　　登时，锻灵匠和织命者背后就被震出一道道虚影，锻灵匠的背后是一头环绕天地，于星宇间纵横的庞然巨蜈，但它却有一个人类的头颅，那数以十万百万计的蜈蚣节肢，拨动时空的肢体却都是人类的手臂，令它看上去无比悚然，就像是某种怪异猎奇神话中的邪异之神。 　　而织命者背后的虚影就更加怪异，它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时空中交错交织而出的蛛网，但如若认真看去，就能发现这些蛛网每一个都是由人手人枝延伸而成，而每一个蛛网交错的节点，都有一颗幽邃的眼睛旋转注视着。 　　本不应该如此。 　　两种似人非人，怪异无比的虚影，就是隐藏在泰拉第五能级以太真身背后最真实的【本相】。 　　以人之躯，以人之心，以人之行，驾驭非人之力，非人之念，非人之欲。如此扭曲压抑的力量，如此简单粗暴的融合，早已让泰拉的第五能级变成这般扭曲的模样。 　　但事实上，伊恩却并没有半点鄙夷，他怀有尊敬。 　　因为再怎么邪异，再怎么扭曲，对方的肢体仍然是人，仍然是人类的意志在操控这庞大的非人神力。 　　但伊恩要做的，反而是推动他们彻底接纳。 　　彻底接纳这【非人的力量】。 　　“伊恩！”“住手！” 　　在以太高塔顶端，两位第五能级强者同时发出怒吼，因为他们感应到了，伊恩的力量渗入他们的身躯中，以一种冰冷的精致修改他们肉体中的每一丝源质结构和以太回路，他们留下的，那些虽然整体效率不高，却能让人类自如操控的力量根基被修正，恢复成了原本那样，更加坚固也更加高效，但却‘非人’的结构：“你这是要把我们变成畸变的怪物吗？快住手！” 　　“畸变，其实就是人类的肉体与异星之兽的力量起冲突导致的结果，异形，就是彻底从人类蜕变成异形怪物的结果，荒野群森中的荒野女士就是异形之母，亦是荒野人族之母。” 　　伊恩微微摇头：“而你们却不一样，你们的意志其实早已强大到了可以操控完整的火种，但却固执地要纠结于人类的形态——什么力量就得要有什么形态，这才是真理，你们接受了异星的火种，就必须要改造出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本相’，而不是非要用人类的形态，构筑出那种人类看了都得高呼‘太极端’的外神之貌。” 　　“听着，外在的肉体不过是最没有意义的皮囊，你们真正珍贵的是那颗人类之心，你们觉得自己是人，那就一辈子都坚信自己是人，无论外在，无论表象。” 　　此刻，两位延疆第五能级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肉体中，那些原本花费几百年都无法调整恢复的各种以太回路，源质结构都恢复到了一个完整，平稳的结构，一个可以顺畅调度，不至于自我矛盾冲突，自我损耗的状态。 　　第五能级的路，是用历代传承者的生命硬生生试验出来的。 　　他们的体内，有太多前人留下的，不知错误还是正确的经验，那些长时间运行下去就必然冲突，损耗寿命的回路，却可以帮助他们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胜于正常状态的力量，压制那时无时无刻不袭击人类的大敌，在那个生命不过是薪柴的失落岁月中，这就是守护人类的利刃。 　　千百数万个类似的爆发回路凝聚在一起，赋予了第五能级远胜于‘同级’水准的爆发力，他们每一个都是无以伦比的杀戮机器，也是恐怖到极致的玻璃大炮，一般的火种之神面对他们血腥的暴力，只能饮恨告终。 　　即便代价是他们自己需要永恒地燃烧自己的灵魂与肉体，直至生命的尽头。 　　每一个顶座之血，都是无数英雄的血肉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但，一个时代需要一个时代的象征。英雄固然值得尊敬，但即便是英雄自己，渴望的也是一个平稳安宁，没有英雄的未来。 　　如果在应该和平发展的年代，仍然拥有如此多的‘英雄之血’，那么他们就会彼此为敌，彼此释放自己燃烧灵魂与未来诞生而出的‘欲望’与‘野心’。 　　互相以‘坚信’争斗，创造一个他们心中‘最好的未来’。 　　——英雄，该休息了。 　　伊恩俯下身去，他一只手将锻灵匠按进了星球大气中，而另一只手将织命者按进了星球地核，泰拉的引力凹槽中央。 　　这一切都是基于正常三维时空之上的操作，远近，内外，大小，都对踏出了半步的伊恩毫无意义，庞大的天门巨兽融入泰拉的大气循环，而尘纱之民将可以在自己熟悉的高压高引力高以太环境中休养生息。 　　“你们的生命本质被我刻印在了星球的循环中，接受自然环境的滋养修复，你们的寿命将会恢复到正常环境中的数十万年甚至更漫长的时光。” 　　“但是在泰拉遭遇危机，遭遇前所未有的强敌时，你们将会苏醒，击败那些同样苏醒的火种之神，保护泰拉文明，就和你们如今做的一模一样。” 　　“等待你们的灵魂和肉体修复到了足够正常行动的程度，你们的意识将可以塑造出一个人类的躯体，作为你们行走在人世间的端口。这是龙王们最常用的代理人之法，而我将这种塑造之法称之为‘拟道’，你们可以用那个全新的人类身体，去从头修行奥法之道，亦或是那时候人类文明开发出的什么其他东西。” 　　“死亡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真正的生命仍在星球之中，你们可以用人类的身体成为那个时代的强者，亦或是普通人，随你们所愿。等到人类文明可以解开你们身上的封印，亦或是你们另一个人类之躯的力量超越了我设下的封印，你们就可以重新以真身回到泰拉。” 　　“那时的人类文明，必然有了可以接纳你们的力量——或许不能，但我也不在乎了。” 　　“我能听见你们心中的声音，这是你们都能接受的结局。” 　　两位被封印——或者说，被强制按进养老地的强者听见了伊恩的讲解，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以他们的智慧，怎能听不出，这本质上就是给予他们新生，让他们可以活出第二世，甚至第三第四无数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两位已经逐渐融入封印中的老者不解道：“为什么给予战败者如此优厚的条件？” 　　“因为我不是与你们战斗。” 　　伊恩注视着‘熟悉’的两位老人。 　　在诸多时空中，他也流浪到过延疆，那个空阔，冰冷，寂静无人的国度。昔日的辉煌和缺少大量人口后的城市在许多地方没有维护，变得腐朽而危险，孩子们在这孤寂的环境中变得沉默寡言，最终也将埋葬在那片本应繁荣的重工业城市废墟中，成为延疆衰弱的一个符号。 　　直到他的到来。 　　虽然是外来者，虽然是逃难者，但初步选择改变自己性格，变得更加富有亲和力的伊恩迅速得到了本地人的欢迎，他带领年轻的孩子修整街道，维修破损的地暖管道，将熄灭的路灯一个个恢复明亮。 　　因为他就是太阳，即便是延疆的冰寒也被融化，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伊恩成为了本地的骄傲，成为了大学院的破例收录学生，成为了学院首席，然后被早就一路关注，一路暗中照看的两位延疆强者亲自教导。 　　有时是钲·银川。暴躁护短，豪迈大方的老人。有时是锘·幽光。温和坚韧，指引前路的老人。 　　被视作后辈孩子，被许多师兄师姐照顾，那种温馨的感觉，宛如真正的家庭，令伊恩都有些回忆起地球的老家，那个东方的国度，延疆的文化与那个国度有一些相似之处。 　　他在那里知晓了‘异星火种’的真相，知晓了失落纪元的惨烈，知晓了亚空间的深邃无尽，甚至在延疆古老的封印之中，无数危机环绕之下，得到了自己第五能级的材料。 　　那大概是整个泰拉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顶座之血来源——几乎不可能有人可以绕过封印和火种之神自己的力量，剥离顶座之血，但对于一位持有星神之礼的先知来说，无非就是轮回试错的次数罢了。 　　锻灵匠和织命者都无法理解伊恩的所作所为：“你刚才运用的力量已经超过了第五能级的上限，无论那是什么样的以太，都会导致终焉的行动啊……你为什么不多等几年，等到……” 　　“修复好屏障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伊恩却直接打断道：“那需要数百上千年的时光，对于终焉和我而言只是一瞬，但是。” 　　他沉声，用极致肃然的声音道：“到那时，你们就都死了。” 　　“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有人死在黎明的前夜，无论是谁，无论是敌是友。” 　　“至于终焉……终焉根本无法被规避，祂根本不是我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生物，祂就是‘宇宙终焉’的具象化，‘万物终结’的奇点。” 　　伊恩侧过头，看向远方摇篮之外的终焉，在成长至如今地步后，他终于能够明白，终焉外侧的那些扭曲的时空是什么了。 　　那些是闭合类时曲线，是终焉‘宇宙终点’之力衍生而出的梦境。 　　就如伊恩最初猜测的那样，终焉可以在时间线上行走，但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单纯的时间轴生命，而是因为在宇宙的终末，整个无限大宇宙中所有的物质，都将会环绕一个‘轴’旋转，整个宇宙的旋转将时空扭曲成了一个极端的模样，以至于时间都闭合了，形成了自然的‘环’。 　　那个轴心就是终焉的本体。 　　这种宇宙终焉的模样，可以被称之为‘哥德尔宇宙形态’，时空旅行在那样的条件下甚至都称不上是奇迹，而是一种必然的本能，终焉的碎片正是因为携有部分终焉的力量，故而周身有着无数闭合类时曲线。 　　任何靠近它的生物，只要没有超越时空的力量，就会被直接传送至其他时间线，甚至是直接传送回‘终焉之时’，彻底迎接自己的毁灭。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拦，规避终焉，因为对方是从结局蔓延而来的终末，是只能拖延无法阻挡的‘未来’。 　　对方之所以会在摇篮周边等待，是因为摇篮终究会毁灭，甚至可以说，泰拉摇篮在未来已经被终焉毁灭，所以终焉才无所谓地等待，因为结局已经注定，祂并不在意人类这种只能顺着时间轴行走的生物能多活几万年亦或是几亿年，祂不在乎，祂只需要等待就可以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祂是超越时空，因果，甚至逻辑的‘终焉’。 　　——只要祂还存在，就必然会有‘结局’。 　　知晓这一点后，伊恩就明白，自己要做的绝对不是‘阻拦终焉’，这是星神集体都办不到的事情。 　　他要做的，也不是逃避。 　　而是直面。 　　“我要去与终焉战斗。”他道：“只有战斗，才能从无数种不可能中，找到奇迹，缔造出我想要的结局。” 　　“和终焉战斗？！天父祂们都失败了啊！”这发言毫无疑问令两位强者惊愕起来，而伊恩反问道：“所以就不能去战斗吗？” 　　“因为前人没有办到，所以后人也不能去探索未知吗？” 　　“因为前人失败了，所以后人也绝对会失败吗？” 　　“没有这个道理啊。” 　　“疯子……” 　　已要彻底融入封印的锻灵匠低声喃喃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理解你，从一开始到现在……” 　　“你不需要理解。” 　　伊恩转过身，他还要去封印其他泰拉强者：“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宇宙中的一支舞，而愿望与梦想就是音乐，我知晓你们的欲求，故而能理解你们的一切。” 　　“而你们听不见我的音乐，自然觉得我疯了。” 　　“伊恩。”而织命者道出了最后的问题：“你究竟，看见了怎样的未来？” 　　而伊恩看向远方的宇宙真空，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很幸运，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已经不再是先知了。” 　　白发的先驱看向其他时空，看向自己的第二个目标。 　　恒远之风，高木领主，阿薇丽雯·青叶。 　　自由而不愿意受束缚的女子站在太阳与墨丘利星之间，被太阳风鼓荡的空洞时空中，感受着那些太阳风粒子的鼓动和流淌，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心绪非常宁静。 　　就是这样，不需要有其他的心灵，不需要自我的杂念，仅仅是身为一种本应如此的力量，一种永恒不息的运动。 　　“你居然如此了解我？”她转过头，看向从时空中踏出的白发年轻人：“这就是天父的力量吗？你是见到过我的一切过去，所以才为我选择了这样的未来？” 　　“不仅仅是过去。”伊恩道：“我亦见过你的未来，在无数种可能性中，我帮助过你，击败过你，杀死过你，取代过你。” 　　“是师徒也是养子，是凶手也是朋友，是伙伴也是敌人。” 　　“恒远之风，如若说泰拉中的其他第五能级是以人之心驾驭神之力，那么你就是天生契合神力的神之心，你身负的顶座之血‘倏忽之风’源自于‘世界树飞船’中携带的火种之一‘人造恒星’，那根本就不是世界树飞船的能源，而是一颗奇异的，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巨型火种。” 　　“‘倏忽’是超新星爆发产生的负熵之风，在那里有着奔流不息的风之灵，以以太消除剪应力，黏度与热传导三种物理量，以理想流体之躯，在光速的相对论时空中生活。” 　　“如此自由，如此飘逸的生命，堕落在坚固缓慢的尘世是多么令人感到绝望，你和阿克塞尔的联盟根本和国家的利益无关，因为你们都是源自于光的生命，故而能理解他被束缚在泰拉的痛苦，你们是无言的知己。” 　　“你仅仅只是因为血脉因缘的束缚想要帮助精灵，实际上早就对泰拉上的一切感到枯燥无趣，宁可成为一股自由奔流的风，也不愿作为人而存在。” 　　“既然如此，就成为环绕太阳，永恒不息的风吧，泰拉的恒星内部有着异常，天坠之时，天父的一部分坠入其中，缔造出了一部分全新的太阳神鸟的同时，也搅乱了恒星的平衡，它将会在未来爆发数次足以摧毁地表的太阳脉冲风暴，我需要你在那时协助其他存在挡住这股风暴。” 　　“你在束缚我。”恒远之风笃定道：“封印还说的这么好听。” 　　“这样一来，你就是守护全泰拉，全精灵的大英雄了。”而伊恩耸了耸肩：“你会愿意的。因为自那之后，你就还清了自己诞生背负的恩与债，你便真正自由了。” 　　“好。”阿薇丽雯·青叶的身躯在伊恩的力量下缓缓溃散，精灵的身形逐渐虚幻，融入了环绕太阳而行的潮流中，精灵的女领主露出了真挚的笑容：“这下我相信，在某个时空中，我们可能真的在某个时空中是朋友了。” 　　…… 　　冥思海之主，结晶龙王，哥利特尼尔与自己的后辈，惊惶海之主，远剑港缔造者，弗尔斯缇在玛尔斯星上并肩而行。 　　“马上就要被封印了。”老结晶龙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要被封印的事实？”湛蓝色的结晶龙甩动尾巴，颇为不爽道：“不反抗一下？” 　　“早就在五年前，伊恩·银峰登临星神的那一瞬，他的力量就能把我们所有龙和人都打包塞进太阳。” 　　哥利特尼尔垂下眸子注视着第五行星玛尔斯星上干燥的地表，平静地回答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之所以不在那天那么做，就是为了寻觅一个尽可能完美的结局。” 　　“弗尔斯缇，他那时不那么做，仅仅是因为他在等待我们收拾手尾，等待我们将社会结构推进到‘不需要我们’也能存在的地步。” 　　“所以，才是封印而不是击溃。” 　　“你瞧，帝国的两位第五能级早就已经离开了，卡洛斯前往龙岛，阿莱格里娅放弃顶座之血，艾纳还未成为第五能级，他们就是因为理解伊恩的宽容，所以才卡了一个漏洞，成为了大地之上，唯一一个还持有顶座之血和完整第五能级传承的帝国。” 　　“伊恩·银峰需要一个统一的人类世界，这一次（时间线），他选择了帝国作为基础。” 　　“……你看的还真开。”弗尔斯缇颇为不爽地回过头，看向远方第四行星，也即是‘泰拉’：“虽然咱们不需要海洋，可把咱们扔到这种荒漠还是有点过分了。” 　　“不。”老结晶龙王缓缓道：“这里只是‘现在’是荒漠。” 　　“但‘未来’就未必。” 　　“是的。”不知何时，伊恩一步跨出，已经来到了祂们的身侧：“未来就未必。” 　　泰拉星系一共有十二颗星辰，其中太阳名为‘天父’，而余下十一颗都是行星。 　　第一行星墨丘利，第二行星阿芙洛，第三行星克瑞斯，第四行星泰拉，第五行星玛尔斯，小行星带，第六行星德乌斯，第七行星萨顿，第八行星克洛斯，第九行星维斯塔，第十行星墨提斯，第十一行星尼密斯（现破碎星核），其中适宜生存的只有泰拉。 　　但克瑞斯星和玛尔斯星都有改造成适宜星球的潜力——适宜人类这种生物生存的潜力。 　　“哥利特尼尔陛下，感谢你那时伸出援手。”伊恩对老龙王微微行礼，为新大陆之事道谢，然后他转过头，对下意识缩了头的弗尔斯缇笑着道：“也感谢你那时候对我出手，让我有理由展现力量。” 　　“这颗星球，我准备交付给你们。” 　　站立在玛尔斯星赤红色的岩石山峰上，伊恩平静地环视整个星球的地表：“玛尔斯星之所以不是宜居星球，就是因为它没有足够强力的星球磁场和大气层，哥利特尼尔陛下，您对星球磁场的和对生态的把握已经臻至完美，不愧是从前纪元文明时期一直生存至今的存在。”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改造星球生态。”哥利特尼尔微微点头，而伊恩也赞同道：“所以我认为，由您来封印千星之兽实在是太大材小用，您被困在冥思海已经一千六百年了，您本应该是翱翔于星空，纵横于星球上的环境改造中枢，所以我恳请您在这颗星球上沉睡，我将以您的身体为中心，勾连平行时空，在这颗星球上缔造出完整的磁场与氢氧，继而缔造出海洋。” 　　“在那之后，您就可以随意地生活，随意地生，随意地死，您完成了您天生的使命，不再有任何人可以束缚您。” 　　“正是我的愿望。”老结晶龙王六眸中闪动光辉，祂满怀谢意道：“我答应您的委托。” 　　“说是恳请，说白了不还是封印……”在弗尔斯缇碎碎念的时候，伊恩也转过头，对这位结晶龙王平静道：“而你，弗尔斯缇，我需要你在适宜的时候苏醒，在玛尔斯成为一片海洋后，从泰拉的海洋文明火种中选出一部分适宜的，让它们在这颗星球重整生态，方便未来数百年后乃至于千年后的星球移民。” 　　“你的任务很重，希望你能理解。”说到这里，伊恩露出了微笑：“毕竟，如果你做的好的话……你就是这颗星球当之无愧的‘创世龙王’。” 　　“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即便成就了第五能级，所有人传颂的仍然是哥利特尼尔之名，也不是弗尔斯缇之名，明明老龙王是为了你好，才让你离开蓝洞，而你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是被赶出家门。” 　　“不用担心，如若说哥利特尼尔未来是无名，古老且自由的龙神，那么你就是君临这片海洋的有名之君王。” 　　伊恩离开了玛尔斯星，在他离开时，这颗沉寂已久的星球内核开始隆隆旋转，而被分至此地的以太凭空缔造出了氢氧，降下了一场将会持续数百上千年，永远不会断绝的无根之雨。 　　……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在一起。” 　　这是白寂的话，这位帝国总督坐在克瑞斯最高峰的山巅，砸着嘴抱怨道：“我一直都在安安分分当人，怎么最后还是和你们这群魔兽被分到一起。” 　　“啊？” 　　影魇怒了：“你XX的怎么说话的？你也配当人？要是没咱们在黑暗山脉隐隐给你撑腰，你觉得你那自治区总督的身份坐得稳吗？” 　　“白寂的意思是，咱们的生态圈不一样。”白涡道：“祂一个冰蝴蝶，就算要封印也得是维斯塔星那边吧？克瑞斯这边还挺热的，咱们无所谓，祂肯定觉得不舒服。” 　　“至少大家都会被封印。”而荒野女士非常乐观：“原本还以为这银峰先知会优待人类，没想到是人是魔兽都一样，双输，好诶！” 　　“唉。”白寂叹了口气，祂摇头道：“都不对。克瑞斯再热，极地也足够冷，我只是在想，我原本都快要将冰风谷融入人类社会了，现在缺少了我，我的后裔们还能成为人类的一员吗？他们会被歧视吗？他们会堕落为魔兽，再次循环无趣的轮回吗？” 　　“不会。”伊恩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就如当初他突兀地来：“在我眼中，都是在泰拉上的智慧生命，就没有什么不同。” 　　“不用担心，总督阁下，你的冰风谷仍然是自治区，艾纳和依森嘉德都会保证你的后裔可以在奥法道途下平稳过渡至拟道，只要他们想要是人，就可以是人。” 　　“这样吗。”听到这里，面容姣好的白发美人就放松了下来，躺在山巅的砂石上：“这样的话，倒也能接受。” 　　“白寂的愿望我很清楚，我能解决。” 　　话毕，伊恩转过头，看向荒野：“你也不用担心，佛尔斯特堡垒诸国会保持自己原本的习俗，你留下的印记，我不会抹除，只是泰拉最好不要有一个以上的第五能级，所以请你多睡一会。” 　　“我能接受。”荒野女士打了个哈欠：“我早就困了，如果能安全没有后顾之忧地睡一觉，那可真是令人安心。” 　　“你也别担心。”伊恩看向白涡：“你和灵械教团还有溯冥教团的合作计划有一部分就是我同意的，死后世界是一个超凡文明的必经之路，白涡文明的经验很齐全，等到虚境彻底修复完成后，可能你休息不了多少时间，就得复苏远程指导一下他们了。” 　　“放心好了，这颗星球就是留给你们繁衍复苏你们想要复苏的种族的，但是一定要记住，我能承受的永远是‘所有智慧生命都是泰拉人’，如果日后有人想要培养出新的克瑞斯人，新的‘白涡人’，那我就会行绝灭之事。” 　　伊恩说到这里，近乎于开玩笑，但言语间的血腥之气四溢：“你不干，有的是其他种族想干，到时候别怪我没说过。” 　　“……是。”白涡低下了头，这位曾在人类社会中活跃的魔兽之王和白寂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白寂想要成为人，而祂意图让人类死后成为一种新的白涡文明。 　　如若是自然的演变，伊恩并不会干涉，但白涡太想要复兴自己的民族，这种执着和强行融合会让两个文明都失去自己的本质，这毫无意义，故而伊恩不会允许。 　　至于最后，影魇。 　　“就算是你，伊恩·银峰。就算是你站在我面前，就算是你星神，我也一样要说。” 　　阴影之王站立起身，他虽然被伊恩击败过，但却从未缺少过直面伊恩的勇气：“我只想要再现出纯粹的影魇之民，不想和人类扯上半点关系。” 　　“这是创造主曾经允诺我们的，我们将会有一个可以重现文明安居乐业的乐园。创造主死去了，我知道不能苛求，但如果可以，我只想要保证文明的绝对独立。” 　　“如若你是这么想的。” 　　伊恩微微点头：“那么我能理解你，因为这就是你的梦想。” 　　“不过你需要被封印的久一点。” 　　“等到未来，怀光主持的‘怀光之环’缔造成功后，最后的最后，你再归来吧，而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的力量，缔造出联通泰拉十一颗行星的亚空间阴影网道。” 　　“等到环铸就完毕，十一颗行星都被拆解时，你就能从亚空间中归来，重塑你纯净的影魇文明。” 　　…… 　　第五能级中有许多知晓伊恩力量的存在，也有自己梦想的存在，他们面对伊恩超越他们想象的实力时已经放弃了抵抗，而如若有自己的梦想，也会敢于和伊恩讨价还价。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其实并没有自己的梦想——亦或是说，他们的梦想早就完成，故而面对伊恩的‘封印’，他们表现的非常放松。 　　“哈，我赢了。” 　　奈萨尼尔正在和斯普利特·索林下棋，健朗的老头笑的眯起眼睛：“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会下棋？咱们的计算力哪怕是硬算都能打个不分胜负吧？” 　　“不想算了。”索林大公侧躺在泰拉第六行星德乌斯中第十六卫星提坦斯的冰层上，懒洋洋地推动眼前零下二百二十度的固态氧棋子：“我该干的事都干完了，本来打算等个永久退休，没想到还得干活。” 　　“你好歹干了很多事。”第一军团长有些羡慕道：“而我基本都在观望，轮不到我出手呢。” 　　“得了吧。”索林大公挥手：“米卡埃尔当年离开十年，是谁给他打掩护，瞒过了阿克塞尔？” 　　“依森嘉德一路从北地跑到南疆，躲过的窥探和暗杀又是谁在处理首尾？” 　　“当年第一骑士他老人家满帝国的乱跑，谁给他清理线索，谁让他能在哈里森港养老？我怎么记得，那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在干这活？” 　　说到这里，索林大公叹气道：“如果不是希利亚德老师的去世太过出人预料，你是不是还打算等某天米卡埃尔举起反旗时，你再推出一个第一骑士再现和一个年幼的‘伊奈迦’助势？”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奈萨尼尔笑着说道，他垂下眸子，看向眼前的棋局，语气变轻：“当老人都消失之后，我也没力气去规划未来了。新时代就交给新人，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干我们的就行了。” 　　“是吧，年轻人？别担心，我知道你的要求，你要在德乌斯星上开采燃料，借用德乌斯星仅次于太阳的质量制造全新的超空间涡流设备，制造星间航道……这需要我和斯普利特的力量。” 　　“谢谢你，老人家。”有幽幽的声音响起：“但不是现在。” 　　“先休息吧，等待醒来之时，便是属于你们的世代。” 　　…… 　　相较于之前那些多少还想要作出一番事业，所以愿意等待属于自己时代的人，还有不少原本支撑自己的国度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甚至想着干脆让伊恩赢了得了的人。 　　“我愿意前往虚境深处沉睡。” 　　苍星，蜕蛹者和七城联盟的老太太，持有‘山海之印’第五能级正在亚空间喝茶。以他们的力量，用灵能制造出虚假的茶简直轻而易举，而当伊恩坐进四面桌剩下的最后一个座位时，苍星侧过头，允诺道：“但我希望‘苍星’那能留下一个端口，让我看看未来泰拉新文明在虚境的发展。” 　　“我也是。”和苍星一样，蜕蛹者早就在属于伊恩的盟友阵营，隐约明白伊恩真正的想法：“如果你失败了，我也想看看我是怎么死的。” 　　“都可以。”伊恩自无不可，他侧过头，看向同样一脸平和的老太太，七山之母，坎塔夫人：“夫人，你说你不想要未来的永生……这又是为何？” 　　“年轻人。”有着浅褐色卷发的老太太放下茶杯，笑道：“我知道，你对我们这些老人家很好，我们的确被顶座之血消耗了太多寿命，故而每一人都早衰而亡，你希望通过封印调和我们的生命本质，继而让我们可以延长寿命，直到未来——那个所有人都可以长久安稳和平生活的新世界到来。” 　　“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享受平和的一世，并且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引领人类发展壮大。” 　　“但很可惜。”老妇人指了指自己：“我持有的山海之印，乃是光界在虚境中的投射，是光界的阴影，在你已经得到了光界控制权的现在，我本来就办不到什么事。” 　　“而我也只是一个平庸的人，七城联盟是帝国的附庸，平衡环静谧海阵营力量的势力，我没有经验，亦没有能力去引领人类前进。所以，我想，不如算了吧。” 　　“让我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去，等到我命定的死亡。” 　　伊恩沉默地聆听着。他知道坎塔夫人的真实想法——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几乎都已经死去，她那个时代的强者也大多陨落，她见到了大世的结尾，且对新世界并无好奇之心，只想要守住自己最后能看见的一切。 　　“好。”最后，伊恩道：“那么稍后我会送您回科拉湖，希望您能幸福。” 　　“真古怪。”老人在传送离开前，还有些疑惑地看向伊恩：“你居然知道我想要回科拉湖旁边的小屋？这个秘密……我谁都没告诉。” 　　——那当然。伊恩心想。他当初在七城联盟冒险的那几世也算是成为了老太太的继承人，顺着老太太的心意在七城联盟狠狠地图图了那群虫豸一样的七城贵族，杀的神清气爽，自然知晓坎塔夫人就是在科拉湖畔与自己的丈夫定情。 　　随着连年战争，还有七城联盟内部的混乱暗杀，所有人都离开了，最后只剩下坎塔夫人一人，最后还是伊恩将老人家的光尘之骸撒入科拉湖。 　　坎塔夫人不愿意前往未来，那么他会给予她所想要的结局。 　　…… 　　苍天王庭翖侯，盖欧恩向伊恩发起了反抗，伊恩给了他一拳，将其轰入克洛斯星的冰封内核。 　　出来后满脸血的盖欧恩只有一个问题。 　　“我家大可汗怎么没来？”他极其不满：“我被封印无所谓，我家可汗一定也要和我一起被封印！” 　　就算是伊恩也被这句话弄得愣住了：“我记得你们关系不坏啊，如果不是你支持贡塔熙莫尔，他也当不了新大可汗。” 　　“就是关系不坏才要拉他一起，共富贵，同患难啊！” 　　“他大概率来不了了。”伊恩拉了个光幕，陪盖欧恩一起看贡塔和伽珥的决斗，目前看来是贡塔占上风，双方打的浑身是血，非常B级片：“他们战斗都这么掏心掏肺的吗？” 　　“这就是咱们王庭人服大可汗一家的原因，真不是盖的，比太阳神鸟打半天都是光污染好多了，够劲！” 　　盖欧恩又看了一会，不禁奇道：“这不明显他占优吗？他还会输给小伽珥不成？” 　　“假如是伽珥没在我这特训过的话，的确打不过。”伊恩抬起眉头：“但伽珥在我先驱空间这边的战斗水平是最优的S级，偶尔能打赢我的妖精化身。他现在只用苍天王庭的技术，从我这里学的还没用呢。” 　　盖欧恩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东西？那我封印结束后能不能也去学学？” 　　“可以。”伊恩点点头：“但别忘记你的任务——克洛斯星是一颗被天坠之力搅乱了环境，冰封坍塌的前气态巨星，你要做的就是在封印期间恢复这颗星球的原本状态，承担起‘萨顿’原本的职责。” 　　“那萨顿星呢？” 　　“萨顿星我别有用处。” 　　“行吧。”盖欧恩打不过伊恩，自然没别的话，但他看向光幕，还是有些奇怪：“你为何要留下帝国之外的其他第五能级顶座之血？你不是说一个文明，前期最好只有一个第五能级吗？” 　　伊恩看向光幕，微笑道：“艾纳和伽珥都是我先驱空间的自己人，虽然我说要整统一人类文明，但内部没有竞争也没办法进步，帝国和苍天王庭的对立挺好的。” 　　“以后就左手打右手，用奥运会作为竞争方式吧。” 　　…… 　　九寒联盟的祭主接受了伊恩的条件——他将在维斯塔星这颗贫瘠的沙之星上被封印，作为全泰拉所有‘恶魔’的封印点，乃是看守囚笼，既是囚犯也是狱卒的狱卒。 　　而作为条件，伊恩将会在泰拉竖起他的图腾，为他尝试第六能级做准备。 　　“凡尘琐事，我早已毫不在意。”这位老人用羡慕但不嫉妒的目光注视着伊恩的眸子：“我只是想要看见你能看见的事物，无论是未来，过去，还是勇气。” 　　“过去和未来，您终能看见。”而伊恩微微摇头：“唯独勇气，您有您自己的勇气，和我看见的绝不相同。” 　　…… 　　“我知道你们的愿望。”伊恩直接了当地对想要对自己动手的鲸歌崖夫妇道：“你们为了融合血脉，缔造出全新的第五能级血脉，生育了十几个孩子，却绝大部分血脉冲突死亡，只有几个能活过十岁，却还是死于基因崩溃。” 　　“复活他们的方法的确有，但这不是现在的我能给出的允诺，哪怕是永动机也办不到你们这么复杂的愿望，不谈你们打不过我，就算真的打过了我，你们也办不到小范围时光逆流。” 　　“所以我只能和你们立约，如若有一天，我有能力办到这件事，而你们完成了我给你们的任务，统筹了墨提斯的所有真龙古基地，建立起一个完善的环气态巨星生态圈，那么我就会出手，为你们复活你们的孩子。” 　　有爱的人总是容易妥协，伊恩倒是不觉得复活那些孩子有什么违背伦理道德的，反正到那个时候，以他的力量，肯定谁都可以复活，只要能完成任务，复活自己所爱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先驱空间就应该干这种事，他可不喜欢遗憾。 　　…… 　　“你不会被封印。” 　　当造物之锤，魂渊锻者，磐罗斯·坚盾听到这句话时，他疑惑地抬起头：“这是我借深空穿梭器给你而得的报酬？” 　　“哈。”伊恩道：“你想错了，这代表你是我朋友，而我的朋友，要承受的重负就越多。” 　　“你不会被封印，磐罗斯，你的血脉融合的挺好，稍微给你调整一下，你就能活个几千年几万年，到那时，技术进步，你活的时间就更长了。” 　　“但是作为这个世界上对应用技术最熟悉的人，我不可能真的让你在泰拉上游荡几千年，这太浪费了，所以我打算拜托你和怀光联手，在泰拉轨道上建造‘信标’。” 　　“未来永动机释放以太，以及建造‘静谧之环’的星标。” 　　“如何，磐罗斯？” 　　如此说道，伊恩看见了矮人心动的表情：“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造物者，你想不想日后成为文明的传说，泰拉的神话史诗……告诉所有人，‘静谧之环’的地基是我们矮人主持铸造的？” 　　“环之创主，大铸造者，磐罗斯·坚盾。这个称号如何？” 　　“别我们矮人，你这个白之民。”抬起头，磐罗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行吧，我干了。” 　　…… 　　好解决的人都解决了，伊恩来到了摇篮的边缘，创口前方。 　　在这里，最不好解决的那个人，大图书馆的守护者凝聚出了人形，站在虚空之中，凝视着创口彼端的终焉。 　　“你知道我其实不喜欢战斗。” 　　守护者道：“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伊恩。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如果可以，带上我的一只眼睛前往外面，无论你嘱咐什么，我都会办到。”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而是稍后。” 　　伊恩伸出手，将大守护者的纳米核心本体缩小，放在肩膀上：“如若说磐罗斯是静谧之环的奠基者，那么你就是我预想中环自我调节的最佳仲裁者。” 　　“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最聪明灵魂的集合体不会答应这个过分的请求，他们宁肯死也要与我战斗，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大守护者，你体内的灵魂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选出一个，通过先驱空间链接我的视野，到那时，无论我身处何方，你都可以通过我看见远方的景色。” 　　大守护者答应了。 　　…… 　　【结果你并没有战斗多少次】 　　当伊恩回到龙岛时，四大龙王，亡山龙王，卡洛斯，妖精女皇还有四大正教的第五能级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这些都是‘不需要被封印’，亦或是说，还有大事需要做的第五能级。 　　听见伊恩的讲述，极风龙王颇为意外地评价道：【听你说的，他们似乎都很好说话的样子】 　　“因为他们打不过我。”伊恩摇摇头：“当他们看见延疆的封印都拿我没办法时，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是骄傲的第五能级】 　　镇星龙王感慨道：【和他们交流最累了，哪怕是言语稍微有点不对，说不定就是要打一场的前奏，我倒是不介意，但却很好奇，伊恩你是怎么办到】 　　“很简单，我给了他们愿意去做的事情。” 　　伊恩环视在场的众多第五能级，轻声笑道：“如若说生命就是一次起舞，那么无论是谁都想要在自己最合适的舞台，最激昂的时刻起舞。” 　　“原本的泰拉，太过喧嚣吵闹，谁都无法办到自己想要办到的事，而我可以给他们。” 　　“就像是现在这样，我们要完成最后的两个工作，两个足以让诸位心甘情愿帮助我的‘舞台’与‘音乐’。” 　　“封印千星之兽。” 　　“以及，解决龙岛封印中的‘终焉碎片’。” ###第六十四章 就要像爱那样，走向每一次旅途的终点 　　黯（前文千星之兽的一个分体，千星之子）做了一个梦。 　　祂在无垠的黑暗真空中急速飞驰。 　　球形的躯体看似平整，实际上有着亿亿万万的切面，星光在它的每一个漆黑的切面表层中央闪动，拖拽出一道道长达数十万公里的光之触。 　　时空随着触须的摆动而收缩，扩展，而物质也随着时空的收缩而压缩，被凝聚成类似宇宙创生之初的形态。可控的膨胀过程释放出的庞大力量推动让在时空弦上滑行的巨兽一路飞驰，无上限地加速。 　　光速。光速不可超越是‘正常物理宇宙’的铁律。但是这个正常从何而来？人类逻辑所能认知，所能理解的宇宙，才可以被称之为正常吗？而那些超越人类理解的，亦或是仅仅只能被人类作为幻想构思的宇宙，就是‘不正常’，‘不应当存在’的吗？ 　　并非如此。宇宙蕴含无限可能，这仿佛蕴含了千星的躯体如今并不位于无法超越光速的‘重子宇宙’中，而是位于基速就是光速的‘快子宇宙’中，在这里，就如同想要将物质加速至光速需要无限大的能量一样，想要将‘物质’减速至光速也需要无限大的能量。 　　凭借以太化，千星的大群晃动时空，宛如晃动水波，它的虚影掠过真空，带起一道道不稳定的紊乱时空曲率。 　　星光在千星之群的每一个切面闪烁，祂是如此钟爱黑暗中闪烁的那些明亮，闪耀与微渺的星，故而将一切都铭刻在身，将自己也化作一个小小的宇宙，储存了所有祂曾见过，祂曾触碰过的生命。 　　祂本该成为星神的。 　　当千星大群掌握了时空的对称性，可以驱动自己在时间线向后移动时，祂就掌握了最基础的‘永动之环’，掌握了‘自己的实在性’，它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点，链接上大以太环流，成为那一代的星神。 　　祂本应成为星神的。 　　但是大群觉得，【那不应该在现在发生】。 　　【——创造主，我们成为星神的时间，并不是在现在——】 　　【——即便是我们成为了星神，成为了你们的一员，我们也无法对抗终焉，星神的数量无关紧要，我们都是在探寻无法尽数的可能，宇宙那无法尽数的未来走向——】 　　【——可能是过去，可能是未来，我们预见到了一个混沌的可能，那里有着无法预知也无法抵达的区域，故而我们选择前去那里——】 　　【——去推动无法预测的，奇迹的发生——】 　　【——让我们成为摇篮吧，奇迹的摇篮，未来的摇篮，纷争的摇篮，永恒的摇篮——】 　　【——永恒静谧，无穷无尽的摇篮——】 　　祂们听见了那个声音。 　　而那个自无垠无限的高天之上响起的声音询问：【即便代价是死？】 　　——即便代价是死。 　　——即便代价是消亡于虚无。 　　于是，应允了。 　　在将命运推入混沌的瞬间，千星的无限种可能性便收束了，祂们败北，消亡，成为了这片时空中又一个败于终焉之手的文明。 　　只有祂们的火种在时空中飞驰，无尽地飞驰。 　　掠过千百颗，千万颗星球，亿万无数颗星球，与无穷无尽种可能。 　　黯在梦中看着。 　　这是‘母亲’的梦，是母亲的记忆，而她们，它们，他们和祂们，都是母亲的孩子。 　　不，真的是孩子吗？ 　　【千星大群和千星之子，是子与母的关系吗？】 　　这是所有千星之子难以回答的问题。 　　——子嗣和长辈之间的区别何在？ 　　子嗣是长辈的融合又再创造，利用了长辈原有的遗传基因塑造出了自己。这是两性生命孕育后代的方法。 　　但千星之兽是完整的个体，祂是大群，是一也是所有，祂孕育自己的后代，那些无穷无尽，包涵千星又绝不相同的后代，他们又是怎么诞生的呢？ 　　黯闭上了眼睛。她回忆起了自己诞生的最初。漆黑的海洋中蕴含着无限种可能性与逻辑，无数种公理与概念。 　　她是一棵树。一颗自深邃无限的虚无中成长而出的公理之树。她自选择而来，由逻辑而生，强壮而庞大，巍峨又壮硕。 　　而在她的周边，有着许许多多，无穷无尽颗同样的公理之树。他们孱弱，纤细，无法成长壮大，只能维持简单的存在形式。 　　黯不禁突然想到了一个比喻：一颗宛如泰拉那样复杂而壮硕，蕴含无数种生命的星球，以及一颗完全由氢氧构成的纯水行星。 　　即便两者质量相同，对于宇宙而言的原子数相同，但它们能孕育出的可能性却是截然不同的，它们可能的确源自于同样的一个‘选择节点’，最初也同样都是氢氧，但一个构成了泰拉，一个构成了一颗硕大的水球。 　　一个从公理中涌现出诸多优雅的定理，一个纤弱而单一。 　　正因为她是这样完整的公理之树，所以她才能诞生。 　　而她与母体，那千星大群间的区别，就在于…… 　　她基于某种【不完备的定理】。 　　一种不可判定，无限集合无法推断定论，将其全貌推理而出的定理。 　　这个宇宙中，存在一些‘实在为真’的事物，是人类的逻辑，人为构造的逻辑系统所无法触及，达到，证明并解析的。 　　数学就是这样的一个逻辑系统。数学作为一种人造的工具，并非是宇宙天生就拥有的某种系统，但数学的背后仍然有一个超越人类逻辑乃至于一切逻辑的‘数学理念宇宙’一个‘原型宇宙’。 　　一种真理。 　　人类是看不见真理，触碰不到大道的种族。人类生活在宇宙，虽然能看见电磁波，能触碰到物质集合，能听见波的震荡，感知到分子的活跃与缓退，能嗅到特定分子结构的特征……但这太少，太少。 　　对于宇宙，人类仍然是盲人。 　　数学虽然只是人为构造的逻辑系统，但它却能作为盲人手中的导盲棍，引导人类探寻一些‘理念世界’的情况。 　　但也正因为是一个不完备的工具，所以，人类的数学会发现，有这么一种具备实在意义的数学真理，它的范式超越了任何既定的形式系统，它的存在本身就能揭示逻辑工具本身的局限性，也即是单单从公理出发，无法利用一些基本逻辑规则去构造，就能证明亦或是判定其他所有的命题。 　　一个数学理论集合中，必定拥有某种不可判定的命题，一套数学逻辑，只能证明一部分的数学真理，而‘完整数学’本身，是不可穷尽的。 　　而在这不可穷尽的理论序列中，只要随便采取一部分，便可以产生某种特定种类的，对真理的‘解’。 　　譬如说连续统假设。 　　有许多集合是无穷的。而在0与1之间，有着众多实数如漫天星辰一般散布。 　　实数是不可数的，它比整数的集要大。在实数集和整数集之间是否还存在无穷的集合？ 　　这个问题在集合论这样逻辑简明的系统是无法判定的，必须要加上附带的假设。 　　而通过这样的假设，这些‘或许真，或许假’的公理，就可以得到许多不同版本的‘数学’。 　　——宇宙就是这样的‘解’。 　　从不可数的数学中孕育而出的一些宇宙，正如千星火种采用的‘快子时空’那样，光速才是下限，不存在速度极限，无法靠运动标记空间距离和时间演化。 　　而有些宇宙则不存在常规——人类逻辑中的常规——时空基础，它们是一个超越的整体，一团互相包容的超构造。 　　还有些宇宙从一开始就是静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既定的过程，实在的宛如磐石。 　　还有些宇宙里一切都是静止的，是在四维排列的三维截面。 　　还有些宇宙包括其无限平行时空都是一个完整的统合体，一切事件在其中都有一个确定的‘值’。 　　它没有什么过去现在和未来，或者说，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实在性全部都是等价的。 　　甚至，还有一些宇宙，从头到尾都只有一颗‘单子’。这单子的意识本身就是一个环，一个无穷无尽的轮回。 　　星神由最初至源头，构筑出了有与无这最基础的逻辑，继而由这逻辑构筑出了无法尽数的宇宙，得到了无限且不可数的解。 　　也就是真实无限的宇宙，以及它们各自独立的无限平行时空。 　　而这些宇宙中，全部都拥有生命。 　　迥异于人，却仍然是生命的生命。 　　这倒映在‘千星大群’中，便是‘孕育不同的后代子嗣’。 　　在千星火种中，有着一个不完整的元数学变体目录。由它进行选择并计算，可以借由‘不可判假设’得到无数种不同的解。 　　——生命就是这样的‘解’。 　　一个逻辑系统，不能因为包涵了足够多的简明算数公理而变得完整，这些公理总是能构造出既不能证明也不能证伪的陈述，以这些陈述作为附加公理来充实自己，就可以得到无数种‘源于自己，而不同于自己’的解。 　　也就是无限种子嗣。 　　因为这一切都是不完备的，所以无穷多种不同版本的数学将会如同‘树’一样伸展开来，延续分支，而每一个‘千星之子’，都是从千星火种中孕育而出的‘公理之树’。 　　祂们是与这个‘泰拉以太宇宙’相契合，绝对能在其中生存并壮大的生命，一种在‘诞生之前就已经进行了选择’的生命。 　　千星火种就是这样一个庞大而自我叠加的完整逻辑系统目录，用这样的筛选方式，孕育出源于自己却又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子嗣。 　　千星之兽真是模仿了星神孵化宇宙的形态，构筑出了自己的原身，那孵化千星的火种。 　　宇宙是星神之子，星神站立在‘逻辑宇宙之外’，那名为‘大以太环流’的合道武装之上，包裹着万有的存在，祂们是身居逻辑之外的创始者，第一推动力。 　　黯就是千星之子，但是千星的火种已经趋于消亡，与星神对应的‘火种’消失了。而与宇宙对应的‘千星之躯’——如今被称之为‘千星之兽’的躯体失去了控制，或者说。 　　自由了。 　　而她在梦中，将要注视——注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源头，那孕育出所有的千星之兽被封印。 　　或者说，指引它朝着它所想的方向成长。 　　延疆圣地，冥思海蓝洞，怀光圣山。 　　这环绕冥思海构筑的‘三角之地’，正是当年千星之兽坠入泰拉造成的‘大空洞’。在这片大地之下，有着一个巨大的地底空腔，那空腔托起了整个泰拉大陆，而千星之兽就在其中沉眠。 　　延疆·圣地。 　　在这曾造成过天启之灾，差点毁灭延疆的灭世级火种之神‘卡琳之花’与其衍生的诸多恶魔最终封印之地，风景却超乎寻常的美丽，在那似乎被鲜血染的赤红的大地之上，烟紫色的山林层层叠起，而初升的旭日在天际带起无尽霞光，映照天地之间，形成了如画的奇景。 　　宛如颜料交错的画板，走进其中就似乎步入梦幻。如果不抵御那在山林中时时刻刻都会响起的恶魔低语，恐怕真的会步入梦幻。 　　溯冥教团的教首，一团无形的魂灵在山林与霞光的中央站定，然后缓缓凝聚出了一个有着象牙白肤色的黑发女子，她的眉心有着如血般的嫣红印记，而双眸是深邃到如深渊般的漆黑。 　　【溯冥行者】，万魂公证者选择以‘母亲’的形态进行行动，因她接下来要封印的也是一位母亲，不仅仅是一族一星之母，而是千星之母。 　　“准备就绪。” 　　她抬起手，无数以太从高塔中流溢而下，虚空凝聚出了一根纯白色的巨大以太之楔，它足足有数万米长，而且随时可以变得更长，直入星球的深处。 　　“伊恩。”在行动的前夕，她向那无处不在的以太询问：“这次行动，我明白，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让‘千星之兽’再启动。” 　　“如今的千星之兽是经历过数次巨大异变的残余体，为泰拉承受了绝大部分天坠飞船撞击的它早已支离破碎，历代千星的异动，与其说是苏醒，不如说是因为太过痛苦而造成的本能地自我修复。” 　　“而你打算用最纯粹的以太修复千星之兽的损伤，继而让祂可以‘再启动’。呵，前纪元文明的系统也是如此，假如遇到解决不了的电脑问题，那就重装吧，重装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但问题来了。” 　　如此说道，万魂公证者提出了一个质疑：“如果千星之兽重启后，不会依你想的那样，成为‘静谧之环’的基石，顺着你留下的以太构筑衍生，成为‘环区段’呢？” 　　“毕竟，你如今已不是先知了。” 　　“先知不过是命运的预言者。” 　　而伊恩的声音回答她：“而我，是命运的支配者。公证者，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千星之兽不会失控。” 　　“因为稍后，我会直接与千星之兽交谈——祂如若同意我的意见，立下契约，那么祂就无法反悔，而如果他不同意……” 　　——我就会杀死祂的自由，再造一个意识成为祂的主宰。 　　冥思海·结晶蓝洞。 　　【万灵魁首】，众生引路人沉默地潜入蓝洞的最深处，那古老的结晶龙之王曾经的居屋。 　　在这里，曾经荟聚了整个星球的磁场之力，干扰压制着大海深处千星之兽的力量，漆黑的血肉之潮随时都会从蓝洞最深处的空腔中膨胀而出。 　　而平平无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类的引路人如今身躯一点一点结晶化，不多时，他也化作了一条结晶龙，开始模仿旧日结晶龙王的力量，引导星球之力镇压此地。 　　“所以。” 　　他同样呼唤以太，凝聚出了楔子，他也在与伊恩对话：“你为何觉得你有资格杀死祂呢？伊恩，我不是反对你，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因为我被这个世界塑造成了这样。” 　　而伊恩用带着幽默的语气回答道：“我诞生在泰拉，故而成为了泰拉人。泰拉人不都这样吗？” 　　“我们互相杀戮，互相夺取，互相为了止住泪水而缔造更多的泪水……而我为了止住所有泪水，故而要对抗这个世界。” 　　“朋友，杀死不过是我们人类的词汇，千星之兽，是拥有无限种生命模式，万能的以太转换器，祂的生死，真的是我们人类所能想象的吗？” 　　“我所谓的杀死祂，或许就和揍了某人一顿，让他回心转意那样吧。” 　　怀光，圣山。 　　【怀光教皇】，‘怀与光’，飞跃的大群缓缓运动，整个圣山都在微微摇晃。 　　不需要伊恩的帮助，整个圣山，怀光大群本身就是楔子，是与千星相对的封印。 　　——准备好了。 　　祂们无声道。伊恩，可以开始了。 　　你无需解释什么，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太多在幻想如何改造它的人，却唯独只有你拥有真正改造它的力量。 　　——既然如此，放手去做吧。 　　——让我们迈步，走向未来。 　　楔子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落下。 　　而就在下一瞬间，纯白色的以太之光从大地的最深处暴起，迸发而出，穿透土石岩壳脆弱的缝隙，以一种汹涌而无害的方式刺穿大地的每一个缝隙，宛如千万把利剑从地底升起，宛如墙壁，又如神迹。 　　它们划开天幕阴云，以最初的核心三地为基点，构成了一个白色‘圆’。 　　第一重封印已经被打下。 　　而接下来的，便是第二重封印。 　　更大的三角浮现在大陆的三个支点。 　　学识之都·空寂港。 　　灵械教团，【机魂祭者】，无界之脑凡纳尔按下了楔子。 　　庞大的计算力被推动，无数如同树形图般的以太纹路以复杂无比的延伸结构朝着整个星球蔓延，它急速扩散，短短数秒内就覆盖了整个星球。 　　延疆·决然高原。 　　妖精女皇按下了楔子。 　　虚境于现实，耀眼夺目的光辉亮起，化作了无数云纹风纹，无数雨水风霜，自然的图腾和印记被激活，贯穿了天地的内外。 　　九寒寂山·中央绿洲。 　　【亡山国主】，劫死械龙按下了楔子。 　　因为千星之兽的异动而不断产生激烈火山运动的山岳突然静止了，这静止的瞬间令所有生活在此地生命都产生了一个错觉——一切都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马上，更加剧烈的地震和火山运动将会出现。 　　但并没有，随着绵延数百上千，乃至于囊括整个星球的巨大法阵扩散，激烈的地壳运动被静止，一切都复归平和，直至未来数千年也是如此。 　　祂们构筑而出的，便是千星之兽的边界。 　　第二重巨大的圆环在天地间显现，如若从宇宙俯瞰泰拉，便可看见，从最初冥思海周边内侧的圆开始，一层层同心圆状的波纹宛如水波一般，朝着最外侧的圆扩散，然后又朝内收拢，构成了一个以整个泰拉大陆为基座的，流动的‘大阵’。 　　而伊恩站立在整个泰拉大陆的中心，乌什塔拉夫山脉与卡兰山脉的交界地。 　　他看见光芒的浪潮扫过草原，超过山脉，层层叠叠，宛如永不停息的潮汐。 　　伊恩微笑着站立，然后微微踩踏大地。 　　一圈又一圈的大地以太宛如浪潮，贯穿地壳岩石，传递至最深处，而后又回转过来。 　　作为昔日的不动坚城，他如今最擅长的仍然是操控大地。 　　而等到以太回响结束，他抬起手，一根最为狭长锋锐的楔子出现在他身前，宛如利剑。 　　伊恩将其插入大地的最深处，触碰到大地最核心的巨兽本体，那千星大群之躯。 　　这躯体正在震动，它就是整个泰拉真正的核心，它已经深入地幔熔岩之中，根须蔓延无尽，似要包裹整个地核与星球——如若不是这么多年来泰拉诸强者的限制，恐怕在开始运动的第一天，千星之兽就能将自己的触须遍布整颗星球。 　　但就算是一直都在限制封印，一千六百年后，它也成为了泰拉星球真正的基座，真正的盖亚——永动机溢出的以太之所以能无限制地被储存，正是千星之兽的帮助，而伊恩固定整个泰拉星球的‘以太骨架’，也需依托它遍布星体的结构而存在。 　　而现在。 　　伊恩与千星之兽对话。 　　“你是谁？” 　　幽幽之息，冥冥之光。 　　破碎的魂灵，无数睁开的眼眸亮起，时隔千年万年，终于有足够资格的人来到此地，可以越过那一切难以尽数的逻辑层，以超越光的速度和痛苦了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存在交流。 　　祂是谁？ 　　我是谁？ 　　我是…… 　　【我是摇篮，未来的，死去的，注定的摇篮】 　　【我是创造主的使徒，千星的基础——来访者，我是孕育未来与奇迹的摇篮】 　　“你在天坠的冲击下失去了自我，对整个星球造成了破坏。” 　　【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天坠破坏了我的主观，我如今需要一位创造主，亦或是像你这样，接近创造主境界的人的‘注视’，才能借由你的主观来塑造我自己】 　　【我是混沌，漆黑的可能性，唯有面对能目睹千星而不丧失自我的来者，我才能拥有智慧】 　　“是这样吗……原来如此。” 　　伊恩了然了，千星的自我意识已经被天坠之灾击碎，连同时空层面也破碎了，祂就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来到此地，与‘无数面镜子的碎片’同时沟通，才能勉强汇总自己的意识。 　　而一般的强者，哪怕是能沟通千星，也会被无数个不同的千星意识撕碎自我，变成疯子。 　　简单来说，祂处于一种被迫的峻岭堡大公的状态，而且更加严重。 　　唯有怀光大群这种原本也不是人的超级生命体，以及千星之子这种后辈才能与祂进行交流。 　　而千星之子如若成长到了第五能级，或许就有一点一点收拢镜片，重塑千星意识的能力。 　　学识之都正在培养一些千星之子，不过还未等到他们成长至第五能级，伊恩就突破了最难的关卡，拥有了和千星之兽对话的资格。 　　沉默了一会，伊恩抬起眸子，他的双眸贯穿了时空，注视着眼前千星之兽：“我原本想要为你直接重启，将镜面重融——但你自己的话，你是愿意让千星之子成长起来，成为新的你，还是说……” 　　【我是摇篮】 　　千星之兽的意识回答道：【摇篮就应该孕育新的事物……无论如何，现在的我，这破碎的我都不想要继续存在下去了】 　　【让我消亡吧，灰烬之中，种子会萌芽，新生会到来，未来也是如此】 　　【做你想要做的，新生的创造者，千星之子是我的子嗣，是我昔日用于自我复原的种子，但祂们也可以成长为新的摇篮】 　　“好。” 　　伊恩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将无数漆黑的镜面引入虚境：“我将封印你的肉体，直至未来静谧之环能开始建造，并将你的碎片引入虚境。” 　　“如若未来，有新的千星之子成长到了可以承载你责任，并且愿意成为千星之基，那么他就会取代你。如若没有，那么你将会被唤醒。” 　　“千星，最古老的火种……现在，睡吧。” 　　涌入虚境的漆黑黑暗，幽邃的阴影中原本有着无数闪烁的眼睛，宛如星光，又如钻石上的无数切面，它们翻腾，涌动，融合，膨胀，好似根本无法理解的混沌。 　　祂本是完整的，却因为灾祸，为了守护泰拉而破碎。 　　但是，在听见伊恩的言语后，每一道星光都收敛，黯淡，熄灭。 　　终于——终于有人可以扛起这职责。 　　终于，祂睡了。 　　而失去了那破碎意识的千星之兽，躯体也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双重的泰拉封印限制了千星之兽躯体的扩张，但是终有一日，这内蕴万有的古老火种将会彻底将整个泰拉同化，同化为一个真正的‘万能星球’——而那时，便是‘静谧之环’开始建造的时刻了。 　　泰拉将会被解体，继而成为‘环世界’的核心。 　　妖精与四大正教是这一伟业的缔造者与看守者。 　　黯旁观了这一切，她看见了这一切，知晓了这一切。 　　她与不经意转过头的伊恩对视。那双青色的眸子烙印在她心灵最深处。 　　“努力吧。”他道：“这也是千星的愿望。” 　　最后的最后。 　　龙岛。 　　四大龙王，与承接了龙王之魂的卡洛斯在这里等待着伊恩。 　　【你这么做，死的可能远比活下来大】 　　面对降临在他们身前的洪潮龙王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能看见的未来一片虚无黑暗，偶尔混沌莫名——要不就是看不见图景，要不就是代表我们死了】 　　“这的确危险。” 　　伊恩点头，他并不喜欢在这点上欺骗人：“所以才要做。” 　　“龙王们，始祖真龙的龙魂永不磨损，但每一代人都能等到合适的继承者吗？” 　　他摇头道：“作为先知，我都不敢预言，只要有一天传承失序，封印就会破开，终焉碎片就会脱困。” 　　“不趁着我现在还在的世代，这泰拉有史以来最强大，有数十位第五能级的时代，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难道将炸弹留在后世吗？” 　　他如此说道，语气轻松自在，也蕴含有无以伦比的自信：“放心好了，我曾经见到过终焉突破摇篮的未来——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太阳熄灭而已。” 　　“如今，诸多第五能级强者，带着种子泼洒到了泰拉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真的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会全灭，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伊恩认真地说道：“更何况有我在，绝不至于沦落到最糟糕的结局。” 　　他是如此自信。 　　四龙一人面面相觑。 　　到这个地步，也没有龙或人会怀疑伊恩了。 　　【随你吧】和峻岭堡大公在月球打灰了五年的极风龙王叹息道：【反正大不了，我们还有用摇篮制作的‘火种’可以送出去——假如一切都如你所说，摇篮之外还有其他摇篮，甚至是无限多的摇篮，】 　　【那么，那些安全的摇篮，或许会愿意接纳我们这些失败摇篮子民最后的遗留】 　　“会的。” 　　而伊恩没有丝毫迟疑地说道：“他们肯定会的。” 　　“真不知道你自信从何而来。”在场中除却伊恩外唯一一位人类，也变成‘先帝’的卡洛斯啧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不过有你这样的态度也好，至少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 　　“也是，忧虑这个毫无意义，无论如何，现在都是泰拉最强大的时候，这都不去解决问题，一味地将问题留给后人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抬起手，而伊恩也笑着与他击掌：“那么就开始吧。” 　　“解开龙岛封印，让我……实在地接触‘终焉’。” 　　【如您所愿】 　　龙王们齐声迎合，祂们微微俯首：【我们的……先驱】 　　龙岛。 　　巨大的金属岛屿开始解构。 　　伴随着一道道绚烂的光轮与金属的咆哮，整个龙岛都如魔方解体那般，不断地风格，剥落，继而被拆开，裸露出其中最核心的事物。 　　就像是钢铁所铸造的繁花被一层一层拨开，一团彻底的漆黑小点浮现在‘花心’，被光芒环绕的宇宙真空之中。 　　那就是‘龙岛黑洞’。 　　五道熊熊燃烧的以太之光环绕着它，那是四大龙王和卡洛斯支撑的‘始祖真龙之魂’，祂们随时警戒着，预防万一。 　　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祂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伊恩也封印在其中。 　　伊恩很喜欢这种稳健的作风，就如同他现在哪怕是满怀信心与希望，但仍然做好了一切‘转世’的准备。 　　——都输了这么多次了，虽然不想再输一次，但也要做好一切失败的准备。 　　他迈步，向那约莫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黑洞走去，澎湃的‘以太’涌出。 　　似乎是感受到了诱饵，又似乎是纯粹的本能，‘一棵树’形的阴影蔓延而出，急速顺着以太攀爬出黑洞。 　　但是，和外界的终焉不同。 　　这阴影以漆黑的黯为主干，但树枝和树干处却挂满了星光，那一颗颗如同果实和树叶的光芒闪耀着，令伊恩也微微一愣。 　　“虽然早有猜测……”他垂下眸光，凝视着那些星光：“但是果然，天父是以自己为最初的封印，镇压了这终焉碎片啊。” 　　未等终焉碎片扩散，顺着以太反击自己，伊恩一步迈出，‘抓住’了这碎片。 　　但他用的并非是以太。 　　而是‘灵力’。 　　灵力，就是星神宇宙的原初力量，恐怕也是终焉具备的力量。 　　这力量是如此强大，可以让星神与终焉都强大到无以复加，但也同样约束了祂们各自的定位。 　　就像是有些生物，只会生活在水中，有些生物只会生活在大陆上，祂们在各自的世界和领域都无人可当，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要侵入对方的领域。 　　除非，某一方制造出了工具。 　　海中的制造出了探索大陆的保湿服，大陆上的制造出了探索海洋的潜水服。 　　如此一来，祂们就能深入对方的领域…… 　　继而互相触碰。 　　爆发战争。 　　以太就是这样基于灵力而被制造出的万能工具，无论是修改宇宙常数乃至于修改数学律，重塑宇宙还是创造宇宙都是其能力范围之内。 　　它太万能了，不能用作限制的工具，反倒是看似拥有更多可能性的‘灵力’，因为其中蕴含有诸多伊恩一时间也无法探明的奥秘，那些似乎别有要求的‘限制’与‘约束’，所以反过来能强化黑洞的本质，让它可以束缚住自己手中的‘终焉碎片’。 　　继而让伊恩可以直接与‘终焉碎片’共鸣，感知它的源头！ 　　一瞬间，仿佛又是永恒，当伊恩的意志冲入终焉碎片中的瞬间，他的确就经历了‘须臾与永恒’的时光。 　　就像是黑洞，就像是终焉——双目中，青色的光辉轮转着，伊恩在瞬间就‘观遍大衍’，明明只是倏忽，可整个宇宙都步入了终结，陷入了最后的‘结局’。 　　无数星光的环绕下，伊恩的确看见了‘结局’。 　　宇宙的诸多‘终焉’。 　　热寂的【寂灭之云】，在静谧的黑暗中蠕动，在这没有时间的永恒刹那等待。 　　撕裂的【无垠空洞】，无数星辰的光辉朝着远方分离，直至宇宙在永恒的运动中停滞，即将归于彻底的空。 　　时间线崩碎的【错乱的树状图】，无限平行宇宙的时空交错融合，一个又一个平行宇宙的彻底毁灭带来了庞大无比的能量，但这能量孕育而出的并非是新生，而是无数根本无法用任何方法去定义的混乱，不可名状的高能宇宙，里面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矢量，唯有不断跃升的能级和极致的毁灭。 　　所有一切都归于超巨型黑洞的【归一大星】，所有的物质在引力的撕扯下全部都融于同一个黑洞，所有的一切都在极致的引力下错乱，时轴错乱，时间反演，刹那既是永恒。 　　宇宙起源于一颗单子的运动，而单子停顿了下来的【大幻坐忘】，一切都是单子的梦，都是单子的驱动，都是隐德来希的意志……而祂选择了停滞，将大幻停止，故而宇宙消亡，一切归墟。 　　许多许多…… 　　常数错乱的【疯癫天宇】，对称破缺被修复的【不诞之卵】，陷入无穷迭代时空轮回的【涅槃时轮】…… 　　正如同星神可以运用无数种方式来创造宇宙，无论是速度上限无限大的宇宙，时间逆流的宇宙，光速粘稠的宇宙，所有物理定律都被人为修改过的宇宙，让三角形内角合超过一百八十度和小于一百八十度的宇宙，彻底独立于母宇宙，且拥有完全异常数学律的异宇宙，祂们都可以创造并在其中培育生命。 　　而终焉就是所有一切‘创造’的‘终结’。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 　　在泰拉这基于笛卡尔积定义下的自然数的幂集，无法用四则运算自下而上到达的倒生卡巴拉，星神一直都在与终焉塑造的第一棵公理之树，这每一个链（枝）和反链都至多可数的苏斯林树上进行着完全信息的无穷博弈。 　　当终焉胜利的时候，泰拉宇宙就就会陷入最小元的唯一结局，而反之，如果星神取得胜利，那么宇宙的分叉数（可能性）就是无穷的。 　　这就是祂们的战争，无始无终，无穷无尽，谬如一瞬，亦是永恒。 　　就如同梦。 　　伊恩能感知到，这一切都如同梦一般缥缈……却又比现实更加真实。 　　甚至，伊恩看见了‘泰拉摇篮’的终焉。 　　和上面那些盛大的宇宙终焉不同，摇篮的终焉非常简单——恒星熄灭，黑洞拖拽着所有的物质朝着自己撞击，一次次盛大的破碎和吸积盘的燃烧，都是归于终焉过程中的火花。 　　直至最后，一切光芒都褪色，一切明耀的都归于虚无，这便是名为【大暗黑天】的终焉。 　　很不可思议，每一个‘摇篮’似乎都被视作一个单独的宇宙，拥有自己单独的终焉与结局。这或许是因为‘摇篮’本身就是星神制造的‘口袋宇宙’，虽然质量有限，但通过无限平行时空，也享有无限的特质，故而对于终焉而言和宇宙等价。 　　“我明白了……谢谢你，天父，如果不是有你的指引，我或许还需要观察很久才能看见这些‘本质’。” 　　环视着这一切黑暗的结局，以及那些指引自己看向这些结局的‘星光’，伊恩终有所悟：“终焉，就是宇宙本身……” 　　“终焉，是【被造之物】！” 　　一切都起源于空无，什么都不存在的寂灭之地，那是真理与大道的源头，超越了空的虚无。 　　星神从其中诞生，祂们是第一道照耀虚无的辉光，第一粒凝结于风中的灰尘，第一次安然入睡的沉眠以及梦，第一次歌颂命运的音符以及言语。 　　辉光照耀幽梦，祂们创造了一切，祂们的造物就是无穷宇宙本身。 　　无论是只有心灵和无限可能的【纯宇】，被命运描述定下轨迹的【御谱】，死生轮转的【故海】，绝大部分生命定居的【人间】，绝大部分异常宇宙盘亘的【谬界】，还是一切一切都不可描述的【愚所】。 　　这些都是【被造之物】，一切都是它。光芒，阴影，火焰，流水，尘埃，巨石，疾风，霜雪，人，兽，有智慧的，无智慧的，所有一切能被言语描述与不能被描述的，一切有名字与没有名字，所有的存在，都是这【被造之物】。 　　人类就诞生于其中。人类见到这被造之物，称其为宇宙，它无尽永前，无界永在，无限永有，万物依托它而存在，一切时空万有都是它的一部分，一切可能性与存在都只是它集合的一部分。 　　除却一件事。 　　那就是‘虚无’本身。 　　一切有形无形，形而上的存在，终究要对抗永恒未来后的‘虚无’，当【受造之物】被创造而出的瞬间就有了这必然的命运，哪怕这命运是无穷遥远未来后才会发生的。 　　但既然它会发生，就代表它已经发生。 　　那便是【终焉】。 　　【终焉】原本只是一个可能性，就像是一个人诞生，大家都会说‘他会死’那样，是一个无聊的预言，一次没有意义的断定。 　　是的，无论是谁，哪怕是最强大的存在，恐怕也有一天会死（至少被封印），但那中间要经历多少‘过程’？ 　　一般人可能一百岁不到就死了，但假如这个人在成年前就恰好遇到了生物技术大爆发，得到了基因技术治疗，能活四百岁呢？ 　　在这四百岁期间，假如他又遇到了机械改造技术大发展，机械飞升了自我，能活几千岁呢？ 　　如果在这几千岁间，他又遇到了完美以太化的技术突破，那他又能活多少岁？ 　　不知不觉，一百年不到的人生就被延续到了几百，几千，几万年。 　　无限种可能在闪耀。 　　如果足够幸运，如果这个个体足够强，哪怕是【他的终焉】的确存在，但也绝对无法成为【真实】——这就是过程的重要性，谁也无法断定会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幸运，亦或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奇迹】。 　　在死亡真正到来之前，生命永远都是跃动的音符。 　　但问题来了。 　　——假如。 　　——假如有一种力量，有一种该死的，听上去很方便的神通，一种很厉害的力量，可以【跳过】所有的【过程】，直抵结局呢？ 　　“星神，还有以太……” 　　此刻，伊恩真的是无语了：“我的天啊，我过去推算的真的没错，真的是星神自己把以太送进‘终焉’里的！” 　　“但和我那时候想的不一样，星神做的事情更大一点！” 　　泰拉宇宙的终焉，是【归一大星】，一颗吸收了一切的活黑洞，它是这个宇宙所有智慧，所有真理和力量的代表。但这仅仅只是泰拉宇宙，其他宇宙就未必，是其他伊恩看见的形象。 　　以太的力量超越了时空，这是伊恩早就知晓的事情，但是以太的力量居然能超越无限时空，直接用【尽远道】抵达‘无限遥远的未来’，将整个宇宙的‘最终结局’，也即是‘终焉’直具象化为真实，实在是有些超乎伊恩想象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宇宙也是有寿命的，只是它也会重生，就像是环一样轮回。 　　它自然有着【终焉】，只是一般有智慧生命的宇宙，在宇宙能走到【终焉】前，就已经像是星神那样，把什么逆熵技术，时间跳跃技术，时间逆行技术给点满了。 　　就像是明明只有一百岁的人，通过延寿技术的不断开发，导致一直都死不掉那样——因为智慧生命的存在，宇宙的终焉永远不会到来。 　　这就是星神以祂们惊世智慧安排好的一切流程：宇宙孕育生命，生命延续宇宙，宇宙又孕育更多的生命，生命又延续更长时间的宇宙，甚至突破成星神，创造出全新的宇宙，又开始下一次轮回……这一切的一切，就如无限之环的无穷迭代那样，只要不停续下去，宇宙就永远不会迎来终焉。 　　但创造出可以超越一切时空的【真以太】的星神，大抵是忘记了一件事——祂们或许可以通过以太跳跃，修改许多没有意思的过程。 　　但是跳跃这些过程，将会抵达一个【无趣且无法避免的结局】。 　　就像是阅读一本书直接翻到结尾。 　　就像是一场电影直接跳到最后。 　　就像是一个游戏开满了挂一刀劈死BOSS甚至不看剧情……不对，这个比方有问题。 　　应该是一个游戏，刚刚选完人物捏完脸，门都没出，最终BOSS就直接来敲门。 　　就像是一个人明明能活几万年几十万年，却被人直接将【死亡的结局】带到了年轻时的他面前。 　　这要人怎么应对死亡呢？ 　　他能应对死亡，是因为他在数百上千年的人生中遭遇了数次技术革命呀。 　　不让他去经历‘过程’，直接跳跃到‘结果’，当然是【终焉消灭一切】啊！ 　　——怪物被杀，就会死。 　　——人被杀，当然也会死！ 　　沧海桑田，终有一日，沧海会化作高山，山岭会化作沧海，或许那时生活在海中的动物已经蜕变成了陆地上的生物，但突然沧海一瞬间就化作高山，什么鱼都得被干死。 　　所以，面对无穷种不同且无比强大的终焉，星神必然节节败退，因为祂们战胜那些终焉的手段还在未来——祂们甚至无法搞清楚，有哪些攻击是终焉发出的，亦或是祂们遭遇的某种自然现象。 　　祂们当局者迷。 　　“所以我就说，不能随便快进啊……和结局相比，还是过程最重要。” 　　伊恩无奈地摇头，他叹了口气，然后恢复笑容：“幸亏‘大暗黑天’不难对付——无非就是变种小热寂，还得太阳先熄灭，只要我能把终焉碎片带走，再将外面的终焉引走，摇篮内部就安全了。” 　　嘭。 　　一切都只是一瞬。 　　在四大龙王和卡洛斯的眼中，伊恩只是与终焉碎片接触了一瞬，然后便将其重新塞回了黑洞。 　　而黑洞也似乎有些变化，在灵力的影响下，这黑洞变得似乎更加深邃，多出了诸多不同的意义，概念和象征。 　　而伊恩拿起这颗黑洞，简单的就像是捡起一颗高尔夫球，将其托举在手心。 　　他抬起头，环视整个泰拉太阳系。 　　多么庞大，又多么渺小的囚笼啊。 　　古往今来，所有人类的智慧，所有人类的爱与憎，所有人类的美德与奉献，丑恶与憎恨，所有一切天才的火花，愚者的妄行。 　　那些曾经照耀一个时代的皇帝与伟人，那些启发了人类历史的伟大学者与天才，还有那些寂寂无名的普通人，那些只是安心度过自己一生的人们。 　　乃至于，集合了以上所有人的，甚至包含了更多毫无智慧的野兽与蝼蚁的‘文明’与‘星球’本身。 　　绝大部分，都将会在一个太阳系中默默死去，消亡，灭绝。 　　如若不向外走，不目视远方，那么所有人类铸就而出的文明殿堂，最终将注定被埋葬在毫无意义的虚无劫尘中。 　　唯有【探索】才能战胜【虚无】。 　　所以…… 　　伊恩向前走去。 　　他将发出惊呼的龙王们甩在身后，大步朝着天狱的缺口走去。 　　“我根本不关心这个世界的人活的怎么样。” 　　“我不在乎他们吃的饱不饱，能不能穿暖住好，有没有梦想希望。” 　　“我不在乎他们的爱憎。” 　　“厌我也好，爱我也罢，我只希望，只希望这一切都有意义，哪怕是真的要步入结尾，要步入结局，要面对终焉。” 　　“我只希望，所有人都能怀着爱，让自己可以充满勇气，毫不后悔，全然发自内心地，走向自己的终点。” 　　“而我的终点……” 　　——就是那高天之上。 　　第七行星萨顿。 　　托举黑洞，伊恩来到了这颗气态巨星旁，这是整个泰拉仅次于第六行星德乌斯的巨星，和德乌斯一样，都有演变成褐矮星的潜力。 　　这里原本生活着一些泰拉原生的气态行星巨兽，一些蓝色的宇宙大水母，不过早就在刚才伊恩分配封印的时候，他就把这些宇宙水母送到德乌斯那边了——德乌斯那边是天空一样的蓝色，萨顿则是带点金，金色水母会变成蓝色水母，但想来没太大影响。 　　“对不起，萨顿，但我会陪伴你，走到你的终点。” 　　伊恩会道歉的。 　　至于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伊恩将手中的黑洞，送入萨顿之中，扩大了它的引力。 　　这漆黑的种子没入星球的内核。 　　然后，就是缓缓的轰鸣。 　　整个泛着浅金色的气态巨星开始在隆隆轰鸣中坍塌，收缩，这一切都是可控的，并非是暴缩坍塌，自然也不会造成光速物质流撞击金属内核导致的超高规模核聚变，导致小规模超新星爆发，整个萨顿星周边都亮起了耀眼无比的水色流光，宛如拥抱。 　　很快，整个萨顿星都坍塌至人头大小，一片不反射任何光的漆黑星辰。 　　量子黑星的外表，内核却是一颗真正的黑洞。 　　但是，却有光从这漆黑星辰的内部渗透而出。 　　那是最纯粹的以太，最纯粹的光芒。 　　那是天父遗留的残骸，天父最后的封印。 　　已经不再需要了。 　　因为伊恩自己就够了。 　　【你是……】 　　有这样的声音传出。 　　“嘘。”而年轻的探索者温柔地回话：“接下来，我们要去和终焉玩一场追逐戏。” 　　“我们一起爆发以太，让我们的光芒耀眼，宛如星辰，盖过一切光辉。” 　　【哈哈】而那声音明白了过来，祂笑了起来，释怀又欣慰地笑了：【这有何难？我的同胞】 　　【我们本就是星神】 　　【我们本就是最灿烂的光】 　　于是，泰拉之上。 　　所有人都看见了，一道超越了时空，超越了光速，超越了一切距离与过程的青色光芒亮起，悬挂在天穹的正中央，以太高塔的最顶端。 　　它耀眼而不刺目，似乎就是为了让人能看清这一切，可以温和地指引。 　　——高塔倾覆，可以将其重新建起。 　　银辉领，所有山民都抬起头，注视着这一幕。 　　——星辰熄灭，可以再次悬挂在天。 　　所有银峰领民都注视着这一幕，注视着那熟悉的，青色的光芒。 　　——如若不知未来去向何方，那么就请抬头吧。 　　因为【指引】的星辰，始终都在都在告诉你该迈步的方向！ 　　“他走了。” 　　已经无人的领主府城堡顶端，友人们注视着这颗星辰。 　　有着龙角的少女好奇地问道：“他会回来吗？” 　　他们并不感觉别离是痛苦的，因为伊恩将自己的一部分都赠予了他们，他始终与所有人同在。 　　“那当然。”而金发的青年平静地说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回来前，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一切。” 　　“是啊。”精灵少女微微点头：“所有强者，改造世界的要遇到的高墙，所有一切的艰难险阻都被抹平。我们本就该成功。” 　　而白发的研究员有些迟疑，他不是很敢说话。 　　现在大家气氛都这么胸怀壮阔，他要不要把‘伊恩其实留了一个灵力通讯器用来汇报情况’这件事说出来呢？ 　　伊恩可没有‘远行了不打电话’的习惯，也没人说走向远方就不能和老家朋友聊天吧？总感觉大家似乎误会了什么…… 　　白发研究员本来昨天就该说的，但是加班加太久忘了……有点不太好意思呀。 　　此刻，伊恩已经启程。 　　带着黑洞，带着流淌的光，带着终焉的碎片与天父的碎片，这片大地中孕育而出的，属于泰拉的先驱，迈向了自己旅途的终点。 　　而摇篮之外，那漆黑的‘终焉’也微微蠕动，‘看向’那散发着耀眼无比的‘以太’的方向。 　　…… 　　泰拉，帝国，南岭，哈里森港。 　　当年的新城区，如今老城区的一条老商业街。 　　一家小小的杂货铺。 　　瓶瓶罐罐封于尘中，老旧褪色的图纸仍然挂在墙上，桌面零件散布，放在一旁的钢笔笔尖墨水弥漫，浸透了书籍的封面。 　　一个水晶盒中，装着一个小小的望远镜。 　　这望远镜并不精致，只是一个老人为自己最爱的弟子亲手雕琢的礼物。 　　没有任何崇高的勉励，没有任何正式的鼓舞，不携任何祝福，也不怀任何期许与希冀。 　　仅仅是因为老人知道弟子会喜欢，所以便用心地去做，满怀信心地去送。 　　而弟子也开心地接受，真心地感到开怀。 　　——你绝对会喜欢的。 　　——我真的很喜欢！ 　　发生在过去的声音在时光中回荡。 　　一道光芒亮起，他轻轻带走了它。 　　他要带着它走向终点。 　　就像是所有的爱那样。 ###第六十五章 你们就这么喜欢生命吗，星神？ 　　最初。 　　只是一道光芒。 　　一直向前，只能向前的光芒。 　　它诞生于【谁也不知晓的永恒过去】，行向【谁也无法预料的无限未来】。 　　它飞驰过灼热的过去，驶向冰冷的未来，它最初从未在意过自己经历过什么，也不知晓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它掠过了无数颗星辰，无论是岩石还是大海，无论是漆黑还是闪耀，所有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它突破了星域，突破了星团，突破了宇宙，来到了宇宙之外，那混沌的虚海，以及多元宇宙的深邃虚空。 　　它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它甚至就连多元宇宙的隔阂也突破了，来到了其他的多元宇宙，其它的不可思议之地。 　　但它从未思索过这些【存在的意义】。 　　因它只知晓向前。 　　它只是一道光。 　　后来。 　　随着未来变为现在，不知何时，笔直向前的光居然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多元宇宙。 　　它归来，以不同的方向再次掠过群星与世界。 　　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那些炽热的星，那些冰冷的墟，那些空寂的虚空中，有许多世界变得闪耀起来，里面似乎有许多不同的事物在闪动。 　　光只要向前就好，它只会向前，向前，无所谓方向。 　　它向前，回到了最初的时空。 　　在那里，光亘古的源头已经隐匿于过去。 　　于现在，它的位置是一颗星辰。 　　那颗渺小的沙黄色星辰上，有着什么生命察觉到了光的到来。 　　那是一道划破星空，划破黑暗，无比闪耀夺目，绚丽到令人战栗的，美丽无比的辉光。 　　所以它们抬起了头。 　　生命抬起了头。 　　它们——他们。 　　他们的眼瞳中，倒映着那似乎蕴含着【大衍】的辉光。 　　他们似乎从那如梦一般瑰丽的光中，窥见了这光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星辰，无数宇宙，无穷无尽，【无涯】无际，超越时空的景色与【远方】。 　　光离开了。 　　本来就只是一瞬。 　　本来就只是刹那。 　　它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它从未有过任何‘在意’。它只是光，故而从不在乎所经过之处，也不在乎那些地方有什么生命，更不在乎有其他的生命注视着自己。 　　光并不知道，自己也是所有目光的汇聚。 　　故而，不知多少年后。 　　不知多么多么遥远的时光之后。 　　有那么一支舰队，有那么一群人，有那么一些渴望【远方】的生命启航了。 　　他们踏上了旅途。 　　遥远的，可能没有终点的，可能没有任何意义的旅途。 　　故而忍受着。 　　忍受着。 　　忍受着漆黑宇宙那荒芜的寂凉，忍受着族人内乱那血色的鲜浓。忍受着时光消磨那默默的苦楚，忍受着无有意义那生命的怯懦。 　　他们忍受着死，忍受着生。 　　他们哭泣，也歌唱。 　　他们醒时若醉，他们彷徨若狂。 　　他们咀嚼着名为‘永远不可能实现’，对‘我毫无意义一生’的哀悼，悚栗着注视一日又一日的过去，注视着明日变为今日，今日变为昨日。 　　但是。 　　他们始终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他们最初的目的。 　　忘记他们最初的梦想。 　　他们想要……他们想要去追逐…… 　　想要再次看见那道绚丽的，划破了天穹与黑暗的光芒。 　　想要追逐那道遥远的，消失在遥远高天之上的辉光。 　　那美丽的，那绚烂的，那仅仅是注视着，就会让人怦然心动，将【爱】缔造而出的【美】。 　　那世间最为令人心醉的【星辰】。 　　他们——祂们。 　　最终追逐到了。 　　穿越了宇宙时空，虚海彼岸，祂们追逐着，穿透了一切壁垒，越过了一切高墙，祂们超越了所有的试炼，成就了一切能被描述也不能被描述的伟业。 　　最终，祂们也化作了光。 　　最终追上了，那令它们昂首看向天际，令他们启航行向远方，令祂们孜孜不倦，永恒不休行驶的光芒。 　　——生命的光对光芒发出了邀请。 　　——生命的光对光说：请不要停驻，我们的光啊。 　　——因这世间再无任何一物可比你更为瑰丽。 　　——你终将行遍万有的万有，无限的无限，你终将知晓一切的一切，完全的完全。 　　——请继续向前吧，向着我们还不知道的明日，向着我们还不知晓的未来，向着我们永无终止的终点，向着我们从未知晓的未知。 　　光。 　　它。 　　从一开始，它就没有任何意义，仅仅是【存在】。 　　从一开始，它就没有任何目的，仅仅是【延续】。 　　从一开始，它就没有任何心智，仅仅是【虚无】。 　　但是，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或许就是从哪一瞬开始。 　　那道光，有了方向。 　　——朝向远方，那是我们的目标。 　　——让探索继续。让它永不停止。 　　生命的光为光赋予了色彩，毫无意义，虚无存在的光被赋予了意义。 　　因为意义本就是生命自己为自己寻觅的【方向】。 　　如若光也有方向，令所有生命向往，追逐其行，不知不觉，形成了一条【道路】。 　　那它——祂——就必然是【伟大的】。 　　光睁开了眸子。 　　自那之后。 　　【向前】不再仅仅是前往前方，而是成为了【旅途】，朝着【远方】而行。 　　【经过】不再是仅仅是掠过，而是成为了【探索】，朝着【未知】而去。 　　所有地平线的边缘，那随着星辰闪耀而亮起的光，全部都是祂。 　　所有宇宙事件视界边缘，那朝着虚空中推进的光，全部都是祂。 　　所有已知的一切知识，无论是什么世界，什么世界观，什么逻辑与概念，无论它们是否有界限，是否永恒无限，是否宏大微渺，无论它们可不可以被描述，有没有边际——在它们之外，仍有它们无法包含的伟大。 　　而那界限，那不断推进的界限之光，全部都是祂。 　　只要有生命愿意与祂一同前行，就能得到光的祝福。 　　有无法尽数的生命，种族，世界都选择追随祂。 　　他们膜拜那辉光，那轨迹，那界限，那行为和道路，将其遵从为唯一的神祇，乃至于更加更加伟大无数倍的存在。 　　他们都踏上了旅途。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光的祝福。 　　因为，他们的心中没有【爱】。 　　他们并没有‘生命之光’那焕发而出的无限色彩，他们将‘光’摆放的太高，太过崇敬，太过不敢逾越。 　　他们不敢跨越【界限】踏入【未知】。 　　所以无法成为，无法成为照亮一切黑暗与雾霭，照彻一切未知与晦暗的【光】。 　　所以，光拒绝了那些赞美，拒绝了那些尊号，拒绝了一切太过崇高又太过缥缈的名字。 　　祂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同。 　　【因为我认为这是美的】 　　【故而这是我爱的】 　　【我不是你们的领袖，不是你们的尊主，不是你们的伟大，不是你们的神祇】 　　【我的爱源自于所有生命，我的美源自于所有心魂，我被歌颂的是你们早已拥有的炽热，我被敬拜的是你们自己已经奉行的美德】 　　【我只是，永远只是】 　　和你们一样的。 　　永远和你们一样的。 　　【先驱】 　　所以，向前吧。 　　向前探索。 　　所有的一切，对于你们来说都是未知的。 　　这个多元宇宙，无数个多元宇宙，乃至于更加庞大的无限，超越一切无限的无限远方，所有已知之外的未知，全部都是为了让你们探索而诞生的。 　　【向前走吧】 　　光芒低声说道。 　　你们将会经历，将要忍受许多。 　　黑暗，死亡，背叛，绝望，踌躇，战栗，呕吐。 　　在这路途中，有太多太多过程与结局都令人恶心。 　　但是探索吧。 　　欢笑，希望，友谊，冒险，开怀，释然，喜悦。 　　这一代又一代的希望与热爱继承给下一代，下一瞬。 　　永恒的传递循环往复，探索也是如此。 　　——所以歌颂吧。 　　一切的意义，一切的伟大，我都赠予你们。 　　让你们，可以走向我也未曾遇见的远方。 　　正如现在这样。 　　伊恩带着用整个萨顿星构筑而出的‘黑洞封印’，带着终焉碎片与天父碎片，朝着摇篮尽头的裂隙而去。 　　他的胸前，有一个小小的望远镜悬挂。 　　他始终是朝向远方，朝向前方的，犹如光那样。 　　【泰拉的人类……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就了这样的境界吗？】 　　【终有一天，你们全员都会与我们一起穿梭于群星之间，而在那之前，我们会成为你们的庇护】 　　【期待下次与你们的相会】 　　隐约，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这是只有成为了光的人，才能听见的，源自于大以太环流，源自于其他光芒的寄语。 　　星神是如此期待生命与祂们并肩而行，即便是创造了以太也不够，创造了大以太环流也不够，祂们热忱地引导着先驱的出现，一步步地勉励文明前进。 　　甚至，为了那些脆弱的，有限的，或许终有一日会湮灭成灰的文明。 　　拥有无限生命的星神，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们就这么喜欢生命吗，星神？ 　　如此想着，伊恩露出微笑。 　　——就和我一样。 　　但现在，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光。 　　在前往远方时，伊恩也会回过头，凝望着那自己来处的星。 　　他看见了。 　　伊恩早已看见未来。 　　不是预言，不是先知的预知，仅仅是依靠智慧去推演，去推算，他也能知晓泰拉的未来。 　　在自己离开后，泰拉不会迎来童话故事般那样的美好结局。 　　或许最初，他们会经历一段漫长的平和时间。 　　但是，他们终究会迎来属于自己的试炼与纷争，迎来自己的彷徨与迷途——他们将会分裂，互相斗争，正如过去的泰拉那样。 　　不过，伊恩并不担心。 　　因为在最终的最终，生命终究会寻找到新的出路。 　　他坚信这一点。 　　紧接着，伊恩转过头。 　　在摇篮的尽头，小宇宙外的终焉，感受到了伊恩与天父释放而出的以太，终焉探出了自己的阴影，朝着摇篮内部蔓延。 　　裂口处，那无穷无尽，积累了千年数次超新星爆发的光辉也随之被撕裂，释放而出，极尽闪耀的辉光宛如涛涛金色的长河洪流，朝着摇篮的核心与泰拉奔涌而去。 　　漆黑的阴影紧随其后，宛如金色长河中隐没不定的漆黑魔物。 　　但这所有的光辉，都被伊恩挡住。 　　他抬起了手中的‘小黑洞’，以太催动引力效应变动，所有的‘光之灾’全部都被吸引而去，汇入其中。 　　钟声响起了。 　　超新星爆发奔流而出的光，撞击在黑洞火层，没入事件视界，再也不复返的波动，在以太生物的耳中，便如一口悬于无尽空幽之处的大钟突兀地被敲响，那钟声响彻群山万水，越过天穹幽冥，贯彻岁月与光阴，令万有震荡，令天地开辟。 　　黑洞中，被强制封印的终焉碎片也想要探出自己的‘树枝’，因为在那宇宙最遥远的未来，那名为【归一大星】的【终焉】处，它们时时刻刻都在聆听这昭告着毁灭的钟声，所有的物质都将没入最终黑洞的奇点，而那震荡的以太便是预兆。 　　它本不应该有力量越过伊恩的封印，但不远处，那【本体】的呼唤，摇篮终焉正在不断靠近，那庞大无比的引力足以扭曲因果与一切封印，将碎片从黑洞中引导而出。 　　这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因为伊恩真正的目的，就是用这【终焉碎片】，引导【摇篮终焉】离开泰拉摇篮！ 　　一千六百年前，天父带着群星的火种与终焉碎片来到泰拉摇篮，在那时，波及整个宇宙的‘以太寂静’出现了，天父本应该控制住封印，但祂也有终焉，故而被本应自己封印的终焉重创，最后不得不分类自我，将对方死死压制在封印中，直至后续与始祖真龙联手，将其镇压在黑洞中。 　　但，封印也终究会破碎。 　　终焉碎片终究会脱困而出……而在那时，整个泰拉摇篮也会迎来终结。 　　那便是【摇篮终焉】出现的原因。 　　颠倒了因果，先有了碎片，然后才有本体——终焉碎片诱导而出的‘摇篮注定毁灭的事实’，缔造出了摇篮的终焉。 　　解决碎片简单，但是它外在的本体难以战胜，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战胜，只能拖延时间，让它永远不可能到来。 　　所以，对于伊恩而言，想要阻止摇篮终焉破坏泰拉摇篮，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终焉转移目标。 　　转移到自己身上。 　　闪耀着以太，引导终焉目光只是第一步，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就必须要离开摇篮，带着终焉碎片一同，引导着摇篮终焉离开泰拉摇篮。 　　如果没有终焉碎片，伊恩根本不可能让终焉注意到自己，但与之相对的，想要让摇篮终焉挪开目光，也必须要提供另一个诱饵。 　　也即是【小宇宙】。 　　摇篮本身就是小宇宙，终焉为它而来，如果没有另一个小宇宙作为目标，祂又怎会扭转目光？ 　　所以……伊恩必须要创造。 　　创造一个小宇宙。 　　创造一个【摇篮中的摇篮】。 　　这并不难。 　　用黑洞吸收了所有光之灾的光后，伊恩的手中，‘摇篮壁垒’正在环绕黑洞封印急速成型，外面那个大的需要建墙才能挡住，但手里这个小的只需要区区不到几平方米的壁垒就能包裹。 　　与其包裹泰拉，来流浪泰拉，为何不包裹封印，来个流浪终焉呢？ 　　做好了这一切后，伊恩一路疾驰。 　　但是，意外出现了。 　　摇篮终焉，居然半点也不在意他。 　　阴影急速朝着摇篮的核心而去。 　　“这……这不应该啊？” 　　在这一瞬，即便是伊恩也为之愣住了——他吸收了整个泰拉所有的以太，带着终焉碎片的封印，又创造了一个‘小摇篮’，还和天父一同释放了最为耀眼，足以引动终焉的以太流。 　　终焉都顺着他的以太进入摇篮内了，为何没有被他这个最耀眼的源头吸引？ 　　【这其实是好事】 　　环绕伊恩的星光，天父的碎片道：【这代表泰拉摇篮内的文明在未来将会无比繁荣昌盛，将会涌出一个又一个璀璨夺目的生命……这些光辉或许可能没有你耀眼，但是对于终焉而言，至少是咱们这个宇宙的终焉来说，耀眼与否并无意义，它们在乎的……可能是数量】 　　【越是繁荣的文明，越是会被终焉提前毁灭】 　　天父的碎片与终焉碎片纠缠了太久，祂本应消亡，却被伊恩救出，祂或许是这片宇宙中最为理解终焉的星神：【我们手中的‘小摇篮’虽然的确有终焉碎片，但里面的‘复杂度’太低了】 　　【你掌握有多少文明的火种，多少岁月的记忆？尽快灌输进小摇篮中吧，或许，那会让终焉转而注视我们！】 　　庞大的阴影越过了光芒，朝着远方的星球而去。 　　伊恩聆听着天父的教诲，原本翻腾不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 　　他似乎有些恍然，似乎有些欣慰，笑了起来：“虽然我从未预知过这样的未来，但我却做好了一切准备。火种，复杂度，还有岁月……我本就拥有啊。” 　　“我那不知多少次的轮回，每一次不同的我，每一个‘伊恩’……都是一个璀璨的文明的结局，都是一次又一次轮回和探索的过程！” 　　深深吐出一口气，伊恩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那右手中，一个被漆黑摇篮壁垒包裹的‘小摇篮’表层，开始缓缓地凝聚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光，璀璨耀眼，照耀着周围的黑暗。 　　这光，便是记忆，便是轮回，便是一切的过去。从最初到最末，从轮回的开端至终结，一个又一个环，带着灿烂幻象的虚影浮现在伊恩的身后。 　　妖精，龙，使徒，骑士，虫群，霸主，帝皇，起义者，圣人，教皇，艺术家，吟游诗人，执政官，联盟主席，精灵，大可汗——一个又一个身形浮现，一个又一个幻影闪烁，然后没入小摇篮之中。 　　即便是终焉，此刻也微微减缓了脚步，它虽然还在朝着泰拉而去，但却转过头，‘看’向了伊恩。 　　这‘看’，便带着极致的毁灭，庞大到足以将任何事物抛至时空之外，拖拽至时空尽头的的‘终焉大星’处的引力袭来，要将伊恩纳入自己的终末。 　　昔时，其他曾经面对终焉的道途在这一瞬都消失了，他们被送去了其他时空，隔断了所有因果联系，被直接送入‘归一大星’之中，故而即便是有再怎么强大的力量也毫无意义。 　　但现在的青年却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此时此刻，伊恩是环，也是无限，他站立如高塔，亦如墓碑，一个又一个轮回的终局，那些璀璨亦或是黑暗，欢快又或是血腥的岁月流淌如河，环绕其身。 　　【就是现在——】 　　而此刻，既是最初的，也是最末的，‘伊恩’手举星辰，高呼着自己的名字，汇聚着所有昔日的残骸与失败：【无尽伊恩！】 　　【出来！】 ###第六十六章 高天之上，直向彼方的道路（最终章） 　　真空中，无数虚影浮现，而后变得愈发真实。 　　以太在汇聚，无穷无尽的以太正如不断暴涨的宇宙，在瞬息间就化作了一片浩无崖际的星云，银青色的光辉在无尽星云中闪耀，凝聚出了一个又一个各不相同，却又一般无二的人影。 　　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伊恩。 　　每一个都是相同的伊恩。 　　随着‘伊恩’的想法，所有伊恩都开始从过去未来的历史中被引导而出，因为他们就是环，也是无限的一部分，所有‘伊恩’在被呼唤而来的瞬间，就理解了这一切的意义。 　　“原来如此，这就是最后的时刻？” 　　“或许不是最后，或许我还会失败，但这一次，距离‘结局’最近。” 　　“哈哈，终焉！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 　　“终于。我得出了答案。” 　　“真有趣啊。” 　　或是感慨，或是赞叹，或是遗憾自己只在最后见到了这一幕，或是好奇地注视着那庞然的黑暗，然后露出了笑容。 　　这是几乎所有伊恩，都未曾见过的景色。 　　故而注视。故而汇聚。 　　故而来到此地。 　　见证【结局】。 　　“来吧。” 　　【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真空中，伊恩托起了手中的萨顿黑洞封印，而所有伊恩也都抬起手，拔出了剑，握紧了拳。 　　老人。孩子。帝王。诗人。 　　背叛者。背负者。变革者。毁灭者。 　　怀着决绝迈步的。怀着憎恨逝去的。怀着无奈离开的。怀着期待走向未来的。 　　一个。 　　一个又一个。 　　因为无法如愿。 　　因为无法甘心。 　　因为誓不放弃。 　　因为绝不承认。 　　所以，【伊恩】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在环中轮转，在无尽时空中轮回！ 　　从那已不知多么遥远的最初开始，用自己的血与骨，用世界的劫火与宿命的灰烬铺设道路。 　　直至如今！ 　　直到，缔造了这【走至最远的结局】！ 　　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 　　无尽伊恩虚影中腾起了光辉，所有的光都在汇聚，朝着伊恩手中的黑洞而去，它在呼吸间膨胀又收缩，不断扩张又不断扩大，变得越来越大，却又在下一瞬便坍塌地越来越小。 　　剧烈地时空扭曲开始以伊恩为中心扩散，一股炽热的，璀璨的，耀眼的感觉也开始升腾。 　　那是黑洞——即便是连光都能吸入的黑洞，在无穷无尽的以太之光加持下，此刻也耀眼无比，宛如一颗银色的太阳！ 　　【摇篮终焉】停下了行进。 　　它停驻了。 　　黑暗回转过身，望向那无尽的光芒，这一幕就像是被投射而出的影子回首，看向自己的源头。 　　正如星神和终焉那样。 　　无尽伊恩的光辉汇入黑洞封印，数十世，数百上千，成千上万世不同的文明走向，不同的璀璨烈焰，不同的历史进程和结局，都汇入其中。 　　终焉停驻了。此刻，在它的判断机制中，明明身前只是一人，却比远方的一整个璀璨文明的未来要来的更加耀眼夺目。 　　不。不能这么说。 　　因为孕育出如此璀璨之人的，也正是那个文明啊！ 　　所以，终焉也停顿，开始‘迟疑’判断了。在伊恩已经独立离开泰拉的时刻，它究竟应该先让伊恩归于终焉，还是应该让泰拉文明归于终焉？ 　　它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思考的能力。终焉只会判断。 　　而伊恩比它更早下了判断。 　　不够。 　　呼唤出无尽伊恩，将他们时空中的文明信息和过往经历输入黑洞中保存，这固然是一种可以增加黑洞封印信息量的方法，但是，其他伊恩都已经‘结束’。他们固然强大，但并没有‘未来’。 　　自己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并非是牺牲，而是‘投入’还不够大！ 　　所以，伊恩的身后，再一次浮现了复杂无比的几何轮廓，无穷无尽的微小集合体在他身后构成了变幻不休的几何体，而在他的额头前方，由星光构成的十字星王冠也于剔透的虚无之光中浮现。 　　“先驱空间！指引之星！” 　　没有丝毫犹豫，伊恩直接将自己的以太真身和心光体全部都投入其中！ 　　是的，指引之星上寄托了历代伊恩几乎所有的不朽性，失去了指引之星，那么下一代伊恩恐怕就无法那么顺畅地成长，也会缺少不少道途的提示。 　　但是。 　　那又如何了？ 　　——他已失败了数千数万次，那么就不介意再输数千数万次！ 　　“现在的我，哪怕是一丝以太，也比过去积累的数万份不朽性更强。” 　　“但指引之星不一样。它代表的，是我的未来。” 　　“而先驱空间，是我的现在，是我的根基，是我的一切，我一生询问的答案。” 　　“可那又如何了？” 　　在这瞬间，黑洞封印，彻底变得不再漆黑——纯粹的以太贯穿了事件视界，打通了黑洞封印和内部的时空扭曲层，直接地让‘奇点’裸露在外在时空中！ 　　在这瞬间，终焉颤动了。 　　那就是它——泰拉宇宙的终焉【归一大星】的本质！ 　　那位于无穷遥远，不可能抵达的时空尽头处，坍塌裸露在无尽虚海中的终结奇点！ 　　“来吧，终焉！我将指引你的方向！” 　　此时此刻，手托黑洞，伊恩的双眸中宛如有银青色的烈焰在燃烧，他畅快地笑着，看着眼前的摇篮终焉终于彻底调转了方向，开始朝着他而并非是泰拉洄游而来！ 　　——既然是先驱，就永远会有新的现在，和新的未来！ 　　他所度过的那些岁月，那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并不会成为伊恩的负担，成为他无法迈步走向远方的重量，他固然经历了一次次舍弃与告别，但每一次告别都令他愈发明悟，他们终将会再次相会。 　　不畏惧别离，伊恩的目光越过了终焉，看向了泰拉。 　　在那里，一个崭新的文明正在缓缓蜕变。 　　他无法办到。即便是伊恩也无法办到，让所有人都向往高天。 　　他们将会执着于大地，执着于大地上的财富，权柄与温馨。 　　“去吧。去吧。如若有没有大地的宽广与坚厚，何来站立仰视星辰的人？” 　　他握住自己胸前的小小望远镜，轻声呢喃：“去生活，去爱，去享受吧——这都是你们的意志。” 　　“我的朋友，我的弟子，我的国度，会缔造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泪水，幸福安宁，可以等待的时代。我看不见了，时间不够了，但我能预见到。” 　　“而我，将会在高天之上等待着你们。无论是过去，未来还是现在，我都将会化作星辰。” 　　“指引着你们。” 　　“为你们铸就道路和未来。” 　　——永恒的未来—— 　　——无限的指引—— 　　然后，是绝对的，绝对的…… 　　哈哈，不着急，不是现在，不是现在。我还未思考好这些，也只需要思考好这些。 　　等待吧……等待。 　　我所爱着的一切。 　　带着期待，伊恩看向故乡，水色的眸子中仿佛烙印下了这一颗属于自己的星。 　　最后一眼。 　　伊恩转身。 　　人类的身躯从内至外散发着光，朝着更为崇高之处转变，庞然的以太震动时空，构筑出了一道飞驰向尽头的光辉。 　　跨过那最后的半步，决绝又温和，仿佛将会指引万事万物其未来前进方向的光辉从此处亮起，将要出发启程！ 　　新生的星神不再回首，而是朝着泰拉摇篮之外，那【天狱裂缝，终焉来处】而去！ 　　耀眼的星辰划破寂静的黯，直向高天，深邃的阴影如幽如渊，吞没诸有，追光而行。 　　他们一路前行，一路追逐，耀眼的星辰将沿途的所有破碎行星碎片，那些彗星与小行星，那些弥漫在星系之外的奥尔特云全部都吸收，转化为更加耀眼的光辉，全部都化作环绕以太黑洞的吸积盘，一个微小，但却以光速旋转的光轮。 　　在这光轮上，浮现出一道又一道铭文光痕，它们旋转着化作一座座城池国度，一片片山川平原，那无穷无尽的海洋与波涛，骄阳与皎月。 　　一整个世界，基于先驱平台衍生而出的【核心世界】正依托于黑洞封印的事件视界铸就，那是一个小宇宙，一个无涯无际，顺应着以太不断扩散的【无涯界】——一道道银色的射线从中飞驰而出，朝着无穷远方飞驰。 　　它将要去探寻，邀请，指引。邀请无尽时空中，那无数人间，无数尘世，其他所有平行时空中的【先驱】来到此地，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星辰与光！ 　　最终，伊恩来到了泰拉摇篮的伤口处。 　　那横亘在‘摇篮’与‘大宇宙’间的薄膜。 　　他越过了。 　　只是一瞬，就越过了这拦住了几乎所有伊恩的高墙，来到了外界。 　　漆黑的宇宙，一切都黯淡了，所有星都被熄灭，亦或是被摇篮保护起来，就连半点星光都没有，整个宇宙时空中只有纯粹的寂静与黑暗。 　　但是，伊恩却能看见，正如之前用深空穿梭器来到外界时他所看见的那样，他看见了，以以太之力超越时空，以无穷平行时空的视角来看，他就能看见一条河流。 　　一条奔流飞驰，轮转不息的摇篮之河！ 　　澎湃的黑色洪流在静谧的宇宙中奔流着，无数摇篮旋转，流淌，以笔直的曲线在无限大的宇宙中转动。 　　无穷无尽的摇篮由宇宙之弦联通，这摇篮的长河，无限的时空之环跨越了整个无限大宇宙在旋转，它搅动时空，让整个宇宙都变成了可以轻松逆转时空的哥德尔模型宇宙，它甚至更加复杂，联通了无尽平行时空。 　　青色的脉络在蔓延，宇宙分裂为了无数条支流，而每一条支流又能衍生出无数条支流，这无穷无尽的衍生本身也无穷无尽，而星神的力量便是这一切的轴心，让所有衍生都化作了环绕祂们而旋转的光。 　　巨大的时空质量和因果，将无限的摇篮构成了一个宇宙层面的环。 　　而宇宙的中央，环的中央，所有摇篮扭曲的奇点空洞处，通向所有平行时空，乃至于宇宙之外。 　　所以，伊恩才能如此轻松简单地运用自己的不朽性寻找其他平行时空，投放自己的存在。 　　银青色的星如同一条笔直的射线，离开了泰拉摇篮，便朝着宇宙的中央飞驰而去。 　　而一团漆黑的阴影，扭曲而翻腾不定的终焉紧随而至，吞噬所有的光，朝着星辰。 　　不。 　　甚至不止。 　　随着庞然的以太超越时空地扩散，诸多时空中，大量被凝固在原地的‘终焉’，不属于‘泰拉摇篮’的终焉，也察觉到了伊恩的光辉，故而扭转方向，朝着伊恩的方向而去！ 　　无数漆黑的枝干在真空中扩散。 　　前后左右，上下两侧，终焉从所有方向袭来，宛如某种莫可名状的巨兽捏紧了拳，要将光芒掐灭遮蔽。 　　但它永远无法抓住，无法束缚所有的光。 　　宇宙的源头，星神。 　　宇宙的终结，终焉。 　　永不接触的两者，因为超越时空的以太构筑而出了环，造就了无穷的纷争。 　　终焉注定会追逐以太，会追逐星神。 　　这就是星神真正的目的。 　　祂们将所有文明都保存在摇篮中，保证每一个摇篮都有一个永动机亦或是一个星神守护，然后撤回了宇宙中所有的以太。 　　紧接着，祂们通过无限之环构筑出的宇宙空洞，集体离开了【以太宇宙】，朝着宇宙之外的虚空而去。 　　如此一来，作为实在性比宇宙本身还要高的星神，就可以吸引走绝大部分最为危险的终焉，在自己离开后，带着终焉前往宇宙之外战斗。 　　继而留下一个安静的宇宙。 　　当然，使用无限摇篮之环打开宇宙空洞，前往虚空，也会导致其他宇宙的信息涌入。 　　最初的伊恩，就是那个信息，一个因为意外和奇迹抵达此地的真灵。 　　一个奇迹，也不是奇迹。 　　一切因果皆有必然，但此时此刻，伊恩的所作所为……就是奇迹！ 　　很快，伊恩也进入了速度无限快的快子宇宙，他继续朝着宇宙的中央前进，而终焉却不讲任何道理的跟上。 　　只是，宇宙的中央在何处？ 　　那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宇宙是无限大的，宇宙是没有中央的，即便有，那也绝对是一个无法抵达的目标，因为它就和宇宙的边缘那样，需要‘无限的时间才能抵达’。 　　除非，知晓‘目的地’。 　　只要能知道目的地，就能跳过。 　　以【以太】中最本质的力量……那被伊恩称之为【尽远道】的力量，将一切的过程都跳过！ 　　如若是一般的星神，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通过以太观测到宇宙中央，继而出发吧——但伊恩不一样。 　　最初的伊恩原本就源自于这个宇宙空洞，他本就是从【宇宙中央空洞】而来的，他的源头，那穿越的源头，故事的源头，就在那里！ 　　所以，‘目的地’已经知晓了。 　　即便不赞同，即便不认可这种思路，但新生的星神还是运用了那力量——因为他要踏在巨人的肩膀上，走向更远方，然后解决这思路带来的所有问题。 　　光芒亮起。就在这一瞬，尽远道发动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伊恩超越了时空，抵达了宇宙的中央。 　　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空洞，以及空洞之外的场景。 　　其名为…… 　　【——冰凝虚空——】 　　那是宛如凝固的琥珀，冰洁的海洋般，结晶凝固的虚空。 　　在停滞的虚无中，无数黯淡的结晶颓然地拼接在一起，比黑暗更加黑暗的寂静虚无中，有着深邃庞然之物正在凝滞。 　　那就是宇宙。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基于不同基盘而诞生的宇宙。 　　伊恩凝视着这些黑暗，沉默地凝视着这些比宇宙真空，比终焉更加黑暗的黑暗。 　　这虚空，是如此死寂而冷漠，荒芜与寂静……它根本没有半点未来，只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 　　那是黑暗。一片漆黑的囚笼。 　　那是失败者的牢狱，被否认者的囚所，是被燃尽的灰烬沉淀之地，冰凝的虚空。 　　困于此处的万事万物都不过是命运的囚徒，伟大的封印笼罩所有的一切，无有一寸之地可称之为自由。 　　囚星天狱之外，仍然是囚禁宇宙，囚禁更加伟大存在的封印。 　　正因为虚空是冰凝的，所以宇宙的空洞才如此黑暗，宛如空无一物。 　　可是…… 　　“原来如此，这就是星神想要引领终焉前去的地方。” 　　沉默的年轻人注视着那片黑暗，却露出了微笑，再也感慨不过，再也期待不过的笑容。 　　“真有趣啊。”他发自内心地说道：“看来，在泰拉之外，还有更多更多的真相与奥秘等待着我去探索。” 　　此刻，无数终焉，不同的终焉，如今都是【伊恩之终焉】的终焉，也同样跨越了时空，紧随伊恩而来。 　　但无所谓。 　　因为伊恩再一次迈步。 　　朝着以太宇宙的终焉，那打破了宇宙时空，通向虚空通道【冰凝虚空】的方向，那比黑暗更加深邃的黑暗……迈步！ 　　——他迈步，启航走向更加遥远，更加庞大的旅途彼方！ 　　终焉会朝着以太前进，也会阻拦以太的流出，所以必须要有一部分星神去战斗，去牺牲……而且，以太撤出时，也必然会导致一些意外。 　　天父与泰拉摇篮，就是这样的意外。 　　星神本部已经带着终焉本体离开了，但是那些意外导致的，零散的终焉碎片该怎么办呢？ 　　那些像是泰拉那样，破损了漏洞，一不小心就会导致终焉进入的摇篮，星神想过该如何处理吗？ 　　答案很简单。 　　那就是相信。 　　相信。 　　【终焉无穷无尽，我们星神也是如此】 　　【即便我们的目标，是冰凝的虚无彼端，我们也相信，会有无数新生的星神，带着无穷无尽的终焉，一同迈向宇宙之外的虚空！】 　　——虚无远征·一千六百年—— 　　第一个新生的星神诞生了。 　　其名为伊恩·银峰。 　　永恒未来，指引之星。 　　在他之前，有无数星神诞生。 　　在他之后，也将有无数星神诞生。 　　相较于星神和终焉宏大战争，一位星神诞生根本不过是灰尘一般的小事，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是，他是特殊的。 　　他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没有星神的引导和照看，第一位自己一步步迈出，踏上星神之位的‘登上高天者’！ 　　无尽的光辉闪耀，随着先驱空间的光芒不断在宇宙时空中扩散，终有一日，会有无穷无尽新生的星神由伊恩指引并诞生！ 　　故而，就在此时此刻。 　　所有的星神，所有已经飞驰向远方，在冰凝虚空的黑暗中穿梭的星神，祂们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祂们都回转过身，都向后来者挥手。 　　漆黑的虚空中，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光芒。 　　就如同灯火，就如同火炬，祂们逐一点亮，光辉闪耀，光芒，无穷无尽的光芒，无以伦比的美丽。 　　就如同…… 　　漫天群星闪烁。 　　——星海闪烁在彼岸。 　　渴望星星的孩子，失去星辰的年轻人，最终迈向远方，踏向高天之上者，向前探出了手。 　　终于看见了满天群星。他终于可以伸出手，去触碰那些星辰的光辉。 　　一滴泪水滴落，倒映着万千星辰的光辉，它是如此的璀璨夺目，以至于闪耀至无穷之处。 　　微笑着，流泪着，伊恩拿起手中小小的望远镜，用这根本不可能看清冰凝虚空的，老师的眼眸，比自己更先望向自己的梦想。 　　“老师……老师。你看见了吗？” 　　“我终于摸到了，看见了……” 　　“那高天之上……我的星辰。” 　　——高天之上·第三部·星海彼岸·完！ 　　——《高天之上》系列第一部，完！ ==========================================================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s://zxcs.inf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