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看了眼旁边的一堆骨头和内脏,燕山打了个饱嗝,从嗓子眼里蹦出几粒火星,风一吹,就没了。   他在回味,刚才嘴里那虽然没有任何佐料,但烤的恰到好处的牛肉的味道。   在这大山里呆了快俩月,他的烧烤技术总算是稍微好了一点,最起码今天烤出来的肉没有太生,也没有变成焦炭。   可惜,六成饱。   燕山咂咂嘴,灵巧的舌头舔出牙齿缝间的肉,这一点肉他也是不愿意放过的,这两个月的经历告诉他,在野外没有什么比吃的更重要。   盯着那堆自己不会处理的野牛残骸,燕山用爪子挠了挠肚皮,想想还是站起来,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他平生最讨厌虫子,自然不想有讨人厌的蛆虫在这些尸骸上滋生,那太恶心了。   “呼——”   轰!   一声暴响,长长地火焰流从他嘴里喷出,瞬间覆盖了地上的野牛尸骸。高燃烧性的液体会附着持续燃烧,直到把土下面的草根都烧没了为止。   甩甩尾巴,走开,待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喷出的火不会造成森林火灾之后,燕山决定打算今天再去那个村子看看。   想到就去做,缓了缓劲,由于刚吃饱,体重增加,所以他不急不缓地挪到这小山顶部的边缘,看着下面不甚陡峭的山坡,燕山甩甩尾巴,从两条后腿直立的姿态,转为四肢伏地,同时把翅膀微微收拢,以减小阻力便于他冲刺。   一,二,三,走你的!   有力的后腿一蹬,巨大的黑色飞行种生物猛地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冲了出去。只往下跑出很短一段距离,获得足够速度的燕山猛地张开了翅膀!   近十米的翼展,瞬间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骇人的阴影。   燕山熟稔地借助势能俯冲了一段距离,速度已经超过了二百公里每小时,迎面扑来的强风都被乳白色眼睑挡下,不然他眼睛都睁不开。   然后,爬升。   不管经历了多少次,飞行带给燕山的刺激都没有半分减少,他亢奋地一拍翅膀,瞬间从面前山头的一棵树顶掠过。   “昂——!!!”   一声长啸扩散开去,地面上听到这声音的动物,不管是肉食性还是草食性,尽皆惊恐地狼奔豚突,有洞的钻洞,没洞的跳水,没有任何一个还敢留在原地。   万兽奔逃也不过如此了。   飞在五百米低空的燕山满意地晃了晃自己狰狞的大脑袋,他喜欢这样的恶作剧,不管玩了多少次,都和飞行一样,不会让他有任何厌倦。   看,他就是这地界的扛把子。唔,或许叫百兽之王能准确一点。   那村子离这儿不远,他估算也就十几公里的距离,用飞的过去,没一会儿就到了。   一边爬升,一边看着身下的风景,比老鹰还强悍得多的视力足以让他在千米高空看清地面野牛身上的牛虻,也不怕看漏了什么。   很快,到地儿了。   这是个坐落在山脚的小村庄,背靠大山,一条小溪从村前流过,村子里的建筑大都是土房子,屋顶盖着干茅草,和他小时候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时候住的房子差不多。   村外有田,旱田水田都有,其间有人忙碌。村里的男人大多剪着短发,穿粗布衣裳,女人也有,同样的下地劳作,但不管男女皆面有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挺像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农民。   就是一副典型的中国式农村的景象。   燕山上一次来这儿是三天之前。在深山里同飞禽走兽为伍两个月,尽管自己都不再是人了,可灵魂没变,社会性这种意识根本的东西是不会那么容易磨灭的,他仍旧渴望和人交流。   他想知道自己在哪儿,再问问现在是什么年代。   只不过他当时还是按捺住了冲下去的欲望,毕竟他现在这副尊容,还没降落估计就先把人吓跑了。   身长不算尾巴有三米多,翼展近十米,四肢都长着利爪,狰狞地三角形脑袋,满嘴獠牙,一身鳞片漆黑……怎么看都是都是西方人嘴里那种能止小儿夜啼的恶龙。   燕山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就由灵长类变成了只长翅膀的大蜥蜴,这让他无比不爽。   虽然有翅膀能飞,虽然爪子灵巧不输给人手,虽然可以喷火不用担心茹毛饮血,虽然粗壮有力的后腿能让他人立而起不必真的像只蜥蜴一样爬着走……   但不爽就是不爽啊!   在煎熬中过了几天,他还是忍不住飞了过来。   他对自己说:不下去,就看看。   黑龙个头很大,但在千米以上就变得不是那么显眼了,尤其是今天空气能见度不是很好。地上有人偶尔瞥见的,都只会把他当做怪鸟。   他也不怕被人看到,真要有什么,往大山里一钻就是。   就这么淡定地悠哉悠哉地在天上转悠来转悠去,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感觉到肚子饿的燕山将翅翼后掠,嗖地像一枚炮弹冲进群山。   他需要猎食。   等到了晚上,村子里的人都回屋了。黑龙下了地,嘴里叼着条烤得香喷喷的牛后腿当夜宵,鬼鬼祟祟地往村子摸过来。   他这样的大家伙搞潜行还真的是很喜感的一件事。   龙爪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没有任何声音,燕山小心翼翼地凑到一户人家的窗下。这家人还没睡,点着黯淡的煤油灯在说着什么。他认真的听了会儿,得出一好一坏两个答案。   好的是他确定了自己还在中国境内,里面交谈的人说的是汉语方言,大多数他听不懂,但某些词汇还是能明白。   坏的就是……他好像从哪些能听懂的词汇里,知道了些什么不得了的。   比如红军……比如……井冈山……   What the fuck?!   第二章   先抹点农家的米酒,转两下,好的,成色不错,再抹点粗盐上去,继续翻两圈……   坐在地上,燕山很有耐心的转动爪子握着的粗铁棍,上面正穿着一头被处理干净的野山羊,他强悍的臂力让他在烤东西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支架,除非是烤全牛。而旁边摆着几个粗瓦罐,其中一个打开的正往外冒着阵阵酒香。   眼见着烤全羊在火上渐渐变了色泽,黑龙美滋滋地眯了眯眼,好歹是吃上有味道的烤肉了。   燕山挪了挪屁股,以让自己在石磨上坐的稳当些。黑龙不想坐地上,这里最近没下雨,地面干燥,尘土飞扬,他可不想鳞片里混进去些灰尘泥巴什么的,那样清理起来简直麻烦死了。   大青石打出来的磨盘在黑龙的屁股蹂躏下晃了晃,同时也让不远处那些盯着这儿的村民心里晃了晃。   这龙大爷可别把石磨给坐塌了!   好在石磨很坚挺,表示区区一头小黑龙的重量对它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爹,它真是龙啊?”一个头发蓬松的半大小子扒在墙头,看着村口石磨上那头盘踞着,正全神贯注地烹制烤全羊的黑龙,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挠挠头:“应该……是吧,反正六爷就这么说的,说是什么应龙,它前天来的时候小子你不也在么?这大家伙又是能飞,又是拿爪子在地上写字的,比人还能耐,可能说不准就是龙王爷的哪个儿子。”   “龙王爷的儿子?应龙,好奇怪的名字,还长翅膀,跟六爷家门上贴的不一样啊。”   “你管他那些,反正人家每次来都有肉吃就对了。”络腮胡大汉笑骂着打了一下自己儿子后脑勺,“还有,你们这些小崽儿安分点,别过去,在这儿看看就行了。”   “它又不会吃人。”儿子很不满自己老爹的独断专权,少年人嘛,没有几个是对新鲜事物不好奇的。   他爹眼睛一瞪:“我说不准就不准!你当我不晓得你的心思?”   “切……”   燕山没有理会那些村民夹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反正自打他终于忍不了没有盐味的烤肉,主动和这帮村民接触,用山里的猎物换油盐酱醋的时候起,都被当西洋景一样瞅了两三天,他也无所谓。   看吧看吧,大爷我又不会少块肉。   第一次来的时候,黑龙令人恐惧的外表可是吓坏了村子里的人,个别彪悍地农家汉子甚至拿出猎弩射他。   好在他还知道拜访人家要带礼物。轻松避过几支弩箭,旋即,想都没想,一只还没断气的公麂子,就那么从半空中像航弹一样被他扔下去,砸在村长家门口的地上。   从十多米的高度以二百公里的时速砸下来……   啪——   看见地上被摔成肉酱糊糊的麂子,燕山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当时心里就冒出一句哦豁,再加一句卧槽。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但要他这个懒癌晚期患者加差不多先生再飞回山里去重新抓一只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肉酱糊糊也能吃不是?   黑龙便收了翅膀在村里着陆,异常蛮横霸道地撞开那两扇还贴着秦琼尉迟恭的木门,大块头便从这堪堪够他进入的门洞里钻进了屋子。   刚进屋,头上就被敲了一扁担。虽然没有半点感觉,可还是他不爽的抬起头,与身上鳞甲一样黑漆漆的竖瞳,狠狠瞪了一眼跟前这个浑身筛糠一样在发抖,却还想举起扁担给他来第二下的农家汉子。   抬起爪子,在不伤到人的前提下轻轻一推,这看上去挺壮实的庄稼汉便在黑龙无可匹敌的力量前跌了个屁股墩。   我特么只是想要点盐!想要点辣椒想要点醋!至于这样不友好吗?   然后他就在村长一家老小惊恐地眼光中进了厨房,然后小心翼翼地不弄乱任何东西,一会儿后就单爪拿着瓶装盐的小罐子钻了出来。   期间只是造成人员恐慌,没发生任何流血事件。唔……如果要算上某只死于高空坠落的麂子……姑且也算有了点血腥回忆吧。   如此两次,村里的人也知道这怪模怪样的大块头来村里只是为了交易,渐渐不是那么害怕了,但还是派人离开了村子,去县城里报信。   再然后,他听不懂这里大部分的人说的话,毕竟方言,好在村里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年轻的时候考过满清的秀才,虽然没考上,却也是文化人,能识文断字,更写得一手不错的行楷。   见着这大家伙来到村里种种通人性的表现,再看看形象,也算读书甚多的他顿时就联想到了某个曾经看到过的传说。   是以就在一次交易完成后,刘家村小辈都要恭称一句六爷的老大爷,大着胆子走到正在拆酒封的燕山面前,作了个揖,腰杆一弯到底。   燕山正在懵逼呢,这老大爷开口就是一段文绉绉的话,让他这个文理科都得回去重修的家伙听得半懂不懂的,不过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   老大爷把他当什么应龙了,还扯了两句瑞兽出世,如何如何。   这让他简直哭笑不得。神他妈的应龙,在后世看过不少洪荒流小说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应龙是什么玩意儿,那是神话记载里能治水的神兽,而他一个玩火的,能扯上个屁的关系。   燕山曾经在龙空和北朝养成的毛病本能发作,刚想打断这个前清落第秀才的罗里吧嗦,再好好喷他一脸口水。但随即他脑瓜子一转,硬生生止住了散发散发王八之气,让人知道自己其实是头恶龙的打算。   他突然想到,现在都二十世纪初了,人类社会的爆炸式高度发展期没多久就要来,到时候满地球都是人,这井冈山后来都被开发成了革命纪念旅游景区。   地球就这么大,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人类接触,而且他也不敢保证以自己脆弱的意志,长期远离文明社会地和一群野兽待在一起,会不会疯。   不如,现在就考虑考虑怎么融入人类社会?   面前就有个机会摆着了。   妈个鸡,想到就要做!   黑龙便非常装逼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站直了也只到自己小肚子的老年期人类。   “咳——”   这是他少有能发出的和人类嗓子别无二致的音节。   刘家村差不多两百号人全在近处紧张地看着他。   燕山微微躬身,伸出一只前爪,锐利的爪尖触碰到泥土,然后一划。   黑龙在写字。   刘六爷惊讶却又不意外地看着一个大字在泥地上很快成型。   但他也随之陷入了懵逼状态。   这什么字?   还没等他仔细辨认,燕山猛地一爪子划拉过那个字,瞬间破坏了字形。   “您这是?”   面对老大爷的疑问,燕山这次只是绷着脸,连咳嗽都没了。   难道他要告诉这老头,他忘了繁体字的龙该怎么写?   可是到底该怎么写……   哈哈哈那是什么啊0v0?,昆西0v0不知道啊哈哈哈……   ……   从回忆中返回。   终于,烤好了。   大嘴一口下去,左边的羊肋巴就少了一大块,连骨头带肉被锐利的牙齿齐齐撕下来,燕山舌头一卷,就咯嘣咯嘣的吃起来,啃得满嘴流油。   感谢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大佬,那位显然在给这具身体做设定的时候考虑到了要照顾他曾为人二十年的习惯,龙嘴并非蜥蜴或蛇那样上下颚完全分离,而是在后部连接,形成脸颊的结构,以便他咀嚼。   可惜声带因为进食的需要而退化得厉害,他努力了很多次,都只能发出很含糊的声音,根本无法说话。   嗨呀,好气呀,这真是最气的。   狠狠撕了口肉,他觉得只有吃的能抚平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所以必须多吃点。   然后他觉得不够味,抓起旁边装着米酒的瓦罐就往嘴里倒,两口就把大半罐的米酒喝了个干净。   “嗝——”   毫不在意自己吃相有多不雅,黑龙吃完后,留下一些他不想嚼的大骨头。眼角余光瞅见后面有几条馋得直流口水的土狗躲在墙角猥琐地往这边看,燕山想了想,捏起一根骨髓都被他吸光的羊腿骨丢了过去。   几条土狗先是被飞过来的骨头吓了一跳没命地跑,可过了一会儿,见那大家伙没有要过来吃它们的意思,又探头探脑地回来,地上已经多了一堆骨头。   看上去就像个山大王在犒劳自己的手下。   一帮土狗对此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来者不拒。   然后,该干什么呢?   酒足饭饱之后开始思考人生……啊不对,现在是龙生。燕山杵着下巴思考自己这些天从村民了解到的那些东西,甩甩尾巴。   现在是,民国17年?他掰着自己爪子算了算,原谅他历史学的不好,推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现在是1928年……   而这里,是湖南与江西交界处的罗霄山中段,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井冈山……   感谢他的高中历史老师,当初废了大力气好歹让他记住了井冈山根据地是毛太祖带着秋收起义的队伍建立的,具体年份是在1927年。   于是……   现在是1928年9月份,靠着脑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燕山总算还记得现在这里的是红四军团,也就是工农革命军第四军。   这是朱老总和陈大将带着的南昌起义部队与太祖的人马汇合整编而成的结果。   去年太祖上了井冈山,到如今为止,已经在这片区域打下良好的群众基础,就连这个井冈山深处,名叫刘家村的小村庄,都时常有红军过来。   所以……   大黑龙习惯性地挠挠肚子。   要不要,投共?   番外(1)   哒哒哒!!!   白狗子的机枪又响了……   眼看着一个刚冲出堑壕的战友被数发机枪弹打碎半边肩膀,然后狠狠摔回壕沟底部溅起一地混着血水的泥浆,杨平就觉着心跳慢了一拍,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生生止住了他要爬出去的冲动。   靠着壕沟壁躲着,听子弹在头顶咻咻地过,杨平屏着呼吸,生怕喘息的声音大一点,这要命的子弹就会穿透厚厚的土层咬自己一口。   他看了看周围,没见着熟悉的战友。刚才冲锋的时候,连队挨了一轮炮击,一下被打散。自己侥幸没死,却也和连队本部失去了联系,待在这个战壕里,连周围人是哪只部队的都不知道。   机枪还在响,对面用枪的白狗子明显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每次开枪只是轻轻一扣,精准地短点射却能压制得整整一条战壕里的人不敢抬头。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革命战士很勇敢,但不意味着他们就是一帮明知道前面就有机枪封路还要发起冲锋的傻瓜。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   “娘的……”   杨平抹了把被硝烟和泥土弄得脏兮兮地脸,啐了一口。他听了听,发现对面机枪手的注意力似乎是被其他部队吸引过去了,只是偶尔往这边点上两发子弹,便扒住泥巴,悄悄地往上爬,把枪口探了出去。   他要试下。   周围陌生的战友一看到他的举动便明白了其打算,两个人自觉地过来,在下面稳住杨平的双腿。   看见了。   他稳稳地据枪,透过照门把两百多米外,城墙底下那时不时闪烁一下火光的小土垒同瞄准基线对齐。   但白狗子的机枪阵地布置得很刁钻,机枪正面还安上了护盾,以尽量保护操作人员。他枪法不比连队里的那些神枪手,试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不管怎么瞄,都很难打中机枪手。   下面两个稳着他腿的战士都有点吃力了。   忽然一道黑影带着呼啸地风声从他头顶掠过,惊得他差点走火。   “吼!!!”   这是属于某个顶级掠食者的咆哮,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远远地扩散出去,一时甚至盖过了枪炮声。   背生双翼的黑龙,体型此时比两架骆驼战斗机还大,贴地飞过卷起的风让人呼吸都困难。浑身如墨黝黑地鳞甲,低调而内敛,不起半分反光。更有能斩金断铁的爪牙,在阳光下散发着凛冽杀气。   没人愿意直面这头大家伙。   杨平悚然地望着那只存在于人类幻想之中的远古巨兽从头顶飞过。那展开的巨大双翼之下,赫然漆画着每个革命战士都极为熟悉的图腾。   左边是锤子,右边是镰。   龙尾巴上还绑着一面被狂风吹拂得不成样子的八一军旗。   “……”   静,绝对的静。无论是红四军团的战士,还是湘军,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被吸引过去。整个战场都在这头绝世凶兽突兀地闯入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直到黑龙在瞬息之后飞临城头。   轰!   方才阻滞了整整一个连队三次进攻的机枪阵地顷刻间消失在龙口爆燃而出的高温焰流中。   护盾挡得住正面射来的子弹,可没法扛这种从天而降的必杀技……   战场上的人,这一刻的视网膜,全部被那城墙底下翻腾舒卷而开的灭世火莲所占据。   第三章   燕山自觉不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但是考虑到这类关系到自己以后身家性命的事情,他也得收起那点惫懒,好好谋划。   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的,尤其是党组织建立早期的那些领导人,一票的大学霸,海龟一抓一大把。这帮人对唯物主义的信仰之坚定,完全是毋庸置疑的。   而他这么个不科学的家伙……   尽管有存在即是合理这样的话,可任谁见到一头本该只存在于传说画卷之上的巨龙,或许都不会太过淡定。   甚至有可能,他的出现还会在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的红军中下层官兵之间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现在的红军可还不是后来那个爬过雪山走过草地,于万里长征中捶打出来的钢铁之军。   黑龙挠挠下巴,想了想,难不成去投国军?   然后他抬爪就给自己一巴掌。   妈的脑子简直进豆浆了!这种事情也敢考虑?就国党那帮子卵人的尿性,自个儿真要过去指不定马上就得让人走漏风声,然后一帮好奇的英法美德白皮鬼畜说不得就会找上门来考虑怎么把自己切片了。   八成还有日本人。   龙肉刺身应该很不错。   心念至此,恶寒不已,他也不愿意在将来跟着国党这种充斥着封建遗毒和资本以及大量无能官僚的药丸党派去台湾。一想到后世那个被民进党冻结几百亿党产,几乎一喘气就要狗带的国党,他就仿佛看到了选择这条路之后的黑暗未来。   虽然他原来挺喜欢台湾手抓饼的。   里面最好还加个蛋和火腿。   但现在并没有任何卵用啊!   脑子乱糟糟的燕山不爽地从石磨上站起来,思考着走来走去,在地面上留下一地凌乱的龙爪印。   国党果断pass,日本更是提都别提,那,自由灯塔美利坚?呵呵,万一真有五十一区怎么办?总感觉他的待遇会跟ET一个级别啊,没见一开始擎天柱带着的汽车人被美帝军队追着当狗一样打?更何况他这头在西方文化里不受待见的巨龙……   约翰牛牛?这位可是后来连航母都养不起,甚至于没经费预算买机炮弹药,为此把战斗机机炮口都给堵了。而且,仰望星空派和不加盐的土豆以及咸鱼三明治什么的,大黑龙的胃能不能扛得住真的是个问题……   高卢鸡?不得不说法国佬很浪漫,塞纳河景色很美,埃菲尔铁塔也很高,法国菜更是很好吃,可是——现在法国绿绿很多,而且黑黑也很多,这是让他很不高兴的。并且low比法国佬并不能扛得住未来汉斯们的进击,一个月被灭国……这笑话他能乐一年。   至于汉斯和苏联那就就想也不用想了。就当时德国的境况,元首用一手烂牌打出那种成绩实属逆天之举,换个人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总归是会失败。燕山虽然曾经中二期是个德棍,觉得薄荷猪肘子和培根很好吃,但这不意味着这位主儿愿意陪元首他老人家在地下室里自杀。   苏联……回想记忆里那些领导人换届时掀起的腥风血雨,还有十来年后的大清洗。不想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也不愿意为了保卫莫斯科去冰天雪地里怒啃虎式装甲手撕BF109,更加不愿意啃掺木屑加石子的黑列巴。他发现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剩下的大小国家……第三世界的同志们完全不用想了,他不喜欢东南亚的猴子和香蕉,非洲的黑猩猩以及面包树同样不可接受,拉丁美洲嘛……哈哈哈哈今天的亚马逊真是适合荒野求生,来,尝尝这条肥美多汁的大虫子,掐掉头和尾巴就能吃了,蛋白质是牛肉的五倍哟!   在脑子里把七大洲五大洋逛了个遍,燕山终于得出了结论……都他娘的不靠谱!   咋办?   最终,他还是停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投共吧。   ……   杨平感觉今天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或者说,跟着他来的每个红军战士,三观都受了冲击。   被前来求助的老乡领着翻山越岭走了半天,饶是他这个在北伐战争的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革命老兵,也觉得有点吃不消。   并非意志力差,纯粹是因为吃的不好。近来山外国民党的封锁愈发严酷。因几次派军进击围剿不成,南京国府的大佬们便决心用封锁政策饿死盘踞在井冈山地区的红军。   所以哪怕三个月前,红军才打败赣军第四次围剿,第三次拿下永新县城,一时声望和士气大涨,但这仍然不能解决此时的红军严重缺乏物资补给的窘迫事实。   这一个班的红军战士,除他这个班长之外都是入伍没多久的新兵蛋子,但双方此时有一个共同点。   都没吃饱肚子。   是以,在他们悄悄摸摸地靠着植被掩护靠近村子,想看看村里情况的时候,集体陷入了斯巴达状态。   这是个,什么情况?【此处插入王宝强表情】   一只黑乎乎长着翅膀的大蜥蜴,坐在村口的石磨上,爪子里捏着油腻腻地烤羊腿,鼻腔里哼着奇奇怪怪地小调,然后就那么美滋滋地甩尾巴,时不时咬一口。   尾巴甩啊……   巴甩啊……   甩啊……   啊……   杨平一刹那有种沙子迷了眼的感觉。   坐下都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头的黑色大蜥蜴?还跟人一样哼着小调啃羊腿?那羊腿又香又嫩还撒了葱花?   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   ……大蜥蜴还是在那儿坐着,不过这次杨平注意到了旁边的几条狗。这些统称为旺财阿福的中华田园犬非常自觉地蹲在大蜥蜴腿边,一只眼盯着大爪子里的羊腿,一只眼则盯着那条长尾巴,连带自己卷卷的毛茸茸尾巴也跟着一甩一甩的,哈喇子淌了一地。   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想到那个领路村民在外面死活不肯进来的样子,再加上眼前这景象,他就知道对方所言非虚。那比人块头还大,长翅膀能飞的蜥蜴真的存在,而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津津有味的啃羊腿。   杨平忽然就出离地愤怒了。   老子和同志乡亲们啃红薯挖野菜,你这个人都不是的四脚爬虫却在这儿大啖鲜肉,挖共产主义墙角?!知不知道羊是目前根据地很宝贵的牲畜?!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民除害。   于是,一把汉阳造地枪口就从草丛里探了出去,远远地,瞄准了某头黑龙那一晃一晃的大脑袋……   第四章   那一枪总归是没打出去。   因为杨平现在枪都不在手里。   燕山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群人的到来?隔着两里地,他就看见了这几个红军战士帽子上的红五星。而他全神贯注的听力也足以让他听清这么多人钻草丛靠近自己时,那衣角同草叶摩擦发出的声音。   更别提呼吸和心跳。   闭上眼,黑龙都能只靠听力把他们一个个全从草丛里揪出来。   之所以在此之前佯装不知地坐那儿啃羊腿,无非是为了装逼。   不整他们一个下马威,说不准投过去还真会把自个儿当会飞的大蜥蜴。   吃着吃着,注意到疑似带头人的红军要开枪爆自己头,燕山果断一扔羊腿就扑了过去。以他的冲刺速度,这短短三十米不到的距离可以说是转瞬即至。   没等这人开枪,黑龙就到了跟前,先是一爪子拍下,把对方仓促抬起的步枪砸得零件崩飞脱手而出,接着另一只前爪迅猛地补刀……   杨平绝望地闭上眼。   锐利的大爪子深深插入后者面前的泥土。   ……   是夜。   连杨平在内,八个红军战士盘坐在篝火前,先是面面相觑,又瞅瞅那个大块头,心里有多复杂就别提了。   最难受的就是杨平。接受了那么久的无神论教育,结果今天没有任何防备见到燕山这家伙,三观受冲击之大,简直难以论述。   燕山坐在篝火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些他只在影视剧和历史课本里见过的革命先辈。黑曜石般的龙眸泛着火红的光,搭配上他棱角分明地凶悍面目,在夜里格外吓人。   两边半天都没说话,气氛紧张又尴尬。夹在中间的村长和刘六爷也不好开口。   但黑龙旁边的几个孩子化解了这种气氛。   “龙爷,别愣着,肉好了。”一个头发蓬松像野鸡窝的半大小子急迫地扯了扯黑龙收拢的翅尖,那双眼睛盯着火堆上的烤野鸡,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嗯——”相处了些许时日,多少能听懂当地方言,燕山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并未拒绝孩子馋嘴的请求。   伸爪,视火焰为无物,取下烤得油酥喷香的野鸡,用另一种爪子精准地把鸡肉分成几大份,然后分到几个孩子的碗里。   “谢谢!”半大小子端起碗就往家里跑:“爹,快来吃肉!龙爷烤的!”   其他几个稍小的孩子也不顾刚烤好的鸡肉烫嘴,吹了吹就往嘴里送。   燕山咧咧嘴,抬起爪子想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可看到上面的油,想想还是把爪子伸进火里,任由火舌舔舐,上面附着的动物油脂滴落到火里,发出嗤嗤几声响,火焰不由明灭几分。   然后把还冒着热气的前爪收回,毫发无伤。   在场的人皆瞳孔一缩。   燕山很满意这无声示威带来的效果,恐吓嘛,那自然是要一鼓作气吓住对方的。   然后他才用被火“洗”干净的爪子摸了摸旁边一个男孩儿的小脑瓜,小心翼翼地,生怕伤到了人。   好在这番颇为人性化的举动让几个红军战士微微没那么紧张,就是坐姿还是那么僵硬。   不是谁都能在面前有一头坐着都比自己站着高的凶兽的时候谈笑风生的。   “咳——”   燕山不想几个人就这么围着篝火傻坐一晚上,那会让他觉得别人很傻,同时也会觉得自己很傻。   听见龙大爷这么咳,刘六爷立马明白过来:“几位同志,龙爷有话说。”   “请说。”好歹是无数次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百战老兵,杨平胆魄还是有的,现在情绪稳定下来,说话自然也挺直腰板,不卑不亢。   燕山飞快地在泥地上书写起来。   “先……自我介绍一下。”杨平是认得字的,只不过黑龙写的是简体字,还颇有些潦草,让他认得挺艰难,结结巴巴地转述给其他战士。   “我叫……燕山。”不管是前世为人,还是今世为龙,他的字总是那么丑。   黑龙施施然收笔,看向杨平。   意思不明而喻,该你了。   好吧,这个大家伙是有名字的,名字还挺有意思。   杨平看着地上的字迹,又看看黑龙的眼睛,站了起来。   坐着说话,需要抬脖子,二者身高相差太多,有点累。   “我叫杨平,你好。”   燕山嗯哼一声,伸出了爪子,偏头看他,眼睛眨了眨。   既然都互报名号了,不握握手?   杨平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毕竟对方不是什么没脑子的野兽,连字都会写,通晓握手礼有什么奇怪的。   握着黑龙的一支爪尖晃了晃,两人算是正式的见了礼。   旁边的围观群众表示这一幕很和谐很统一战线,可惜缺了瓜子和小板凳,也没西瓜。   燕山继续书写。   “我知道你们。”写完这五个字,黑龙的眼里带上了莫名的笑意:“红军。”   杨平没应,他在等下文。   “好吧,看来你不太喜欢废话,那咱们说直接点,能不能让我加入红军。”   真是有够直接的!   “……”杨平板着的脸有崩掉的迹象,但他也是身经百战了,心理素质总是过得去的。老红军班长竭力稳住表情,以防下一秒就喷出来,“能说说理由吗?”   “拯苍生于水火,解……”黑龙很装逼地写下第一句,这可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应该能勉强过得去的理由。   然后,他卡住了。   燕山发现自己好像忘了黎民的黎字该怎么写了……   哈哈哈哈真他娘是突如其来的骚,闪了老子的腰……   一旁的刘六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和黑龙相处了这些天,他也摸清了不少这位龙大爷的情况。   比如交流这块儿,虽然黑龙会写字,但不会写“正体字”,可这也就罢了,偏偏写“草体”的时候也经常出现写错甚至根本写不出来的情况。   字也写得很丑。   这让他这个老儒生表示心很累。   见黑龙突然不写了,杨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干等着。   大眼瞪小眼。   算了……燕山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回忆,此时的大脑都跟断了根弦一样想不起来自己需要的,索性一爪子划拉掉那半截诗,重写了一句话。   杨平凑过来一看。   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共产主义万岁!”   第五章   挥爪作别村里人,赶走几条想跟上来的土狗。大黑龙打了个饱嗝,喷出老大一股韭菜味,还有几粒火星子。   酒足饭饱。   他这一顿就祸祸了两头羊,成功地让井冈山里的野山羊群再次往灭绝的悬崖靠近一步。顺带整下肚一大把烤韭菜,以及各种农家菜蔬。   这饭量真是越来越感人了。   杨平不禁开始思考,只靠给养,部队到底能不能养活这家伙?   猎来的大野猪又硬又柴,口感实在差劲,丢给村民们处理一下,留下半扇给他们,剩下半扇包了,燕山丢自个儿背上,准备带给红军做见面礼。   黑龙就此离开了“新手村”。   四肢伏地,甩甩尾巴,不紧不慢地跟在这群红军战士的身后往前走,尽情欣赏着这山间的景致,打发时间。   他们的目标是永新县城。   如今红军在井冈山地区完全占据的地区只有宁冈、永新、莲花这三个县。而遂川、酃县、吉安、安福这些县区则还未实现全面占领,且杨平等人的部队就驻扎在永新县城。   不久前,红军在宁冈茅坪,建立了湘赣边界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同样在永新县城也建立了县委组织,所以杨平还是决定先把黑龙领去永新。   就这么走啊,走啊,走啊……   燕山忽然就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我是多久没这么走过路了?   自打变成龙,飞行就成了他的本能。四肢尽管比曾经身为恐怖直立猿时要远来得强健,可有翅膀不用,而非要下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去撵猎物,不是缺心眼么。   但偏偏今天好像就是缺心眼了一回……望着前面的几个战士,大黑龙抬爪擦了擦鼻子,得,他长翅膀了,可别人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走吧。   燕山如果选择用飞的,从这儿去永新县城,估计也就是人打个瞌睡的功夫就到了。但考虑到现在自己这模样,那里还驻扎着部队,真要这么突兀地飞过去,保不准还没落地就先吃几发花生米。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鳞片能不能扛住子弹。   所以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至于让某个红军战士骑自己背上然后飞回去,蛤?以他的操蛋性子才不愿意被雄性人类骑呢,他又不是奇幻小说里那些傻乎乎地明明有一身力量还要给人类骑士当马骑的蠢货。   如果换成个民国软萌妹什么的可能他就心甘情愿地趴地上求被骑了。   大和抚子很不错。   金发大洋马也是可以的。   然后黑妹……算了,他自个儿虽然也变成黑的了,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歧视黑猩猩了。当年去广州时,那满大街的黑皮大屌蛮可是给了他不小的精神冲击,果断pass。   嗯,中东妹纸好像也很棒,波斯猫嘛。就是千万千万不能信绿,不管什叶派还是逊尼派都不行,不然一爬上自个儿背上就高呼一句“安拉胡阿克巴”,那就很棒棒了。   思维持续发散中……   走啊走啊走啊,黑龙回忆着自己曾经为人的时候那些有趣的记忆,忽然悲哀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不会说话简直太惨了。   他想和几个红军战士聊天打发时间,可别人不识字不说,也不可能一边赶路一边看他在地上写字。人家更不太愿意跟他靠太近,人类嘛,对于他这等巨兽的恐惧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消除的。   我想说话……   但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他也只能用嗓子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可嗯嗯啊啊哼哼唧唧什么的,只会让别人以为他在唱威风堂堂。   痛苦。   按照仙侠和玄幻的说法,是他刚刚成精还没炼化喉间横骨。而按照奇幻的说法,他还是个刚破壳的,没学会龙语术。而按照历史……滚!正常的历史没有他。   燕山只得蔫蔫地跟着走,或许将来他能学会说话吧。   为了避免无聊死,大黑龙决定继续发散思维。   给自己定个等级好了,身为主角就应该在没有直观的数据模板的时候自己建立一个。   不然按照爽文套路,将来自己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打败某个战斗力爆表的敌人时,却因为不能简单粗暴的表达对方很强很厉害,从而让观众老爷们觉得“哦,就是这样而已”,那就太丢分了。   当年龙空山的基佬们的等级是怎么回事来着?哦,想起来了。   在孵化的龙蛋,幼齿龙,牙牙学语的幼齿龙。   燕山呲了呲牙,看现在的境况,他好像应该算是牙牙学语的那个。   然后是萌龙,青春洋溢的萌龙,成年龙 ,意气风发的成年龙。   好像他在到这儿之前,账号等级就是青春洋溢的萌龙。   燕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利爪,又伸头凑到路旁的一个小水坑上,仔细端详一番。哈,他觉得自己要是下巴再突出一点,不用化妆就可以去cos死亡之翼了,萌他奶奶个腿。   顺带打死冥冥之中某些说他像史戈矛的,那喜欢往鳞片里塞金银珠宝的乡下土鳖,个丑逼玩意儿。   后面的等级是啥来着?   一生平安的善良龙,幸福美满的邪恶龙。   ……他想不通为什么善良龙会变成邪恶龙,可幸福美满嘛,自然是好的。   后面那些就真个是他需要仰望的了。   内涵丰富的锡龙。   千锤百炼的铁龙。   不动如山的铜龙。   温和优雅的银龙。   爱与正义的金龙。   缥缈的传说龙。   磅礴的奇迹龙。   华丽的史诗龙。   璀璨的星辰龙。   不朽的神话龙。   嗯,很好,很强大,燕山觉得这些逼格甚高的称呼将来一定属于自己。   嗯,一定没错。   虽然自己原来在龙空厮混了三年多也只是个青春洋溢的萌龙……   解决完一件看上去很重要但实际没有任何卵用的事,自打出发就兴致不高的燕山总算是心情好了那么一些。   然后他又展开自己的翅膀,看了看。   还不错,已经干了,没有脱落的迹象。   听到身后某位龙大爷展翅的动静,杨平回头扫了一眼,随即就扭过头来,揉了揉眉心,把三观重新捏和一下,以免崩了。   这画面他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直视。   黑龙很满意自己的“纹身”,看,左边翅膀画镰刀,右边翅膀涂锤子,肚皮上还整了个闪闪的红五星。   小同志,社会主义巨龙,识得唔识得?   心情愉悦的燕山突然很想唱首歌……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第六章   这是一个天气尚还算好的午后,天上点缀着几朵白云,碧空如洗。比之八月份时的毒辣,此时的阳光已经没有那般灼人,晒着暖暖的,正舒服。   天气不错,结果搞得燕山想整点下午茶——来份新鲜出炉的牛角面包,再来杯热气腾腾的红茶,糖不要放多,不管是大吉岭还是祁门的都行。   然后吃饱喝足了,就闭上眼躺在摇椅上晃呀晃,睡到吃晚饭的时候为止。   多好。   可黑龙也只能想想。驻扎在永新县城的这支红军,迎接他的方式,可不是这小布尔乔亚式的惬意,而是城墙上一字排开的枪口。   看,多么有革命特色。   他的到来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乱。   尽管早在一天前,杨平就让班里跑得快的战士先行跑回县城去报告部队了。   今天本来按例是永新县地区的赶集日,但现在早就没了城门的城门口被垒上了沙袋,一挺机枪架在那里严正以待,城墙上也是几十把步枪集体上膛,入目皆是蓝灰色的粗布军装和帽子上的红五星。   平民皆被限制出入。   这迎接还真是隆重。   燕山没心没肺的想到,居然还准备了机枪招待自己。看样子是水冷的马克沁,具体什么型号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伪军宅就不清楚了,反正这玩意儿如今在红军部队的装备序列里可稀缺得很。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机枪,真家伙,看上去确实比电视剧里来得要有威慑力。   脑洞大开的他就怕这玩意儿只是拍摄用的道具,然后下一秒,场景变换,这里变成天安门广场,随后一辆五对负重轮就轰地撞破城墙,向他碾过来!   接着一个声音高叫着:   “如果我们的洪流滚滚前进,你这螳臂当车的歹徒是不可能……啊不对,总之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我真他妈无聊。   一票好事的当地老百姓在燕山屁股后边老远围观。   那都是在路上碰到的,大多是来县城赶集的乡民。甫一见着黑龙,大多被这巨兽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能跑多远跑多远,但发现这怪模怪样的大家伙貌似没有伤人的意思,旁边还有几个红军,便有好事者大着胆子跟上来,却也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缀着。   看热闹不嫌事大。   燕山没走太近。在距离城墙根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便亮着大嗓门让燕山和几个领路的战士停下,随后杨平上前,报出了部队番号。   然后大汉便让他们在原地等着。燕山现在眼神好,隔着老远也能看见这人紧锁着眉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是为啥呢?   或许是三观受到冲击吧。   杨平等人对于被战友拒之门外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这一看就是上级的意思。他带头盘腿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耐心地等待。   见此,燕山也只得有样学样地原地待着。他是来投靠的,情况未明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以免引发什么误会。   城墙上的战士们仍旧稳稳地据枪,手都不见得抖半分,这让燕山在心底暗赞不愧为革命精锐时,也不由得微微有点不安。   还有门口那沙袋后面的大杀器。   冷静,冷静。   既来之,则安之。尽管那挺马克沁让他不太淡定,就怕机枪后面的战士手哆嗦了,赏过来一串花生米,他真不知道自己鳞片能不能挡子弹。   可这时候千万不能露怯。   君不见诸葛孔明面对司马昭领着上万小弟来砍他,还能面不改色的坐在城头淡定地弹琴?   纵然这只存在于罗贯中的笔下,以及广大劳动群众的脑补里,但毕竟也有其意义所在不是?   他好歹是来投靠,不是来投降,不能太怂。   黑龙挠挠下巴,在大山深处生存了两个多月,茹毛饮血这么久,宰了不知道多少大中小型动物,那些或半生不熟或糊成一坨碳的烤肉总不是白吃的。   他想。   这种并不友好的经历无形之中让他胆子大了不少,最起码,他不会现在就双爪高举求饶:“队长别开枪,是我!”   当然对面也不会回他一句:“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革命?!”   ……我是不是该看看医生?   脑洞癌晚期怎么救,在线等,挺急的。   “……”关掉脑内小剧场,四肢伏地的大黑龙甩了甩尾巴,结果不小心打趴一丛野草,草屑满天飞。   永新县城不是很大,城墙也不是很高,约摸四米出头的样子,墙面坑坑洼洼地,还遗留着不少之前战斗的痕迹,土石混合的结构看上去很敦厚。   就是城门被摧毁了,大大的城门洞开着,让燕山能看见里面的些许街景。   然后他看着看着,就看到一个人在向城门口走来,旁边跟着一个警卫员。   中等身材,蓝布军装,没有配枪。   熟悉的发型,熟悉的黑痣,熟悉的容貌。   在电视剧里见了很多次,也曾隔着一层水晶棺瞻仰过,还有小学时,那挂在教室黑板上方的大大头像。   嗯,正主来了。   只是没想到是这位。   “……呼。”压下快了一拍的心跳,黑龙抽抽鼻子,站起来,不急不缓地向前走去。这位出场,他当然不会继续大喇喇地趴在地上当大爷。   踏出一步。   燕山感觉自己血液的流速都微微有些加快。   他的举动引起了城墙上部队的紧张。   “不准过来!!”不知道什么职位的胡茬大汉再一次亮出了他的大嗓门。他或许压根就没考虑过黑龙到底听不听得懂。   很不幸,他方言口音太重,而且不是江西话。   “……”燕山眼皮抖了抖,他反正听不懂,所以没理会,自顾自地继续朝那位伟人走去。只是在行走中,这头巨龙忽地人立而起,展开了双翅。   全场寂静。   现在没什么那身猩红如血的神圣涂装更有说服力。   此乃正义。   已经走出城门口的伟人看着走来的燕山也微微一愣,可他旋即就笑了,笑得让周围人不明所以。   “走,去见见这位同志。”   路途很短,燕山已经站到了伟人面前。他站起来的时候个子很高,就算现在收敛了翅膀,投下的阴影还是把身前这位和旁边的警卫员笼罩起来。   但伟人的眼中只有平静,背着手,他微笑着打量这奇异的巨兽。那双睿智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淡然,不起半点波澜。   无怪乎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者也。   燕山没有丝毫俯瞰伟人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那巍峨通天的不周山。   这让他呼吸有点乱。   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上面有着劳作留下的老茧。   “欢迎。”   第七章   燕山忽然很感慨,太祖之所以是太祖,不是没有原由的。就为人胆魄来说,便是他平生仅见。   最好的比对嘛,便是眼前这两位了。   袁文才,王佐。   他们原是井冈山当地两支绿林式农民武装的头领,参加过大革命,袁文才还是共产党员。   去年太祖带领队伍上井冈山,花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二人引入到革命的队3伍里,而工农红军能在井冈山地区站稳脚跟,也离不开这两个人的关系。   燕山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二人。   两个人此时的内心却没有自己脸上那么淡定。   我的个亲娘!这乌七八黑的四脚蛇是哪来的玩意儿?!吃了啥长这么大?!   大黑龙的块头还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面对比自己庞大的存在而感到警惕乃至于畏惧,也算是动物的本能了,人也不例外。   尤其是燕山这种牙尖爪利一看就是吃肉的。   好在这两人当初能拉起几十上百人的队伍反抗军阀暴政,又有魄力毅然决然投入到革命的浪潮里,心志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起码现在不会紧张地给燕山来一枪。   目前在永新县城的中高级干部不多,太祖,袁文才和王佐,三个人到了这儿,基本就差不多了。其他人大多在宁冈茅坪忙活,那里才是现在红军的根据地核心。   燕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当然是瞎几把乱扯的。反正他的说辞就是: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我的记忆很混乱,我是谁,宇宙为什么要诞生,多铆蒸钢才是正义,吃豆腐脑为什么不蘸辣椒酱,吃咸豆脑和甜豆脑的都是傻缺……   难不成他真说自己是从后世来的?得了吧,了解未来历史走向这事儿干戈实在太大,现在革命刚开始没多久,队伍尚不纯洁,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太祖这种人杰当然一眼就看出来黑龙在扯,可在场没人有本事逼一头不会说话的大家伙说实话,便不好深究什么。   大家伙儿这才头一次见面呢。   用四川话来说,这叫乱劈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黑龙歪歪扭扭地写下这八个字,然后又添上一句话:“我真的是一心为了革命而来。”   而后他歪歪脑袋,看向太祖。   “好吧,我们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三个革命先辈面面相觑,表示大致懂了。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黑龙抬爪刷刷一道狂草,大眼睛罕见地挤出几分猥琐的神情。   “请讲。”   他指了指西边已近山头的斜阳,城里有不少地方已经飘起了炊烟。   “你们,那个……包饭不?”   ……   当晚,永新红军部队的炊事班所在的大院里。   “碗给我。”炊事班长李云南(由书友亚力克斯友情出演)拿着大勺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红薯叶炖稀粥,接过战士手中缺了几个口的粗瓷碗,舀了一勺又递回去:“那边有汤,吃完记得去盛。”   不远处,几口大锅正往外散发着浓郁的肉香,那是野猪肉炖的汤,因为缺乏佐料和盐,所以只是白煮肉。但对于长期饮食差劲营养不良的红军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红军晚饭的气氛很安静,默默地打饭,默默地吃完,没有太多交谈,然后去盛一碗汤,喝完后把碗筷放回原处,绝不多打一碗。   “……”燕山扒在墙头伸出脑袋看见这一幕,突然感觉心底有点堵。   “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袁文才的问题,咂了咂嘴,还是走了进去。   见着锅底见空了,李云南扭过头一扯嗓子:“小石子!(由书友库里申克友情出演)”   “来嘞来嘞!”他话音未落,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小炊事兵就拎着两大桶粥冲了出来。   然后小石子猛地一个刹车,差点连人带桶摔地上。   “石山川!你搞啥子?!”炊事班长难得叫了一次这瘦猴的全名。   “呃……班长,你看一哈你背后——”   一片阴影忽然投下来,罩住了李云南,就跟天突然黑了一样。   “同志,打饭。”   李云南诧异地咧过去,见着一个熟悉的人,袁文才,也是天天来这儿排队打饭的首长之一。   然后还有一个大家伙,正咧嘴对他笑……   李云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制住把手里的勺子丢这大蜥蜴一脸的冲动的。   袁文才打了一碗,某头龙——也是一碗。   在周围人的集体注目礼中,燕山小心翼翼地捏着相对他的爪子来说小得可怜的粥碗,以免用力过大捏碎了,接着送到嘴边,仰头一倒。   没了……   袁文才忽然觉得有必要就如何养活一头龙这个问题回去和其他人讨论讨论。   “那个……龙同志。”李云南纠结地看着这大家伙,在称呼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好久,好在他还能想起来下午毛委员召集了全员说明了这位是“前来应援革命的朋友”,是以干脆就以同志称呼了。   “嗯?”正咂吧着嘴感受粥味的燕山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出的音节越来越接近人话了。   “你还要再来一碗不?”   “……”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最近吃肉太多而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还有周围的战士,黑龙坚决地摇了摇头。   既然决心参加革命,就要和其他人一样,更何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能贪这一时的口腹之欲……   才怪!   这扑街仔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了,以后没事就去逮野味,或者去白区打打秋风,真要这样天天跟个老僧一样食素吃斋,估计要不就多久他就可以找个山洞圆寂了。   刚才那碗粥真心清淡得要死,而且红军的伙食必须改善,他当然不会怀疑这些人的战斗意志,但部队长期吃这些,对于战斗力的保持非常不利。   嗯,打秋风。   在袁文才的陪伴下,黑龙离开了这里准备去外边看看,刚才安静的大院一下热闹起来。话题都是关于黑龙的。   “班长,那……”石山川指了指刚被黑龙用过的碗。   方才还完好的陶碗已经有了不少裂痕,眼看不能用了。   “……收起来吧,补补还能用。”   第八章   时间进入十月,井冈山地区的革命斗争情况,愈发严峻起来。   不得不说,那位在不远的将来成功开辟了“军事奇迹”的运输大队长是个比较有远见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如今不过堪堪盘踞了数县之地的红军会是未来威胁他统治的大敌。   是以这会儿的凯申公尽管还没喊出攘外必先安内这种扯淡的口号,却也不妨碍他稳坐南京城内,遥控着赣军和湘军持续对井冈山地区进行封锁。   湘地多武勇,且国府统治力量在此的影响较大,湘军战斗力比赣军要彪得多,所以红军在西面比较受挫。江西这边就相对来说好一些——江西历来出文人雅士,方豪大儒,王安石欧阳修这一类大家都是江西人,但在军事力量这块儿就实在是不敢恭维了,而南京城的手脚再长也对这边控制力度有限。   今年五月,面对湘粤赣三省兵力组合而成的第一次对井冈山会剿,太祖一眼就看透了这三方的虚实。对湘军和粤军以守势,而对赣军以攻势。杨如轩和杨驰生这“江西两只羊”被揪住一阵暴打,让红军抽得连他妈都不认识,只得仓皇逃回江西境内,从此一蹶不振。   是以,柿子还挑软的捏呢。   深夜,遂川县大坑乡。   巨兽展开双翅,借着风力和速度无声地划过闪烁着星光的天幕,今晚没有云,月光得以朗照,实在算不得是个杀人的好日子。他偶尔一振翅,庞大的身形便犹如刚离弦的弩箭迅疾地往前冲出一大截。   这会儿还没归巢的夜鸟都自觉地规避这大块头的航线,它们很聪明,不比那些傻傻地用自己的脆脑壳去和飞机硬碰硬的同类,这些小东西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正在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高速往南边掠去地不速之客是个多么危险的猎食者。   大块头很危险,是会吃肉的。   可地上的人不知道这点……   今晚的萧家大院一如往昔,又高又厚的青砖墙上边插满了火把,散着刺鼻松香烤焦味,把院墙里里外外都照得明黄大亮,只是偶尔在转角处投下些许阴影,勉强可以在里面躲个人。   十多个团练组成的巡逻队打着灯笼,荷枪实弹地在附近游弋,守护着此地主人的安宁。   可萧家壁并不安宁。   他坐在床头,不远的桌子上放着马灯,透明玻璃里照出黯淡的光,不甚明亮,却足够照亮他的房间了。他披着厚厚的大衣,十月份的吉安地区已经比较冷了,萧家壁火气不如那些年轻小伙壮。   门口有两个家丁,挎着枪,会守着他直到天亮。院里还有很多人,这座他搜刮了当地无数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富丽大院里,并不缺人气。   他床头还放着一把儿子回来探亲时送给他的马牌撸子,挺好用的,一枪就能把人头盖骨掀飞。   可他就是不安宁。   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北边山窝窝里的那群泥腿子?这倒是有可能,反正自打那些赤匪来了,他日子的确一直都过得不太安宁。   无他,天生的阶级对立罢了。   还有就是去年双方结下的梁子。   扯一扯,这事儿还有点说来话长——去年国内革命之势颓圮,真的是已经成了星星之火,差点就被反动势力的一口气给吹灭了。二七年秋收起义失败,太祖领着队伍上井冈山,走到这遂川县西边的大汾镇时,天色已晚,便准备在这休整一夜。   然后就是这萧家壁登场了。   当时的他,那可谓是有魄力极了——红军过境,在别的土豪乡绅都选择抱头缩卵当鸵鸟的时候,唯他,人送凶号“萧阎王”的萧某人敢公然叫嚣让红军从他地盘上滚蛋。   还组织起三四百号人的民团去找麻烦!   那一战,可特么是打得神鬼皆惊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哦对了,那是在晚上……   当时的红军战士由于过度疲劳早已熟睡,突如其来的突袭让这些人措手不及,仓促应战,结果刚一交战就牺牲了五十多人,部队被打成两截。红军是被这一闷棍结结实实敲了个狠的,连太祖都被迫和大部队失散。好好地革命事业差点就因为这事儿半路夭折。   你说这梁子大不大?   反正得知了这位大土豪的“光荣事迹”之后,燕山就蛋疼地比划了个手势:666666……   大堂里那个西洋落地钟的镀金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秒针滴滴答答走着,在寂静地夜里格外明显,惹得他心烦。   回头看看,自家婆娘已经睡死了,跟头肥猪一样轻轻地打着鼾,脸上的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莫名的让他略微有点厌恶。   去小七房里睡?   他想,那是他上个月才纳的一房小妾,今年刚满十五,是苏州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小脸俊俏可爱,自己也是花费了不少银元才弄过来的。   可他刚下地,就被贴着裤腿钻上来的凉意给逼了回去。   算了算了,今晚还是好好睡吧,总归是当不得以前了。   萧家壁脱下大衣,闭了眼,钻进被窝里,手不由得摸了摸枕头底下的硬梆梆。   还好,这玩意儿在。   ……   尽管这个星期已经来这大院上空徘徊了四五趟,对附近的地理环境都已相当熟悉。燕山还是把高度降到千米以下,时不时呼扇下翅膀,绕着盘旋观察下方,像只夜不归巢的大鸟。   借着一身黑漆漆的鳞甲,没人会在这种夜晚注意到他,所以燕山可以肆无忌惮地侦查,把那些明处暗处的武装人员都找出来。   虽然当年玩刺客信条的时候挺喜欢军刀手枪开无双,但现实不是游戏,谨慎些总归是好的,尤其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军事行动。   姑且把打土豪这种事划分得严肃一些吧。   一个排的战士已经部署好了,只等信号。   于是燕山长吸一口气,如鲸吞水。   俯冲!   第九章   自古以来,但凡加入个什么团体组织,投名状总是不可少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水浒传里的那些英雄好汉。   虽然这么说太过江湖习气以至于多了些不必要的草莽之嫌,可燕山总觉得自个儿什么都没干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加入了革命队伍,有点怪怪的。   之所以这么觉得,一大原因就是茅坪苏维埃政府的那些人。   虽然经过激烈的争吵,组织最终还是接受了他,但某些人在这个过程中的表现出来的做派颇为令他不喜。   于是他当时就想了个办法。   尽管茅坪那些人还不太相信他,尽管现在的朱老总看着肚量也不如后来那么大,但这不妨碍燕山提出自己的要求,跟他们秀秀自己的肌肉。   那是一个下午,在绕着永新县城而过的那条河边上。黑龙用自己在后世泡一碗老坛酸菜方便面的时间,把足足有小半个永新县城那么大的一片荒地变成了超大型露天铁板烧。冲天而起的大火引来了狂风,把其间仅有的植被和那些小生命烤成了炭灰。   燕山一个不慎,险些让火蔓延着烧进山区。   明明光秃秃的地面已经没有什么可烧的了,可大火仍旧在入夜之后才熄灭,把河岸附近的泥土表面都烧成了硬陶似的玩意儿,老厚的一层,乌黑乌黑地,咋一看更像做鱿鱼烧的铁板了……   被请来观摩的红军干部们当时表情有多精彩就不用多说了。   这下他们态度端正了不少。   可燕山瞧着自个儿头顶的那个“军事顾问”称号,还是不舒坦。这咋看都像正式体制外的啊,咱又不学后来的那个德国佬,还要拿共产国际的名头来压这帮国内革命先烈。   那就干脆拿个投名状,让人心服口服?   这投名状得是什么呢。   考虑了一下现在红军的组织特性,他想了想,比如,打个土豪劣绅?或者干脆去强拆南京总统府?要不就去火烧东京靖国神社?   思前想后,后两个目标在现阶段太过好高骛远了点。先不提他有没有万妞不当之勇……啊呸,是万人敌的能力,就丫重生以来就没出过井冈山这一亩三分地的地理认知,如何保证能顺利飞到南京而不是南昌就是个大问题。   至于东京?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怕自己还没飞到琉球群岛就摔下去给鲨鱼当海底捞了……   黑龙说起来并没有鸟类那种奇特的方向感,这家伙上天的时候纯粹就是靠看太阳来辨别方向的。   所以,投名状也还是找个靠谱点的。   ……   在这个时代,后来大名鼎鼎的死亡秃鹫斯图卡都还没被设计师画到图纸上,各种对地攻击机也都没出生,水平轰炸还是世界军事领域空对地作战方式的主流。   地处中国腹地的民团乡勇们更不会知道什么叫俯冲轰炸。   所以当他们听见自己头顶传来奇怪的呼啸声时,并没有如后来战场上那些饱经空袭的士兵们本能地卧倒躲避攻击,反倒好奇地仰起脖子,看向全是星星的夜空。   嗖——   离地尚有百米,拉了导火索的集束手榴弹脱爪而出,燕山猛地展开收敛地双翼!迎风面变大,来自空气的阻力和俯冲时获得的巨大势能让他猛地改俯冲为爬升!   “那是?”   下方大院里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古怪的一幕。只见一团黑乎乎地玩意儿拖着淡淡地青烟从那“大蝙蝠”肚子底下甩出来,划着不明显的弧度,掉进了左边的偏院里。   轰隆!!!   几乎是在坠地的瞬间,手榴弹爆炸,火光和冲击波裹挟着在一瞬间崩碎成千百片的铸铁弹片往四周八方激射而去,放倒两个刚转过门廊过这儿来查看情况的家丁,本来整洁雅致地花草庭院顷刻间化作满地狼藉……   爆炸的声响几乎是立马就惊醒了整个萧家大院,大多数人在呆愣片刻后,皆不约而同的赶向爆炸声传来的地方。   本来安静有序的院子立马乱套了。   同时这爆炸声也是信号。   砰!   杨平在听到动静后,迅速转动枪口,把一个正在跑动的萧家团练纳入准星,然后一扣扳机。   不得不说英国佬的七点七传家宝威力真吃屎,比他原来的那把汉阳造用的七点九二差多了。那团练肩上挨了一枪,手上的火把一下掉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以后居然还能连滚带爬地仓皇逃进萧家大院。   但杨平也只是默默骂了一声,就端着枪继续巡视院墙外,并不着急。同他一样的,其他二十多个战士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声不响地打黑枪,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在听到信号后便发起冲锋。   今晚的主角不是他们。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把房子顶上的瓦片都震碎了不知道多少块。一捆又一捆从天而降的集束手榴弹成功焕发了他们十年前在欧洲西线战场上的活力——也就是五星大厨切个水晶萝卜丝的时间,这地主大院已经变得犹如龙卷风过境一般。   萧家人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空袭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噩梦,这种攻击模式太猛,太快,短时间内的火力投放量之大,让这些军事素质充其量只能算是武装强盗的家伙完全无法理解和承受。   加上大院四周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更是在摧残他们脆弱的神经。   “慌什么慌!都给我站着!”忽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压住了院里人的恐惧和不安,这嗓门之大,也就别院里刚落下引爆的一捆手榴弹能将其盖过。   萧家壁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出来,只穿了一条白色的中裤,赤着脚,大衣都没穿好,脑袋上还滑稽地扣了个瓜皮帽,形象将其搞笑。   但没人敢笑。   他就是萧家的主心骨,也是这地界的草头王,见着他一出来,那些人立马如潮水一般本能地向他靠拢过来。   “老爷!娟儿死了!”“老爷,阿雄他——”“老爷!”   啪!   方才涌过来的人又跟退潮一样原路返回。   “都别吵!”   他挥舞着手枪斥退这些人,扫了眼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庭院,心里火气猛地一蹿,再抬头望天,正见一个怪模怪样的大鸟从自己头顶飞过去,然后像下蛋一样扔下来一个冒着烟的黑坨坨。   娘的,就是这畜生!   萧家壁双目圆蹬,丢掉马牌撸子,劈手夺过旁边一个家丁的毛瑟步枪,熟稔地拉动枪栓上膛,手一抬,稳稳地把正在欢快地炸炸炸的大黑龙套进去。   砰!   第十章   被一发全装药步枪弹打中下巴是怎样的体验?   燕山觉得,能活着并且准确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存在,在这个世界,至少是这个星球上——目前看来只有他自己。   然后按照逼乎一般的惯例,黑龙会抬起爪子对着键盘噼里啪啦一顿敲:谢邀……   奈何现在这里没电脑,连根二极管都没有,逼乎什么的更是没影。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在出了车祸以后第一时间不自救反倒是自拍几张发朋友圈求点赞求关注的傻缺。   吃枪子了。   所以接下来呢?   中枪的时候,燕山庞大的身子晃都没晃一下。他只觉得下巴像是以前过年家里来亲戚的时候,被亲戚家的三岁熊孩子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就结束了。   全装药步枪弹对人类来说极为可怕的杀伤力在巨龙身上消弭得无影无踪。   只在鳞片上留下一个白点,那枚撞击变形的子弹头便换了个角度飚射出去,在茫茫地夜幕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山就很狰狞的笑了。   “老爷——”下人们看看萧家壁,又看看依旧好端端飞着的黑色巨龙。   打偏了?   这疑问他们当然是不会问出口的。   但萧家壁显然不把重点放在这儿,他刚才开枪不过是泄愤之举,打不中在他看来是正常的。所以这位大地主退弹上膛,恨恨地骂了句娘,也不管在天上已经飞出很远距离的燕山了。   “别管了,走!看看外面是哪来的狗东西不开眼想来啃老子的肉!”   “等等……老爷……它,它,它又回来了!!!”   “什——”   可怖的巨翼阴影罩住了半个院子。   也让萧家壁后半句话成功吞回肚子里。   他不知道,在西方神话里,巨龙是一种极为暴戾且喜欢没事找事哪怕你不惹它它都要来烧你房子毁你田地吃你牛羊最后还要绑走你公主老婆的可恶大蜥蜴。   如果你能有个公主当老婆的话。   或者是女儿也行。   总之这生物圈当中的顶级猎食者不会是什么念佛吃斋让你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转过来让你抽个爽的自虐狂圣母就对了。   那自然,穿越成一头龙的燕山自然也要发扬一下诸位前辈的光荣传统。   比如,不磨磨蹭蹭折磨地上那些个“具备优良道德品质堪为民国基层统治楷模而让后世TG的那些地痞流氓村支书相形见绌的儒家良心乡绅”的神经了。   一言不合杀到你鼻子底下然后在你头顶拉屎还要问你借纸才是属于巨龙的风格。   尤其是刚才下面有人赏了他一发花生米。   呼——!!!   巨龙降落时刮起的狂风唰地扫过庭院,原本亮着的灯笼和火把顷刻间全部熄灭,黑暗猛地侵蚀了这里,恰巧这时月光照下来,给院子里的所有人脸上都抹上一层死人白。   跟鬼片一样。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没有走错片场的自觉,他并不介意在鬼片里插入一点奇幻灾难片的元素。   啪——!   双翼拍击减速完之后,燕山庞大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灵巧落在旁边的花坛里,踩死一地好不容易在秋初时节还没凋谢的花草,以及虫蚁。   接着,他人立而起,并未收拢翅膀,一如他早前在永新县城做的那样。   不巧,正好挡住月光。   于是大怪兽对这些刚客串了把百鬼夜行的群众演员们咧嘴一笑:“吃了没?”   ……   天亮了。   萧家大院门口今天多了道奇景。   往日在大坑乡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萧家人,除开昨晚不在院子里的,现在一个不少,全都被结结实实捆成粽子丢在这里。   当然没有用龟甲缚。   虽然燕山在穿越来之前,作为一名资深魔法师,曾花了大量时间用来研究岛国那些德艺双馨的美女老师们亲身示范的“绳艺魔法”,于此一道也算理论深厚。   但负责绑人的红军战士们纷纷表示那法子太费事,毅然拒绝了一次学习这门起源于中华民族后来还东渡由日本传承下来的伟大传统技艺的机会。   黑龙砸吧砸吧嘴,表示很可惜。   现在他守在这些人面前,兴致盎然地问其中的大BOSS。   “姓甚名谁?”   “萧家壁。”   “是男是女是人妖?”   “……男。”   “家里几亩田?有几个姨太?几个老婆?喜不喜欢可爱的小男孩?对大鸡鸡的女孩子有没有兴趣?”   “……”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将近半个晚上,但燕山仍然乐此不疲。有谁知道好几个月不能说话的感觉是多难熬?!好不容易咱终于能吐字清晰的飚川普了,不当几天话痨怎么对得起自己那颗被闭口禅深深伤害的内心。   前些日子,冥冥之中终于由牙牙学语的幼齿龙升级成可以开口钦定闭嘴续命的萌龙的时候,燕山那叫一个激动。   满世界找人吹牛逼!是多爽快的事情啊!   是以,在根据地的红军战士们饱受巨龙的大嗓门荼毒之后,就该这些买办政府和儒教流毒统治代表的良心乡绅来享受一下社会主义巨龙的问候了。   “我跟你说啊。”萧家人很奢侈地在自家门前铺了青条石路,干净,没有泥泞的积水或灰尘,黑龙就很放心的坐下来了,“这做人呢,不能只考虑到自己的奋斗,而忽略历史的发展进程,你这样,是不行的。”   他说着,见用一副死鱼眼望着他的萧家壁一副生无可恋地表情,又补充了一句:“苟?”   “……”   “苟利?”   “……”   “算了。”燕山也没心思戏弄这个曾经在大坑乡呼风唤雨现在却跟条咸鱼一样的土财主了。   这会儿长者都才两岁多,还是个穿着开裆裤满地跑的熊孩子,就这么膜,未免太丧病了点。   回头望望这高门大院里面的雕龙画柱,还有门口左右两座或蹲或坐活灵活现的石狮子,燕山啧啧有声。   都是民脂民膏啊。   还好咱来了。   打土豪什么的果然很有爱。   红军战士们进进出出的清点这大宅院的财产,而燕山在这看守俘虏,忽地感觉干巴巴的问话实在无聊得紧。   他就换了个方式。   “萧先森,可能这么说会有点钦点的感觉——你说,我以革命的名义杀你全家,吼不吼啊?”   第十一章   燕山一直都觉得,中国的地主阶层,除开极少数的那一撮好人,余下的,就该全部丢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在那里的冰天雪地中接受一下俄罗斯棕熊大巴掌的猛烈拍击,或许能让这些家伙的脑子清醒一点。   社会主义劳动改造嘛。   让他们深切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同时,还能垦荒,方便一下未来去那儿搞开发的后人。   不得不说钢铁同志的想法真是极好的。   不过目前红军离西北戈壁滩或者东北老林子都远了点,效仿不能,这个方案暂时保留。   所以,还是整点符合国情的吧。   比如,批斗大会。   “萧家壁,经核实以及证人指控,你十几年来在大坑乡境内目无法纪,为非作歹。犯有强奸,故意伤人,故意杀人,非法持有枪支,非法组建私人武装……”临时充当审判长的袁文才手持临时赶出的稿子,走到萧家壁面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嘿嘿嘿,你们这帮泥腿子不要以为一时得势就能笑一辈子。”萧家壁笑了,笑得有点神经质,散乱的半长发盖住了他半张抽动的老脸,让这个昔日高高在上鱼肉乡里的大地主看上去颇为滑稽又丑陋:“我儿子在南京当官,我死了,他会给我报仇的,等到时候,国府大军一到,你们这帮泥腿子,就全部都要到地下来给我当牛做马,我现在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哈哈哈——呃……”   “操你大爷,闭嘴!”   台下看戏的老百姓全部整齐后退一大截。   燕山毫无干扰批斗流程的自觉,就那么用两根爪尖揪着萧家壁的衣领拎起来,一下就让后者的废话全部自觉地从嗓子口冲回了屁眼。   澄净如宝石的龙眸看上去很是漂亮,但估计没人想被这双眼睛盯着。   萧家壁也一样。   “少特么跟我在这瞎逼逼什么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调调。”燕山开口,一股呛人的热气便喷了萧家壁满脸:“你也配姓赵?”   可惜在场人大都目不识丁,没几个读过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对这个来自后世的嘲讽梗实在是理解不能。   但这不重要。   “还有什么遗言不?”他冲已经被吓懵的萧家壁呲了呲牙:“好吧,看来你并不想说什么,对了,刚才你说你有个儿子在南京当官是不是?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的啥?”   如果说刚才萧家壁脸色还只是水泥灰,现在就彻底是死人白了。   精明如他,一下就明白了黑龙的意思。   “放心,你就先走一步,要不了多久,你那个南京的儿子就能下来陪你。”   燕山扭了扭脖子,瞬间噼里啪啦一阵骨节炸响,配上那狰狞地外貌,凶恶的表情,威慑效果简直不要再好。   “该上路了!”   “……”萧家壁深知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索性闭嘴不言,心中只求死得痛快点。   “昂——!”   巨龙倏地张开了大嘴,能生吞半头烤全羊的龙吻瞬间把萧家壁的脑袋包裹进去!   “啊!!!”“吃人了!!!!”“我的个妈!!!!!”   台下轰地炸开了锅,喧嚣震天,不少听闻批斗大会而专门跑来观看红军处决萧家人的吃瓜群众被这一幕吓得魂都飞了。   自古以来,刑场杀人不过头点地,鬼首刀,狗头铡什么的就已经是这些乡下人想象中的极限了,哪想今天竟然见到这种凶兽噬人的画面,不少人脑子嗡地一声响扭头就跑,生怕跑得慢点就被那头大蜥蜴嚼巴嚼巴啃了。   场面立马混乱不堪,几个在外围维持秩序的红军战士都被人群裹挟着带出去老远……   过了将近半小时,那些受到惊吓的乡民才胆战心惊地在政委大能的劝说下回来,而且看那警惕的模样,大有发现不对便再次逃遁的架势。   他们是爱看热闹不假,可要是冒着生命危险看热闹那就划不来了。   然后他们再次把注意力放到台上。   萧家壁完好无损地还在那儿,屎尿流了一裤裆,呆滞在原地,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望着这帮颤颤巍巍走回来的吃瓜群众,燕山翻了个白眼。   他又不是吃人证道流的,真让他吃人,能让他膈应死。当然杀妻证道,杀妹证道也和他无关。   那么身为革命队伍的一员,自然就按革命队伍的规矩来办事了。   刚才不过是演戏,吓吓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罢了。   死于龙吻可比枪毙砍头什么的刺激多了。   巨龙站起来,像一座小山。   台下立马磕头如捣蒜。   这些日子来,在井冈山地区关于他的传说有越来越魔性的趋势:诸如红军的毛大先生是天上神人转世,黑龙下凡寻主,那一身黑鳞吐火喷焰好不威风之类的传言都还算好的。   什么红军用几百个小孩血祭,然后招出了他这个“妖龙”来助拳危害苍生啊,什么他一天要吃一个三岁小孩的心肝啊,什么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赤地千里啊……   活生生把一头心向救国救民,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巨龙描绘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封建时代妖怪……   还真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民间传说。   加上他刚才那凶戾十足地举动。   是以这些乡民如此行径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后听听下面那些老百姓在说啥,燕山就只有呵呵了:   “大慈大悲的龙王爷啊,求求你保佑我媳妇儿来年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吧,她肚子不争气,给我生了那么多女儿,就是没一个带把的,我回去就给您老立牌位,天天烧香供着您……”   嗯,这是把他当送子观音拜的。   “龙王爷啊,求你保佑我大坑乡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们保证年年香火不绝,包您老满意……”   嗯,这是把他当山神土地拜的。   “龙王爷啊,您老给咱们降雨的时候千万不要赌气违反天条啊,天规森严,丢了脑袋就不好了……”   得,这是把他当泾河龙王拜的……   不愧是中国人啊……   怎么办,我也很蛋疼啊。   做正事吧。   “萧家壁,你因为强奸,故意伤人,故意杀人……算了,真几把长。”黑龙瞅了两眼袁文才递过来的稿子,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繁体字就懒得看了,“我以人民的名义,判处你——”   “死刑!”   “立即执行!”   第十二章   大坑乡首恶萧家壁全家连带其他从犯总共一百多人被枪毙,然后尸体被巨龙一口高温吐息烧得骨灰都没能留下,彻底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此举带来的影响不必多说,至少,大坑乡已经被彻底纳入红军的势力范围。   但这只是刚开始。   现在是秋天,秋粮已经收割入库,但井冈山地区历来贫瘠,收成什么的并不算好,尤其是现在这里驻扎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嗯,还得算上一头大胃龙。   吃饭是个大麻烦。   1927年10月,太祖带着秋收起义队伍上了井冈山。从上山那天起,吃饭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井冈山是个很封闭落后的地方。日常生活水平很低,米面一块钱可买四五十斤,茶油每块钱可买八九斤,盐每块钱七斤,一个人的普通生活,有一块多钱就可度过一个月。   所以农民大都家给人足,商品市场不发达,有些地方的交易还是“日中而市”的逢墟办法,有些地方更是杵臼时代,山上的农民都还是用手臼打米的,只有到山下如宁冈、永新等地才有碓臼。   农业产出很低。   太祖上井冈山,首先联络当时还是个山大王的袁文才。送上整整一百支枪的厚礼,袁文才接纳了太祖的队伍。   但袁文才也只是接纳了红军在井冈山的存在而已,他曾经对太祖说过:“你们既然来了,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伤员和部队的粮油我管,但钱我这里有限,你还要到山下去打土豪。”   这是实际情况。他没有钱和粮食养活太祖带着的一千多人的队伍,要太祖带足钱粮再上山。   于是太祖带着队伍在井冈山周边转了足足三个月,靠着打土豪,筹款子,才回到茅坪站住了脚。   等到1928年4月,朱老总带着南昌起义队伍上井冈山。朱毛会师,建立红四军,本来是井冈山革命力量壮大的喜事。   但是南昌起义的队伍有两千四百余人,跟朱老总上山的湘南农军更是有八千多人。这些人并不全都是职业军人,其中有老人和女人,还有抱在怀里的孩子。   众多农军和家属一起上山,给原本资源就贫乏的井冈山造成了相当沉重的压力。   当时这一万多人上井冈山,虽然增强了湘赣边界工农武装割据的力量,但也给边界特委和四军军委带来了很大困难。   井冈山区人口稀少,耕地不多,又处高寒区,经济落后。   众多兵马齐集山上和山下小块平原,吃饭、穿衣都成为大问题。   当时的边区特委书记杨开明,给上级的报告中很是详细地讲述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困难:   自从红军到达井冈山以后,情形就大大改变了。   因为红军经济唯一的来源,全靠打土豪;因对土地革命政策的错误,连小资产阶级富农小商也在被打倒之列。   又在大破坏之后,没注意到建设问题,没有注意到经济恐慌的危机,以致造成乡村经济的破产,日益激烈的崩溃。   加之果脯军队又厉行经济封锁政策,货物金融彼此不能流通,生息困难。生之待毙,需用缺乏,供不应求。   年年农民的丝、木、茶油、米、花生、鸦片等生产品不能运出卖钱,而需用食盐、棉花、布匹等日用必需物品,亦无法取得。生息停滞,有溃败而不可收拾之势。   井冈山地区方圆五百里,“人口不满两千,产谷不到万担”,粮食仅够群众自己用。部队要吃粮、储粮,都得去山下挑。   红军饭之歌就是那时候来的,但红米饭,南瓜汤这种在后世之人看来纯粹就是和尚素斋的饮食的维持,哪怕有着保障非常时期的战争供应这一硬性要求,可在1928年末这个关头,就已经很困难了。   日常饮食只有红薯叶和野菜稀粥是很正常的情况,几乎所有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仅凭这样的饮食,只能说平常还可以勉强维持,真的要应付高强度的战争,那就实在是只能用意志去拼了。   反正燕山在坚持了几天的“向革命先辈看齐”的吃素活动之后,就表示自己快崩溃了。   由于他前些日子的大肆捕杀,本就动物资源不是特别丰富的井冈山深处,大型动物彻底绝了迹,现在飞进山区,野牛野羊啊之类的是别想了,能逮着只兔子回来就算不错了。   就这点肉都还要提供给伤员和部队里一些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   “肉啊……肉啊……肉啊……”   小猫小狗在地上滚来滚去叫卖萌,而向他这样半吐着舌头一直往前翻滚的行为那就只能叫卖蠢了。   但他可不是在玩。   井冈山地区的道路条件一直不是很好,是限制红军的补给运力和部队投放能力的一大麻烦。现在已入秋,湘赣两省的果脯军队虽然一直在蠢蠢欲动,小动作不停,但由于几个月之前才被红军揍成了皮皮猪,暂时还是没有要大举来犯的迹象。   所以趁着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本着物尽其用的道理,一帮老革命家很是诚恳的让“军事顾问燕山同志”暂时改变一下目前的工作方向。   打打杀杀用不着你,不如去修路吧。   于是燕山就光荣的成为了“龙型自走万能建筑工程设备”。   要想富,先修路。   植被繁多地形复杂,开路困难?   燕山很是出色地拿出了他当年玩MC的天赋——烧啊!拆啊!要想建设就得先破坏啊!   黑龙吐息一波,方圆百米的花花草草都得去见阎王,然后灭了火,没了碍事的植被,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改变地形。   反正又不用按照高速国道的标准来修,充其量就是后世八九十年代的乡村小土路的水准,简直不要太轻松。   巨龙是一种几乎不会疲劳的奇幻生物,靠着一双大爪子,预定道路上的泥土几乎被燕山全部犁了一遍,其松软程度,直接拿来种地都没问题。   碰上大石头就打碎,遇见小河就堵了修路,有拦路的山坡,大黑龙懒得绕路,愣是硬生生挥爪开出了一条坡度极缓的上坡路……   然后就是打滚。对,打滚。   没有压路机,这种工程量的路面平整全靠人力还是太耗费时间了,燕山干脆仗着自己体重,往地上一滚,嗯,路面平了。   那些部队里调来的随行的施工队员,这些天下来已经麻木了,他们每天只需要做点边角活,然后就可以坐下来看着燕山打滚了。   井冈山上和山下几个县区的联系因为道路情况的改善,前所未有的紧密起来。   但这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燕山饿肚子的问题。   “操。”中午吃饭的时候,望着锅子里熬煮的南瓜汤和蒸着的红米饭,燕山忍不住骂了一句,“劳资一定要打爆那帮瘪犊子的狗头!”   “为啥呀?”石山川,也就是燕山刚来那天在永新县城里见过的那个小炊事兵,正卖力的用打湿的毛巾给燕山擦掉鳞片上的泥土,听见燕山发脾气,忍不住问了句。   一身黑黄相间的“数码迷彩巨龙”侧了侧腰,以让后者能擦干净些。   “知道咱们为啥只能吃这些么?”燕山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几口锅子。   “不知道。”石山川老实地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下来,红军将士早就知道了黑龙的脾性,这个所谓的“军事顾问”,说好了听叫和善亲民不摆架子,说直接点就是个直心眼的话痨逗比,现在红军里已经没人怕他了。   这会儿没事干的红军都自觉地坐了过来,因为某头巨龙又要开始侃大山了。   “因为资本家,地主,洋买办。”燕山竖起三根爪子,罕见地严肃起来,然后又补了一根爪子:“以及那帮不怀好意的外国人。”   “都是王八蛋。”   “全中国有四万万人,九成九是农民,工人,也就是那群王八蛋嘴里的下等人,泥腿子!但就是这九成九的所谓泥腿子,撑起了这个偌大的国家。”   “可这九成九的人现在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有的人,甚至得在生死线上挣扎。”   “吃不起饭,穿不起衣,被逼迫卖儿鬻女,这是中国底层人的常态,我觉得你们可能比我更了解这些。”   “而造成这些局面的原因,你们的政委肯定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也不用再解释。”   燕山顿了顿,又继续: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种情况不再发生,首先最必要的一步,就是让这些高高在上,骑在老百姓脖子上边耀武扬威的王八蛋全他妈去死!”   “他们不会主动去死,那只有我们帮他们去死了,他们死了,这个世界就太平得多。”   “不然只要这些人活着一天,中国就黑暗一天,老百姓就受苦受难多一天,咱们这样只能吃红米喝南瓜汤的日子也得继续下去!”   战士们一语不发。   “我想要的不多。”巨龙突然有些伤感起来,摸了摸身旁小炊事兵的脑袋:“最起码,我希望,将来像小石子这么大的孩子,能坐在学校里安心念书学习,而不是这么小,就要扛着枪上战场。”   “龙爷,那个,我没摸过枪,也没上过战场……”   “……”燕山觉得被噎了一下,“可你确实不该来当兵。”   一顿饭匆匆地吃完,燕山打了个哈欠,把睡个午觉的想法压了回去。   今天工程赶一赶,争取尽快完工,然后就可以做其他事了。   每天和土地打交道,他也有点腻了。   可忽然地,他脑子嗡了一声,好似有个冥冥之中的大佬一锤子砸他脑门上!   还是用的冲锤。   【恭喜你个扑街货终于成为了一头还算合格的萌龙,来,这是送你的升级礼物,拿好】   只是短短一瞬间,那种眩晕地感觉就消退了。   燕山懵懵地愣在原地半天。   他脑子里突然多了点东西。   那是书架。   他能用意识去“看”到的书架。   一排排的,围成了一个圆圈,貌似每个书架都分门别类地放着相应的书,密密麻麻的,堆满了。   他一下子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但这些书架确实存在,而后他大着胆子,按着直觉所想,朝其中一个书架看去。   拉近,拉近,再拉近,哈哈,每一本书现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灵梦的本子?!我靠,还他妈是扶她!不过我好像以前在E绅士上看过……”   他意识一动,其中一本薄薄地就像是被人手拿着一样从书架上下来,然后封面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全彩本子。   嗯,而且还是特别贴心的汉化组翻译版本。   “……”燕山觉着不对味了。   他又选了一本书。   这次这本书就正经多了——《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第十三章   这个新能力,貌似是把自己曾经见到过的东西,以书本的形式整理出来,在他的意识中具现化,甚至还可以投影到他的视网膜上,让他睁着眼也能看到。   半夜,搞定了今天的工程任务,靠着山壁坐下,燕山集中精神,开始慢慢地翻阅自己意识里出现的那座图书馆中陈列的书籍。   很多书都是他曾经看过的,了解过的,如《简易爆炸物制作教程》,《嗡嗡嗡版十万个为什么》之类的。而假使他没看过的,没见识过的,比如《我在青瓦台当狗的日子》这种书,就只能找到一些相近的包含些许相关内容的书出来。   大脑内置的搜索引擎?   《军地两用人才之友》,这本书他在后世的时候,找论坛里的大佬要过PDF版,用于闲得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当时并没有看得太认真,只是以一种猎奇的心态去阅读,看了转眼就忘,没记下太多有用的东西,但好歹还是翻完了。   这本书也就出现在了这个图书馆里。   那么找找其他的。   《日在台湾》《永不更新》《港湾填不完的脑洞系列》《他改变了中国》。   杂七杂八的,貌似都是龙空幻想版某些坑货的作品,不过等等……黑龙觉得自己应该没看过最后那本书……   哇,这个社会是真的险恶,不知不觉就被续了……   黑龙挠了挠头,得,他大概是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他的金手指。   不,金大腿。   感谢后世中国互联网的开放和自由,以及各个QQ群和论坛里的那些大佬,《情报学基础教程》《火炮与自动武器动力学》《列克星敦本子》这种东西几乎是只要随便逛一逛就能找到。   然后现在通通充实了他的藏书库。   用406的大管子炮轰东京湾感觉爽不爽啊?他现在就感觉这个未来在对自己招手啊!   想想就开心得不行。   ……   等根据地境内的道路全线完工的时候,时间这个大轮子又往冬天的方向多滚了几圈。   做事不要太好高骛远,有了金大腿也是一样。原子弹这会儿还躺在历史长河的前方,等待人去打捞起来然后砸爆日本人的狗头。爱因斯坦他老人家也还在一心研究绕着一棵树以光速奔跑能否日到自己的屁眼,不如实在点,先坐下来剥个茶叶蛋。   万丈高楼平地起,最重要的是地基。   反正就他这个前世的死学渣一时半会儿也啃不动那些干货,脑子里偌大一个自带搜索引擎的数据库,经纬之学、治世之道、屠龙之术多得看不完,可但凡涉及到技术方面的就看得巨龙一阵头大,直悔恨自己为何是个死文科生,搞得现在想爬个科技树都困难重重。   有心让红军里的那帮高智商技术学霸来,可巨龙又发现脑子里的书没法投影到现实,只能他自己看,想让别人看到,就得丫挺的拿笔自己在纸上写出来。   看着随便拿来的一本《高中数学基础模块复习》,那扉页下方扎眼无比的字数:381×1000,燕山心里就只剩下两个字。   我日……   他决定务实点,现在先别想太多。   这个国度已经掉进了地狱,现在需要血与火,才能让她从无边的深渊爬出来,但只靠步枪和刺刀,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闲下来的黑龙决定来帮这个国家筑基。   把她拖出地狱。   “我是中国人。”   巨大的石板上留下木炭的黑色痕迹,组成了一串笔画并不怎么好看不过还算清晰的简体字。   “我是中国人。”   孩子们还太小,并不能如何理解这话的含义,但这不妨碍他们跟着老师重复。   “我爱我的祖国。”   石板上又多了一排字。   “我爱我的祖国。”   小孩子们高高仰着头,继续念。   “我爱我的民族。”   这段话写得格外有力。   “我爱我的民族。”   拢共就三段,很快就念完了,小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老师。   “再来一次。”巨龙很满意这效果,用爪子敲了敲临时充作黑板的大石板,他清了清嗓子:“预备,起。”   小孩子的眼神格外澄净而真挚。   “我是中国人。”   “我爱我的祖国。”   “我爱我的民族。”   旁边聚拢着一些看新奇的老百姓,盯着这一幕啧啧有声——“龙王爷”亲自跑来教孩子读书识字,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闻。   就是在少有的几个老儒生看来,这“龙王爷”一不教句读,二不教正体字,反倒是写那颇为简陋的草体,说北方的官话,未免奇怪了些。   嗯,虽说民国政府老早就开始了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简体字和国语的工作,但因为众多原因,迄今为止那完成进度条都还在一个十分可悲的刻度上。   至于燕山嘛。   让他教繁体字?呵呵呵呵。   明明简体字和普通话才是促进地域统一和加强文化认同感的神器啊!!   你们这帮落后于时代的腐儒怎么就是不明白?!   待在井冈山这几个月,深受语言不通和受教育人士太少经常和人难以沟通的折磨,巨龙现在是体会到这个年代那些终生致力于国民教育的志士的心情了。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局面必须改变。   “a,跟我读,啊——”   “啊——”   “b,这个念,波——”   “波——”   “c,读呲——”   “吃——”   “不是吃,是呲,不要有翘舌音,来,呲——”   “吃——”   “是呲,呲,呲,不要吃,重来一次。”   “吃——”   “……好吧,我们先跳过这一个。”   他觉得自己要向当年那位教自己拼音的小学老师表示道歉。   不过还好,开局顺利,孩子们都很听话。平时再皮的熊孩子面对这么一头凶兽也皮不起来,服服帖帖地坐在那儿听他教课,已是免了很多麻烦了。   他从来没有教人读书写字的经验,前世作为一个整天沉迷于游戏电影小说的死文科生,大学四年基本是混过来的,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纯属邀天之幸,连教师资格证都没去考。   在他看来,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感谢后世的教育界大拿,感谢他曾经受过的教育,一本人教版的《小学一年级上册语文》可是帮了他大忙。   所以,继续吧。   “c,读呲——”   “吃!”   “……”   第十四章   一头合格的巨龙的日常应该是怎么样的?   随便找个国家绑架公主带回山洞里,等着英俊帅气武力值爆表的骑士上门找茬?   嗯,这是童话故事。   还是没事儿冲进人类的大城市里肆虐一番,抢上小山高的金币珍宝带回洞里,然后躺在上面睡大觉?   嗯,史戈矛就挺喜欢这么干的。   或者找头母龙造头小龙?   这……这个选项跳过。   已经投身革命的燕山思索了一下,发现上述都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毕竟咱现在也是一颗红心向着党,总得干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一个星期七天,理论上有一天是他的休息日,剩下六天的上午被他拿来教小孩子读书写字,培养培养三观。下午则是环绕整个根据地的空中巡逻,保持两千米高度以下巡航时,只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哪怕一只兔子从草丛里跳出来都会被发现。   然后就可以俯冲下去,抓回去宰了给孩子们和伤员补补身体了。   兔子蹬鹰的技巧是不错,可蹬不动他这么一头好几百公斤的巨龙。   然而随着冬天的脚步渐渐逼近,兔子都开始渐渐不好找了。   根据地里有这么多张嘴要养活,虽然这种事情更大程度上是让那帮老革命领导人为之头疼,但燕山确实也不能不对这种情况无动于衷。   成年人都还好,他看到那些孩子每天吃的东西就心酸,那简直就是猪食等级的,但就是这样,依然还是不能稳定的保证顿顿都有吃的。   井冈山在高寒地区,如今不是耕种季节,开垦荒地也没屌用,想靠地里出产吃的这个想法可以免了。   所以,不如去外面找吃的?   一个天气还不错的上午,燕山懒洋洋的靠着永新县城的城墙,也不管来来往往的乡民好奇的眼神,自顾自的望着远处的那条河发呆,这是他的休息日。   本着捞取水产的念头,那条河他下去过,虽然巨龙的身体其实不适合水下活动,但得益于他那丧心病狂的肺活量,燕山依然在水底呆了一个多小时才上来。   结果却令人沮丧。   这条河的水产实在算不得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贫瘠,忙活了那么久,他也就堪堪摸了百斤不到的水产上来,就这点吃的,哪怕全部炖汤喝也不够根据地这么多人分的,只能优先供给伤员养身体。   然后连续忙活了大半个月后,这一段流域的鱼虾算是被他彻底捞绝了迹,搞得现在是连口鱼汤都喝不到。   妈个鸡!   燕山一拍肚子,仿佛听到了里面的水声,没错,他早上起来就只是喝了一锅凉白开。   还好巨龙的黑箱属性有够奇幻,不必太遵守能量守恒定律,不然这段时间天天这么吃,他早就饿死了。   不如再出去打劫一把?毕竟严格说起来这才是巨龙的老本行。   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想到就要做!   ……   突突突——   橙黄色的涂装,机身上却突兀地漆了个青天白日徽。   一架从东南方向飞来的骆驼双翼机渐渐靠近了井冈山地区的边缘地带。   这架飞机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机身上有不少地方看上去补过漆,发动机上方的两挺航空机枪也是岁月沧桑得很,收不起来的起落架其中一边的支架仔细看看甚至有点微微变形!   尤其是发动机还突突突地响,听着跟城乡结合部的摩的一个调调。   总之感觉挺破烂的。   彭友直也觉得这架飞机挺破烂的。   想他好歹也是国外学成归来的高材生,注定要成为王牌飞行员的天之骄子,怎么就跑来开这破玩意儿呢?   十年前英国人生产的破烂,还在西线战场和德国空军鏖战过,幸运地没有被击坠,然后战争结束,英国人就把大批骆驼战机退役,要么直接当废铁拆了卖钱,要么就是卖给如中国这样的贫穷国家,还能宰一刀肥羊。   这架骆驼就是这么来到中国的,然后进入了国府的空军序列里边,尽管型号老旧性能不佳,同时连备用维修的零件都稀缺得很,但是价格便宜,日常维护成本低,所以那帮借着军购吃足了回扣的国府大佬依然很开心的把这玩意丢给了飞行员。   因为南京总统府的那位凯申物流董事长,面对越打越强怎么都不肯轻易狗带的红军实在是坐不住了。虽然现在红军规模并不算大,但因为其本身完全不同于历史上任何流寇造反集团的思想先进性和高度的组织性,对于这位青帮流氓出身的国府NO.1来说,依旧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般,令他食之无味,寝之不眠。   所以他还是如同原本历史上那样,做出了再次发动围剿作战的决定。   湘军和赣军的调动开始日渐频繁,连南边离着井冈山老远的粤军和桂军甚至都有消息传来,一张精心织造的弥天大网正在朝着井冈山根据地笼罩而下。   是谓兵马未动,侦查先行。   于是彭友直就到天上来吹冷风了。   突突突——   骆驼战机飞得并不高,也不管,事实上这个年代的航空侦查技术还很落后,加上人的目力也很有限,飞高一点看地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所以彭友直只是把飞机控制在离地五百多米左右的高度,微微倾斜从旁边探出头去观察地面。   “那是?赤匪?”   地面上的一个村落引起了彭友直的注意,这会儿正是中午时分,那里飘荡起了炊烟,其间有不少背着步枪穿着粗蓝布军装的红军,一下就被他看到了。   “居然出现在这儿,看来是已经得到消息了,那帮做情报保密的都是猪吗?”彭友直观察了一下两边地形,发现这支红军部队正好是扼死了这个方向的进攻路线点,也正好是赣军以往进军根据地的路线。   他仔细看了几眼,大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支红军部队的规模人数,便展开一张地图摁在仪表盘上,在地图上搜索一番,然后摸出一支红笔在相应位置打了一个X,同时加上备注。   没办法,这架破飞机连无线电都没安,只能这么记下来,再回去交给那些负责制定军事计划的参谋。   彭友直飞得不高,但其实这个高度也很安全,红军缺乏有效的防空武器,步枪在这个距离很难对他造成威胁,而机枪……嗯,这东西对空打击能力也很有限。   所以他在记下情报后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跑到这支红军部队的头顶盘旋绕圈,骆驼飞机一百多公里的时速和现在的高度足以保证地上那些赤匪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没办法,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啊。   彭友直探出头,看着地上那些红军有些惊慌的举枪对着他射击,却没有一发子弹能打中,便感到无比的快意。   等到党国大军一到,你们这些造反的泥腿子统统都得死!   彭友直觉得不能总是光挨打不还手,想起自己好歹开的也是一架战斗机,多少也有两挺机枪。   想到这里,他便冷酷地一笑,节流阀开到满,再一推杆,对着红军的阵地就俯冲下去!   一个黑影忽的从他头顶的云层钻出来,刚一愣,接着就见到了他准备俯冲攻击红军的这一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艹!!!”   第十五章   燕山和这架双翼机的高度差还不到五百米,当飞机上的飞行员进入俯冲的时候,他也正巧从一朵云里边钻出来。   接着巨龙就看到了这让他火冒三丈的一幕——骆驼战斗机尽管再老古董,飞得再慢,可俯冲攻击的时候速度还是轻轻松松就突破了两百公里,加上这架飞机本来离地就不高,差不多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两挺老旧的航空机枪就响了起来。   哒哒哒——!   一串火舌扫过,哐地一声打漏了一口炖着稀粥的大铁锅,里面的汤水顿时从破洞处漏到燃烧的柴禾堆里,嗤地一声响后升腾起一片白烟,骇得一旁的炊事兵连忙退开老远。   同时地上被子弹击中的位置跳起两排半人多高的烟尘柱。   虽然0.303英寸子弹这威力还比不得后来的美帝.50传家宝或者德意志科技丧心病狂之妹控108,但击中脆弱的人体,那依旧是妥妥的必杀。   好在大部分红军士兵在反应过来后就躲进了掩体工事,使得他的这波攻击全部落空。   彭友直不满地撇了撇嘴,为了防止骤然拉起会把这帆布蒙皮结构的老爷机给整的空中解体,他在改平飞出一截以后,才重新把飞机拉起来,准备爬高之后积蓄能量再进行攻击。   他没有注意到头顶有道黑影正朝着自己高速飞掠而来。   “快看,黑龙!”   等看到那头名声如今已在整个根据地口耳相传的绝世凶兽从云端出现,地面上严重缺乏防空火力的红军部队自知打不下来这架敌机,也没有再浪费宝贵的弹药,反倒停了火。   “好快!”   “我敢肯定,那白狗子死定了。”   “他死定不死定关你屁事,快点,不想死就躲进去!”一个明显经历过空袭的老兵毫不客气的驱散了这几个作死凑在一堆看戏的新兵蛋子,挨个踹进战壕的防炮洞里。   骆驼战机的爬升速度有限,哪怕是已经有了俯冲时积蓄的势能,但爬升速度依旧只有每秒十米不到,慢吞吞爬了小一会儿,也才堪堪从方才改平时的一百多米爬升到三百米不到的位置。   彭友直一边控制着飞机爬升,一边回头看地上那帮泥腿子赤匪,见到他们不再瞄准自己开枪射击,反倒有不少人躲在工事里冲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的,不觉得感到有点奇怪。   怎么了?   他心下生疑,仔细看了看飞机,发现没有漏油,发动机也没冒烟,除开左边的蒙皮不走运被打穿了个眼,这架飞机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嗖!   一道迅疾的黑影从骆驼战机的斜后上方一下切过来,嘭的撞碎了这架战斗机的木质尾舵。本来坐在驾驶舱里的彭友直只感到机身猛的一震,本来还以二十度角在向天空爬升的飞机颠了几颠,然后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左侧一翻,就大头朝下冲着地面栽下去!   什么情况?!   差点被甩出去的彭友直忙不迭把操纵杆向后掰到最大角度,但是飞机没有任何要抬头的迹象,反倒螺旋桨仍旧被工作状态中的星形发动机驱动着,让飞机以更快的速度向大地母亲撞去。   这要是真摔下去就玩完了,那帮极为擅长吃空饷喝兵血的杂碎可不会那么好心专门为他购置降落伞。   更何况这高度也太低,就算有降落伞,跳出去也会因为来不及开伞而摔成一滩肉酱。   他回头往后看了一眼,结果赫然发现本该完好无损的尾舵部分不翼而飞,   怎么办?   彭友直额头冷汗一下渗了出来,又被迎面扑来的强风吹干。   但很快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摔死了。   嗖!   成功破坏了骆驼战机气动力平衡的罪魁祸首这时却去而复返,收起双翼减缓空气阻力从机身前面高速掠过,彭友直只感觉面前黑影一闪,没过几秒,机体猛的一震,方才还笼罩着驾驶舱的阳光便被阻断,被阴影取而代之。   当一个狰狞的大脑袋从上面探下来,冲着他张开满嘴利齿的龙吻之时。   彭友直整个人都懵了。   ……   彭友直发现,自己终归是高看了自己的意志力和对党国的忠心。   天还没黑,在红军相关部门同志的围观和亲切问候下,彭友直就把自己知道的统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瞅那劲头,要不是理智尚存了那么一丁点,他就差把自己在国外学习的时候差点被几个热情的黑叔叔给捅了菊花的囧事给爆出来。   不过这不能怪他,实在是这帮泥腿子如今玩的审讯手段太过分,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却也很好用。   不打不骂,不上辣椒水也不整老虎凳,客客气气的找来卫生员,用如今红军自己都挺稀罕的医用酒精帮他清理了身上的伤口,额头缠了纱布,换上干净衣物,然后搬来小板凳请他坐下。   真是客气得有点过分。   紧接着,全程就是几个红军的政工人员围着他极为亲切的交谈,不威胁,不逼迫,他也迫于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咋呼也不暴力反抗,很配合对方的审问工作,这样的结果两边都能接受,双方的互动过程简直就像是朋友拉家常一样,完全没有阶级斗争那种你死我活的残酷意味。   嗯,如果没有后面某个临时充当背景板的大块头就好了。   此时的燕山非常合格的充当了一个唱黑脸的演员。   他就蹲在那儿,一语不发的看着这边,时不时打几个带火星的喷嚏,而后伸出舌头舔舐一下獠牙,猩红的眸子不怀好意的盯着这个被他抓回来的国军飞行员,爪子没事儿就在地上刨几道沟出来。   天知道这大蜥蜴是不是想吃他。   彭友直都特么快尿了,唱双簧也不带这样的啊!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觉得还是当个配合工作的俘虏比较好。   “所以,彭中尉,你确认自己已经说完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政工干部示意旁边的书记员停下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可怜的前国军飞行员忙不迭拼命点头。   “那我们就没有问题了。”老干部翻阅了一下记录,对前者一摊手:“请去休息吧。”   两个卫兵押着彭友直下去了,燕山也懒得继续演戏,趴到地上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姿态。   等几个干部离开,院子里就剩下他,独自看着西边的太阳渐渐沉入群山。   “妈了个鸡,有大麻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