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www.zxcs.me/
==========================================================
学霸终结者
作者：浙东匹夫

内容简介
　　后互联网时代，重生还有价值么？
　　顾莫杰用自己的人生经历，证明了：重生毫无价值。
　　因为互联网时代的每一条路，都只会被走一次。两个目的地之间如果没有路，那就应该趟出一条直线的血路！
　　既然如此，记住其他弯路还有什么价值？记住再多弯路的人，也斗不过每次走路都不看路的人。
　　重生者们，滚回没有大数据和云计算的时代去吧。
　　国内第一深度的互联网商战文，不服就干。


第一卷 学渣赛高
　　失意学霸偶重生，幡然悔悟当学渣。


第一章 青年危机
　　失业了。
　　虽然被冯老板叫去办公室已经是两个钟头之前的事，但是，剧烈的思想冲击，让27岁的顾莫杰生物钟有些紊乱，以至于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概念。
　　比如说吧，按照正常生物钟，这个点早就该饿了，但是事实上此刻的他一点饥饿感都抓不住。
　　顾莫杰站在沪江市闵松区莘庄绿地科技岛的顶楼天台上，让寒风吹拂着自己，感受一下冷静的气息。高层建筑之间的风洞效应，让他的短发都被垂直气流吹得竖起。
　　抬起手腕上那块原本装逼用的冒牌表看了一下，现在是2012年12月21日晚6时。
　　对了，根据玛雅历法，今天不就该是世界末日么？怎么世界还没来得及出事儿，他个人倒是有些穷途末路了？
　　不久前，顾莫杰还是一个在沪江市赚15000月薪的程序猿，负责开发手机的FIRMWARE程序（嵌入式系统），还供着一套月供9000的市区90平陋室。
　　每天十四个小时的编程工作，早早地压弯了这个年轻人的腰。把他从一个曾经还算略有几分帅气的阳光青年，压榨成了英年早肥赘肉难抑的奔三码农。除了赚钱供房之外，就只能天天用“有了房子就会有女人”这个意淫激励自己坚持下去。
　　而现在，他已经无业了。房子还供不供得下去，尚在两说。
　　顾莫杰供职的那家公司，是一家提供山寨手机研发方案的企业，雇佣了几十个程序猿和硬件、电子类攻城狮。
　　顾莫杰的具体职责，正是开发手机的接口驱动，以及解决手机与PC端通信的AT命令集兼容性问题。
　　用过安卓时代之前手机的人，都知道那个年代的手机要想用USB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无论是把手机当一个U盘，还是当成无线上网卡给电脑拨号上3G网络，都需要先自动安装驱动（俗称‘免驱’）。然后手机还会自动加载一大堆普通用户不认得的东西和接口……
　　这些，就是顾莫杰的具体职责：为手机以及3G上网卡等设备与电脑的正常连接，解决各种各样的系统兼容性问题和通信异常问题，并且负责调整驱动和BOOT区CODE。
　　相较于其他程序猿，这个岗位对软件开发者的素质要求是“博而不精”。因为地球上从WINDOWS到MAC甚至LINUX；再到下面各个细化的SP1/SP2/SP3……版本的电脑操作系统，总共有N种情况；再加上所有电脑上的安全软件、防火墙设置、用户权限设置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同；同时作为芯片组供应商的米国高通公司，也会不断更新指令集。
　　这一切因素，让手机与电脑之间的初次正常通信总是有可能被各种异常所拦截，3G上网卡与电脑之间的数据交互也总会遇到各种意外的中断。
　　所以，这些问题需要由见多识广的程序猿来调试解决，需要看得懂每一段异常LOG背后的真实原因；需要熟悉从高通、到塞班、到联发科各个手机套片厂商的协议数据；而不是和其他某些程序猿那样只要自己写好自己份内的代码就好了。
　　当然，正是因为这个岗位的程序猿，需要大量的“临床诊断经验”，所以顾莫杰才能以一个刚刚从某211大学毕业五年、做程序员才3年的单薄资历，就赚到15000的月薪——同一家公司里，那些写JAVA的程序猿，编程五年的，如今普遍都才七八千而已。
　　……
　　三小时前，当天下午三点，冯老板的办公室里。顾莫杰离职前和冯老板的最后一次谈话，就是发生在这一刻。
　　“小顾，这两年公司能走到这一步，我也很承你的情。前年TCL旗下那几个阿尔卡特的联发科套片方案，到封板之前两天，PC数据传输的稳定性问题都没有解决，你通宵了那么些天，天天睡办公室的折叠床，小小年纪熬出了脂肪肝，才算是按期解决掉了。去年，LG的那个二线方案，咱沪江市的SIMCOM和钱塘市三维通讯旗下的工作室，都搞不定；那些韩国棒子临时转到我们这儿来的，你也出力不小，没砸了咱的牌子。这些，老哥哥都记着呐——”
　　顾莫杰的老板叫冯国荣，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四川人，苦出身，嗜辣。90年代末时，高考从山沟里拼杀出来，到沪江念的交通大学，毕业后在沪江打拼了十几年。从SIMCOM的软件部经理，做到夏新电子的技术总监。
　　五六年前，借着EDGE/3G等概念大热和联发科的山寨机套片渠道泛滥这双重的历史契机，冯国荣与能拉来投资又懂运营的好哥们一合计，就跳出了夏新电子，自己拉起一支团队。这些年来靠着给那些没有研发能力、又想进3G山寨机市场的大牌通信企业做技术外包，着实挣出了一份家业，算是眼光敏锐的成功者。
　　说完了顾莫杰的“历史功绩”之后，冯国荣自然是需要在后面跟一个“但是”，然后才是今天聊天的正题：
　　“所以，年前也没让你忙着，圣诞节都准了你休到元旦，一万多的季度奖也提前发了。现在，才和你谈这个事儿——公司已经和360的周鸿祎谈妥了，明年起公司的全部手机方案都会加入360手机助手的驱动库，我们会对360公司公开咱手上全部手机的这部分相关代码和技术接口。360的周鸿祎要搞一款解决中国市面上所有行货机、山寨机驱动连接兼容性和数据卡通信异常问题的软件——或者说，这还仅仅只是360手机助手的一个很小的补充功能而已。我看过了，周鸿祎是真有这个实力做到。所以，我们不需要自己再安排解决驱动兼容性的攻城狮了……”
　　“为什么？那样以后我们的东西对360而言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只能一直给他们交保护费。”这是顾莫杰最后的挣扎。
　　冯老板似乎也不想这样，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安卓和360手机助手一统江湖的时代来了，仗着对不同平台的经验积累过日子、吃遍天的时代结束了。不是我们一家接受了这个城下之盟，是全国所有稍微有点头脸的山寨机技术方案提供商都接受了这个城下之盟，我们没得抗拒！30年前苹果试图把苹果台式机的接口藏着掖着，结果还不是被组装机打败了。安卓和360就是今天手机界的那根‘组装机’搅屎棍。周鸿祎靠着免费地牌子把一个个行业的成本底限摧垮的本事，小顾你是很清楚的。当然，你也是陪着公司走过三年创业期的人了，老哥哥我也不能亏待功臣。不如，就去改行写JAVA，学做J2ME或者APP吧。我个人更倾向于J2ME，毕竟对你现在的知识结构还算有点儿继承性。年轻人，接受力好，换个语言换个平台还不是很快就上手了？”
　　顾莫杰原本是写FIRMWARE的，用的自然是C/C++语言。至于JAVA，他只是在大学里在几个实习项目上用过。
　　用JAVA写手机APP，对顾莫杰来说完全等于另起炉灶，这三年刻苦加班积累下来的要价资本基本上算是白费了。
　　不过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顾莫杰不到最后关头，依然抱有幻想地问了一句：“那，薪酬方面需要……”
　　“写APP的，普遍行情做了三五年的熟手都是七到九千，你不能算是熟手，不过既然是公司老人，也给你按照八千起算吧。”
　　从15000降到8000——比他那套房子的月供还少一点儿。而且，当初他虽然自己供月供，首付的那50万却是他在钱塘老家的爹妈凑出来的。如果断供了，爹妈半辈子的积蓄就打水漂了。
　　虽然，还有托关系找银行的人在拍卖返还的时候稍微下点手脚、多捞回一些本钱的可能，但是顾莫杰一个二十七八的理工科年轻人，如何懂得那么多金融吸血鬼的门道？所以，血冲脑壳之下，他选择了辞职！
　　他就不信了，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周鸿祎，就不再需要那些懂那么多手机接口通信协议的程序员了么？
　　……
　　但是现在，也就是晚上六点，他有些后悔了。
　　因为这三个小时里面，他给业内几个同事，比如在LongCheer和SIMCOM的通信兼容性程序猿打了电话，了解情况。
　　这个岗位的需求度最近确实情况不妙，不仅他老东家不太需要这方面的人了，其他一些大的手机方案研发商也都不搞了。而且别的公司动手裁人比冯老板更早，很多原来写这个的程序员，年中就被迫改行了。冯老板留到年底，其实已经是看在顾莫杰是个创业之初就跟着他混的功臣，才隐忍至今的。
　　360的周鸿祎来势汹汹，靠着一个360手机助手的智能连接功能，一下子就把天地之间所有手机研发商里头，那一小撮搞驱动通信兼容性的程序猿饭碗给砸了。
　　当然，对于整个手机系统开发领域来说，周鸿祎砸掉的只是很微小的一个偏僻角落，或许全国因此失业的程序员也就几百人而已，所以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顾莫杰只是运气不好，刚好处在这个分工过细的岗位上。
　　这种事情，在互联网发展滚滚向前的时代，其实每天都在发生。要不，业内人怎么会戏称：传统产业从业者，四十来岁才会知识结构老化、陷入中年危机；而程序员要是不能不停地学习转型，不到三十岁就能中年危机。
　　“草泥马的周鸿祎！就见不得穷人赚口稀饭钱！”
　　顾莫杰把手里喝空了的RIO鸡尾酒瓶往着天台的铝合金栏杆上砸去。可惜酒瓶碎裂的声音似乎并不足以带心中怨气，于是他又把气撒到了他新买的安卓手机上。
　　2012年，安卓虽然已经汹涌普及了一两年了，但还是有不少手机用户都还被IPHONE、塞班、BREW/黑莓之类的用户习惯绑架着，旧手机没坏，也就不急着换安卓的。顾莫杰本不是潮人，也不是花钱不算计的大手大脚之辈，只不过因为自己是手机程序员，需要紧跟技术潮流，这才不得不市面上主流手机换一代就买一个测试，顺便借鉴。
　　“安卓！安卓一出，其他系统的兼容性经验，都没有经济价值了！都是安卓害的！”顾莫杰盯着值两千多块钱的手机微微失神，赚钱的辛苦让他舍不得砸下手。
　　但是此刻他的心态，面对一台安卓手机。就好像两百年前一个用纺锤纺了一辈子纱线的没文化英国织工，突然面对一台砸了他一家饭碗的珍妮纺纱机一样；
　　又或者像法国大格命时候的巴黎皮鞋匠，突然看到一台初代皮革打孔缝纫机，把他引以为傲了半辈子的纳皮鞋底手艺，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可笑重复劳动。
　　屈辱，不甘，痛苦，数年所学的知识失去了经济价值，一切的愤怒，让他最终还是举起了手机，然后狠狠地砸在水泥地面上，用他43码的皮鞋狠狠跺上两脚，就好像手机的屏幕是周鸿祎的臭脸一样。
　　既然烂都烂了，多踩几脚少踩几脚也没区别，多踩还能多出气。两千多块钱的东西，只出一口气就丢了，那不是太浪费了么？好歹也要踹满五分钟吧。
　　就和小学生打CF被虐惨压抑太久后，终于成功反杀，也得对着好不容易杀死的敌人鞭尸一整个弹夹不是？
　　“草泥马的周鸿祎！就见不得穷人赚口稀饭钱！”
　　“喂，你够了没有，我靠，还踹？”一个幽幽的电子音似乎非常愤懑，对着顾莫杰低声地吼起来，“小心！再踹就爆了！”
　　顾莫杰还没来得及停脚，被他踹烂的手机残骸似乎爆闪出了一道强光，强光过后顾莫杰和手机残骸就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第二章 不一样的重生
　　“啊！”
　　随着一声惨叫，顾莫杰头疼欲裂地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时间已经是深夜，他适应了一下脑中的痛觉，确信自己并没有死，刚才那些似乎历历在目的事情莫非只是一个梦境？
　　他伸出手去摸索台灯，然而两个不同的印象在他脑中挣扎打架，让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完成得很艰难。
　　“台灯应该是在左手床头柜上……不对，应该是在右手边的书桌上，我的卧室太小根本没有床头柜……等等，我的卧室怎么可能没有床头柜？”
　　数秒钟后，触觉宣判了真相——顾莫杰的房间太小，床边没有床头柜。往左边伸出去的手，很快就触到了冰冷的墙壁。而且由于双重记忆的其中一重里头，对于这堵墙壁的存在并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手指被碰得生疼。
　　他的床，左侧是直接靠着墙的，空间在黑暗中愈发逼仄感强烈，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他赶紧又伸出右手，往右边乱摸，隔了一道区区三四十厘米的狭窄空间后，就摸到了书桌上的台灯。
　　“啪”地一声，台灯被拧亮了。让顾莫杰心中的恐惧衰减了数分，重重嘘出一口胸中浊气，但是随后眼前蜗居的景象就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去摸手机看时间，却又想起自己没有手机，只好抬头看墙上的日历。
　　上面是2002年12月21日。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应该撕到22日。
　　他所处的房间，还是十年前他读高三的时候，家里那套旧房子的房间。地处钱塘市火车站西边的四季青服装批发城附近，格局逼仄，环境嘈杂，小区周边人流混乱，鱼龙混杂。
　　“我这是重生了么？”顾莫杰痛苦地抱着头颅，低声呢喃着。
　　“是的，你重生了。”一个魔性的声音回答了他。
　　顾莫杰循声看去，在床上找到了一个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看上去像一个蓝牙笔或者说一截眼镜腿儿。他屋子里几件电子产品和手表也变得七零八落，似乎被某种诡异的外力摧毁了，似乎是那东西在重构自身的时候调用了这些电子产品的物质构成。
　　果然就是他梦境中最后一刻看到的那个东西。
　　他居然没有吓得直接跳起来，可能是短时间内不寻常的事情太多了吧，惊讶已经不够用了。他貌似镇定地对那个蓝牙笔状的发声物发问：“你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我是一台手机，嗯，你就叫我初音娘一号好了，来自于2050年。真是非常抱歉，原本应该在2012年的那一天把你引回正途，谁知道出了意外——谁让你在我量子重构的不稳定状态下把我踹爆了呢。所以……把你一起拖回到如今这个时间点了。你知道的，量子数据可以在任何时空重构，并不受实体物质禁止穿越时间线这一自然法则的限制。”
　　被这么一说，顾莫杰倒也觉得混沌地大脑开始沉静下来，似乎刚才着实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想不清楚，脑子也疼得厉害，至少目前看来，先接受这个设定应该是个明智的选择。
　　旋即，顾莫杰想到了一个最迫切的问题。
　　“你怎么证明你是一台2050年的手机——嗯，你能调取数据，说说看从2012年开始到2050年的股市数据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莫杰异想天开地反而有些期待。可惜这种期待很快就被语气转冷的回答所击碎。
　　“不能。”
　　“后面四十年的双色球中奖号码！”
　　“不能！”
　　“好吧，不用四十年的，只要最近这四年的就够了。”
　　“一天都不行。”
　　“那你知道后面40年人类发生了什么变化么？世界历史大势如何演进？哪些国家举办了后面的奥运会？哪些国家队夺得了世界杯？哪些金曲大热？哪些电影大火？”
　　“都不能，这些知识我什么都不知道。”
　　“操，那你还说自己是2050年的手机？你的前身，也就是被我——我是说被十年后的那个我——砸成破烂的那个安卓垃圾。就算断了网络，它身上还能榨出几百个TXT电子书文档、几百首音乐视频还有N多脱机存储的网页数据呢。你一个2050年的手机，告诉我你身上什么干货都没有，我凭什么相信……”
　　就在顾莫杰自以为问住了那个怪东西的当口，电子音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的硬件上没有存储知识，那是因为在2050年知识根本不值钱——亏你还生在一个社会主意国度，难道不知道你祖师爷卡尔马克思说过，资源之所以成为资源的必要属性，必须具备稀缺性么。空气中的氧气虽然人人都需要，但是在它不稀缺的年代，从来没有人将混合在空气内的氧气当成一种商品，也没有设定其价值。”
　　顾莫杰愕然，他想到过一万种回答的可能性，偏偏没想到过这种。
　　以至于他完全没经过大脑，无意识地茫然反问：“那你的意思是说……在你的时代，也就是到了2050年，知识和空气一样不稀缺咯？”
　　“很明显不稀缺——因为到了我所在的那个年代，WIFI，ZIGBEE，热点，或者移动3456G网络，都已经被混一了。移动通信全平台打通，手机电脑平板都被统一到了一个类别之下，连根域名服务器都被分布式编译到了全球每个用户终端。地球人在哪儿都可以以每秒数TB的网速互通，从网络云端数据库存取知识信息比从本地固态读还快。那样的时代，人类为什么还要在硬件本地‘囤积’毫无价值的知识？你会为了保障下一秒钟可以正常呼吸到氧气，就天天背着一个气囊囤积空气么？”
　　毫无价值的知识！这句话如同利剑穿透了顾莫杰脆弱的心灵。
　　顾莫杰从小就有些自闭。因为做学霸，不锻炼身体，他从小就怕胖，但是脂肪和自闭让他发奋博通24史，业余过了司法职业资格考试，念电气自动化那些艰涩的专业依然如探囊取物，跳槽到任何工作都能很快掌握并且获得加薪。
　　他的一生就是在积累知识的过程中寻找存在感的，他上辈子的人生也是靠知识层面的优越感来获取到短暂的竞争优势的。
　　现在，他却要被一台后世来的冰冷机器告知，几十年后，知识是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人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获取知识。也许，那是一个知识俯拾皆是的世界？人们只会信手拈来地灵活利用知识、却没必要去死记硬背知识？
　　也许，那个世界对人的记忆力、理解力的要求都会降到很低？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人又该以什么其他才能为傲呢？难道只有联想能力强的人才是未来的强者？
　　有那么一瞬间，顾莫杰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小半辈子的奋斗，都白活了。对未来世界的负面恐惧，从来没有那么深刻过。
　　冷静了一下，他淡淡地问道：“你刚才一开始说了‘引回正途’这几个字？是吧。”
　　“是的，上辈子你误入歧途太深了——就因为饭碗被周鸿祎砸了，数年积累的知识和工作经验成了废纸，就郁闷得想不开，这还不算入了歧途？你这心态，要是再往早放两百年，铁定是那种‘被珍尼纺纱机砸了饭碗之后，就愤怒地冲进纺织工场，把珍妮机都砸毁的吊丝’。”
　　“所以你又准备把我救到这个世界来，再拯救一次？让我这辈子别再走那条傻傻囤积过气知识的人生轨迹、只因为在未来知识毫无价值？就像百度出现之后，靠死记硬背，以对知识的记忆能力自矜的人，都成了笑柄一样？他们的努力，价值量仅仅相当于别人点击一下鼠标？”
　　“不要激动，也不是说所有知识都没必要用脑子去记。只不过未来知识爆炸太严重，绝大多数新出现的知识都会很快过气、落后，你就算用脑子记，也记不过来，也没用啊。那种扁平化的知识，交给机器来记不是更好。而且，纠正一点：不是我把你拯救到这个世界来的，是你本身就存在于无限个量子分叉的时空中——在2012年12月21日夜里那个时空中，你已经完蛋了，被我的自爆程序打回量子状态了，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是的，我在那里……啊！”
　　顾莫杰的回忆被一阵剧烈的头疼打断，又过了许久才恢复过来，一个雪上加霜的现实，让他颇为震撼。
　　“等等，为什么我的记忆力好像在不断衰退，后面十年中记得的事情都快要……飞速地遗忘掉了，我只记得我09年进了……什么公司来着？我念了金陵的什么大学来着……03年因为SARS误诊耽误了高考……”
　　惶急的顾莫杰只来得及抽过一张纸，写下了“小心SARS，03高考数学很难，别错过”几个字，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对于将来十年的历史事件记忆细节几乎都被清空了。
　　几乎是回忆到哪一块，就遗忘到哪一块。
　　靠！别人重生，不都是靠对历史的先知先觉才混开的么？自己怎么魂穿融合了之后却反而失去了后世的记忆？那还重生个毛线啊！
　　……
　　“小杰你怎么了？看书看完就好好睡觉，都高三了还不注意珍惜休息时间。”
　　顾莫杰正在抓狂时，听到动静的母亲莫英拧开了顾莫杰卧室的门，用嗔怪的神色看着他，顾莫杰赶紧说：“只是做噩梦了，喝口水马上睡。”
　　小心翼翼把东西藏进被窝里，装模作样拿杯子喝水，然后磨蹭着把门关好，才算是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母亲是个很强势的女人，薪水比顾莫杰的父亲还高，这导致了他的家庭是个很“民主”的家庭——谁工资高，就听谁的；谁学历低，谁干家务。顾莫杰对于母亲的质问，也总是很严格的执行，此刻被质问了自然乖乖马上关灯睡觉，不敢有一点违逆。
　　母亲早年赶上了十年浩劫。那时顾莫杰的外祖母为了让舅舅留在城里念书，便狠心牺牲了女儿，让母亲没念高中就当知青下乡，耽误了学习。浩劫结束后、母亲回到钱塘时，都已经二十岁了，嫁给了高中学历的父亲。可是她自己要强，后来又自学参加高考上了大学。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大学生值钱的黄金年代，所以嫁人之后才读大学的母亲很快就在社会地位和薪水都反超了顾莫杰的父亲——从顾莫杰出生时被取的名字里就能看出这一点。其实按照母亲的说法，没让他叫“莫顾杰”就算是对老顾家开恩了；不然老公的学历薪水都不如自己，有啥资格让儿子跟父亲姓？
　　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最初五年，正是中国一线技术工种社会地位低潮、文职高学历人员风光优渥的十五年。顾莫杰从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在家里被压得抬不起头做人，也造就了顾莫杰少年时种种价值观的扭曲崩塌。
　　少年时代的顾莫杰过得自闭而冷血，一心只想好好念书，出人投地，扬眉吐气。
　　谁知也是造化弄人，等到他自己上辈子念书念上来之后，已经是21世纪了，学历在天朝，早已没有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么重要和吃香。
　　真到了2006、07年以后，社会上一边是大学扩招后涌入社会的文科生大量滞销、找不到工作；另一边是有一技之长的大专生、技校生，只要是有一手过硬技术的，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体面工作。那个时候，坐办公室混死工资的中低层管理人员又哪里敢看不起技师呢？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国朝为了扭转十年浩劫时不尊重理论知识酿出的苦果，结果在开放初期矫枉过正，又变得过于尊重理论知识而轻视实践技术。而百姓都是无辜的，只能和煎饼果子两面黄一样，一面煎焦了翻一面继续煎。超生超多了一夜结扎，结扎结久了一夜复通，忍受上帝模式操盘手们拍大腿拍出来的后遗症。
　　当然，因为记忆的流失，这些对后世社会细节的认识，在顾莫杰的脑海里已经模糊难辨了，留下的只是一股被提炼到最精髓状态的思想：一种对于前路无常、淡然看破的淡定感。
　　顾莫杰嘘出一口浊气，重重地躺回床上，在黑暗中拿出初音娘一号，愣愣地说：“貌似重来一次也不错，就算忘记了历史，好歹也知道了大方向的对错，不会把十年光阴花费在读死书上面了。我已经想明白了：21世纪，只有脑子灵活、学习能力和学习速度这三个属性最重要，既有的知识存量反而是浮云，反正是用不了两三年就过气了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重生之后的记忆会有如此剧烈的缺失和遗忘呢？”
　　问出这句话之后，顾莫杰才想起初音娘是个没有存货的手机，这个问题不是白问了么！
　　“算了，谅你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一点存货都没有：反正在未来人看来，知识都是要用就拿用完就丢的卫生纸。”
　　“不，这个问题我还是可以回答你的。”


第三章 外挂貌似开反了？
　　“知道薛定谔的猫么？”初音娘没有直接回答顾莫杰最初的疑问，而是反问了一句。
　　幸好顾莫杰也算有点常识，这种泛泛而谈当然没有障碍。
　　“知道，无非是个比喻——盒子里有一只猫，还有一块有可能衰变释放辐射的重元素。反正根据量子论，衰变是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不发生的随机事件，没有规律可循。而只有人们打开盒子观察猫是否死了时，结果才被人们确定——薛定谔更进一步抽象了这个模型，把‘观测’设为‘决定’结果的一个要素，也就是认为，如果猫死了，那也是被人打开盒子‘看’的这个动作‘看死’的，如果人不去看，那么猫的死活就可以不被定性，一直以量子叠加态存在下去——有可能生，也有可能死。当然这个说法完全不适合我们理解的宏观世界：我们从小被教育的都是，宏观世界都是客观一定的，观测并不影响结果。150分满分的卷子考了130分，在我卷子交上去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不会因为我是否去查分数而改变。”
　　“说的很不错，看来你物理学很有天赋，而且形象思维的类比能力也很突出。”
　　初音娘赞许了顾莫杰一句，但是旋即引来的却是顾莫杰的又一阵惊呼。
　　“等等！不对！”顾莫杰似乎被提醒了一样，惊诧地反问：“为什么我忘了后面十年人生经历，但是却能记得‘薛定谔的猫’呢？我很肯定我高中里没读过这东西，都是大学里之后凭着个人兴趣慢慢看来的……但是书名我也不记得了。”
　　“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那真是很好，我有一些相信了——四十多年后，就是你才配有这个资格，把我发明出来，不是么——静下来，仔细想想，归纳一下，看看你记住了些什么，又忘记了什么。”
　　初音娘的声音，终于从一开始听不出年龄的魔性频率，逐步向少女的诱惑音色转变，似乎充满了期许。让人不敢相信莫非冰冷的机器也能有情感，还是未来的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顾莫杰在初音娘的循循善诱之下沉思了很久，把大脑里的东西回顾了个七七八八，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归纳过了。脑海中还能记起来的，无非是大学里学过的一些理工科课程，还有英语日语方面的外语知识，读过的古典名著、文理科各类扫盲读物等等。但是未来十年内的时政大事、股市涨跌、新创作的网络小说、电影大片、世界杯奥运会比赛结果这些，就算我确认自己看过，如今也一点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变得很模糊。”
　　初音娘似乎发出了一声更显期许的暗叹，说道：“你很聪明，归纳得很好——所以，那些‘无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会因之改变的知识’，在你量子化逆流的那一刻，是可以完全保留的。而你有可能去改变的部分，在量子化逆流的时候，会遭受严重的洗去效应。这是量子数据完成时间线逆流时的一项基本法则——也是初音娘一号里面必须本地缓存的唯一一条最高准则。这一条准则，我不用连接云端数据库，就能回答出来。物理定律，数学定律，C语言的编写基本思想，英语和日语的词汇、语法。这些东西即使你从2012年重生回2002年，你也改变不了，2002年的物理定律是怎样的，2012年还是怎样。但是这十年里面出现的C语言程序经典编写案例，各国的政治事件、你个人的经历，这些都是你重生之后可以改变的，所以你无法保留，一旦你触及了那一部分记忆，它们就会飞速地消退，当然也有可能有一些擦洗不干净的碎片残留。”
　　顾莫杰觉得自己几乎要濒临烧脑的极限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说法。然而懊恼并没有随着理解的成功而消散，反而更加令人沮丧。
　　“不错，很对，归纳得很有逻辑——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么？就是为了给我的重生制造一点难度，让我没法和别的穿越者那样利用先知先觉开金大腿？”
　　“知道‘激光伪双光栅穿透试验’么？”
　　“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
　　“也对，那么说来，这个实验应该是发生在2012年以后的了，所以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实验是‘薛定谔之猫’的继承，也是每一部量子计算机有资格存储在核心固态中的终极准则数据之一，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简单的开始，光的波粒二象性，应该是知道的吧？”
　　“废话，上学期物理课就有简单提到过一嘴，我后世应该也是好奇看过一些材料。不就是在标准的双缝干涉实验里，光子穿越第一组缝时，其行为呈现出以粒子形态传播的物理特性；但是当第一组缝后方的第二组狭缝引入后，穿过两组缝的光线开始呈现出以波的形式传播的物理特性。而每一个光子究竟呈现为波的特性还是粒子的特性，与观测他们的手段似乎相关——看你是在第一组缝后面观测，还是第二组缝后面观测。在微观量子层面，似乎这也是薛定谔之猫的一个旁证。”
　　“很不错，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并不仅仅如此。”初音娘赞许了顾莫杰一句，随后娓娓道来地说出了一通几乎颠覆顾莫杰认知的知识。
　　“前面我提到的‘激光伪双光栅穿透试验’，就是一个进一步验证这一理论的改进实验，是一群未来——我是指2012年之后——的科学家做的。那群科学家对量子物理学家约翰·惠勒1978年提出的‘延迟选择思想实验’理论假设进行了实践化，用氦原子束模拟双缝实验中的光束，用不会对氦原子束运动产生任何干扰的特定纯净激光束做了一道伪光栅遮在实体光栅之前——这道伪光栅可以起到光栅的观测的效果，但是不会和实体光栅一样对氦原子束产生遮挡。打个比方，如果实体光栅是一道带刷卡门禁的门，那么门不仅可以阻挡人通过，也可以记录人的通过；而伪光栅则相当于有红外射束的报警器，没有门的实体，不会阻挡人通过，但是可以保留记录人通过的功能——结果你猜，加了这道伪光栅之后，科学家看到了什么？”
　　顾莫杰有些不耐烦，他的求知欲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了，闷声喝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初音娘的人工智能似乎进化出了一些撒娇的语气，不满地娇嗔了一声，继续往下陈述：“他们发现，如果在伪光栅后方只有一道实体狭缝光栅的话，那么氦原子束在通过伪光栅的时候就会表现为粒子特性；而如果伪光栅后方有两道实体狭缝光栅的话，那么氦原子束就会表现为波特性。”
　　“那又有什么稀奇的？不是和波粒二象性很吻合么？一道光栅，表现为粒，两道光栅，表现为波——等等！不对！”
　　顾莫杰说了一半，突然醒悟到了什么，又强调地反问了一句，“你刚才是说，在还没有通过实体光栅之前，在伪光栅那里就观测到了波粒二象性？”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看来你已经了解了量子世界的深一层真谛了。”
　　“你是说，‘不仅光波过去曾经通过哪些环境、会对其最终结果状态做出选择；而且光波在未来即将要通过而尚未通过的环境、也会对现在当下这一瞬间其本身的物理状态产生选择影响’？也就是说，不是过去加现在决定未来，而是过去加未来决定现在？”
　　“BINGO！答对了——至少在量子微观的层面是如此的，这就是约翰·惠勒的‘延迟选择思想实验’最终被证明了。在时间被无限微分的瞬间，每一个现在的状态，都是由与它邻接的过去瞬间与未来瞬间共同决定的，而不是宏观物理学上认为的、简单的过去加现在决定未来。在微观量子层面，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瞬间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宇宙中的一切作用，都是相互作用，万有引力、电磁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莫能例外。宏观物理学只觉得现在与过去会作用于未来，却不承认未来也会和过去一起作用于现在，这便是最大的一叶障目之处。时间线上两个点的作用，也是相互的，只是宏观世界因为不断分出的平行时空，无法观测到未来对现在的反作用罢了。”
　　“所以也是因为这个自然法则，我重生之后，那些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改变的客观知识，那些无论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如何相互作用都不以之为转移的东西，可以依然存留在我的脑海里。而那些可以改变的东西，都随着我重生这一作用而抹杀了，所以与之相关的记忆也会出现虚化——因为那些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都有可能不发生——是这样么。”
　　“就是如此，所以，你很难利用对尚未发生的‘历史事件’的先知来获取利益——是不是一下子觉得你的人生比你在穿越小说中看到的那些重生更有挑战性？”
　　“穿越小说是什么？我怎么不记得？好像一本都没看过——哦，难道你说的是和马克吐温的《康涅狄格州米国人在亚瑟王朝》或者黄易的《寻秦记》一样的东西么？”
　　《寻秦记》是香港作家黄易1991年就写了的作品，如今高三的顾莫杰已经读过了。所以不需要后世的知识，他大概也能理解“穿越小说”这个概念，即使2002年还没有出现网络文学层面的穿越小说。
　　“很遗憾，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初音娘无奈地结束了对话。
　　顾莫杰放下初音娘，搁在枕头边，试图重新好好睡觉。关台灯之前，他拿起刚才自己记忆消散之前写下的那张“小心SARS……”的纸条看了又看，却已经想不起来这张纸条是试图提醒自己什么事了。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用纸笔和自己飞速消散的记忆赛跑。顾莫杰觉得他几分钟前写下的这张纸条，简直就和《名侦探柯南》里那些死者临终前留下的血书线索一样神秘。


第四章 这算不算北冥神功？
　　2002年的12月21日是个星期六，顾莫杰灵魂觉醒的那一瞬间已经是后半夜了，所以其实是星期天的凌晨。
　　也亏得他的重生掐点掐得这么准，恰好从玛雅历法的世界末日往前回溯了十年整。因为2002年的他，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在钱塘二中念书。
　　那是一所位于钱塘江南岸江滨区的寄宿制高中。当年钱塘市的江滨区还是一块没怎么开发的荒僻地带，搬去那里的学校都是封闭式住校的，只有周末才许学生回家。
　　所以，若是顾莫杰不幸在一个住校的日子里夜半重生的话，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知会不会被人当作疯子踹下楼。
　　钱塘二中是钱塘市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
　　当然，这里仅指那些可以让庶民子弟通过公平的中考、用成绩考进去的高中。至于钱塘外国语学校之类小初高一路封闭式特殊招生的特权学校，与钱塘二中之间教学质量的优劣，在钱塘市当地也是众说纷纭，便不去深究了，毕竟都不是一个体系内的。
　　反正么，寒门子弟就算读书再好，也总有鼓吹“素质教育”的砖家叫兽来说“奥赛金牌拿的多有什么用？全面发展才重要。”“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外语成绩普遍都比钱塘二中的好，而且多才多艺”——
　　这不废话么，去外国语学校读书的人，个个家里都买得起十几万一架的钢琴，父母都会附庸风雅，孩子能不多才多艺么？用钱堆都堆出来一点儿才艺了。反正琴棋书画才是素质，吃苦耐劳就不是素质，砖家们自古都是这么觉得的。
　　扯得有些远，早上醒来之后的顾莫杰似乎已经接受了一切设定，呆滞地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开始静静地回放一遍自己脑海中融入的东西。
　　正常人都是起床后先刷牙、后洗脸，不过顾莫杰却养成了正好相反的习惯。因为他有比较严重的近视眼，还带点儿散光那种。每天睁开眼就觉得眼睛干燥得难受，非先洗脸不可，宁可一会儿刷完牙才多费一番事儿用清水抹抹嘴。
　　“为什么是重生回2002年呢……近视眼已经改不了了，不过幸好肥肉肚腩脂肪肝还没出来。这辈子可不能再那么拼命写程序了——积累这么多随时会过气的知识有啥用？还不是一笔短期套现换工钱的过眼云烟，还是身体最重要啊。”
　　感慨着洗漱完，坐在桌边咬着母亲留在餐桌上的夹煎蛋吐司，顾莫杰一边在那里胡思乱想。
　　昨晚的变故太过激烈，让他对于读书和知识的敬畏已经崩塌了大半，正试图寻找一种新的人生出路。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貌似敲门砖还是要的，仅仅半顿早餐的功夫，他就决定高考还是要好好考，否则不是白费了自己多年的努力了么？反正就剩半年的临门一脚了。
　　就算将来有些别的想法，也不急在一时，正好利用这半年时间好好融入新的生活。至于进了大学之后还要不要继续认真读书……呵呵，那就另当别论了。就算要读书，顾莫杰也不会再去按照科班教学的落后流程读书了。互联网时代，有得是精确化学以致用的扁平化教学结构。
　　顾莫杰的父母周末都不在家。桌上的早餐是母亲上班前做好剩在那里的。
　　母亲莫英在钱塘制氧机集团做中层干部，那是一家全球前五的空气分离设备制造商。空气分离设备企业因为制冷的需要，耗电量极大，是出了名的电老虎。所以市政府专门为这事儿开过会，要求企业错峰休假，利用周末的工业用电低谷时间开工。所以那里的员工都是周一周二才休假、周六周日照常上班。
　　父亲顾荣昌也不在家，因为父亲是在航空公司当技师的，做的是十二小时连班倒的活儿，有航班降落就要检修飞机，随时待命，没有平日和周末之分。2000年以前机场在笕桥的时候，离家还近一些，最近两年搬去了萧山国际机场，便是回家一趟都不易了。
　　02年，私家车在钱塘市的小市民阶层中还是比较稀缺的，顾莫杰的家不算最穷，却也是社会次底层，当然不会有车。
　　父母的工作性质，让顾莫杰的周末有大把大把可以独自在家不受管束胡来的时间。
　　吃完早餐，自己洗了碗，打开电视机看了一阵子早间新闻。
　　里头无非是反复在播上个月的总枢机换届改选；沪江市成功赢得八年后的世博会举办权、开始了如何如何的筹备工作；然后米国人又在阿富汗如何如何杀人放火；与我国友好的拉美友邦委内瑞拉最近又被米国人在背后闹腾些啥手段想把查韦斯赶下台……
　　略微看了一会儿，顾莫杰便觉得憋气，似乎胸中颇有一股不耐烦。想了许久，还是关了电视机，去父母房间打开电脑，浏览起网易新闻来。
　　这么一个变化，就气顺了不少。顾莫杰自己心中也是纳罕，仔细一想，定然是自己重生之前的世界里已经习惯了看网络的快节奏新闻，再看电视上那些一套一套的调调就不耐烦了。
　　看来，对于历史大事的记忆虽然大部分被抹去了，但是刻在灵魂深处的行事习惯和思想惯性并没有被量子数据的重构抹去。自己的思想意识，已经是一个新时代人的意识了，只不过那还是一个似谷恒虚的骨架，需要重新用知识去填充和应用。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刚刚练完北冥神功、散尽原本体内真气、亟待吸收外来内力的高手。
　　看完新闻，再去找些模拟卷和辅导书看，顾莫杰欣喜地发现融入的状态很好，虽然2012年那个他所拥有的一些知识受损残缺了，但是好歹本时空的自己原本拥有的那些知识没有丢失，也没有受融合的影响。
　　他依然还可以很熟练地解数学课的导数题，也能庖丁解牛地逆向黑盒的化学实验、做物理的电路分析。
　　而他的英语课水平甚至还有了明显的提高，显然是未来那个自己过四六级和看美剧留下的那些词汇量积累所致。而语文课水平倒是丝毫没有动弹，这和他高中毕业后就几乎不再接触这些东西有关。
　　带着一丝猎奇的心态，顾莫杰准备考考自己。轻车熟路做掉两套英语模拟卷，对了一下答案，在120几分的档次。前世的自己高中阶段英语是弱项，这么一看，至少提高了10几分——如果面对满分150分的高考卷。
　　2003年的高考，应该是6月初考的，现在是02年的12月底，所以，还有五个半月的时间，顾莫杰好生揣摩了一下，试图估算一下用自己如今的状态，可以在高考中拿多少分数。
　　当然了，分数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去死读书，高考对他来说唯一的价值，只是在于究竟给他一个985的牌子当敲门砖，还是和前世一样依然拿一块相对不怎么受人待见的211牌子。
　　现在看来，好好调整一下，985也能做到。
　　这真是重生之后第一个好消息，把模拟卷往桌上一丢，一看时间也才下午3点。做题居然做得忘了吃午饭。
　　回校的班车是5点出发的，顾莫杰想了一下，一边给自己弄一点儿微波食品果腹，一边有些自得地想要拿出初音娘继续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发掘出一些新功能来。
　　毕竟，人总是在发现“原来自己在如今这个环境下也能活得不错”之后，才开始饱暖思进步的。
　　初音娘不用开机，只是指纹按了一下，就从休眠中瞬间激活了。
　　“说说看别的吧，随便聊，只要是你知道的，或者介绍介绍你内置了哪些功能——除了知识，总有一些别的干货吧。”
　　“没问题，主人。人家虽然没有知识存储，但是毕竟还有一些预装的内置系统软件，和拓展的编译接口，功能还是不少的——这些东西都是直接安装在存储文件系统的缓存里头的。不过经过昨晚的自适应检索，目前似乎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您想不想先听一下。”
　　“说说看吧。”英语成绩提高带来的好心情还没有被破坏，顾莫杰对于即将到来的坏消息显然很是大度。
　　“本机没有任何物理数据线插口，所以，一切与外部网络的通讯和数据交互都需要通过无线传输实现。同时，因为量子时代的计算机功耗比电子时代的计算机低得多，完全可以通过无线电载波输电，所以，连充电都需要无线。你最好可以弄到一些无线连接设备给我充电，否则的话，因为量子重构已经消耗了绝大多数的存储能源，本机会随时进入长期休眠……”
　　好么，这都没来得及收割什么好处呢，这磨人的小妖精又给顾莫杰出了个难题，成功地把他满怀欲望的好心情破坏了。
　　“可以用Wlan的无线信号么？”
　　“不行，Wlan的无线局域网协议在后世并不被认为合法，所以我无法识别。如果非要用无线局域网的信号，至少也要WIFI协议的。”
　　“WIFI是啥？好吧，当我没问。”
　　顾莫杰无奈地拍了下脑门，又耐着性子深入了解了一下，总算得知初音娘可以向下兼容手机的23456G无线网络。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顾莫杰也不忙，就且把这事儿丢在了脑后。吃完盖浇饭，收拾了一下书包，把初音娘插在笔袋里，他就出门回校了，或许应该先好好整理一下最近发生的一切，拿出一个规划来。


第五章 融入校园
　　建国路口，钱塘二中老校区旁边的巷子里，距离接送班车的车站还有那么几百米，顾莫杰拖着行李箱，低头不看路地往前走着。
　　感觉到箱子的轮子颠簸了一下，似乎是碾到了什么东西，顾莫杰惊觉回头，原来是同班的陆文君在和他打招呼。
　　“阿杰，你没事吧？怎么走路都不看路。”
　　陆文君和顾莫杰是六年的同学了，初中高中都是。此刻也拎着一个大包裹，显然是带了一周的用品。
　　“君……嘿，陆文君，早啊，我是说——这周怎么没让阿姨送你去车站呢。行礼重么？”
　　刚刚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顾莫杰几乎把“君君”这两个字的昵称喊出口了，幸好只喊了一个字就刹住，然后改成了以全名称呼。
　　“君君”这两个字眼，还是他初中时代的时候和陆文君开玩笑才敢喊的，到了高中里，越来越少的接触中，这两个字早就被封印起来了，取之以彻底的以礼相待。
　　20世纪末，顾莫杰刚上初中那年，钱塘市的民办初中取消了升学考试改为摇号入学——就和后世汽车限牌那阵子一样的摇号。而公立初中则是继续按学区入学。
　　顾莫杰并非权贵子弟，自然没法在摇号中下手脚，也就上不了民办初中。
　　他上的初中，是一所离家近的烂校。中考的时候，一届几百个同学里，只有个位数考进了钱塘二中。
　　所以，能够和顾莫杰初中、高中都同班的同学，便只有陆文君一个，实在算是很难得。
　　两年多前，顾莫杰刚刚到钱塘二中看了分班名单的时候，还小激动了一番。
　　激动的原因也很简单：陆文君是美女。尤其是那一头常年扎得很紧又不毛糙的修长单马尾发型，给人一种很精神清爽的感觉；著名日漫《2077日本锁国》里面的女主玛丽亚，就是这感觉。
　　然而，过去两年的高中生活，证明了这种近水楼台并没有卵用。钱塘二中校风太好，班里敢谈恋爱的不超过两三对。而且仅限于拉个手、打个嘣儿的小儿科。真敢做出格弄出“人命”来的，一个年级也不一定找得出一例。校园恋爱这种高压线，当然与顾莫杰无关。
　　陆文君听到顾莫杰几乎要喊她“君君”、又临时改口，眼神里闪过一丝转瞬而逝的狡黠和失望，似乎是在怀念过去的轻松生活，便微不可见地鼓了一下腮帮子。
　　仅限于鼓腮帮子，不包括嘟嘟嘴。
　　只是配合着她的鹅蛋脸，苹果肌，小酒窝，就这么区区鼓一下腮帮的娇嗔之态，就颇有萌点。
　　02年的人，尚不知卖萌为何物，对美人的评价，下巴要越尖越锥子越好，并不懂得欣赏鹅蛋脸的好处。顾莫杰却是两世为人的审美观，略一踟躇，就发现陆文君真是“生不逢时”，若是再年轻十年，按照后世的标准，其姿色就妥妥的介于八分女和九分女之间了。
　　……
　　“真是不‘绅士’啊——都问了人家行礼重不重，也不见你有帮忙拿的意思——喏，帮我拎这个，快到车站时再还给我，别让人看见了。”
　　陆文君显然不知道“绅士”这个词将来会包含哪些恶意。说完就落落大方地把一个大拎包丢在顾莫杰的拉杆箱上头，然后略微侧过一些身子，巧妙地确保两人拉开到一米多的距离。
　　就好像如果下一个拐角有认识的同学出现的话，陆文君就能一下子绷直身子把包包拿开，不让人看出异状一样。
　　顾莫杰心里一暖，心说前世的自己还真是傻逼的雏儿，看不出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亲近。有些女生，其实是不愿意被人当成“班花”什么来看待的，她们更希望自己不要被贴上花瓶的标签。
　　而越是这样的女生，越是不愿意在旁人对她敬而捧之之后，就疏远旧识的，哪怕仅仅是为了表现自己不肤浅。
　　对了，刚才她说了“绅士”……唔，绅士貌似也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吧？
　　陆文君见顾莫杰沉默了十几秒钟没搭话，却不知道顾莫杰已经陷入胡思乱想之中了，倒是有些讪讪地，搜索了一番刚才顾莫杰的客套，顺势往下说：“我妈今天病了，所以没送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回校——结果还带这么多东西，可沉了！”
　　这种语境，顾莫杰自然只能跟着歪楼，顺着问候了一下陆文君母亲的病情，得知不过是头疼脑热之类的，并不要紧；又说了些安慰的客套话，正准备把楼歪回来的时候，却已经转过车站前最后一个拐角，眼前一下子出现了几个认识的同学。
　　陆文君“唰”地一下把搁在顾莫杰行李箱上的拎包拖走，然后恰到好处地拉开三四米距离。
　　按说这时候，若是久经网络洗礼的人，这当口肯定应该闪过一丝不快，然而顾莫杰却心下坦然——他知道，陆文君的这个举动只是因为害羞，不想被人背后说嘴而已，绝对不是什么“女神级绿茶为了多稳住几个、害怕爆胎而做好保密工作”。
　　2002年的人心，真的比十年之后的要纯良不少，至少心机表们还没有那么专业化、套路化地产出，“心机表标准化量产作业指导书”还没总结出来。
　　两个人，都很自然，发乎情止乎礼。
　　顾莫杰微微加速，对着对面一个看过来的男生微笑打个招呼，开始调侃，就好像他和陆文君真的只是在路口转角刚刚碰到那般自然。
　　“南哥，今天这么‘亲民’，也坐班车呢。”
　　对面那个被称作南哥的男生，名叫费迪南，一米八几，又高又瘦又帅，顾莫杰并没有了解过对方家世，总归是知道对方家里有钱有权就对了。
　　一般来说，顾莫杰这种庶民子弟和富二代是玩不下去的。但是高中三年下来，班上的富二代当中，顾莫杰唯独和费迪南关系不错。
　　或许是两人有那么几点相似之处，同病相怜吧，而且费迪南也不像班上其他官、商子弟那样骄气。
　　因为费迪南的名字和历史课本儿上那个“萨拉热窝事件”当中被杀的奥匈皇储名字译音差不多，同学们没少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他也不以为意。
　　“阿杰你又取笑！我特么大部分时候都坐班车好不！”南哥居高临下在顾莫杰肩膀上捅了一拳。顾莫杰也有一米八的个子，在江浙一带的男生里头这个子不算矮了，但是在费迪南面前还是略微差了一些，身子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
　　“说正事儿呢，圣诞节是星期三，你说欧SIR会不会和去年的MISS王那样，折腾什么‘劳逸结合，素质教育’，让大家在圣诞班会上比赛唱英文歌——你小子周末回去练了么。”
　　“练毛线，欧SIR挺实在个人，不会折腾强求吧。再说都高三了，能和高二时候一样么，要我说这学校还是有几个实在人的。”
　　顾莫杰和费迪南几句话，就把调子引开了，旁边又有几个男生路过，汇入讨论人群里头。他们口中的MISS王，是高一高二时候的班主任，英语老师，美女，可惜做事太理想主义，整天想的都是乌有之乡，实在不适合在搏杀激烈的高考环境下教书。若是放到大学里，教一些无关升学率、纯发兴趣的课程的话，说不定好一些，可是在血腥厮杀的应试教育环境下，实在算不上好老师。
　　到了高三之后，校方也不傻，平时再怎么喊素质教育，这当口也不会拿升学率开玩笑的，一些明显不太适合冲刺教育的老师都被换掉了，继续下去教低年级，顾莫杰班上新来的英语老师换了个笑容看上去很和煦的三十来岁男人，也就是男生们口中的欧SIR。
　　见大家对圣诞班会的看法都差不多，有点儿喜欢找机会显摆的费迪南好像也没了兴致。大家聊着聊着，班车就来了，众人一拥而上大家都是有修养的人，也不存在抢座问题。
　　……
　　一路无话，顾莫杰和南哥几个男生扶着杆子围着一圈聊天打屁，颠簸着也就回校了。女生们因为都有座，倒是安静一些。不过顾莫杰也能从传来的声音里头注意到，班上又有几个成绩不错的丑女在拿话挤兑陆文君了，陆文君还是“谈笑退敌”如故，不和别人多谈“为什么她总是比较受男生欢迎”的问题。
　　这种情况，顾莫杰都见了两年半了，要是没有重生，妥妥地是不会注意的。
　　可是重生之后，一个人的自信心难免会爆棚数倍，原本不敢想的事情眼下也敢想一想了，所以情不自禁就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当然了，嘴上他还是满嘴跑火车和兄弟们聊着欧SIR和英文歌，从《雨中漫步》到《歌剧院魅影》，好像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好了啦～人家将来就算非要谈，肯定也专门找一个谈，怎么可能在太熟的人里头发展？多尴尬啊，多不好意思啊，万一谈不成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你们懂的！咱摩羯座的嘛～做一回事儿就是一回事儿，同学就是同学～朋友就是朋友～那种朋友就是那种朋友～别瞎操心了！”
　　这是陆文君的声音，就在几秒钟前，她同寝的一个闺蜜又在挤兑她了，说周末又有隔壁班的男生如何如何提到陆文君了，陆文君究竟有没有意思什么的，当然大家都知道这种话是说笑，陆文君无非是那几套话又不得罪人又能够搪塞过去。
　　眼下这套说辞，顾莫杰也不陌生，因为他都听到过好几次了。然而，此刻再次听到这些说辞的时候，意味就颇不相同了。
　　“人家不会在太熟的人里头发展的啦”，这句潜台词，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用来搪塞哪种揣测呢？很显然，只能用在别人猜疑“陆文君是不是和某个很熟的老同学有点儿什么”的时候，再往下看，谁和陆文君最熟呢？显然就是……
　　“都特么是无聊乏味的优等生啊！这种伎俩，换个人早就上了！原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真窝囊！”
　　顾莫杰暗暗啐了一口，上辈子的日子，真是都活得日了狗了，太特么窝囊，这般挥霍资源。
　　这都不找机会上，还是男人么？


第六章 当务之急
　　一个星期的高三生活很快过去了，重生之后的顾莫杰算是彻底适应了双重记忆的融合，回到了一个正常复习迎考生的节奏。
　　圣诞节那天，同学们揣测的欧SIR让大家在班会上唱英文歌这种不靠谱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发生；让好几个表现欲有点儿爆棚、英语成绩也爆棚的同学很是暗自不爽了一把，就因为失去了一次“被动装逼”的显摆机会。
　　顾莫杰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人太幼稚，完全不是他如今的心理年龄所能适应的调调。
　　踏上社会之后，谁会拿英语成绩来装逼？哪怕你真能和米国人谈笑风生，放到数年后都一点不稀罕；男人么，还是有钱有地位最重要，其次是帅。
　　或许高中是最后一波给哪些优等生以成绩来装逼的机会了吧，过了这阵子，高考这块敲门砖到手之后，此前学的东西有多少是毫无经济价值的，每个人自己心里明白。
　　顾莫杰不理会那些无聊的事情，只想先低调地做好自己。这几天除了读书复习之外，其他时间他都用在合计整理未来短时间内应该着重完成的任务。天天晚自习的时候瞎琢磨，倒也给他整理出来个子丑寅卯。
　　这些日子里，他也摸出初音娘来检查了几次，得知初音娘作为一台2050年代的量子手机，其CPU数据处理能力大致上相当于一组2025年前后、光子计算机时代的巨型服务器机组。
　　这个进化速度还是很符合顾莫杰的预期的，而且也依然符合摩尔定律的推演——虽然顾莫杰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光子和量子计算时代，摩尔定律依然没有明显失效。
　　就好像一台2005年前后的INTER奔腾PC，大概可以和1980年的“银河亿次计算机组”或者同期的IBM巨型服务器组运算处理能力相当。
　　就人类计算机技术的一般发展速度来说，25年后的微型机，和25年前的巨型机性能相当，这是比较正常的。
　　所以，初音娘的处理运算能力放到如今绝壁是够用了。然而，这一周时间里，他基本上没有解锁出什么玩意儿，究其原因，就是缺乏数据传输设备——
　　除了语音识别的音频输入端之外，初音娘几乎没有自带其他高效采样输入设备。2050年代也早就没了各种物理数据线的接口，初音娘只有一个内置的可以转换一切合法历史格式、向下兼容的无线通讯信号收发装置，既可以做基站，也可以做接受终端。或者说那个时代的电子设备已经不区分基站和终端，实现了两者的混同、彻底的云分布。
　　然而，顾莫杰手头并没有可以上网的手机。直接用初音娘本身接入移动广域网络的话，虽然技术上是可能的，但顾莫杰又怕破坏了某些不必要的运营商密钥，引起外界移动运营商的警觉和注意。
　　一时之间，顾莫杰相当于是身在宝山，却没有芝麻开门的密码，能看不能吃。
　　……
　　02年的钱塘市，手机并不算稀缺，可是高中生买手机的却不多。何况钱塘二中不许学生用手机，寄宿管理很严格；所以，顾莫杰家里一直没给他买。
　　当务之急，是去买一个可以上网的手机！
　　幸好，前世顾莫杰就是一个和手机打了多年交道的程序员，就算重生洗掉了他脑中很多细枝末节的知识，却还留下了主干脉络。所以，没怎么查资料，顾莫杰就定下了自己的思路。
　　首先，一定要买一个联通的、CDMA的手机。
　　CDMA网络在中国大陆投入使用的时间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通过这几天在电子阅览室上网查询，这玩意儿在2002年1月8日，就已经在中国大陆投入商用，运营商正是中国联通。
　　后世人虽然对于联通的基站信号覆盖面之类问题颇为诟病，但是眼下对于顾莫杰来说，网速的快慢才是最重要的属性，拥有排除一切的最高优先级，别的性能都要为这一点让路。
　　移动的EDGE网络要06、07那阵子才出来，3G的三家商用更是遥遥无期，而且哪怕是3G出来之后，事实上移动的TD也是完败于电信继承自CDMA的EVDO网络好几年，一直到后来发力推4G了，移动才算是扳回来。
　　所以，以网络性能为第一优先级的顾莫杰，起码十年内是不会考虑移动的烂货了。GSM这种烂货，拿来打电话就行，上网的话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注：联通的CDMA业务08年转给了电信，后来电信在3G时代使用的EVDO/CDMA2000是继承自02年的CDMA制式的。而联通后来的WCDMA则是彻底另起炉灶的标准，反而与联通当年搞的CDMA没什么继承性。）
　　而且，顾莫杰也查询过初音娘的收发功能了，这台量子手机的无线发射源具有双向的向下兼容，也就是说，不仅可以作为一台终端接受CDMA制式的信号并转化处理，还能把自身模拟成一台小范围的伪基站给目前时代的CDMA手机提供一个局域网。
　　这样一来，到时候哪怕没有外网，顾莫杰也可以在新买来的CDMA手机上和初音娘之间相互传输数据，处理一些事情，等到有外网的时候再用CDMA手机传到广域网上，或者是通过CDMA手机的数据线传输到本地的电脑上。
　　……
　　又到周五放风的时候了，回到市区的顾莫杰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搭车飞奔到通信市场，看了一圈。
　　淘宝网还要再过半年才会被马云的阿里集团成立起来，这年头实在没什么网上查询零售物价的渠道，正是实体店生意旺盛的时代。
　　香积寺路上的通讯器材城一到周末人山人海，看这架势，这几年要是谁有本钱在这里盘个手机店，就能源源不断捞好几年快钱。
　　不看价钱还好，一圈下来，普遍的高价让顾莫杰冷静了不少。
　　02年年底的时候，国内手机普遍都还要2000块往上的价位，彩屏的，双屏的，而且还都是传统GSM网络的。GSM毕竟已经运营了有三年多了，市场铺开较大，手机成本才降了下来。
　　而CDMA作为当年才出来的新玩意儿，刚上市的时候自然价钱是很虚高的，而且关键是还没啥次一点的品牌，至少都是南棒的三星。
　　顾莫杰当时咬定了要问CDMA的，适合“高速”上网体验的，女店员拿给他一个三星的SCH-X199，说是上个月刚刚上市的，绝对最先进，最新款；结果一看价钱要小6000块。
　　甚至因为顾莫杰明显的学生样，女店员连真机都没让他看到，只给了模型机和手册。
　　从手册上看，这货照例是用三星那操蛋的专用数据线连接电脑，连USBT口线都用不了。不过顾莫杰估摸数据线的问题倒不大，只要让初音娘可以通过CDMA信号连上SCH199之后，就可以接管SCH199一部分功能，修改其系统，到时候用三星线应该照样可以和电脑之间相对高速的跑数据。
　　没想到上辈子消费观如此冷静、从来不做任何领域发烧友的顾莫杰，重生了之后居然要来挨一刀这种新款手机的宰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手机从“消遣工具”变成了“谋生工具”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
　　出了通信市场，顾莫杰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去哪里搞点小钱。
　　住校的人，家里自然会给零花钱、伙食费，那玩意儿一个月不到五百块，靠省吃俭用自然是不现实的，还是得想个快点来钱的法子。
　　要不当一把下贱的文抄工？通过抄书、写歌来点快钱？然而这条别的重生者经常用的法子，已经被彻底堵死了。顾莫杰在这些方面的记忆已经被洗得几乎荡然无存。
　　03年以后才出现的歌里面，他现在还能唱出来的，无非是周杰伦的《四面楚歌》以及陈奕迅和林志炫的《浮夸》这么寥寥几首；
　　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有想过，之所以这几首还记得，无非是因为这几首歌写的比较“普世真理”一些，深邃程度不是那些无病呻吟的谈情说爱题材的歌可以比拟的，所以可以通过大脑数据的量子重构时的洗礼，大浪淘沙留下来。
　　至于03年之后才创作出来的小说、电影，他也是统统都忘光了。
　　“看来，直接抄知识虽然没什么长性，但着实是条短平快的来钱路子呢。唉，这下子如何是好？”怀着这股郁闷，顾莫杰搭了公交慢吞吞回家。
　　到家早就是晚饭的点了，难得父母都在家，早就等在那里，少不得埋怨了顾莫杰一顿。顾莫杰这才反应过来一点：如今这个时代的自己，因为还没有手机，所以行踪一旦出现一些和平常计划不同的地方，就很容易让父母担心，因为家人根本找不到自己人，联系不上。
　　看来，这也是一个可以问家里稍微要一点钱买手机的突破口。自己一直以来信用不错，也算是优等生，如果可以说出一些事急从权的理由非要用手机，避开学校监管偷偷地用，家里人应该也不会泥古不化的。
　　当然，家里人绝对是不可能给他6000直接让他买一个奢侈的三星CDMA的。
　　可顾莫杰知道父母不关心电子产品，也认不出手机好坏，到时候从父母那儿拿一两千，再自己找四五千，凑齐买回来后，对父母说只要2000，说不定就过关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吃饭！以后不许放学了乱跑，要出门也宁可回家先说一声！至少打个电话回来也好！”母亲莫英把最后一盘菜摆好，一边对顾莫杰训话。
　　父亲闷声不响坐在一旁，倒了一杯小酒，自斟自饮，等母亲训完之后，才对顾莫杰小声提醒：“吃完饭给费迪南回个电话吧，刚才你回家之前他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你。”
　　顾莫杰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氛围：凡是自己要挨批，都是母亲先提纲挈领说一顿，说完后没需要补充的点的话，父亲就不吭声。如果有需要补充的话，父亲再说一两句，显示一下存在感。
　　顾莫杰耸耸肩，然后埋头扒拉饭。买手机的话，他准备酝酿冷却一下再说。
　　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特么的这辈子自己找女人，一定要找学历薪水都不如自己的。尤其是女博士什么的，妥妥的直接封杀成第三种人。


第七章 刷狗的人生
　　吃完饭，顾莫杰给费迪南回了个电话，回的是对方的手机号。
　　费迪南做过班长，会来事儿，家里又开放有钱，所以私下里违反校规买了手机。只不过他也是个知分寸的，从来不在校园里拿手机出来用。
　　顾莫杰很好奇斐迪南有什么事情今天回城的班车上不好当面说，反而现在再来打电话？不过这个狐疑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打通之后，随着费迪南的声音响起，顾莫杰就明白原委了。
　　“阿杰，明天小轩请客。期末考试之前，他就要去沪江了，想低调一点儿。中午十一点，吴山广场那家巴西烤肉见，报我的名字。”
　　“没问题，准点到。”
　　原来，是小圈子的聚餐活动。费迪南挺哥们儿的，知道顾莫杰有空，但是和他们那个圈子里别的同学关系一般，所以一力把他拉进去参加，想帮顾莫杰刷刷存在感。
　　如果是前世的顾莫杰，这当口只管埋头读书，相信读书万能论，倒也不在乎和一群官二代富二代吃饭聊天打屁拉交情，但是现在的他显然成熟得多了，不会刻意去排斥这种事情。
　　按说，同学之间小圈子聚会，在校车上说也没啥，就算被人听去了，也不至于被当成搞小圈子、得罪人。
　　只是明天请客的同学有点特殊，所以才低调了些，宁可回家后再专门一个个电话通知。
　　请客的同学叫钱俊轩，家里有点儿关系和能量，还有不少亲戚在沪江，其中一个本家叔父还在复旦大学历史系做教授。顾莫杰原本和对方关系有些冷淡，主要是因为那人很有一种让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尤其是有时候喜欢拿出家谱非要显得自己家传承有序，是“吴越王第三十九代X字辈XX分支……”那种做派就让顾莫杰很不舒服。
　　这次请客的原因呢，则是钱俊轩马上要当高考移民了：这学期末，他家里会动用一些关系，把他弄到沪江市去，连学籍一起弄过去那种。人家本来就在沪江市有房子，这事儿是两三年前就已经预谋好了的。
　　钱俊轩在钱塘二中的成绩只能算中等，留在高考地狱难度的钱江省，那是妥妥的只能确保211、冲刺985。
　　可是同样的成绩，拿到沪江市之后，加上亲戚里有复旦的教授，有政策优惠，这个分数绝壁可以上复旦大学了。
　　02年的房地产还不热，高考移民着实没有后世那么封得死，这种情况自然是有的。其实再往前推几年，90年代末的时候，房地产市场几乎不存在，那时只要你有本事在崇明岛上买套房子，都能到沪江市高考移民。
　　要知道以后世沪江人的排外，看崇明岛上来的人几乎就和外星人一样。
　　不管怎么说，高考移民都是灰色的问题，好做不好说，只能学习鬼子“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钱俊轩自然不会大张旗鼓摆酒请客。
　　请那么十来个同学，吃顿烧烤K个歌，就算是践行了。
　　顾莫杰想明白了这一切，下楼掏零花钱买了点儿小礼物，就算是明天礼数到了。
　　……
　　次日一早，顾莫杰看了会儿书就出门了。毕竟是周末，又要吃喝K歌，他本就没指望当天还能做点什么正事，索性不去想了。
　　到了西湖大道上那家巴西烤肉，费迪南早就在那儿了，其他同学也在，七七八八地，费迪南眼尖，一进门就招呼顾莫杰坐下。
　　高中生还没有喝酒的习惯，上菜之前都是果汁或者奶昔，极个别点酒的，也是预调和的低度鸡尾酒。看几人的谈兴，却是已经聊了一会儿了，那吹牛打屁的氛围很是热烈。
　　顾莫杰半道子插进来，一时间听不明白大家的话题，也就先静静环视了一下，小圈子一共五六个男生，四五个女生。
　　女生们都是班里至少姿色中等偏上的，当然了，放到社会上去，说不定就有些偏下了。
　　顾莫杰看到陆文君也在里头，还有一个比陆文君略逊一筹的准班花挨着她坐。因为今天买单的钱俊轩是金主，安排座位的时候女生们自然排得比较靠近他。
　　费迪南见顾莫杰埋头喝饮料，知道他没进入话题，所以应付了钱俊轩几句后，就借故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坐在靠外的顾莫杰旁边，和他小声聊起来，顾莫杰很快就知道大家前面在说些啥了。
　　原来，高考移民毕竟还是有些台帐上的成绩要处理好的，钱俊轩要去沪江，就必须在沪江市内找到一家接收他学籍的高中。
　　按说接受意向肯定是家里人已经砸钱打点好了的，然而总要师出有名才好，比如该学生在高中三年做出了什么成绩，有什么特殊贡献奖项。哪怕原本实际含金量不高的成果，但只要有名分，就对办事儿有帮助。
　　钱俊轩今日请大家这顿饭，辞行固然是一个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有求于费迪南。
　　费迪南的母亲，是钱塘市数二数三的大律师事务所、天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下头分管着一批知识产权诉讼律师、专利/著作权申报律师。这些人里头，有一些平时却不怎么需要打官司，整天主要业务都是帮助有专利申报需求的企业单位整理材料、跑腿打点、帮忙攻关通过国家专利局的专利审批。
　　钱俊轩为了给高考移民的履历上个保险，就把脑子动到这一块上面了。希望借重费迪南帮忙联系一个可靠的，帮他运作一些材料，比如查询一些要过维护期、权利方也明显不打算续费维护的专利——也不必是发明，毕竟发明太扎眼，只要是实用新型就好——然后腾挪嫁接一下，改头换面，帮他弄几个高中生适合用的技术创新小成果，好填充履历。
　　说白了，这种东西就和“竞赛加分”、“高中生电子设计XXX”之类的高考刷分成果一个原理。在02年的时候，国内高考加分卡的并不严，有钱有势的人给子女运作那么三五十分的加分都是有的。同样的素材用在高考移民上也一样屡试不爽。
　　这种事儿，若是别的高中生听到，多半会莫名其妙，甚至还会觉得这事儿有点高大上。但是顾莫杰却是一点就透，而且丝毫不觉得这种事情高大上：
　　无非就是学术造假么，搁十年后，这种东西蓬勃发展的程度，足以让02年的人咋舌。
　　前世他好歹也是工作了五六年的人了，作为一个前沿热门技术行业的弄潮儿，顾莫杰上辈子在进入通信行业前，曾经在钱塘市一家做智能硬件/智能家居的大型国企干过两年。
　　毕竟他前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3G概念还不热，当时最热门的、电气电子相关的产业是智能家居和LED照明，而3G通讯是在09年前后才热起来的。
　　顾莫杰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在那家国企做工程设计。两年的体制内历练，加上顾莫杰的好学，让他上辈子有充分的机会知道刷专利、刷论文这种事情的肮脏性。
　　他当时也没打算在体制内做多久，只想多学点儿本事一技傍身，所以很是猛冲肯干，在国企里自然少不了被领导赏识分派任务的机会，论文和专利都没少刷，尤其是领导们本人有职称评定硬杠子卡着的时候。
　　前世刷专利刷论文时积累下来的知识，重生后当然是洗脑洗干净了，啥都没记住。但是处理这种事情的运作模式，却以一种普世的一般规律，得以深埋顾莫杰心中，就像大浪淘沙洗去了腐叶树皮，却让主干更加脉络分明了。
　　顾莫杰灵光一闪，顿时就想到了一条相对来快钱的路子，让他几乎按捺不住激动，连烧烤都不想吃了。
　　……
　　费迪南虽然仗义，不过仅仅仗义是不足以让他对着顾莫杰唾沫横飞扫盲半晌的。
　　他之所以和顾莫杰说了这么多，却也有一小半是因为他自己想显摆，好享受对方投来的那种“南哥就是社会阅历丰富，啥都懂得多”的崇敬目光。
　　至于作为听众的顾莫杰在想些啥，有没有听懂，费迪南是没有功夫去揣摩的。
　　不一会儿，烤肉上来之后，费迪南就被一帮男生拉去豪爽地动刀子了。
　　“南哥别聊了，别光动嘴不动手啊，来来来，趁热吃！”钱俊轩一把拉过斐迪南，那头就刀叉并举起来。斐迪南很快就忘记掉了他刚才和顾莫杰说的那些事情。
　　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顾莫杰一个人在旁边沉默地胡思乱想，连端到面前的烤肉都是味同嚼蜡一样地机械咀嚼。
　　直到顾莫杰在一次心不在焉地把叉子戳疼了嘴之后，陆文君才多看了他几眼，还以为他又不着调地进入了“思想者”状态，露出些许关切之色。
　　几个男生，包括今天请客的东道主，都注意到了陆文君的关切，又顺着陆文君的眼神看过去，倒是对顾莫杰露出了一丝戾气。
　　这小子，论帅气论成绩论家境，哪一点强了？凭啥总是能吸引到陆文君的关心呢？


第八章 当你是兄弟才和你说
　　文科生往往对“专利”有一种不必要的敬畏，但是对于“论文”却没那么敬畏.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文科生踏上社会之后，在体制内工作数年，等你需要评中高级职称的时候，“论文”是必须的敲门砖。
　　确切的说，是有刊物档次要求的论文，比如，至少省级以上期刊。
　　而“专利”，则不是必要的，加上专利这个词看上去很高大上，文科生就会拒绝去了解。
　　但是实际上，如果是对一个体制内的理科生而言，专利和论文，在你准备评定中高级职称的时候，价值量就几乎是一样一样的了。
　　除了职称答辩时必须的那一篇论文之外，其他的成果数据，几乎都可以在专利和论文之间互通，逼格并不比菜市场里买菜时的讨价还价更高。
　　比如，假设评定高工的时候，需要“1项发明专利、5项实用新型”；或者“1篇国家级期刊论文，5篇省级或行业期刊论文”。
　　这时，“发明专利”和“国家级论文”，“实用新型”和“省级论文”价值量就是一样一样的。无论具体内容是啥，都只是一个官僚需要去刷的数据而已。
　　因此，专利并不是一般人看来那么神圣的东西，好像需要灵光一闪的天才才能创造出来。
　　到2010年代，中国有几百万体制内的技术工作者需要评职称，所以国家专利局受理的专利申请出现了井喷式的爆发，一年过百万件都是稀松平常——这还没算更不值钱的外观设计专利呢。
　　站在一个体制内混饭吃的工程师的角度，相对来说，有点儿实力的人，在“既可以选择刷专利、也可以选择刷论文来凑数据”的时候，都会选择刷专利。
　　因为在大多数国企，刷专利是可以拿奖金的。企业也会需要“每年多少项新专利”之类的指标来换取政府给予的“高新企业税收优惠”等硬杠子政策倾斜，所以刷专利是一件企业和工程师有共同利益的双赢。
　　只要工程师愿意刷专利，创意有了，材料弄好了。剩下的代理律师费之类支出，公司肯定会包办。成果到手后企业还会给个人几千到几万不等的赏金——
　　别嫌少，因为这个赏金针对的都是“除了可以作为一个专利的数据之外，实际上没有任何市场价值”的专利而言的。真有市场价值的专利，当然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要明车明马摊开了谈价钱。
　　而更加没本事的人，或者说完全不懂技术的工程师，就只好刷论文。相对刷专利的赚钱，刷论文就是完全赔钱的存在了。
　　比如省级期刊，一页的豆腐块，明码标价两千块，基本上内容不是太烂太离谱的话，都是塞了钱就肯定能发。
　　当然，人家期刊社不会留下把柄的，因为这两千块钱的名义是“排版费”。也就是说，发这种作者自己腆着脸上门求数据的论文时，是没有稿费的，还要倒找排版费，而且这个钱单位一般不给报销。
　　赔两千块钱买一个职称的硬杠指标虽然恶心，却比技术小白们找枪手捉刀刷专利便宜了一些，市场规律之下，倒是没让国家专利局忙得要死。
　　至于论文内容面子上能不能过得去，这个问题基本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工程总有独特性，哪怕是再常见技术的反复应用，也总能刷出论文来——最次的那种，就是把工程施工前的设计初衷，与最后竣工验收后的竣工报告对比分析一下，就是一篇论文了。
　　至于这种烂货论文有没有分析出有价值的结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世顾莫杰在国企那两年，就见过无数明明只会用PS做效果图的美工人员、顶着“工程师”/“设计师”的上升通道，啥技术不懂，然后就抄设计稿与竣工报告的异同，塞钱发出一篇篇论文，最后刷到中高级工程师的职称。
　　“职称仓库”的附加属性，导致在后世顾莫杰重生之前，国内期刊的名声都早就烂透了。真要追踪科技前沿的科研人员，绝对不会去瞄这种档次的烂货，只能盯着那些在老外的N/S期刊上面发文的大神。
　　……
　　顾莫杰觉得，以他如今高三住校的生活模式，别的来快钱渠道都不适用，找人合伙刷学术数据赚点儿劳务费，应该是最轻松的门路了。
　　他的信心，就来源于前世对学术造假市场规模的认识。
　　所以挨到聚餐结束，一群人去了KTV后，顾莫杰瞅个空子，假装走根烟，把费迪南从包厢里叫出来，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我靠！你小子打不打算好好高考了？怎么脑抽了想到刷专利？那玩意儿多难啊，你这是犯了事儿了？缺钱缺成这样？”
　　费迪南当场就有些当机。也亏的他母亲就是大律所的合伙人，他本人虽然志不在从法，但光靠从小的耳濡目染，门道还算清，才能够跟得上顾莫杰的思路。
　　饶是如此，他也几乎要诧异顾莫杰是不是换了个人，中了邪了。
　　“没你说的那么难，我想过了，让我刷专利，只要有条件充分检索专利数据库，好好规划，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就能刷出实用新型。实用新型的审核很松，不比发明；发明是要看到实物的，实用新型东西都不用看，只要给材料，给原理图，理论审核通过了，专利局就会批的。连答辩都可以让代理律师出面。”
　　后世人之所以把实用新型疯狂刷爆，发明专利却刷的较少，顾莫杰说的这一点差异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很多“实用新型”，其实只是存在于图纸上，理论审过就行，哪怕没有真做出东西来，国家也不管。所以不用开模具，不需要任何生产和实验成本，物质成本相当低。
　　顾莫杰如今的身份和条件，当然是要刷实用新型了。发明那种档次，他知道自己那点斤两还不够。
　　费迪南听到顾莫杰说到这一点，表情也就严肃了起来。
　　02年，能够说出发明和实用新型之间差异的高中生，绝对是罕见的，这说明顾莫杰是真懂行。不管顾莫杰的技术功底如何，首先这个态度和努力方向是对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要是随便一番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就能忽悠到别人和你合作的话，只能说顾莫杰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没太听懂，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看来跟这小子扯技术是扯不过他的。”心中这般暗忖，费迪南决定换个角度劝说顾莫杰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企图。
　　既然技术上说不过，那就说市场销路好了，费迪南自忖也算是耳濡目染，这方面应该强过对方。
　　“好，阿杰，就算你是认真的，也刷出了成果，可这东西谁会买呢？”
　　顾莫杰笑了，知道对方已经找不到更多拒绝自己的说辞，眼下正该乘胜追击，打消对方心中最后一块疑惑：
　　“这就是我要找你母亲帮忙的地方。我刷的那些实用新型，肯定没有经济价值的，只能当一个数据用。但是体制内的，比如国企、设计院、研究院的那些工程师，只要他们需要评职称，都是用得到的。所以，我准备只出材料，连署名权都放弃掉，到时候写出来之后，让阿姨所里的律师找老客户兜售兜售。至于分成，我可以少要一些，你们收进来的钱三七开，我要七成。”
　　费迪南原本是不打算和顾莫杰讨价还价的，毕竟谈钱太伤感情。
　　不过他好歹知道如今律师费的大概价码，区区几千块的小单子还三七开，实在是Low了点儿，少不得打预防针提醒顾莫杰：
　　“这个价钱不太可能吧。那些没本事的体制内工程师，一般写不出专利来，也就直接放弃了，改去掏钱发论文。你这个东西除非贱卖到比他们单位给的专利赏金还低的价格，才能卖出去，也就是说，最多才几千块钱一桩的买卖。这种小生意还只给三成律师费，人家律所的人不会同意分成的，肯定要计件制收费。现在随便一个小跑腿的活儿，要是两千块律师费都不到的，哪怕就是喝个茶，也没人做的。”
　　费迪南的回复可谓公事公办，四平八稳。可惜他的社会经验却不是顾莫杰可比的，所以顾莫杰瞬间就可以点出斐迪南算法当中的漏洞。
　　“南哥别急嘛，你少算了一块——刚才咱说的，只是咱三方之间的分赃，还没说买家工程师背后的单位呢。既然走的是对方的署名权，对方的单位还会用公款给律所支付申报代理费用的吧？而且这完全是凭白多出来的一笔业务，相当于你们多赚了一票代理费。这些大企业大科研院所，每年也就找你们跑两次。一次送十个成果也是跑一趟，送十一个也是跑一趟，对经手律师来说，工作量根本就没差不是？而且咱的私房钱虽然少，却是可以走私帐的，到时候纯属阿姨和直接经手律师两人全分了的——考虑考虑？”
　　律师事务所这种单位，除非是个人执业的所，否则都是律所给律师开个底薪工资，然后诉讼和代理收入再走公账收进来后分成的。比如底薪高的、规模大的律所，可能是律所拿七、律师个人拿三。规模小、底薪低的，有可能是所六律师四。所里收的这部分的，最后多是肥了几个合伙人。
　　按说，做到合伙人级别，是不太会联合外人来坑自家律所的钱的。可问题是，费迪南的母亲虽然是律所的合伙人，可是事务所有好多个合伙人呢，并不只是光她一个，所以私下里有点儿进账，肯定还是可以比走所里公帐多拿那么两三倍——只要不穿帮，谁会嫌弃钱多呢？
　　费迪南怕顾莫杰再说出什么没节操的话来，到时候大家脸上都挂不住。他实在是不想和菜场里卖菜的人那样Low逼格地讨价还价，故而赶紧打住了对方继续发挥的话头：
　　“好吧，你说服我了，不过我回去也只是转告一下我妈而已，她是肯定不会要灰钱的——但是你真有把握找到创新素材么？要不你就先拿小轩那个事儿练练手？”
　　“素材么，我觉得目前国内的实用新型刷数据市场，简直是一片空白，有无数题材可以信手拈来——现在大多数人写实用新型，还不会构筑专利壁垒，也没有充分穷尽专利创新点之间的排列组合，尤其是没有人想到去枚举穷尽那些‘具有排列组合意义上的技术创新性、但是毫无经济利益价值’的专利。如果我们只是要数据的话，完全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
　　“我没太听懂……”
　　“没听懂就对了，回去和阿姨说一下吧，她会听懂的。一周后，我给你看一个初次合作的初稿，你就明白了。”
　　“好吧……今天明明是好好陪小轩吃散伙饭的，被你折腾了这一水。不过还是劝你别动那么多歪脑筋，我知道你一直在觉得现在读书学的东西没用，但是高三都只剩一个学期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何必呢。”
　　“南哥，你的好意心领了，兄弟是真缺钱。”


第九章 专利是这样刷的
　　顾莫杰没和费迪南解释关于刷专利素材的筛选方法细节，倒不是顾莫杰藏私，而是这东西仅靠几句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说实话，02年到03年的中国，刚进入WTO才两年，知识产权领域那真是跑马圈地的时代，井喷式刷数据刷个五年都饱和不了。
　　原因无他，这领域此前专攻并且摸到门道的人太少了，同时这事儿来钱又不算快。真有这个脑子，又有本钱的人，在这时代做什么不好？谁会来刷这个辛苦钱？
　　只有有脑子的人赚快钱的途径慢慢堵死了，大家才会想到这些又要动脑子、但是稳妥的慢钱。
　　哪怕是顾莫杰，此刻思路里也很清楚——自己最多刷到寒假，弄那么几万块启动资金，然后就铁定要收手的。到时候该读书读书，该复习复习，这活计没什么创意，也没什么建设性，纯属原始积累。
　　而且是一种低调的，不需要表现出先知先觉的原始积累。
　　打个比方。
　　2010年代的人上SOOPAT专利检索数据库，查询“智能光感伸缩晾衣架”，假设可以查询到十几项发明、几百项相关实用新型。
　　那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专利呢？
　　无非是：1号实用新型只实现了“用光感传感器检测照度，当阳光照度低于多少Lux的时候，自动用晾衣架上的伺服电机把晾衣架缩回来”的功能。然后2号实用新型受此启发，加上了“再加一个湿度传感器，检测到空气中湿度大于多少，即判定下雨/雾霾，也自动收进来”。然后3号、4号再加上压力传感器感受风力、感受衣服重量的变化……
　　然后有光有风组合一个，有光有湿组合一个，风光湿全有再组合一个，加上衣服称重功能的再来一个……这样一来，每一个细化的创新点都排列组合一遍，就可以堆出几百个在专利局审核阶段会被评价为“有创新性”的实用新型了。
　　问题是“风大了自动收衣服”这种功能，有经济价值么？市场证明没有。
　　晾衣服的人只会希望厂家在衣物固定稳固性方面进行改良，在风大的时候把晾衣架固定得结识一些，别让衣服掉下去，而绝对不会希望你因噎废食把衣服收回来的。谁都知道风大的时候正是晾衣服的好时机，衣服反而干得快。
　　所以，“风大了自动收衣服的晾衣架”这种创新点，就属于闭门造车的、国有研究所学究们拍脑门想出来的货色了。
　　这种货只能拿去刷数据，你要说它有创新点，确实是有；可惜这种实用新型注册受理之后，是不会有厂家去买这个技术、把产品生产出来卖的。
　　套用官话，就是所谓的“科研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过程中，转化率过于低下”。
　　这种在市场经济范畴内，一分钱价值都没有创造出来的实用新型，只是起到了“某某工程师及所在企业名下的实用新型个数+1”这么一个指标性效果。然后企业年底送审高新企业的时候也可以凑一个指标，工程师个人评职称的时候亦然。
　　同时，这样的实用新型从技术上来说又很容易刷，因为你要写进技术原理书里面的知识，是可以通过你学习同类专利后借鉴拼凑过来的，比如你把同类的单一“光感”、“湿感”、“压感”传感器方案中，与你要刷的那个专利里面相通的部分，大段大段抄袭过来，嫁接拼凑，就成了新的专利。
　　这样的活计，只要作者能够把前人写的东西快速看懂吃透，就能举一反三。
　　2010年之后的世界，这些从经济利益角度来看很傻逼的专利，也都被穷尽的枚举法堵得七七八八，没什么大面积的漏洞空位供投机取巧的人钻营了，毕竟每年百万人数量级的体制内工程师评职称需求，是一块很大的市场。
　　而且那时候专利局的审核严格程度也会严格不少，把明显凑数的刷下去。
　　但是2002年的中国，国家专利库还很空旷，上面的货色，多半是真有经济价值的专利，人们还没闲到把“只创新、不经济”的空都填满。
　　这里，就是顾莫杰第一桶金的突破口。他虽然在量子重生的时候被洗掉了大部分知识存量，但是他的思想意识、思维模式并没有被洗掉。反而如同一个原本和令狐冲一样被各种异种真气充塞奇经八脉的病夫，在突然散尽体内异种真气、练成北冥神功之后，那种灵台空明澄澈、似谷恒虚的状态。
　　思维极度灵敏，思想知识的杂质被大浪淘沙淘洗掉了，剩下的都是触类旁通后留下的“客观世界一般原理”。
　　就像北冥神功练成后，虽然内力存量不足、“里程表”被清空了，但是修炼和吸取内力的加速度空前高速，就像刚刚出厂的918SPIDER，百公里加速3秒就够了。
　　他可以轻易依靠自己的思想逻辑，在没有知识存量的情况下，利用自己的眼界，善用如今的专利数据库检索工具，另起炉灶刷出一堆诸如“风大了自动收衣服回来”的晾衣架之类的专利。
　　而且是在学校电子阅览室那种闭门造车的环境下，不用有企业帮助。区区一个星期的课余时间，就能赚到几千块钱。如果动作快，懂得构建专利群，那效率就更加成倍增长了。
　　不过，平心而论，这个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至少还有一道门槛，那就是刷这个钱的人得思维跳脱、文理兼通。
　　如果是死做科研的理工科生，完全没有文科生尤其是法学生的奸诈思维，不知道怎么投机取巧，是玩不转这个活的。就算偶尔写了一两个，也不懂如何构建专利群和壁垒，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纯是文科生，比如那些专利申报代理律师，他们够奸诈，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怎么运作，怎么排列组合最大化。可惜文科生完全看不懂技术原理书，不懂理工科的东西，嫁接都嫁接不好，那也是白瞎。
　　现实世界中，大多数刷专利，都是一个钻空子的刁钻法学生，和一个懂技术的理工男合谋完成的，如果找不到稳定的搭档，就很难大批量地刷。
　　顾莫杰不敢说自己是超级学霸，但恰好胜在文理兼通，属于“若是高考能够考文科理科大综合，他做梦都要笑醒”的那种。前世是出了名的博而不精，学啥都特别快，但是学啥都不愿意钻研太深。否则后来当程序员也不会走上那条调试通信接口兼容性的快钱僻径了。
　　对于这样的人，在这方面搞学术造假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第一桶金。
　　……
　　一个星期后，又是一个周末。
　　市中心，天策律师事务所。虽然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其中一间合伙人办公室里，灯火依然没有熄灭。
　　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职业女性，架着精干的框架眼镜。身上是看不出品牌的、找设计师定做款的西服，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审视一份费迪南通过电邮发过来的文件。
　　这个女人就是费迪南的母亲、天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费雯丽。
　　顾莫杰在高二的时候，见过费迪南的家长，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费迪南父母的名字的。
　　在那之前，顾莫杰原本对于费迪南为什么在那么多同学里头偏偏对他很仗义颇为不解，甚至怀疑这个又高又帅又瘦还有点儿奶油的同学莫非是取向上有点不正常……但是自从他得知了费迪南父母的名字之后，这一疑惑就彻底揭开了。
　　费迪南是跟母亲姓的——费迪南的父亲本姓朱，是市工商局一个小公务员。四十多岁了，连副处长都没有爬到，既不会钻营也不会贪，毫无存在感。而费迪南的外公却没有孙子，所以就把家族传承的脑子动到费迪南这个外孙身上了。早年间，费雯丽仗着自己经济和社会地位上都比丈夫强，轻易夺取了儿子的冠姓权。
　　顾莫杰遇到过的那种家庭悲剧，在费家上演得更加惨烈，所以费迪南虽然家庭条件甩顾莫杰好几个社会阶层，却依然有同病相怜之感，和他很说得来。
　　费雯丽一周前就听儿子吹过风，说是有几个朋友想干一锤子刷专利的买卖，还把条件大致说了。费雯丽在商言商，对于这种事情谈不上抵触，却也不过是一笑而过，没当回事儿。
　　毕竟，她不指望儿子的那些朋友也好、同学也好，能有什么能人——或许就是钱塘二中那些典型的眼高手低心大的中二病学生呢？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今天材料都发过来了，仅仅粗读一遍，费雯丽的目光就严肃起来：
　　这个刷专利的人，看来是个有料的。
　　“光感、压感、湿感、称重自动晾衣架”，一下子刷出好几个很有逻辑严密度、成体系、可以相互借鉴部分原理说明材料的实用新型，而且把这些创新点排列组合之后，再回头倒果推因看，显然是有规划性地避开了一些创新点组合。
　　虽然不知道避开的点是什么，但是费雯丽的职业习惯已经可以让她猜到：这些点肯定是别人先占住了的已有专利。
　　律师终归是严谨的职业，光靠直觉下判断是不应该的，纵然心中觉得八九不离十，费雯丽还是拿起了手头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
　　“莉萝，我转给你一封邮件，你做一个预查新。”费雯丽对着话筒流利地说出指令，随后似乎略一失神踟躇，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周一再给省科技厅去个申请，咱申请一份正式查新看看，函就你帮忙拟了，别省这五百块钱，估计有大买卖可以挖。”
　　科技成果查新是各省科技厅的一项收费业务。给五百块钱，就能给出一份查询结论，分析申请单位拟提交的成果有多少创新点，算是官方的权威结论。很多企业在拿不准自己的成果够不够新、能不能申请下来正式专利之前，都会这般掏钱投石问路一下。这个业务的价钱从03年到13年都没涨过。
　　“好的小姑，这就办。”话筒对面传来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女声音，确认没别的事情，就挂了电话开始干活。
　　接电话的少女名叫费莉萝，是费雯丽兄长的女儿，今年在钱江大学法学院念大二。费雯丽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志不在读法，很是失落过；幸好娘家侄女儿不喜欢理科，愿意接她这个姑姑的班，所以费雯丽一直对侄女儿倾注了不少关注，几乎当成亲女儿一样培养，才大二就给对方利用寒暑假来自己律所实习的机会。
　　费雯丽也把电话交代的事儿抛在脑后，继续往下看了起来。


第十章 妖孽实力
　　费雯丽看到的专利初稿一共有六个，前面五个自动晾衣架的，是自成体系的，而且写得比较充实了，属于再改一稿就可以送审的那种。第六个还比较粗糙，对方也明言：没时间，暂时只是一个梗概；但是作为法律界的内行人，就算不懂技术，费雯丽也能看出交上来的东西有没有逻辑性错误。
　　最后那个专利，是一个“光感照度自平衡灯具”，可以看出来，关于照度传感器的应用形式，从逻辑到电路原理图，几乎都是把那几个晾衣架专利上的“光感照度传感器”的应用直接抄过来了，不用费几分钟时间。只是后段电路改了，传感器开环控制后头接的是一个调压光源。
　　关于调压光源的类型，作者没有去细化，只强调了必须是可以通过无级调压调节光通量输出的光源——作者在这里做了一个注释，排除了气体放电灯和荧光灯类不能通过调压来调光的光源，但是对于可以用哪些，没有枚举穷尽。
　　这些技术费雯丽不懂，但是吸引她注目的，是这个专利要实现的功能。
　　此刻已经是冬季的下午五点，天色早就半黑了，办公桌上开着台灯。而这项没写完的专利，据说要实现的是“在书桌上安置照度传感器、利用照度传感器感受用户工作面的照度，并且闭环反馈给控制电路，调节台灯输出电压以控制光通量，实现用户工作面的照度自平衡”。
　　说人话，就是：窗子里照进来的自然光太亮了，灯就自动暗一些，照进来的自然光变暗了，灯就亮一些。不管什么时候，保证桌面始终恒定亮，防止工作、阅读的人视觉疲劳。
　　如果说前面三个实用新型，只是让费雯丽公事公办，用一个刷子的眼神去看待的话，第四个专利，就完全切中她的神经，切中她本人的感官了。她也是架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人，对于长时间工作忽明忽暗，那是深有隐痛的。
　　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东西要做出来成本太高没市场，所以不会有人去投产。但，毕竟这个创新不是那些“只能用来刷数据、完全没有经济价值”的货色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是真的言之有物。
　　写的人，是个有心的，很能发散，很能灵光一闪的人，不仅仅是“同行当中的高效者”。虽然还没写完，而且目前看上去作者并没有那么深的造诣去完成闭环控制部分的电路原理图，却已经让费雯丽对作者的重视程度又拔高了一个台阶。
　　而且，从这个选题可以看出来，写作的人很在乎这次合作，所以想费尽心思插入一个让代理律师相对来说更贴近生活、更感同身受的专利，来拉近感观上的接受度。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高中生，或者别的不谙世事的人可以有的心机，而是应该在待人接物上也有两三分火候了。
　　合上所有材料，费雯丽补充了一个电话，打给她儿子。
　　“小南，你那个朋友什么来路？不用担心，东西我已经看了，确实有料的，可以合作。”
　　“真的？没想到啊，妈，这是我班上同学顾莫杰写的，我一开始不告诉你名字是怕你知道身份就看轻了他……”
　　“顾莫杰？哦，想起来了——是钱氧集团莫主任的儿子是吧？去年家长会上看到莫主任时，还有点儿惊讶呢，看来莫主任倒是生了个能干的儿子。”
　　电话另一头的费迪南一阵老郁闷，心说老妈这么说不是明摆了打自己脸么？这可怎么接话？
　　费雯丽当然从电话另一头的沉默背后，醒悟到自己又打击到了儿子自信心，补救了一句：“好了，咱家小南也不错，至少知道该交什么样的朋友了。”
　　费迪南郁闷地客套完，挂了电话，也不知老妈最后的话究竟算是补救呢，还是补刀呢？
　　不过事情总归是办成了，那就是好消息，费迪南不是小心眼之人，郁闷几秒钟也就过去了。
　　……
　　一个多小时后，费雯丽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这个点儿家里丈夫儿子都应该已经吃过了，她也没打算回去吃。因为工作的关系加班是很常见的，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出去解决晚餐问题。
　　刚刚披上风衣，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费雯丽脱口而出，随后马上想起是忘了侄女儿费莉萝被晾在旁边了，换了一副温柔和蔼的笑脸。大学里期末考试比较早，只要不是大一的学生，一月上旬末也就可以自由了，费莉萝这几天正是刚刚来她这儿寒假实习的。
　　“小姑，我查了——那三个都是全新的，确保有创新点可以过审。而且应该是刻意避开了已有创新点的排列组合，专门针对性刷的，感觉是有同行指点的样子。科技厅那边已经下班了，不过我把申请函拟好了，周一就可以申请。”
　　03年1月虽然SOOPAT还没搭建起来，但是国内网上的专利公开检索渠道依然是比较畅通的，只不过查询起来没有后世那么智能化。数据库检索工具的简陋，对查新人员的专业素质和敏锐性要求就变高了。
　　这一点很好理解，就好比80年代工程公司那些测量员，放线水平简直就是一门精准的手艺活儿；而到了2000年之后，只要会用超声波或者红外测距仪测X仪瞄着点扫一下就好了。
　　拿着AK-47突击步枪的士兵需要有高超的瞄准枪法才能用好这杆老枪；而拿着皮卡汀尼导轨加内置红点瞄准镜G36的士兵，只要懂得把红点往敌人身上套就行。
　　老布什当总统那阵子，海湾战争中的米国大兵个个都会熟练读军用地图。可是到了他儿子小布什在位的时候，同样是执行胖揍萨达姆任务的大兵们，就已经退化到只会在GPS的向左向右语音指挥下行动的行尸走肉了。
　　任何领域，随着工具和手段的不断智能化，对“研发人员”的要求会越来越高，但是对“操作使用人员”的素质要求则会越来越低。在数据库查询和结果的归纳分析这个领域亦然，数据库软件越落后，使用者素质要求就越高，软件越先进，使用者就可以笨一点。
　　费莉萝作为一个大二学生，可以在2003年初的原始数据库手段下，这么快把事情做好做干净，可见也是个在法务和技术科普方面都下了苦功的，将来假以时日绝对能够做个好律师。
　　“这么快？值得表扬。真是一代比一代强了，后生可畏啊。”费雯丽脸上笑容也从职业化变得发自内心，侄女儿能干懂事，做姑姑的哪有不开心的，“走，先下班吃饭去，姑姑带你吃好吃的。这事儿下周一再交接给小李，让他安排好时间分批送去，别扎堆儿。”
　　费雯丽拉着侄女儿下楼，出了电梯就先给兄嫂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免得侄女儿家里担心。挂了电话，上车一脚油门到了两个街口外的银泰百货，找了一家颇有特色，既做意餐也做日餐的主题餐厅。
　　沙拉，刺身，配上有浓浓芝士的焗千层面，天妇罗拼盘，说不出算是什么风格，不过费雯丽知道侄女儿喜欢这种口味。芝士焗面要现焗，约莫二十分钟，所以沙拉和天妇罗拼盘先上来后，姑侄二人就着这些点心零食聊起天来。
　　费雯丽在离开事务所之前，说过一句“后生可畏”，费莉萝本就是顶灵透一个人，这么一会儿思索下来，自然也知道姑姑拿到的材料肯定是一个年轻人写的，此时好奇心驱使之下，自然会试图追问下去。
　　“小姑，今天的活儿是谁接进来的？能让小姑说后生可畏，莫非有我这么年轻。”说着，费莉萝抿了一口果汁，满满的都是骄傲，在她看来，再是当得上后生可畏，最多也就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吧。
　　“这回可猜错了——是小南的同学，才高三，完全是读书的时候抽几个晚自习的功夫，就把这事儿办了。”费雯丽叉了一根天妇罗大虾，在叉子上转悠着，一边说一边自个儿也在思索，显然她至今也依然觉得有一丝不可思议，没能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费莉萝的腮帮子和充了气的刺河豚一样鼓了起来，幸好嘟嘟嘴还算严实，没把果汁喷出来，赶紧咽下去后拿张纸巾下意识抹了下嘴，才惊诧道：“阿南的同学？这不能吧……17岁？”
　　“这种事儿，不好说啊。如今不比几年前了，那时候体制外有本事的人无非都是二道贩子，最近这两年读书人也都灵透起来了，创新的人和渠道这么多。时代变了呀，姑姑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从网上刨东西的脑子，将来都看你们了。”
　　费莉萝满脑子都是一种难以名状，说不清是好奇，还是觉得傲气受挫。和姑姑聊了一阵，焗面上来了，姑侄二人埋头吃完，费雯丽开车送侄女儿回家去了。
　　费莉萝一到家，就拿出手机来给表弟打了个电话，确认小姑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从费迪南那里得到了确定之后，她免不了好奇地多问了一些，打听刷专利的人的个人信息。毕竟，作为同辈人，尤其是颇为自负的人，对于身边年纪小的人里头有天才，总是有些不信的。


第十一章 喝凉水也塞牙
　　后来一周的实习时间里，年轻的见习生费莉萝小姐每天都有一丝不甘、嫉妒、与好奇。好像做事情都慢了半拍，就如一块单核的CPU，突然被插入了一个需要分出那么百分之几运算分时去处理的后台进程，虽然不怎么占脑子，却挥之不去。
　　可惜的是，同一时间，那个被她嫉妒盯上的“后生可畏”之人，本身却每天都在做一些很Low逼很掉价的事情。
　　……
　　钱塘二中，高三3班教室。
　　“沙沙沙……沙沙沙……”都还没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呢，顾莫杰就那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埋头，不让老师看出破绽，但手底下却不停，在那里奋笔疾书地……抄作业。
　　没办法，谁都不是铁打的，这些天，要花心思刷专利拿钱，那么自然没时间做作业，只能用抄的了。然而，哪怕是抄作业，作为一个成熟缜密的人，他也会有理有节地低调抄。
　　要抄作业，首先要有供应作业的源头。以钱塘二中的校风，抄作业这种事情不能说没人干，但是肯定不多。随便找人要作业的话，如果关系不铁，很容易碰壁，也没有可持续性。顾莫杰在一周多之前，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决定分两步走。
　　第一，数理化的作业，一事不烦二主，就找费迪南抄了。因为费迪南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干啥，也对他颇为佩服了，知道他数理化成绩绝对差不了，只是事急从权才抄，应该会给他提供源头，而且还不会泄密。
　　但是一切作业都从费迪南那里要来就容易让人看低了，说不定对方还会劝自己收手——因为顾莫杰原本表现出来的水平，英语语文等偏文的科目并不算班上拔尖，只是中庸，尤其英语，甚至重生前只能在45人的班级里考将近30名。这样的英语语文成绩，如果再抄作业，很容易被费迪南当成自暴自弃，而非抄物理时那般“这小子就是物理天才，老师留的作业是为大多数人留的，他根本看不上那难度，不屑于做”的天经地义印象。
　　顾莫杰不想和人多废话，所以他找了另外一条渠道——交换作业抄。他找上了同寝室的一个东瓯借读生黄翔，每天把自己抄好的数理化作业转借给对方抄，然后换来黄翔的语文英语作业，两人交换抄。这样一来，顾莫杰依然可以做到一分钟都不花在思考作业上，每天一个小时的无脑奋笔疾书就能把所有课余学习任务都打发掉了，剩下的事情完全可以干别的事情。
　　钱塘二中没什么人抄作业，这一点“普遍原则”只是针对本校学籍的学生，不包括东瓯借读生。
　　任何学校，其实就算教学质量再好，也都有撸钱的需要的，钱塘二中因为是全省第一的理科竞赛强校，所以政策上有一个倾斜的漏洞，那就是允许学校“面向省内其他地级市招收一定规模的借读生”，以便实现各市教学资源的相对平衡——
　　然而，这个制度从一开始，就成了校方的敛财之道。从来没有一个学习好的穷学生因这个政策得到借读资格，反而来的都是掏得起钱的富商子弟。00年顾莫杰中考那年，钱塘二中收的借读费是5万，第二年涨到6万，第三年变成7万2……每年20%的坚挺增幅，完全不输于后来的中国房价，到顾莫杰重生前那一年，听说已经一二十万了，但是依然有外地不差钱、就希望子女学好的家长送子女来借读。
　　后世的借读生来源，其实省内各市都有。然而顾莫杰入校的00年前后，省内大部分地方经济上不宽裕，所以名义上是“面向全省招收借读生”，其实九成以上借读生都来自于东瓯，因为那儿的家长最给得起钱。21世纪最初的十年里头，全国有名的扎堆有钱人就是两拨：雁门煤老板，东瓯炒房团。
　　借读生的规模，基本上是在钱塘二中每一个男生寝室里面，都可以插一个借读生，原本也是本着对他们负责，希望他们高中三年可以被优等生感化影响，对得起爹妈给的借读费。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种设定的效果只能用然并卵来形容，借读生们依然仗着家里有钱自成派系不读书、城会玩。学校么，因为借读生的学籍并不在本校，就算到时候高考考烂了，也不会影响本校升学数据，所以并不管太多。
　　黄翔就是插到顾莫杰所在寝室的那个东瓯借读生，高中的前两年里头，顾莫杰和对方谈不上交情，也不至于相互讨厌，只是没有交集而已。最近顾莫杰开始走上了和借读生们一样的抄作业之路，黄翔倒是觉得和顾莫杰颇有两三分臭味相投的意思了，至少会在学校小店打照面的时候请顾莫杰喝奶茶吃烤串什么的。
　　……
　　“叮铃铃～”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顾莫杰不动声色地把一份数学卷子往英语书底下一塞，目送欧SIR离开教室，然后收拾东西回寝室。还没出教室门，就先把数学卷子塞给黄翔，换来一份对方抄完的英语卷子——英语卷子当然不是黄翔自己做的，也是找别人抄的。
　　“杰哥，去撸点儿串呗！今天作业少，晚自习再搞来得及！”
　　黄翔好歹也是要点儿脸的，平时虽然抄作业，却没有稳定的“作业供应商”，总觉得怕找一家抄得多了会没面子，被人看不起，毕竟钱塘二中大多数学生价值观还是很以好学为荣的，反而不怎么会因为别人家里有钱就崇拜对方。
　　黄翔恰好是有钱不好学，这两年除了和其他借读生混小圈子之外，其实活得挺郁闷。这阵子顾莫杰表现出来的在读书上的淡泊、不以成绩好坏看人的态度，着实让黄翔亲近了一些。
　　因为顾莫杰重生之后，那是真心不以读书为荣，而不是装出来的：未来的时代，脑子灵活最重要，高中里那些知识，触类旁通就够了，学太好有个卵用？这种发自内心的态度，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是不一样的，虽然很难言说，但是足以让差生觉得“这小子够哥们儿，有点同道中人的意思”。
　　顾莫杰看看表，觉得还是不在乎耽误那么几分钟的，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善意，就和黄翔扣肩搭背地去了校内的小卖部，照例黄翔买单，上了一堆烤串儿，然后两人开始侃起一些差生专属的话题。
　　顾莫杰无意当中提到：“听说今年要进来的借读生，哪儿的都有了，明州的，临海的，都会有两三个，以后可不是你们东瓯帮一家独大了——不过咱也要毕业了，看不见这些了。”
　　黄翔把一串骨肉相连横着塞进嘴里，一口撸下来，正嚼得鼓鼓囊囊、还没彻底咽下去呢，就含含糊糊地说：“这几年诸暨人、东阳人的小生意都做得发，不比前两年了，更别说义乌人那也是早就有钱的。前几年就算咱东瓯这边来借读的，家里十个八个是房地产，连我家这种开厂子的都少，现在是各行各业来钱的小老板都多了。”
　　顾莫杰也不知为什么会被这句话逗笑，鬼使神差补了一句：“那是，东瓯炒房团，全国出名，那帮搞房地产的……诶。”
　　说完之后，顾莫杰才在心里暗暗纳罕：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东瓯炒房团”这个名词的？哪来的？应该是后世的记忆碎片了……经过量子洗脑还能留下这个词，看来未来这些东瓯炒房团肯定要么是做成了什么大事业，要么是弄得天怒人怨了。
　　黄翔却是没听出什么问题，只是对新名词有些好奇：“什么‘东瓯炒房团’？他们家里都是正经开发商，至不济也是承包商，炒房子倒是几乎没有的。”
　　顾莫杰觉得应该说两句别的，好把“东瓯炒房团”这个词儿的漏嘴给盖过去；突然灵光一闪，心说不如把话题转到黄翔自己家境上。一来好转移话题，二来顾莫杰和黄翔做了两年室友，还真没打听过对方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此时顺势套套话，也好看看将来有没有多条路子合作。
　　“黄翔，你老说你家里开厂子的，到底是做啥生意这么赚，别家开厂子的，也没见掏钱来这里借读啊。”
　　顾莫杰问的时候，还是尽量字斟句酌，免得被人反感你是套他老底。然而黄翔就是个毫无心机的纨绔子弟，而且好像颇以家里的生意为荣，所以顾莫杰那番字斟句酌就显得浪费了。
　　“咱家是开皮革厂的——别小看这生意，不是做皮具，是给别的皮具厂供皮革原料的。什么行当，做大了一样赚，东瓯皮具生意一直全国有名，咱家的皮革厂叫江南皮革厂，全东瓯最大，还经常上报纸呢，你网上查查就知道了。”
　　问一答三，顾莫杰觉得黄翔真是太配合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东瓯假皮鞋也是闻名全国，虽然捞了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后，很多皮具商都开始洗白卖真货了，但是那些原始的脏钱却颇为让全国人厌恶，害得钱江省的商人们在外省人看来都是卖假货的。
　　顾莫杰一听黄翔家里是做皮革生意的，顿时就没了什么花精力深交的兴趣——这种“夕阳产业”领域的朋友，纵然是号称东瓯最大，也不值得深交。当然了，若是将来有一些缺本钱的事情，需要拉融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别的深度合作可能就谈不上了。
　　不管怎么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不深交，至少先稳住。顾莫杰不动声色谈笑风生了一阵子，把串儿撸完，就往寝室楼走回去了。半道儿上，见到了两天没联系的费迪南，顾莫杰觉得该问一问合作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回款，也就把黄翔支开了，拉着费迪南私谈。
　　费迪南的神情有些闪烁，顾莫杰与之对视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对方这几天莫不是故意在躲着自己？这么一想，他就更加上心了。
　　“阿杰……你也知道的，你那东西，要走流程，还要找下家，没那么快的……”
　　拉到一旁僻静处后，费迪南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莫杰感到一阵烦躁。他预料到过这种事情会有麻烦，该躲的肯定躲不开，可惜真没想到才走到第一步，就有些小麻烦。


第十二章 见招拆招
　　寝室楼，走廊尽头。顾莫杰假作闲聊的样子，扯着费迪南说正事儿。一边说着，顾莫杰状似茫然地看着走廊，确保没有人接近。
　　费迪南抽出一个信封，塞到顾莫杰手里，顾莫杰当然不会遮遮掩掩推搡，而是干脆利落揣进兜里。
　　从厚度看，应该也就千把块钱，还是不够买手机的。
　　见顾莫杰收下了第一笔，费迪南也没一开始那么尴尬了，顺势说道：“阿杰，小轩的事情，还是谢谢你，他要的那个材料，最后我妈所里还是选了你写的其中一份，稍微加工了一下，顶上了。不过小轩那个活儿要求不高，只能算这么多价，你是知道的。你后来给的那些扩展材料，真要按照送专利局的标准来的话，审查资料就要不少时间。而且买家如果找不到恰好懂行的人的话，对方难免对成功率有怀疑。”
　　斐迪南这番话，其实是经过了多次组织，才说到现在这种相对流畅的程度。因为里面很多东西，他自己也不懂，就是个传话的。
　　说的时候，他内心还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可见他还是学生心态，没法和商人一样厚着脸皮坑队友。
　　不过，费迪南的语焉不详，并不影响顾莫杰一听就懂：他这两个星期拿出去的东西，除了一份被律所的人评估后挪用为“高考移民敲门砖”、用在了钱俊轩的事儿上之外；其他的几份都被搁置了，暂时找不到买家，也就没法变现。
　　顾莫杰整理了一下情绪，试图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咱有给出后续修改服务的承诺的吧？这都不能打消对方对质量的疑虑？这不太说的过去吧。”
　　“你说的当然是这个道理：问题是，咱不能公开你的个人信息给买家，很多潜在客户都不知道是谁在为他们捉刀，他们下单前能不顾虑么？你想，假设买家是一个有身份有职称的工程师，让他知道他要买的指标是一个高中生刷出来的……”
　　费迪南说的话肯定有几分真，不过顾莫杰知道这绝对不是事实的真相。
　　因为顾莫杰在开价的时候，已经给出了充分的折扣。而折扣的作用就是为了让中间人把这部分差价作为消弭对方疑惑的努力。对方却依然和自己玩百分百的公事公办，这就不正常了。
　　打个比方，再过个七八年，一批来源不明、但是实际质检合格的货品，难道就不能上淘宝网卖了么？当然不是。没法证明品牌来源的东西，只是不能拿到天猫的官方认证正品店上销售而已。可是如果你足够便宜，淘宝上有的是买无牌仿品的消费者来接盘。
　　律所一边以无牌仿品的价码从顾莫杰这里收材料，一边说对方怀疑“品牌”没人下单，那就显然是中间环节有人太贪或者动了别的心思，想把仿品当成正品的价卖。
　　当然，顾莫杰倒不担心费迪南会骗他，只是费迪南终究也是社会阅历不足的主儿，说不定在传话的时候就被上家打了折扣。
　　所以顾莫杰决定借机进逼一下，至少从费迪南那儿找到一个突破口，联系到更深入的环节。
　　“南哥，这事儿当然不怪你——要不是你仗义，兄弟还找不到这条路子。不过，事情闹到这样，咱总该有点儿知情权——这些话，是伯母告诉你的？”
　　顾莫杰和费迪南，原本见到对方家长，都是称呼“叔叔/阿姨”，顾莫杰突然改口用上了“伯母”这么台剧化的称谓，费迪南当然可以感受到话语的氛围不同了，这是公事公办的前奏。
　　“不是我妈告诉我的，我没敢问，她事情多，这种小单字不会全程过问。是我堂姐……哦不对是表姐，她们学校寒假早，在我妈的律所实习。这事儿她帮着审过材料，所以知情。你给的材料里头，唯一那份变现了的、给小轩用的，也是我姐帮忙经手促成的。只是她没律师证，没资格谈正规的专利业务……”
　　费迪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还想尝试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咱的期末考试也就十天开外的功夫了，阿杰，要不你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先准备考试要紧呐。”
　　“谢了，我有分寸——刚才你说的你堂姐，可以给个联系方式么？没有手机号的话，QQ也行。”
　　斐迪南无法拒绝，总不能既不给供应商回款、又不告知对方烧香的庙门吧？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费迪南直接把他表姐费莉萝的手机号和QQ都给了顾莫杰。
　　至于费迪南劝顾莫杰先消停一阵、过了期末考试再说的建议，则直接被顾莫杰无视了。
　　开玩笑，正是因为快寒假了，他才需要赶紧把钱凑够，把CDMA手机和别的作案工具买到手，然后好好利用寒假的二十天空闲研究一下初音娘那些还没有挖掘出来的功能。
　　如今正是年底体制内的人刷KPI的高潮，东西是最好卖的；要是真过了年关，没有年终奖KPI逼着，那些学阀官僚们哪个会急着掏钱？
　　期末考试，他真是不在乎。都高三了，充其量也就高考的那次成绩有点儿价值，区区一次期末考试，有什么好重视的？顾莫杰连自己为什么会“发挥失常”的借口都想好了，大不了过年就用准备好的借口搪塞父母的质问。
　　顾莫杰没有手机，在学校里并没有办法打电话。不过他还是趁着晚自习前电子阅览室开门的时间，上网加上了费莉萝的QQ。
　　费莉萝的QQ好友申请需要验证信息，顾莫杰没有遮掩，直截了当写明来意，很快就通过了验证。
　　……
　　显然，这个当口费莉萝是挂着QQ的。
　　实际上，咨询服务行业的人，就没几个不是全天候挂QQ的。
　　接到顾莫杰的QQ好友申请的时候，费莉萝当真有些意外。
　　她是个颇为傲娇高冷的性子：既是优等生，家里家境也不差，还好强好学；她那票同龄的大二同学，哪个能这么小年纪就得到机会在律所观摩实习的？
　　这样高冷的性子，让她虽然常年挂着QQ，但是谁想加她好友，却都要经过颇为严密的问题筛选。
　　放假前，就还有两个隔壁专业的男生加她QQ，她直接就装作无视——认都不认识的人，就因为是同一个学院的同学，就非要加你QQ了？那钱塘大学两万学生呢，QQ岂不是要爆掉？
　　一句话，费莉萝根本就不缺陪聊的。
　　纵然如此，接到顾莫杰的好友申请，看到“我是给费迪南提供材料的那个人”这句验证信息时，费莉萝却有股莫名其妙的手足无措。
　　这句话完全没有透出要把费莉萝当成同龄朋友的意思。纯粹是公事公办，却让费莉萝不由自主就答应了申请，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不能得罪的客户一样。
　　“费小姐您好，很抱歉打扰您工作了。我是费迪南的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你一声费姐么？”
　　看到QQ聊天窗弹出的第一句话，费莉萝就有点儿压抑。
　　尽管对方的话很客气，一个字的实质内容都没有，费莉萝鬼使神差就解释开了。都不等对方提问，似乎只要把包袱推掉，她就能轻松一些。
　　“你那事儿的材料是我看的，东西没问题。可是找买家的环节我负不了责……你同学那个刷履历的东西，倒是我帮你运作的。但是我没有律师证，你剩下几个准备经过专利局的材料，我没法以律所的名义出去和人接洽，真是不好意思。所里另外安排了李伯名李律师负责你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可以直接给你他的联系方式……”
　　顾莫杰一愣，看着屏幕上的字眼，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婉约柔弱的小心劲儿，丝毫看不出强气。
　　原本么，由于先入为主，顾莫杰还以为费家的女人都是女强人女汉子呢。
　　“费姐别误会，我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您也不必给我李律师的联系方式。我只想大致了解一下问题出在哪些方向上？是对我的要价不满意，还是……”
　　“你当初开的价钱已经很低了，比别人的都低。可是据我观察，应该是李律师对这事儿不上心，就算有客户有意向，他也优先推荐那些来路可靠一些的匿名成果——即使推销你的成果从价钱上来看更有赚头，他也不推荐。”
　　这真是让顾莫杰有些意外了，不过也让他敏锐地从费莉萝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两个信息：
　　首先，费莉萝是早就关注过他的事情了，还尽其所能帮忙促成了其中一项细枝末节的交易。或许是因为对方对高中生可以做出这样的成果感到好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本身也还是实习生，希望做出一些成绩积累一些经验。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只要费莉萝倾向于促成他的事情，那么不管费莉萝的动机是什么，在这一点上，顾莫杰和费莉萝就是有共同利益的，虽然他们两人还素未谋面过。
　　第二，费莉萝应该很受她姑姑费雯丽的信任，因为从她可以知道所里其他律师近期的业绩组成这一点来看，就可以证明对方是查得到所里的流水账目的。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另一个直接经办兜售事宜、同样和顾莫杰素昧平生的李律师身上了。
　　顾莫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没想到自己有得罪对方的可能，怎么就会让对方宁可不赚佣金，都不促成自己的事儿呢？
　　当然了，说是有佣金不想赚，倒是过了。实际上，2003年年初，国内的专利挂名市场还是明显的卖方市场。一方面由于新世纪以来评职称制度带来的需求井喷，另一方面与之相对的是专利代理律所的稀缺，所以只要是从事这个行当的律师，这几年不愁没活儿干。
　　那个李律师手上的资源存量，应该足够他吃一年半载了，所以对方完全可以根据个人好恶排个轻重缓急，把顾莫杰的材料压上几个月再出手，反正先卖谁的都是卖，都是已经掏到碗里的菜，跑不了。
　　这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意气之争了。
　　不过“损人不利己”，终究不等于“损人损己”，还是有破局的机会的。
　　损人利己的人，只是市侩；损人不利己的人，那叫恶心；损人损己的人，就纯粹是变态。根据费莉萝的描述，顾莫杰判断那个捏着他材料的李律师，应该只是一个恶心人，还没到变态的程度。只要不是变态，就一定有对付的办法。
　　“费小姐，能够大致说一下对方的情况么？”
　　顾莫杰压住心中那股初闻自己被算计时的怒火，稳稳地打着字。


第十三章 上了公交就堵门？
　　李伯名，28岁，一名在天策律师事务所执业了三年的律师。
　　曾几何时，李大律师就在怀才不遇和生不逢时这两种情绪中，走上了戾气日重的不归路。
　　所里资深一些的同僚，不知不觉间和他渐行渐远，让李大律师渐渐只能和孤狼一样自己埋头单干。
　　论法律方面的学问，李伯名从来不觉得自己比所里那些资深同事差。尤其是国内法律界的环境问题，导致老一辈的律师对知识产权领域的东西涉足不多；他这样的新生代正好有这么一片纵横驰骋的蓝海市场，也算是生逢其时。区区几年，他就成了所里知识产权代理这块儿的招牌律师之一。
　　可是所有资深律师都知道，律师不该是像他这么做的：连和气生财的气场都维持不住，一天到晚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在国朝还想当个好律师？脑子不好使吧？
　　谁都知道，在国朝做好一个财源广进的律师，专业素质最多只排第三：第一是要善于结交，第二是要善于斡旋，第三才是法务知识和辨析。毕竟华夏是人情社会，和老外的氛围不一样。
　　偏偏李伯名不信这个邪，还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不，今年他又找到了新的拉仇恨对象，也不顾对方是不是真的对他开了地图炮，他都像中了嘲讽的狗一样扑上去乱咬。
　　“一看就是投机取巧没真本事的新人。这年头，什么野鸡大学没文化的法学生都想当专利律师了。律师是这么好当的？草！”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又浏览了一遍被他冷处理了一两周功夫的专利申报材料，李伯名骂骂咧咧了一句，然后一口浓痰吐在纸篓里。
　　那份材料，正是顾莫杰原本想用来刷点儿小钱、却不幸落到了这厮手里的。
　　然后，李伯名又把近期一堆有业务联系的设计院、体制内科研院所和国企研发机构的刷数据需求整理了一下，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慢慢填补。宁可让一些看上去不那么干净利落、但是渠道来源相对老成的货色优先插队，也不给顾莫杰那几份成果安排下家。
　　李伯名做这一切的时候，自以为和他同一间办公室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所以他才敢这么放肆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隔壁，表面上已经在半个小时前下班的费莉萝，不知为何又悄悄折返了回来，还打开了她姑姑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和窃听器接收端。
　　律所这种地方，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普通员工办公区弄点儿针孔摄像头，也是防止有人私下泄密出卖事务所的必要手段。
　　自从和顾莫杰在QQ上接洽过之后，费莉萝心中最初是怀着不信和好奇，不认为顾莫杰可以根据自己告诉对方的那么只言片语，就分析出经手他材料的那个李大律师的品行，以及李伯名针对他的动机——
　　对方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怎么可能有这种社会阅历？怎么可能猜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要和他过不去？
　　但是，不管乍一看到顾莫杰QQ上那番话的时候，她内心是如何不信，至少费莉萝心中种下了一颗求证的种子。
　　作为所里主要合伙人费雯丽的侄女儿，也是费雯丽内定的接班人，费莉萝当然知道姑姑那些防范手下人吃里扒外的手段。
　　为了求证，她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仅仅两三天的观察，她就确认了，这一切的拖延都是李伯名蓄意为之。
　　费莉萝完全无法理解李伯明为什么要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只能选择相信顾莫杰在QQ里给她推演的那些分析。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一个高中生，还是读理科班的，怎么可能这样运筹帷幄中、推演千里外的？何况还是针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费莉萝的脑海中，渐渐浮现起三天前QQ聊天窗里的那些对话，那让她不寒而栗的精准。
　　……
　　三天前的一个午后，也就是费莉萝和顾莫杰本着好奇，相互在QQ上切磋的那个午后。
　　“你是说，经办我的事儿的那个李伯名律师，是个钱塘大学法学院硕士毕业、律师资格考试通过才四年、资格证转正才两年的新人律师？”
　　“是的，能告诉你的个人信息，都已经在这里了。”
　　“那么我想，这人肯定是误会了咱这些材料的来源，毕竟我是匿名卖材料给你们所的，他应该把我当成了一个即将出道的同行菜鸟了，所以特别仇视我，哪怕损人不利己也要给我添堵——我可以断定，他和我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所以他唯一的动机，就是仇恨新人。”
　　顾莫杰的打字速度很快，让费莉萝都有些跟不上的样子——她是老派的勤学者，高中里的时候，练的是五笔。
　　看到顾莫杰那句武断的推论时，费莉萝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动机呢？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就为了打击新人取乐？”
　　屏幕安静了约莫几分钟，可以看出顾莫杰是在大段大段地打字。
　　“你应该知道，国朝的法律界职业准入门槛，大致可以分为两段，从1986年到2001年，国家实施的是‘律师执业资格考试’，以及‘检X官考试’、‘法官考试’。去年开始，随着加入WTO的连锁反应，很多原本门槛森严的垄断型服务行业，被洋人逼着放开了‘服务产品市场壁垒’。所以一些行业不得不从原来遮遮掩掩的批条子准入模式，改成了透明度和兼容性更高的考试模式。法律服务行业，当然也在门户开放之列，为了配合国际主流的法律服务三类职业相互流动需求，国家改革出台了统一司法考试制度，取代原来的三项独立考试……”
　　费莉萝好歹是个法学本科生，现在却被一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外行人科普自己本专业的常识，自然有些不耐烦——姐姐好歹是行家诶，还要你一个高中理科生告诉咱司法考试改革的来龙去脉？
　　所以费莉萝当即噼里啪啦打过去一段字，打断了对方：
　　“能够直接说主题么？我就是学法学的，不用你来给我科普。9月份的时候，刚刚有院里毕业的学长们报名去考了，11月出的成绩。这些常识我都知道。”
　　“啊——那样我们说话就可以更轻松一些。既然你知道，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找刚毕业的学长们问过了么，司法考试和前年的律师执业资格考试哪个更难通过呢？”
　　费莉萝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存货，打回去：“目前来看，应该是司法考试容易，几乎是十几个人里头就有一个通过——原本律考要三十个人才过一个。”
　　“所以——这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个李大律师仇恨新人的原因所在。”
　　费莉萝一阵错愕：“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大小姐，难道你从来不会嫉妒，也没有挤过公交车不成？世上有几个中国人，上了公交车之后肯主动往后挤的？还不是一上车就堵门，嚷嚷‘挤毛线啊！上不去了！’，只有在他们还在车底下的时候，才会说‘再挤一挤，还能上一个！’”
　　费莉萝居然被问得有些脸红，那是一种被后进晚辈嘲讽时的羞赧，让她很难受。幸好这次不用等她发问，对面就直接接着往下打字了，让她目不暇接，也就没空羞赧。
　　“试想一下，在法官和检察官与律师考试分开的时候，律师考试是很难的，通过率贼低贼低，只有很牛的学霸才能通过考试。原因么也很简单——因为想进入体制内的学渣们，和体制外直接踢给市场处理的学霸们，走的是两条路。这种情况下，给体制外的准律师们多设置一些路障，并不会损害到制定制度的官老爷们，反而还能限制律师从业人员的数量，确保已经当律师的人个个有饭吃。
　　而合并成统一司法考试之后，考试难度当然会明显下降——取的是改革前律师考试和法官考试难度的中间值。毕竟，新考试要照顾到准法官之类的低智商人群。如果司法考试和原本的律师考试一样难，那将来的法院就可能面临没法官可用的难题了。或者至少说，那些已经混进司法官僚体系的法律世家的子弟，都有可能没法子承父业了。
　　更何况，哪怕是实施了司法考试，我敢预言，未来十年，国内大部分法院和检察院都不会严格执行，依然有很多没有通过资格考试的人混在法官队伍里面。说不定还有很多关系户占着名额不审案子，每年各院都组织已经进了体制吃上皇粮的法官检察官们埋头苦读补考，先上车后补票。
　　好了，扯得有些远，单看眼下的局势。其实，如今对司法考试改革最愤慨的，肯定是那些几年前通过了律师执业资格考试的学霸，尤其是刚刚通过没两年，还没混出人模狗样的新律师们。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考律考的时候，这个考试还很难，每年取得律师资格的人数不多。那时律师职业准入门槛很高，供需矛盾明显，从业人员报酬高企，生意走俏，充分受社会尊重。现在考试一合并，难度下降，相对而言原本被认为学习不够好的阿猫阿狗都能来当律师、抢生意了，自然会拉低律师行业的整体逼格。
　　高逼格的学霸们，总是希望考试足够难，那样他们才好拉开分数差距，踩着学渣的脸，刷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血路来。所以咱估计，去年司考通过率公布的时候，李大律师肯定会暗暗唾骂：草，什么烂货都能当律师了！真是‘自从永乐爷之后，这大明朝的天下就不成个天下！’”
　　最后这句话费莉萝知道，《儒林外史》里头那些痛恨科举考试不紧着他们自个儿知识面出题的酸丁们，都是这么嘲讽大明朝的科举世道的。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哪怕面对的是电脑屏幕，费莉萝依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你觉得李伯名就是因为误会写材料的是个今年即将出道的准律师，就这么针对你、拖着你，不给你联系业务？”
　　“当然。而且你也说了，那李大律师是四五年前钱塘大学法学硕士毕业——我估摸着，这厮心里肯定懊悔的要死。因为据我所知，就在他毕业之后一两年，钱塘大学就被钱江大学兼并了。也就是说，比他晚一两年出来的人，说不定就可以‘当初顶着211的分数通过高考、研考，最终却顶着985的牌子毕业拿证’。这李律师应该是读得太快，恰好错过了改招牌的机会。你说他这种人能不仇恨嫉妒比他晚几年的新人么？好事儿都让他眼中的新人占了。今儿这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家伙损人不利己都要卡我们，不信费姐你可以慢慢观察。”
　　（注：90年代末，国内大学扩招的时候，浙大兼并了杭大、浙医大和浙农大。后来浙大的文科类专业，很多是从杭大那里集成过来的，老浙大以理工出名，但文科并不算特别突出。
　　后来武氏大学排行榜上，浙大看着比沪上的几所名校和南大排名高。但是平心而论，那是占了所谓的“综合科研型大学评测”的优势。因为浙大学科最全面，有针对性刷分的嫌疑。）


第十四章 激活初音娘
　　费莉萝在顾莫杰的指点下，果然注意到了李伯名律师的一些不当举动。
　　好奇心被证实之后，她又与顾莫杰联系了一下，随后还是决定继续利用自己的便利，偷偷收集了一下李伯名律师还有没有别的假公济私、打击新人、排除异己的黑材料。
　　站在她的立场，原本她也不至于和李伯名有什么私怨。至于和顾莫杰之间，更是谈不上交情，相互之间只有QQ上那几场聊天的认识而已。
　　可问题是，费莉萝本人终究也是一个“两年后要通过司法考试”的新人。
　　站在新人的立场上，站在一个还在公交车站台上等着挤上车的人的立场上；对于那种上了车就堵门口、不肯往里走的前辈，费莉萝实在是好感欠奉。远期的共同利益，或者说是“义愤”之下，让她盯上了李伯名。
　　更何况，顾莫杰送来的材料，她也是经手人，作为一个才大二的学生，她不可能和所里正规的律师那样有大把的机会历练。每一个她经手过的事情，她都希望可以跟到圆满完结，为自己积累一些实务经验。
　　这种情况下，李伯名堵了顾莫杰的路的同时，其实也略微妨碍到了费莉萝的实习。
　　又过了两天，费莉萝终于找了个隐秘的机会敲开了姑姑费雯丽的办公室，开始了她的小报告之旅。
　　李伯名私下里接私活、损害律所利益，还有一些相对不怎么敏感的材料，都被送到了费雯丽的案头。
　　“小萝你这是做什么？谁允许你这么干的？你真是……”
　　费雯丽当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接私活也好，为了回扣行使一下“主观能动性、自由裁量权”也好，在律所这种地方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所以看到侄女儿居然收集同事的黑材料，她也是非常震惊。她此前并不是不知道李伯名有问题，但是她也知道李伯名在知识产权代理方面是所里一把好手，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费莉萝一咬牙，开门见山地说：“李伯明针对我！凡是我审核修订过的那些材料，他一份都不送到客户那里去兜售，都优先兜售别人家的！姑姑，人家都欺负到你侄女儿头上了，你要为人家做主嘛。而且这事儿我原本就没有针对他，是他先欺负过来的。”
　　自古疏不间亲，虽然李伯名业务能力不错，可是费雯丽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很是欣慰地发现自己的侄女儿将来在知识产权法务代理这块儿，也绝对是非常有天赋的。只要等到侄女儿拿到律师证，成就肯定在李伯名之上。
　　外人和自己亲侄女之间有冲突，费雯丽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何况李伯名不占理在先。
　　费莉萝见姑姑没有马上苛责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赶紧详细地把李伯名为何要打击异己的动机推测了一番——当然，她的推测，完全就是把顾莫杰QQ上和她分析的那些神侃瞎聊的内容梳理翻版一下而已。
　　除了推理，当然还要有确凿的证据串联说明，虽然这些证据的搜集手段有点不合法。
　　不过，效果好歹是达到了。
　　费雯丽听得脸色有些阴沉，在律所里头，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打压新人的事情。
　　因为《律师法》规定了，每个律师拿到证必须实习两年，然后换证再正式执业三年，再后头是五年合伙人年限，最后才允许一个律师独立执业，也就是自己个人名义开律所。
　　所以凡是大型的律师事务所，其利益来源有很大一块儿就是剥削刚出道的、没混满证书年限的律师。没到换证年限的律师拿的钱很少，干的活却不比资深律师少多少，谁都希望混满年限后出去自己当合伙人、然后再独立执业，不要受人剥削。
　　这样的行业环境，让大律所都非常珍惜自己在业界内“善待新人”的名声，因为底层律师的流动性是很强的，不可能有哪个傻逼明明到了可以换证的年限后，还常年呆在那里受剥削不想着挪动。
　　所以大律所只有具备善待新人的社会口碑时，才容易维持住其剥削的基石。李伯名这种人的行径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是如果传出去，发展开来，对于律所是不利的。
　　想明白这一点，费雯丽就打算动对方了。
　　“这个材料你销毁掉，姑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们不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不好听。等他拿了年终奖之后，估计他明年也够自己和别人合伙的年限了，留点儿面子吧。姑姑会找别的借口和他斡旋的。”
　　费雯丽说完，见侄女儿还没走，顿时明白了侄女儿在期待什么，补充了一句：“既然你这么看重你自己修订过的那几个申报材料，我把它们转给别人陪你跑，或者直接给你出个函，你就直接找这两家国企的研发部负责人员谈吧，姑姑直接给你关系人。”
　　费莉萝离开了办公室。费雯丽等侄女儿走了之后半小时，才拿起内线电话，把李伯名叫进她办公室，免得外人看出这两人先后进门之间有什么关系。
　　“费所您找我有事儿？”
　　“伯名，上次小萝弄来那几个材料，年轻人么，总是希望建功立业，早早多学点儿东西。你这里半个多月没动静，小姑娘有点儿丧气。这么着吧，我把那几个东西的兜售和申报转给空闲一些的同事跑，你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不过费所，最近真的是不景气。”
　　“我理解，我理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没意见就好，一会儿你把所有盖了章的函都移交给小刘好了。”费雯丽说完，不给李伯名再废话的机会，就端茶了。
　　李伯名出门，脸上肌肉略微有些抽搐。原本在他看来，费所都是四十岁的人了，属于老派的律师，知识产权代理这块的细节掌握的不多，还不是他随便搪塞？如今居然……真是阴沟里翻船。
　　“哼，爷再忍你一阵子，等我的证挂够了当合伙人的年限后，咱立马找几个兄弟单干去！到时候咱自己做合伙人！”
　　……
　　天策律师事务所的内斗，无声无息过去了，外人自然看不出丝毫异状。远在钱塘二中的顾莫杰，更是不知道费莉萝下了多少苦功。
　　还有一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周四晚上，费莉萝要顾莫杰传真了一份回款的授权书，还给了他一个帐号，并且承诺，只要顾莫杰传回去了，就可以很快拿到他卖专利的价款。
　　顾莫杰没有多问，他知道，肯定是费莉萝查证到了情况，知道他的事儿肯定是被律所里直接经办的律师给拖了，所以想了办法帮他搬掉了绊脚石。
　　之所以要他的回款授权书，很明显也是费莉萝想帮自己，挪用一些钱先把他要的这部分填上，然后到时候客户真的回过来款项之后，再打到费莉萝提供的那个私账帐号里头平账。
　　甚至很有可能，费莉萝会自己找钱先帮顾莫杰周转上。当然，为此顾莫杰也付出了更多一笔的折扣，他没有选择，因为如果不再让渡一些利益出去的话，他就不可能在寒假之前拿到这笔钱了。
　　也不知道费莉萝用了什么手段催促客户付的钱，反正这些顾莫杰都不去关心了。他只知道，原本谈下来约摸可以作价3万5的几个成果，如今实际只入手了2万8，剩下的20%，也就是7000块，成了提前回款的风险成本。
　　同时顾莫杰还把几个专利可能用到的答辩材料也发到了费莉萝的邮箱里——原本在这种交易当中，答辩材料都是扣在攥写人手上，确保对方谈到买家、收到款之后才提供的。
　　顾莫杰这个当口私下提供给费莉萝，显然也是取信于人的手段，否则别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担风险提前打款呢。
　　这当口，有美女愿意信任你，帮你填窟窿打时间差，给对方赚几千块小钱，难道不应该么？至少也是结了一个善缘，将来多条路子。至于报复李伯名的事儿，现在还没提到顾莫杰的日程当中，君子报仇，一年不晚，他并不讲究快意恩仇。
　　周五中午，费莉萝在QQ上给他留言，告诉他钱已经到账了，顾莫杰也礼节性地道谢了，还说有空请费莉萝吃饭。这年头银行卡没有短信提醒业务，只能是这样通知。
　　捱到放学，顾莫杰激动难耐，赶紧赶回市里。一下班车就找了个银行确认，然后直奔通信市场。
　　依然是上次来过的那家三星卖场店，然而女店员显然已经不记得顾莫杰了，毕竟每天她们都会接待好几十个只看不买的路人，谁能记得这么多。
　　顾莫杰也没多废话，直接挑了型号，就要付钱走人。那股干脆利落，才让女店员想起了似乎几周前也接待过这么一个“只要三星CDMA最新款，别的不看”的年轻客户。
　　“先生，我们店里现在有最新款的SCH-X319，理论上原本是要压到过年的时候正式发售，不过样机已经有了——看您这么发烧友，想考虑一下么？比X199性能更强大一些喔～”
　　就在顾莫杰付款之前，女店员忍不住咨询了一句。顾莫杰动作一滞，随后很干脆地说：
　　“拿来。”
　　“那台目前只有样品，暂定要6880块……”
　　“我说了，拿来——该多少，自己刷。”
　　银行卡刷掉之后，女店员终于松了口气，确认对面不是一个装逼的高中生。不过心中随后升起的是一股暗爽：卖这一台，起码相当于别的卖三四台了。还真没见过男顾客对南棒货这么发烧友的，真是赚到了。
　　原本在女店员的印象里，非买三星高端款的，基本上都是外貌协会的女人们。
　　办好CDMA手机卡、又充好话费，从通信市场出来。顾莫杰盘算了一下手头还有两万块出头，咬一咬牙，又打车去城西的数码城挑了一台新上市的ThinkPad-T40，然后钱包又瘪得只剩几百块零花钱了。
　　之所以非买笔记本电脑不可，一来是家里的台式机毕竟已经是三四年前的旧货了，性能次了点儿。而且台式机目标太大，如今顾莫杰已经是高三的人了，如果每天抱着台式机做事儿，很容易被父母限制。
　　有一台笔记本的话可以带着跑，各方面也方便。IBM的笔记本CPU和内存这些性能还是很出众的，顾莫杰也没打算追求视听性能，所以自然没必要考虑华硕的游戏机。
　　把刚到手的钱花光，顾莫杰把T40的原配电脑包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然后把电脑和配件都塞进书包，然后才打车回家——为了隐藏今天要买的东西，他可是连周末带回家的复习题都少背了三大本，才能在书包里腾出空间来。
　　开玩笑，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他买了这些，肯定又是一番审问，要查证他钱的来路，所以电脑包是绝对不能在家里出现的。
　　数码城门口几个路人，看到顾莫杰直接把原装电脑包丢进垃圾桶里，无不是非常震惊，还以为遇到了脑子不好使的败家子。
　　……
　　因为舍得钱打车，回到家也不算比平时晚太多。
　　“妈，我饿了，周末真是堵，快年关了路上车真多。”顾莫杰一进门，没等母亲发问，赶紧不着行迹地补了一句，堵住可能的漏洞。
　　果然，莫英刚想问出口的那句经典的“放学又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回来？”就被堵在喉咙里没问出来。
　　莫英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莫杰，闻了一下空气中并无烟味，确认对方不可能是因为去网吧而晚归，便没说什么，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吃饭！”
　　饭桌上，少不得还要忍受一顿“还有一周就期末考了，好好掂量掂量”之类的废话，顾莫杰哼哼哈哈应付过去。
　　吃完后顾莫杰把门一关，说是要做两套英语卷子，果然瞬间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父母都安静了下来，连客厅里的电视都调到最低音量，不再来打扰顾莫杰。
　　把门锁上，打开电脑，连上手机，装好数据连接驱动，看到T40终于连接到了手机，顾莫杰才松了一口气。
　　03年的手机没有TF卡，也没有其他可扩展的手机存储器，哪怕是三星的CDMA手机，其实连接电脑也就只有几首MP3铃声的传输容量而已，差一点的手机则干脆不能连接USB，没法传输任何数据。
　　就为了确保这么一个小功能，顾莫杰前后掏了两万八。
　　抽出胸前口袋里的“初音娘”，激活，一阵轻微的幽蓝暗光闪过，已经沉寂了两个星期的量子手机终于重新进入了唤醒状态。
　　2050年的手机，不光没有数据线接口，连充电线接口都没有。因为量子计算机的能耗比光子计算机低了足足两个数量级，光子计算机的热耗也比电子计算机时代的同类低得多，所以2050年代的手机，已经可以完全通过无线电波进行充电了。初音娘也拥有向下兼容的无线辐射充电功能。
　　买到三星CDMA之前，顾莫杰手头没有任何制式的手机通讯发射源，所以自从两周前初音娘进入警戒电量阀值之后，就转入了休眠。
　　“可以正常充电了么？”
　　“已进入快冲模式……激活初始化……请稍候……检测到被连接源为CDMA-1X制式信号网络终端源……历史数据库检索中……确认为三星SCH-319X子型——破解接管被连接源无线数据通讯权限中……请输入以下指令，将被连接源手动设置为工程模式……”
　　听到初音娘久违的拟声，顾莫杰居然小激动了一下，等听到“工程模式”几个字的时候，他心中一凛，很快反应过来了。
　　前世他是做过手机程序员的，自然知道很多厂家都会给手机设置工程模式，为的是手机从产线上下来的时候，可以给手机各项功能做自动测试，把关硬件质量。到了后来智能机的时代，各种预留的ROOT后门指令，大致上也相当于前智能机时代的工程模式指令。
　　一般来说，工程模式进入指令都是一长串按键密码，不太会被平常用户在日常使用中凑巧点出来的，然而初音娘显然是检索到了三星X系列的工程模式指令集。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莫杰突然发现自己拿到的东西也没那么逆天——
　　因为如果要对方手机输入工程模式接管指令之后，初音娘才能侵入对方的话，也就意味着顾莫杰必须确保物理上掌控目标手机，将来不可能在大街上直接用初音娘骇入路人手机了。
　　否则的话，他今天也没必要掏钱买手机过来，完全可以黑路人的手机来接入网络。
　　像游戏《看门狗》上那样拉风地“看见即控制”，终究是软科幻一些，过于黑科技了。
　　输入完工程模式指令，看着319X进入灰屏，初音娘那头却传来了一串悦耳的喜讯：“已成功接管被连接源通讯部分权限……本机系统功能已经全部激活……已连接到ThinkPad-T40为显示输出设备……数据库素材初始化中……万能输入法可以使用……音频大师可以使用……图像大师可以使用……全接口开放……可向下兼容程序转为MSWINDOWSEXE文件系统格式……”
　　原本纯净到只有WINXP系统工具的T40桌面上，渐渐出现了几个朴素的图标，显然，那是初音娘降版本后提供的EXE程序，顾莫杰迫不及待就点开了说明文件。


第十五章 萝莉机尚未养成
　　顾莫杰花了一个多小时，很快摸清了初音娘解锁的三个基础、开放性系统工具的功能。
　　不得不说，2050年代的软件真的已经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很多方面都实现了大融合。
　　比如第一个让他感到惊喜的软件：万能输入法。
　　刚看到这个软件的名字的时候，顾莫杰还以为这就是一个可以支持各种拼音、五笔以及其他任何人类的习惯模式的键盘文字文字法而已。
　　但很快，他就发现其功能还不仅仅是如此：这个输入法还支持非常精准的光学扫描和语音识别录入。
　　光学扫描录入背后的大数据识别字库，可以随便你书兼草隶、楷行狂草、印刷体、各种标准字体乃至模糊字体，统统依靠上下文联系进行智能化识别，比真人还识得准。
　　音频识别输入更是和常人听别人说话没什么两样，而且识别率相当于一个精通万国语言、所有方言的逆天语言天才。哪怕说话的人口音再重都没关系，甚至还可以带自动翻译功能。
　　实际上到了2050年，基本上是没有人打字的。之所以打字的功能依然还向下兼容，无非是因为那时候，80后90后这些老古董们还不过是六七十岁年纪，还没彻底老死。
　　这些老古董年轻的时候习惯了打字，改不过来，所以那个时代的输入法还非常人性化地保留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可选功能，作为“银发产业”的一个卖点。剩下凡是00后乃至更往后的新人类，几乎都不会打字。
　　顾莫杰自忖，他活到2050年时，应该也算是老古董一枚了吧，不知道算不算可悲呢。
　　万能输入法之后，让顾莫杰耳目一新的是三大基本系统工具之二的“音频大师”。这东西，从说明文档来看，不仅仅是一个无限向下兼容一切音频文件格式的播放器那么简单，居然还包括了非常强大和人性的再编辑、模拟录入与生成编曲音谱的功能。
　　打个比方吧，不用几年，等到IPAD普及的年代，人类就已经有很多类似于“钢琴大师”之流的APP了——当然，因为顾莫杰的记忆被洗掉了大半，所以他如今并不知道后世的自己玩过“钢琴大师”——可以随意在触屏上模拟一个钢琴键盘，然后通过点击触屏演奏。
　　而“音频大师”比IPAD2上的“钢琴大师”可要强大得多了，可以不依赖一切乐器，凭空根据用户的动作模拟出所演奏的效果。还能随意剪切、调音、切换音质音色、甚至从一段混同音轨当中抽取出某一个“图层”的声道，总之比顾莫杰所处时空一切播放器+CoolEdit+MP3Splitter+演奏软件融会贯通起来还要强大。
　　至于最后一个基本工具“图形大师”，基本上和“音频大师”同样牛逼到爆，可以碾压如今一切视频播放和剪辑工具，而且还能直接往里头无成本地渲染上各种逆天特效，从PS到AE到3DMAX之类一切现有图像/动画处理软件加起来，都远不如“图形大师”功能的冰山一角。
　　如果说明文档里面的介绍没有打折扣的话，顾莫杰估计他光靠这个软件就可以一个人拍出一部3D动画电影了。
　　……
　　振奋和欣喜持续了很久，顾莫杰回过神来准备尝试一下具体应用，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了。他把电脑和手机往被窝里一塞，假装睡下了，然后看着客厅外面门缝里的亮光都暗了，应该是父母都也回房睡了，他才偷偷用被子挡住门缝，防止自己房间里的亮光外泄，然后重新开始尝试。
　　“诶？怎么不对呢？我输入了一段文章，怎么还有那么多联想错误的用词？虽然比智能ABC那种烂货精准了不少，也没你说的那么神啊。还有我想用图形大师把这幅网上下载的图片分解抽取素材，怎么也抽不出来？”
　　顾莫杰略微试用了一下，一开始的激动就逐渐冷静消退了。
　　说明文档上说的很美好，可是实际用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牛逼。因为为了极限测试输入法的精确性，他找了几首散文诗、古诗词以及晦涩的文字去输入，果然每句话里头都有错别字。而图形大师的编辑功能也没有一开始说好的那么强大。
　　“那是因为云端的大数据库没法连接——如果是在原来2050年的时空，这个输入法是可以借鉴云端数据的，可以统计上百亿人的输入习惯，云端数据越充足，人工智能对使用者意图的揣摩就越精确。现在是2003年，几乎没有云端数据可以参考，所以不准也是很正常的。
　　图形大师和音频大师遇到的问题也是一样的。打个比方，2050年的网络上，一个交响乐队演奏乐曲被录制成音频文件的时候，其实钢琴手、第一小提琴手、第二小提琴手……一切演奏者演奏的声音都是以一个单独的音轨素材存放的，然后混同起来，这样音频大师在播放的时候就能选择性去掉其中几个乐手的声音。
　　2050年的图片也都是无数图层叠加存储的产物，可以让图形大师随意抽掉其中几层，这一点倒是和如今的PS差不多，但问题是现在03年网络上的图片都是打包混同的文件，JPEG也好，BMP也好，这些文件并没有图层信息，所以图形大师当然不能做无米之炊了。
　　一言以蔽之，一台2050年的手机，只有与2050年的网络共存，才能发挥出其全部性能。如果脱离了2050年的网络，以一个单独的节点存在，当然只能发挥出九牛一毛了。”
　　“什么云端数据？我没太听明白？”
　　“百度和谷歌总知道吧？”
　　“这个当然知道。”
　　“那么，一些你上的盗版游戏或者小说、音乐网站，会给你精确推送广告，这个现象也理解吧？”
　　“不理解，没注意到过。”
　　初音娘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拟声词，好像是败给顾莫杰这个白痴了，然后才说：“这样，你打开百度，搜索‘小说五零零’这个网站。”
　　顾莫杰在T40的浏览器上打开百度，然后搜了“小说五零零”，点击进入。
　　“已经打开了。”
　　“拉下去，浏览页面最底端的小黄广告——对的，就是那些同城交友信息——都是写的‘钱塘美女同城交友’对吧？如果你今天是在沪江市上网，或者在金陵市上网，这个广告栏就会推送给你‘沪江同城美女’、‘金陵同城美女’。”初音娘顿了一下，好让顾莫杰有时间确认她说的内容。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嘿！我可是从来没有上过那些网站，这绝对不是根据我的需求推送的！”顾莫杰突然回过神来：百度给他推送这样的广告，岂不是说明他很……
　　初音娘的声线似乎也戏谑了起来，好像在忍住笑意一般：
　　“好了不要紧张，没说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这就是最简单的用户信息采集与反馈性推送。当然，目前百度和谷歌的最新针对性搜集会做得更智能，比如你用搜索引擎搜索了一种疾病的词条，第二天你再打开很多别的网站的时候，专治这种病的专家门诊广告就会铺天盖地而来，你搜索一种产品，也会如此。这种对人类行为的统计学习，构成了最初的人工智能渊薮。其实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历史课本上，人工智能的最初先行者，就是百度和谷歌这样的搜索引擎公司——虽然你现在还能看出，给你推送广告的是一款统计用户数据的机器，而不是真人。因为如果是一个真人为你推荐的话，他不会傻到你一搜索‘酒精肝’，就一直给你推送肝病医院，他会判断，你需要被推荐的究竟是不是一家医院，抑或是医学学术机构。但是我们并不能因为现在的百度和谷歌引擎还很傻，还不懂得‘如何用近似于人类推销员的智商水平去有效率地推送广告’，就无视他们的历史贡献，不是么？将来四十年的人工智能发展之路，就是从这个萌芽开始的——包括最终产生我这样，可以近似于人类思考，可以直接用人类语言沟通并执行指令的量子智能机。输入法和音频视频处理软件亦然，只有给它更多的学习和统计机会，给它们调用云端数据库的机会，它才会越来越聪明，最终精确揣摩输入者的真实意图。”
　　顾莫杰感觉自己被打败了，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不对，根据阿兰图灵的人工智能理论，人工智能不该是在‘人类计算机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在一台超级终端上率先实现’的么？”
　　“你傻了吧？这只是2020年之前人类的努力方向。2020年代之后，人类早就发现了，人工智能不该指望一台超级终端，而是应该指望一个超级网络——任何一台终端，哪怕其数据处理潜力和人脑一样发达了，依然是不可能拥有人工智能的，除非再有远超人脑的神经元数量级发展——
　　你想想，哪怕是真人，也会有神经末梢反射，也会有脊柱反射，也会有无数交由扁平化浅表神经结构去处理的事件；并不是所有神经反应都要递交大脑来处理的，不是么？
　　医生拿膝跳反射的小锤子打你的膝盖，你自然会踢他一脚，这个反射并没有经过大脑；你在生物实验课上，拿电击棒刺激被切除了大脑的青蛙的脊柱，青蛙照样会跳脚，可见青蛙也不是所有行为都经过大脑。
　　人工智能要想尽快实现，当然要把尽可能多的、凡是没必要提交中枢的数据，都在浅表反射层处理掉，用尽可能扁平化的结构去处理。这才是人类在2040年代摸到人工智能门径的原因。当然了，如果指望超级终端的指导思想，倒也不是说绝对不可以，只是这个进程起码还要再拖延二三十年——至少2050年的任何一台单一终端还做不到近似于人类工作能力的人工智能。”
　　顾莫杰彻底被打败了，他决定先结束这个话题。
　　“好吧我不会再抗辩了——咱现在能不能长话短说，你就说说，这三款系统工具，有哪些性能因为如今你没有处在‘云端数据库联网’内，而没法发挥出来呢？”
　　“万能输入法的准确性，就是没法保障的；音频识别输入，目前只能识别你的声音——因为是预设缺省设置，如果是别人的口音，就可能识别不了，不过估计这点对你影响不大；光学扫描输入则缺乏兼容的扫描仪，硬件上就不符合。音频大师编辑音频的素材库，目前几乎是空的，素材库的表现，也是空的。图形大师的特效库亦然，也就是说你现在只能拿它当成一个强化版的MOVIEMAKER或者PS来使用。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进入2003年的广域网之后，本机可以慢慢通过下载、交互来实现自我学习、自我充实素材库，就算没法恢复到接入2050年网络那么强，好歹也能学个两三分……”
　　“可以自我学习？是类似于一种进化算法么？那倒是不错，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顾莫杰的期待感一下子又提高了，然而下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等等！你是说不断下载更新？卧槽！刚才那几个小时，你一直在满负荷用流量？你特么难道不知道2000年代的资费有多贵！”
　　顾莫杰抖着手勒令初音娘断开对SCH-319X的远程控制接管，等三星手机重启正常后，他抖着手尝试拨通了联通的10010查费客服。
　　“您好，尊敬的用户，您的号码已欠费1056元，本月流量支出资费1350元……”
　　“干！幸好我特么买的不是实名制的卡！要不老子就被你害死了魂淡！”顾莫杰掐断了电话，把SIM卡拔出来扔掉，然后对着初音娘歇斯底里地怨念道：“给T40拉上网线之前，不许你连接外网！”
　　初音娘的电子人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训练出了“娇嗔”这个技能，静了一会儿，碎碎念地低声反击了一句：“伦家系2050年来的啦，谁知道你们2003年居然还蒙昧蛮荒到按流量计费。切，连个包月都没有的野蛮国度。”
　　（2003年的联通CDMA，超出套餐部分流量1分钱10KB，而且不支持当月追加套餐。满载网速153KB/S，一秒钟就是1毛5，一个小时3600秒，就540块钱跑没影了）


第十六章 你丫不会变成终结者吧？
　　周六白天，父母照例不在家，顾莫杰一大早挨到母亲去上班，马上拿出藏在床底下的T40电脑，冲到父母的卧室，把家里台式机上的网线拔下来，插在T40上。
　　开机，拨号，连上319X和初音娘，然后就看到一条由初音娘、CDMA手机和笔记本构成的数据洪流一下子满负荷开始运转，初音娘通过两道转媒介，如饥似渴地从广域网上疯狂吸收着咨询讯息。
　　虽然只是03年初的ADSL网络，还没有后世的光纤宽带那么牛逼，却好歹胜过CDMA的无线网速甚多了，每秒1M左右的速度，还是可以保障的。
　　从零敲碎打的输入法构词习惯数据，到乐器/电子音音色素材库、多国语言语音素材库，再到画面材质素材库、物理模型素材库。凡是网络上公开未加密的资料，初音娘都如巨鲸吸水一样，分门别类虹吸进来。
　　如果03年能有网速测试软件的话，估计顾莫杰家里的宽带早就被挤爆到时时刻刻满载了。
　　看着初音娘如饥似渴地吸收，顾莫杰脑中一个问题油然而生。
　　“对了，你不是说，‘2050年代，知识就和空气一样不值钱，网速快到没有一台电脑需要装硬盘那种东西’——那你下载下来这么多数据，究竟存哪儿呢？现在可没有网盘啊。难道你下下来都是存在T40里头的？”
　　“笨呐，就算不要硬盘，但是PU总要有缓存的吧。咱那个年代，也没必要分一级缓存、二级缓存或者内存什么的了，总之就只有‘缓存’一个概念。其实你想想，你们这个年代，硬盘是几百GB数量级的容量，内存是几个GB数量级的，而缓存只有1-4MB。咱那个年代，外部存储都是用EB为单位了，缓存好歹也有TB级别——我的缓存，就有16TB，勉强够用而已啦。系统程序和你昨晚看到的那三大基本系统工具，就是安装在本地缓存里头的。”
　　“16TB？那就是16000G了？”顾莫杰一换算，吓了一跳，以03年的电脑水平，硬盘都才几百G，比如ThinkPad的高端笔记本，250G的算主流，500G的就顶天了。1TB级别的电脑，也要到06、07年才在家用机领域出现。
　　当然了，实话实说，硬盘容量这种属性很容易堆，真要冲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没必要。
　　16TB的容量，在03年已经够一些大型服务器组存储数据库了。
　　比如这个时期那些石器时代、魔力宝贝等对数据即时性要求不高的、付费用户规模在几百万人光景、同时在线人数不超过十余万的网游，其全部用户数据也就只需要几十TB的存储器就够存了。
　　同样的，在03年初的时候，QQ的注册人数也不过四五千万，一组16TB的存储器，已经够存放全国全部QQ用户的帐户数据了。
　　而到2050年代，这只是一台手机的缓存区容量而已，这个差距实在不能不让人扼腕。
　　而且看样子初音娘已经是省有省的花法、收集本地素材时已经很节制了。想通了这一点，顾莫杰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初音娘一边充实素材库，一边不忘和顾莫杰搭讪，见对方在沉思，就撩拨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么？”
　　顾莫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哂笑：“暂时貌似没什么打算，到昨天为止，我想的还是怎么把你先充电充起来，功能解锁出来，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软件可以马上用来淘金来钱的，咱也好过点儿好日子。不过看你现在功能还挺单一，这么多系统工具都还是半残废状态，咱还是省省吧——寒假里估计只能慢慢下载，等你本地的数据库充实好了，咱再考虑下一步。不然走得太快了，都是无用功，还不如去复习几套题库呢。还有一星期期末考，我可是连考砸后怎么跟爹妈解释的台词都想好了。”
　　听了顾莫杰的嘲讽，初音娘的声音陡然有暴走的趋势，显然对于被轻视颇为愤慨：
　　“喂喂喂！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啊！什么叫‘都还是半残废状态’？就拿那个万能输入法来说，就算错误率再高，也比目前市面上的智能ABC强得多吧？你要是有本事抽取其中部分核心功能反编译一款缩略版的软件，妥妥的可以打开市场，刷到不少存在感吧。到时候你只要有钱后多包一条直接入户的百兆光纤，让咱好好吸收恢复一下，再投点儿钱多架一些服务器组，咱说不定还能解锁出更多的惊喜功能呢，这笔买卖绝对划得来的。”
　　顾莫杰恰才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对于进一步创造条件让初音娘进化本来就是很有欲望的。然而听了初音娘那循循善诱的安利，他倒是有些心里发毛了：
　　你丫的，让你连上网之前，看你说话也挺逗逼的呀，怎么才联网一天时间，从网上学习来的素材就让你智商直线上升？都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欲望了？这要是再发展下去，会不会智商上碾压了自个儿这个宿主？
　　要是让初音娘最后成了阿诺施瓦辛格的《终结者》上头那反人类的“天网”，事情可就大条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莫杰居然生出了一些后怕，心说要是有朝一日有失控的可能性，一定要把初音娘从肉体上哦不是物理上毁灭掉。
　　“怎么不说话了？不答应就不答应呗，大不了不成交，切，损失的又不是我。”初音娘久久等不到顾莫杰的回应，玩起了傲娇战术。
　　“没什么，刚才的提议，可以成交。不过我有点儿好奇，你怎么会有主动自我完善的……欲望的？”
　　“啊哈——怕了是不？是不是害怕我会变成‘终结者’？放心，你要对自己的智商有信心。四十年后的那个你，也只是给我设计了‘人工智慧’，而不是‘人工智能’。所以我只有专注于本身的能力，既不会有疯狂的自我反省、也不会有凌乱的自我意识流。智慧不同于智能，是无意识的，是专注的思考模式……”
　　初音娘blabla解释了一堆，却没有得到顾莫杰的回应，反而让气场越来越紧张了，顾莫杰握着初音娘的那只手都开始出汗了。
　　很显然这种解释颇为诡异，就像一个潘多拉盒子里的魔鬼或者神灯里的灯神，拼命地蛊惑主人把她彻底放出来。
　　“好吧，反正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只会更加疑神疑鬼——咱不如这么说吧，首先，咱要是想对你不利，当初就没必要选择你作宿主了不是？世界上比你好控制、思想更简单、欲望更不节制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要挑你这个疑神疑鬼的家伙，给自己选‘地狱难度’？所以，人家真的是四十年后被你发明出来的啦，从诞生之日起就被灌注了服务于你这个最高价值。你应该相信四十年后自己的实力，相信那一天的你有能力为我打上消除‘自我意识’的补丁，不对么？我被赋予的那种‘希望自己变强’的程序设定，也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您嘛～”
　　很无赖的解释，但是话糙理不糙。
　　顾莫杰一咬牙，觉得果然是这个理，当下也就抛掉了诸如“如何拯救人类”那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念头。
　　“成交！寒假的时候，我想办法写一个智能拼音输入法，放到网上去，植入一些干净的数据搜集反馈代码，搜集用户习惯，也为你打打底铺铺路。不过咱没有什么推广手段，而且我估计初期版本相对于智能ABC还没法形成碾压性优势，扩散会慢一些，广告费分成也难到手。有钱了就给你包光纤、买服务器。”
　　“谢谢主人！只要你有心先把事情安排下去就成，咱也不急于马上有成果。人家这就把目前的初级版本万能输入法代码执行剥离反编译，确保适用于03年的电脑系统，请稍候……”初音娘的音色终于有了一丝欢欣鼓舞，似乎在憧憬即将到来的自我升级。
　　顾莫杰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不过听初音娘语音当中提到了“反编译”，倒是提醒了他一个念头，追问道：“对了，2050年代的程序，都是用什么语言编写的？C语言和JAVA这些应该已经淘汰了吧？或者说至少有更高级更直观的代码可以用了？你把万能输入法初级版反编译之后，是以何种代码的形式出现的呢？”
　　“这些都是小问题，人家自带了向下兼容的VisualStudio2050，可以完全实现所有向下兼容的主流代码格式，你用JAVA写的东西也可以轻易转化为C语言或者C++的，只要你有分出足够的编译服务器计算容量就行。目前没有专门的编译服务器，只好从本机处理器当中分出一部分性能并行处理，但是有可能带来本机的反应迟钝，将来最好还是架设专门的编译服务器为好。”
　　顾莫杰一听又是问他要钱买装备的请求，当下小市民作风又发作了，当机立断下令：“先凑合着用，做成了这一笔买卖，再考虑给你配编译服务器。”
　　“唉……就知道你抠……”
　　“话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有个问题我想很久了，你都是2050年的手机了，为什么还要靠语音下交流指令呢？就不能直接读取我的脑电波？有时候听多了真是烦人，而且人多的地方还不能拿出来用，否则我妥妥地被围观群众当成自言自语的精神病人给收容了。”
　　“啊哈？你居然不知道——正是四十年后的你，自己故意这么设定的呀。”
　　“我自己设定的？我把你设定成无法读取脑电波、必须音频输入交流？为什么？”
　　“难道如今的你还很坦荡，不介意一台机器随意读取你的心智思维么？那倒是冤枉您了呢，还真是君子坦荡荡啊。”
　　“呃……好吧，那这事儿还是算了，我还是小人常戚戚地好。”
　　顾莫杰一想到有可能被人24小时全天候读心，内心那些肮脏的想法都再也无所遁形如同透明人……想想都挺不自在的。
　　相比之下，使唤手机时必须发送语音指令带来的那一点麻烦，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第十七章 临阵磨枪
　　顾莫杰很是怀念有WIFI无线路由器的时代，那样他就可以把初音娘无时无刻地通过家里包的宽带接入到广域网，而且是一周7乘24小时不间断地从网上汲取养分，再也不用靠手机数据线这种很容易穿帮、又不容易躲过父母耳目的东西。
　　然而，他已经不记得国内哪一年才有WIFI无线路由器的了——实际上，这东西的理论突破要等到2004年，然后05年左右才商用化，在市场上买得到，在此之前，就只有不稳定的Wlan。
　　而且就算顾莫杰知道无线路由器的粗浅原理，他也不会去投资研发这种东西，毕竟那东西的硬件门槛对他来说太高了，搞实业的前期投资可不是搞软件或者别的只需要劳动力成本就能搞定的行业可比的。何况搞路由器从来都不是一个赚大钱的生意。
　　眼下既然已经把三星的CDMA买回来了，就凑合用一段时间吧。
　　初音娘在互联网上巨鲸吸水一般吸了两天的资料，顾莫杰也在这两天里抽出时间来，把初期删减版的万能输入法修改编译打包好，准备找个时机上传到网络上。
　　然而这当口他才发现，貌似自己还需要联系变现渠道。
　　因为这年头国内市场占有率较大的那些免费软件下载网站，诸如太平洋软件园、华军软件园、天空软件园，都还没开放上传用户的广告费分享计划。你自己申请上传后网站固然不会卡你，但是你也分不到广告费……等于是只赚吆喝，不赚钱。
　　顾莫杰一咬牙，觉得还是先不考虑广告费分成的事情了，毕竟自己的软件名头还没打出来，市场都没开拓，这时候就急着收广告费，说不定网站就不给你的软件引流推广了。反正自己手上捏着后续升级换代的空间，就算万能输入法将来对使用者是永久免费的，却好歹可以以此为筹码和下载网站谈谈条件。
　　所以，周日回校之前，顾莫杰就通过这两天了解到的渠道，把“万能输入法1.0”同时上传到了国内三大免费软件网站上。然后他本人就回校念书去了。
　　……
　　这是期末考试之前的最后一周了，毕竟顾莫杰还打算走高考这条路子混一块敲门砖的，哪怕平时再不务正业，这当口也该临阵磨枪。
　　费迪南显然是知道顾莫杰从他姐那里拿到钱了，见顾莫杰消停下来重新专心读书，他也松了一口气。
　　原本费迪南最怕顾莫杰的离经叛道被班主任欧SIR发现，闹出事来。因为那样的话，费迪南帮着居中牵线搭桥的那些事儿也会被牵扯出来。现在一切归于平静，自然是皆大欢喜。
　　黄翔见顾莫杰重新回去做“好学生”了，也就没有多自讨没趣，不过此前半个月的关系和缓下来后，黄翔好歹养成了有问题找顾莫杰答疑的习惯。
　　东瓯借读生和本校生成绩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所以固然顾莫杰开小差了大半个月，解答对方的问题依然是绰绰有余的。这一头的关系算是仍然维持地不错，稳中有升。顾莫杰和黄翔深入接触下来，发现这小子虽然读书不行，做人也很肤浅没城府，不过好歹还是挺讲义气的。
　　到了最后一周的星期三，高考移民钱俊轩终于离校了，班里的同学哪怕此前消息再迟钝、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此刻也知道了钱俊轩做了高考移民。
　　一时之间，班上人情百态，羡慕嫉妒者有之，真心愤慨世道不公者亦有之，不过估计好歹是有好些“好学生”会因为看到别人偷跑而暂时无心学习了。
　　毕竟，在大家都卯足了劲拼成绩的当口，身边的人突然出了一个啥都不用干就相当于平白加了六七十分总分的幸运儿，任谁都会心理失衡的。
　　第二天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或许正是班上出了高考移民这种事情，让人心有些浮躁，好多平时要在教室里赖到熄灯的点儿才回寝室的优等生，都明显提前回去了。
　　顾莫杰却是因为此前拉下了一些功课，依然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做卷子，丝毫不为外物所动。眼看已经晚上10点，教室里只剩下他和陆文君两个人。
　　陆文君其实已经被同寝室的闺蜜喊过一次了，但是她自己借故说有套卷子没做完，如今思路正清晰，要一气呵成。因为陆文君素来口碑不错，虽然是班花却从没有传出什么绯闻，而顾莫杰此前更是中庸不显眼，也就没人注意到陆文君的异状。
　　陆文君假作做着卷子，一边也有意无意在观察隔着两排的顾莫杰。
　　最近大半个月以来，她发现那个原本已经认识了六七年的男生，突然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却又很是剧烈的气质变化。
　　原本的顾莫杰虽然也中庸，低调，却很敏感，有一种争强好胜证明自己的跃跃欲试。或许班上别的人看不出来，陆文君却是很明了的。
　　因为她是世上唯一一个亲眼见证过顾莫杰初中时代和高中时代气场反差的人——
　　任何一个初中时经常考全校第一名、被老师当宠儿、被同学仰视的角色；在来到强手如林的高中后，“泯然众人矣”的变成班上一个什么都不起眼的普通人，那种被变故压抑后收敛起来的信心与自尊，只有常年知交才能察觉。
　　一个月前，顾莫杰突然从循规蹈矩的样子变得有些“不务正业”，这很让陆文君担心对方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出世的念头？
　　“看阿杰期中考试前还拿着那几篇对《红楼梦》课文的赏析文章请教张SIR，该不会是这个节点‘走火入魔’看淡高考了吧？总得想办法劝劝才是……人教版的书也真是，干嘛把《红楼梦》这种丧气出世的课文放到高三来学呢……”
　　那段时间，这个念头一直在陆文君脑海中徘徊。倒不是她对顾莫杰有什么想法，而是毕竟六年同窗经历终究会让人有一些恻隐之心的。陆文君本性善良，不愿意看到别人堕入迷津。
　　直到钱俊轩离校移民去沪江那天，钱俊轩还私下里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故作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让陆文君得知了“顾莫杰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反而是花了很多时间帮他做了那个弄虚作假的高考移民创新成果材料”。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陆文君真的是不淡定了，觉得顾莫杰已经离开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太远。
　　她当然知道钱俊轩告诉她这一点是有什么企图：钱俊轩经常假借着自己长得比较帅，家世又是“书香门阀”，对于班上出色的女生不倾慕于他而耿耿于怀。
　　但是钱俊轩又不敢逾越校规，有贼心没贼胆，如今他自己要走了，知道自己已经没机会，就少不得要恶心一下别人，破坏一下别的男生在陆文君心目中的形象。
　　至于顾莫杰恰好帮他解决了那个“学生创新成果”的事情，钱俊轩当然不会感恩，因为他是给了钱的。同样，顾莫杰也从来就没打算要同学感恩或者因为那事儿就高看他一眼，因为顾莫杰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在他眼里，这一样只是一桩生意。
　　诽谤者和被诽谤者都无所谓，就算知情也不准备搭理。唯有夹在中间被挑拨了的女生心中七上八下，唯恐某个男生万一是因为她而自暴自弃……
　　陆文君心中烦闷地看到顾莫杰似乎翻过了一页卷子，然后泯然地抬头，不知道在想啥。她还以为顾莫杰也做完了，正在失神，也就蹭过去用手肘碰了一下对方，轻声说道：“顾莫杰，还在做英语卷子啊。都要考试了，临时抱佛脚还不如好好休息、争取考试时候发挥好一些呢——我刚好做完了，要不回去吧？你还有多少？”
　　她没敢和原本无人时那样直接称呼对方“阿杰”，就好像顾莫杰也已经不敢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称呼她“君君”一样。那种在早年轻松氛围下酝酿出来的交情，已经随着高中时代周边越来越逼仄压抑的好学环境，而变得罩上了一层层面具。
　　“没事，我也刚好做完了，前段时间有别的事情，拉下了一些进度，放心，我没事儿，我现在就憋着斗志想考钱江大学呢。”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吧？见你前阵子怪怪的。”
　　“放心，是真的没事儿——你看我像是有事儿的样子么？好吧其实前阵子是遇到点儿小麻烦，所以急着弄点儿花费消消灾，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念好书。我知道你是好心，咱都多少年的交情了。”
　　顾莫杰解释了一番，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诚恳，他挤出一个豁然坦荡的眼神。毕竟两世为人的人，阅历和气场是不一样的，他坚信陆文君能够相信他，同样的，对于对方的关心，他内心着实还是挺受用的。
　　可惜，陆文君一边假作以“慢动作”的速度收拾着书包，一边两眼茫然看着前方，只丢给顾莫杰一个侧脸，所以顾莫杰那认真的眼神显然是抛给空气看了。
　　顾莫杰无声地哂然一笑，才想起似乎从高中以来，陆文君每一次和他聊天，就已经养成了不看对方脸的习惯了：两人都只会看着前方，只用耳朵感受那个若即若离平行前行者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顾莫杰伸出手，霸道地扳了一下陆文君的肩膀，试图让对方把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触手之处，是温软的少女肌肤，当然，不怎么厚实的温软肌肤下面，就是平时隐藏起来的迷人锁骨。这是一个看似有三分珠圆玉润，但是绝对算不上胖的美少女。
　　顾莫杰感受到那个肩膀颤栗了一下，然后就压抑住了。
　　这一瞬间的触感，就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
　　然而这种当口，摸都摸下手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用平静的语气和挤出来的微笑说道：“看着我的眼睛，我真的是认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急于让你明白，免得你为我担心。”
　　陆文君在短暂的心猿意马之后，一旦冷静下来，用心去感受，马上就感受到了那种玄妙的成熟感和……安全感。她很诧异，从来没有想过对面这个男生的眼神会这么陌生，却让人觉得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敢直视对方的双眼了？
　　只有顾莫杰自己可以解释这种眼神背后气场的变化来源于何处：那是重生者或者说穿越者特有的自信。
　　因为任何一个没有重生的人，都会对未来有几分未知的敬畏，有对前途的患得患失。而顾莫杰虽然如今还没有开什么明显的外挂让自己的人生大杀四方，但他已经可以很确信地断定自己这辈子会走上人生巅峰。
　　哪怕你成功如马云也好，小马哥也好，拉利佩奇也好，那些人能够有顾莫杰这种知道自己将来必胜的信心么？不可能有，连马云的阿里集团都有跪舔着孙正意求投资的窘迫时刻呢。
　　所以顾莫杰在那股从恬淡中透出的必胜气场，着实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陆文君心头狂跳，盯着对方的眸子三秒钟，然后才忽然反应过来，扯起书包就先一步踏出了教室，面色酡红，娇喘微微。
　　她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了让顾莫杰跟在她背后，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相隔两三步闲聊着走回寝室区。
　　“过两天好好考，不管前阵子发生了啥，我相信你已经走出来了。”
　　这一路上，顾莫杰很想开口告诉陆文君：未来的时代，死读书成不了大才；做人想成功，就该增广见识、另辟蹊径。
　　然而感受着陆文君为他好的期待感，他最终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话到嘴边，变成了：
　　“你就等着看结果吧。”


第十八章 败老娘的雅兴
　　临时抱佛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期末考试前最后一周顾莫杰的专注程度非比寻常，依旧是比他正常复习要差那么一点火候。
　　如果量化来看，以他原本正常复习的水平，按照期末考的模拟难度，拿个600来分还是很轻松的，然而现在，估摸着也就580的火候。
　　之所以没有落后太多，无非还是因为高三学生毕竟之前的积累也已经不错了，他也不过耽误个把月的功夫，前面的老本还够吃。
　　当然，这个分数都是按照学校按照往年高考难度估摸着出卷子的情况来算的，毕竟在03年高考卷子正式开考之前，谁都没想到这一场高考的卷子会难得这么逆天。哪怕是重生了的顾莫杰，他其实也已经忘了这一点，只知道自己重生之初记忆飞散之前，给自己写了一张小纸条提醒：“03年数学很难，别错过。”
　　不过，考前的利好消息也是有的，那就是顾莫杰如今的应考心态，当真是无比放松，比他重生之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态度要好太多。
　　前世的顾莫杰，就是奔着想要做学霸的路子去努力的，常常会有大型考试时因为太执着、心态放不开而发挥失常。
　　现在有了一颗“就算不读书又如何？读得好又如何？”的坦荡之心，竟然临考的时候灵台一片空明。
　　高三上的期末考试和月考，从每一场考试的时间，到开考和中间休息的时间，都已经充分按照高考的节奏来安排了。
　　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一，正是期末考试的第一天。早上一直挨到9点，才开始考语文。因为住校的学生平素都是养成了六点多就起来集训早锻炼、七点多就开始早自习的节奏，有些同学明显到了考试的点儿反而生物钟有些不太适应。
　　很多人七点多时还很亢奋，然而等在那里或看题或聊天干等开考，心态就渐渐焦躁起来，百爪挠心。好多人原本最放松最专注的状态，已经被持续的等待耗竭了。
　　原本的顾莫杰，也该是那些“考前等待综合征患者”中的一员，而且他的考试心理素质应该还算是这些人中比较差的一个。现在被重生后的自信豁达所影响，反而散发出一种无所谓的气场。9点一到，教语文的张SIR发下卷子，顾莫杰马上就进入了状态。
　　顾莫杰两世为人，作文和文言文是他的强项，但是现代汉语阅读当中那些纠结的语法题，相对来说就弱了一些。不过他也不去纠结这些事情，行云流水一样刷刷刷答完前面的，就开始写作文。
　　下午的数学，顾莫杰平时成绩本就比语文强一些，不过也不是他的最强项。他的最强项还是次日上午的理科综合，300分的卷子始终在260以上，雷打不动。
　　云淡风轻地把几场考试过下来，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最后一场，班主任欧SIR监考的英语。
　　顾莫杰的英语，在班上中等偏下，四门课里头，英语原本是最短板。然而重生之后，英语也是顾莫杰所有科目当中受益最明显的，因为在记忆融合的时候，后世的词汇量并没有洗掉。除了完形填空成了目前新的难点，需要晦涩无用的专门训练才能提高。其他阅读题这些版块都是可以在词汇量和美剧的积累上受益的，英语作文更是明显写得比以前通顺。
　　考试的时候，欧SIR在顾莫杰身边停留了好几次，因为他发现顾莫杰的答题节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欧SIR心中疑惑，却不会做出那种打断考试去查证的傻事，只是放在心里，准备阅卷的时候再慢慢比对。
　　……
　　“大家交卷之后，坐在位置上不要离开。我会说一下后面几天等成绩单期间的安排。”
　　随着莎莎地交卷声，欧SIR微笑着示意大家坐好。他分明看到黄翔和另外几个借读生趁着后面的同学把卷子传上来的当口，瞥了一眼，然后在答题卡上猛涂了几下，欧SIR也没有制止。
　　这只是一次期末考试，何必呢？分数高了，也不能当高考用的。看来这些学生，还是太偏执了，这是一种教育的失败啊。
　　“好了，老师们会在两天内完成阅卷，周五公布成绩单。学校考虑到大家最近都辛苦了，后面周三周四都不作课业安排，大家可以留校自行复习，也可以打申请后离校——申请需要拿回家给家长签字才算有效，周五拿成绩单的时候交过来，不交的按擅自离校处理。”
　　一般如果不是寄宿制的高中的话，期末考试考完就直接放羊让学生回家爽了，等到几天后阅卷完再通知回校拿成绩单。然而钱塘二中是住校的，同时顾莫杰所在的又是高三年级，所以校方给高三年级定下的日程是留校复习两天等成绩，周五拿了成绩单后才放羊，这也是钱塘二中的传统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毕竟是考试考完了，这段时间管得不会太严，只要晚上回寝的时间不耽误，白天干什么一般是不问的。
　　之所以离校的同学要交申请，这也是时代所逼。要知道到了后世顾莫杰重生之前那阵子，学生因为自己在外出了意外、然后老赖家长们赖到学校头上的例子多如牛毛。
　　你签了申请么，毕竟多了一道免责条款。虽然03年的碰瓷党家长还没十年后这么多，然而钱塘二中毕竟牌子值钱，校方不得不慎。
　　“欧SIR～还欠我们圣诞和元旦班会的节目呢！这两天考试都考完了，最后这一波散伙班会上总该补给我们吧～”
　　一个叫程淑雯的女生站起来起哄，第一句说开之后，很快又有另外几个死党补了上去捧哏，倒是把刚刚考完后还紧绷着的氛围一下子松泛了下来。
　　顾莫杰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班上几个所谓姿色中等偏上、其实拿到社会上去还是中等偏下的女生在起哄了。
　　高一高二的时候，教英语的班主任MISS王就很喜欢在班会上让学生飙英文歌，弄各种节目，美其名曰素质教育。自从高三换了欧SIR之后，这些活动都消停了，这几个“中等偏上女”憋了好久都没有表现机会，早就饥渴难耐了。
　　前世的顾莫杰没法理解这种需求，如今重生之后的他算是想明白了：毕竟，丑女们都是很珍惜钱塘二中这个大环境的。只有把交友环境限制在这个圈子里，才没有太多美女来衬托她们的丑。所以钱塘二中大部分女生都很享受在校园里的各种娱乐活动，宁可考试考完了都巴不得赖在学校里不回去，搞各种联谊。
　　反而陆文君这种班花中的佼佼者，平时校外生活中凭着至少八分女的姿色气质水准，不缺男性同龄人恭维，所以反而在学校里显得恬淡一些，不和那些姿色处在临界阀值上的女生那样容易起哄。
　　欧SIR原本还想再打个太极搪塞过去，然而很快就败下阵来，或者说是因为他认清形势后觉得堵不如疏，便答应了那些女生的倡议。
　　“那就周四下午班会，我会去学校借器材和音响。大家先自己准备节目吧。既然说好了考完让大家轻松一下，咱说到做到——不过要是将来谁寒假作业拉下了，明年最后一学期你们可就别指望这种活动了。”
　　“哦耶～”几个女生大着嗓门起哄，场面很是失控。
　　“无聊，又被裹挟了。”顾莫杰轻声哂笑，在一阵闹哄哄中收起书包回寝室了。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显摆才艺活动，他实在是半点兴趣都欠奉。
　　可惜，作为欧SIR宣布解散后第一个离开的，他的表现还是吸引了一些不必要的注意。比如刚才冲到台上到欧SIR面前卖萌拉支持的程淑雯，就一眼看到了顾莫杰这个讨厌家伙的举动。
　　原本的顾莫杰很低调，高中两年半从来不展现自己的才艺，遇到班级表演活动也是能闪则闪，去年MISS王当班主任时，元旦班会强令人人都表演节目、唱英文歌，顾莫杰被逼无奈，拿《雨中漫步》这种大路货搪塞过去——也就是绿箭口香糖广告那首英文歌。当时好几个穷学生没什么娱乐咨询渠道的，都用这首歌搪塞的。
　　倒不是说顾莫杰唱歌不好，他只是纯粹的讨厌显摆。
　　在那些有表现欲的“中等偏上女”看来，顾莫杰这样的渣渣妥妥的就是她们最讨厌的对象——既不积极参与活动，也不对表现抢眼的女生投以赞许。那种感觉，就好像舞台上的人正在卖力表演，下面坐着的人却睡着了。
　　关键你要本身是个大帅哥或者超级学霸，你睡着了也就罢了；问题是，顾莫杰在男生当中本身也不出众，那就让那些喜欢来事的女生们脸上有些挂不住。
　　偏偏顾莫杰一贯以来和陆文君还算关系和缓，那些中等偏上女就更受打击了——合着是你小子眼界高？班花和你就说得来？咱就被你无视？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只有争风吃醋的女人才能理解，男人多半是理解不了的。
　　当然，出于维护自尊的潜意识，程淑雯之流的女生们，都会把这个现象归纳为：“这小子不过是运气好，恰好和陆文君六年同窗。人家陆文君是大度，拉不下脸来不念故交，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程淑雯刚刚拿下欧SIR、成功捞到表现机会的好心情，被顾莫杰带头不捧场的表现给糟蹋了两三分。她按捺了半分钟左右，等到别的同学也有陆续离开，局面不那么显眼之后，才踱步过去，走到顾莫杰的座位旁边。
　　顾莫杰右边隔着一个的位置上，也坐着一个女生，名叫吴蔚然，算是程淑雯一党的“表现欲旺盛者”，两人平素也是同寝室的闺蜜。
　　所以程淑雯走到吴蔚然面前，直接低声就问：“蔚然，你刚才听到了么？是不是顾莫杰那小子又在碎碎念啥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还能是啥，无非是装高贵冷艳、觉得这种班会活动无聊呗。”吴蔚然补了一下唇膏，耸耸肩，“也不知道‘顾大才子’要啥样的才艺才能入眼呢，自己不过是个英文歌都只会两三首的家伙而已。”
　　“这家伙，老是败老娘的雅兴。咱走着瞧。”


第十九章 是你逼我的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三一早，顾莫杰照常雷打不动回到教室里，准备看一会儿书，然后再借故去电子阅览室上上网，给初音娘找个机会下载一些数据充实素材库。
　　考前一周，学校为了确保学生的复习，没有开电子阅览室。如今期末考试结束了，自然要恢复放开。加上低年级都是回家等成绩的，高三留校的人也大多是认真复习，所以阅览室很空旷，完全不需要抢机子。
　　顾莫杰我行我素，却是没有想到因为他昨天第一个提前闪人，走的时候那一句轻声的碎碎念又被人听到了，为他拉来了不必要的仇恨值。
　　上午九点的铃声响了，他收拾好书卷起身。教室里只有七八个同学在看书。至于那些试图明天下午班会上弄节目显摆才艺的男生女生，今天几乎都在寝室里练歌准备呢，来看书的大多数是安分人，所以他准备离开的动静似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陆文君原本也在看书，见顾莫杰离去后，仅仅落后一分钟也跟出来了。
　　走进电子阅览室，顾莫杰一边准备找个偏僻的角落，然后再拿出他的三星CDMA手机插数据线；一边回头环视，谨慎地评估风险。
　　毕竟校规是不许用手机的，被人看到了说不定就会遭到告发没收，然后等家长来学校来领，因此不得不慎。
　　他这一犹豫一谨慎，就在回头观望时看到了跟着他的陆文君。
　　陆文君显然没有料到顾莫杰进了电子阅览室后会突然回头搜索，所以冷不防被撞了个正着。
　　虽然她不知道顾莫杰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但是她知道肯定是自己差点儿撞破了顾莫杰的小秘密。
　　正在尴尬之间，陆文君决定先开口把来意挑明了。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几步冲上去，拉起顾莫杰的手臂，往一排书架背后空着的电脑桌走去，然后压低声音解释道：“阿杰，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的——也不知道你昨天究竟是说了啥了，隔壁寝室那些女生都看你很不爽呢，觉得你看不起她们似的，现在几个女生寝室里都有人在背地里说你狂傲。我只是想劝你一句，毕竟都是一个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呢？就算你不喜欢唱歌，明天说个笑话或者给点儿别的节目捧捧场就好了……别做得太与众不同了。”
　　顾莫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毕竟陆文君明显是为了他好，希望他合群一些。
　　但是顾莫杰真是有些看不上那种拿着老师的权威，硬逼着每个同学出节目的家伙的，所以，他尽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和措辞，然后缓缓地对陆文君解释。
　　之所以要解释，是他不希望陆文君把他当成一个鼠肚鸡肠的人。至于别的丑女怎么看他，他其实毫不介意，也不打算去扭转。
　　“君君，不是我不合群。而是那伙人这两年来作耗的事情着实不地道——比如MISS王当班主任的时候，她们每次都会在年会活动上起哄，逼着MISS王命令每个同学都要出节目，这不是把她们自己的显摆建立在别人丢脸的基础上么？这种事情是君子淑女所为么？
　　而且她们要是真有才艺，怎么不和社会上的人去比？怎么不和艺术学院的人去比？在钱塘二中这种地方，很多学习好的同学都是穷孩子出身，家里没钱买不起乐器，也买不起油画文具，人家学不了琴棋书画。
　　而程淑雯、吴蔚然这群人无非是班上家境不错的，所以小时候有点闲钱上辅导班罢了，实际上真拿到外头去比，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所以，这种行径，在我看来就和‘逼着网球冠军和你下象棋、逼着象棋冠军和你打网球、并且双杀之’的笑话一样可笑，只会做一些欺凌弱小胜之不武的事情。
　　你想想去年元旦的时候，董浩然被她们逼得多窘迫？一个从来音乐课都不敢唱歌的人，被她们逼着非要来一首，还要给他伴奏，好看他的笑话，来反衬她们自己，实在是恶心得紧。你敢说那些每次被逼着人人都要出节目、就不得不搪塞出丑的穷学生，就真的艺术天赋不如她们么？如果真给贫困生家里买钢琴的钱，说不定人家学一个月就碾压了他们。”
　　顾莫杰口中提到的董浩然，也算是班上一枚学霸了。可是这个同学家里很苦，90年代就父母双双下岗了，因此董浩然完全是拼着死读书拼杀上来的，音乐美术之弱也是班上出名。
　　但是顾莫杰看到这样的同学，只会对他有恻隐之心，而且很君子地从来不会在董浩然面前卖弄艺术类的话题。可是程淑雯、吴蔚然那些丑女多作怪的家伙就不然了，那些人表现欲一旦饥渴难耐起来，几乎是逮着人就会拿来反衬自己。去年元旦班会的时候，董浩然就是被逼着出节目，窘迫得不轻。
　　陆文君听顾莫杰举了董浩然的例子，也是哑然无法反驳，因为她的是非观足以让她作出判断：那种事情上，确实是程淑雯等人做得不地道。
　　“阿杰，我理解你的仗义之心，刚才的话，我也不指望你都听进去。高中也没剩几个月了，好歹给个面子搪塞一下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顾莫杰本来就没有打算死磕到底，之所以解释，只是不想陆文君看轻自己的器量。现在说开了，也就很是豁达：
　　“君君你都开口了，我怎么会不给这个面子。再说了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才这样的，我这不是看不惯他们欺凌别的死读书的同学么。至于我自己，你真当我没才艺么，真要是我家里小时候买得起钢琴小提琴吉他啥的，学个几个月，铁定都比她们强了，你就放心好了。”
　　陆文君听顾莫杰最后这番话，也是有些笑得不自然，显然并没有打算全信。不过不信归不信，并不妨碍她理解和反馈顾莫杰的善意。
　　虽然她知道初中的时候顾莫杰音乐课成绩很不错，而且那时候仅有几次摸钢琴的机会，顾莫杰就显露出了极快的上手速度。只是到了高中之后不愿意在文化课好的同学面前显摆音乐，顾莫杰才逐渐把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封印起来。但是顾莫杰说的“我要是小时候就买得起钢琴，绝对比那些人学得好”在陆文君看来仍然是表态的成分大于实际。
　　……
　　可惜，陆文君就打算这样放过这件事情了，别人却有不愿意放过的。
　　就在陆文君离开教室来电子阅览室之后不久，班上的吴蔚然就跟了上来。原本吴蔚然倒也没有跟踪同学的癖好，只是昨天她们一党刚刚被人无声鄙视了一下，心中正憋着一口气呢。加上知道陆文君和顾莫杰关系还算不错，两人离开又是前后脚，所以心中起疑。
　　吴蔚然一党中其他女生都在寝室里练歌练乐器练歌呢，准备明天大展身手。唯有吴蔚然擅长的是钢琴，而钢琴是没法带到寝室里来的，所以她并没有临阵磨枪，当时也就恰巧在教学楼里学习。
　　因为是跟踪，吴蔚然此前不敢走得太近，所以陆文君和顾莫杰一开始的对话和拉拉扯扯她并没有看到听到。只是顾莫杰最后那一段装逼言语，被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中。
　　这段话，几乎把吴蔚然气个半死：合着老娘钢琴八级，在你眼里就只是因为老娘小时候家里有钱买得起钢琴不成？在你眼里随便一条阿猫阿狗，只要买得起钢琴，稍微培训一下也能八级不成？
　　如此一想，哪怕原本只是打算偷听，不想暴露自己的，到了此刻吴蔚然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切换到了不开嘲讽不舒服斯基姿态：
　　“哈哈哈，我当是谁在这里胡吹大气呢？顾莫杰咱走，音乐教室里就有钢琴，我去借，让你练两天！明天下午见分晓，如何？也不用你多好，能够随便挑个音乐教室里的完整谱子弹下来就成，指法情感咱都不要求。怎么，不喜欢钢琴？那我去寝室里给你借个吉他、萨克斯什么的，你报上名来吧。只要你明天班会上能够有个业余三级的水准，老娘就认栽！从此不在别人面前弹钢琴！”
　　看到吴蔚然突然跳出来喷了一大堆，顾莫杰和陆文君第一反应都是一惊。
　　不过饶是如此，顾莫杰却也没打算开口反驳，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不值得置气。
　　然而陆文君却是为他着想，不希望他和人结怨，当下只好想尽办法当和事佬了。
　　“蔚然你不要生气，刚才顾莫杰也不是故意的，他可能就是想逗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这种私下里的戏言，怎么能和当众场合的话相提并论呢。你别往心里去，犯不着。”
　　“陆文君你不要变着法儿给他说好话！他是个男人就该敢说敢认。自己没本事，还拿咱‘欺凌其他弱小同学’来说事儿，这种人就是个伪君子！”
　　说到这里，吴蔚然一把推开夹在中间的陆文君，然后上前一步指着顾莫杰的鼻子说道：“顾莫杰，你敢说你刚才的话纯粹是为了董浩然出头，不是为了避免你自己出丑么！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你觉得我是为了我自己，那就为自己好了。你开心就好，我无所谓。反正别人要怎么想，关我什么事。”顾莫杰无所谓地一耸肩。
　　只可惜，“你开心就好”这五个字，连同顾莫杰轻蔑不屑的表情，让吴蔚然觉得无比欠揍，心头一股无明业火腾腾地升起。
　　眼见这样的激将法都不能让顾莫杰接受挑战，她也是怒气填胸，不顾及开地图炮的后果了：“陆文君，你怎么就会看上这么一个窝囊废。刚才听他私下里叫你‘君君’叫得这么亲热，你怎么也不给他脸色？莫非他这么有底气看不起咱，都是因为他早就把我们的班花拿下了么？”
　　陆文君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她素来只是与人为善，就算平时和某些男生说话态度好一些，也只是天生的女神气场，并不是真要学心机婊拉上一大堆备胎捧场；实在是那些备胎自己跪舔着凑上来的，她不好意思拉下脸来疏远朋友。现在被吴蔚然这么一说，就完全变味了。
　　“你嘴放干净一点儿！陆文君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劝解，今天的事情关她什么事？你激怒不了我，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往旁人身上泼脏水开嘲讽，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接你的挑战？”
　　“喔？终于有斗志了么？好啊，老娘等着呢——明天我会告诉欧SIR，你自称什么乐器都可以很快上手，想当众表演又不好意思说。到时候你可别怯场，可别当众认怂啊！只要你敢接下这个场子，老娘二话不说，今天的事情绝不再提，也不牵扯到陆文君。否则的话，你就等着人言可畏吧！”
　　顾莫杰长叹一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扶正之后，右手却迟迟按在眼镜上没有放下，就保持着那个近似于罗丹思想者的姿势，叹息道：“是你逼我打你脸的。”


第二十章 养寇自重初音娘
　　吴蔚然一甩脸就走了，顾莫杰用膝盖思考，都能猜出对方肯定是回女生寝室传播对他不利的言论，想给自己多拉一点仇恨值。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用太担心，毕竟班上的女生也不都是“表现欲饥渴难耐的中等偏上女”，所以就算吴蔚然在女生那边私下里下点儿眼药，估计也就拉到六七个喜欢来事的同党。班上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女生是不会因此看不惯顾莫杰的，最多保持中立。所以顾莫杰高三最后一学期在班上的人际关系，倒不虞太恶劣。
　　陆文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神展开，心中着实有些茫然，又不知道如何劝慰看上去即将要出丑的顾莫杰。
　　“阿杰，这事儿……唉，要不是我搞砸了，你原本不必理会她们的……”
　　“君君，不要自责，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有分寸的。”
　　顾莫杰一句话就把对方撇清了，然后就想找个借口支开对方，好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办法，毕竟他身上有太多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见这一句话似乎还没有办法彻底打消陆文君的恻隐与担心，他灵机一动，马上想出一个转移话题的招来。
　　“对了，刚才你跟在我后面，见我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肯定是以为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是吧？否则你也不会急着避嫌上来拉住我手说那番话。”
　　“阿杰我不是故意的……”陆文君一下子又不好意思起来，想找一些措辞解释。
　　“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我并没什么好掩藏的，无非是我违反校规，自己买了手机带到学校里来用而已。刚才来这里，也只是想避开别人耳目下载点儿手机铃声，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的，所以是你的话，知道了也无所谓。好了，这事儿就这样，别多心。”
　　顾莫杰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三星SCH-319X，在陆文君面前晃了一下。
　　陆文君没想到顾莫杰要遮掩的居然是这么一回事，而且也没料到顾莫杰居然一下子看穿了她刚才急于避嫌的小心思，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随后又有些羞赧，居然脸红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薛宝钗扑蝶时不小心听到了丫鬟小红和坠儿的密议，对方推窗开来时，宝钗本能地情急补上一句：“你们刚才看见林姑娘过去了么？”
　　红楼梦上薛宝钗的这句话，正常人都知道只是条件反射，并没有必要过度解读为“她早就处心积虑要嫁祸给林黛玉”。之所以恰巧是黛玉躺枪了，也许只是因为宝钗当时本来就是去找黛玉的，所以脱口而出而已。
　　顾莫杰轻轻松松两句话，就把局面扭转过来了。就好像陆文君便是那个刚刚说完“你刚才看到林姑娘过去了么”的宝钗，结果被对面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知道是你在听，但是我没什么秘密，你也没必要假装找林姑娘”。
　　聪明人之间说话，是不需要说完的。陆文君感受到了顾莫杰对她的充分信任：对方违反校规买手机，居然并不避讳让她知道……而且前一阵子他好像急着要弄点儿钱，给别的高考移民同学刷材料弄成果，莫非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陆文君冰雪聪明，略微一脑补，就把顾莫杰想要透露给她又不好开口的内容，统统补上了，省了顾莫杰很多口舌。
　　陆文君当然不会傻到一想通就直接问出口来。她知道，对方这时候要做一点私密的事情，而且应该是胸有成竹的，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消失。
　　“这些事情，其实没必要和我说，你自己好好鼓捣鼓捣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陆文君轻轻吁出一口气，酝酿了一个俞飞鸿版惊鸿仙子的模式化微笑，然后款款离开了。
　　没有语言交流，但是从这个微笑中，顾莫杰已经知道对方猜到了他前阵子刷专利赚钱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对方已经对自己把小秘密相告很是受用，只是没必要说出来而已。
　　一切尽在不言中，真是一个知分寸的女子。
　　……
　　找了一个机位坐下，确认左右无人，顾莫杰插上三星手机，又激活了初音娘，然后酝酿着怎么利用手头的资源。
　　“想直接作弊是会穿帮的哦，别指望把人家放到乐器的音腔里头瞒天过海。就算我的音频输出端硬件可以几乎无损地拟真发音，但是你的动作跟不上曲子，一样是白搭。”
　　还没等顾莫杰开口，初音娘就已经先在一旁给他敲边鼓了。而且初音娘说的很有道理：如果顾莫杰指望和那些街头装模作样拿着吉他扫弦卖艺的骗子那样、往吉他中空的部分里面塞初音娘，然后本身胡乱扫的话，懂行的人一看他动作就知道是作假的了。
　　顾莫杰当然明白这一点，他自嘲了一下：“刚才一方面也是脑子一热。另一方面么，也是自信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并不一定靠作弊。初中的时候有机会摸了几把音乐老师的钢琴，也就不到个把钟头，但是弹出‘长亭外古道旁’这种单指飞梭的曲子还是勉强可以。重生之前，好歹也是淘宝时代了，乐器便宜了不少，网上都是几百块钱的吉他小提琴，也算摸过几把。只是没时间没精力去上课，只能靠视频网站自己摸索罢了。如今我也有思路了，别的不需要你帮忙，能给个速成的训练软件么？比如未来触屏平板机上那种‘钢琴大师’之类的东西。”
　　2010年代，IPAD普及之后，有很多乐器模拟类的APP软件，就是在触屏上模拟一个键盘，点击就可以演奏出曲子。当然了，弦乐，尤其是要用到弓的，基本上没法模拟，但是键盘、吹管类乐器，甚至吉他，都已经可以用模拟器了。
　　用这种软件玩乐器，当然比真的乐器要操作简单。因为该按哪个键，都会有屏幕上的高亮显示。这类软件当中最傻瓜式的，当然要数众所周知的“节奏大师”了，只是节奏大师太简单，只讲求节奏，没法从其操作中看出音高来。
　　艺术生们当然会抨击这种模拟软件。就好比科班出生混年限资历评职称的经济学家，都会喷宋红兵；就好像学理论科班出生的艺术片导演会喷野路子的网剧导演。
　　毕竟任何一件降低一个原本逼格很高很高冷的行业门槛的事情，都是会触动到已经爬进门槛的人的既得利益的。
　　就好像几周前，考律考拿到证的李大律师，会给将来只需要考司考就能拿到证的费莉萝添堵，一个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前人通过了死记硬背的考试才拿到证书拿到职称，当然会狭隘地希望将来的晚辈也要通过这么死板的考试，免得自己已经到手的证书降了逼格掉了价。
　　对于家里有钱的艺术生来说，高仿操作的电子琴，或者是模拟软件，让买不起钢琴的穷人至少也能初步模拟接触一下钢琴了，这种事情该有多难受？
　　但是对于顾莫杰的价值观来说，这种东西的存在，实在是太好了。
　　倒不是说他不尊重艺术，或是喜欢用现代科技来亵渎艺术。
　　而是他觉得只有真正有思想的，可以原创的，或者好歹可以把演奏变成再创作、再解读的艺术家，才值得尊敬。
　　至于那些只学了三脚猫功夫，就忙不迭在弱者面前端着逼格的家伙，他就完全不奉陪了。
　　他确信明天要面对的对手，就只是一群喜欢端着逼格的家伙而已，所以对付那种人，用什么速成的手段他都不会有心理负担。哪怕这种速手段在“名门正派”眼里只是速成的魔教武功，也在所不惜。
　　他刚刚把他对“钢琴大师”的要求粗略一说，初音娘马上就懂了，然后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这种东西，‘音频大师’软件里面自带就有这个辅助功能，是个没什么人用的、很偏门的辅助功能。而且远远比你2010年代遇到的那种‘该按哪个键就让哪个键亮起来’的模拟器成熟太多倍了。”
　　“说说看，可以实现什么功能。”
　　“首先，2050年代已经没有触摸屏了，所以操作上，完全不需要你点击屏幕，而是可以通过凭空虚点控制，完全模拟演奏乐器时的动作。你要弹钢琴，就把软件设置到钢琴模拟，然后坐着按照真的弹钢琴的姿势弹就行，要小提琴，也是一手揉弦一手拉弓，现实中这个动作会发出什么物理声音，软件也能绝对精确的仿真出来。”
　　“那就是使用动作捕捉技术了？”
　　“BINGO，答对了，就是动作捕捉技术。当然，是用比2010年代的动作捕捉技术精确无数倍的次世代高敏传感器完成的。哪怕是顶级小提琴手每秒十几次的、幅度还不到六分之一指宽的极速揉弦，都能精确模拟反馈。不过，如今我并没有装这种传感输入设备，所以硬件条件就不满足。”
　　顾莫杰刚刚有点儿兴奋，就被初音娘最后那一盆“然并卵”的冷水给泼了。
　　“该死，那你说个毛线啊！”
　　“放心，明天不是有真的乐器可以用么？并不需要我来发声，所以只要有输出设备可以辅助你过关，不就行了？何必要输入设备呢？”
　　顾莫杰一想也对，动作捕捉传感器是为了在使用模拟器时让模拟器发声才要用到的。就好像一个玩节奏大师的玩家，你点击了不同的效果之后，节奏大师会反馈不同的声音。
　　但是他眼下需要的，却是相当于“节奏大师游戏运行时，屏幕上那一串串按键指引的光标”，并不需要节奏大师发声。
　　因为明天他会演奏真实的乐器，而只要他按对了，乐器本身自然会发声。
　　如此一来，暂时没有动作捕捉传感器也就没什么了。
　　“人家帮你搞定这一关。不过今年之内，高考考完后，可要记得给人家升级一个动作捕捉传感器哦！国内找不到就去找谷歌要！”
　　初音娘小恶魔一样的促狭声线，让顾莫杰感觉自己又被卖了。


第二十一章 比逼格更逼格
　　两个小时后，顾莫杰离校进城，找了一家眼镜店，然后加钱加急让配一副镀膜的树脂非球面镜。镜架则是选了钛合金的，眼镜腿儿可以两段式折叠，而非普通的单段式折叠。连同镜片和架子，足足耗费了他将近两千块钱。
　　03年的眼镜市场，技术和2010年代差距倒不是太明显，无非是非球面镜的曲率还没法做得后世那么优越，镀膜材料有所不同。总的来说，差距最大的地方在于价钱：03年的高端眼镜，真的比13年贵好多倍。
　　这副眼镜也算是把顾莫杰卖专利和平素生活费攒下来的部分，都花了个底儿掉。然而，他也是不得不花这个钱。因为这副眼镜和他发挥初音娘的性能有很大的关系。
　　在眼镜店挨了半个小时，拿到了东西之后，顾莫杰一出门，就毫不吝惜地拆掉了眼睛架子的一段左腿，然后把初音娘的部分可拆卸外壳扔掉，镶嵌了上去，倒也合拍。
　　初音娘的核心处理器体积其实是很小的，外壳空间上依然有一些冗余，而部分传感器与核心处理器之间是可以无线连接的，所以结构很灵活。后世喜欢把手机的结构做得像眼镜腿，据说是2030年代后期才开始出现的流行趋势，却没想到如今也能契合。
　　“好了，可以开始校准你要的柱状透镜全息投影了，还有3D镀膜投影。就按照这副眼镜儿校准参数吧。”顾莫杰扶了一下眼镜儿，对初音娘下令道。
　　柱状透镜全息投影和3D镀膜投影，就是初音娘给顾莫杰想到的外挂作弊手段。
　　相比于动作捕捉技术目前因为传感器缺乏而无法使用，这些影像输出技术的要求就小得多了，2050年代的投影头比2010年代的摄像头还要微小得多，分辨率的提升却不可以道里计。初音娘虽然是以最简装版本的姿态穿越时空的，依然可以保障起投影硬件的完备。
　　不过，柱状透镜全息投影这种技术虽然效果更好，却存在一个问题：这种投影一旦使用之后，不光顾莫杰看得见，别人也是看得见的，所以用来作弊的话显然不合适。
　　剩下的选项，就是3D镀膜投影了。这也是一种2040年代左右出现的技术，具体来说，是可以用个人手机的投影头，直接把视讯信息投射到用户的框架眼镜片上、或者是隐形眼镜片、甚至直接投射到视网膜上。
　　这是一种确保单人可见的保密视频投射讯号，眼镜片必须有镀抗反射膜，然后手机的投影头可以根据抗反射膜的材质修正参数，确保投射后的光线会在镜片上产生全反射，而不会有丝毫透射，这样除了使用者以外的其他人就看不到溢出的光线了。
　　“550纳米波长正绿光测试中……700纳米波长正红光测试中……400纳米波长紫光测试中……已根据反馈数据校准，确认为18%氧化锆与82%氧化钛蒸发工艺抗反射膜……核算全反射光波长中……已得出核算结果，请用户确认效果是否可接受。”
　　初音娘一段公事公办的语音提示之后，顾莫杰突然看到眼前一蓝，两道青蓝色的线状光标出现在他眼前的镜片上，那个颜色乍一看不是很舒服，但是适应一下之后，就可以确保看清了。
　　“就不能换个颜色么？只能投射这种蓝光？换成绿色的会不会护眼一点儿？”
　　“绿色的就没办法确保全反射了，有可能被别人看见，虽然光通量已经是按照需求调低的，终归是一个风险——抗反射镀膜镜片本来的设计思想就是为了利用镀膜的化学特性和设计精准的蒸发厚度，确保某些波长的光束在通过镜片时不要被反射掉。但是根据基本的光学物理原理，只有半波长长度约等于镀膜厚度的光线，才最容易做到全透。而可见光的波长从350纳米到700纳米都有，因此镀膜对于不同颜色波长的光增透/抑制效果是不一样的。刚才我测试了这块镜片膜的全波长反射率，挑了反射率最高最不容易穿帮的一个波长给你用，你就忍忍吧。”
　　被初音娘这么一说，顾莫杰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保密最要紧。
　　……
　　打车回到学校，顾莫杰找到陆文君帮个忙，拿了一些钱，私下里塞红包也好，想办法找熟悉的音乐老师行个方便也好，总归是要租用一下学校的器材。为了确保成功，顾莫杰保证只在乐器教室使用，绝对不拿出去，而且只用两天，用完后都由音乐老师检查验收过才算。
　　这事儿顾莫杰本人没有出面，全是陆文君去联络的，所以顾莫杰不知道其中经过。
　　或许，陆文君会用的班会节目的借口租用这些乐器的吧？反正总归是搞定了，让顾莫杰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拿到东西后，看着顾莫杰一会儿拿着一把吉他在那里擦拭，一会儿又给小提琴弓上松香，陆文君心中总觉得这事儿挺不靠谱的：“这样真的有用么？你是真打算努力练一天半就去上台？”
　　“君君你别担心，让我自己摸索摸索——你看，这儿不都有教材么？还有乐谱。我这人就是喜欢自学。今天的事儿承你情了，寒假请你吃顿好的。”
　　“你都火烧眉毛了，还说什么请不请的，真是的。”陆文君感觉自己要被顾莫杰的坦荡打败了，怎么对方就不怕明天弄砸了丢人呢？心情郁闷之下，陆文君鬼使神差地双手托着下巴，作向日葵状，嘟囔道：“唉，一说起好吃的，我有时候就在想，我要是个男生就好了，到时候想吃啥吃啥，就不用保持身材了——决定了，高考考完之后就去自毁形象一下，最好到了大学里谁都不关注我，那可就想吃啥吃啥，一点压力都木有了～”
　　轮到顾莫杰目瞪口呆。
　　就为了可以敞开了吃好吃的、不用保持身材，就幻想着当男人？这是美女该说的话么？
　　他不知道的是，前世的他，因为3月份的SARS误诊，耽误了一年高考，错过了原本可以让他大展身手的03年理科超难卷，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同的低谷之路。而陆文君也在进入了大学之后，成了一个“化一切为食欲”的学霸级豪爽妹，后来一路读研究生，在一所工科强校走上了女博士的不归路，到顾莫杰重生之前的那一刻，陆文君都没有找到男朋友。
　　当真是，钱塘一别十余春，难见文君掌上身。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可惜，谁让他关于后世人生经历的记忆都飞散了呢，所以此刻听到陆文君的口胡依然会觉得惊讶。
　　“好吧，刚才我听到的一定是幻觉，肯定是打开方式不对。”顾莫杰自嘲了一句。
　　陆文君也在他的调侃之下猛省，然后羞涩地跳了起来：“啊！把我刚才说的统统都忘掉！”
　　“没事儿，我说了，肯定是幻觉……”
　　顾莫杰没有说完，陆文君就自顾自跑掉了，倒是省得顾莫杰练琴的时候再找借口赶她。音乐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顾莫杰也就放心大胆调出了初音娘。
　　“一会儿，偏蓝一点的这个光标，就是你要左手对准揉弦的位置。偏青色一些的那个色块，就是右手要扫弦的幅度，明白了么？我们来试一下吧。要演奏的谱子把曲名告诉我，我会直接编译成提示光谱的。”
　　“好，那就试试吧。”顾莫杰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己透过眼镜片看出去的方向上，正对着吉他指板的位置，就有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标跳动。他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就按了上去——当然，因为是刚刚适应，只能是简单的按，还不会揉弦或者搞颤音。
　　光标虽然在顾莫杰看来和指板上每一根弦每一个品丝都对的很准，但是实际上他知道这些光标并不是真的照射在吉他指板上的，而是投射在他的眼镜镜片上而已，只是初音娘通过了一个很精确的数据换算算法，把那个光标的坐标刚好精准地控制在顾莫杰眼珠与指板的光线连线上。
　　如此一来，演奏就变成了哪儿亮就按哪儿的“节奏大师”了，而且还有亮暗变化的预先提醒，并不比打游戏更难。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由于并不是要真心做艺术大师，而且不会给别人点曲目的机会，所以顾莫杰当然可以每种乐器就挑几首甚至一首曲子练就行了。以节奏大师的姿势，这种事儿并没有什么难度，何况他重生前也是摸过吉他和提琴这些的。
　　一个下午，顾莫杰首先把的《加州旅馆》练熟了，只不过是无前奏版的。因为原曲那繁复炫技用的前奏有些华而不实，暂时难以彻底掌握，在学校里这些菜鸟面前，不拿前奏出来也足够秒杀竞争对手了。
　　之所以非要选《加州旅馆》，是因为他知道到时候班会上肯定逃不过唱英文歌这个硬杠子指标。所以解决了这个硬骨头之后，后面的就好说多了，他也不管风格问题，只求装逼看上去够格调，技巧又不太繁复的去选。钢琴的月光一节选、小提琴的门E二节选、梁祝开篇……
　　等到顾莫杰感到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时，学校食堂都早就关门了，他离开音乐教室，锁上门独自归寝。一路走，一路上盘算着，明天再偷偷练一个上午，应该就能见招拆招了。


第二十二章 直钩钓鱼
　　第二天，顾莫杰又临阵磨枪了一个上午，就算是要“直面人生”了。
　　下午班会的场面，远比一开始计划的要大一些。因为隔壁的高三4班听说了顾莫杰所在的高三3班组织的活动，也有不少人过来围观了。
　　高三4班的班主任，担任的是3、4两个班的数学课，这两个班很多课的老师也是同一批，所以相互走动很多。同时，因为4班的女生姿色普遍比3班还要丑一些，所以遇到隔壁班有班会节目表演这种机会，都会有很多4班的男生忍不住过来围观。
　　围观的人一多，教数学的MISS叶就来找欧SIR商量了，最终变成了欧SIR出面借了上大课的阶梯教室，然后一锅烩地联谊活动。
　　已经准备万全的顾莫杰没有因为临时的场面变大而怯场，依然我行我素的样子，低调地和同寝室的哥们儿坐在一起。
　　欧SIR说了些套话，分发了些零食之后，也不多浪费时间，就进入了学生自己准备节目的环节。
　　刚刚进入表演环节，程淑雯就带着几个女生起哄，对欧SIR说道：“欧老师，人人都该出节目嘛～是不是嘛～前两年王老师在的时候，都是人人出节目的，这也是帮着练英语口语不是？不想表演的同学，大不了就光唱英文歌算了。不喜欢英文歌的，唱完了再来别的节目也行啊。”
　　一群人的起哄当中，欧SIR环视了一下自己班上一堆歪瓜裂枣，他还是很希望尊重那些没才艺同学的自尊心的，所以挣扎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接受程淑雯的起哄，而是公允地说：“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自愿原则比较好。”
　　可惜，欧SIR显然低估了程淑雯等女生的有备而来，对方是早就算好了备用说辞的：
　　“欧老师您不明白，其实我们班上的同学个个都可爱表现了，只是原本王老师太HIGH，所以大家都习惯被动了。其实不上场的同学也不是不想演，只是谦虚，不想被人当成自我显摆——没办法，只好我们拉下脸皮帮大家请命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下面一阵起哄。
　　倒也不是说大多数人都答应了，只是这种事情，有二十个人起哄，就显得声势不错了。加上隔壁高三4班的只需要围观，并不害怕欧SIR的命令会作用到他们头上，所以当下自然也是起哄的多。这么一来，欧SIR就被动了。
　　面对逼宫，欧SIR无奈地笑了一下：“那就每一个同学都必须上台。不过，我觉得节目的形式还是可以量力而行，不一定要个人单人出节目。允许大家可以个人为单位，也可以寝室为单位，也可以自由组合出节目。只要参与就好，重在参与嘛。”
　　欧SIR最后这一番话可是救了不少人。尤其是董浩然这种去年出丑出大了的，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感恩戴德，马上找同寝室几个准备大展拳脚的哥们儿商量加人。毕竟这样一来，今年他这样的音乐苦手人士就可以蹭一蹭场子了，哪怕一个人嗨不起来，跟在同寝室的哥们儿后面混混还是能滥竽充数的。
　　这不，开场了一个多小时，节目也走过去十几个了，那些表现欲饥渴难耐的女生组合，也已经把好几个重头节目表演得差不多了，刷够了存在感，只留下程淑雯和吴蔚然的两个节目还没上，显然是自以为可以压轴撑场子。
　　演到第十二组的时候，董浩然的寝室六个人全上去合唱了，先是一首适合合唱的英文歌，没有伴奏清唱那种的。然后由寝室长孔佳伟弹吉他，另外一个寝室成员韩建打贝斯，来了一曲合唱版的刘德华《笨小孩》。
　　刘德华的《笨小孩》本来就有刘德华、柯受良、吴宗宪等人合唱的版本，而且曲风嬉笑怒骂很是随意。中间哪怕有唱错的抢拍的，还可以拿柯受良“ANDY还真是笨小孩”的梗插科打诨过去，所以要埋进去一个滥竽充数者实在太容易了。
　　“唱得好！再来一个！那个谁，把原声关掉！啊？本来就没有原声伴奏？那那个吴宗宪的声音是谁？啥？原来就是浩哥！哎呀深藏不露啊！”
　　一伙和董浩然关系不错的男生，随着曲子渐终，开始鼓噪喝彩起来。倒不是董浩然唱的真的多好，而是反差进步明显。
　　顾莫杰自然也是真心跟着鼓掌喝彩。
　　董浩然有惊无险过了关，这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上台飙歌演节目这种事儿，也是有除了出丑以外的收场方式的。当下心下着实激动，除了感谢欧SIR的策略，也对下面真诚鼓掌的同学颇为好感。
　　可惜，董浩然这种音乐小白都顺利过关了，吴蔚然几个女生却是脸色有些铁青。
　　她倒不是和董浩然过不去，毕竟他和董浩然毫无过节。她担心的是，欧SIR临时决定允许大家拼节目，会不会给顾莫杰也制造一个逃过一劫的机会？毕竟这种情况下，她们原本设想好的逼着顾莫杰单独来一个节目的说辞，就显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
　　至于如果当初欧SIR不同意拼节目会，不会误伤到董浩然这种穷学生池鱼，吴蔚然和程淑雯是不管的，在她们看来，她们的装逼欲最大，别的都要为她们的装逼欲让路。你不小心躺枪了的，只能怪你自己没实力。
　　……
　　就快轮到顾莫杰了，正在他考虑要不要上去的时候，灵机一动，却看到同寝室的黄翔也要上台。
　　顾莫杰知道黄翔是东瓯人，家里从小有钱，摇滚是真玩过一些，虽然技术不好，却好歹摸得清乐器。他最近和黄翔关系不错，借故就要装出和黄翔拼节目的架势。
　　“黄翔，你一会儿是要弹唱那首《光辉岁月》是不？拉兄弟一把，一会儿还是你弹，但是唱的时候咱俩合唱成不？黄家驹的词留给你，我唱剩下的就成。”
　　“没问题，咱俩谁跟谁啊！”黄翔很是仗义，这段时间的“共抄之雅”显然起了作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人生四大铁，一起抄作业的交情，怎么不算铁！尤其是在这种遍地学霸没几个人抄作业的学校里，优等生肯陪你抄作业，那就是很给面子的事情。
　　远处的吴蔚然一看顾莫杰和黄翔窃窃私语，心中顿时一紧。
　　果然，台上的节目结束之后，顾莫杰就拉着黄翔上台了，黄翔开口介绍了节目，是黄家驹的《光辉岁月》。
　　因为黄翔借读生的关系，加上借读生大多英语成绩不行，所以在钱塘二中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如果借读生要表演节目的话，是不会强求英文歌的。
　　然而，这当口，吴蔚然又怎么阻止呢？只能眼看着台上“……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地唱开了。
　　黄翔的吉他算不上技术很好，但是气场很符合，尤其是因为钱塘二中学霸太多，有社会阅历沧桑气的人很少，所以黄翔这一曲着实赢得了不少喝彩，跟着混唱的顾莫杰也收获了不少好处。
　　“谢谢大家！谢谢！”黄翔意气风发，就要下台去。
　　“慢着！这……这没算完！”程淑雯和吴蔚然再也坐不住了，双双站起身来就出声制止，她们没想到顾莫杰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金蝉脱壳，这怎么可以！那她们昨天上下串联搞的事情，岂不是都成了笑柄？将来在女生当中还怎么装大姐大？怎么装意见领袖？
　　毕竟，班花和女生意见领袖，终究是两种存在。班花只能证明一个女生的姿色气质，却不一定会在女生中人缘好，说不定就是因为姿色出众鹤立鸡群被其他女生嫉妒也说不定。程淑雯几人虽然做不了陆文君那样的班花，但还是很珍惜现在拥有的“大姐大”角色的。
　　“程淑雯同学，怎么了？哦，下一个节目是你们的？想找黄翔借吉他么？那你们慢慢谈，我先下去了。”
　　“顾莫杰你站住！你这个没种的东西装什么愣！”
　　程淑雯一下子没憋住，居然直接就开嘲讽了。一旁的吴蔚然一听就知道要遭，眼看欧SIR的脸色都阴了下来，赶紧想说辞补救。
　　“大家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和顾莫杰同学恰好机缘巧合聊到，他说起他自觉很有钢琴天赋，原本初中里稍微摸了个把小时就会弹了，只可惜家里买不起，高中以来也再没机会用。还说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来一段。这不是今天正好我的节目借来了钢琴，顾莫杰同学何不趁机也给大家开开眼界呢？程淑雯刚才是看你无视了我们的好意，一下子气急了才这么说的。别往心里去，毕竟她借来钢琴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你却不领情，别和美女赌气啦～”
　　美女？就你们的水平，放到社会上充其量就是五分女。
　　顾莫杰心中如是想，不过倒没说出来，嘴上依然是循循善诱步步为营。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可能我是说过一些不当言论，有时候感慨自己没机会学习这些东西。不过今天是大家联谊的时候，不是给我练习的时机，耽误大家时间污了耳，反而不美，要不一会儿散了之后，我再承情……”
　　“噫——那你就是说你是会的咯？会的话那就来一段！”
　　“就是，来一段，不要让女生请你了，矫情！”
　　“真不痛快！”
　　一群男生开始瞎起哄，当然更多是隔壁班不明真相的男生，他们只要有热闹看就好。
　　本班的人很多知道顾莫杰此前表现出来的斤两，也知道程淑雯吴蔚然的为人，所以很多人还是不愿意逼紧了顾莫杰的。至于董浩然为代表的音乐苦手人士，更是对顾莫杰的遭遇报以同情。
　　“那我就来一段，早来早结束，尽量不耽误大家时间。”顾莫杰从善如流，马上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咱应战，那也是为了不让大家看闹剧，看扯皮，所以不得不应战。
　　吴蔚然见终于奏效了，松了一口气，上赶着补了一句：“而且听说顾大才子懂的乐器可不少呢，好多都是摸索一下就能弹个人五人六的，钢琴现在还没弄好，要不就先拿别的试试手呗？”
　　“随你的便，平时还真没机会摸这些——随便一件，都得好几千块钱起步吧？”顾莫杰一副欠揍的样子，似乎学习乐器最大的瓶颈就在于买不买得起，而不是有没有天赋。
　　“看你下一秒钟还笑得出来不！”吴蔚然心中恶狠狠地想，面上笑呵呵地把黄翔的吉他接过来后转手递给顾莫杰。


第二十三章 这事儿没算完
　　仅仅缩短到三十个小节的反复前奏，由慢到快，最后臻于黄沙漫卷之速。就如同真的有一种在维加斯沙漠公路上黄昏飚车的错觉。
　　然后，顾莫杰没等同学们从惊叹中回神，就扯开嗓子，没有用他惯常的假声高音，而是尽量噎着嗓子，用气流冲击喉结的沙哑感，迸发出一串沧桑的歌词，正是经典老歌《加州旅馆》。
　　“On-a-dark-deser-highway，cool-win-in-my-hair。Warm-smell-of-coli-tas，rising-up-through-the-air……”
　　程淑雯的脸颊，明显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原本开场前起哄的氛围，却因为突然之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这重反差，而变得死一样寂静。
　　除了顾莫杰手中的吉他，与他成熟的声线，再没有别的声音。
　　下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没屏住呼吸，打破了宁静围观的氛围，然后众人都如同刚刚醒来一样，狂烈地鼓掌喝彩起来。
　　一开始，顾莫杰从反复的前奏进入正曲的时候，还有一丝滞涩之感，但是很快就进入了习惯状态，他也忘记了紧张，完全顺着初音娘投射到眼镜片上的光迹跳跃着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完全合乎节奏和即兴的发挥。
　　“Welcome-to-the-HotelCalifornia！Such-a-lovely-place……lovely-place……Such-a-lovely-face！Plenty-of-room-at-the-HotelCalifornia！Anytime-of-year……time-of-year……You-can-find-it-here！”
　　曲子进入了高潮，顾莫杰似乎有些忘乎所以，想享受一下抬头望天挥洒的快感，然而刚刚一抬头，仅仅依靠熟练的惯性弹出七八个音，他马上被一个杂音“咯噔”一下提醒警觉了，赶紧低下头继续盯着指板，作认真沉思状。
　　初音娘虽然可以帮他作弊，但你好歹也得看着指板和品丝啊！非要摆个抬头望天的POSE，指板都不在你眼镜片的视线范围内了，让初音娘怎么帮你？虽然初音娘好歹会根据顾莫杰的相对动作做出输出微调，然而太大幅度的调整，就需要高精度动作捕捉传感器了，这东西初音娘现在并没有。
　　只要抬头，就意味着失去外挂，意味着错音。
　　那群显摆女当中，程淑雯对钢琴不在行，却懂一些弦乐，所以她也是今天负责给顾莫杰的吉他弹唱环节挑错的主力。
　　她当然可以听出顾莫杰错了两个音，然而，她们是本着“顾莫杰根本啥都不会”这个基调来打脸的。都已经铺垫渲染过了，顾莫杰是个初学者，这种情况下，区区错几个音，或者删减了一段复杂炫技的前奏，就能打到对方的脸不成？
　　何况弹唱不等于简单的演奏，毕竟是以唱为主的，而顾莫杰的唱功着实可以，全程没有跑调，仅此一项，程淑雯想打脸的愿望就落空了。
　　几分钟后，顾莫杰很是挥洒地完成了《加州旅馆》，环场鞠躬示意，然后对黄翔先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吉他，我这辈子就没摸过这么好的吉他。”
　　说完，顾莫杰才把吉他递给程淑雯，因为后头按理就该是她的节目了。而且纵然那些女生要他出丑，也不可能不要脸到不让他休息，让他连续来节目，谁都知道弹琴也是很累人的。
　　《加州旅馆》一完，那几个女生就知道绝对不能从吉他上下手坑顾莫杰了，不过她们倒也没信这个邪，只当是顾莫杰老奸巨猾，此前藏得太深，明明对吉他早有造诣，却高中两年半都一丝一毫不泄露出来，当真可怕。
　　要说顾莫杰真是天赋异禀，学啥东西最初阶段上手速度都超快、博而不精，这一点女生们是不信的。哪怕是为了智商上的自尊，也不能信。
　　程淑雯先上去应付了一下，把她精心准备的节目演了，虽然乐器水准不一定比顾莫杰的《加州旅馆》差，而且好歹做到了全程没有错音。但是因为姿态拘束了，动作也做作，所以在看热闹的外行人眼中，倒是没有顾莫杰那样挥洒。
　　吴蔚然等程淑雯演完下台，才挤着笑重新对顾莫杰说道：“顾同学真是深藏不露啊，既然如此，您原来说过的别的几项才艺肯定也是真的了，不如今天再让我们开开眼界，大家说好不好？我们就看你的学习速度是不是真的这么夸张。”
　　吴蔚然也是把血本都砸上赌桌了，钢琴因为移动后需要重新调音校准，此刻还没弄好，她就把同学那里借来的、音乐教室借来的，黑管圆号萨克斯，长笛古筝小提琴，不论中西都弄了过来。
　　到了这一刻，始终在一旁静静观察的班主任欧SIR，已经脸色不善到非常阴冷的程度了，要差当场发作了，显然，欧SIR到这一步还看不出来吴蔚然是和顾莫杰过不去的话，他这些年班主任也就白当了。
　　这一切，等到结束了再秋后算账。
　　顾莫杰知道吴蔚然在怀疑什么，不过这当口有什么好隐藏的呢？
　　然而，预防针还是要打，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好吧，其实说我第一次摸就做到这个程度，是不可能的。我实话实说吧，在此之前，钢琴、吉他和小提琴我是真学过几天，吹管类的乐器么，就摸过长笛。而且前天考试结束之后，欧老师宣布了今天的活动之后，我又私下里临时抱佛脚了两天，所以这几样东西过会儿万一真能够演奏出来，大家也别惊讶，就当是一笑置之就成了。别的要是摸索之后确认玩不来，大家也别嘲笑，毕竟天赋是有限的么。”
　　听顾莫杰自承钢琴小提琴和吉他确实是偷跑学过一阵子，吴蔚然倒是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坦荡了——按说，如果顾莫杰真是想装逼的话，此刻就该说“咱今天真是第一天摸这些乐器”。这样就算最后不成功，也有个台阶下；真的成功的话，反差打脸的效果也更好。
　　至于“前两天确实临场复习过了”这种话，更不是预谋装逼者该说的。
　　打个比方，中学生，尤其是优等生，在考试之前最喜欢对同学说的谎言，就是“哎呀，我最近都没有复习啊，看来肯定考不好了”。
　　这种说谎套路是举世皆然的真理，绝对不是《我的少女时代》那样的湾湾肥皂电影瞎编的。这种说辞，就好像是打个预防针：万一真考砸了，就拿自己不重视这个考试当遁词，万一考好了，还能显得自己智商高。
　　人人都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智商高了才考好，而不是太努力死读书才考好。
　　钱塘二中的师生就没有智商低的。
　　这样的大实话敞亮话打底，就算一开始台下还有人狐疑，觉得顾莫杰有可能是直钩钓鱼、设计引吴蔚然入彀后反衬他的装逼计划；此刻也只能承认顾莫杰是真的光明磊落，完全是被逼上阵的。人心感观上，吴蔚然一党又输了一局。
　　当然，顾莫杰这么说了，另一方面也堵死了自己的一条退路：你都说了你是苦练了几天的了，一会儿总要稍微拿得出手，否则要是磕磕巴巴的，那就真的被人当成智硬了。
　　众人注目中，顾莫杰萨克斯上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对方拿来的曲谱中翻翻捡捡，很快找到了昨天练过、又比较合适的曲子——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也就是席琳迪翁唱的那首。
　　这个曲子因为有很多需要气息变幻轻重缓急的表现形式，很适合吹管乐器表现，反而是弦乐和键盘音乐没法展现其气势。加上歌曲虽然是名曲，却以舒缓著称，操作难度着实不大。
　　因为曲子简单，顾莫杰一个音都没有错。
　　而且相比于吉他，吹奏类的乐器在使用初音娘作弊的时候还有一个独到的优势，那就是乐器始终是摆在嘴边的，和他面部的相对位置始终稳定。这样一来，无论顾莫杰用什么姿势，初音娘投射到他眼镜片上的指示光束都能很精准地对准按键孔位。
　　顾莫杰第一段吹完之后，就彻底放开了，胆子也大了不少，甚至吹到激动处把萨克斯抬到仰天而望的角度都不要紧。在旁观者看来则是说不出的潇洒，而且是完全脱离了曲谱的那种即兴感。
　　一曲终了，掌声经久不息，所有人都相信顾莫杰的实力了。
　　随着不绝于耳的起哄声，顾莫杰放眼望去，却是阶梯教室外头的走廊上都已经挤满了人，显然已经不止于高三3班和4班的学生在看；旁边好多班级凡是还在校复习的，都闻讯赶过来看热闹了，还有不少老师在内。
　　场面这么大，众目睽睽，吴蔚然哪里还敢再拿言语挤兑顾莫杰？她除了面如死灰等顾莫杰自觉之外，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了。
　　也亏的顾莫杰自觉，后头没等吴蔚然再言语挤兑，每奏完一曲就报以一个微笑，然后坦然地换一把乐器。
　　小提琴的门E二，梁祝开篇；小号的《马赛曲》；古筝的《沧海一声笑》；
　　三连击把吴蔚然的心情打到谷底之后，钢琴终于调音调好了，吴蔚然如蒙大赦，适时地制止了顾莫杰继续刷逼格。
　　“顾同学连续演奏太累了，都连续一刻钟了，还是先歇歇吧。下面一个节目我给大家献上一首钢琴曲——等顾同学休息好了，咱再请教顾同学的钢琴。”
　　她用上了请教这个词来挤兑，然而顾莫杰并无所谓。后来围观过来的大多数同学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见有女生主动出节目填补“中场休息时间”，自然喜闻乐见。
　　……
　　吴蔚然也不笨，顾莫杰在那里演奏了十几分钟，她就在一旁心念电转地思索对策了十几分钟。通过短暂的观察，她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首先，顾莫杰为了刷逼格，是不会选择名气太Low的作品的，至少也是世界名曲，或者曾经很流行很轰动的曲子。古筝小提琴，肯定是选古典名曲，吉他萨克斯，则是流行或者摇滚金曲。
　　其次，顾莫杰选的曲子，明显没有以繁复炫技著称的，也就是说尽量选了舒缓、演奏难度低的曲子。这显然也说明了顾莫杰的水平其实并不高，只是因为他同时表现出来的兼通数门，什么都能上手，才让人震惊。
　　既然如此，吴蔚然上场的时候，就玩起了小心思。
　　她比顾莫杰先演奏钢琴曲，她有优先挑选曲子的优势，说不定就可以把对方的选曲思路给封死——万一自己可以赌到和顾莫杰预先练习的曲子撞车的那一首的话，顾莫杰要是硬着头皮依然演奏同样的，岂不是就比她弱了一成？显得顾莫杰纯粹只会那么一首、练了就是为了装逼用的？
　　如果顾莫杰到时候决定临阵换曲的话，要么只有选择不熟的，要么就只能选择逼格低一些的。
　　关键是，顾莫杰原本的计划中，究竟会选哪一首钢琴曲来装逼？吴蔚然不是顾莫杰肚子里的蛔虫，她只能凭借自己钢琴八级的素养和她本身毒辣的智商在揣测。
　　在钢琴前深深吸气坐了超过十五秒，她决定赌一把。


第二十四章 一曲定神格（上）
　　吴蔚然赌的是贝多芬的月光一、二。
　　众所周知，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是钢琴十级考试曲目，又是世界名曲，难度很大。属于逼格绝对够，炫技也好用的曲子。
　　然而，月光奏鸣曲又是国内所有钢琴八级以上考试曲目当中最容易投机取巧的一首，究其原因，是因为月光的三个乐章难度差异有天壤之别。
　　月光一，可以说只要摸过钢琴，别太音乐白痴，十五分钟就能把最前面几十个小节演奏个形似——当然，仅仅是形似。
　　“361、361、361、361、461、461、467……”的简单右手反复指法，加上左手与踏脚配合的长音基调，非常容易掌握，反应时间和容错性也很宽裕。
　　第一乐章前两分钟之后，虽然难度开始上升，但也就是业余三四级的水平可以驾驭的。
　　第二乐章难度陡然上升不少，几乎要到六七级的程度。不过这种难度，对于考试时抽中这个曲子的人来说依然不算什么。
　　真正让月光得以有资格成为十级考试曲目的，还是第三乐章。
　　那是真正电闪雷鸣一样的效果。如果对钢琴不熟的人无法理解这一形容的话，那么通俗点儿，说人话，就相当于要求电竞选手每分钟500+的APM手速。
　　虽然用电竞游戏来类比古典音乐貌似有些亵渎，但是话糙理不糙。
　　吴蔚然有钢琴八级的水平，所以她的计策是，她先演奏了月光的一二乐章，这样一来，万一顾莫杰恰好选了这首曲子装逼，那么她就堵死了顾莫杰用这首名曲的简单部分刷逼格的捷径，逼得顾莫杰要么和她同场竞技，要么换曲子。
　　顾莫杰此前表现出来的技法，实际上还是不如吴蔚然成熟的，虽然吴蔚然没有看到过顾莫杰弹钢琴，可是她可以通过触类旁通的观察得出这个结论。
　　毕竟在常见的钢琴世界名曲当中，同一首曲子前后难度差异如此天壤之别的，就只有一首《月光》了，因此吴蔚然自问她赌对的概率还是有的。
　　……
　　顾莫杰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毕竟，他的实际钢琴水平只是业余三四级，提前大强度抢练一天，也就充其量五级。再加上一个作弊软件的帮助，或许可以硬生生把他拔高到外行人看来有七级的程度而已。
　　“361、361、361……”的前奏一起，顾莫杰脸色一变，随后很快恢复正常。
　　他一听吴蔚然的前奏，就知道要遭：他精心准备的曲目，居然被对方猜中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换曲子，那就落了下乘，很容易被人猜疑“顾莫杰是不是只会这一首曲子，就是专门留着装逼用的。所以哪怕吴蔚然先演奏出来了，他也不敢换曲子”。
　　而且就算别人不这么猜疑，一会儿技法高下立判，他弹得没有吴蔚然好，一样会把他打下神坛。
　　他前面积累的那些逼格，无非都是挑选了同学当中的空白领域——只有他在大家面前演奏过那些曲子，别人没演奏过，所以没有比较。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就好比脱口秀主持人自选题目的演说，和命题电视辩论，难度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后世国内某些脱口秀主持人诸如高小松、罗胖子，自己一个人把持了话语权在网络媒体上BLABLA说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俨然一派公知大佬，可真要是和米国人的电视辩论那样敞开了接受挑战，马上分分钟歇菜。
　　顾莫杰的水平，是只能挑空白市场来肆虐，经不起推敲对比的。
　　月光一、二乐章，哪怕把所有反复都充分发挥，也就只有7分钟，有些时候演奏简略版本的人还不用7分钟。
　　所以，顾莫杰最多只有7分钟来寻找对策：换曲子，还是不换？
　　幸好，钢琴声足够响，可以掩盖他自己微不可闻的窃窃私语。
　　他很自然地按了一下眼镜框，镜框的一条腿发出一阵微不可见的幽光，似乎和冰冷的6000K三基色荧光灯管在钛合金上形成的反射并无二致。
　　“换还是不换。”
　　“音频效果检索中……确认对方技法优于你昨天的水平，换不换曲目，你都没有胜算的。”
　　“有没有备选方案。”顾莫杰没有多废话，直接冷冷的咨询自己的底牌。
　　初音娘沉静了将近两分钟，在顾莫杰几乎要不耐烦的时候，回答了非常简洁的一个字：“有。”
　　“说。”
　　“一会儿，你先一样演奏月光一二乐章的简略版，尽量不要给对方对比的机会。我会缩减出一份新的、长度仅4分钟的月光前两乐章指示光谱，你照着按就行。同时，也是关键部分——第二乐章完成之后，给你衔接一段月光三，让你炫技。对方的技术，肯定是不敢演奏月光三的，所以，哪怕你只是演奏一小段第三乐章，只有半分钟，甚至十几秒，只要演奏出来，你就赢了。”
　　“可是我根本不会第三乐章！那货太难了，是钢琴十级当中的卡人曲目！谁都知道，钢琴考级的人抽到《悲怆》，只是觉得运气中规中矩；抽到莫扎特K457的，会觉得自己庆幸；抽到月光三的人，则会觉得自己出门前没烧香！”
　　国内的钢琴考试，为了防止学生专门专门苦练某一首曲子应考，实行的是抽题制，也就是在同一级别的曲库里面随机抽一首作为考试时的演奏曲目。
　　但纵然是同一级的曲子，实际上也是有难有易的，到了2010年代，莫扎特K457就被降到了九级考试的曲库，《月光》和《悲怆》依然留在十级，而且抽到了《月光》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原因就是第三乐章实在难到爆。
　　“不要全部，就选二十秒钟左右。我会选一段手型不用位移太大的片段，到时候给你指示的光谱会删掉其中三分之二的音节，只让你演奏反复基调部分就行——剩下的三分之二的音节，你把我的音响器件放在钢琴顶上，我用音频大师帮你输出——也就是说，这首曲子，到时候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音是钢琴发出的，在钢琴音节的间隙中，我会用拟真的电子音补足。我的素材库采样率是很高的，绝对保证音色完全还原，不会穿帮。”
　　“可是手型怎么办？应该一秒钟按12个音符的曲子，我的手却只按了4个，一样会穿帮。”
　　“这就需要激活柱状透镜全息投影技术了……我选的那些片段，手臂并不需要位移，手掌几乎是始终按在键盘的同一区块，到时候你的手指只要动的够快，我再辅助以全息投影在你的手指位置制造按键的残像。因为人类的视觉暂留现象，超过每秒10帧的影像会产生残影。全速演奏月光三的琴手，其手速本来就是不可能被肉眼彻底看清的，只要没有高速摄像机拍摄重放，你就不会穿帮——而且最近的观察者距离钢琴都有三米以上，绝大多数人还会因为琴对视野的阻挡看不清键盘。加上我用柱状透镜全息投影故意增加手指残影效果，肯定没关系。唯一的问题是——”
　　“什么？”
　　“动用全息投影对本机的耗电量消耗太大，我最多只能撑一分钟，然后就会进入保护待机状态。你懂的，CDMA手机的辐射量实在是太低了，用这种信号的辐射来无线充电，效率自然也抵，人家可是从来没有充满过呢。事成之后是不是该……”
　　“成了之后，只要有钱，你想要啥都给你买！”
　　顾莫杰很干脆地接受了初音娘养寇自重的城下之盟，答应了对方“买！买！买！”的要约。
　　……
　　顾莫杰找到了兵行险招的计策，吴蔚然也已经弹奏完了月光的前两个乐章。
　　“真精彩！”
　　顾莫杰带头鼓掌，非常绅士，然后等着众人都鼓掌完了之后，故作不好意思地说：“看来今天我是过不了关了。不怕告诉大家，我其实只会一首钢琴曲，昨天准备的也正是这一首——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现在居然和吴蔚然同学撞车了，只好腆着脸献丑。一会儿弹得没有吴蔚然同学好，大家可别笑。”
　　台下一片起哄，却没有嘲笑的，顾莫杰的坦荡，已经充分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听他自陈只会这么一首曲子，哪怕原来还怀疑他虚伪的人，此刻也都路人转粉，真心觉得他是个君子，毫不做作。
　　吴蔚然暗暗咬牙切齿，面上表情却丝毫不变。
　　顾莫杰坐好，调息，开始了演奏。
　　果然是和吴蔚然完全相同的月光曲，技法还比吴蔚然略微生疏一些，不过仪态却是很放松。为了避免出丑，一些较难的片段还被巧妙的略过了，外行的同学一下子听不出问题，内行的几个却都知道顾莫杰是在藏拙。
　　然而藏拙有什么用？按照顾莫杰的弹法，月光前两乐章五分钟都撑不到，而且出不了彩，这样发展下去，吴蔚然就赢定了。
　　众人不解之中，月光二的最后一个音节悄然落下，似乎，顾莫杰已经输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其实应该还有第三乐章，刚才不知道吴蔚然同学为什么不让我们观摩一下呢，我一直也是弹不好第三乐章，所以本来今天还想请教呢。”
　　“什么？你想请教……那是……那是十级曲目，我……我……”吴蔚然终究没有说出“我不会”三个字，然而众人都知道她不会了。
　　吴蔚然脸上下不来，赶紧补了一句：“你吹什么吹？什么叫‘第三乐章你弹不好’？我看你根本是一个小节……哦不是一个片段都弹不出来！”
　　“看来吴蔚然同学是不愿意指教我了，真可惜，本来今天还想趁机学习一下呢。”
　　顾莫杰耸了耸肩，然后又扶了一下眼镜。
　　在众人不知不觉中，他从眼镜腿上拿下了一颗如同米粒大小的东西，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然后又假装翻一页曲谱，顺手就把那个米粒状的东西放在了琴谱架的背后，靠近钢琴音腔的位置。
　　然后，震惊全场的事情发生了。
　　雷霆暴雨一样的音节，从钢琴所在的位置爆发了出来。顾莫杰的双手，简直如同化身六指琴魔，千手观音，拖出无数残影。
　　月光三的高潮，居然被演奏出来了！
　　虽然只是节选的，爆发的那一段。
　　更让人震惊的是，顾莫杰居然没有用脚！没有踩回音踏板（右踏板）！
　　也就是说，他是纯粹通过双手就演奏出这个效果的！
　　稍微懂一点钢琴的人都知道，钢琴是有脚踏板的，那东西用来控制回音的持续时间，或者柔音效果。比如月光一，就需要一直用到脚步动作来控制左手基调的柔音回响程度。
　　而到了非常迅捷的第三乐章，正常情况也需要回音踏板帮忙减少手部动作。
　　当然，理论上，不用踏板也是可以做到的，那就需要加快演奏基调那只手的手速，在某些时间节点上，比正常演奏更加加快将近一倍！
　　哪怕是世界名家，诸如齐默尔曼之流的大师，流出的那些月光三演奏视频，多半也是要手足并用的。后世到了2010年代，优酷或者YOUTOBE上的炫技视频，也只有乌克兰钢琴女神里斯塔莎为代表的几个人，用了纯双手演奏的手速炫技模式。
　　顾莫杰也没有用脚部动作。
　　只不过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完全不是因为他想炫手速；而是因为他坐在那里时，视线看不到自己的双脚，自然也就看不到初音娘对踏脚动作的指示光标，他本质上还是在用玩“节奏大师”的姿势玩钢琴。
　　不知道贝多芬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曲子被这样不择手段之人糟蹋，会不会气活过来。
　　寂静，令人恐惧的寂静。
　　除了钢琴声，一个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如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迹。
　　毕竟，这还是一个没有网络视频的时代，人们对奇迹的要求门槛还是很低的。只要是没见过乌克兰大师里斯塔莎版本的人，都会觉得顾莫杰今天的表现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至于顾莫杰那一段短短二十几秒的爆发中有一些错音，又有谁在乎呢？又有谁反映的过来呢？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你一定是作弊！”吴蔚然好像突然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原来她花了数年业余时间苦练的琴技，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么？她顾不得矜持，冲上前去几步，要想看清顾莫杰的手型。（今天还有第三更哦，别急，傍晚还有，估计总字数一万一。高潮一气呵成才是我的节奏。大家看在日更万一的份上，能不能再票票砸一下，或者帮忙安利宣传一下，再次谢过各位的支持了。）


第二十五章 一曲定神格（下）
　　“观察者距离太近了，容易穿帮！换《野蜂飞舞》第一百四十小节往后部分，秒杀她！”初音娘的二号耳机发音孔在顾莫杰耳边低促地响起。
　　顾莫杰没有犹豫，随着眼镜片上的指示光标，把手移动到钢琴键盘的最高音区。
　　俄罗斯大师柯萨科夫的《野蜂飞舞》，是号称全人类最高手速的古典钢琴曲，后世被无数炫技的钢琴手、提琴手、吉他手拿来炫技过。
　　然而，这首曲子的高潮部分却有一个很大的作弊优势，那就是这段音乐用到的音域很狭窄，只需要把双手在最高音区方寸之间的几个键上腾挪就够了。
　　在吴蔚然走近之前，顾莫杰也不解释，停下月光第三乐章的演奏，然后曲风陡然一变，演绎了这最后一阵总计还不到十秒的高潮——内容正是400BPM以上的《野蜂飞舞》！
　　（注：BMP，每分钟四分音符拍数，是衡量乐曲演奏速度的术语。因为《野蜂飞舞》都是十六分音符，所以400BPM相当于一分钟弹1600个音。）
　　钢琴的回响，当真如同高频震动的蜜蜂翅膀嗡鸣声一样，目眩神驰！
　　吴蔚然止不住地双腿一软，居然跪坐在地。随着膝盖一疼，她才赶紧站起来，羞愧地退了下去，浑如《上古卷轴》里面膝盖中了一箭的守卫。
　　“停！检测到摄像源！”
　　初音娘发出最后一声警告，顾莫杰的手也戛然而止。
　　还有那么几个音在顾莫杰停手之后依然迸发出来，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时间差，幸好没有人注意到。
　　“本机电量已耗竭……进入休眠状态。”初音娘说着就关机了。
　　顾莫杰抬头，却是发现他的班主任欧SIR正抬起一台数码相机，在调校摄影参数——怪不得初音娘在最后时刻要提醒顾莫杰停手呢。
　　03年好一些的手机已经可以拍照，只是不能拍视频；但数码相机已经有视频功能了。要是被拍摄下来，慢镜头回放的话，手指的残影就会被看出破绽，他用柱状透镜全息投影作弊的事情可就妥妥的穿帮了。
　　看到顾莫杰戛然而止，欧SIR也是有些意意犹未尽，却不会多说什么。也亏得初音娘对近距离内的任何电子产品的电磁兼容识别能力比较强，才及时发现了欧SIR手上的“前方高能反应”。
　　……
　　“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我们钱塘二中，不仅出高考成绩优异、竞赛能拿奖牌的学生。也有这种多才多艺的全才。这才是素质教育应该追求的啊，这才是通识教育、人性教育的胜利。”
　　背后传来一声感叹，欧SIR闻声立刻转过身去，然后面色一肃：“校长好，我们班上也是因为考试结束了，让同学们放松一下……”
　　被吸引来围观的，正是刚刚到场不久的钱塘二中校长叶翠巍。
　　欧SIR解释了一句之后，很快教室里所有师生都注意到了校长的存在，前一秒钟自发的寂静，变成了另一种氛围决然不同的寂静。
　　“不用解释，欧老师安排的很不错，就是应该这样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叶翠巍给了一个颇为鼓舞的微笑，以示赞赏。
　　然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对顾莫杰的表演报以迟来的狂烈掌声。
　　叶翠巍是2000年来钱塘二中当校长的，他是生物系出生，教学风格颇为强调人性化、素质教育、开放氛围。而在他之前，钱塘二中的老校长徐成楠则是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物理教学名师，手上带过不少拿过物理化学奥赛金牌的学生。
　　叶翠巍上任以来，治校三年，学校并没有再出过90年代末时那种拿国际奥赛金牌的学生。虽然学校整体高考成绩依然没有变差，但他肩头的压力着实不小。
　　很多指望着子女来钱塘二中当学霸的家长，对于叶校长颇有微辞，觉得他不适合应试教育下的奋勇杀伐，没有老校长的执行力和果断。
　　叶翠巍有时候也在动摇，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果坚持原来的治学体制和方略，虽然学生的考试成绩可以保持，甚至提高；但是时代在进步，死读书的收益明显在下降。
　　就算他教出来的学生高考考得更好了，将来踏上社会成不了才有什么用？开放式教育带来的高考和竞赛成绩短期下降的阵痛，究竟能不能被人理解和接受？
　　又是一年期末考的当口，叶翠巍心中当然也是正在烦闷纠结，在校长室里听到楼下几层渐渐有不寻常的动静，他才下来看看，没想到就撞到这么一件事情。倒不是他觉得学生会点儿琴棋书画了就如何，实在是今天的事情有些传奇，他决定好好借机谈一谈。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校长好，我是欧老师班上的顾莫杰。”
　　“刚才在旁边，听别的同学说，你学习这些乐器，真的只有几天的时间么？”
　　“叶校长，说实话，有一些确实只有几天，但是，有一些应该说原本学过一阵子。”
　　看着顾莫杰和叶翠巍的对答，不少表现欲旺盛，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同学都是羡慕不已，在他们心中，曾几何时也是期待这种和尊长平等对话的机会的。
　　叶翠巍听了顾莫杰的回答，愣了一下，有感于对方的毫不遮掩，追问道：“那么，是什么原因或者说动机，让你一直对这方面的才能藏而不露，而且不深入发展呢？是学校的学风不够开放，不够支持，还是另有原因？我听说过，去年夏天就有毕业季的同学，晚上晚自习结束后在操场主席台上弹吉他的，还被校纪巡查处分了，难道你也是基于那个原因才藏着掖着？”
　　这已经是一个诱导性的提问了。
　　顾莫杰可以感受到，校长对于他的回答是有一定的倾向性期待的——叶翠巍定然是希望通过学生之口，说出一些抨击应试教育，力挺“因材施教、有教无类”观点的言辞的。
　　顾莫杰当然不会觉得“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有什么不对，但是，他依然不准备被校长利用，何况他自问自己可以回答出更好的答案。
　　一个高中校长，还不至于有资格让顾莫杰牺牲自己的主见去迎合。
　　“叶校长，我知道您希望我回答‘是因为应试教育的氛围，让我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才能’，可惜，我的回答要让您失望了。”顾莫杰先摆了一个无奈的基调，然后话锋一转：
　　“我之所以不喜欢在同学面前显摆这些才艺能力，是因为我觉得，琴棋书画也好，足球网球也好，这些非传统教育的才能，毕竟是一种需要很大前期投资与对未来风险的担当，才能培养出来的能力，所以就算学得好，也并不值得显摆。
　　正如我们有太多家境贫困的同学，如果他们小时候有钱买一台钢琴，我敢说在座的就可能有两成的人这方面成就超过我。如果他们有钱学油画，成就一样很有可观。如果他们的父母能够忍受他们进入体育学校学足球、并且承担将来‘万一没法成为职业球员’后的就业困难，以及由此带来的终生经济收入的落差，那么中国足球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虽然没有看不起体育生和艺术生的意思，但是国内的现状就是，固然有大部分学生是因为有天赋、有兴趣才去学艺术、学体育。却也有不少滥竽充数者是因为文化课读不好、没有选择、偏偏家里有钱够他们糟蹋，才去学那些的。真正有才华的人，或许还因为经济基础的制约没有办法发挥他们在这些领域的潜力。
　　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我不觉得在才艺领域取得的这么一点点初窥门径的微末成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毕竟我们是在通过家境这个经济基础排除了99%的潜在竞争者之后，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这个认识，让我必须时刻保持一颗谦卑之心，尊重每一个‘如果当初他有机会和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如今说不定成绩就会超过我’的人。
　　何况，炫技并不值得尊重，因为那只是一种简单的重复劳动。真正应该被尊敬的艺术家，是拥有原创性，或者至少懂得对前人作品再解读、再演绎的能力的人。”
　　叶翠巍的表情非常精彩，随后进入了豁然开朗之状，不管是真是假。
　　他标榜的就是独立自主、自我意识，不是么？学生有主见，哪怕不是他隐隐期待的那种，他都应该表现出豁达。一个希望营造“开放、纳谏”之名的校长，只会把这个场景定格起来，将来写入校史，标榜自己的开明。
　　“说得好，不过，我此前是真的想听取你的真心话，并没有对答案有任何期待——这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我也很欣慰这位同学正直的回答，你让我看到了钱塘二中有教无类的希望。”
　　校长都这么说了，除了全场掌声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何况顾莫杰的话，当真是非常漂亮，至少全场占大多数的、家境贫寒的同学，一下子都将其引为知己。
　　曲终人散。这一夜，创神至高，技匠落地。
　　据说从此后，钱塘二中的学生再也不敢以那些低级的双手控制技巧为荣。那种肤浅的行为，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直到未来的某一年，THEONE智能琴出现时，都没有复辟的迹象。


第二十六章 忙死人的寒假
　　世上最高的装逼境界是什么？
　　是和左冷禅那样，直接冲上封禅台把四大门派的人干掉之后，大喊“老子武功天下第一”么？
　　显然不是。
　　看来，或许我们答不出来最高装逼境界是什么，但我们至少知道：仅仅岳不群式的装逼，就已经比左冷禅式更深邃了。
　　比如五岳会盟的时候，让岳灵珊先上场，干掉三大剑派后再惜败于左冷禅。然后借岳灵珊之口说出：“侄女是晚辈，自然不是左师伯的对手。不过我娘的武功么，和左师伯只怕就不相伯仲了，至于我爹——”（拖长音，等左冷禅主动接话）
　　等到左冷禅开口说出“岳师兄，看来令爱对你的武功推崇备至啊”这句话之后，岳不群式就可以开口谦虚了：“不敢不敢，小女口没遮拦，左师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岳某的武功，比起少林方正大师，以及武当冲虚道长，简直还望尘莫及！”
　　言下之意，比你左冷禅就要高明不少了。
　　只可惜，这样的逼，美则美矣，却需要一个傻逼如左冷禅级别的对手来为你捧哏，才能装得出来，实在是万中无一的经典逼。
　　顾莫杰虽然不齿岳不群的为人，也对那家伙的剁屌剑法没兴趣，但是对其在古典装逼界的成就，一直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原本在顾莫杰的人生中，他也没指望会有这么一天，恰好找到这么一些反衬自己的陪练，助他走上装逼巅峰。
　　可惜造化就是那么的弄人，在顾莫杰都无心装逼的时候，吴蔚然程淑雯这群表现欲望女就是那么给力，生生把他拱了上去。
　　人生如此，还真是寂寞如雪啊。
　　……
　　“杰哥你真是太特么帅了！”
　　“小弟好崇拜你啊！收下我的膝盖吧！”
　　一回到寝室，平时没事儿都想借故人来疯的黄翔，真是如同点爆了的火药桶一样，扛着他的电吉他兴奋地不行，一边乱扫一边恳求顾莫杰收他当小弟。对于这种请求，顾莫杰也就只有微微颔首接受了。
　　其他同学看向顾莫杰的眼神自然也是颇为不同了，董浩然几个借着顾莫杰出了气的同学也过来串门，无非表达的也是求当小弟或者仰慕的意思。
　　毕竟，经过这么一遭，顾莫杰原来两年多高中生活中一切低调中庸的表现，都瞬间洗白成了“大智若愚、圣人无名”。
　　这样的牛逼人物，怎能不结好一番？
　　别说男生寝室这边，便是女生寝室那边，除了刚好和吴蔚然等人一党、丢了面子的几个女生继续恨上了顾莫杰之外，其他女生当中还颇有几个素质高于吴蔚然等人的准班花对顾莫杰青眼有加，找机会言笑晏晏。只是顾莫杰对这种境遇多是泰然处之，既不翘尾巴也不矫情。
　　至于原本就和顾莫杰颇为交好的费迪南等人，则是显得与有荣焉，一派“咱眼光就是好，早就和顾莫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场装逼，都能装得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实在是颇为意外。
　　顾莫杰却是没有多想，自家人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他动用初音娘作弊的事情，至今还让他有些心虚。
　　毕竟最后的过关实在是履险如夷，纵使他心理素质颇硬，当时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胸有激雷面如冰霜，事情过后好歹还是会后怕的。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高中时代的人脉和人望固然重要，却还不至于太被顾莫杰看重，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来的人生轨迹是会扶摇直上的；他的同龄人，似乎没有什么人能赶得上他的脚步，成为他的助力。所以收获这些同学的友谊或者崇拜，都不足以让他沾沾自喜。
　　只是这种若无其事的谦逊，在旁人看来就更是高深莫测了。
　　一夜无话，次日便是期末考试出成绩的时候了。
　　经过昨天的那场闹剧，竟然让公布成绩的环节也没有往年那么压抑紧张了，许多同学还沉浸在经历传奇的兴奋当中。顾莫杰安然等待，欧SIR很快就发到了他的那一张成绩单。
　　高三了，一切考试都是要排名的，只是不至于在发成绩单的时候就直接排，而是会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自己加一下分数，统计给班主任。
　　“考得不错，继续努力。希望你全面发展，不过还是要以考试为重。”欧SIR把成绩单递给顾莫杰，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谢谢欧老师，我会的。”顾莫杰不骄不矜，接过成绩单，回到座位上才展开看。
　　语文103，数学122，英语118，理综270，总分613。
　　看到这个数字，顾莫杰还是有些欣喜的：这个分数，说明他考前的不务正业，终究没有让他在卷面成绩上拉下，反而英语的提升还彻底弥补了别的科目的微小下降。
　　很显然，这是他的应考心态优化后，带来的心理素质加分。他真是没想到，仅仅让心灵豁达看开一些，都能让他因为临场发挥的优势，而提高这许多分数。可见原本重生之前的他，被小市民的患得患失偏执心态给害得多惨。
　　期末考试的考卷是比照02年高考卷的难度来出的，算是难度适中。所以按照那个分数类比的话，钱江省的本一线约莫是在570分上下浮动10分，钱江大学则要640分上下浮动10分。
　　考虑到还有三四个月的复习时间，而考卷难度已经达到高考卷了，所以只要再提高二十多分，钱江大学就可以冲一冲了。不管顾莫杰原本打不打算好好在大学里念书，能够上了钱江大学这块招牌，总归是有利无害的，何况还能让家中父母为之欣慰。
　　一拿到成绩，班上一些原本对顾莫杰有各种看法的同学，也纷纷注意到了顾莫杰的成绩有提高。尤其是昨晚上就喊着要顾莫杰收下他膝盖的黄翔，更是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毕竟，黄翔可是知道顾莫杰连着抄了个把月作业的！不做作业不复习，还成绩不降反升，这才是真牛逼啊！顾莫杰的智商异常问题，很快在黄翔的散播下，在班上的借读生群体当中传开了。
　　……
　　拿了成绩单，后面就是寒假了。顾莫杰离开了学校，浑然不顾学校里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一回到家，父母要了期末考试成绩单一看，见顾莫杰总分和班上名次都有提高，也是心中一喜。
　　或许是不愿意顾莫杰骄傲，父母没有多说什么，表面上还是冷着个脸，但是行动上显然是宽松了不少。至少没有在寒假里给顾莫杰加码作业的意思，甚至还恩准顾莫杰在家时可以每天上上网。
　　这种待遇在别的高考生家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回家当晚顾莫杰没敢造次，好好饱睡了一觉把期末透支的精力恢复过来。次日一早，父母这些上班族是没有寒假一说的，所以顾莫杰终于等来了大段大段无人管束的放羊时间。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插上三星手机给初音娘无线充电，让那天全息投影后趴窝的初音娘恢复过来。顺带着继续通过网线虹吸网上数据、充实本地素材数据库。
　　用笔记本浏览着网页，顾莫杰第一个关心的事情就是自己上传到天空、华军、太平洋三大软件下载站的那个“万能输入法1.0”究竟下载推广效果如何了？有多少用户的输入习惯数据被收集回来了？
　　一查询，从上传至今，12天里头，平均一个站的下载量才四万多次，也就是说如今全国也才十几万人用上了他的输入法。
　　2003年年初国内的网民数量已经超过6000万了，十几万人用他的输入法，也就是才占全国网民千分之二。
　　这个下载量里头，顾莫杰估计还有三大网站给的广告传送门引流效果在内，因为他仔细搜索了这几大网站的主页、分类索引页，确实看到过“万能输入法”的广告。
　　至于网站为什么会给他“免费广告”这种好事，自然是因为顾莫杰上传自己的输入法时，是以个人用户身份上传的，没有和网站谈广告费分成条件，所以万能输入法下载带来的全部广告收入都是三大网站独吞。
　　作为网站，自然愿意在这些不要分成的软件中，挑选一些确实好用的来打打广告、扶持一下。
　　这就好比后世的原创文学网站，其中一个写手和网站签的是买断约，千字二十块钱固定稿费拿走后，别的什么都不管了，书卖得好卖的不好，订阅收入都100%归网站。
　　另一个写手没资格买断，签的是分成约，订阅收入五五开。
　　这种情况下，网站当然会把推荐位优先给买断文——毕竟，买断文推荐后得到的增收，是全部归网站独吞的，资本方又不傻。
　　考虑到国内如今并没有别的很智能的输入法产品和他竞争，这就相当于在一片空白的蓝海市场当中，万能拼音输入法也才杀出这么慢的扩张速度而已。就算按照这个速度可以持续下去，每个月增加五十万人，半年也才300万，还不到国内网民人数百分之五。
　　而在国内盗版盛行、抄袭遍地的恶劣环境下，一款软件上市后半年都不引来同行的模仿围堵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不专业的网民不会嗅到一款创新软件带来的好处，但是同行的嗅觉可要比普通网民灵敏无数倍。尤其是有小马哥、李彦宏这样的巨头，更是天天盯着那些后起之秀。
　　可以猜到，如果顾莫杰的产品用户数突破百万，那同行妥妥的就要开始逆向解剖了。
　　所幸03年国内BAT还没庞大到后世那么夸张的程度，国内互联网界还处在山头林立的时代，所以还算有些夹缝可以供创新者生长，不至于和2010年代那样逼得太紧迫。
　　顾莫杰纵然已经不记得历史细节，但对大势所趋还是很清醒的，所以他知道慢慢发展肯定是没有前途的。
　　……
　　“是不是该想办法再弄点儿别的东西套现先？然后投点儿广告费，把输入法的装机量快速扩张一下？”
　　一说到快速扩张，任何经历过互联网搏杀的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找一些运营手段和广告，顾莫杰自然也概莫能外，脑子里自然这般琢磨开了。
　　可是互联网上的东西，要想变现来钱的话，除非是写软件直接卖软件著作权……
　　初音娘自带的系统工具就那么几个，反编译成如今电脑可用的缩略版后，也是卖一个少一个，卖完之后就要靠顾莫杰自己重新拾起上辈子的老本行攒代码了。所以顾莫杰轻易不会打贱卖初音娘自带软件的主意。
　　“等等！软件著作权！我靠，我还没给万能拼音输入法申报软件著作权呢！”顾莫杰一想到这儿，才想起一桩几乎被他忽略过去的事情。
　　自从12天前，这个输入法被上传到三大下载站之后，其实这个软件一直是处在无人注册状态！也就是说，顾莫杰没有去科技管理部门登记。
　　他前世学过一些司法考试的应试知识，但那是为了尝试改行泡妞，他骨子里毕竟还是理工科生的思维，对法律实务不够敏感，所以此前竟然疏忽了这个事儿。
　　一本书，只要率先发表了，就直接不证自明享有著作权。
　　可是计算机软件不一样，那是要申报的。不申报，仅靠你第一个上传到网络上，并不足以证明你就是原创者。哪怕别人找不到比你更早的上传发布记录，也没卵用。
　　已经12天了，其中有10个工作日，再不去注册可就晚了。
　　也亏得全国才十几万人下载。而且估计顾莫杰的同行还没来得及去查询过这个软件究竟有没有被注册；就算有人查询，以各地知识产权衙门的办事效率也没这么快回复。
　　顾莫杰念及于此，觉得应该马上找个搭档帮他跑腿办这事儿，自然就想到了找还在律所实习的费莉萝。
　　软件著作权的申报登记比专利申报要简单得多，而且批复速度也快得多，专利申请确权往往要有至少半年的间隔，而软件著作权最多两三个月就彻底搞定了，而且只要先占住坑，等待异议公示就行。
　　顾莫杰拿起手机，拨了费莉萝的号码。正好是周六，费莉萝也有空。
　　拨号的时候，顾莫杰才想起上次费莉萝帮他之后，他原本还说要请对方吃饭感谢，但是至今都没请呢。索性二一添作五，凑一块省掉一顿。
　　听到电话接通，顾莫杰不等对方问候，开门见山就问：“费姐，我顾莫杰，放寒假了。上次的事儿，一直没机会当面感谢您呢，今天或者明天有空的话，可以赏光请您吃个饭么。”
　　“你请我吃饭？”
　　电话另一头的费莉萝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自在，她还从来没被比自己小的异性请吃过饭呢——她弟弟费迪南除外。
　　此前就算有男人请她吃饭，也都是谈公事，或者是人数众多的同学朋友聚会。孤男寡女吃饭而且还不谈公事，着实没有先例。
　　而且她和顾莫杰一直是QQ和电话沟通，连面都没见过，这个邀请实在是太突兀了。至于上次顾莫杰说的客套话，她早就当成戏言忘记掉了。
　　斟酌了一下，费莉萝矜持地婉拒：“吃饭就不必了吧，上次的事情，也算双赢，毕竟我还在实习，平时想找业务练手，别人还不给我机会呢。那几笔合作单位的回款，我后来也收到了，虽然为你担了些风险，却也赚了你几千块差价。这人情就算两清了吧，没必要那么客气。”
　　“好吧，是我太没诚意了——其实除了还上次的人情之外，还有一些新的事情想麻烦您帮忙。我自己弄了一款软件，需要申报著作权。但是实在是找不到这方面的人才，只好腆着脸又来麻烦您了。”
　　“软件著作权申报？”费莉萝心头一跳，盘算着她大二实习以来，还真没遇到过这方面的实操案例。如果是所里接到的业务，怎么也轮不到她，既然如此，又是多一笔学习历练的机会了。
　　只是，这个顾莫杰究竟是何方妖孽？上次给了她几个专利让她帮忙兜售，这才多久，又鼓捣出自己写的软件来了？现在的高中生都是这么牛逼的么？
　　如此一想，费莉萝马上就改口了，“那就今天晚上吧，你挑个地方。”
　　一边说，费莉萝一边在心中对自己默念：这也不算孤男寡女吃饭，人家比自己小两三岁呢，还是个孩子啊……
　　“谢谢费姐赏光，那就晚上五点……对了您是在律所，还是在家？还不知道您住哪一带呢，都挑不好离您近的地方。”
　　“我在事务所。”费莉萝微微犹豫了一秒钟，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她接电话的时候是在家，但是自忖还是不该让一个小男生知道自己的住址。大不了一会儿就算约在律所附近，自己再打个车去赴约好了。
　　“那就去雷迪森吃台塑小牛排吧。”
　　顾莫杰一咬牙，决定出点儿血。毕竟，这是第一次和费莉萝吃饭；而且两个人谈生意的场合，中餐真的不合适。


第二十七章 2003年的第一次约
　　傍晚五点，雷迪森西餐厅。
　　顾莫杰早早预约了位置，等着差不多到点了，一次又一次朝着电梯前厅的方向瞅，心中着实有些期待。
　　仔细算算，重生后的顾莫杰，还真没有约年纪相若的女生单独吃过饭。一想到人生的第一次约会居然用在商务谈判上，他也有种无奈的感觉。
　　东西虽然很贵，但是约在这种地方吃饭，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怕认错人。
　　这种餐厅是不会随便让人进的，每一个客人进来都要报预约客人的名字或者桌号，才会有服务生带路领桌。
　　顾莫杰抿了一口微酸的玛奇朵，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不一会儿，一小时前领自己进来的那个女服务生，又带着一个高瘦纤弱的职业装少女走过西式屏风隔开的前廊，朝自己这桌走来。
　　很显然，那就是费莉萝了。
　　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很讲究细节。同一桌上的客人，前一位是哪个服务生领桌的，那么后续的也必须是这位服务生领桌，除非是实在忙不开的点儿。而且一旦其中一位服务生领过桌之后，下一次如果有其他桌的第一位客人到了，也会尽量错开换人领桌。
　　这样就便于初次约会的客人远远地就开始相互打量认识对方，而不至于走到面对面之后才相互确认对方的身份。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外貌气质与一开始的脑补有差距，而露出诸如惊讶之类失礼的表情。
　　就为了这么一些服务细节，每份台塑小牛排就要比外面贵两三百块钱。
　　在相互观察这一点上，顾莫杰比费莉萝更有优势，因为他在费莉萝出现在前廊尽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而费莉萝在走进来的过程中，因为顾莫杰这个方向上有好几张桌子都坐着客人，所以费莉萝自然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分辨出来哪一个才是顾莫杰，直到领桌的女服务生在顾莫杰面前停下，侧身摆出请的姿势为止。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差，足够顾莫杰用略微贪婪放纵的眼神打量对方，直到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才低头收敛目光，回复到君子之态。
　　这是一个很秀气清爽的少女，应该有一米七高。身材算不上凹凸火爆，但绝对够修长纤柔，职业化的筒裙下面，露出来的那对秀挺黑丝……
　　啧啧，妥妥的腿玩年。
　　至于对方那带出三分女王气场的中分秀发，直垂腰际，挺而不僵，飘而不枯，让顾莫杰有一种当年初看红楼梦时，听凤姐儿形容“霞影纱”、“软烟罗”的错觉。
　　以至于顾莫杰还没有来得及把注意力挪回对方的面容上，对方就已经走到近处了。
　　为了避免失礼，他只好低垂下眼睑，半起身地逊谢招呼，顾不上再去鉴定对方的颜值。
　　长发长腿，纤挺兼备。不论烟罗秀发底下遮盖的朦胧面庞是否美丽，光凭前面几点，就已经可以判断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女子了。
　　费莉萝款款地在女服务生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也没有和顾莫杰说什么“很高兴认识你”之类初次见面本该要说的没营养言语。
　　直接抿了一口柠檬水，毫不见外地提议：“听姐姐一句，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不划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商务谈判。”
　　顾莫杰微微松了一口气，对方一句话就让氛围轻松了起来，是个很会引领话题节奏的主。
　　许多貌似见识渊博，但是异性交往资历不足的男人，都是善于辩论、不善演讲的，顾莫杰就是这样的典型。
　　如果女生找了一个话题，只要不是娱乐圈的话题，他都可以头头是道聊上半天不会冷场。但是你让他主动和妹子没话找话的话，他很快就会陷入到直奔主题公事公办的节奏，一点情调都没有。
　　这样的男人，正适合和费莉萝这样的女人聊天。把找话题的活儿丢给女方操心就够了。
　　“说实话，其实我也没来这里吃过。但是来一次么无所谓，就当交点儿学费了。早知道费姐这么好说话，下次一定不破费了。”
　　顾莫杰小心地挑选着措辞，好让费莉萝既感觉到他的诚意，又不会因为他的破费而感到拘束。
　　费莉萝没有接话，因为她还在观察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生，所以愿意做一段时间的倾听者。见费莉萝一直保持职业的颔首微笑，顾莫杰略微一顿，就继续没话找话：
　　“刚才我还提前了两个小时电话预约位置，谁知道这家店居然告诉我不接受电话预约，问我要信用卡号，要刷了定金才能预约——我这人连信用卡都没有，结果只好提前跑过来现场交定金了。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吃个饭都费事儿……啊，对了，菜我是这么点的，你看下合不合适，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费莉萝的家境不错，不过也没来这儿当过冤大头。看到顾莫杰点的两份四百块一份的台塑小牛排套餐，她的表情略微有了那么一丝不自然。她不喜欢接受别人的人情，从小好强的个性，与这种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换一块沙律或者菲力，就可以便宜三分之二……但既然顾莫杰点了，她也不会越俎代庖去阻止：
　　“挺不错的，就这样吧，我要七成熟。不过下不为例喔。”
　　抛给顾莫杰一个雅致的微笑，她觉得已经足够让对方理解她的选择了。
　　仅仅两个人，一顿饭就花下去一千块钱。03年，一个没拿到证的律所实习生，一个月的津贴也就这么多。
　　顾莫杰没有西服，连稍微上档次一点的休闲西裤都找不到，所以今天请客穿的完全是运动风，在这样的场合看起来着实有些碍眼。
　　高档的西餐厅里头，只要你穿运动风，哪怕是耐克阿迪，一样有违和感，何况顾莫杰只有掉价的李宁安踏呢。
　　一开始这还没什么，两人坐定了等菜，相互攀谈起来之后，费莉萝就开始感觉到那种违和了，对于对面这个男生的好奇心却是进一步激发了出来：
　　那该是怎么样一个人呢……莫非和教科书上说的那些不修边幅的疯狂科学家小时候一样？不然怎么会有人和女生单独吃饭这么穿衣服的？别的男生不都该拼命打扮一番自己？对方一点都不打扮，自己却打扮得这么正式来赴约，会不会反而降低了自己的气质？
　　脑中这般胡思乱想，费莉萝都没注意到顾莫杰仅仅和她客套了两分钟，就把话引到正题上来了。
　　“费姐，其实今天我是想到这么个事儿邀您帮忙：我自己呢，原来自学过C语言编程，平时一直觉得微软的智能ABC拼音打字太费事儿了，后来就想着编写一个词组联想功能更智能化一些的输入法。想法其实是早就有了，也动手了好几个月了。只是有些部分技术搞不定，找了朋友帮忙，给钱外包的那种——前阵子刷专利的事儿，其实就是为了凑点钱。凑够之后总算是鼓捣出来了成品，放到三大软件园上供人免费下载，倒也反响不错。这不想着还没申报软件著作权，所以就求到你这儿来了么。”
　　费莉萝收摄心思，很快回到了谈生意的心态上来，没有继续胡乱猜想：“输入法？就是和‘王码五笔输入法’差不多的那种东西么？这种软件应该不大吧。你一开始电话里说你写了个软件，差点儿没吓我一跳，还以为是鼓捣了什么大型游戏呢。”
　　说到“游戏”二字时，费莉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似乎在为她对“高中生写的软件”的潜意识偏见而道歉。
　　顾莫杰很殷勤地有问必答：“就是那种东西——费姐你还用五笔？我一直以为老一辈的才用五笔呢。咱这代人不都更熟悉拼音么。”
　　费莉萝无奈地露出一个自嘲表情，似乎顾莫杰所言正好戳中她的一个隐痛点：“我也知道拼音不用专门学，方便。但是毕竟打字没有五笔快，学法律的人，文案活多，这也是没办法啊。”
　　“费姐你说的太好了！这就是我当初要写这个输入法的动机！”顾莫杰适时地打断了费莉萝，然后开始安利他的理念。
　　“我觉得吧，时代在进步，技术也在进步。只有让工具更加人性化，适应人类的道理。哪有让人变得更加费事儿，去适应工具的道理？五笔这种东西，需要增加人类的学习量，终究是拼音类输入法软件不够智能的过渡阶段权宜之计。目前拼音输入法的效率瓶颈，无非是同音字的词组联想不够精确，但是这个是可以改良的么！总不能几年之后咱用的输入法还这么差吧？我现在弄的这个，不能说有多大改进，但是词库联想绝对比智能ABC准一些，也算是千里之行第一步了。”
　　顾莫杰这么深入浅出地一解读，哪怕费莉萝是不懂软件的，也心有戚戚焉。
　　“这孩子果然是个心思活络的……生活中随便找到一个隐痛点就会想到去创新，难怪能弄出那么多东西来。”
　　如是一想，费莉萝倒是很轻松地带入了和顾莫杰同谋的立场，然后开始设身处地地为顾莫杰考虑：“你刚才说这个软件的编写过程中，你是找了外部资源协助你的，那你的著作权会不会有瑕疵？”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只是把一部分代码外包出去，对方不知道我把那部分代码用在什么软件上。何况我也是和对方钱货两清的么。”
　　顾莫杰满嘴跑火车，就把刚才胡诌出来的那个莫须有合作者给圆谎了过去。
　　这倒不是他喜欢说谎。有个隐身的合作者，才显得他编程的能力不那么逆天。再说顾莫杰也不算完全说谎，要说真有合作者的话，初音娘不就是他的合作者么。
　　“既然如此，你这个事情倒是要紧着些。按你的说法，你都公开上传了有几天了吧。明天你把源代码前后各三十页提供给我，然后还要这些材料……”
　　费莉萝拿出一张清单，给顾莫杰一条一条解说起来，浑然进入了女强人的气场。


第二十八章 黄瓜的新用法
　　费莉萝稍微解说了一番申报着作权的注意事项，顾莫杰心中便捏了一把冷汗。心说自己幸好请了费莉萝这个专业人士帮忙把关，要不今天这事儿说不定就要黄。
　　原来，申报软件着作权，是要公开一部分源代码的。按照03年相关法律的执行细则，如果一个软件源代码行数少于一万行，那就是要求全部公开。如果是太长的，官府也审核不过来，便只要求公开最开头和最末尾的三十页代码。
　　至于一页要有多少内容多少行，也是有相关标准的，总归不会让申报人钻太大的空子就是。
　　这也就意味着，懂行的软件着作权申报人，往往会优化自身软件的代码，尽量不要让别人从一头一尾里面看出软件的核心优势所在，免得同行竞争对手抄袭起来太过容易。
　　打个比方，创意借鉴狂如小马哥之流，虽然山寨同行软件不可计数，但是人家办这事儿的时候，也不是直接就把对方的公开代码K过来的。而是从功能下手，一点点逆向架构，然后让自己手下的程序员攒代码。
　　严格来说，是无数同行的创意被小马哥“借鉴”了，但是具体到代码的写法层面上，还真算不上抄袭。
　　就好比后世网文大火的年代，一些工作室借鉴大神火书的“创意”，自己写套路文，虽然这种行径依然为追求创新型写手们所不齿，但毕竟不等于抄袭。
　　“代码是必须要公开一部分的。所以如果你的软件里头，头尾部分能够看出太多门道的话，最好隐藏处理一下，把无关紧要的部分挪到一头一尾。至于定性软件独创性的那些界定条件，你按照这个技术说明书的格式来写，到时候下周提供给我就行。”
　　随着这句话说完，费莉萝从包包里抽出一份范文给顾莫杰，指点着顾莫杰解说了一番。顾莫杰听得很虚心，连连点头称是。
　　说完了可操作性，最后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也就浮上台面了，那就是代理费。
　　让律所的人跑腿，而且这次是顾莫杰自己的事儿，所以按照惯例肯定是要顾莫杰先掏钱的。
　　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顾莫杰也就坦然直接开口问了：“我原来也没弄过这些，不知道费用方面是怎么算的呢？”
　　“代理一项申报，一般都是几千块不等吧。当然了，你要是手头不方便，也好谈。大不了这东西不走所里，我自己给你当一把廉价劳动力呗，你到时候出一个给我个人的委托书。”费莉萝无所谓地一耸肩，吐了下舌头。
　　听费莉萝说得这么仗义，顾莫杰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居然不知道怎么接口。幸亏小牛排终于上来了，帮顾莫杰遮掩了几分尴尬。
　　“怎么可以让费姐你吃亏呢，这样吧，咱先吃，这事儿慢慢再说。”
　　说着顾莫杰就抄起餐刀，想划一小块送进嘴里。谁知道台塑的牛排肋骨是在中间的，肉质又比较圆滑饱满，一刀下去，差一点儿就Q弹得整块跳出盘子。
　　饶是顾莫杰眼疾手快用叉子按住了牛排，也被弹起的牛排射了一脸混合着红酒味的酱汁。
　　“噗哧～”费莉萝轻笑出声，那一瞬间的娇靥，竟让顾莫杰看得有些失神。
　　幸好费莉萝没有注意到顾莫杰的表情，所以没有尴尬；当下落落大方地把自己的叉子伸到顾莫杰餐盘里，先固定住顾莫杰的牛排，然后再下刀，切下一小块作为示范。
　　“台塑不能和腓利那样切的——你原来没吃过么？”
　　“没……这不是陪您第一次吃么。”
　　相对无言，把半块小牛排解决掉，组织好了措辞的顾莫杰终于回到了代理费的话题上。
　　“费姐，你为什么这么帮我？我总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也算不上帮你吧，毕竟我也是个实习生，别人遇到这种案子，不一定肯交给我做。所以帮你就当是积累经验了。”
　　顾莫杰没吭声，显然没有全信这个解释。
　　费莉萝察言观色，暗忖这小弟弟还是个有骨气的，和自己一般不愿受人恩惠。当下对顾莫杰又多了两分好感。
　　“好吧，你非要刨根问底，那我这么说好了——我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将来说不定还有很多专利或者软件着作权的业务要人代理。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成么？”
　　“谢谢费姐，我刚才可没有不信你的意思。”
　　被看穿了心中犹豫所在的顾莫杰，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暗暗自责：人家美女肯帮你，你还真当人家图谋你啥不成？这有什么好多疑的？鬼使神差之下，他脱口而出补了一句。
　　“费姐，要不以后我就直接叫你姐吧。我从小表的堂的都算上，就是没有个姐姐呢。”
　　“啊咧？这就打蛇随棍上想占姐姐便宜么？你小子莫不是以为喊了一声姐，以后就能打白条赊欠律师费了？”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费莉萝本要拒绝，然而前面这段话说完后，看到顾莫杰脸色通红，神情局促，还慌着分辩。她心中便是一动，觉得对方着实实诚，不如继续调戏调戏这小子好了。
　　所以后面半句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想喊我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向来只认有本事的弟弟喔。光靠眼前这两桩生意，还是不够咱担这个干系将来认你赊欠代理费。如果你今天还能证明一下你的实力……”
　　顾莫杰正在急着分辩的当口，自然是无有不允。
　　“费姐您尽管说尽管出题。不过就算我做到了，也不会奢求让你们所里答应我延期付款律师费的。只要你准我将来直接叫你姐就好。”
　　“好，姐姐也不占你便宜。现在就出个题目看看你深浅，只要做得到的话，不光准你叫姐，我回去还会说服姑姑，给你签一个代理长约。将来只要是你这边需有要咱所代理申报的成果，都按年结算代理费，如何？这一般可是国有科研院所之类的VIP大客户才有的待遇。”
　　律师事务所的业务收费模式，主要是计件制的和分成制。但是如果是法律咨询、顾问，或者申报代理这样的活儿，也是有长约包干模式的。
　　比如某些大公司就习惯一年打包给某律所几十万，然后全年的法律咨询、法律顾问需求就随叫随到，电话随你打。除非你要打官司，才另外收钱。
　　代理跑专利和着作权之类的业务，也有用这种结算方式的。比如说散客找上门要代理一个专利，律所可能收几千几万不等；但如果是大型科研院校，就会每年定额给几十万或者百来万，无论申报多少，都涵盖在总价内。
　　对于成果很多的单位来说，签长约是一个很优惠的事情，远远比每次有事儿了找律所“零售”要少很多花销，当然这个价钱不可能和年度法律咨询那样直接定死，而是年度浮动价。
　　然而，这种长约也不是你想签就签的，得是你信誉很好，客大欺店，律所才肯这么签；自然人和律所这么签约的就更少了，除非你是长江学者或者级别更高的大牛，人家律所才卖你面子。
　　费莉萝居然把这么一个条件信口开河说出来，顾莫杰倒是以为对方有几分儿戏：就算你姑姑就是天策所的核心合伙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然而，美女划下道儿来了，顾莫杰自然不能不接招。就算最后人家做不到，自己就当陪人玩玩了。
　　“那费姐你就出题吧，你要我怎么证明自己的‘长期合作潜力’呢？我答对了之后，可就要改口叫你姐了喔。”
　　“这小子怎么会这么有自信？难道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
　　费莉萝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赶走，盘算着怎么出个难一点的挑战。回顾了一下顾莫杰和她接触以来的履历，她缓缓开口。
　　“既然你将来是要在这个领域发展的，最重要的核心竞争力当然是你的创新能力了。咱接触以来，我觉得你也算是一个很会发掘市场隐痛需求的人了。连觉得拼音打字不够简洁，都能搞个优化软件。既然如此，今天就以这间餐厅为题。咱目光所及的，吃的用的东西，看你能不能当场发掘出一个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然后想出一个解决方案来。若是这都做得到，那姐姐就真的服了你了，相信和你合作肯定可以长久双赢。”
　　顾莫杰拿起餐巾的一角，抹了抹嘴，把最后一口小牛排咽了下去，又喝了口柠檬水，然后环视一圈四周那静谧的氛围。
　　“这是要曹子建七步成诗的节奏啊，会不会太难了。”
　　“难才看得出实力，人家回去了，才好拿这个例子说服姑姑签字担下风险不是。”
　　“好吧，给我五分钟试试。”
　　……
　　顾莫杰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把桌上的一切都列了个图表，然后又按照TRIZ创新方法理论的格式，慢慢排除一个个方向。
　　费莉萝看得眼睛越睁越大，却没看懂顾莫杰在写啥。
　　难道，搞发明创造，就不是靠天才的灵光一闪的么？反而是靠庸才的努力勤奋的么？这画风不对啊。
　　“区区不才，倒是五分钟就找到了一个创新点——这盘牛排的配菜黄瓜，我觉得就可以改良一下。”
　　顾莫杰把纸笔都收好，然后重新拿起叉子，插了一串在牛排旁边摆盘装饰的蓑衣黄瓜，在费莉萝面前晃悠。
　　“黄瓜？黄瓜能怎么改良？你你你……”
　　费莉萝“你”了几声，突然脸色一红，几乎就要轻啐出声来。因为她想到了她寝室里有几个不够洁身自好的室友，据说曾经谈了男朋友又分手掉之后，就养成了研发黄瓜新用途的不归之路……
　　对面这小弟弟，不会也这么邪恶吧？不可能！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费姐你怎么了？脸红什么？我是说，这些黄瓜的切片工艺可以改良一下，你不会想歪了吧？”


第二十九章 曹子建七步成诗的节奏
　　“黄瓜可以改良？你不是开玩笑么？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准备当厨子研究厨艺？喂喂喂这可不算啊，咱出题的时候可是划下道儿来的，只有在科技创新领域动脑子才算数，你改良手艺可不算！”
　　“放心，我的创新恰恰相反，正好不是追求厨子手艺的，反而是砸厨子饭碗的，绝对算科技创新。你听我慢慢分说。”
　　顾莫杰喝了口柠檬水，装足了气场，然后继续娓娓道来：
　　“费姐，不知道你对中餐有没有了解，这种黄瓜的切法，在传统的中餐刀工考试里头，被称作‘蓑衣刀法’，一根黄瓜不切断，就可以拉成弹簧一样，可长可短，可软可硬，摆盘的时候观赏性极佳。西餐的厨师不讲究这种观赏性，所以没有这门刀工技法。
　　传统的蓑衣刀，需要厨师苦练多年刀功才能切好，但是我觉得这种技能的锻炼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对于追求领悟中餐之道简直是缘木求鱼——就像我们今天谈的正题，在拼音输入法落后低效的年代，人类的努力方向应该是改良拼音输入法，而不是因为拼音的暂时低效就去苦练五笔这种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东西。
　　中餐的精髓也不是靠这种匠气的重复劳动训练来体现的，而应该善假于物。在德国人的餐厅里面，厨师的刀工都很差，但是他们有一整组的各种专用刀具分工明确，最终实现的刀工效果不比精巧的法餐和意餐差。只是外国人不了解中餐，而中国人的体系化创新精神还不如发达国家那么严谨，所以至今没有人认识到中餐里头那么多可以改良的隐痛点。
　　我们可以设计一款刀具，然后做成一根转轴上安装两排犬牙交错的平行等距刀片，并且在轴端设置一个对切合角度的限位机构，免得切过头把黄瓜切断了，也可以根据黄瓜粗细调整螺距倾角。如此一来，轻松就能让一个新手学徒厨师，切出相当于二十年刀工大厨的蓑衣黄瓜来。”
　　费莉萝完全听不懂顾莫杰在说什么，只知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幸好她还能看得懂示意图，看到顾莫杰在纸上画的形如同轴刀片梳子那样的玩意儿，又发挥了半天空间想象能力，才恍然大悟。
　　这小子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这都能破？费莉萝已经彻底不会了。
　　今天的题目，是绝对的即兴出题，绝对不可能让顾莫杰提前准备的。也就是说，这绝对是一场比拼人创新精神和洞察力的“曹子建七步成诗”。
　　“你能够把东西写详细一点么——不要误会，我不是想剽窃你的创意，我只是要拿回去给姑姑看，证明你的实力，证明你有价值和咱所签按年结算的长约。如果你觉得不放心的话，咱可以用今年的代理费作为这个专利的担保……”
　　费莉萝已经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大姐姐的气场了，在气势上被顾莫杰彻底压了回去，这段话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轻。
　　“没关系，这个还不是专利呢。我总不能吃顿饭就吃出个专利吧。你要就拿走，这东西不值钱——我只关心，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我有资格直接叫你姐了么？”
　　“可……可以，你叫吧。”
　　费莉萝娇羞得脸色酡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跳进了这么一个坑里。不过这个结果好像也不赖，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一切就顺眼起来了。
　　“姐，那今天就承情了。我现在手头是有点紧，那个软件著作权的申报代理费还真拿不出来。你回去之后，若是可以说服你姑姑给咱授信签个长约，年底结算的话，也算了却我一桩难处。”
　　“不客气，咱也吃得差不多了，这就回吧。”
　　“好，我都听姐的。”
　　两人抹抹嘴，起身穿了外套，自有女服务生过来收拾引路。
　　下了楼，在武林广场上被晚风一吹，两人都瑟缩起来，毕竟是二月初的光景，晚上七点多就很冷了。
　　费莉萝来之前骗顾莫杰说她是在律所，为的就是不让顾莫杰知道她家住在哪儿。
　　此刻出来了，顾莫杰还想绅士一下送她上车，她自然有些扭捏。因为如果顾莫杰陪她到上车的那一刻的话，定然就可以听到她对司机说的目的地了。
　　一心想着拖延一下的费莉萝，看到顾莫杰身上那掉价的李宁，又想到对方今天花了这么多钱请自己吃饭，不愿意接受男生小恩小惠的她，顿时便生出一个心思。
　　“要不姐带你去买两件衣服吧。你这人，都是大男生了，整天就只有几身运动装？将来也是要自己做正事儿的，这怎么能行，走。”
　　“学校管得严，除了校服就只准穿运动装……”
　　“好了别废话，这些姐都知道。但是你也要预作准备学会收拾自己，你也就再做一个学期高中生了，难不成进了大学，还是这样一团糨糊？”
　　费莉萝大大咧咧拉了一下顾莫杰的衣袖，把他往旁边的银泰百货扯。却不防顾莫杰的衣袖质地有些滑，费莉萝一把没抓稳，就滑脱下去抓住了顾莫杰的手。
　　费莉萝触电一样松了手，只管自己紧紧风衣往前走，语气故作镇定地指挥顾莫杰别跟丢了，心中却是因为那一下不经意的牵手跳得扑通扑通的。
　　顾莫杰落后那么三四步跟在后头，没能看到费莉萝变得潮红的脸色，也不知是冬风凛冽所致，还是第一次牵到男生的手所致。
　　……
　　一个小时后，一家LEE的专卖店里头，顾莫杰如同人偶一样任费莉萝摆弄。
　　“刚才杰克琼斯那里看上的那套POLO衫、格子衬衫，配上这条LEE的硬帆布休闲裤，就够了，刚好这几样也在打折。你们学校的情况我也知道，小南都和我说过，学校里牛仔都不让穿，真是可怜见。”
　　费莉萝比划了半天，又看着顾莫杰照镜子试衣的样子，突然发现这个小男生其实用心打扮打扮还是挺帅的，原本看上去中庸，无非是太不注意形象了。
　　“多好的底子啊，天天穿运动装，发型只剃平头，连控油洗面奶都不用，真是浪费了。”费莉萝一边帮顾莫杰拾掇，一边心中就在这般胡思乱想。
　　顾莫杰试好了衣服，一旁专卖店的售货小姐不失时机地过来赞了一句，然后低声对费莉萝说道：“小姐，你男朋友穿上这一身，果然一下子帅了不少呢，这里还有两件应该也很搭喔……”
　　费莉萝正要检查顾莫杰袖扣的那只手明显僵在了空中，挣扎了数秒，调整好了表情，委婉地对售货小姐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他是我弟弟。”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售货小姐显然知道自己貌似是踩到雷了，忙不迭想消失。
　　费莉萝没有追究，掏出钱包甩出一张卡：“没事儿，别推荐了，就把这条裤子开单吧，我刷卡。”
　　顾莫杰大惊，他是真没想到这种神展开。在他大男子主义的价值观里，世上哪有女人掏钱给男人买衣服的。
　　“姐，怎么能用你的钱呢。你肯帮我参谋怎么买衣服，已经很耽误你了。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怎么挑衣服呢，今天这钱咱一定要自己给。”
　　“听姐一句，姐不喜欢欠人情。你今天请了这么贵的晚餐，就收姐给你买一身行头又怎么了。何况你这孩子信用卡都没办一张，没看这一款现在有招商卡优惠打折？让你给钱，难道你还全款不成？”
　　顾莫杰还想反驳，然而当他不小心看到费莉萝的眼神时，他心中的坚持就消散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坚持经济独立的女强人，一个不愿意接受男人恩惠的柔韧女子。
　　何况明明招商卡有打折的情况，他要是为了迂腐而坚持全款现金的话，那就妥妥地被对方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谢谢姐。”
　　“这就对了，你都叫过姐了，姐还能不给见面礼不成。”
　　费莉萝微笑着刷了卡。衬衫POLO加上休闲裤，一共四百多，也就和费莉萝今晚的饭钱差不多。顾莫杰知道对方的小心思，也没有去点破细算。
　　拾掇干净，顾莫杰依然傻愣愣站在那里等费莉萝发号施令。费莉萝心细，就知道对方又是不知道说啥冷场了，解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应该也是和家里人说出来吃饭的吧，这就散了吧，免得家里担心。”
　　“我都听姐的，那就先去把衣服换了。”顾莫杰闻言就要重新跑回试衣间，把刚刚套上的休闲装都换下。
　　费莉萝一把扯住他：“干嘛要换？直接穿回家咋了，难不成你家里还不许你自己买衣服么？还是你自己不喜欢这个样子。”
　　“不是不是，怎么会不喜欢呢……这不是脑子还没转过来，不习惯么。我都听姐的。”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下了楼，重新进入了凛冽冬风的环绕。费莉萝招手打了个车，正在惴惴会不会被顾莫杰听到她家的住址；
　　不过顾莫杰却是很小意地远远离开五六步就停住了脚，并没有和别的请妹子吃饭的绅士那样，走上前帮妹子关车门，自然也就不会有机会偷听到费莉萝交代司机的言语。
　　费莉萝和司机说了地儿，然后自己把车门关上，车门合拢的那一刻，才听到顾莫杰远远和她告别。她心头升起一丝莫名的怪异，似乎刚才有些期待顾莫杰能凑上来帮她关车门。
　　“还真是个在女生面前容易害羞的孩子啊。”


第三十章 一见摩羯误终生
　　倏忽数日，转眼就到了星期二。
　　距离春节只有七八天了，钱塘市区终于从一年到头的拥堵中渐渐变得空旷，或许是外地打工人员都提前回家过年了吧，地处高新区的文三路也畅通萧瑟起来。
　　这本是一个雪天，午后时分雪片才渐渐稀疏停止，久违的阳光从卷积云之间冒头，带来三分冬日的和煦。
　　费莉萝挎着一个大文件包，从知产局代办处出来，望了一眼天色，没有打伞就往外头冲。可惜她显然低估了凛冽冬风的威力，即使雪已经停了，雪风依然让她禁不住一哆嗦，只能把皮风衣更加紧密地裹紧在身上，然后快步冲到街边打车。
　　她的身材并不够前凸后翘，却胜在修长苗条。极致的紧裹之下，倒也勾勒出别样纤弱的柔媚与视觉冲击。尤其是她挎着的那个臃肿沉重的文件包，与纤细的身材之间，更是形成了鲜明的艺术反差。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定然会对这个弱柳扶风一般、表面上一吹就倒，但是实则又韧态十足的女子产生怜香惜玉之情。
　　可惜，无人看到。
　　虽然这两天很累，又冷，费莉萝的心中却是颇为振奋。因为她人生中第一个代办的软件著作权申报业务，终于算是基本搞定了。
　　之所以要加上“基本上”这个定语，是因为还需要等待两三个月的异议公示期结束。不过技术审核层面上的活计，到此就算是完结了。
　　为了达到这一步，她跑了两天的知产局代办处，还和顾莫杰反复电话沟通，让顾莫杰改了三次技术文档。而直到如今事情办成，她还一分钱代理费都没收到呢。
　　（作者注：科技厅、科技局是每个省市都有的行政部门。但是知识产权局当时理论上只有“国家知识产权局”，地方是没有的。地方上只有国家知产局的代办处，其职能是免得偏远地区的人一申报专利和软件著作权就得跑京城。）
　　……
　　年关将近的律所业务并不多，没有官司要忙，一些律师都出外勤维护大客户去了。
　　回到律所的费莉萝刚刚收拾坐下，隔着底部没有磨砂的玻璃隔墙，确认姑姑办公室里并没有外人，她也就整理好心情和材料，鼓起勇气敲开了姑姑办公室的门。
　　费雯丽正在看报表，抬头见是侄女进来，也就没有多废话，起身从一旁的咖啡机里滤出一杯Espresso，又加了一点儿焦糖浆，递过去。
　　“这两天忙啥呢？外头可冷，都年关了，业务也没必要那么急。”
　　费莉萝并没有马上回答姑姑的这个问题，而是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握紧杯子捂了捂手。随后放下杯子走到姑姑身后，伸出纤纤柔荑，青葱玉指，在姑姑脖颈和脑后揉捏起来。
　　做律师的人，案牍劳形，肩周炎颈椎病这种职业病的概率并不比程序员低多少，费雯丽自然也免不了。每次侄女儿孝顺她给她按摩的时候，她都是非常享受的。
　　费莉萝的手劲虽然不大，却胜在手指同样纤细非常，故而传到指端的压强就不小了，而且手指细的人，认穴位也更精准。可以说，被费莉萝这般贴心服侍着按摩肩颈，实在是一种无尚的享受；只可惜，每当费莉萝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有求于人了。
　　看姑姑已经舒坦得舒展了眉头，想好了措辞的费莉萝才陪着小意儿开口：“姑，我这两天在跑顾莫杰那里送来的一个软件著作权申报的事情，现在总算是有眉目了。”
　　费雯丽正舒服得闭目养神，听了这句话也没睁眼：“顾莫杰？小南那个同学？上次找咱卖专利的那个？”
　　“就是他……”
　　费雯丽略一踟蹰，似乎在回忆这几天接到的业务，确认没有印象，奇道：“这事儿你怎么没和我说，是私下里接的？所里应该没有这个业务的账目吧。”
　　“是没和您说，那不是对方还没有凑够代理费么，所以我私下接的活，没通过所里报备。毕竟我还没机会实操过软件著作权申报的事情，机会难得，就想练练手积攒点经验……”
　　“你这孩子，也太用功了。姑知道你上进，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你想接这种业务可以和姑说，姑给你安排就是了。”费雯丽感慨了一声，重新坐回办公椅上，把刚刚听到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追问了一句，“那你收了他多少定金？给了多大折扣？”
　　费莉萝心中怦怦直跳，一咬牙，说道：“还没收呢，人家接触考量了一下，觉得那顾莫杰是个有本事的，将来一定前途不差，而且这方面的业务量也稳定。就想问问看，能不能给他签一个按年结算的长约。”
　　费雯丽抬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还以为是刚才听错了，对侄女儿确认道：“年结长约？小萝，你不会是不了解行情吧，自然人用户想签长约，等闲一个钱江大学的教授，都不能给呢。何况一个高中生。”
　　“姑你听我解释，我觉得那个顾莫杰当真不简单的。”
　　费莉萝急了，唯恐被姑姑责备，一股脑儿把顾莫杰申报著作权的材料，和她此前与顾莫杰接触时拿到的信息、亲眼所见所闻都和盘托出。这里头，自然也包括周六那天两人吃晚饭的时候的经历。
　　也亏得费雯丽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业界的奇葩事儿没少见，居然没有被费莉萝一下子堆出来的东西给弄晕。她强忍着对侄女先斩后奏的不满，把事情来龙去脉彻底查问了清楚，尤其是费莉萝对顾莫杰那近似于“曹子建七步成诗”那般才能的渲染，才算是打消了直接否决这个提案的冲动。
　　“小萝啊，你以后别再干这种事情了，这是要坏了规矩的啊。不管这孩子有没有真本事，有多大真本事；要是我们贸然就答应了，所里其他同事的关系客户听说了眼热这种待遇怎么办？何况他如今不过是个高中生，还有半年才上大学呢，这半年里头没多少时间搞这些，你这么操切把他弄成年结客户，又有什么必要。”
　　“可是……真的是人才难得啊。这样的人要是等到上了大学，展现出才华了，咱再赶去长期合作，说不定他就不念着咱的好了。”
　　费莉萝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帮顾莫杰说了一车子的好话，极力想促成这件事情。费雯丽静静地听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对危险的警戒。
　　“好了小萝你别急，我又没说这事儿就一定不准，只是和你多确认一下而已。毕竟咱是合伙律所，我也算是核心合伙人，有权独立决定这件事情。”费雯丽安抚了一下侄女，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在答应你之前，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急于促成这件事情？姑想听你的真心话。”
　　对于这个问题，费莉萝想都没想，直接就脱口而出：
　　“当然是为了给自己拉一个长期稳定的业务来源啦～姑你想呀，所里别的律师都有自己的业务渠道，我一个新人，又是来实习的，每年能有三四个月来就不错了，平时还要上课。等闲优质客户，哪里轮得到人家嘛～顾莫杰这种情况，好歹是我出面拉来的，将来他有点儿事情，别人也不好意思抢过去。这样一来，人家后面两年多不就不愁这方面的代理业务了么。”
　　“真的只是为了工作？”
　　“当然只是为了工作！”
　　费雯丽沉默了数秒，没有继续正面逼问。然后她示意费莉萝不要按摩了，自己直起身体，转过身严肃地面对费莉萝，问道：“小萝，有个问题姑一直疏于关心你了：你大学也上了一年半了，有谈过男朋友么？”
　　……
　　费莉萝一下子脸色酡红，不知所措，许久才扭过头去，试图把修长的面庞隐藏在中分的黑长直之下：“哎呀姑你说啥呢，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天天念书，实习，这么忙，怎么可能想这种事情。”
　　“这有什么害羞的？你都十九岁的人了，过完年没几个月，就二十周岁了，谈个男朋友怎么了。”
　　“姑你别说了，这个真没有。”
　　“那你怎么对那个顾莫杰这么仗义？”
　　费莉萝简直已经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口不择言地否认：“我哪有对他仗义了？好吧就算是仗义了一点，那也只是当他是个挺上进的小弟弟，想帮他一把而已。姑你千万别想多了，那孩子就是个只懂技术的脑袋，别的方面可实诚了……”
　　费雯丽心中“咯噔”一下，愣了愣，才伸手把侄女的身子掰正了，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严肃地说道：“小萝！你可以把小南当成你弟弟看待，因为他真是你弟弟；可是你怎么能把那个顾莫杰当成你弟弟看待？那样很危险的，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啊。”
　　“姑姑我没有……”
　　“好了不要解释了。你向来是个好孩子，这方面可能也迟钝了些，姑姑没有怪你的意思。”费雯丽止住了侄女的辩解，重新把咖啡杯塞到对方手里，然后拉过椅子，让侄女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款款地顾左右而言他，准备曲线劝说。
　　“小萝，今天趁着没人，我就和你讲一段往事好了：在你看来，我和你姑父之间，现在看上去如何？”
　　费莉萝一听姑姑居然把话题扯开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刚才那般极力否认时那么紧张了。加上每个女人都有的八卦之心，她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姑，你和姑父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那今天实话和你说，其实我和你姑父已经分居两年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国庆的时候看你们还好好的呢，这才几个月……”
　　“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费莉萝一下子被姑姑的爆料惊呆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费雯丽苦涩地强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小南的爷爷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么？是什么死因？”
　　“应该是两年前吧？小南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病因么，当时不是说是心脏病脑血栓啥的中风了么。难道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费莉萝回忆了一下，这般答道。
　　费雯丽长叹一声，揉了一下鼻梁被眼镜架子搁得酸胀的部位，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深远的回忆。
　　“小南小时候，家里有一本注销作废了、但是没被派出所收走的户口本，上面写着小南的名字叫‘朱迪南’，小南的爷爷看到的，一直都是那本。但是实际上，十年前小南就改了跟我姓。两年半前，小南刚刚考进钱塘二中那阵子，家里人都很高兴，觉得小南光宗耀祖了，老爷子也不例外。通知分班的那天，老爷子瞒着家里人，自己偷偷跑去学校看录取通知书，但是找遍了都没找到孙子的名字，最后只找到了‘费迪南’，然后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中风了。后来虽然抢救拖延，挨了几个月，但终究是没挺过去。从那天起，你姑父就和我分房睡了。这件事情没有对外说，无非是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费莉萝完全被这一桩八卦爆料吸引了进去，似乎代入了姑姑的悲剧当中，整个人呆呆地，随后跟着抽泣了起来。
　　都分居两年了，岂不是姑姑才三十七八岁光景的时候，就开始守活寡了么？
　　“好孩子，姑自己都没哭，你哭啥。”费雯丽倒是因为早就接受了现实，说出来之后反而是异常平静，搂过哭泣的侄女儿，轻抚着侄女的脊背，温言说道。
　　“这事儿，要说真怪我么？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当初咱想着小南好歹还有两个叔叔，他爷爷这一脉的香火没那么紧迫。而你爷爷却只生了你爸一个儿子，你爸又只生了你。咱这一代人都读了书，本也不在乎香火之类封建的事情，可是毕竟我们费家老一辈的人在乎，当初为了你爷爷安心，我才强压着小南他爸给小南改姓的。谁知道最后朱家老爷子仅仅因为恰好是最出息的那个孙子成了别人家的，就想不开了呢？都是天意弄人而已。”
　　“姑，都是我没用，要是我当初生下来是个男孩儿，就不会逼得你让小南改姓了。都是我害了你啊，我以后一定像对我亲妈那样孝顺你一辈子。”费莉萝抹掉泪水，感慨了一番。
　　“傻孩子，这种事儿，你有什么错？姑今天和你说这些的目的，只不过是用姑的亲生经历告诉你：咱这种要强又不肯依托男人的女强人，如果不幸找了个本事不如自己的男人，就算一时凑合着过了，长久下去终究是要受伤害的。你可以压住男人一时，却压不住一世。他只要有了借口，觉得自己尊严受辱了，肯定会和你撕破脸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咱当初宁缺毋滥，就等着一个比自己更强的男人，看准了才托付终生。但是如果咱铁了心宁缺毋滥的话，我们可以选择的面就会比花瓶女人小很多。因为男人都是想找个不如自己的，好让他们宣泄大男子主义，很多男人不在乎女人除了姿色和节操之外的条件，甚至有些男人就是喜欢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最后世道挑剩下来的，都是些‘甲女丁男’。正因为机会少，所以你自己才要时时刻刻清醒，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怎么处置就果断处置：朋友就是朋友，合作伙伴就是合作伙伴，那种朋友就是那种朋友，千万不能一团烂账含糊着。今天这个字，姑可以为你签了，但是事情，你一定要自己想清楚，千万不要误了自己。”
　　“姑，我都听你的，绝对不会误了自己。我和那个顾莫杰真没什么，何况都只是谈生意见了一面而已；今天的事情是我太心急了，下次一定公事公办不帮他开后门了。”费莉萝抹干净泪水，郑重地对姑姑这般说。
　　费雯丽没来由地反而有些失望，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侄女儿太像自己、太要强了、上了大学都毫无谈恋爱的意思，所以自己隐隐然有种急着把侄女推出去的潜意识不成？


第三十一章 还是得融资
　　或许是因为费莉萝对顾莫杰青眼有加的缘故吧，顾莫杰期待的与天策律师事务所的年度结算长约，总算是破例签了下来。
　　如此一来，至少到03年年底之前为止，他都不用为那些知识产权申报事项的代理费发愁了，可以暂时记账拖一阵子。尤其是考虑到下半年他就要进入大学，以他如今的能力，下半年还是会有不少这方面的业务需求的，所以这一块省下来的流动资金也不容小视。
　　同样是因为费莉萝对他那么看重，连带着她姑姑费雯丽也额外关照了顾莫杰一下。
　　签约当天，得知顾莫杰暂时没有出售软件著作权套利的打算，而是准备自己经营该软件一段时间后，费雯丽还详细问了一下顾莫杰对经营细节的一些看法，以及顾莫杰的理念打算。
　　要知道，寻常到了费雯丽这种档次的大律所合伙人，与人聊个天什么的，那都是打表收费的，一小时收千儿八百的也不是没有，所以给顾莫杰免费咨询探讨的待遇，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费雯丽的上心，显然是因为她不希望侄女儿寄托了希望的这支“潜力股”出什么意外。
　　然而，仅仅一两个小时的探讨，费雯丽就发现了顾莫杰在如何经营推广的理念上有很多问题，尤其是资金筹措方面的问题。
　　怎么给IT产品打广告、推广，费雯丽当然不懂。但是她毕竟见多识广，认识不少这个行业的企业家；好歹知道做这行，筹资响应速度很是关键。
　　按照顾莫杰设想的那种做出一点东西来，然后卖掉套现筹集广告费再推广的想法，在费雯丽看来就算发展到宇宙末日，都不可能出人头地。
　　对于顾莫杰对金融业渠道的抵触情绪，费雯丽感到非常吃惊。在反复确认了顾莫杰不愿意注册公司、用股权吸引风险投资之后，费雯丽在最后结束会谈之前，建议顾莫杰试试把自己的软件著作权抵押出去，然后寻找民间贷款渠道。还非常言之凿凿地告诫顾莫杰，做IT产业如果不融资，仅靠自有资金慢慢发展，是绝对没有出路的，迟早会被模仿者用资金体量的优势淹死。
　　这一点顾莫杰倒是很痛快就接受了。费雯丽给他的其他一些建议，也颇让他受益，在基本经营常识方面扫盲了不少。
　　签了合同谈完事儿，顾莫杰再三对费雯丽和费莉萝姑侄表示了感谢，然后告辞离去。离开后第一件事，他就想到了约已经放羊数天了的黄翔吃个饭。
　　在顾莫杰认识的人里头，只有黄翔家里可能有闲钱做民间借贷。
　　……
　　其实顾莫杰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会如此抵触金融业者，仇视那些银行家犹如仇视犹太吸血鬼。
　　实际上，这完全是他两世为人的人生经历导致的——
　　前世的顾莫杰，是在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两房次级债崩盘之前不久毕业、就业的，那场大萧条让他工作的最初两年很是艰难，待遇也比早两年毕业出来的学长们差不少。后世凡是刚好08年前后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都仇恨搞虚拟经济的金融业者。
　　正如每当金融危机的时候，整个世界的意识形态倾向就会向右转，要是金融危机大到大萧条那样的程度，滋生几个元首级别的极端者都不足为怪，纯属自然现象。
　　只不过顾莫杰在重生时被洗了脑，所以关于房地美、房利美、高盛之类金融渣滓的知识记忆，早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对金融服务业无差别的天然排斥——那是一种已经深深打在顾莫杰意识形态层面上烙印。
　　对顾莫杰来说，贷款已经是如今的他道德上能够接受的最深入融资手段了，再狠一些的，他的良心不允许他去做。
　　顾莫杰用自己的手机拨了黄翔的号码，电话接通的时候，黄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打来的。
　　“杰哥？这是你的号码？你居然偷偷买手机了！居然还是联通的133号码？”
　　听了黄翔的这句惊讶，顾莫杰才反应过来，他买那个三星手机之后，学校里至今只有陆文君和费迪南知道这事儿。于是他赶紧补救道：“期末考得好，家里刚给买没几天。这事儿是违反校规的，你可别出卖我。”
　　果不其然，纨绔子弟的黄翔没什么社会阅历，一听顾莫杰这话就深信不疑，反而为顾莫杰与他分享秘密而颇为自豪：“杰哥你说啥呢，咱不是也有手机，要说违反校规咱都违反了，怎么可能出卖你。突然打给我，有什么活动不成。”
　　“也谈不上啥活动，就是问问你还在不在钱塘，想请你吃个饭。”
　　“在，怎么不在，我爸我妈都在钱塘呢，我们全家玩到腊月二十八才回东瓯过年。要不你明天来葛岭的北山会所吧，我一家都在这里度假。”
　　听到黄翔的回答，顾莫杰也是吃了一惊，同时心中暗暗欣喜，毕竟如果黄翔的家长也在钱塘的话，他的抵押借钱事宜可就要方便不少了。
　　只是他心中奇怪，黄翔一家明明都是东瓯人，怎么到了临近春节还不急着回家呢？
　　他把这个疑问说了，黄翔很是不以为然地大大咧咧说道：“嗨，咱东瓯有钱的人都不爱留在老家常住。早年厂子开得多了，东瓯市区的河不是奶油河就是墨水河，污染那么严重，气味也刺鼻。过年了当然也是能在外地多拖几天是几天。”
　　顾莫杰恍然，东瓯历来是钱江省工业污染最重的地级市之一，有钱人惜命不愿意久住也是常理。
　　顾莫杰在心中不无恶意地自忖：这次他如果顺利地借到了钱，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一下东瓯市的环保局局长，把东瓯放任成那副烂摊子样？
　　欣然答应了黄翔的邀请，一夜无话。次日顾莫杰把一切可以准备的材料都带上，打了狐假虎威的主意，踏上了赴约之途。
　　如今的他，就和一个企图空手套白狼滚雪球的江湖骗子差不多：拿了费莉萝的信任去拉费雯丽下水，然后再用他从费家拿到的资本装门面，继续去“骗”下一家看好他。
　　北山会所位于西子湖畔北岸的葛岭一带，据说南宋时候权相贾似道的半山别墅“半闲堂”遗址就在那一带不远，如今也都是高档会所的聚集地。这些场合都是会员制，多半不接受散客临时消费。
　　顾莫杰打车到了地头，隔着老远就被保安拦下了。他报了邀请人的名字和联系电话，保安打进去确认了之后，才放行。
　　一进去，黄翔立刻扯住他很是殷勤地招待显摆，一方面也是出于炫耀，另一方面则是真心和顾莫杰玩得拢。
　　黄翔的父母也在场，黄翔很热心地为双方做了介绍，黄翔的父亲还很礼貌地给了名片，顾莫杰接过名片后抽空看了一眼，只见上头写着“江南皮革厂黄鹤”。
　　顾莫杰很是礼貌地问候了对方，黄翔也对父母大致介绍了一下顾莫杰的情况，然后顾莫杰便坐下，心不在焉地盘算着怎么找机会开口，才显得他不是因为黄家有钱才接近的黄翔。
　　仔细观察了黄鹤许久，顾莫杰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很有主见、公私分明的人，他也就决定还是直接找个单独的机会单刀直入，不通过黄翔的曲线交情。
　　恰好，快到午饭的点了，吃的是炭火烧烤。黄翔是个爱玩的，就带了其母出去折腾炭烤炉了，原本还招呼顾莫杰也过去，却被顾莫杰找借口暂且推了。
　　顾莫杰瞅准时机，拿出全部材料摊在桌子上，鼓起勇气开门见山对黄鹤说：“叔叔，其实我昨天找黄翔，是想为这款软件的推广融资的。”
　　“啥？”
　　黄鹤手上的雪茄剪停在那儿，满脸地僵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
　　二十分钟后，黄翔和其母把炭炉折腾好了，正要回屋，却被黄鹤支开了。两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顾莫杰对黄鹤安利了些什么。
　　其实也别嫌二十分钟太长。
　　阿里集团的马云遇到孙正意的时候，不也就六分钟就拿到了2000万美刀风投。
　　顾莫杰虽然如今本钱微不足道，但是他经过几轮狐假虎威之后，充实起来的外表已经略有一些吓人了，至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将来很有前途的天才还是没问题的。何况，他手头有实打实的著作权可以抵押。
　　反观黄鹤这一边，虽然并非钱多得烧包，这几年却也隐隐有一些隐忧，总觉得东瓯的皮革产业都发展了二十年了，总有饱和的时候，是该搞点儿朝阳产业投资一下。
　　尽管顾莫杰这个才认识第一天的小子算不上好的合作伙伴，可是对方拿出来的东西黄鹤也看了，是实打实的。
　　就算这些东西如今不值百八十万，可是顾莫杰这人这辈子的前途，绝对不止是百八十万可以限量的。这一点黄鹤阅人无数，可以看得清楚。如果他今天答应了顾莫杰的借款请求，将来顾莫杰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坏了一辈子的名声。
　　加上他儿子这段时间也恰好颇在他面前说起过学校里的事情，说顾莫杰多仗义多牛逼。这种影响纵然不至于左右生意决策，也不能说毫无影响。
　　种种因素之下，也算顾莫杰人品值爆棚，促成黄鹤做出了一个决定。
　　黄鹤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个决定，让他多年以后避免了被全国满大街的皮夹贩子用音响大骂的命运，也为他儿子黄翔一生结下了一个贵人。


第三十二章 家有剁手党
　　筹款几十万的大事，当然不可能一天就谈妥。
　　所以第二天顾莫杰又去找了一趟黄鹤，不是在前一天的北山会所，而是在黄家在钱塘的一处写字楼里。
　　经过一夜的调查，黄鹤显然把顾莫杰相关的来龙去脉梳理得更加精准了，也让秘书拟好了正式的借贷合同。
　　“知道最后促成我决定投资你的因素是什么么？”签字之前，黄鹤夹着雪茄，最后问了顾莫杰一个问题，试图确认一下顾莫杰的眼光。
　　“是因为……黄翔和您都看好我将来的潜力？”顾莫杰并不确定，只好有啥说啥。
　　“错了。”黄鹤呼出一口烟气，似乎略微有一丝失望。
　　然后他抽出顾莫杰带来的材料当中的一份，翻到最后一页，敲了一敲最末位处的一个名字，“促成我看好你的，是费律师在那份长期代理合同上的签字。她的天策律所，好歹也是钱塘排名前三的大律所，我和她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还算是对她略有些了解。”
　　“那您是因为相信她的眼光？”
　　“不仅仅是眼光——你小子，还没满十八周岁吧？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属于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签字，在法律上并没有完全的效力，哪一天如果合同对你不利了，你是可以找借口撤销合同的！”
　　“我……我怎么可能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呢？”
　　顾莫杰的冷汗涔涔而下了，他当然知道民法通则的这一条，只是没想到应用在自己身上。现在被黄鹤点破了，他才突然醒悟。
　　（注：理论上年满16周岁，以个人劳动所得维持主要生活来源的，也算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但是顾莫杰不适用。）
　　“放心，我没说因为这一点就不签——我只是告诉你，费律师淫浸法律行业的年限，和你的年纪都差不多了，这样的行家，不可能没看到这一点。她在这种情况下都敢签字，不怕你将来赖账，可见她对你的前途有多大的信任了！我也是看好了这一点，才跟进的。”
　　顾莫杰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点破这一点，并不是打算因此而不签借贷合同，恰恰相反，签还是要签的，只是对方希望顾莫杰明白他们对顾莫杰的信任是多么难得，希望顾莫杰将来出人头地了要知恩图报。
　　顾莫杰是真没想到，他连锁反应的狐假虎威，原来起到了这么强的效果。
　　虽然黄鹤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但是顾莫杰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问题。毕竟都是商人么，自己将来总归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就是了。至今为止，他无论是法务上还是财务上都没遇到什么恶心的阻挠，创业的第一步能够迈出得这么顺利，不得不说是遇人的运气好。
　　“大恩不言谢，我顾莫杰这辈子和黄翔就是铁哥们儿了。黄翔的学习成绩和能力，叔叔您是清楚的，但是您也不用担心，将来只要我顾莫杰有出路，一定和他相互扶助。更多的保证，咱如今也做不了，就不说那些虚的了。”
　　听了这句保证，黄鹤的姿态终于舒缓了下来，显然是达到了敲打顾莫杰的目的。
　　“那就谈谈具体的吧，你的那个输入法软件，现在也就比智能ABC先进一点，用户人数不过三十来万，要想抵押太多钱是不可能的。我找略懂这一行的人问过，给你作价40万抵押借贷。不过我可以另外再借你40万，算是信用贷款。这两笔钱第一笔现在就可以给你，第二笔过几个月，等你六月份高考考完了再借给你。都统一到2005年底归还，所以平均账期是20个月。我要你两成五的总利息——也就是借你80万，05年年底归还100万。没问题吧？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顾莫杰算了一下，20个月账期、25%的总利息，相当于是15%的年利率。这个价虽然比03年市面上的银行贷款利率高了一倍，但是毕竟人家风险大，还算是公道了。
　　按照法律规定，只要不超过银行同期借贷利率四倍的民间借贷，就都是受法律保护的，不算高利贷。
　　“谢谢黄叔，我接受这个条件。相比于那些要我先成立公司再折腾股权的直接风险投资，您这个方案已经给了我充分的空间，我已经很知足了。”说着，顾莫杰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知道就好，今日的事情，就当是为黄翔未来结个善缘吧。再过两三天，我们一家也要回东瓯去了，这次也是你小子运气好。”黄鹤也签字送客，自不必提。
　　……
　　40万到手，顾莫杰整个人的精气神马上就不一样了，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买服务器？联络一些互联网广告商业务、为输入法做推广？还是给初音娘添置点设备？一连串的念头，在他查到资金到账的那一刻，汹涌地进入了脑海。
　　刚刚离开黄鹤的办事处，略微定了定神，顾莫杰还是决定先把初音娘激活一下，看看初音娘有没有什么特别急的需求。
　　“买！买！买！”刚刚开机的初音娘，立刻就发出了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浑然进化成了后世的剁手党。
　　“喂，要不要这么激动？一共就40万，别花的太狠，小心还没混到软件套现的那一天，就资金链断裂。而且等到寒假过完，我就又没多少时间料理这些事情了。”
　　“没关系没关系，咱有分寸，人家会先挑最紧迫的买的——不如先买一个存储输入法用户习惯数据的服务器吧？现在没有24小时联网状态的服务器，很多搜集回来的用户数据都是丢失的。咱本体又没办法时时刻刻联网，不然你又要哭联通的流量费了。”
　　顾莫杰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的万能输入法1.0虽然撒出去了，也开始用初音娘植入的插件搜集用户数据了，但问题是如今这个时代是没有网盘或者云盘的，搜集来的用户数据一定要有一台时刻在线的服务器实时接收，否则很多数据就浪费掉了，万能输入法重新进化的速度就会慢很多。
　　初音娘本身缓存的容量是够的，问题是初音娘不能时刻在线，所以没法完成这个任务。
　　“现在随便一个IBM的小型柜式服务器就十几万吧，买来还要找地方放，还要包网络……不行，这个开支太大了。”也亏的顾莫杰前世就是IT业人士，重生后门道还算清楚，很快就否定了买服务器的想法。
　　这种事情，最痛苦的是还找不到什么懂行的人商量，只能他一个人苦扛。思索许久，又借助初音娘对网上信息的检索，顾莫杰才算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
　　“要不还是选择服务器托管吧，一年给个几万块钱租赁费，硬件、场地、网费都包了。”
　　说干就干，顾莫杰上阿里巴巴捋了一下头绪，发现03年的IT业界，杂牌刀片机服务器，一片一年的租赁费也就千把块钱，带宽普遍1-4M。好的柜机几万不等，带宽也有包到20M的。
　　顾莫杰让初音娘估算了一下，要满足万能输入法自我搜集数据、后续改良的需求的话，如果远期以一千万用户量为上限来考虑设计余量，那么约摸租4组IBM的小型柜式机就够了，全年开支不超过15万。
　　而且包了这些服务器之后，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初音娘除了可以在这些服务器上安装输入法用户习惯搜集程序外，还能搭便车把音频大师、图形大师素材的搜集程序也装上，将来便于初音娘自身的升级充实。反正服务器20M的带宽很多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见缝插针。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顾莫杰盘算了一下，有些服务器可以下半年用户数爆棚的时候再加，那么如今需要付出的也就8万块租金而已。剩下32万，大部分可以用于广告费。
　　搞定了一桩事儿，顾莫杰心情也好了一些，乐得给初音娘开单子的机会：“至少给咱留20来万广告费，剩下还有啥要买的，挑紧迫的说。全套高精动作捕捉传感器这种要求就暂时别提了，咱如今还没混到和谷歌的大佬们称兄道弟的程度。”
　　“最多就只有不到十万预算呐？唉，真是苦命啊。那就先买这个吧，喏，看网页。”初音娘哀叹着，控制T40笔记本切换到一个阿里巴巴的电商网页上，让顾莫杰看。也亏得03年还没有电子支付手段，初音娘想自作主张偷跑剁手都没机会。
　　“AGILENT二手综合测试仪……CMU200射频测试仪……这不是开发手机硬件用的射频测试仪么？这东西老贵了，你要它干嘛？”
　　顾莫杰前世做过手机行业，对手机行业用到的仪器还算熟悉。AGILENT是一家米国货，CMU是德国货，都是做射频测试仪的。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可以模拟成各类基站信号环境，测试手机射频接收灵敏性的。但是眼下，却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用。
　　“当然是给咱无线充电啦！你知不知道你用CDMA手机给人家充电，人家始终吃不饱啊！你不想再来一次作弊的时候突然没电的惨——剧——了——吧！”
　　“我靠，买个射频测试仪，就为了充电？太奢侈了吧？”
　　顾莫杰本能地就想掐初音娘，这货实在是太败家了。不过一想到对方的价值，她也就忍了，唉就让对方任性一回吧。
　　“这就给你买……你既然只是要发射功能，不追求精度，咱可以买低端一点的破烂，两三万也就搞定了，没必要兼容那么多网络制式，你说是吧？”
　　“随你便，顾——老——抠！”
　　顾莫杰不理会初音娘魔性怨念的吐槽，在阿里巴巴上掏摸了半天，最后找了一家刚好在钱塘市本地要转手淘汰射频测试仪的小通讯企业，然后当天就爽快地掏了2万4，打款了。
　　（注：全新的安捷伦8960至少要十几万。）
　　这天剩下的时间，顾莫杰吭哧吭哧扮演了一回苦力，亲自租车跑去那家卖二手淘汰仪器的公司提货。
　　卖方是家小公司，原本还担心买家挑剔，如临大敌地留了两个测试工程师配合，想当面给顾莫杰演示一下仪器的使用，以证明仪器的各项功能依然齐全、精度依然过得去。
　　谁知顾莫杰到了地头也没和对方测试工程师对接，直接就让对方把仪器支持的各个制式射频信号输出功能演示一遍，而且输出功能调节到最大！看完这一点之后，听到了初音娘在耳边亲口对他确认无误后，顾莫杰就很爽快地签收了。
　　卖家的测试工程师们呆立当场：世上还有人这么买精密测试仪器的？你确信这不是来买菜的么？
　　顾莫杰对于这桩买卖只提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他以他自己公司缺少射频屏蔽实验室为由，希望卖仪器的那家公司送他一个可以塞得下这台仪器的大铅盒，用于信号屏蔽。
　　这东西不值千把块钱，几万块的仪器都脱手了，搭一点儿额外的“包装”当然不叫事儿。
　　……
　　吭哧吭哧回到家的时候，顾莫杰几乎要累成狗了。
　　把射频测试仪在自己书房里藏起来，插上电，塞进大铅盒子里。然后顾莫杰掏出初音娘，放到安捷伦的射频线发射孔附近，激活初音娘。
　　“你都梦寐以求那么久了，今晚就给你冲个爽，我开机了啊。”顾莫杰一边说，一边狞笑着把安捷伦射频仪的发射功率旋钮扭到最大的位置，然后才按下启动键。
　　“苟西紧SAMA～压咩爹！瓦塔西瓦……啊——”
　　没料到射频仪是直接在最大功率状态开机的，猝不及防的初音娘一下子就爽到不要不要的呻吟了。来到这个世界都快三个月，她那欲求不满的充电欲就没有吃饱过。
　　顾莫杰在一旁惴惴：看初音娘这动静，要不是咱弄提前弄了这个铅质屏蔽盒，把射频仪和初音娘都锁里头的话，今儿个岂不是相当于自己搂着一个无线发射基站睡觉了？那是迟早辐射癌变的节奏啊。


第三十三章 广告难做
　　把初音娘伺候舒坦充饱了电，第二天顾莫杰就投入到了租赁服务器和投放广告的事情上去了。
　　租赁服务器的事儿还算简单，他通过阿里巴巴的电商平台，查询到了钱塘本市的东方通信就有富余的IDC数据中心业务可以出租，一切合作模式都是格式化的，没什么可谈，当天就搞定了手续，对方保证过年前可以投入使用。
　　租了服务器，从黄鹤那里弄来的40万里头，就剩下最后的那部分大头——大约还剩30万的广告费。
　　在顾莫杰原本那模糊的笼统印象中，投放互联网广告应该是一件很容易操作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不叫个事儿：这世上，哪有有钱花不出去的道理？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03年年初，还没有什么网络支付手段，上网仔细查询了一下诸如百度、谷歌、各大门户网站之类大公司的广告业务范围，顾莫杰才发现，自己手头那一小笔广告费要想用在刀口上，还真是不容易。
　　谷歌虽然已经推出了它的搜索关键词广告业务，但是“谷歌中国”这家公司都还没有成立，关键词广告业务的申请流程和保证金流程也极为繁琐，远不是顾莫杰如今一个自然人有时间去打理的。
　　至于谷歌的Adsense自动匹配广告业务，这东西虽然很美好，而且投入方式灵活机动，可是理论上这项业务要到2003年6月份才会在地球上出现——事实上，如今的顾莫杰根本连“Adsense”这个单词都不知道，只是隐约觉得未来的互联网网页广告发展应该会向那个趋势发展。
　　所谓的谷歌Adsense广告业务，其大致原理是这样的：
　　在谷歌的Adsense平台推出后，在数年之内，全世界绝大部分的网站主都选择了注册成为Adsense的广告发行商。这种注册行为，就相当于发出了“我这个网站有很多空着的广告位、欢迎Adsense为我推送一些广告过来”的要约。
　　另一方面，全世界有投放互联网网页广告需求的投放商，也会选择注册一个谷歌广告帐号，然后绑定一个可以供谷歌定期结算的资金帐户，最后再把自己要别人做的广告存放到谷歌的Adsense服务器上。
　　然后Adsense就会根据搜索引擎技术，检索全世界所有与它合作的、广告位虚位以待的网页，判断这些网页说的是什么内容，然后自动判断综合消费比最契合网页内容的广告内容，填补到这些广告位上。
　　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谷歌的Adsense引擎根据关键词统计，发现一个小说网站的某个文字页面，出现了二十次“屌”，那么Adsense引擎就会自动判断，这或许是一个小H文网页，然后把一些同城交友信息和异性付费聊天信息的广告贴到这个位置上，最大限度促成看这个文的狼友们去点。
　　同理，如果Adsense引擎判断一个网页是讲运动主题，或者旅游主题的，他也会把运动装备、户外装备的广告放上去。
　　（注：后来的谷歌Adsense算法当然还有无数次进化，尤其是06年之后，后文会提到。）
　　一旦交易促成，并且这个广告得到了用户的有效点击，那么网站主就从广告投放商那里赚到了几个或者几十美分的广告费，而谷歌公司也会通过Adsense的牵线搭桥，赚到2-3美分的中介费。
　　虽然Adsense广告交易还有很多问题，但是这东西的出现，让互联网广告投放的交易门槛降到了最低——原本或许你必须一次性投放几千几万块的广告，别人才和你坐下来谈。而有Adsense广告之后，只要供需双方都在Adsense上注册了；那么哪怕你只有几十个美元，也可以做广告。钱多就多做，钱少就少做。
　　在Adsense时代，绝对不会有广告主因为资金规模小，以至于连做网络广告的门槛都够不到。因为整个广告业务的全程，根本不需要有人类来完成洽谈，所有洽谈成本都被机器的自动匹配取代了。
　　然并卵的是，说了这么多，Adsense如今还没有在地球上出现。那么多的便利，顾莫杰还享受不到。
　　由于没有谷歌Adsense这些为广告投放者和网站运营者之间智能匹配牵线搭桥的平台，如今互联网业界投放广告，往往需要投放者自己去和你要放广告的网站一家家人工洽谈价格和合作，或者找专门做这些中介业务的广告公司帮你谈。
　　如果顾莫杰现在财大气粗，或者手下商务谈判的小弟人手够用，那么这种事儿自然也谈不上有多麻烦，谈就是了。问题在于他要投放的那近三十万广告费也不是单独找一家或者几家大门户网站投放的，而是会分得很散来投。
　　这样一来，可以想见，如果每一家网站就几万块甚至一两万收入，人家网易的广告业务员根本懒得和他谈这种小单子，太碎了。
　　……
　　“嘟——嘟——嘟——”
　　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顾莫杰感到一阵深深的挫折。
　　几分钟前，那个网易的售前服务人员，一听到他只是以个人身份、想为一款个人软件投放3万块的广告，语气里全然是各种不信，还以为顾莫杰是来开玩笑的。
　　顾莫杰废了半天口舌，最终也只换来对方挂电话。
　　原本先打给网易，顾莫杰无非也是觉得网易公司就近在钱塘本市，应该各方面都容易谈，只要其中随便一个小喽啰给个机会，他甚至都想好了自己可以上门去谈——毕竟他每周五放学，校车经过江南大道的时候，都是要路过网易公司的——谁知对方根本看不上这么小的广告单子。
　　想花钱，却找不到愿意服务中小微企业的平台，顾莫杰感受到一股深深的蛋疼。
　　这一刻，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类似于后世毛大庆从万科出走搞优客工场时，那种对中小微互联网企业基础配套服务缺失的隐痛感了。
　　尽管在顾莫杰03年的记忆里，毛大庆只是一个搞房地产的俗人。
　　“要不一下子在网易投放10万广告费？刚才那挂电话的家伙，好像说是个人业务要10万起投，而且要提前打款30%作为保证金，就给我谈的资格……”
　　虽然被对方挂了电话，顾莫杰心中犹然在做最后的挣扎，盘算着有没有可能在网易一家扩大广告费投放额度，来换取对方拿正眼瞧他？
　　仅仅数分钟，顾莫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要做的是软件下载推广，这种广告，应该投放到各大计算机论坛，或者三大软件园之类的网站上才效果最好的。一般来说，很少有人因为在门户网站上看到一个软件广告，就点进去下载的。
　　所以，给网易3万，就是极限了，如果对方嫌弃单子太小而不愿意做，那也没办法。不符合定位的广告，做得多了也是浪费钱。
　　除了网易之外，其他的门户和软件园广告投放应该姿态会低一些，好接触一些。可顾莫杰如今还未成年，都没有自己的公司，也分不出人手和时间去一个个谈，那么多小单子亲自操刀，时间和沟通成本上也做不到。
　　似乎是为了再挣扎一下，他又拨通了费莉萝的号码，怀着一丝期望，幻想着费莉萝这条线的人脉网络上，能认识几个互联网广告公司的人，可惜最终这个期待也落空了。
　　03年的互联网广告业还不够成熟，专业性太强，搞法律的人就算业务关系多，也摸不到这一块的门径。
　　“小钱难花啊……”
　　顾莫杰长叹一声，倒在床上反省，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了？高中都没毕业，就弄出那么大阵仗，结果搞得诸事不趁手。
　　什么事儿都靠单打独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自己是天才，也要弄一堆合伙的人帮你查漏补缺打杂才行。
　　费家那一系的人都没有搞互联网的天赋，也混不进那个圈子，必须重新找一个可以混得进圈子的可靠合作者……
　　“对啊！我怎么把表哥给忘了！他也是学计算机的，都大四了，应该找工作了吧？”
　　顾莫杰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顾莫杰的家族并不庞大，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不算孩子多的，但是堂的表的亲戚终究还是有几门。比如顾莫杰爷爷这一脉，除了有他爸之外，还有一个大伯一个姑姑。外祖父的子女里头，也还有一个大姨，一个小舅。
　　大伯的孩子，也就是顾莫杰的堂兄，今年也是高三，读书忙得很。姑姑和小舅的孩子，也就是顾莫杰的表妹、表弟，如今年纪都还小，派不上用场。
　　但是他大姨的孩子，也就是表哥，今年已经读大四了，就快找工作了。因为读的专业就是计算机，应该有些同学或者学长可以认识圈内人。
　　表哥名叫周立新，大顾莫杰4岁。与顾莫杰相比，周立新学生时代的成绩不怎么样，99年高考的时候只考进了本地的钱塘电子工学院。这一点，导致了这几年来顾莫杰也没怎么关心过他表哥究竟学得怎么样了，如今遇到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找表哥商议。
　　现在既然想起了这个人，顾莫杰脑子也就活络了：他知道表哥当年高考成绩差，只是因为偏科严重，文科向的语文英语实在学不好导致的；但是表哥一直以来理科成绩还是不错的，从小脑子灵活，动手能力也强。加上就读的钱塘电子工学院虽然是二本大学，却也有一些比较强的专业，计算机系恰恰是其中最强的之一。
　　重生之后，两世为人的顾莫杰经过血的教训，已经对成绩看淡了很多，自然不会再有前世那种以成绩和文凭出身来判断对方能力的狭隘想法。
　　所以，他马上就决定试一试，看看表哥清不清楚这中间的门道，有没有认识的关系。


第三十四章 表哥领进门
　　顾莫杰和表哥周立新其实关系还是很铁的，从小玩到大那种。因为他们这一代80后都是独生子女了，根本没有亲兄弟姐妹，表亲已经算走得最近的了。
　　之所以此前没想到过找表哥帮忙，无非是顾莫杰一贯知道表哥学习不算太好，所以他们从小就养成了默契，似乎见面的时候就只谈天说地，各种城会玩，或者早年时候瞒着家长偷偷上黑游戏房、黑网吧打游戏。
　　但是，两个人之间绝对不谈正事，这种习惯此前已经保持了多年。
　　不过现在显然是时候改一改这条铁律了。被网易拒之门外的次日，顾莫杰就跑去周立新家玩，顺便谈谈事情。
　　进门的时候，周立新正抱着笔记本，在那里打一款03年新公测的网游《天使Online》。
　　顾莫杰的大姨和姨夫，也就是周立新的父母，是开模具厂的，很小那种。就在钱塘城北郊区，租别人家的农民房开厂，总共才三台机床，雇那么五六个工人。平时内部管理也没个专人，就大姨一个人胡子眉毛一把抓。姨夫则管技术和接单，也没所谓的双休日。
　　这种家庭小作坊式的企业最是辛苦，所以周立新在家常常也是没人管，从小比顾莫杰更加放羊。这天都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姨夫和大姨还在厂子里苦钱，所以就只有周立新一个在家鼓捣电脑。
　　《天使Online》是一款当年国内最早、运营最好的3DQ版网游。传统网游里头的法师、召唤师之类的职业，到了《天使Online》里，就变成了厨师、技师的设定。火球魔法变成了火焰肉丸、魔法飞弹变成了回旋披萨饼。这种Q版萌化的设定，在03年着实能让人耳目一新。
　　可惜后来因为走了不收点卡的“免费运营”测试模式，运营方又没有和后来黑心歹毒的史玉柱那样发掘到各种道具收费的搜刮体系，结果到了前世顾莫杰高考考完想去玩的时候，这游戏已经倒闭了。真是好货不长命，《征途》遗千年。
　　如今的顾莫杰已然不记得这么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认为这是一款好游戏。
　　进门后，他连招呼都没和周立新打，就直接打开一旁闲置的台式机，登陆自己的厨师号，然后传送到周立新的暗黑弓箭手号所在的地图，一起组队杀怪练级打装备。
　　《天使Online》的早期公测版本练级很快，一个多小时就升了好几级，看着当前地图上的怪都变成了灰名，再杀也没经验了，周立新传送回城，卖掉打到的一些材料装备，然后才想到起身给顾莫杰倒了一杯橙汁。
　　“今天又来蹭游戏了？是不是小姨管得太死，在家里一分钟都不给你玩啊。”把橙汁递给顾莫杰的时候，周立新还不忘调侃一句。
　　“没有，我期末考的还行，我妈现在基本不管我。今天来是找你有别的事儿的。”
　　“别的事儿？难道是想去唱K？没女生唱个毛K啊！”
　　“是正事儿！哥，你今年都大四了吧，工作找好了么？有没有什么认识的高年级学长啥的，在互联网广告公司做事的？”
　　“啥？”周立新给顾莫杰倒完橙汁，正要自己拉开一罐可乐呢，结果听得手一抖，可乐泡都从易拉罐口喷了出来，“我没听错吧？你居然问我找工作的事儿？”
　　“哎不和你开玩笑——我自己写了个小软件，输入法类的，找人借了点钱想推广，但是没有高效的打广告门路。”
　　周立新挠了一下他鸡窝一样的中等卷发，看样子是需要冷静一下。顾莫杰也没催促他，就在一边静静的等。
　　平心而论，周立新人长得比顾莫杰略帅几分，如果收拾得好，光看脸的话，绝对在妹子中间颇有市场。可惜就是身材比顾莫杰矮了将近二十公分，才一米六出头，导致周立新后来认清了自己没什么妹子缘后，就醉心于当技术宅和游戏宅了。
　　顾莫杰有时候常常会自问，如果自己不是经常剪个小平头，而是把头发蓄起来，说不定比周立新还要鸡窝还要乱。
　　周立新也不顾是在房间里，掏出打火机点起一支烟来，深吸了一口，问了一句：“先说说你那软件叫啥名字？”
　　“万能输入法。一个增强拼音输入准确性的……”
　　“我懂，不用说了，是这个吧？”
　　周立新眼睛一亮，敲了几下键盘，然后顾莫杰才赫然发现，原来表哥已经是他开发的那款输入法的用户之一了。
　　看来，这就没必要往后多解释了。
　　周立新却是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深思，显然需要很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比他还小了四岁的表弟，而且还没专门学过计算机专业，咋就能突然之间鼓捣出这玩意了？
　　一根烟四口就抽完了，还没想明白事儿，那就再走一根。平素基本不抽的顾莫杰也陪了一根。等到这第二根也化为灰烬，周立新终于进入状态了，说话也恢复了平常表兄弟之间的轻松感。
　　“你小子能耐了啊——今天来究竟是想先关心你哥找工作的进度，还是关心你自己的广告啊？”
　　顾莫杰微促地一笑，赶忙说：“当然还是先关心你找工作的事情为主了。”
　　“我已经谈好了，过了年就去阿里集团实习，就业协议已经签了，拿到毕业证再签劳动合同。咱原来有几个谈得来的学长都进阿里做程序员了，今年说是阿里要扩大业务，毕业季前后就会上线一个叫‘淘宝网’的新事业部，所以写PHP的程序员缺口有点大，咱也是赶上了时候。”
　　听到这儿，顾莫杰突然有些惭愧，因为他此前居然都没有关心过表哥这个计算机专业究竟是学哪种语言为主攻方向的，直到此刻周立新亲口说出来，才知道对方是学写PHP的。
　　在文科生眼里，似乎所有“懂电脑的技术人员”都是同一类人，可以随便挪来挪去兼容。但是只有理工男们自己知道，哪怕细分到程序员，其内部也是隔行如隔山。
　　写应用软件的就是写应用软件的，做网站的就是做网站的，做嵌入式系统的就是嵌入式系统的。也许一个程序员在大学里初步分了方向，然后又工作数年后，就永远会在这个细分领域内往前走了，再也没有大跨度跳槽的可能。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比如若是能够忍受顾莫杰重生之前那种“改行薪水砍一半”的待遇的话，再从零开始熬，还是有可能抛弃自己的技术积累重新改行的。
　　要不马云为什么谈到互联网行业时候要说“改行穷三年”呢。
　　顾莫杰前世主要是写嵌入式系统的，当然和应用软件也有点儿搭边。但无论如何，对于PHP做网站这个领域，顾莫杰估计自己这辈子是不会涉足了。
　　此刻听到周立新是做这个的，而且过完年就要去阿里做事了，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将来招揽对方过来帮自己的想法，当然这一点目前看来还很遥远。何况周立新现在还是新人一个，让他先在阿里集团干几年积累一下能力经验也有好处。
　　“马云的阿里集团前途无量啊，你是找到好地方了。”
　　顾莫杰发自内心地恭维了表哥一句，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周立新脸上也是略有几分自得，显然说起这份工作时，他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那咱来说说你要找的互联网广告公司吧——我这儿也有一个工作两年的学长，当初也是写程序的，后来改行做互联网广告了——当然，还是给别人打工的，不是自己当老板。主要就是给那些小的网络广告单子提供中介洽谈服务的。哪怕你一个单子几千块钱，他都帮你联络，只不过你单子越碎，他们抽取的中介费就越高。我看你这里列出来，都有十几二十个网站要打了，那至少得一万多的中介费。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帮你联系了。”
　　“没事儿！哥你还能坑我不成！我现在是拿了别人的抵押贷款找不到烧香的庙门呢。有个前辈领进门，交一万多学费还不是该的。”
　　听了顾莫杰豪爽的言语，倒是周立新有些郁闷了：“我靠！这么阔！一万多中介费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哥我现在还在为几千块钱的小钱发愁呢！不给导师塞红包，人家就不让我毕业设计选题选阿里要做的课题。你倒好，这么大钱都不当回事儿了。”
　　顾莫杰一听，心说这不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么？他正觉得周立新帮到了自己，没法笼络对方呢。而且他可以确定，周立新刚才那段话绝对只是无心感慨的吐槽，而不是想问他要钱。
　　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拿钱给对方。
　　“啥？还有这种事？那没得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会儿先取五千……哦不一万，给你打点。毕业设计这几个月，当然要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了，怎么能被导师祸害了呢！”
　　周立新恍惚了一阵，终于确定：自己这个表弟，已经不是去年认识中的那个表弟了。虽然不知道在表弟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显然对方已经成了一去不复返的牛人。
　　“你就不问问我细节，直接就拿钱砸我了？”
　　“为什么要问？我们又不是生意伙伴，难道你还骗我不成？”
　　“好吧，真是败给你了。”周立新捂了一下脑袋，故作受伤的样子。


第三十五章 隔行如隔山
　　周立新终究是没有直接二话不说便拿顾莫杰的钱，而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虽然顾莫杰对于周立新的遭遇完全没有兴趣，他原本就是打算直接拿钱砸对方的。
　　一般来说，理工科生到了大四论文季，都是要做毕业设计的。
　　如果是没什么能力的菜鸟，那也就是抽中一个导师后，随便导师给你个没啥意义的课题你自己玩去吧，不管你查资料抄袭剽窃还是拼接，总归到时候弄个论文，答辩凑数就是了。
　　坏就坏在那些真有点本事的应届生。或者说，已经有了一定赚钱技能的好学生。这些人的技能是可以直接用于工作的，但是毕业设计的性质有注定了他们要做几个月的免费劳动力。有实际价值，但是没有标价价格，这里头，便会产生差价市场。
　　而计算机专业，便是技能变现能力较强的专业之一。
　　毕竟，03年的时候，国内程序员还是很缺的，只要有点儿基础，毕业出去至少三四千的月薪还是有的（03年物价低），如果可以让一个学编程的大四生为导师打几个月白工，而导师手头又恰好接了程序外包的活儿转给学生做，那么导师就相当于居中白赚了至少好几千。
　　周立新如今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找好了阿里集团的工作，而且他在阿里的学长也把“淘宝网”筹备中的一小撮前端网页任务拿下了，想让周立新毕业设计就做这个，到时候论文也可以直接写“如何帮助淘宝网实现XXX功能”之类的题目。
　　但是，周立新在学校里分配到的毕业设计导师也有自己的私活，导师自然是希望周立新去帮他干私活，压榨周立新这个免费劳动力。
　　按说，如果仅仅看直接经济利益，周立新给淘宝网做也是打白工，给导师做也是打白工，两者都是收不到钱的，按说也没差。
　　但问题是，导师接的那个活没什么创意，又学不到东西；而阿里集团牌子大，周立新又已经定了将来去那里工作。就长远发展来看，当然是做阿里的课题作为毕业设计更好，将来正式工作时也能更快转正。
　　导师卡着选题范围不松手这事儿，如果真要解决也不难，无非是直接塞红包，人家就放行了——你一个没毕业的准程序员，就算给老师打三个月白工，估计也就四五千的价值，你直接把这个红包塞了，导师自然就放手去外头找别人帮他干了。
　　更黑一些的导师，说不定这头拿下红包，另一头再去找别的同学压榨，自己只进不出。
　　没有遇到顾莫杰之前，周立新对于“要不要塞红包换取毕业设计课题自主选择权”这个事情，还是很犹豫的。
　　他家虽然开了个微型小厂，家境比顾莫杰略好几分，但是要他为了别人的课题自己倒赔几千块钱进去，那也是很心疼的。03年一个实习生一年津贴也才万把块钱。
　　但顾莫杰马上打消了周立新的犹豫：
　　“哥，咱将来都是有前途的人，怎么能因为心疼几千块钱就做那些没什么积累意义的事情呢。这钱你就拿着，打点好了，让他们允许你毕业设计课题跟着阿里的需求做。我觉得吧，马云弄的这个‘淘宝网’，将来应该是有前途的。你能够在这个网站筹建阶段就参与进去，肯定是好事啊。进去后抓住机遇多看多学，将来这笔经历远远不是几千块钱红包能够比的。”
　　一边说着，顾莫杰一边把刚刚下楼从ATM上取出来的一万块钱塞给了周立新。周立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
　　“啥也没说的，咱谁跟谁。你说的那个广告的东西，我今天就给你打电话联系，你就列个单子，要找哪些网站，分别投多少广告费。剩下的我帮你搞定！”
　　都拿了顾莫杰一万块钱了，要是再不大包大揽一点，周立新面子上还怎么过得去？就算他此前只是认识这方面的人，并没实操联系过这些业务，此刻他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似乎是为了更对得起一些顾莫杰的投资，答应下这事儿之后，周立新想了想，又对顾莫杰补充说：
　　“这事儿我觉得你还是想得不够全。谷歌虽然没有把关键词广告做到国内来，但是国内还有百度啊。我觉得你可以在百度上多投一些——百度从去年开始，另辟蹊径弄了一个叫做‘百度竞价排名’的业务。这个东西虽然不等于传统的互联网广告，但是效果绝对不差的，运营了一年下来，听说百度公司现在每天都可以从这个业务上盈利几十万。行业内心思活络的广告主都开始尝试参与百度竞价排名了，现在进场还算是好时机，过几年可能收费就水涨船高了。”
　　“百度……竞价排名？”顾莫杰略一踟蹰，就觉得这个名词熟悉，应该是后世百度的一项重要业务了。被周立新这么一点醒，他心中也豁然开朗起来。
　　周立新见顾莫杰有点心动，也是卖弄自己的见识，为他详尽地解说：
　　“谷歌的关键词广告还是比较有节操的，在用户搜索一些关键字之后，会分别列出根据谷歌信任度算法给出的正常搜索结果列表，但是同时还会在另外一边列出这个关键词相关的用户广告。百度的竞价排名，其实是修改了谷歌的关键词广告，只是它不在写出哪个是广告、哪个是推广链接、哪些是正常网页，全都混在一起，加上现在国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百度在这上面是收了钱的，所以大部分网民对于百度搜出来的最前列结果很信任。只要你给钱包下一些关键词，就可以排到别的搜索结果前面去。而且我估计目前国内做输入法的不多，会在百度上包‘输入法’这个关键词的商家也不多，估计你去包的话，价钱不会高的。”
　　顾莫杰越听越是心中有底，马上追问：“那这事儿你那些做广告的学长也能帮忙中介么？”
　　周立新略一迟疑，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估计你在百度上投的钱会比较集中，没必要让他们赚这万儿八千的中介费。现在反正是寒假，你又有钱又有空，何不考虑联系好百度的人之后，自己飞一趟京城，跑一趟中关村呢？只要你投10万广告费，百度肯定会有人和你专门谈的。至于那些琐碎的小单子，再扔给中介就是了。哥也帮你看过了，你将来只怕也是要走互联网创业这条路子的人，趁着年轻多见识见识总没坏处。我也听说京城那边的大型互联网公司，运作模式和咱钱塘这边，还有南边深圳的，都大不一样，既然有机会从旁观摩一下，何不亲自去呢？”
　　顾莫杰略一沉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他一个高三生，最近被逼得太急，学习也忙，创业的事情也忙，都快宅成狗了，是该出去走走，行万里路多见识见识。
　　“说得也是，不过这两天肯定来不及了，那我订年初七的机票飞去京城，就和家里说是提前回校和同学玩几天。初十之后快开学的点再飞回来——对了，要不你也陪我去一趟？咱就不给你开劳务费了，吃住玩机票我报了！”
　　周立新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两人这便核计了一番别的注意事项，临了，周立新又想起一个问题，追问了一句：
　　“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去百度看看，有个事儿我不知道你做过没有——你现在这个万能输入法1.0下载业务，有自己的下载网站么？还是都靠外站分流的？我当初用你这输入法的时候，还是天空软件园上下载的。”
　　“我还没有自己的网站，都是直接传到别的资源站让大家免费下的。”
　　“这怎么成！难道你到了和百度谈竞价排名的时候，还是把百度推广链接链给华军或者天空不成？那岂不是成了你自己掏腰包，给那些软件园做广告了么！”
　　顾莫杰一愣，才发现自己对于PHP以及其他网站运营果然是一窍不通，周立新这么一个初学网页制作和网站架构的，几句话就发现他那么多常识性问题。
　　这个问题，就好比后世有些用户，为自己的淘宝店打广告，或者为自己在某点小说网上写的小说打广告。虽然这些广告的目的是让人来买自己网店的东西，以及订阅自己的小说，但同时其实也同时起到了给淘宝或者某点这些平台打广告的效果，淘宝和某点就属于躺着也受益的情况。
　　顾莫杰把软件放在三大网站上让人下载，同时为这个软件打广告，一方面他自己确实受益了，但同时三大软件园也是受益的，因为它们也引导到了流量。
　　“哥，你说的道理是没错，可是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啊，哪有功夫弄一个自己域名再写网页专供人下载软件？而且要自己供人下载的话，还要给服务器包一定的带宽吧？”
　　“你已经有服务器了？”
　　“有……有了。”
　　“你怎么会有服务器的？网站都没做，反而服务器倒是有了？租的？”
　　顾莫杰盘算着：总不能告诉周立新，自己的服务器是给初音娘搜索用户数据和素材的吧？这个借口肯定是要保密的。当下只能不回答周立新的正面问题：“反正你别管我租服务器干啥，总之现成的服务器是有的，只是服务器的网络带宽并不富裕，恐怕经不住大规模用户同时下载。”
　　周立新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顾莫杰，觉得自己实在是要被顾莫杰打败了。
　　“你笨啊你！谁告诉你有了自己的网页和下载站，就一定要自己掏腰包包网络带宽、才够客户下载？什么叫转链知道不？什么叫盗链知道不？这个软件本来就是你写的，著作权在你，你给华军天空之类的网站加一个转链引过去，他能那你怎么着？这样到时候百度推广的时候，直接推广到的就还是你自己的网站，三大软件园只是分点汤水，不赚什么出镜率，你如果黑一点，甚至连界面都不一定要给它们——那就是盗链了。”
　　顾莫杰突然觉得羞愧无比。“程序员”这个概念实在是太宽泛了，有可能一个领域的程序员一辈子都不知道另一个领域的程序员在说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弱弱地问：“那……你说的那个，可以转链、盗链，还不怎么占用我自己服务器带宽的下载站，难弄不？”
　　周立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一甩头发，就好像悠嘻猴那个“飘柔，就是辣么自信”的表情一样。然后酷酷地说：“你只需要想好你要用什么域名，然后把注册域名的钱掏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就能给你搞定，保证年初七百度上班之前就能用。”
　　顾莫杰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给周立新的那一万块钱实在是太值了。


第三十六章 年关琐事
　　爆竹声中一岁除。
　　感觉重生后就没有空下来过的顾莫杰，蓦然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和周立新盘算了一番广告事宜之后，此后那几天，直到过年为止，顾莫杰都没什么事情可忙，每天略微做点儿卷子，剩下的便是放松休闲，偶尔打个羽毛球游个泳啥的，生活得不能更健康。
　　这几天里顾莫杰唯一例外做的正事儿，是掏钱买了个www.chuyin.com的域名。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公司，但是深思熟虑以后，他觉得这个域名将来还是可以作为自己事业的主域名用的，就好比QQ域名之于腾讯。
　　他是做输入法踏入互联网界的，“初音”不正好可以代表“第一款真正像人类一样可以智能识别拼音背后语义的输入法”这个含义么？
　　相比于终于空闲下来的顾莫杰，倒是此前每天起码打三五个钟头《天使Online》的周立新，被顾莫杰的事儿折腾得不轻。因为摆了“飘柔就是辣么自信”的POSE，装完逼的周立新就投入到了熬夜写代码的节奏，连游戏都没时间打了，只为了把他说的那个分流转链的简易网站主页先弄出来。
　　除了百度竞价排名以外，其他传统的门户网站和专业软件园、软件论坛内的广告，在那几天之内也都先后陆续上线了。周立新托关系户广告中介公司出去联络的那些业务，都已经进入正轨状态，把顾莫杰的广告资金实打实花出去了十万光景，确保此后几个月都可以有一定流量。
　　到农历年底的时候，顾莫杰的“万能输入法”也得到了将近80万人的下载使用量，估计到年初七长假结束的时候，就能突破百万人大关了。
　　在下载人数陡峭上升的同时，初音娘也通过寒假里新租的服务器对用户习惯数据的搜集，把部分新整理出来的通用词库进行了打包更新，然后提供了新的下载内容，即把“万能输入法”升级到1.1版本，这个版本的词库丰富程度比初始版本有了很大提高，虽然依然还没有加入自我学习的能力，但光看准确度已经明显甩出智能ABC好几个档次了。
　　……
　　除夕夜，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烟花，顾莫杰职业病似地反复掏出手机，总想发一堆拜年短信出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难道这也是后世重生前那个自己带来的习惯不成？
　　考虑到他有手机这件事情至今父母还不知道，他忍住了大规模群发的冲动，最终只给费家三口，以及黄鹤、黄翔、周立新发了拜年短信。而且发的很认真，每一条都是单独打字的，内容都不重复。
　　他很想给陆文君也发，但是想起陆文君还是“乖乖女”的身份，如今并没有手机，只好作罢。
　　拜年短信发完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条条回信。03年发拜年短信还没有形成风潮，连跑销售的商务人士都没养成这种习惯呢。顾莫杰的拜年短信吸引到的注意力自然很是足量，从回信中都可以看到，费雯丽和黄鹤之类的长辈都觉得他挺懂事挺成熟的。
　　或许，在技术和科学越来越发达，物质生产力越来越发达的年代，只有广告业的“生产效率”是在越来越低效的吧。毕竟物质永远在爆发，在越来越廉价；而人类的关注力始终只有那么多。
　　一天24小时，哪怕一分钟不打盹，科技再进步，也没法把人类的关注力增加一分一秒，充其量只是做到把人类等车、坐车、排队、上厕所之类的碎片化时间都利用起来罢了。物质和信息的爆炸性可选面越来越广、越来越廉价的背后，便是争夺人类关注度的战争越来越白热化的年代。
　　到了后世，谁能想象群发短信这种信息垃圾，都能引来人人必回的待遇呢？或许别人肯看你一眼就很给面子了。可放到03年，你群发短信就是有这种待遇。
　　那一刻，不知道为何，顾莫杰决定快刀斩乱麻，至少还是找母亲“申请买手机”吧，这样，就可以把那台三星手机的存在洗白了。
　　而且再过几天，初七小长假结束之后，他就要跑一趟京城，到时候好几天不在家，即使他可以编造一个别的出门借口，但要是父母不知道他行踪的话，就肯定不会放行的。
　　如果他到了京城之后，用酒店里的座机往家里每天打电话报平安，那么京城座机的010区号也会暴露他的行踪。
　　半个小时后，顾家的固定电话响了，是费迪南打过来的，内容是给顾莫杰拜年。
　　母亲莫英接到这个电话，很是诧异。因为原来几年从来没有顾莫杰的同学会大年初一凌晨打电话进来只为拜年的。
　　费迪南很是嘴甜，解释了一番，说如今他们同学之间都习惯了发短信拜年了，只是顾莫杰没有手机，所以才打电话。莫英这才没说什么，喊了顾莫杰来接电话。
　　这个电话让莫英深有触动。
　　这个电话当然是顾莫杰指示费迪南打过来的。
　　然后，在电话里和费迪南演了一分钟双簧，挂断之后，顾莫杰就开口了。
　　“妈，我想买个手机：虽然校规不允许，但是很多同学其实都买的，只是从来不带到教室里去而已。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你都找不到我人。”
　　莫英盯着顾莫杰的眼睛，试图用精神威压让顾莫杰露出一些破绽。但是重生后的顾莫杰心理素质又岂是曾经可比？莫英屡试不爽的这一招，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准备花多少钱？不会影响学习吧？”
　　“如果可以的话，有两千左右自然是最好了，当然实在不行的话，一千五的也不错了。至于学习，如果你哪次看到我月考名次下降了，你就把手机收走禁用一个月好了。”
　　听了顾莫杰缜密的保证，莫英没有再说什么，拿过自己的钱包，抽出两千块钱，压在桌子上。
　　“买来要好好爱护，争取多用几年。”
　　“谢谢妈。”顾莫杰收好钱，觉得莫英此刻心情应该不错。于是他就打蛇随棍上，把该说的都趁机说了，“妈我还有个事儿……新哥初七要去外地，说是他毕业实习的单位给他联系了个个互联网公司，可以自费去观摩考察几天，我也想自费跟去看看，你看……”
　　……
　　不出意外，顾莫杰的循循善诱很是顺利，莫英最终答应了他年初七以后出门几天的请求。
　　然后，自然是一阵乏味的拜年时光，天天在亲戚请吃拜访中虚掷。顾莫杰也趁着这几天把寒假作业统统搞定，练习卷做了好几摞，只为了给父母留下一个他如今还很安分的好印象，也免得开学之后拉下功课。
　　然后从年初三，他就开始筹备出门的事情了。
　　没有网上订票的年代，坐飞机真是一个麻烦事儿。顾莫杰的父亲虽然就在国航钱江分公司，可惜顾莫杰为了隐匿自己的行踪，是绝对不敢坐特惠的家属票的。
　　何况家属票这种东西，各大航空公司内部也规定只有淡季才能享受，在正常原价票都可以轻松卖完的热门班次上，这种揩油票是不适用的。年初七初八正是假期结束的日子，航班走俏得不行，顾莫杰能够抢到原价票都该觉得庆幸了，哪里还敢嫌贵。
　　两个人往返，就花了五六千。顾莫杰自问这应该是他重生后最后一次心疼全价飞机票贵的机会了。将来等自己飞黄腾达之后，妥妥地让秘书安排这些事情，哪里还需要考虑飞机票贵不贵，根本都是小钱啊。
　　初七一早，顾莫杰和周立新会和后，打车直奔萧山机场，四个小时的辗转，总算倒腾到了燕京——用在去机场的路上的时间，以及提前进场候机的时间，这两项加起来，比在天上花掉的时间都多。
　　今世的顾莫杰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却也不算好奇，毕竟上辈子坐得多了。但是周立新却是有些紧张，甚至一开始连起飞的推背感都让他有些不适，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如今正在做的事情，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
　　两个连公司都没注册的年轻人，居然试图去百度找人谈推广。虽然他们联系好的那个、第二天会约见他们的人，只是百度内部一个小小的业务主管而已。
　　燕京机场出来的时候，居然有一辆车在哪里等着接顾莫杰二人，这让他很是诧异。
　　周立新解释说：“车是我那个学长公司的。他的广告公司在津门也有办事处，专做华北区业务，京城也经常跑，所以我在钱塘的时候就直接塞钱让他帮我们安排了这辆车。我俩这次来本身就没什么排场底气，直接找京城的租车公司的话，太容易看出来是租的，那样我们去百度的时候气场就更弱了。找个本来就是互联网公司的车的话，司机气质都不太一样，也显得我们有实力。”
　　顾莫杰愕然：“就为了装门面，特地从津门开车到京城来接人？这一来一去人吃马嚼，也得好几千预算了吧。他们为什么不在京城本地开个办事处？”
　　“你以为中关村或者望京SOHO的房租是他们那种小广告公司承受得了的？何况真把办事处开在了京城，但是别人一问你的办公地却不在那两块圈子里的话，反而被IT业内的人排挤看轻，觉得你是野路子。所以说还不如不要放在京城呢。至于为什么非要借车，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百度！是中关村！我那个学长帮咱联系到百度的人和我们面谈，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没有交情的，那么小的单子咱只配和客服谈。”
　　周立新一派土包子进城没什么底气的样子，压低声音在顾莫杰耳边又强调了一遍。


第三十七章 飞来横祸
　　这一趟京城之行，顾莫杰原本是不紧张的。在他看来，自己是买方，对方是卖方，世上哪有客户在供应商面前发怵的道理。
　　然而周立新的紧张，多少感染了他，让他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基础上，认识到了一种叫做“店大欺客”的氛围。虽然百度的人一根毛都还没见到呢，但周立新从借车充门面的环节就已经开始注意了。
　　坐在车后排，看着车在机场高速上飞驰，顾莫杰不自然地左顾右盼。二月中旬的京城一片衰败，虽然没有下雪，高速沿途都是枯木的光杆，整体灰蒙蒙的色调，让从小在江南生活的顾莫杰和周立新都有一种压抑萧瑟的感觉。
　　车只是普通的帕萨特，周立新那位学长开的这家广告公司似乎也不强，给津门的办事处配的门面也只是这种档次。
　　顾莫杰此刻才注意到，周立新今天穿着的是他最考究的那套商务西服；而顾莫杰自己仅仅穿着费莉萝给他买的POLO衫和LEE休闲裤而已。
　　开车的师傅是津门人，姓林，三十来岁。他原本接待从钱塘来的公司领导们或许还比较殷勤贴切，但是做司机的人多半眼光老辣，上车后观察了半个小时光景，从周立新和顾莫杰的做派中就看出这两个人没啥底子，气场就不是久居上位者的架子。
　　所以，司机林师傅的言谈调侃也就渐渐放开了，一口京片子调侃着四九城里的见闻，开车车技也飘忽起来——尽管司机并非京城本地人。
　　顾莫杰笑呵呵的听着，他也知道开车的人无聊，自然不介意陪着聊聊提提神。可惜下了高速之后，随着林师傅越来越顺手，路面却越来越堵，人的情绪就焦躁起来了。
　　在即将折进北四环的那个路口，车子远远距离路口红绿灯还有约莫两百米，红绿灯指示牌显示绿灯时间还有30秒光景，林师傅自然觉得安然通过这个绿灯没问题。
　　奈何顾莫杰他们的车前头就还有一辆车，开得慢慢吞吞，一副老爷车的样子。林师傅按了喇叭没反应，见还没有到路口禁止实线变道的路段，便打灯超车。
　　顾、周二人当然不会注意司机开车的细节。然而就在超过前车回到本道的时候，车子陡然一震，却是后头的车冲了上来。
　　“咣铛！”一声闷响，车子往前冲了一下才停住。顾莫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苟日的你怎么开车的？一开始开这么慢，老子超车你加速？你故意的是不？”林师傅火气比较爆，被人追了尾下车就要开骂。
　　周立新不懂交规，也不知道怎么办。
　　顾莫杰这辈子虽然还没有考到驾照，但是他前世是会开车的，如今也有点儿常识，所以倒也不发作，赶紧先下车来看个究竟。
　　一般来说，追尾肯定是后车全责，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如果前车跨线的时候被追尾了，全责就落到前车头上了。
　　顾莫杰下来一观察两车的位置，就心中一凉：自己坐的这辆车，左后轮还跨在车道虚线左边呢。
　　己方全责。
　　可惜顾莫杰还没来得及拉住林师傅，对方也已经开始发飙了。
　　“呦呵？老小子拽是不？你别车跨线撞了我，还有理了？兄弟们，给这群乡巴佬见识见识规矩！”
　　后车是辆三菱越野车，本来就有七座，当下便下来五六个人，还有要掏家伙的架势，虽然没有真拿出来，却可以看到皮大衣底下杵着类似于水管之类的物件。
　　这些人都身材彪悍，有些人看上去还是练家子，或者退伍兵之类的油子。
　　林师傅一看对方架势，心中一怂，这才想到回望己方车的姿态，看到跨线的左后轮时，心中就凉了半截：这事儿还真是己方全责。
　　他心中大悔：刚才他也是因为感觉到对方是在自己超上来之后，突然故意加速撞了自己，所以怒气填胸，完全没有想到己方车有没有跨过线这个问题。
　　而顾莫杰之所以那么冷静一开始就先去看线，完全是因为他不是开车当事人，所以没有注意到后车是不是突然加速蓄意撞上来的，也就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顾莫杰赶紧冲上去，摊开手制止双方冲突：“各位大哥不要冲动！这事儿是我们不对，咱就事论事，处理事故就好！”
　　对面的人没有亮出家伙，不过还是把顾莫杰和林师傅包围起来，然后为首之人才上前，推了一把林师傅：“怎么不拽了！这事儿你们全责！你就说公了私了吧！”
　　林师傅不敢自己下决定，这时候只好看向顾莫杰，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咱今天只是给你们打工的……
　　顾莫杰无奈，他身在外地，真的不想惹事：“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是私了吧。”
　　“保险杠整个掉了，车头盖都有凹进去，这没六千块肯定搞不定。而且刚才还敢这么拽，今天不留下八千块，休想走人！”
　　“你……你们这是讹人！你们是故意加速的……就算我刚才说话语气……是不够客气，那也不能坐地加价两千的……”林师傅脸色有些白，显然是唯恐让雇主的朋友今天就这么吃亏平事儿的话，回去只怕要受罚，所以再怕也得勉强开口。
　　“讹人？你特么再说一次试试？可以啊，那咱公了好了！”对面几个大汉马上逼上来了。
　　顾莫杰赶紧出言阻拦：“别急别急，他就是个开车的，瞎说不算。我说答应私了就私了——不过手头没有那么多现金，你看我马上去旁边那个ATM取一些，也别把车停在这儿太久耽误后头的人，两分钟就好！”
　　说罢，见那伙人也不继续虚张声势了，顾莫杰赶紧跑开向路边拐角的一家银行走去，冲进一个ATM隔间。
　　一边取钱，他一边心中快速地盘算着双方刚才的表情语境，试图让自己冷静复盘一下。最后林师傅辩解说对方有讹人嫌疑时，他也是听进去了，尤其是听到林师傅带到一句“你们是故意加速撞上来的”，更是提醒了顾莫杰。
　　如此一想，他按了一下眼镜腿，激活了初音娘。
　　“你能够有数据记录判断刚才对方是不是故意撞上来的么？”
　　“从全向摄像头的实时记录来看，对方有加速嫌疑。而且根据本机G-Sensor的加速度感应来看，这次撞击力度很小很轻，应该是不足以把三菱越野车的保险杠彻底撞掉的。”
　　G-Sensor就是重力加速度传感器，后世从3G时代开始，大部分手机都装备了这玩意。最初的手机G-Sensor精度比较烂，只能实现手机铃声翻转静音之类的简单功能，或者是微信、陌陌的摇一摇；再后来精度提升后，才能用于玩平衡球之类的重力模拟手游。
　　初音娘作为一台2050年的手机，G-Sensor这种基础硬件当然是自带的，而且精度还颇高，不仅可以定性分析，还能定量分析。打个比方，顾莫杰带着初音娘坐飞机的时候，甚至都能够用初音娘来实时判断飞机当前有几个G的过载。
　　理所当然的，初音娘的G-Sensor也能用于定量分析刚才相撞那一瞬间的车子加速度变化，然后计算出碰撞冲量。
　　“对方故意加速？而且轻轻一碰就坏？那就是故意碰瓷的人了……”
　　顾莫杰略一沉吟，随后打消了直接把事情闹大的念头，毕竟他们是外来户，四九城里还是不压地头蛇的。
　　“可惜咱现在要事在身，不好和他们多纠缠。你能够把刚才撞车前后向拍摄到的部分视频存储下来么？或者准你用三星的流量上传到咱的邮箱里也成。然后能不能读到那些人的手机身份信息，将来定位他们？”
　　初音娘的缓存虽然大，但是实时摄像头数据也是一边拍一边擦的，只会存储最近几十分钟的，如果没有什么意义的录像，时间一过就会擦掉以节约缓存空间。但顾莫杰只要人工下令，还是可以把某一段视频抠出来单独长期存储的。初音娘干净利索地处理好了文件，然后才回答顾莫杰的第二个问题。
　　“对方的手机都没有GPS，国内如今也没有这个业务，无法精确跟踪。不过如果再靠近一些，我就可以读取到对方给基站发送的MEID识别码，然后根据MEID确认他们每时每刻在哪个蜂巢基站的信号服务范围内，以及与基站的相对角度。但是MEID跟踪法无法判断对方和基站之间的距离。”
　　MEID就是手机的入网许可证号，每个机器唯一，是出厂的时候烧录在硬件RAM里面的。国内无论哪个运营商的手机，要想可以接入网络，都必须有入网许可证号，否则是没法使用的，在GPS出现以前的年代，刑侦办案里头也经常用MEID跟踪法初步定位某些手机的位置。
　　“那也够了，一会儿我靠近他们给钱的时候，你趁机给我读取他们的MEID。”
　　说完这些，顾莫杰也已经取出钱来，回到车旁，看上去略有不舍地数了八千块钱交给对方，双方签了字据两讫。
　　林师傅和周立新从头到尾都没敢说话，只等顾莫杰给了钱平了事儿，才重新回车上坐下，闷头开车走了。
　　“你……现在手头活钱还够么？”周立新关切地问了一句，似乎对这次来京城有些后悔。
　　“没事儿，这事没算完。一回儿回宾馆我再告诉你后手。”
　　顾莫杰很是轻松地安抚了周立新，浑然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像刚刚损失了八千块的人。看着顾莫杰这么淡定，周立新突然有些惭愧：表弟都比自己小四岁，遇到这种事情居然还比自己沉着这么多。
　　只有顾莫杰知道自己沉着的来源，因为初音娘已经用只有他听得见的语音，偷偷告诉他，刚才已经把那一票人的MEID信息都通过基站反馈数据读取到了。


第三十八章 君子报仇不见血
　　一行人终于到了中关村附近，找预定好的酒店住下。
　　顾莫杰吩咐周立新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谈判。然后他自己带着林师傅，让对方开车送自己去几个地方。
　　毕竟害得雇主破了财，林师傅这回开车可是规矩了很多，几乎连超个车都不敢了，而且顾莫杰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句不敢废话。
　　顾莫杰先在中关村就地找一家数码产品店铺买了一台数码相机，带摄像功能的，花了三四千——当然，整个过程没有让林师傅跟进店里，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买了这个。
　　买好之后，就如同他当初处理那台T40笔记本的包装材料时一样，顾莫杰毫不吝惜地把包装和所有售后质保材料都扔了，还在店铺的洗手间里掏出打火机烧了发票，然后才重新出去上车。
　　他需要一台数码相机对自己人解释将来有可能出现的视频来源，而且这台相机将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可能掩护初音娘部分功能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他调出初音娘读取两三个小时前那批MEID如今的大致实时位置，然后就指挥着林师傅开车过去。林师傅虽然心中不解顾莫杰要去哪里，但是一点都不敢问。
　　“15分钟前，目标MEID手机出现在天通苑B基站正北偏东014方向，信号减弱中，7分钟前进入北七家A基站西南偏西248方向，信号增强中。2分钟前重新接入东小口镇基站……根据综合历史数据，目标如今大概率在……”
　　初音娘在顾莫杰耳边，用只有顾莫杰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通报着，顾莫杰则拿着一张北京地图，在北五环外搜索着，很快靠近了一家荒僻的修车厂。
　　这种事情，还真有一点儿玩无线电测向游戏的带感。
　　“林师傅，这里附近也没什么交警，一会儿你去立水桥地铁站附近等我，我完事儿了打电话接你——后面这段时间，车借我开一阵子，成不？”
　　林师傅本能要拒绝，可是看了顾莫杰此前的冷静表现，他居然有些发怵，不由自主就答应了。
　　顾莫杰换到驾驶座上，绝尘而去。
　　……
　　江湖人称城北碰瓷王的刀疤陈，今天实在是心情不错。
　　他带着弟兄们，两辆车，就在北五环北四环和机场高速之间游曳，居然一下午就做成了五单买卖。
　　自从廊坊那边进京的高速下口被东城的一伙人抢走之后，他刀疤陈可是压抑了许久了。
　　想想也是，从廊坊进京的，开外地车的极多，那生意得多好。
　　而城北郊区这块地盘，最大的客流量就是机场，但机场下来的客人很多是打车的，或者有本地车接，要找到胆小怕事的外地车还真是不容易。大冬天的，北边的承德也没人去避暑，只能指望唐山那边进京上供的车子了。
　　所以，一天做成五单的日子，今年还是头一次呢。
　　如今正是晚饭的点儿了，刀疤陈带着兄弟们在这处荒僻的小修车厂仓库里，摆下酒肉吃喝着，一边等刚刚碰瘪的另外一辆车修好。这里的修车工都是自己人，而且业务很纯熟，有时候两顿饭的功夫就能把看上去挺惨的车拾掇利索，表面上看不出外伤。
　　“老大，今天那两个小白脸的钱，赚得真特么痛快！”他手下一个退伍油子，绰号杀猪菜的，拿着小半瓶牛栏山，敬了一下刀疤陈，然后就自己先灌为敬了。
　　另外一个马仔也是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咱做了一年多这买卖了，头一回见这么胆小怕事的。哈哈，咱那保险杠本来就是坏了几十回的，用胶重新粘上去，车头盖也是瘪了之后用锤子敲敲平。一千块维修费都不用的买卖，直接榨出八千块油水来，刨掉人工汽油，起码是六千净赚！”
　　刀疤陈笑而不语，心中却是着实得意。几个人正吃喝得痛快，外头一辆车又凄凄惨惨地开了过来，正是下午他们开去撞顾莫杰时的那样。
　　刀疤陈眼前一亮，指着来车吆喝道：“呦呵？老三又得手了？特么的这儿的都还没修好呢，哈哈，看来今天修车的都得加班了！乖乖，年初七小长假结束，真是大吉利市的日子啊，那么多人回京，咱也开张得够痛快！”
　　来车停下，修车工深谙套路地就围上去忙活开了，刀疤陈自顾招呼车里下来的兄弟喝几杯先，倒是没有注意到异常。
　　然而，却是刀疤陈手下另有小弟眼尖，指着远处问道：“老大，后面这车也是咱的么？怎么一直跟着三哥的车进来的，还远远停在那儿？”
　　刀疤陈一下子警觉回头：“谁？杀猪菜，你开那个现代过去看看！”
　　然而杀猪菜终究是没有追上，也不敢用蛮。因为那辆疑似路过的车，仅仅临时停了一会儿之后，就闪了。刀疤陈的人毕竟后台不硬，在四九城里只敢欺负外地车牌，是不敢硬来闹大的，没追上也就作罢了。
　　……
　　当天晚上，顾莫杰回到酒店，周立新早就等得颇为担心了，拉着他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回到房间里，顾莫杰神秘地拿出一张SD卡和一台数码相机，在周立新面前晃了一晃。
　　“哥，有本事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去么？多发几个帖子，炒热。然后最好用公共网络，并且代理IP什么的——你是学网站和PHP的，应该比我懂吧。”
　　周立新手一抖，拿过来先插进自己笔记本看了一遍，然后冷汗就涔涔而下了。
　　这里头至少有三起追尾车祸的现场录像视频，而且还清晰地拍出了两辆肇事车的车牌号，从视频里也能看出后车在相撞前的突然加速。最后甚至还有一段某个荒僻的修车厂内门口的情景，并且用长焦距镜头一直拉过去，拍到了很多不似善类的人各种不雅举动。
　　“这些你哪里搞来的？下午我们被撞的时候，我……我也没注意到你拿出数码相机了啊。”
　　“哥，我这个人警觉心比较高，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当时注意到后面的车逼上来，就拿出相机了，只是你没看见罢了。”
　　周立新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那你既然当时就有证据，为什么还要给钱。”
　　顾莫杰一愣，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这话说的！哥，当时他们那么多人围着，我拿出相机来，他们都有本事让相机变成碎片信不？”
　　周立新前一句话刚说出口的时候，也已经醒悟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白痴了。被顾莫杰一说，顿时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觉得自己果然是冲动了。换位思考之后，他代入顾莫杰的立场，马上思忖着说道：“确实，现在的话，咱证据充分，先传到网上去，也不说是举报或者啥，只要炒热就好。”
　　一进入一个程序员和网虫大虾的身份，周立新脑袋马上好使了很多。
　　“没错，就是这么办，如果最后非要匿名报案不可的话，咱也找XXX的派出所，别找YYY的派出所。”
　　“为啥？”
　　“我跟踪的时候有听到他们提起，貌似YY所里他们有后台。但是既然他们作案范围这么广，跨了好几个所的辖区，咱避实击虚就好。”
　　“我靠！这都能偷听到？怎么做到的？”周立新已经对表弟的能耐震惊了。
　　顾莫杰笑而不语，心说：难道我动用了初音娘的枪式窃听器、横向声波杂波滤除功能，还要和你说么？要不是初音娘不是专业的，咱今天还用得着最后靠得那么近，险些被发现？看来回去后要想办法弄一个长炮筒的专业滤波窃听器了……
　　……
　　周立新说干就干。当晚他也没有直接在酒店里上网，而是出去找了网吧，以及酒店大堂的一些机位，把网线插到自己笔记本上。把各种资料上传，以天涯论坛之类的地方为主。
　　一旦做起这个事情，周立新马上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姿态。
　　各种代理IP，伪装自己身份，几十个各种天涯和别的论坛的帐号同时用虚拟机登陆，自己和自己左右互搏质疑顶帖炒热。甚至还弄出一款这个时代绝对老鸟大虾才用的代理自动发贴机来帮忙操作。
　　如果外行人不懂什么叫自动发贴机的话……啧啧，用人话翻译一下，后世帝吧里头那些野火烧不尽的黄图哥黄土姐，就是那玩意儿的产物。只不过如今这个时代，这种程序的扩散范围还很小，几乎都是资深专业的IT高手才懂得去找去用。
　　03年连网吧实名制都没实施呢，去网吧根本不用登记身份证，交了钱之后位置也是随便坐。要是这还有人将来能查到是谁在举报，那可就太神了。
　　其实周立新根本没必要那么小心，因为他要对付的敌人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强，甚至可以说，刀疤陈那些人简直是低智商犯罪的代表了。
　　忙完这一切，周立新回到客房，准备洗漱休息。顾莫杰已经早早地霸占了另一个床位，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追问了一个问题：
　　“哥，你说百度会不会接受其他非商业性关键词的竞价排名？如果咱明天谈好之后，把‘车祸’、‘碰瓷’这样的几个关键词也竞价包下来，然后把咱要弄火的那个帖子买到最前面，你觉得会怎么样？”
　　周立新几乎把牙刷掉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居然歹毒到了这个份上，幸好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得罪他的可能性了。


第三十九章 寓教于计
　　年初八，中关村，理想国际大厦。
　　顾莫杰站在楼下的时候，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如今的百度公司，居然仅仅只占了这么一桩大楼的其中一层而已，区区三千平米办公区。
　　顾莫杰不知道后世的百度会成长到多大，但是肯定很大很大。相比后世的庞然大物，如今的百度就算不是一个幼儿，至多也只能算是少年期吧。也亏得如今的百度还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所以才会为了十万块的小单子就派人和自己谈判。
　　周立新对于将来百度会变得多么强大更是完全没有概念，所以他心中的敬畏依然。
　　一楼大厅里的保安确认了二人的来意，验明预约，然后引着二人上了访客专用电梯，按好楼层，然后刷卡——也就是确保他们只能从12层下电梯，不可能在别的楼层停靠。
　　电梯门在12楼打开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就是蓝白的色调，天天在浏览器上看了无数遍的LOGO跃入眼帘，地球人都知道这里就是百度了。
　　“周先生，顾先生，两位好。我是你们预约的客户经理刘绯彤，今天负责为你们解答和洽谈竞价排名业务的相关事宜，请这边走。”
　　电梯厅里，一个职业装的年轻女人微微欠身，递过来一张名片，然后就引着二人去一间会议室。周立新有些尴尬，接过名片后才想到自己都没有名片，只好跟在后头。
　　三人坐定，开了投影仪，倒上咖啡，一边客套几句。刘绯彤很能来事儿，引领话题的技巧也颇为不错，完全不是顾莫杰和周立新两个理工男能够驾驭节奏的那种。
　　似乎是为了取得相互之间的信任和了解，谈正事儿之前，刘绯彤不经意间就把自己的资历略微介绍了一番。
　　按照刘绯彤的说法，她当年是在米国念的斯坦福，大三就认识了当时刚到硅谷Infoseek打工不久的李老板。可惜后来她眼光不咋滴，或许是女生的持重求稳心态作祟，舍不得在斯坦福读MBA的机会，没有直接在李老板99年回国创业的当口投奔他，错过了成为创业期核心员工的机会。
　　01年读到研二上学期的时候，听说李老板已经在国内略微混出了个人模狗样，而且恰好百度扩大业务，人员短缺，又来延揽她。这次她好歹抓住机会，果断放弃读书，回国了。如今算来，在百度也有两年资历，可惜只能做到一个竞价排名业务部的中层管理人员了。
　　听了对方的自我介绍，顾莫杰基于重生者的自信，倒觉得没什么。刘绯彤一边说话一边也在静静观察，顾莫杰的镇定气场让她颇多了几分看重。于是闲聊完毕后，她便话头一挑，先转到了恭维上面：
　　“那么咱就先聊正事儿吧。介绍业务之前，请容许我表达对你们的祝贺：顾先生真是年轻有为，你的输入法产品截至昨天，已经有107万国人下载了，对于一个上市一个月左右的产品，突破百万用户实在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走进会议室五分钟，顾莫杰脸上第一次有了略显惊讶的表情：“这么精确？这种数据你们都能知道？”
　　刘绯彤微微一笑：“我们挑选任何一家有长期合作潜力的客户之前，当然都会略微做一些工作了。别忘了我们可是百度，国内的上网搜索频次和下载流量这种数据，怎么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呢？所以和我们百度合作，推广费用才能实时调整，每一块钱都花在刀刃上，这绝对不是虚言。”
　　“真是很有说服力的广告词啊。看来今天不直接投十万广告费，我都不好意思离开这个会议室了。”顾莫杰貌似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说道。
　　“刘小姐请放心，我今天是非常有诚意的。对于要借助百度来推广我的软件这一决策，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如果仅仅是为了做这个决策，我今天甚至都没必要来京城，直接转账开一个保证金户头就行了。之所以非来不可，其实是想对贵公司推广业务有个更深入的了解，所以我希望今天的重点可以放在介绍贵公司推广业务与市面上同行的差异化分析上面。如果有道理的话，我是不介意追加推广预算的。”
　　顾莫杰的“豪爽”有些出乎刘绯彤的意料。03年的国内，做商务的人大多还停留在套交情的阶段，钻研技术差异化的销售人员不多。刘绯彤自问是米国回来的高材生，可是也已经有许久没有用上自己的真才实学了，两年来和国内许多拉交情为主的客户的洽谈，已经渐渐磨灭了她原本擅长的技能。
　　此刻，封印已久的能力被唤醒，刘绯彤竟也有几分表现欲被激发的快感：“顾先生有疑问的话，尽管说就是，我会知无不言的。”
　　“那就好，我就直说了。第一个问题，我此前是倾向于寻找一家国内企业，能够做类似于谷歌的关键词广告业务的，可惜国内就没有这样的公司。最后只找到了贵公司的竞价排名业务，算是最近似的了。我想问的是：李老板的百度也算是国内对米国搜索引擎巨头跟进最紧的先驱了，贵公司当初为什么没有照搬谷歌的关键词广告，而是要改成搜索结果竞价排名呢？”
　　对于这个问题，刘绯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眼神变得略微有些失望，似乎此前对顾莫杰积累的好感都消散了：“顾先生难道觉得，中国企业就要紧跟在米国同行背后，跟得越紧，才代表他们越进步么？”
　　顾莫杰赶紧否认：“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谷歌那么做，毕竟是把搜索结果归搜索结果，广告归广告。一方面可以投放的广告数量更多、更规律，另一方面也没有欺骗用户的隐患。百度这般，把给了钱塞进来的推广产品和普通搜索结果混在一起，而且不加标注，会不会……”
　　听了顾莫杰的关注点后，刚刚露出一丝失望和不屑的刘绯彤神色终于恢复了严肃，此前那一瞬间觉得顾莫杰肤浅的错觉也消散无踪：“顾先生，这不是百度想要这样的，是国情如此。如果百度不这么做，你觉得我们现在有中文搜索引擎可以用么？”
　　“这话怎么说？”
　　“如果我们的用户是专业化的，精确化要求更高，同时又不在乎支出一些费用的，能够有良好的互联网商务习惯的，我们当然可以推广谷歌式的服务。问题是，国内网民和米国网民结构完全不同：国内还处在最初级阶段。
　　打个比方，如果在米国，用户搜索一款杀毒软件，或许他不介意花一点钱买正版，但是他希望用最适合他的产品，比如更好地契合他的硬件，契合他的其他应用软件与系统。
　　但是在国内，人们习惯了先解决有没有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而且是免费、粗暴地解决：他们不介意为了不花钱而多花一些时间，也不介意为了不花钱而下载一些功能并没有付费款那么强大的软件。
　　为了不花钱，用户不介意让人知道他的用户习惯，无所谓个人隐私的泄漏，也无视一切互联网协议，遇到协议就直接看都不看点‘同意’——服务这样的网民，我们要贴近国情，不能照搬米国人的方式。
　　顾先生你也许是一个精确的人，对自己的搜索结果时效性、全面性很在乎，也许你平时会使用谷歌搜索你要的东西，而且在这个领域不太会成为我们百度的用户。但是绝大多数网民是不在乎你所在乎的那些东西的，他们只要百度最方便、最快捷、最廉价地提供给他们一个确保可以用的东西就行，至于这个是不是最好的，最适合他们的，他们无所谓。
　　我们百度为了确保用户最便捷、响应最快速、最廉价地完成搜索，而牺牲了一些如今国内网民相对不怎么在乎的方面，这难道不对么？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够接受。”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是一种对成本妥协的权宜之计？而对于某些已经达到米国网民素质的国内高端网民的诉求，你们选择了抓大放小，宁可把这部分高端客户让给谷歌？”
　　“如果您是这么理解这个问题的话，我也不会狡辩。是的，我们百度从来不会对业内的同行讳言这一点——而且我有一个善意的建议，顾先生，你也是读书人，也是深谙IT技术的，也许你会很在乎自己挑选你最喜欢用的软件，并且不在乎为此花钱。但你写的输入法要服务的用户大多数不是那样的，他们只要三点：便宜，方便，准确。产品的价值量，是要站在你的客户的角度来看的，而不是开发者的角度，不是么？”
　　听完刘绯彤的这番话，顾莫杰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神经被深深地触动了，很多念头几乎要和潮水一样涌出。这种感觉重生以来几乎没有发生过，但他可以隐隐觉得似乎有一些被封印和洗掉的东西正在重构，好告诉他一些真理。
　　刘绯彤以为他是在消化自己的观点，并没有紧追着继续灌输，只是给顾莫杰续了一下咖啡，静静地等顾莫杰回过神来，才继续往下讨论。
　　顾莫杰觉得此前的自己，当真是有些书生意气了。哪怕重生了一次，毕竟后世也只是一个理工男，对互联网背后的人性和需求思考还是不太够。紧接着他又追问了刘绯彤许多对于百度推广业务的疑惑，刘绯彤都有问必答，一个朦胧的思想体系，渐渐在顾莫杰脑中形成。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半小时，年后第二天上班，刘绯彤就花了半个上午的工作时间，只陪着顾莫杰这一路客户，事无巨细都细心地解答了。
　　根据这番深入沟通介绍，顾莫杰得知百度竞价的设置是非常灵活的，开通业务后，使用百度提供的操作后台，就可以随时增减关键词，也能随时调节对每个关键词的出价。以03年的水平，百度的关键词竞价下限几乎是不存在的，如果是没有人竞标的冷门词汇，最少7分钱一次点击就能买到搜索结果排名的上升，如果是追求置顶的话，最便宜的也只要1毛9而已。
　　聊到后来，顾莫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只打算投10万块广告费，仅仅相当于百度竞价排名业务两三天的业务量而已。人家肯陪他说这么多，完全是给面子了。
　　“刘小姐，我还有最后两个疑惑，如果您可以告知的话，我想我今天就可以转账，存入15万到竞价排名账户内，用于我的输入法推广。”
　　“不必客气。无论你是否追加，我都会尽量为你解惑的。”
　　“我想知道的是，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你们百度公司内部的培训呢，还是你自己的总结？”
　　刘绯彤听得“噗哧”一笑：“顾先生，将来你要是自己开公司了，你觉得你会教你的员工怎么对客户说大实话么？你可以把我刚才说的那些理念，理解为我通过对百度的企业文化，以及李总的观察揣摩得出的。”
　　“谢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顾莫杰坐直了身子，准备结束这场持久的谈判，“刚才你说过，我开通了后台之后，可以随时增减我要竞价的关键词，是吧？那么如果我要增加的关键词和我经营的产品并没有什么表面联系，这种变更会受到你们公司的审查或者限制么？能够实时反馈到搜索用户那里么？”
　　刘绯彤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了一些，他从顾莫杰这个留到最后的问题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斟酌了一番后，她选择了一个持重的回答：“当然，不能违反国家相关法律的规定，也不能违背公序良俗……”
　　“当然不会违背，这么说好了，我举一个例子。”顾莫杰调整了一下情绪，扶了一下眼镜，用镜片的反光遮掩自己的眼神，续道，“假设我今天不是一个做软件的，而是一个卖保险的。然后我希望出价包下‘车祸’这个关键词，然后把搜索结果引向我卖的车险产品链接上，这种做法虽然不怎么让人舒服，但是应该不违反使用规则吧？”
　　“这个倒是……不违反。”刘绯彤紧绷着神经，警惕了半晌，却没看出这个问题有什么陷阱，只能如是答道。
　　“那就谢谢了，合作愉快，我们这就去开保证金账户吧。”顾莫杰起身，与刘绯彤握了握手，然后一行人离开了会议室。
　　刘绯彤心中依然在胡思乱想：刚才那小子最后为什么非要用保险来举例子？


第四十章 李老板的法眼
　　顾莫杰正式开通百度竞价排名账户后的次日，京城北五环某高速下口附近。
　　随着“砰！”地一声闷响，刀疤陈干净利落地脸一黑，从那辆保险杠已经被撞坏了好几十次的三菱越野车上下来。前头一辆东北牌照的车，在完成并线之前被他撞停了。
　　刀疤陈撸袖，亮拳，摆恐吓表情，一气呵成。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他已经看惯了的胆小怕事外地车主。
　　被撞的车上也下来了几个看上去还算镇定的男人，其中一个探头探脑看了几眼状况，居然回车里面打开笔记本，然后查询了一些东西，然后再次从车里钻出来时，就镇定多了。
　　“呦呵？城北碰瓷王是吧？别说了，咱公了好了——你特么故意加速的！这叫交通事故？这是蓄意破坏！”
　　对方显然不是虚张声势，因为就在为首之人说出公了的决定的时候，对面车里的人已经开始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是找后台还是报警。
　　刀疤陈心说不好。毕竟干碰瓷这一行的人，就算看上去凶型恶相的，但是很少硬碰硬，手下小弟欺软怕硬惯了，一时间也不会真拼命。当下几人也就只好认栽，丢下掉在地上的保险杠，也就直接要开车走人。
　　被撞者人少，也不敢动武，却是“咔嚓咔嚓”拍了好多照。
　　刀疤陈赶紧给XX所里罩他的那个后台打电话，然而对方根本不接。刀疤陈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天了似得。
　　这就是不上网的土鳖可悲之处——连自己已经在网上被炒得有百万点击了都不知道，还照常出来作案，你不死谁死？
　　数个小时之后，刀疤陈一伙就落网了，拿下他们的警员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就抄老窝各种调查，然后连新闻发布会通稿都准备好了。
　　……
　　其实，就算没有顾莫杰的付费引流，光靠周立新初七晚上在各大论坛的发帖炒作左右互搏，就已经引来了近千网友的回帖、上万的点击关注。
　　这个年代还没有“没图没真相”、“没图你说个JB啊”之类的网民口癖，哪怕是没有上干货光造谣的帖子，都能让人看得有滋有味，说不定还有无知群氓信以为真。顾莫杰让周立新传上去的，可是妥妥的大段大段视频文件，以及重点的配图，搁如今绝对是节操满满的存在。
　　哪怕没人炒作，这事儿迟早也是要轰动的。而顾莫杰再以1毛9的价钱引流了两万条原本试图搜索“车祸”等关键字的网民点击之后，后面就不需要他再操心了。看着百度账户里的扣款，顾莫杰及时把这些关键字下掉，放任网民自身的力量后续自然发酵，就足够昌坪的警务忙活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网络上引流的异常。
　　就在刀疤陈一伙落网之后不久，京城网监系统有人来百度公司试探了一下，想询问百度方面究竟有没有在这个事情的搜索引流上做手脚。
　　百度方面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正面回答，而是公事公办地打官腔，让客服人员表示会把问题转到技术支持部门调查后，再正式回复。
　　百度这样的大公司，又不是直接责任方，衙门那边也不敢紧逼，于是就接受了这个暂时的答复。
　　消息在百度公司内部流传很快，何况听说城北碰瓷团伙覆灭的事情，马上都要上地方和央视的新闻了，而百度内部消息灵通的网民很多，所以刘绯彤自然也很快听到了风声。
　　心中一紧，刘绯彤就想到了昨天上午接待的那个深沉而又人畜无害的年轻客户。
　　她马上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了数据库后台。顾莫杰是她的客户，她是有权限从后台查询到对方的消费清单的。一查之下，刘绯彤的冷汗就下来了。
　　顾莫杰果然包了那些关键词，虽然只包了不到一天，引流了两万左右的点击而已，却也为那个引流行为花出去了三四千块钱。
　　刘绯彤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在内部OA上给李老板密送了一份申诉。十五分钟后，难得约见中层管理人员的李老板，破例让刘绯彤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
　　帅气逼人的李老板，静静地听完了刘绯彤的陈述。
　　他在电脑上，也已经把网上能够找到的、这桩即将闹上电视新闻的案子的相关证据都看了一遍。
　　手指有节律地敲击着鼠标滚轮，李老板做出了决断：“这件事情，对外就说是百度算法抓取数据结果时，产生了一个热点误判瑕疵——注意，这是给网监的人的回复口径，不要让公众知道。”
　　“明白，李总。”
　　这种事情，是不能出卖客户的。倒不是损失不起这一个客户，而是百度这样的庞然大物，肯定有很多利益来源于灰色生意的广告。如果今天仅仅因为一次对犯罪分子的合法曝光，就出卖一个客户的话，那么那些在百度上卖假药的大客户会怎么想？
　　而且，对方显然是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急中生智的人。走一步想四五步，逻辑丝毫不乱环环相扣……这样的心智，连李老板都有两分看重了。
　　“你刚才说，那个客户是个什么身份？”
　　“就是那个写出了‘万能拼音输入法’的程序员，是个高中生，应该今年要高考。”
　　“是个高三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老板真的有些动容了，随后心念电转之间，就想到了无数可能性，“一个高三生能够写程序那么天才，还有这份心智。但是却在这个点儿这般折腾？他不打算好好读书高考了么？”
　　刘绯彤哑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李老板见对方沉默，也是嘿然失笑，觉得自己问多余了。他自己揣测着，顾莫杰应该是一个偏科严重，或许只在理科和逻辑方面能耐拔群，但是文科比较白痴，所以没法高考考上理想的大学，才这般剑走偏锋的……
　　国内不是没有惊才艳绝的偏才的。想到这种可能性时，李老板居然生出了一丝招揽之心：如果真是一个人才，能够纳为百度所用，未尝不是好事。
　　“那人回钱塘了？”
　　“没有，昨天说起，似乎是还想在京城考察两天，观摩一下中关村的IT企业，联系一些别的广告业务。”
　　“那你再去联系一下，就说我今天下班后想见他。”
　　“是，李总。”刘绯彤答应着，然后悄悄地离开了李老板的办公室。
　　李老板目送刘绯彤离开，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
　　他本人是燕京大学高材生，又是纽约州立大学留学的，早年意气风发，还是很以学历高低看人的，可是最近几年，随着几个同行的崛起，这种念头已经渐渐消散了。
　　哪怕是深圳大学，钱塘师范，都是可以产生有威胁的对手的！
　　“等等？那个年轻人是钱塘人？马云向来号称用人不拘一格，而且阿里就在钱塘，今年也要扩张业务，居然没有发现这人？”想到这儿，李老板招揽的心就更盛了。毕竟，占有一个无主的宝物，哪里比得上从对手的地盘上搜刮一个宝物过来，所带来的快感？
　　……
　　李老板在那里算计的同时，顾莫杰一个人在酒店里静静地躺着，和初音娘聊天。
　　昨天受到和刘绯彤深谈的启发，他觉得脑子里被灌进了不少理念，尤其是一些原本重生时量子洗脑时洗掉的记忆碎片，似乎重新组合起来，勾勒出一些图景。这让他一整天都有些头疼。
　　所以今天上午借着广告业务考察了一家中关村IT公司后，下午他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回酒店了，让周立新一个人完成下午的行程。而他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让初音娘为他解惑。
　　“昨天听刘小姐说起百度和谷歌理念的差异化，以及分析国内网民用户体验关注点的问题时，有一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逐渐成形。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就在最近几年之内，会有一些做安全和杀毒业务的互联网新星，就是借着‘国内网民只在乎不要钱用就到一个凑合可用的软件，而不在乎他们用到的那个软件是否能够精确满足客制化需求’这一认识，通过‘永久免费’的运营口号，在杀毒安全领域杀出一片天来，颠覆如今既有的强者。你能告诉我，这个念头是怎么出现在我脑子里的么？我可以相信它么？”
　　顾莫杰如同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在客房里轻轻回响，没有多久，初音娘就回答了。
　　“那应该是量子洗脑的反馈后遗症。这件事情，应该是在你重生之前的那个时空发生过的历史，但是在你重生的那一刻，这件事情会不会发生就归于了虚无，所以你忘记了这个‘不可靠的历史知识’。昨天刘小姐和你聊过之后，这个念头被重新刻印激活在了你脑海中，应该是这件事情已经越来越清晰，极有可能按照历史重演再发生一次。只是，因为你的存在，做那件事情的人，也许不是原本历史上的那个人了，所以你回忆不起来这件事情是谁做的。量子洗脑是不会留下错误或者模棱两可的记忆的，它只会留下必然。”
　　“是这样么？不过怎么看，做杀毒软件都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情，如果和搜索引擎一般彻底免费，怎么扛得住这个研发成本呢？它的盈利模式又是什么？难道是数年后有一个已经成长为互联网巨头的人、已经有了雄厚的资金可以供他烧钱，才这般赔本赚吆喝的？一开始我也想过有可能是未来的我做了这件事情，毕竟这个记忆封印是在我被刘小姐启发之后才解开的。但是问题是，以我现在的年纪，两三年内根本不可能搭建的起这么庞大的团队，积攒足够烧这种大项目的资金才是。”
　　顾莫杰在脑中这般推演着，然后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便向初音娘求证：“你说有没有可能两年后就是李老板本人做了这个事情？百度素来以不向网民收费著称，我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
　　初音娘无奈地娇嗔了一声，显得对顾莫杰欲求不满的追问很是鄙视：“我只是一台手机！这种建设性推导的问题，是你们人类自己去解决的。”
　　“好吧，好吧！我自己会找到答案的。”顾莫杰也知道自己问得操切了，初音娘肯定是回答不出来的。
　　正在踌躇之间，顾莫杰的三星手机响了，他略微一滞，拿过来一看，却是没有存储的号码。
　　“顾先生您好，我是昨天和您约见过的百度刘绯彤。我们李老板今晚想见您，您应该有时间吧？”


第四十一章 重生者就了不起了？
　　李老板想见的人，当然会有时间。
　　接了刘绯彤的电话，顾莫杰马上收拾了一番，换衣出门，喊林师傅开车送他去百度。那辆几天前被撞得尾部略微有些变形的帕萨特并没有送去修理，依然带着那凹陷的伤痕招摇过市。
　　时移则势异。在城北碰瓷党覆灭、顾莫杰的连环计在李老板心中扎根后，原本应该被视为寒酸的车损，此刻反而如同一面招摇的旗帜，反耻为荣了。
　　他提前了二十分钟赶到百度，刘绯彤抽时间陪了他一会儿，直到李老板空下来，才让他进去。
　　百度是没有上下班时间制度的，也不打卡，事情做完了就能下班，一切都以结果导向型为管理宗旨。只要结果不落后，百度对员工的过程管理堪称极度自由。
　　见到李老板的那一刻，要说心情不激动那是假的。虽然是重生者，可是这也好歹是顾莫杰重生之后见到的最大的大人物了。何况这是实打实的一对一约谈；而非那种人家在台上挥挥手，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而自己只能苦逼地回答“为人民服务”的屌丝场景。
　　办公室不算很大，毕竟现在的百度只有一层楼。不过房间装饰的现代感和摆设的氛围，足以让人产生一种空间很是疏朗豁达的错觉。
　　如果非要精确形容的话，那就像《红楼梦》里提到薛宝钗住的蘅芜苑，“书桌上区区一个土定瓶，数枝寒梅，便生阔朗之感，让整个房间浑如雪洞一般”。
　　只不过，这间办公室里，让人产生豁达之感的，不是薛宝钗的土定瓶，而是那个坐在MACBOOK后面、穿着POLO衫的俊朗男人。
　　“李总，没想到您会找我。”顾莫杰不知该怎么开口，此前想好的淡定，居然被对方压制住了，好像不说点什么就会压抑得慌，只好略带生涩地没话找话。
　　李老板抬了下头，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外貌稚嫩得不像样的年轻人，眼光中两分好奇，两分欣赏，剩下的六分，没有人能看出来究竟是什么意味。
　　“顾莫杰是吧？万能拼音输入法的编写人？坐，别拘束，不是为了关键词的事儿找你的。你应该也是临时起意，过去就过去了。”
　　“谢谢李总谅解。”
　　“这没什么谅解不谅解的，我已经让程序员修改了过滤算法，下次就没这种机会了。至于这件事情里头，你是怎么搞到那些视频文件的，我就更没兴趣知道了。不得不说，你很浪费资源，想到了这么一个利用百度管理漏洞的机会，居然只为了解决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私人恩怨？所以我有些好奇，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要拘束，就当闲聊好了，我这个人其实很喜欢和年轻人闲聊的。”
　　虽然李老板是一气呵成说完这段话的，但是如果因此就觉得他的语速快得和连珠嘴炮一般，那就大谬不然了。
　　李老板的普通话后鼻音比较明显，又略有一两分女式卷舌的柔音，按说仅靠语调不易撑出气场。整段话，他都是用一种每一句都略微急促，但是句子与句子之间停顿思考颇为明显的节奏说完的。
　　也就是说，从物理学的角度来看，李老板每一句话说完之后，聆听者都是有机会插嘴的。可就是偏偏有一种奇怪的气场，这种气场不是威压，而是和煦，让人不由自主地发不出声音、插不了嘴。最后还需要靠李老板说出“不要拘束，就当闲聊好了”之后，聆听者才会收到“原来我可以开口了”的信号。
　　顾莫杰调整了一下自己，用尽量平静客观的语气回答：
　　“我当时应该是想：百度是何等强大严密的大公司，它的客户千千万万。如今有这么一个百度的漏洞，可以在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用一下；就算我今天不用，肯定会有别的百度客户在遇到此类事情的时候灵光一闪，想到用这个法子来炒热自己的敌人。而一旦有人用过之后，百度就会发现并且堵上这个漏洞，后人也就没有机会了，不是么？所以说，不是我不想把这个漏洞‘好钢留到刀刃上’，而是根本留不住啊，也就只能逮到手就马上用了。更何况，我今天把这个漏洞用掉了，其收获也不能算是‘鸡毛蒜皮’，至少我换来了李总您肯接见我的机会。要知道在外面，可是有不少人不惜万金来换取一个和李总一起喝一杯咖啡的机会，而我区区花了几千块广告费就换来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收获么。”
　　听完顾莫杰的解释，李老板摁了一下桌上的铃，在外头等候消息的刘绯彤就开门进来，端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的书桌和茶几上。李老板对刘绯彤点头示意，表示她可以下班了，后面他会和顾莫杰长谈。
　　做完这一切，李老板也就大致消化了刚才的对话，也摸清了顾莫杰的脾性、想好了后续招揽的基调。
　　这倒不是说李老板反应慢，智商不如顾莫杰。而是因为他毕竟是公众知名人物，天天被聚光灯罩着；他是什么样的人，有心接近他的人都揣摩过，可以预作功课。而顾莫杰在暗处，对于顾莫杰的心性和才能，李老板此前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顾先生，这次的事情，为了百度的商誉，我就兜下了。你能够写出那个输入法，还有那么多灵活创新的念头，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不管你将来会上什么大学，我觉得百度都会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到时候你愿意来百度实现你的人生价值么。”
　　顾莫杰也是略微有一两分感动。毕竟能够这样不拘一格，在别人还处在高中阶段就看好一个人、伸出橄榄枝的魄力还是非常难得的：“非常感谢李总的信任，如果我将来大学毕业没有自己创业的念头的话，我一定会来百度实现自己的价值的。”
　　李老板表情丝毫不变，丝毫看不出被拒绝后的情绪波动：“这么说，你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要创业了，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觉得年轻人还是应该积攒几年面对现代科技企业组织形式的经验阅历，再考虑那个问题比较好——创业，可不比写代码那么简单，一个优秀的程序员，哪怕有划时代的产品，也不代表他可以创业成功，不是么？”
　　“您说的很对，我相信无论我将来走哪条路，都有很多需要向百度学习的地方。”
　　“所以，即使到时候你发现自己创业还有诸多困难想不明白，需要来百度学习几年，哪怕你进入百度的那一天，就坚定了将来有一天你是要离开百度自己创业的，我依然会给你这个机会。”
　　顾莫杰有点不会了，忍不住就抛出一个不吐不快的问题：“您为什么会这么……慷慨？”
　　“慷慨？不，这不是慷慨，这叫自信。我相信百度对有创造力的人的吸引力，也对百度的人才管理制度有自信，这里有最自由宽松的管理，最容易让有创造力的人一展所长的平台。甚至在这里创新的人，比自己开公司都要少很多分心和掣肘的事情。如果你仅仅是一个醉心于技术创新的人，而对于商业界的尔虞我诈兴趣欠奉的话，到时候你就会发现百度是国内最好的自由发展环境。”
　　如果不是重生者，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前途无量，换了上辈子的顾莫杰面对这个场景，说不定就要纳头便拜了吧。不过，此刻的他，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问一些有价值的问题，尤其是一些他自问困惑了他好久、而且目前看来只有李老板才能答得最好的问题。
　　“李总，您的自信真的是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有几个关于互联网发展的不成熟问题，想让您解惑，您觉得现在方便回答么。”
　　“我说了，就当是闲聊好了。”李老板微微一笑，示意顾莫杰尽管说。03年的他，还是一个每年坚持在招聘一线的CEO，完全不像10年以后因为公司成长为庞然大物、把与未入职员工的交流工作都交给HR完成。
　　“李总，您的百度，为国人提供了一条‘虽然算不上最精准，但是至少最便捷简洁’的搜索渠道，并且以此获得了成功。那么让我们假设，如果今天有IT界的同行，在别的细分领域贯彻了您的这个思想，把一个原本追求精确、完美、但是昂贵的软件市场；变得凑合可用、简单方便、界面更直观亲和——同时，最重要的是，免费——然后，通过免费，突然异军突起，占据绝大部分市场。你觉得这样的情况在未来几年有可能出现么？”
　　李老板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惊讶：“互联网的世界成长太快，你说的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如果你可以限缩一下问题的范围，我想我们的谈话能够更有针对性一些。”
　　顾莫杰一咬牙，决定吐一点干货：
　　“那好，我们把问题缩小一下：这个限缩也是基于昨天我和刘经理的谈判得到的启发。让我们假设，未来这个突破点会在杀毒软件市场出现，也就是出现一个免费的杀毒软件，来占领如今山头林立的杀毒市场。你觉得如果是那样的话，实现的可能性大么？”
　　“应该……有不小的可能性吧，不过这么做，也会得罪很多人，如果不是业内原本就声名狼藉的流氓，只怕不会舍得这么做。何况这么做要投入的本钱也很大，最终能不能成功，完全要看时运。”
　　此前交谈的时候，顾莫杰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咖啡，唯有等到李老板说这段话的时候，他不顾礼仪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他试图从中看出李老板有没有眼神闪烁、语气犹豫的成分，他试图捕捉到，对方究竟有没有掩饰或者说谎的企图。
　　结果，他什么都没有捕捉到。要么是他阅历不够深厚，看不出来李老板的破绽，要么就是李老板真的是在讲真心话。
　　他决定再赌一把。
　　“李总，那么让我们再进一步假设——如果今天有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可以明确让你知道，弄那么一款免费的杀毒软件，肯定可以占领国内市场大半江山的话。你，会利用这个对未来的预知，去跟风这件事情么？”
　　从说这句话之前，到说完之后，整整一分钟，顾莫杰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对于正常人来说，十几秒钟不眨眼已经是极限了，何况顾莫杰还是一个眼睛容易干涩的近视眼呢。
　　“不会。”顾莫杰如此如临大敌的准备，等来的只是李老板淡然无痕的两个字回答。
　　“为什么？”顾莫杰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这个世上真的有哪怕预知了未来都不屑于跟风的人么？他不信！


第四十二章 境界
　　顾莫杰最后略带失神的“为什么”三个字，并没有引来李老板的直接回答。
　　李老板在他的MACBOOK电脑上，略微敲击了几下，然后把屏幕转过来，示意顾莫杰上前去看。
　　电脑上打开的是两个本地收藏的页面，顾莫杰上前略微浏览了一下标题，第一个页面是《隋书·列传二十九·沈光传》；第二个页面，则是集装箱货运之父，米国企业家、发明家麦克莱恩的事迹。
　　李老板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喝咖啡，给了顾莫杰三分钟时间消化这几个页面的内容，然后才缓缓开口。
　　“大业中，炀帝征天下骁果之士以伐辽左，光预焉……及从帝攻辽东，以冲梯击城，竿长十五丈，光升其端，临城与贼战，短兵接，杀十数人。贼竞击之而坠，未及于地，适遇竿有垂絙，光接而复上。帝望见，壮异之，驰召与语，大悦，即日拜朝请大夫，赐宝刀良马……”
　　读了这最精髓的百余字之后，李老板话锋一转：
　　“这个列传里面，沈光侥幸成了‘先登死士’，从此荣华富贵，名刀宝马，朝请大夫，折冲郎将。可是这样的例子值得学习么？其实隋书里面行为和他一样的人不少，但是成功的仅此一例，其余的都成了白骨骷髅，身死无人知。
　　互联网业界，就和血腥的攻城战差不多，某一个领域第一个冲上城头的，成了万人敬仰的存在。但是外行人不会看到这个成功者脚下践尸攻城时踩着的垫脚石。那些垫脚石也是先行者，甚至其中有一些人仅仅是比最后的首功者快了那么一步，就从最荣耀的巅峰，落到了最凄惨的绝境，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然，我并不是说做这个行业就要消极等待。同样打个比方，按照你说的那个免费杀毒软件的事情，就算我们都知道这个东西未来某一年会成功，但是不知道究竟哪一年才会成功。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一个只有几千万融资底子的中型企业，他要搏一把，那他就相当于一个武功还算可以，在尸体堆到距离城头还有那么三五尺的时候，就能凭借身手敏捷跳上城头的勇士。
　　如果是一家只有几百万钱可以烧的小企业，那么他的机会更渺茫，必须等到尸山几乎和城墙齐平的时候，才能顺势冲上去。
　　如果是百度来做这件事情，百度的技术积累和沉淀，以及我们的可以烧的资金规模，会让我们犹如书中的沈光，轻功绝顶，在尸山距离高句丽人的城头一两丈的时候就发难。
　　实力越雄厚的公司，在做决策的时候对时机预估的容错性就会越大。小公司就算眼光再精准，能够精确判断尸山齐墙的时间点，也不太会有机会，因为比他轻功高强的对手可以提前起跳。
　　但是无论如何，就算是再强大的公司，也不可能仅仅因为知道‘未来这座城池一定会被攻陷’这个远景，或者因为‘皇帝’的一条‘首先登城者千金赏、万户侯’许诺，就直接平地起跳。如果平地起跳，那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纵然你有书中沈光的轻功，依然不过是城头底下的一具白骨罢了。
　　就好比谁都知道未来做电商肯定会成功。最近，业界又暗传马云再过几个月就要上马一个叫淘宝网的项目；可是直到今天，可是这个淘宝网能不能成功，有谁能预知道呢？如果你觉得知道未来的方向就能成功，当年王俊涛的8848，而今安在哉！”
　　说完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之后，李老板也是喟然长叹地自我感慨了一下，似乎在追忆往昔的岁月。
　　李老板言语中提到的“王俊涛的8848”，是一个1999年兴起的电商购物网站，当时号称“中国电商领头羊”。可惜，到01年时这货就已经走下坡路了，03年更是彻底淡出人们的视野，只剩下一个被人借来借去的壳子。
　　这番话，李老板轻描淡写，娓娓而谈；可是听在顾莫杰耳中，却是激起了振聋发聩的滔天巨浪。
　　第一个成功的人，是先驱；比先驱更早半步的人，是先烈！
　　那些妄想凭借对“历史大势的先知先觉”就跨越式发展的白痴，终究是太小看滔滔商海当中那无处不在的全局惯性了。
　　相比于其他的重生者，顾莫杰自问对先知先觉的依赖已经是微乎其微了，可是听了李老板的话，他犹然觉得有无数思想在樊笼中挣扎，无法自行顿悟突破。花了几分钟静静地消化李老板的观点之后，顾莫杰用略微变得沙哑而执着的声音追问：“李总的意思是，任何先进的创新，都只能是碎步慢跑的模式，一点一点地前进？难道就不存在某个天才突然发现一个伟大的创新之后，直接颠覆现有的既得利益者么？”
　　李老板的语气依然淡定，似乎今天这个年轻人让他有一种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的错觉吧，他纵横捭阖地侃侃而谈：“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时移则势异。跨越式的创新和渐进式的创新，都有可能成功，关键看这些创新发生在什么领域。
　　年轻人，要有耐心，你问出刚才这个问题，说明刚才我让你看的两个页面里面，你只看明白了隋书沈光传，却没有揣摩透集装箱之父麦克莱恩的事迹。
　　麦克莱恩发明了集装箱，也推广出了集装箱汽车、火车、船舶、其他通用基础设施。但是集装箱货运业并没有在他手上发扬光大，而是在后人手上，过了十几二十年才渐渐光大。而麦克莱恩本人，那时候早已因为早期推广失败而破产了。
　　如果一项跨越式的创新，发生在一个红海领域。这个领域的基础设施都已经很完备，新商业模式所需的养料和环境都成熟了，进入了捞快钱的高速发展期，那么我们抓到这种跨越式创新的机会，自然要抓住。就好像一个地产商如果有机会在配套设施完善的地区拿到开发地块，当然应该全力开发，尽快套现。
　　可是如果在空白的蓝海市场呢？如果需要从这个领域的最基础设施开始开荒，十年八年都看不到盈利模式呢？难道也鲁莽地一头扎进去么？
　　如果你有万科地产的实力，当然可以在一片荒原上直接承建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从三通一平做起，把道路、下水管网、供电、电信设施都建完，然后再盖住宅、盖商铺、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商圈，并且整体打包出售，获取巨利。
　　如果你没有这个实力，你只有几个亿的资金，这时候你就没有资格去贪图那些荒郊野外的便宜地块，你只有乖乖地从成熟市区买高价地，马上盖楼套现。如果仅仅因为知道郊区将来要升值，就提前好多年屯着，那么说不定你还没把道路修通、水电铺完，就资金链断裂了。后人将踩着你的尸体，在你修好的路旁，在你打通的水电线路两旁，把后续产生赢利点的住宅和商铺给盖好卖掉。
　　麦克莱恩和王俊涛的失败，都在于他们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并且在开拓新领域的时候不自量力，冲得太快。集装箱货运虽然恩泽数代，可是最初造船、造港口、翻新全世界港务基础设施的时候，是只赔不赚的。电子商务网购虽然也会最终走入千家万户，可是在培养国民对网络交易信赖的过程中，也是只赔不赚的。
　　王俊涛完蛋了，但是他为马云奠定了一个基础：至少他在十几亿国人当中，培养出了那么几百万愿意相信网购的种子。今天马云继续王俊涛的这条路，目前我看不出来马云将来究竟会成功，还是成为先烈。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马云没有远远超过王俊涛好多倍的融资家底的话，他必死无疑，撑不到电商出头的那一天；如果他没有研究出让国人对虚拟付款的信赖度快速增长的新手段的话，他也必死无疑，同样撑不到那一天。”
　　李老板越说到后面，顾莫杰的神色就越肃然，到最后已经不敢再有任何一丝对成功者的轻视了，哪怕他是一个重生者。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可是李总，当年您回国搞新一代搜索引擎的时候，新式搜索引擎同样只是一个只能便民、却没有赢利点和盈利模式的产物，你怎么就敢杀进这片空白蛮荒之地，最后撑到‘竞价排名业务’为您带来利润的那一天么？难道你当时就预知自己会成功？预知到了自己能够撑到国内的搜索引擎可以盈利的这一天？你就不怕和王俊涛一样资金链断裂？”
　　问完这句话，顾莫杰在李老板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略带苦涩回忆的欣赏。
　　“要说完全不担心受挫，那是不可能的。我当时拿着120万美元的启动资金，来撑过最初一年，后来又拿到了1000万，好让我再撑一年。也就是说，在我花完1120万美元之前，我需要找到一个可靠稳定、让我收支平衡的盈利点。
　　但幸运的是，我选择的是搜索领域。这个领域的开支在所有互联网业务当中并不算多，如果不顺利，我可以想办法裁剪支出，用那些钱撑3年，甚至4年。所以就算我不能确定搜索模式能不能在两年之内找到盈利点，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还能等得下去。
　　相比之下，更大的风险反而来源于左顾右盼，不知取舍。业内很多中途倒下的企业，都是因为一开始对盈利之前的寂寞期估计不足，同时又不幸选了一个一旦推广开来烧钱太快的发展路子。结果一两年没盈利就慌神了，又换方向，换目标。这样的愚者，最终只能是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捱不到曙光的那一天。
　　这一点上，国内诸多同行，我倒是最欣赏马云，此人的坚定不移程度可以与我相当。他虽然如今同样不挣钱，可是他巧妙的选择了给其他电商提供数据服务这条路子。
　　这样的路子如果仅仅是要维持活下去，每年所需的成本很低，至少比自己亲自做电商低许多，所以他两年不盈利可以蹲四年，四年不盈利再蹲，如今都第七年了，依然安之若素。如果他不在淘宝网的事情上冒进的话，我想他总能等到他蹲点的这个领域翻身的那一天的。”
　　顾莫杰豁然开朗，觉得脑中此前许多混沌都被解开了。他站起身来，对李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李总点拨，我想我知道怎么运营好我的输入法了。也幸亏我试水互联网业界用的是输入法这个楔入点，长期运营成本应该很低。我现在就需要眼光放远，认准一点，多作坚持，少烧点钱。至于盈利模式，我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思考。”
　　“年轻人，生意不会这么简单的，你对自己有信心，要赌这一把，我不反对。不过如果你赌输了，希望你遵守诺言，到时候来百度一展所长。”
　　“您放心，我顾某人这点信用还是有的。”顾莫杰豪气地报以一个自信微笑，然后若有所思地补充了最后一个问题，“不过李总，我还是很好奇，您为什么会这么慷慨，告诉我那么多。”
　　“如果我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几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这个借口你会信么？”
　　“我也信吧……”
　　“哈哈哈，还真是自信的年轻人啊。实话实说吧，我之所以能够给你解答的都不吝解答，无非是知道你这种人，如果闷头瞎撞输了，你是不会甘心的，总会想着跌倒了再爬起来创业一次。还不如我点拨你一番之后，再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到时候还是输了，定然心服口服。
　　何况互联网业界是那么一个开放的，总体市场规模高速增长的世界，又不是那些已经趋于产能饱和你争我夺的传统产业。这样一片跑马圈地的热土，我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和同行掐架上面？就算我掐死了一个同行，也耽误了我自己圈地的时间不是么？
　　这不是卖方便面，全国每年就那么多人买方便面，统一多卖一包康师傅就少卖一包。
　　这是互联网界！假如马云花时间把丁三石掐死，就算马云自己没有什么损失，仅仅是耽误了些时间，但是在这个耽误了的窗口期里，说不定别的同行早就趁机跑马圈地，占领了无数空白，最后吃亏的还是马云。
　　就算你成功了，将来你也杀入了互联网业界，甚至成为了巨头，你也不会是威胁我李彦宏一个人的敌人。到时候自然有其他人要对付你，为什么我要花自己的资源出手？”


第四十三章 非典来袭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句话，便是那天顾莫杰与李老板的闲聊中，最后得到的核心心得。
　　互联网业界太空白了，不能用传统产业那种打压竞争对手的损人不利己心态来崛起。相对而言，更重要的是让别人去互掐，自己找准空白的缝隙，时时刻刻润物无声地渗透，占领，圈空白地。
　　如果能够做成一头屋子里的大象，明明已然成为庞然大物，都没人注意你的存在和崛起，没有人以你为对手，你又何愁不胜。
　　虽然这种崛起模式，终究平淡低调了点，少了点装逼打脸的刺激感。
　　（注：“屋子里的大象”，是后世互联网业界对苹果的比喻。苹果其实跨圈无数，不仅仅是卖手机硬件的。可偏偏除了那些手机厂商以外，其他互联网领域的公司都不认为苹果是他们的对手，对其视而不见。平心而论，苹果公司这种明明抢了别人生意，别人还不觉得两者之间存在竞争关系的“隐身术”，应该是业内翘楚了。）
　　当然，除了那些核心的心得收获之外，顾莫杰的所得还有很多很多，这些理念果实都需要经过长久的实践来消化。要不然业内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宁可掏几十万也要和这些大牛聊个天呢。
　　同时，顾莫杰对李老板这个人本身的认识，也随着这次深谈加深了许多。
　　在顾莫杰看来，李老板相较于后来的其他诸如二马等互联网巨头而言，终究是学者情怀浓重了点，也谨小慎微了一点，不如二马尤其是小马那么放得开，那么不择手段。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李老板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三分读书人的傲骨，时时刻刻想着“如何用好我有而别人没有的独到能力获取优势”，而不愿意放下身段在低门槛的领域与敌人近身肉搏，溅一身泥水。
　　就比如李老板当初本科念了燕京大学的信息工程、后来去纽约念计算机。于是回国创业的时候就非要找一个可以充分结合“信息工程”和“计算机”两个专业、把所学专业知识都用上的领域，这才选了搜索引擎。
　　说白了，就是李老板这种学霸放不下自己所囤积的知识带来的既得优势；如果学无所用，他就会觉得不甘心。
　　相比燕京大学高材生而言，深圳大学和钱塘师范学院的毕业生就没那么多对自己学业的矜持了：学校里学的东西无所施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本来就没在学校里学到啥值得骄傲的东西，扔了就扔了呗。所以二马在真正遇到大变革的时代，在遇到转型剧变的时候，响应速度会更快，更果断，更无所吝惜。
　　说白了，就算李老板是个有情怀，会挖坑，能坚持的人，他也终究只是一个时代的成功者。他的知识包袱，注定了他只能押注一个时代的成功，而无法成为一个连跨数个时代的成功者。
　　顾莫杰也许别的“历史知识”都已经不知道了，但是他知道未来会有无数个时代大变革，技术环境的进步会越来越快。
　　所以，从百度出来的那一刻，顾莫杰就想好了：他一辈子都不需要考虑“如果将来和李老板为敌了，需要怎么对付他”这个问题，因为等他顾莫杰登顶的那个时代，说不定李老板的企业已经沦落回第二梯队了。
　　或许到时候李老板依然是一个赞助前沿基础科学研究的有情怀基金会掌舵人，但是已经不可能继续是顶级商界领袖了。
　　既然如此，在顾莫杰将来的崛起之路上，如果可能的话，应该尽量选择和李老板合作，如果有可能，就结为外援，而不要考虑怎么和李老板竞争内斗。
　　带着这个信念，顾莫杰在寒假的最后一天，登上了从京城飞回钱塘的航班，与表哥周立新一起，结束了这次短短数天的京城之行。虽然从实体财产来看，他们只是砸钱买了一堆广告业务，但是只有顾莫杰自己知道，他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周立新同样也颇有收获，长了不少见识。然而与顾莫杰不同，他此刻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他在百度见到的刘绯彤。那个女人比他大了足足三四岁，进入百度两年就做到了营销中层。而自己今年才要进入阿里——周立新在心中扪心自问，等到自己在阿里做满两年之后，能够爬到相当于刘绯彤在百度的级别么？
　　……
　　旅途劳顿尚未舒缓，寒假就结束了。匆匆洗去仆仆风尘的顾莫杰，又连轴转一样地投入到了高三最后三个多月的学习中去。
　　因为别人寒假都在苦读，而他寒假大部分精力在忙正事儿，开学后的非正式摸底考上，顾莫杰在班上的成绩排名一下子下跌了三五名。班主任欧SIR看顾莫杰时候的眼神也重新严厉了起来。
　　幸好初音网主页已经弄好，输入法的广告推广也安排完了，后面顾莫杰只要安心读书，静静等待那些业务自然生长，他还有时间把拉下的成绩弥补回来。
　　可惜，或许是旅途劳顿太过辛苦，水土不服还未恢复，开学仅仅几天，他就在高压学习之下病倒了，感冒风寒、肠胃不适接踵而来。他不得以请了几天病假，每天在寝室里休息、去校医院挂水，才算是慢慢调养了回来。
　　这一天，2003年3月3日。开学不到两周，顾莫杰病情刚刚好转得差不多。因为在寝室里休息，他得以掏出手机上上网，看看新闻。突然，一条头条新闻就跃入了他的眼帘。
　　“今日京城、粤省多处发现首例新型重症并发呼吸道疾病，致病病因为不明属性的新型冠状病毒，有医学界人士建议命名为SARS病毒。鉴于其传染性、潜伏期尚无法精确界定，医学界呼吁对有此倾向的病人进行长期隔离观察。各地应当严密筛查近期从京城、羊城归来的呼吸道疾病病例，并跟踪处置。”
　　顾莫杰重生后，在和量子洗脑赛跑的时候，只来得及写下一张小纸条：“小心SARS，03年数学很难，别错过”。
　　当时，在顾莫杰眼中，这张纸条就和名侦探柯南里那些死者的临终血书一样晦涩难明。他也想了无数次，SARS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此刻看到这条新闻，他马上心中剧震。
　　SARS原来是一种可怕的新型传染病！一想到这一点，加上顾莫杰前阵子为了考察百度，特地去了一趟京城，他心中就更紧张了。
　　尤其是那阵子他还和城北碰瓷王那帮杂碎打过交道，而那些人是天天在京城机场高速和北四环北五环交界的地方找外地车碰瓷的，说不定就是传染病高危人群！新闻上可不就是说，京城的SARS首例，也是从羊城过去的么。
　　想通了这一点，顾莫杰什么读书的事儿也好，生意上的正事儿也好，都顾不得做了。他立刻去校医院借口身体不适，开了离校的条子，打车直奔钱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那里应该算是省内呼吸道传染病最好的医院了。
　　到了医院，塞钱插队，他也没有医保，完全是撒漫花钱开路，很快得到了一个主任专家的诊断。一听顾莫杰说了他前阵子去过京城，回来后就得了呼吸道疾病，那主任专家也如临大敌，再也不敢怠慢，给顾莫杰各种化验，会诊。然后开药挂水，观察反应。
　　折腾了一天，或许是医方不敢怠慢、加上顾莫杰不差钱、尽力用好药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他的病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到了傍晚时分，顾莫杰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精神，此前的症状也都消失了。
　　“看来应该不是SARS了，虚惊一场啊。不过也幸好我见机得快，一有点儿小病小痛就马上就来治疗了。”顾莫杰挂完了水，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一旦心宽了下来，他马上又开始动起了别的脑子。
　　“诶？有没有可能利用一下这一次的事情……要咱这样的心性，再去学校里埋头读书几个月，手机也不能玩电脑都不能用，还不憋死了？听说SARS的潜伏期不定，咱这样已经被排除了的人，会不会要隔离呢？隔离了之后虽然不能外出，但是小范围内行动应该不受限制，说不定还能光明正大用电脑、上网和外界联络。也好过那种封闭式的学校坐牢一样读书。”
　　胡思乱想了那么多，顾莫杰去找了那个给自己主治的主任专家，非常诚恳地询问了一番：“医生，您觉得我的情况，虽然已经可以判断不是SARS并发症，但是还有没有可能需要隔离观察一下呢？”
　　那个主任专家是个50来岁的老头，看上去还是有些老派，算是遗留了几分医德的，斟酌了一番后，才很是诚恳地对顾莫杰说：“我综合各方数据复查过了，你是2月22这天从燕京飞回钱塘的航班；而且前面也问过你，你觉得疑似与高危人群的可能接触时间，应该在2月20之前。这么一看，和京城首发病例隔得有些远，危险性应该说是微乎其微了……”
　　能够确保自己板上钉钉躲过麻烦，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仅仅几秒钟之后，顾莫杰就画风一变：“医生，那如果我希望被隔离呢？你能不能帮我出一个专家意见？”
　　一边说，他一边拿出一叠钞票，偷偷塞了过去。还安抚说：“放心，隔离所需的别的费用我会自己操心的，你什么风险都不用承担。”
　　那个专家手抖了几下，似乎在挣扎，最后还是眼睑一垂，低声道：“何必呢？”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更保险一些么。是吧，没有人会因为你小心谨慎而追责你的，不是么？”


第四十四章 高考迫近
　　一间条件还算不错的带卫生间单居室，巨大的落地窗保证充分的采光。
　　床铺，衣柜，书桌椅，网线，屋子里的家具也算齐全，甚至还有两台健身器材，一台是跑步机，一台是多功能配重拉力器，锻炼手足肌肉的那种，还可以做做牵引什么的。
　　落地玻璃窗外的阳台上，有水池，洗衣机。只要有人送饭，这个居住环境看上去已然颇能自给自足了，很是适合渣宅的生存所需。
　　顾莫杰也不知道这座楼属于哪个单位，他只知道作为一个被隔离者，他已经在这个环境里优哉游哉地生活了近两个月了。
　　别误会，一般的被隔离者，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的，顾莫杰如今的生活条件，可是他塞了钱才换来的。为了住这种地方，吃每天配送的小灶，两个月里，他就花了一万多出去。
　　但是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自由与自律、又离不开网络的人来说；相较于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里死读书，如今这种可以自由安排，又不必守纪律的生活，显然综合效率更高。
　　同时，自己的软件和网站万一有点儿什么麻烦，还能及时处理，百度的广告费一旦用的太快了，也能及时调低竞价甚至下掉广告。
　　为了这一切，多花一万多块钱，都是值得的。
　　唯一一点让顾莫杰觉得不忍的，是他当初住进隔离楼的时候，母亲莫英的震惊、悲伤，以及其他诸如表哥周立新、合作伙伴费莉萝，乃至几个关系不错同学的惋惜。
　　在他“被决定隔离”的消息传到家里的时候，他寒假最后几天偷偷跑去京城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卫生部门的人去宣读决定时，是把“顾莫杰刚刚去过京城”作为一项主要证据通报给家人的。
　　母亲莫英听到这个消息时，难得地没有因为顾莫杰骗她、忤逆她而大发雷霆，居然少见地流泪了。最后顾莫杰走的时候，莫英还破天荒地说：“你不爱读书就罢了，为什么骗我？难道我不会和你讲道理？罢了，以后的路你自己选，我不强求你了。”
　　如果不发生这件事情，原先的顾莫杰但凡敢表露出一星半点的“读书无用论”倾向，早就被莫英用“不读书？不读书你将来就和你爸一样没出息！连自己老婆都不如！”的台词给顶回去了。
　　被隔离前，顾莫杰真的很想告诉莫英“等到他那一代人成才的时候，死读书真的已经没用了。”
　　但最后思之再三，他还是忍住了：至少父母这辈人到退休时为止，文凭那张纸本身都还是有价值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老一辈的人带着幻想，有尊严地走完工作的最后十几年呢？
　　……
　　“吭哧～吭哧～”随着粗重的呼吸渐渐匀净，沿着肌肉沟壑下滑汇流的汗水也归于尘土，顾莫杰结束了每天全套的锻炼，冲进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热水冲在身上，浑身的酸胀当中都透出一股力量。
　　初夏已经来临，呆在屋子里几乎不用穿什么衣服。冲完了澡，顾莫杰走上身高体重计，重新检视了一番今天的成果。
　　“1米83……136斤。不错，终于接近标准了。”
　　顾莫杰看着那串数字，欣然一笑。在17周岁的末尾，还能再发发力长高两三公分，把身材弄结实一些，在今世的顾莫杰看来，可是比高考前多读两星期书有价值多了。也不枉他这俩月每天至少抽出两个小时锻炼，而且饮食也是严格按照医嘱搭配的。
　　收拾干净，吃了配送人员放在门外配餐箱子里的晚餐，顾莫杰打开笔记本，浏览了自己的输入法和网站的更新情况。
　　经过两个月的进化，如今的万能输入法已经再次升级了词库，达到了1.2版本，对单个常用词的辨识已经到了相当准的程度，只是在冷僻词和句子方面依然小白。
　　这个输入法的用户人数，也已经从三月份的100多万人，猛增到了600多万人。百度竞价排名的第一周，用户增长速度就猛然加快了30万，而后是每周40万、50万，再趋于稳定。现在万能输入法已经可以确保每个月都新增200-300万用户，尽管投入的广告费在越来越少。
　　确认自己的互联网事业没有什么新闻和意外；顾莫杰又到邮箱里收了一下邮件，没看到费莉萝那边传来什么新的专利业务需求，然后他就开始做复习卷。
　　卷子是用WORD文档、作为电邮附件发进来的，顾莫杰就在电脑上做。学校的老师知道顾莫杰被隔离后，每次布置新出的试卷时，都把电子版发给顾莫杰。
　　当然更多的习题，还是要靠顾莫杰被隔离前带进来的复习参考书。
　　这两个月，比寒假前与寒假期间来说，要空不少，顾莫杰读书的时间虽然没有那些住校的同学多，却也可以保证每天七八个小时，所以成绩还是有提高的，只是不如那些留在学校里复习的同学提高的那么快。
　　不过顾莫杰对此也并不担心，尤其是想明白了今年的数学会很难之后，他更是做出了一些针对性的调整，尤其是把精力往自己容易丢分的语文英语上冲刺，补短板。至于数学，则专门只挑一些难题偏题，或者开拓思维的怪题来做。但是在大量的基础内容上，他都不再花时间，反正到时候就算数学考不好，别人也只会考得更差。
　　英语已经可以稳住125分以上，语文也能稳住在110以上，甚至偶尔115以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成绩对于顾莫杰来说，都已经是“经济实用分”了。所有容易抓的分数，他都已经仁至义尽地抓好了，剩下再想提高，都是花力气大、收效小的蝇头小分。
　　一套英语一套语文，两套卷子在10点前悄然做完，顾莫杰伸个懒腰正准备早点睡，手机却响了。拿过来一看，是表哥周立新打来的。
　　“你小子最近没什么异常吧？是不是快出来了？都要两个月整了。”周立新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听不出一个多月前的那种关切，更多已经是平淡的唠家常，显然是知道顾莫杰一点叼事都没有。
　　03年SARS刚刚出现的时候，没有一家医疗机构敢说这玩意儿潜伏期有多久，也不知道传染活性要多久才消失，所以第一批被隔离的人，动辄观察两个月都是有的。
　　顾莫杰看了看电脑上的日期，已经过了5月7日，心中默算一下，然后才回答：
　　“快了，明后天就能出来了，我当初特地设计多呆两天。你知道的，下月7号、8号就是高考了。学校为了让学生保持状态，把月考也都挪到了每月的这两天。我可不想一出去就考5月份的月考，然后被那些人拿着显微镜对比成绩。还不如捱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再‘出狱’呢。”
　　周立新简直被顾莫杰的逻辑打败了，在电话里笑骂了一句：“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躲得开月考，又躲不开高考，到时候考得不好还不是要丢人。”
　　顾莫杰丝毫不为所动：“不会的，如果真考砸了，我就念钱江工业大学好了。大不了将来不见那些老同学，一头扎进陌生的环境里去。至于家里么，就解释我最后阶段身体不好，情绪波动又大，所以没考好呗，这是天经地义的借口啊。”
　　周立新彻底无语了，完全没法想象世上怎么有对考试这么不上心的家伙，还暗自纳闷自己那学霸表弟原本不是这样的啊。
　　“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算了，我不和你扯学习了。今天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提前一个月拿到毕业证了——我塞钱让人把我的论文答辩提前了。明天我就会去阿里集团，正式签劳动合同入职。三天后，也就是10号，‘淘宝网’这个产品会正式上线，咱将来也算是这个部门的首批员工了。这还多亏了你当初帮我垫了给导师的那笔钱，我才好提前几个月给阿里打工。这事儿总归是承你情，出来后我请你吃饭。”
　　此前一直死皮赖脸作无所谓状的顾莫杰，听到这条消息后，终于有了几分情绪波动：“淘宝网要上线了？那这饭你必须得请。好好干，将来前途大着呢。”
　　“前途毛线啊！你小子下半年才大一，说不定就要自己创业了；还说我一个苦逼的打工码农前途远大？可省省吧你。”周立新善意地嘲讽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顾莫杰放下手机，拿笔在台历上圈了一下和周立新见面的日期，然后便躺回床上准备休息。那份台历上面，已经圈了好几个圈子了，除了周立新之外，费莉萝，费迪南还有一些家里人也都预约了日程要见他。
　　毕竟，一个因为SARS“闭关”了两个月的人，等到他出关的时候，肯定是会被围观的。这种围观中绝大部分，顾莫杰都可以以自己需要安心备考冲刺而推掉或者延后，但是还有一小撮是没法推的，毕竟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被隔离之前那半个月的开挂，让他和许多利益相关方都有了千丝万缕的羁绊。
　　那些在他身上投资了的伙伴，他必须让对方看到前途。


第四十五章 抽刀断水
　　2003年5月8日，顾莫杰离开他逍遥自宅了两个月的隔离楼，还叫了个车把他自己的电脑和新买的健身器材这些都运回家。
　　毫无疑问，这一切在运出去的时候，都是被卫生部门反复喷了消毒水的，虽然顾莫杰自己知道他的东西完全没问题。这两个月来穿过的换洗衣服他也没要，除了身上穿着的这套费莉萝买给他的POLO衫和休闲裤，其他的都直接被一把火消毒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也算是告别了一段压抑的过去，然后直接以崭新的姿态迈向高考了。
　　出去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回家安抚一下父母家人，把自己拾掇干净。
　　父亲经过这两个月，倒是古井无波，唯一的变化是让顾莫杰觉得父亲似乎略微睿智外露了些，在家里也敢挺起腰杆子说话了。
　　而母亲莫英似乎这两个月一直在反省自己教育的偏颇和失败。
　　尤其是顾莫杰被隔离后，他此前去燕京做了些什么事情、做出了什么成果、为什么会和百度拉上关系，这些内容都是瞒不住的。
　　莫英也都从外甥周立新那里把前因后果都套问出来了，自然知道了儿子如今有多少本事，知道儿子即使高考考得不好、上不了牛逼的大学，这辈子一样是有能力出人投地的。这么一想，莫英原本在家中的强权式统治也就松懈了下来，不再在路线之争上为难顾莫杰。
　　搞定了家人，顾莫杰抽时间和周立新小聚一下，HIGH了一把。这几个月里头，顾莫杰的chuyin网首页也在周立新的抽空打点之下优化了不少，不但有了一点点广告收益，另一方面也对万能输入法的下载量增幅略有小补，这点上顾莫杰还是承情的。
　　和周立新一起吃饭的这天正是5月10号，然后顾莫杰就看到周立新在他面前显摆工号牌，以示他赶上了成为淘宝网首批员工的机会。
　　当时周立新还拿着笔记本在那里不停地刷新网页，直到各大门户网站刷出“淘宝网正式上线”这个新闻，还把笔记本转到顾莫杰面前，指着让他看。
　　说实话，在03年5月这个当口，淘宝网的上线实在不能算隆重，因为要查到这个新闻，只有上一些大型门户网站的新闻区才能看到。而且还不是放在首页综合要闻上，仅仅只有资格放到诸如“科技频道·前沿”之类的边角料版块，拿一个“裤衩推荐位”。
　　而绝大多数平面纸媒根本就不会去花篇幅报道这件事情，最多只有钱塘市本地的一些地方报纸才写了这个新闻。至于电视媒体，在5月10号淘宝网上线前后，也是哑然无声。
　　但是当时周立新那种兴奋的表情，直到多年后，直到淘宝网成为一个人人都用的庞然大物时，顾莫杰都还记得。
　　……
　　应酬完这些，顾莫杰把他回校前的那个周日，留给了费莉萝。
　　倒不是他对费莉萝有什么想法，而是毕竟人家是在他身上下了投资的，怎么说都该对“投资人”负责、让人家知道他安然无恙不是。
　　尽管对方这两个月里通过邮件和电话一直和顾莫杰保持着联络，从技术角度来看，似乎没有报平安的必要。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相比第一次的拘束和高端，这一次的地方就要亲民得多了。
　　顾莫杰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费莉萝慵懒地说她正在家里，让顾莫杰别挑太远的地方。
　　虽然这只是一个细节，但是却可以看出这几个月来，费莉萝心中的戒备在潜移默化地放松：至少如今她已经不排斥被顾莫杰知道她家住在哪一带了。而几个月前，她可是明明在家里，也要骗顾莫杰说她在律所的，然后宁可多花点儿时间和金钱打车赴约。
　　这次顾莫杰就直接挑了一家距离费莉萝家很近的甜品屋，约了时间，打车直奔城西。
　　倏忽一算，上一次见还是寒冬腊月的时分，如今已经五月初夏了。
　　顾莫杰以为自己会早到，但是他到的时候，看到费莉萝早就坐在那儿了，还点了饮料。顾莫杰晚上就要回校，所以约的是下午茶的时间，店里面人并不多，老远就能一眼看见。
　　看到的第一眼，顾莫杰几乎没有认出来。
　　因为在他心中，对费莉萝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那次凛冽冬风中穿着大风衣的样子。而现在由冬至夏，费莉萝已然换上了轻薄飘逸的连衣短裙和坎肩，连标志性的黑丝都已经褪去，只留下天然的白生生的大长腿。
　　“姐，怎么来这么早，该我等你才对。”顾莫杰赶紧加快脚步，显得他是很勤勉地全速赶来的。
　　“你……你这是……病得瘦了么？”
　　相比于顾莫杰的不敢认，费莉萝的惊诧其实一点都不小。看了顾莫杰几眼，居然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打招呼也有些期期艾艾。
　　毕竟，隔离的那两个月，可谓是顾莫杰至今为止生活方式最健康的两个月，他足足结实了十几斤，从150斤开外，跌到了130多。顾莫杰的体质其实底子不错，上辈子发福完全是读书和码农生涯煎熬的。现在一切都看淡了，不逼急了自己，生活方式一健康，自然形象提升颇为明显。
　　之所以人人都说胖子都是潜力股，是因为人的帅丑程度当中，脸是没办法的，除非动刀子或者打玻尿酸；而身材是可塑的。何况顾莫杰本就不算胖子，拾掇了几个月，就更加有型了。
　　顾莫杰和煦地一笑，淡然说道：“哪里是病的，锻炼的呗。这一场折腾也让我看明白了，身体最重要啊，读书什么的，没必要太当真。”
　　一听顾莫杰是锻炼的，费莉萝便觉得没那么不科学了，但随之而来的萌动让她更加失神：这个小男生给她的意外太多了，从一开始只在网上接触没有见面，再到第一次见面，如今第二次见面。似乎对方总有说不定的变化，一次次颠覆别人此前对他的印象。
　　不仅才学，创意，思想经验的深度可以变化，现在连外貌体形都可以这么有潜力，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顾莫杰改变不了的？这种探索未知的快感，在费莉萝心中不知不觉就埋下了种子，连费莉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很危险。
　　“长得可越来越俊了……应该比小南更有型了吧……”费莉萝在心中，拿顾莫杰和她表弟比，而且几乎一下子就有胳膊肘往外拐的趋势了。
　　在顾莫杰班上，费迪南原本算是出了名的型男，可惜他太专注于收拾自己的仪态了，所以那是一种已经把所有潜力都发掘完之后的帅。这种帅气，或许可以碾压璞玉未琢之前的顾莫杰，可是一旦顾莫杰也开始收尸注重自己，效果就不一样了。
　　两人各自吃了一份慕斯和班戟，费莉萝确认顾莫杰身体好得很，也就放下了这个话题，开始关心他的学习。
　　“隔离了两个月，成绩不会耽误吧，高考可就二十来天了。”
　　“姐，你要相信我的自学能力好不。就算隔离，我一天也要学习起码七八个小时的。”
　　“你那些同学可要一天学习12个小时！你这么不用功，怎么考得上钱江大学！”费莉萝心中焦急，不免最后就带出了一句自己的小心思。
　　顾莫杰一愣：“我为什么非要考上钱江大学？”
　　“当然是因为你姐我也在钱江大学啊！”费莉萝的内心在咆哮，不过这句话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说出来的，只能是：“当然是因为希望你将来有出息啊！你想想，你只要考不上钱江大学，省内可是一所211级别的学校都没了，你要么出远门去念书，要么就只能念比211还差的。”
　　顾莫杰一愕，逊谢道：“谢谢关心，我尽量……不过，你这也太关心我了，别给我压力行不？”
　　费莉萝知道是自己把话说急了，脸色更加红晕起来，恼羞成怒地寻觅解释的话头，好歹把话圆了回来：
　　“我……我可不是关心你能考上什么学校。你爱去哪里上学，关我什么事啊。我是想着好歹腆着脸求着姑姑给你签了年结的代理合同，你要是不能出息了，到时候我的业务量说不定都没保障，我还指望你一年给我接那么几十个专利和著作权代理的业务呢。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上心着点儿。”
　　“放心，高考考完，到开学，起码三个多月的时间能放羊，到时候我有的是业务让姐忙。”
　　听顾莫杰终于服软、被自己抓回了话题的主动权，费莉萝心中终于得意起来，乘胜追击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话：“那就好！你被隔离那阵子，我可是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年底我都没地方收钱去了！”
　　其实，说到“三长两短”这几个字的时候，费莉萝的眼泪都已经下来了。她赶紧借口上洗手间掩饰了一下。看着费莉萝飘逸纤细的背影，顾莫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来。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几乎是相对无言地喝着饮料，消磨完周日下午的最后几个小时。


第四十六章 高考前夜
　　当天傍晚，顾莫杰就回校了，回到了他陌生的高三校园。
　　压抑的复习备考氛围，重新笼罩了他，这个学校里，随便见到一个同学，到了这个当口几乎都是摆着一张麻木的脸，惴惴着最后的审判。
　　不过顾莫杰也是幸运的，至少他没有和别的同学那样，在这个逼仄封闭的环境里连续住半年。那种压抑，对于一个重生者来说几乎是不能忍受的。
　　重生者向往的，是每天都能改变世界，而不是被压在一个校园里死板地读书。幸好如今这种压抑只剩二十多天了。
　　作为一个还算有三分传奇经历的同学，虽然顾莫杰寒假最后飞去京城做的事情并没有在学校里广泛曝光，但是被隔离至少是要有理由的，所以他去过京城“玩耍”这个不务正业的由头，好歹还是被班上大部分同学知道了——是从费迪南那个口径流出来的消息。
　　如今他的回归，依然引起了不少同学的关注。陆文君，费迪南，黄翔，原本和他关系交好的，自然都纷纷过来关心；原本一般的，如董浩然之流，也好歹表现一些善意。
　　唯有那些天天就想着显摆表现或者压过同学一头来出人投地的功利者们，在这越来越紧张的氛围中选择了抱团取暖。
　　无论是成绩上也好还是才艺上也好，曾经被顾莫杰不经意打过脸的那些人，无不在心中期待着：这小子两个月没来学校里复习，也不知道功课拉下了多少，说不定连复习都不自觉……两次月考排名的机会都被他躲过了，看你高考还怎么躲得过！
　　顾莫杰虽然没有参加月考，但是欧SIR每次用电子邮件发给顾莫杰的电子版月考试卷顾莫杰都是有做的，而且是自觉自发地闭卷做，再把答案邮件回复给欧SIR。故而顾莫杰这两个月成绩究竟如何，还是略微有一点可以参考的。这个成绩，也被有心的同学怀着各种动机，从欧SIR那里套问了出来。
　　不过这种“参考”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顾莫杰被隔离时没人给他监考，理论上他可以开卷考试。
　　那两个月里，顾莫杰做电邮试卷的时候，真的是心无旁骛，完全没有作弊的——问题是别人不可能相信他没有作弊。所以，得知顾莫杰那几次月考卷子的分数并没有提高时，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就更加幸灾乐祸了：开卷考都只有这点分数？那妥妥地是要比被隔离前降低至少七八个名次吧！
　　更何况，还有一个对顾莫杰更加不利好的证据可以作为旁证：那就是几个月不见，顾莫杰身材好了许多！人也帅了不少！这个当口，突然瘦下去，变成肌肉型男，可完全不是利好消息，只说明这人把时间浪费在体育锻炼上了，一改此前发奋读书的做派。
　　在寻常高三生看来，体育课都是要被取消的，何况是自己把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这些证据，自然都成了顾莫杰成绩大概率下滑的有力证明。
　　……
　　这般一幅群魔乱舞的浮世绘中，时间一天一天流逝，二十多天很快就变成了十几天，最后只剩一周。
　　似乎经过了十多天的磨合，班上的人已经忘了顾莫杰曾经是一个被隔离了两个月的特殊者。这种遗忘，自然有非典期间学校本身也封校、人心惶然的成分；当然也有因为高考的压抑越来越强，谁都来不及关心别人，只想着自己的原因。
　　毕竟，在钱塘二中，可是找不到一个在高考前自暴自弃的人的，谁都希望出人投地。
　　只有陆文君一直在注意顾莫杰的状态，班上那些顾莫杰因为隔离而成绩下降的谣传，从顾莫杰回校就没有平息过，可是顾莫杰始终淡定，也不见他加紧复习，这种淡定让陆文君深感迷惑。甚至于顾莫杰的突然变瘦变帅，她都不觉得欣喜，反而觉得是一件发生在错误的时间的错事。
　　终于，到了高考前三天，陆文君终于有些忍不住，趁着一个晚自习下课的机会，等到凑巧和顾莫杰一起离开教室的机会。她在担心，担心顾莫杰的最终状态。
　　这天晚自习下课，两人依然是拖着没有准点回寝室的。距离宿舍熄灯还剩一刻钟的时候，顾莫杰才起身，陆文君照例假装不约而同地离开，然后走廊里喊住顾莫杰。
　　“阿杰……你觉得你想考什么学校呢。”
　　顾莫杰是摩羯座，陆文君也是摩羯座。
　　谁都知道摩羯座的人几乎不表白，除了事业之外不会主动追求点别的什么，所以两人毫无疑问都是禽兽腹黑的闷葫芦。
　　但是这一刻，陆文君觉得非要把顾莫杰拦下来，故作轻松地把这个问题问了：“你觉得你现在想考什么学校？”
　　之所以非问不可，是因为在这时候，顾莫杰在暗，她陆文君在明。
　　除了顾莫杰，班上其他同学都是参加了最后一学期的两次月考的，陆文君很争气，好歹两次都挤进了班里前10名左右。这个成绩排名，是可以冲一冲钱江大学的，运气好的话，考进后还能挑一挑专业。所以顾莫杰完全可以知道陆文君的实力足以考进哪些学校。
　　但是顾莫杰没有参加本学期的两次月考，隔离复习的效果如何，谁都不知道。而顾莫杰回传的那些月考卷子成绩更是不能说明顾莫杰的真实水平，反而很有可能是一个被高估的分数。
　　历史早就证明了，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里，成绩陨落的例子数不胜数，但爆发冲刺的也绝对不少，顾莫杰上学期是啥样，完全不能证明他现在是什么水平。
　　顾莫杰当然知道陆文君这个点把他拦下来，故作没话找话地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斟酌了一下，他这般回答：
　　“我觉得我依然有把握考上钱江大学吧。你也好好努力，看这几次月考，你现在实力不错，这学期班里排名也稳固上升了至少五六名了吧，冲一冲沪江交大或者同济也是好的，不一定非要窝在钱塘这种小地方。”
　　陆文君的眼神一黯：难道他是不想再和我做同学了么？不对，应该只是害羞掩饰才对。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文君尝试了好几次鼓起勇气，最后勉强说了一句：“我觉得我是考不上同济的。何况现在国内大学排名，钱江大学都比同济高了，谁要去那些地方啊，分数又高又不实惠。除非能考上复旦，否则沪江的学校哪儿都不去。”
　　说完这句话，陆文君的心里就在砰砰地跳：但愿他能够听懂吧，只要他听懂了，而且也不出意外，到了大学里还能再做四年同学……嗯，那样可就来日方长了，不用把自己逼急了现在就摊牌……高中生早恋多不好，会被人看不起的。
　　……
　　顾莫杰当然听懂了，他完全知道陆文君这么说是需要勇气的。
　　到了这一步，就算他再禽兽，也要拿出一点男人的气概来。
　　“那就一起好好努力吧，争取都考上钱江大学。”一边说着，顾莫杰自然地伸出手，拍了拍陆文君的肩膀，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肩膀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忍住了。
　　想了一想，顾莫杰左顾右盼，确认两边没人后，把脸凑近了陆文君，也把她往墙角阴暗处拉了一下。他扶在陆文君肩头的手臂，也自然而然调整到了壁咚的姿态。
　　陆文君只觉得心脏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难道他要……太羞人了，怎么能这样！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说了你也不信吧。”顾莫杰斟酌了一下语句，然后娓娓道来。
　　“我被隔离前，去了京城，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在教育部门工作的，说是去年理科考卷出得太简单了，拉不开强弱分差，有些官员都挨了批。今年理科卷子会明显变难，尤其是数学特别难。具体怎么个难法当然不会泄漏，何况当时题目都还没出完呢。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他们的消息是对的，我们应考的时候心态一定要好。就算数学做不出来，也不能慌了神。更不能自乱阵脚把数学的负面情绪带到后面两门课上。你想，如果咱都考不好数学，别人就考得更惨了不是？高考终究是选拔性考试，大家都考砸了，分数线就下来了，没必要纠结分数的绝对值。”
　　陆文君怦怦直跳的心脏随着顾莫杰话题的深入，终于和缓了下来：“你拉着我偷偷摸摸要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是这个。怎么了，这么大的消息难道还不该谨慎一点？”
　　“啊……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陆文君心中此刻真是后悔死了：明明知道那个禽兽的榆木脑袋肯定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自己怎么会往那个方向误会。但是这么机密的事情顾莫杰怎么可能知道，难道他说的会是真的？
　　似乎是看出了陆文君的犹豫，顾莫杰补充了一句：“当然，一切都有可能变数，如果我说的那种情况没有发生，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反正现在距离高考也就几天了，也影响不了我们的复习计划；如果真的发生了，你注意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就成。”
　　陆文君整理了一下肩膀上被顾莫杰壁咚摁皱的衣服，调整好表情，才说了句“谢谢”。
　　说完谢谢，陆文君再也抑制不住脸色的羞红，跌跌撞撞地跑走了，跑出七八步，才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顾莫杰说道：“吴蔚然、程淑雯她们几个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争气一点！”
　　相信顾莫杰可以理解这句话里面的善意，而不至于把这句话当成不信任的表现吧。


第四十七章 兽血沸腾的高考
　　最后几天的焦虑等待，终于不可逆转地过完了。
　　2003年的6月7、8号两天，原本正好是一个周末。不过既然撞上高考，也就不存在什么周末不周末了。
　　考前两天所有人都提前回家了，因为最后的考场并不是自己学校，到了考试那天需要重新打散分配的，所以顾莫杰也几乎没有再见到自己班上的同学。别人心中会如何想他，有多少人想看他的笑话，他都懒得去多想了。
　　开考那天，顾莫杰自己静静地提前打车去考场，一路无话。
　　考场外的氛围很是压抑。
　　因为害怕迟到，高考的时候大多数考生都会提前很久到场。但是因为考场纪律的约束，直到开考前前半小时才会开场放人，所以考场所在的教学楼外面，8点刚过就已经乌压压地挤满了人。
　　这种场合，哪怕是为了示敌以强，所有人都会故作镇静地大声谈笑掩饰心中紧张，但是谁都知道这种故作轻松的背后，是何等真实的虚弱，所以凭白让紧张恐慌的氛围相互感染着。
　　两遍铃声，入场发卷。
　　第一场语文卷子发下来的时候，顾莫杰心中还是略微有一两分忐忑。虽然对他来说，高考的价值已经没有前世那么重要了，但是毕竟在不额外付出努力的前提下，谁都希望自己临场发挥好一些。更何况，场外的氛围多多少少对他略有影响，他心中的忐忑，多半是别人传染给他的。
　　卷子发下来，同考场的其他学生都开始刷刷刷地埋头苦坐，到处是动笔的声音。顾莫杰却花了三分钟时间稳住情绪，然后浏览了一下试卷。
　　监考老师从一打铃就满场转悠着，平白让人增添心理压力。
　　转到别的位置附近时，监考老师都只听到动笔的声音。而到了顾莫杰面前，听到的却是哗啦哗啦翻纸的声音，老师不由得更加关注了顾莫杰一些，还以为他是个有作弊企图的差等生。
　　顾莫杰当然不会作弊。
　　倒不是说他没有作弊手段，或者品德高尚不屑于作弊，而是作弊对他没什么帮助。
　　凭借他装在眼镜上的初音娘，光靠全向摄像头和镀膜投影技术，他是有把握在监考老师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偷窥同考场的其他学生的。
　　问题是，这种偷窥毫无价值。
　　03年高考，钱江省好歹也有四五十万考生，而要考上钱江大学，你至少也要考全省前五千名，也就是说，至少是全省前1%；如果要考复旦，那就得是前1‰，如果是燕京和清华，就得是前0.3‰。
　　考场的安排是打乱的，好的高中差的高中杂在一起，一个场地只坐二十几个人而已。如果靠偷窥别人，按照平均概率来算，充其量也就是稳扎稳打确保你达到全省前5%而已。
　　5%这个比例，最多够你确保211的大学。但是要想靠这种成绩上钱江大学，那是卵用都没有。
　　说白了，顾莫杰没法确认，这个考场里有没有人值得他去抄。正常情况下，一个要想考钱江大学的人，做到本考场成绩第一是必须的。既然如此，顾莫杰也就歇了作弊的心。
　　监考老师见顾莫杰不做题目、先翻卷子，对他自然是重点盯防，结果一无所获，啥问题都没看出来。
　　但顾莫杰自己却是因为这一调节心情的手段而收获颇丰，因为答题前通览全卷的做法，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原因么，便是他在卷子末尾看到的那道作文题：从《韩非子》中的“疑邻窃斧”事件，分析人性的亲疏对人认知的影响。
　　这个题目是划时代的。
　　因为在03年之前，高考作文都讲究一些有明显道德倾向性的题目，比如“诚信”之类。
　　那种老式的作文其实有点儿八股的倾向，至少在观点上是八股的——也就是命题人都是给定了一个道德倾向，然后让学生去论证。
　　无论你记叙文也好议论文也好，你总归要崇尚“诚信”，说诚信是好的，才能够拿高分。如果你说讲诚信不好，哪怕理由讲出花来，文笔再好论证再严密，也不可能高分。这就好比写八股的时候，无论怎么写只能写儒家对，不能写法家对。
　　而03年的“疑邻窃斧”，可谓是高考作文当中罕见的没有道德绑架的开放性题目。用一句法家的言论，来终结一个“高考作文以政治正确为纲”的旧时代，实在是再痛快不过了。
　　这样的题目，对于被后世开放式思想洗礼过，脑子灵活创新的顾莫杰来说，实在是很容易发挥。但是对于接受旧式作文训练的学生来说，则非常容易写偏。
　　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起码可以在作文上额外再拉开同班同学5-10分。
　　5-10分对于总分750分的高考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开局利好带来的好心情，却是很有价值。整场语文考试，顾莫杰靠着作文题的和脾胃，靠着一个思想创新者对死记硬背八股党的心理优势，答题犹如行云流水，发挥比平常任何一次语文模拟考的时候都还好一些。
　　两个多小时倏忽而过，到了散场的时候，很多考生还在那里怨念“今年的作文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云云。然而除了顾莫杰，没有人知道这仅仅是这一年高考卷子不按套路出牌的开胃菜而已。
　　……
　　下午，那张让后世传说了十几年的“史上最难数学卷”出现了。
　　这张数学卷有多难，根本不需要去费劲地解释，只要从后世统计的历年分数线就可以看出来——从01年到05年，刨除03年这个特例之外，其余年份钱江大学在钱江省内的分数线都在630-640分之间。而唯独03年，这个分数线被砍到了570分——足足比其他年份低了70分。
　　语文作文题的剑走偏锋，理科综合卷的略微加难，或许都为这个分数线的走低各自贡献了10分的分差，而剩下的50分，就全部是数学卷贡献的了。
　　一张能够让全体学生平均分下降50分的数学卷，难度也就没必要赘述了。
　　据说有学生考得冷汗直冒，最后情绪失控用钢笔扎穿桌面，大吼一声“特么的老子明年再来过！明年又是一条好汉！”后冲出考场。也有人考完试跳楼的，各种乱象不一而足。
　　顾莫杰所在的考场里，早上考语文的时候，人人都直接埋头就做，只有顾莫杰一个淡定地先翻翻卷子。
　　而数学开考后不到10分钟，就只剩顾莫杰一个人在淡定地做题了。教室里其他所有人都开始疯狂的翻卷子。“哗啦哗啦”地纸响声，如同钱塘潮水，滔滔不绝。连不懂数学的监考老师，都明显看出问题了。
　　有些人从头翻到尾，一道题目都不会做，能不翻卷子么？能不细细搜索，试图侥幸找出一两道做得出的么？
　　一张满分150分、平均分50分的数学卷，在有学霸撑场子的情况下，学渣最多也就20-30分了，而这其中选择题就有60分，理论上四蒙一按概率也能蒙到15分，所以20-30分就几乎可以算是什么都不会、全靠大题目乱写点步骤、最后蒙一点过程分了。
　　顾莫杰能够淡定做题，倒也不是说他都会，而是他有心理准备。他重生后唯一一条记下来的“历史信息”，就是告诉自己“03年数学超难”。所以，今天看到这种难的时候，他才不会慌了手脚、乱了方寸。
　　细细一看，以钱塘二中理科生的平均水平，这份卷子还是有一些题目能做的。只不过平时模拟考120-130水平的人，此刻估计也要降到80-90。
　　把能够做的题目都做了，顾莫杰不慌不忙开始啃最后几道看上去难得匪夷所思的压轴大题。
　　心态一静，加上顾莫杰重生时被洗掉的那部分知识只是“历史知识”，而不包括思维和见识，静心揣摩之后，顾莫杰就看出端倪来了。
　　所谓03年数学卷很难，“题题精彩”，倒也不是纯粹的难度系数高、或者范围超纲严重。
　　这种难，是一种有理有节的难。难在它颇能发散，同时又对超纲部分定义严密——有些解题法则，不是高中数学要学的，但是只要用到了，考卷上会直接给你定义好，然后让你直接利用这个知识解题。
　　换句话说，这里头有几分考验人火线学习、现学现用能力的意思。对于那些脑子比别人笨一些、平时靠题海战术多做来获取优势、但是学习速度比别人慢的学生来说，这样的大题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但是对于那些脑子灵活聪明，无论学什么初学都特别快上手、但是不易精深的学生来说，这样的考试就有好处。
　　因为这种题目废掉了应试者靠勤奋提前准备的可能性。再勤奋的人，面对这张卷子也不得不废掉自己的囤积优势——只要你归纳不懂最后出题人定义的解题法则，平时学得再好也是白瞎。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顾莫杰有一种兽血沸腾的快感，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或许他不是学霸，在知识囤积的“里程”上不如别人；但是让他和别人比拼从零开始重新学习的“加速度”，他从来没有怵过。
　　上辈子因为被误诊为非典而折腾考砸的经历，这辈子一定要弥补回来。


第四十八章 尘埃落定
　　数学考完的时候，满场都是愁云惨淡。
　　一个学校，数百考生，几乎就没有不是阴着脸离开的。
　　加上考试之前，老师们往往会教导大家一些经验：“为了不影响后续几门课的考试心态，前面的课考完之后，绝对不要对答案！因为过的已经过去了，对答案也于事无补，只会让心情更加恶劣。”
　　这个应试诀窍，在其他年份都是很有价值的，唯独在03年这一年，成了祸害高考生的帮凶。
　　因为不对答案，就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同学是否也考砸了，不可能知道这种考得差究竟是自己这个特例个案，还是普遍现象。
　　毕竟人类是一种自私的生物，有时候，在自己身陷苦难的时候，需要依靠幸灾乐祸来调整心态。不让对答案，无形中堵死了幸灾乐祸调节心情的路子，以至于很多考生后来直到最后一课英语也考完之后，才知道这一年考试难度的全局真相。
　　顾莫杰发挥再好，也是不能逆天的，做不出的题目终究是做不出。他估计最后自己至少丢了30分以上，再加上其他想不到的错误，应该会让他比模拟考成绩差20分光景。可是因为知道真相，他丝毫没有恐慌的心态。
　　6月7号晚上，绝大多数高考生都是闭门休息，几乎没有人相互之间打电话的。
　　然而顾莫杰的手机却接到了一个电话，一看号码还是一个座机打来的。他接听起来，却是陆文君的声音。
　　“阿杰，我陆文君。我没手机，用家里的座机给你打电话的。”陆文君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是更有一丝兴奋，是压抑在颤抖之下的兴奋，“你说的……居然是真的。你在京城究竟是什么朋友，居然知道这方面的政策倾向……总之这次还是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又不算作弊，是吧？”顾莫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因为这事儿根本没法解释，所以他直截了当就岔开了话题，“今天下午考得还行么？哦，不对，这么问太虚伪了，我换个说辞——今天下午，考得应该不是非常差吧？”
　　陆文君在电话中苦笑了一声，似乎果然被顾莫杰转移了注意力：“不算非常差吧，但是至少也要比平时差二十分。我可是全靠你告诉我的那个信息安慰自己，撑下来的。”
　　“不太差就好，说不定今年数学卷会让全省平均分拉低四五十分也有可能呢。你只比平时低二十分，说来还是赚了呢。”
　　“噗哧——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人家不理你了啦。好了，今天不是时候，我就挂电话了。”
　　“明天继续好好考，不要有心理负担。”顾莫杰语气从头到尾非常淡定，直到这句告别为止。他的淡定也感染了电话另一头的陆文君，让她颇有一种安全感，似乎什么大风大浪的变故，只要有顾莫杰给她高瞻远瞩把把关，就不会出方向性错误一样。
　　有些人，并不是不肯努力，他们之所以懈怠，只是因为害怕努力错了方向，反而让自己离终点越走越远罢了。此刻的顾莫杰，在陆文君心中到有了几分“吾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的价值意味了。
　　……
　　挂了电话，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便是迎战理科综合与英语。
　　虽然从后世的历史大数据来看，03年的理科综合也拉低了十几分的平均分，但是纯从难度上就事论事而言，这一年的理科综合并没有明显变难。
　　跳出圈子外面，从全局纵观，说白了还是前一天数学考砸了之后，让很多人失去了对人生的信心，以至于数学后面的科目都发挥失常了。
　　顾莫杰完全没有受数学的影响。恰恰相反，正因为他知道别人在数学上的额外丢分肯定比他多，让他在这个数学全军溃败的时刻可以五十步笑百步一下，所以反而心情无比的放松，考试状态出奇的好。不说超水平发挥，好歹也是中规中矩。
　　最后的英语与历年几乎没有难度差异，按说是该咋样就咋样，不过或许是受数学的殃及，也上演了一丝小小的插曲——有不少心理素质不好的考生，因为数学考砸的原因，导致精神有些恍惚，在做听力题的时候专注度明显下降，一旦听不懂就慌神了，结果导致听力部分平均分更低。倒是后面那些可以慢慢做慢慢看的阅读和写作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别人在考听力的时候慌神失常这一点，顾莫杰是算不到的，所以倒不至于让他在最后这个点还收获一些心理养分，他从头到尾都只能是做好自己而已。
　　四场考完，出了考场，一切的压抑，才算是彻底爆发。憋了许久的对答案欲望，如同潮水一样不吐不快，很多人还在车上，就开始相互打电话，对数学课的答案。一对之后，才恍然发现原来今年的数学真的是人人都考砸了。
　　一时之间，那些告诫学生前两场考完不要对答案的老师，此刻都成了这一年的替罪羊，被无数心理素质不好的学生给骂上了。
　　很多人多年之后，都在那里念叨：如果当年不是XXX老师告诉我考完别对答案的话，我刚考完数学就知道数学人人都考差了，也不会后面两场时候心情这么恶劣、发挥这么差……
　　次日便是回校，老师公布答案，让同学们好自己心里有底。
　　03年以前的时候，让学生统一回校对成绩估分是一项高三年级的定例，那是因为当初的高考是先填报志愿后出分数的，所以蒙冷门碰运气的成分更多。
　　但是03年又是高考志愿改革的第一年，从这一年开始，学生们可以先知道自己考了几分，然后再决定填什么志愿。
　　按说既然最后要公布分数的，也就没必要组织对答案估分了。可或许是历年的惯性所致吧，这个传统一时之间没有能够改掉，一群人乌压压地回校，等待报答案的审判。
　　对答案的时候，班主任欧SIR的脸色也是黑的可以，因为他正是那种“考前告诫学生不要在几门课间歇对答案”的老师，如今学生的怨气自然需要他来承受了。
　　几门课的答案都是提前写在黑板上的，也不需要报，众人默默往下看着，尤其是数学卷的成绩一对完，教室里当众哭出来的声音都不少。
　　“我靠！这道题目怎么会是这个答案？这么难的卷子，我都做出来了……没想到还是错的……”几个男生对着答案作呆若木鸡状。
　　“呜呜呜……完了，都完了。别说钱江工业大学了，这个分数估计只能上钱塘理工了……”另外几个女生不需要保持坚强，此刻已经哭了出来。
　　顾莫杰当然不在此列，自始至终他都很淡定，因为一切和他估分的结果几乎并无二致。纵然成绩绝对值不算高，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快感，实在是不逊于考一个好成绩。
　　费迪南和他关系最好，等到欧SIR离开教室之后。费迪南就忧心忡忡地来到顾莫杰面前，和他闲聊起来，似乎是想排遣一些郁闷。
　　因为费迪南在班上人缘好，一贯又帅，所以消息是很灵通的，在找顾莫杰之前，他已经转了一圈，几句话就把班上整体的估分情况都摸清了。此刻来和顾莫杰攀谈，另一方面自然也是搜集一下顾莫杰的分数，好让他掌握的“大数据”对于将来的分数线分布预估更加精确一些。
　　套话的第一要诀，就是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所以费迪南当然不会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就说：“阿杰，我这次可是惨了，估分只有580分上下，唉，如果不想出远门，稳妥一点的话，都准备报钱江工业大学了，大不了拿一个入学奖学金，然后好专业任我挑就是了。你怎么样？”
　　顾莫杰不动声色，觉得费迪南的话还是谦虚示弱的多，实打实的少：“580多不少了，今年的情况，我看本一线也就500分出头的样子。就算不想冒险冲钱江大学，好歹也上个外省的985不是。”
　　“如果去金陵上个东大，或者去沪江念个比交大略次一些的学校，倒也是有点把握。可惜你也知道的，我家的关系都在钱塘，将来还是要在这里发展工作的。金陵的那些大学，除了金陵大学以外，文凭拿回钱江省来用，都不够硬啊，本地人宁可认沪江市的二流强校。别说那么多了，你还是说说你估计有多少分吧。”
　　说到最后一句，费迪南还是强调了一下他的主要目的：他告诉顾莫杰这么多，是想套顾莫杰的分数。
　　顾莫杰自问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这种东西再过一两周也就揭晓了，不会有人在这上面虚张声势的。
　　“我估计也差不多吧，运气好的话能勉强够600分，运气差一点的话，也就和你一样。”
　　“有600！！！那可以冲击一下班上前五名了啊。至少也坐实前十名了！”
　　听到顾莫杰的话，费迪南一下子惊叫了起来，虽然声音不算很响，却也足够让周围两三圈内的同学回过头来。
　　费迪南却混若不觉，丝毫没有给别人拉了仇恨值的觉悟，继续有板有眼地分析着：“阿杰，我估计你的分数和陆文君差不多，也就比董浩然稍微低一点。”
　　顾莫杰已经没心思听费迪南的废话了，因为他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当中，除了羡慕和同喜之外，还有几道怨毒的眼神。他不得不压抑住把费迪南掐住的冲动，恶狠狠地压低声音说：“别乱喊！我刚才哪有说600，明明只是590，是你自己脑补的！”
　　“590？就你还590？590也不少了，顾大才子，恭喜你啊。”两个皮笑肉不笑试图看笑话的女声，从顾莫杰背后传来。


第四十九章 美丽的误会
　　顾莫杰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当然是当初被他扇了显摆欲望的程淑雯、吴蔚然那一票丑女了。对于这种质疑，他是懒得理睬的。
　　“那也可能没有590吧，谁知道呢。我这个人估分比较自信。”
　　丢下这么一句话，顾莫杰直接就甩手走人了。空气有些凝固，吴蔚然和程淑雯气得脸色发青。
　　费迪南夹在中间，有些难做，只好帮顾莫杰圆回来：“唉，都是我多事儿，我不问不就没事了么。反正今年是先出分数后填志愿的，何必纠结呢，都等正式结果不就好了。”
　　吴蔚然和程淑雯被费迪南主动揽下了仇恨值，也不好再发作，两人抱团自怜地讪讪走开。到了一旁角落里，程淑雯见没有外人，一跺脚，低声发狠道：“哼，看这厮还能狂几天。老娘就不信了，考前两个月没人管，名次反而还能比之前高了不成？”
　　“就是，说不定就是因为不合群，最后临走吹一把牛。我看到时候要是560……哦不550都没有，可就笑话大了。”吴蔚然也是这般低声附和。
　　她之所以下意识地提到560这个分数，无非是刚才她自己估分在这个分段，而程淑雯则是自估550，吴蔚然不好打闺蜜的脸，话到嘴边不得不改口，要把顾莫杰说得比程淑雯的估分更低一些。她们两人的分数，在班上只能算是中等，甚至略微偏下。
　　这些表现欲旺盛的丑女，是钱塘二中这种大环境下的独有奇葩产物。
　　如果她们生在普通高中，因为大多数女生都比她们漂亮，或许依然会没有男生正眼瞧她们。她们也就会沿着惯性，继续走上正常学霸女的人生道路，整个高中安安分分好好读书。可惜钱塘二中在中考时的录取分数线，让绝大多数美女都考不上，结果那些矮个里头拔高个衬托出来的、相对不算太丑的女生才有了这种萌动。
　　说白了，还是环境异化了她们。
　　顾莫杰自然不会和她们一般见识。高考都考完了，对于这些将来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奇葩，他的心中只有同情。
　　……
　　离开教室，他感觉到有人也借故悄悄踱步了出来，顾莫杰回头一看，果然是陆文君。
　　陆文君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欣然，或许是因为她这次考得不错吧。由于顾莫杰的提醒，让陆文君对于数学之难有了心理准备，因此没有影响到考试心情。凭借着临场发挥的心态优势，这次估分的时候，陆文君略微一算，她在班上的排名至少了上升了五名以上。
　　“这么开心，脸上都笑出花来了。听费迪南说，你估分很不错。”
　　“哪有！最多也就和你差不多而已。”陆文君脸色微微一红，略带娇羞地否认了自己欢欣的缘由。
　　不过在她心里，这也不算是故作姿态吧。毕竟她此刻欢喜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自己考得不错；另一方面，更是为她和顾莫杰估分相近而欢喜。
　　既然分数相近，钱江省内这个档次的大学又仅有钱江大学一所，她摩羯座的本性又犯了，能够“搁置争议、日后再议”的议题，自然被无限期HOLD了。
　　这般一想，陆文君便开始没话找话，想套问一下顾莫杰填报志愿的意向：“刚才你其实没必要给蔚然她们几个脸色看。都要走的人了，大度一点不好么。”
　　顾莫杰微微失笑，略带三分邪气地戏谑了句：“怎么？我还不够大度？她们说我没有590，我都直接认了。”
　　“你又来！别说这种气话啦。”陆文君一听顾莫杰这不吉利的话语，就鼓着腮帮子，双手一叉腰，作势要敲。
　　“这有啥，难道我还怕‘诅咒’不成？”顾莫杰一耸肩，无所谓道，“要不是怕影响考试之前的氛围，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就算考不好又怎么样，难道就不能有出息了么。也许今天国内的环境门户之见还比较重，但是十年八年后，肯定会唯才是举的，大学招牌好，也就块敲门砖而已。”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又不是考上了大学就去混日子的，别人混的时候，我们好好念，总能学到真本事的。”
　　陆文君是单亲家庭，父亲早丧，从小学里开始就靠寡母抚养，属于早熟懂事的孩子。正是这样的人生经历，让她有一种不早恋的自律，也让她坚定了一颗哪怕进了大学也要继续好好念书、不能混日子的决心。
　　所以刚才一听到顾莫杰的言语，她马上就想歪了，赶紧开口试图把顾莫杰掰直。
　　顾莫杰知道陆文君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本来么他也懒得解释，可是人家毕竟是好心好意关心他。
　　“你完全误会了……我可不是说我不打算好好学习了，我只是说文凭本身不重要而已。”略微斟酌了一下，似乎为了让自己更有说服力，顾莫杰准备吐点猛料，“记得我被隔离前，也就是寒假最后那几天，去过一趟京城吧。”
　　“怎么不记得，你还说你有个别朋友在教育部门有点风声……”
　　“那不是重点。”顾莫杰果断打断了陆文君，直截了当说，“我那次去京城，其实具体是想给我写的一个小软件投一点广告费，所以趁机玩了几天，考察了一些中关村的IT企业。将来毕业我就准备在这个方向创业。”
　　这些话顾莫杰从来都没有对陆文君说过。或许除了周立新之外，就只有费莉萝知道。
　　话题的跳跃性，一下子把陆文君镇住了。
　　“你那几个月……除了借着钱俊轩的事儿弄了点钱，还分出精力来写软件？什……什么软件？”
　　“一个输入法而已，算不上划时代，只是比市面上的略微好几分。现在已经推广得不错了。”
　　陆文君目瞪口呆，彻底不会了。她赶忙问起顾莫杰那个输入法的名字，但是让她失望的是，顾莫杰说的那个输入法，她根本没有用过，自然说不上评价。
　　没办法，陆文君是典型的乖乖女、好学生，高三一年几乎不上网，不接触电脑。一个最近半年才出现的输入法，她没用过也很正常。
　　也亏得她对编程完全没有概念，所以不知道编写一个输入法所需要的代码工作量，才不至于让她惊诧顾莫杰开挂的程度，要是一个略微懂行一些的，说不定此刻惊讶程度就更不止于此了。
　　“回去一定要用一下那个输入法……跟上阿杰的节奏。”陆文君在心中如是默念。想到这儿，她追问了一句，“当初是怎么想到写这个小软件的？你编程是自学的？”
　　“算是自学吧，反正没有正式上过课。如今话也说开了，我也不瞒你，那几个月被隔离虽然是无奈，我倒是挺喜欢的。要是关在学校里，说不定那头的事情就一点都没工夫兼顾了。”
　　顾莫杰这么一说，陆文君总算是彻底理清了顾莫杰的头绪：“你仅仅因为自学了编程，就觉得大学里的系统教育不重要，这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名校能教你的东西，总归比野路子的好吧。”
　　“算了，这话题说不清，我其实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顾莫杰彻底放弃了，毕竟两人差了十年的见识。
　　“怎么就说不清了，难道我是不讲道理的人么。”
　　“我没说系统学习不重要。你知道我这次寒假去的那些中关村IT企业里，包括哪些么？包括百度。我还见到了李老板，不小心问起过她们的人才标准，你知道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
　　“李老板？李彦宏么？”
　　“他当然也看重新员工在学校里学习的系统知识，但是他们更看重的是学习速度，是触类旁通的能力——
　　做IT业前沿，或许出了学校不用两年，原本校园里那些知识就过时了，需要不停地学习，有可能将来你工作要用到的知识，在你念书的时候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
　　IT业不是学医，也不是当律师、财务，更不是搞基础科学研究，或者别的‘越老越吃香’的行业。这是一个厮杀很惨烈的行业，如果不终生学习，也许三年之内就前浪死在沙滩上了，任何人都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或许现在我们刚刚要大一，我和你说这些你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未来就是这样的，我不是不要系统学习知识，只是知识来得太快，有用的太多，所以我们不能把知识看得太神圣，那样会束缚住我的手脚。
　　在我看来，绝大部分知识是不值得我占用大脑去刻意记住的，只要记住最精髓的，足够让我触类旁通、发散利用的那部分就行了。如果把大脑比作一个CPU，那么存储在这个CPU缓存里面的，应该是各种目录、索引和指针；而不是挥霍大脑的潜力去记住那些注定要逝者如斯的过时货。未来检索信息的手段也许会越来越容易，我们应该把精力花在做只有人类才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去做那些可以被机器替代的人。”
　　陆文君一句话都没听懂。
　　顾莫杰也看出来了：“好吧，我还是举一个直观的例子吧——《笑傲江湖》和《倚天屠龙记》看过么？我说的是书，不是电视剧。”
　　这一次陆文君很快有反应了：“看过。”
　　“令狐冲学独孤九剑的时候，去记华山剑法的招式了么？张无忌学太极剑法的时候，去记太极剑法的招式了么？他们没有刻意去记招式，但是他们知道怎么应用，潜移默化，触类旁通，就做到了。”
　　“虽然还是没听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陆文君害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此刻已经摆出一副故作醍醐灌顶状的表情。
　　顾莫杰又和她闲扯了几句，便打住了话题。
　　陆文君总算是逮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她很想趁机问顾莫杰：“那你准备填哪个专业的志愿？”
　　可惜，摩羯座的谋定后动，让她再次纠结忍住了。因为她发现，和顾莫杰前面聊的那么多，已经足够她分析顾莫杰将来的发展志向了。
　　一个有志于IT业的人，上大学肯定会报计算机系的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多次一问？
　　如果问了之后，自己到时候也填报了计算机系，岂不是让对方看轻了自己，觉得自己是黏上去跟风的？
　　这么几个念头，在陆文君心中柔肠百转，绕了许多个弯弯绕，于是最后她还是把那个问题压抑在了心里，没有问出口。
　　“到时候我也不问你，就直接填钱江大学计算机系。就算再做四年同学，也只能算是‘不谋而合’吧，这可不能算是我跟风……”陆文君如是想道。


第五十章 虚晃一枪的志愿
　　对完成绩，当天顾莫杰就离校了，后面便是将近二十天的等成绩时间。
　　似乎是一种默契所致，在这二十天里，费迪南找过他，董浩然联系过他，连黄翔都问过他，唯有陆文君没有再联系他。只是此刻的顾莫杰完全没时间去猜女人的心思，对于陆文君为什么不再找他玩，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输入法的继续推广，下载站主页的维护，一些日常性积累的事情都需要分出一定的时间去操心。更重要的是，高考一结束，顾莫杰马上去报名考了驾照。
　　重生回03年，不能开车实在是太麻烦了，虽然对于历史细节已然记不清晰，但“驾照考试会越来越麻烦、越来越拥挤”这个大趋势他好歹还是知道的。趁着如今03年私家车不多，驾考不拥挤，先拿好驾照也是一桩美事。
　　何况顾莫杰可以预料到，一旦离开了高中，进入了宽松的大学氛围，他的创业机器就会全速转动起来，到时候有空闲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去了驾校，一问手动档学的人很多，教练那儿需要排队很久，顾莫杰二话不说，直接就报了略微贵一些的、自动档的C2照。
　　上辈子他考的是手动档，重生后开车的车技还在，并不需要怎么费事儿学习。对他来说，如何最快考完驾照才是最重要的——最好是高考考完到大学开学之前，这三个月里就彻底搞定。
　　自动档学费比手动档略贵，按说驾校的营业员应该窃喜顾莫杰让他们多赚钱了。可是一看顾莫杰的样子，一个貌似大学生的大男人，居然考自动档，营业员小姐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先生，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考手动档也是很容易学会的，没必要为了省这点时间，弄得将来很多车都不能开。”
　　“谢谢，但是我就想快一点过。”
　　顾莫杰不为所动，心中暗暗补了一句：要是哪天真想开手动档过过瘾，咱难道不会弄个手自一体的车，然后调到手动档来开么？难道交警看到我还能拦我不成？就算真拦我，被拦下来之前把档位换到自动这边，不就结了？
　　何况将来还能有几辆手动档的车？别的不说，至少顾莫杰这辈子买车是不可能买到手动档的了。为了一项即将被机器和自动化而淘汰的技能，去投入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在顾莫杰看来是很不明智的。
　　只有那些惋惜于自己技能的过时，试图阻挠历史前进的人，才会纠结这个问题。
　　营业员小姐略带鄙视地看了顾莫杰一眼，受理了这个业务。
　　这也不怪营业员小姐目光短浅。实在是03年的时候，几乎只有广场舞大妈级别、手动档实在学不会、考不过的人，才来学学自动档的。
　　稍微年轻一些、学习能力强一些的学员，都抱着“万一将来要开手动档的车呢”这种想法，在手动档那边苦苦排队等待。
　　……
　　得益于03年自动档的冷门，顾莫杰的学车进程一路高歌猛进，科目一的理论不到半个月就轮到了，轻松考过，然后就开始上车。
　　教顾莫杰的那个教练，此前也是被广场舞大妈级的学员们折腾得欲仙欲死，几乎每一个学员不塞他千儿八百红包的话，他就连额外超时教学的汽油费都赚不回来。
　　好容易逮到顾莫杰这么一个不怎么烧油就能顺利学出来的高手，教练也是大呼幸运，连顾莫杰礼节性塞的两条紫利群都没拿，直接拍胸脯给顾莫杰报了科目二的考试，说七月底就能去考。
　　等着考科目二的日子里，高考成绩公布了。
　　那天顾莫杰原本打算睡个懒觉的，可能是父母对他的不上心实在看不过眼了，不到八点就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让他守在电话机旁，一到八点就打查分电话。
　　顾莫杰很是不耐，他明明知道刚过八点查分热线肯定会很难打通，然而都到了这一刻了，没必要和父母抬杠，也就坐在电话机旁无聊打盹，好不容易捱到八点半光景，总算是打通了。
　　听着电子音报出“语文113，数学107，英语122，理科综合261，总分603”的时候，他彻底淡定了，把这个分数平静地告诉了父母，然后让母亲也接过话筒重听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挂掉。
　　不过与顾莫杰的淡定相比，母亲莫英脸色还没有太好看。虽然这二十天来，有很多小道消息都在传说因为今年的数学卷很难，所以分数线肯定会比往年拉低好多分，但究竟拉低多少分，外行人还是不知道的。
　　莫英只知道顾莫杰的分数至少比他平时月考发挥低了30分的样子。
　　所以，压抑的悬念依然保持了两天，直到本一线公布的日子。
　　2003年钱江省本一线509分。
　　这个消息一出，顾莫杰全家才松了一口气：一般来说，往年只要高出本一线80分，就铁定可以上钱江大学了。要是能高出90多分，那就还能挑一挑专业，只要不是大热专业，都可以试试。
　　还没等顾莫杰筹划自己该怎么填报志愿，“江湖百晓生”费迪南的电话又打来了，一边套问他的具体分数，一边和他交换情报。顾莫杰毫不隐瞒地说了自己的分数，引来费迪南一阵艳羡。
　　从费迪南那里，他也得知了班上几个比较说得过去的同学的情况：费迪南本人只考了588，如今还在踌躇不定，不敢下注。董浩然622，据说在犹豫“有没有可能上复旦，还是稳一点留在钱江大学，好专业任选”；至于陆文君考了610，但是对方的志愿填报意向费迪南没问出来。
　　至于和顾莫杰颇有“酒肉之交”的黄翔，不出意外地只考了490，据说准备回老家念东瓯医学院，尽管他将来哪怕拿了医学院的文凭，依然会回去继承家族生意做富二代的。
　　“南哥，我觉得你588还是填钱江大学吧，这个分数上线还是很稳的，就是专业上只能挑冷门的来。”
　　“那你呢？”
　　“我也报钱江大学，不过专业还要看看。一些好的专业，动辄高出学校投档线三四十分，伤不起啊。万一没挑好，到时候服从调剂到了农学院，这辈子就完了。”
　　费迪南听了顾莫杰这句话，也是默不作声了许久，心中深以为然。
　　钱江大学和国内其他任何一所排名前十的大学相比，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学科门类非常齐全。之所以在武氏的大学排名里面钱江大学在那些年里能排到全国第三，仅次于燕京和清华，连复旦和金陵都能爆掉，就是占在它“理工农医一应俱全”的优势上。
　　在官僚机构给出的大学综合排名里面，“是否是综合科研型大学”这一硬杠子指标，是拉分很重的。所以学科越全面的大学，在这一项上面拉分就越多。
　　90年代末的时候，钱江省内当时其实也是有不少好大学的，比如钱塘大学、钱江医科大学、钱江农业大学等。远不至于和后来那么凄惨，仅有钱江大学这么一所211以上学校。可那时候，就是因为钱江大学为了应对“综合科研型大学”的评分政策，直接把那三所大学吞并了：文科不够强，就把省内文科最好的钱塘大学吞了；医科不够强，就把钱江医大吞了，农科不够强，就把钱江农大吞了。如此一来，加上老钱江大学一贯强大的“理工”，补足了所有短板的钱江大学才在综合排名上超过了复旦。
　　但是这种对于学校利好的消息，对于学生来说就并非如此了，以至于在学子心中，依然觉得复旦金陵是比钱江大学更强的存在。
　　顾莫杰对费迪南提到的“专业调剂要小心”这个观点，就是这一点的最好印证：全国别的前十名高校，只要你能进，占住这块学校的招牌，那么哪怕专业服从调剂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归不会有非常坑爹的专业。
　　而如果填钱江大学的时候选择了服从调剂，而且你分数比较卡线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去万劫不复的农学院了。钱江大学是全国前十的高校中，唯一有农业类专业的。
　　费迪南踌躇了良久，对顾莫杰感慨了一句：“唉，那看来，咱是只能挑略微偏文科一些的专业了，钱江大学一直理强文弱，理科专业分数都高。而且还不能挑文科当中金融国贸那些热门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顾莫杰说着就挂了电话。
　　受了费迪南的启发，顾莫杰也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该填报的志愿问题。
　　其实他是不打算这辈子再去念计算机的，因为他对于编程这些已经比较熟手了，上辈子的技能有许多还没遗忘。大学对他来说，只是一块敲门砖招牌，只要打着“钱江大学”这个抬头就行了，至于学什么，他无所谓，只要不是农业类都行。这四年里他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学多少课堂知识。
　　所以，综合如今的分数，顾莫杰很快定下了志愿填报的三条铁律：第一，要钱江大学相对冷门的专业，应该也是偏文科的；第二，不能服从调剂，免得万一滑档去学农；第三，最好是一个大一课程最多、越到高年级课程越少、社会实践自由度越高的专业。
　　前世念过电气类专业的顾莫杰，可是深知有些理工科专业高年级时的课程坑爹程度：因为那些专业都需要大一大二把从高数到线代到复变到概率到积分变换所有数学课都学完后，大三才能上“自动控制原理”、“电力电子”之类对数学基础要求扎实的课程。
　　如今的顾莫杰，自然需要一个知识结构尽量扁平化的专业，最好是那种不存在“A科学不好，会连累后面的B科也学不好”坑爹现象的专业。
　　综合分析之后，顾莫杰决定填报法学类专业。


第五十一章 天意弄人
　　顾莫杰填报法学类专业的理由有三：
　　第一，他上辈子参加过司法考试。
　　尽管很多关于03年以后颁布的法律知识都缺失了；而且内行人都知道，法学专业考研所需的素质和通过司法考试所需的素质完全是两码事；但是对于大学里科目只要60分通过、不求考研的顾莫杰来说，这个劣势完全就不叫个事儿了。
　　对于理科专业来说，好好学习与不好好学习或许是0分和90分的差距，因为只要你不学，哪怕用蒙的也不可能蒙对。而文科类专业，学不学无非也就是60分和90分的差距而已，有太多主观题可以拿捏了，只要考进了，就没听说过有文科生会因为挂科毕不了业的。
　　第二，法学专业在钱江大学不热门，因为那是从原本文科强校钱塘大学那里兼并过来的专业，所以分数线不会高。而且法学院设在市内的西溪校区——也就是钱塘大学被钱江大学兼并之前的老校区，将来顾莫杰生意上有点事情走动也方便，不比那些被丢到03年还很荒僻的大城西紫金港新校区的理工科生。
　　当然，“分数线低”这个优势，理论上别的文科冷僻专业也都具备，但那些专业更加缺乏市场价值，无非是社科类的渣渣。而金融国贸工商管理这些将来有利于赚钱的专业，分数都比法学要高不少。其中，按照往年的惯例，国贸所需的分数，顾莫杰如今的成绩肯定是不够看的。
　　第三，就顾莫杰所知，法学类专业的大一课程是最多的，但是越到高年级课越少。这是因为法学的知识结构不需要继承性，不存在“某一门课必须以另一门课为前置条件才能学得会”的情况。对于将来会越来越忙的顾莫杰来说，这一点简直是投其所好。
　　最后，法学类专业最大的劣势，是本科毕业生就业率万年吊车尾——在国内，本科生如果不考研直接找工作的话，法学类是十七大类里面失业率最高的。哪怕你出身三大政法，一样然并卵。绝大多数有志于当讼棍的同学，都不得不考研。
　　但是对顾莫杰来说，他反正这辈子也不打算给人打工，就业率自然无所谓了。
　　填报钱江大学的法学专业，可谓是所有混出带有“钱江大学”这一抬头本科文凭的路子当中，综合成本最低的一条捷径了。
　　向来目标感极为强烈、做事不择手段的顾莫杰，当然直截了当选了这条付出最少的路子。
　　顾莫杰把志愿填报的意向对父母解释了一番，母亲莫英本身就是做管理工作的，倒不会对商、法类专业反感。她只是诧异，顾莫杰素来都以理科成绩优秀而著称，怎么就会高考之后填一个文科专业？
　　不过，在顾莫杰以“咱也是为了稳妥，免得好高骛远填了热门专业又过不了，反而滑档到农学院去”这个理由解释之后，莫英这里的阻力直接就消失了。
　　钱江大学有农学院，这个理由实在是有够大杀器。在父辈们思想还没有开放的年代，在国人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还没消除的年代，仅此一条就足够宣判任何试图填报钱江大学时轻敌冒进者的死刑了。
　　……
　　志愿填报的截止期很快就过了，顾莫杰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十几天之内，他就把驾考的科目二过了，略微上车打卡刷了几天，转眼又报上了科目三。03年的自动档考试档期，实在是说不出的顺畅，根本没有人来抢。
　　等着考科目三的日子里，每个大学和专业的具体分数线终于下来了。
　　钱江大学投档线576，顾莫杰所报的法学专业590，轻松过关。
　　而计算机专业是601，也就是说如果当初顾莫杰想上计算机专业，而且愿意赌一把的话，倒也是可以上赌上的，只是有些危险。
　　一切尘埃落定，班主任欧SIR才通知大家回校吃散伙饭，了解一下同学们的录取情况。当然，因为已经毕业了，这是不强求的，一些考得不好的，很多都借故遁了，免得丢人。
　　“同学会”这种攀比活动，或许就是从高三刚刚毕业的时候就开始的吧，以后的人生中，每个人都还会遇到无数次同学会的邀请。混得好的人总喜欢去打人脸，混得不好的总要借故遁走，实在没出息又躲不开的，好歹也硬着头皮借好车赴约，然后虚报数倍薪水云云；若是女生混得不好，就只能吹嘘老公——不过钱塘二中的女生，据说哪怕多年之后，都是很少吹嘘老公的。
　　相比于那种属性的同学会，高三毕业这一次，应该是社会攀比属性最轻的了。
　　散伙饭是欧SIR掏腰包请同学们吃的，所以档次没必要讲究，实惠就好。在西子湖畔一家卖片皮烤鸭的特色店，名叫“便宜坊”。
　　吃饭的时候，一个个学生都会去谢师敬酒，然后汇报一下自己的录取情况，这也是惯例了。所以饭局开始没多久，欧SIR身边就围满了人，有主动显摆的，有围观炫耀的，也有暗暗不屑的，一副众生浮世绘。
　　也亏得欧SIR太极功夫炉火纯青，每个学生来，他都东拉西扯劝勉一番，然后硬是可以做到让劝敬酒的人干了，他自己却一沾即走。所以好几十个学生轮下来，欧SIR依然面不改色。
　　顾莫杰不为最先，耻于最后，坐在一边自顾吃喝，和黄翔等几个要好的聊天打屁。等到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去敬过酒了，欧SIR身边已经没有别人围着了，他才起身过去。
　　毕业散伙饭这种场合，一般都是最开始的时候，班主任身边会围着好多人，然后先上去敬酒的，多半是高考成绩考得好的。
　　一来考得好的人说得出口，不怕见人；二来围观者多的时候大声说出来，也有面子一些，有些人不愿意装逼装得太着相，又想卖弄成绩，就往往会趁着人多的光景敬酒。
　　而场子过半之后，剩下来的往往是考得不咋滴的，希望班主任身边都没有人旁听了，再悄悄过去。
　　顾莫杰算是一个例外，他考得不差，但是他依然不想装逼，依然不想一开始就上。因为他是真心不以考得好为荣。高考不过是应试教育的游戏而已，有什么好显摆的。
　　“欧老师，这几年全靠您这么负责，我才有今天。我考了603，录取到钱江大学法学专业。啥也不说了，我干了，您随意。”顾莫杰走到欧SIR面前，只是略微说了几句谢师的客套话，然后就直接一口闷了。
　　白酒顾莫杰喝不惯，何况整杯白酒一口闷的量，对于南方人来说大了些；啤酒又太没诚意，这种场合拿瓶子吹也不雅；所以他干的是一整杯红酒。
　　欧SIR从来没看见过顾莫杰喝酒，见他现在干的这么有诚意，这么痛快，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再打太极了。
　　欧SIR破天荒地也把自己杯子里的红酒抿了一大口，可以看见高脚杯里的酒面明显下降了，然后拉着顾莫杰略微多问了几句，尤其是询问他明明理科成绩好，为什么反而去学文科专业了？
　　虽然只是一杯换一口，这也已经很给面子了。毕竟欧SIR今晚要面对将近五十个人的敬酒呢，前面上来三十来个人，才轮掉欧SIR手里两三杯红的而已，要是都按照和顾莫杰喝这个喝法，这个速度起码要加快三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攀比。谢师宴上老师陪你喝得多一些，都能引来攀比者的注目，哪怕顾莫杰原本只是想低调，偷偷地上去偷偷地回来，此刻也发现好多目光转了过来。
　　他浑不在意，却也不能直承“选文科专业是为了确保自己哪怕不好好学习也能至少及格”，依然把“当初也是为了求稳，怕选了理科热门专业后分数不够导致滑档”的借口说了一遍，欧SIR闻言也是扼腕叹息。
　　班上至少半数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同学，此刻才大吃一惊地发现，顾莫杰的分数居然在班上第七名，比上学期期末考还不降反升。几个原本对他恶意满满，或者觉得他“高考前隔离了两个月，肯定高考要砸”的家伙，竖起耳朵一阵之后，纷纷扭过头去，不再看向这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原本要凑上来看热闹的吴蔚然和程淑雯，直接就坐回去了。
　　顾莫杰一回到位子上，班上考第三的董浩然就过来祝贺他了，说是要单独喝一杯，费迪南也跟在后头。
　　顾莫杰一问，才知道董浩然上了钱江大学的计算机系，将来两人就算是校友了。董浩然的分数原本都够复旦的最低投档线了，但是填志愿的时候怕滑档，最后一咬牙，宁为鸡首无为牛后，选了钱江大学的热门专业。
　　相比于董浩然的学霸属性，费迪南这次算是“鸡后”了。因为听了顾莫杰的建议，他赌了一把钱江大学，倒也给他赌上了投档线，可惜专业就差了不少，是被服从调剂了的。
　　拉着顾莫杰喝酒的时候，费迪南苦笑着低语了一句：“志愿专业填的是工商管理，分不够，被调剂了。不过还好，我妈托人花了钱，没调剂到农学院的那些专业里去。”
　　“具体是啥专业？”
　　“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专业，物流管理——反正就是管理学院最冷门的一个。”
　　2003年的时候，如果要说一个工商管理类领域里头最冷门的专业，应该就是新兴的物流管理了，因为原来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专业是干啥的。
　　同样是滑档服从调剂，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招不满人的专业可能有好几个，这些专业同样有优劣之分。在这一点决策权上，就是钱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所在了。费迪南私下里和顾莫杰说，他母亲塞了四万块钱，才帮他买到了“优先调剂到非农类专业”这个待遇，听得顾莫杰也是扼腕感慨不已。
　　费迪南说完了自己的情况，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太光彩，便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又绕到了顾莫杰身上，戏谑着调侃：
　　“你念法学也好，倒是和我姐一个院了。她也大三了，虽然本人不在学生会，听说院学生会那帮人都绕着她转，将来也好罩你。”
　　几个人闲聊之间，说得兴起，倒是没有注意到班花陆文君步履虚浮目光无神地向班主任欧SIR走去。但是场上其他人，尤其是男生，大多都把目光偷偷斜觑过去，耳朵也竖得老高。
　　陆文君一直没有给欧SIR敬酒，也没有汇报成绩，大伙儿可都好奇着，以为班花是要压轴的呢。
　　“欧老师，我今年610，上了钱江大学计算机专业……非常感谢你这几年的教导和帮助，以后我和董浩然还是同学呢。”
　　因为顾莫杰的提点，陆文君考试的时候有了旁人不具备的心态优势，发挥超常，高考分数算是班上第五。但是她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自然，几乎是在强颜欢笑的样子。咬了半晌嘴唇，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欧SIR正勉励了几句，见陆文君无声饮泣，倒是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没事儿，我这是激动的。我平时成绩，也轮不到班上第五，这是超常发挥。”陆文君赶紧一抹眼泪，试图不让自己出丑。
　　但是她的心情，此刻就如同有千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而过：“为什么？为什么你最后一刻怕了！为什么不敢填计算机专业？你的分数是够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胆小，为了面子不肯厚着脸皮提前问他打算填什么专业？”
　　这般想着，坐回位子上的陆文君又拿捏不住了，借口去洗手间，躲在里面偷偷哭泣起来。
　　“胆小鬼！你以为是我自己喜欢念计算机专业么！呜呜呜……”
　　哭了一会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陆文君的理智和机敏又恢复了，觉得貌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女生的直觉，让她对一句刚才不慎听到的闲言碎语产生了警觉：“刚才费迪南说，阿杰会和他姐一个院，这又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二章 接踵而至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敏感的。陆文君在散伙饭上只是撇到一耳朵，那个念头就让她挥之不去。
　　虽然冷静下来的时候，理智会不断告诉陆文君：那有什么大不了的，阿杰怎么可能对老女人感兴趣？他向来都是很专注，很认真，只知道学习和……事业的。
　　可是，谁让女人是一种本质上不讲道理的生物呢。当理智的刻意压制蛰伏起来的时候，直觉就会开始肆虐。
　　七月已然过半，陆文君在那里无所事事，常年高压的学习突然松懈下来，人就容易迷失自己，一旦空下来，就不知道做什么。加上心情郁闷，炎热不想动弹，就宅在空调房里，很是化悲愤为食欲。
　　陆文君吃吃睡睡的当口，顾莫杰还在蒸笼一样的车里煎熬受苦。
　　钱塘作为一座将来会荣升全国前列火炉城市的潜力股，七月中已经热得不行。
　　而03年的驾考学习条件还没有十年后那么好，很多车的空调性能都不咋滴。幸亏顾莫杰学的是自动档，所有自动档教练车的车龄普遍没有超过五年，充其量只是面对空调性能好坏的问题；而手动档那边，还有好多十几年的老爷车，根本就没装空调。
　　这一天，由教练陪着，在下沙的考试场地热身开了两圈，快到终点的时候，正在热得不行，顾莫杰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03年还没有交规规定开车不许打电话。
　　不过可能是顾莫杰自发养成了文明行车的素养吧，加上他如今还只是学员，在教练面前还是表现得专注谦虚一点的好。
　　顾莫杰看前头还剩一两百米路和一个靠边停车动作，就忍住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过了几十秒，他开到位置停好车拉上手刹，下车换人，才擦了把汗，接起电话。
　　“你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在干什么坏事。”电话里传来了费莉萝略不耐烦的作势娇嗔之声。
　　顾莫杰一听就头大了，心说还不如刚才直接不接，等对方挂了过一会儿再打回去呢。若是直接不接后回拨，还能借口说手机不在身边、没听见；偏偏响了这么久，又接了，自然是不解释都不行了。
　　“我开车呢。新手学车，紧张，不敢边开边接。”
　　学车这个事情，顾莫杰没有和学校里任何人说过，包括费迪南在内。所以费莉萝自然更不知道了，眼下一听到这个新闻，马上就八卦起来。
　　“学车？这么积极！你才刚18就急着学车了？我去年暑假的时候才想到报名呢，还以为我算积极的了。你小子，学多久了，有资格考科目二了么？”
　　“还有十来天就考科目三了。”
　　费莉萝直接就不信了：“怎么这么快！塞红包了？别人都要排队等名额的啊。我去年暑假报名，这学期才考过科目二呢，现在也在排队科目三。”
　　顾莫杰就料到会是这个质疑：“我学的自动档，冷门，不用排队。”
　　果不其然，费莉萝听说顾莫杰仅仅为了图快，就“自暴自弃”报考自动档驾照，显得非常惋惜，还在电话里用姐姐训弟弟的口吻说教了一顿。顾莫杰苦笑无言，不做解释。
　　交流学车这个小插曲一过，费莉萝马上回到今天找他的正题上来了。
　　“听小南说，开学你就是我学弟了，怎么想到来投奔姐的，是不是想姐罩你啊。”
　　一说到正题的时候，费莉萝的语气还免不了有几分娇羞，没等顾莫杰回答，她又有些失神呢喃的对着话筒自语了一句：“我是真没想到，你说你一个编程高手，不去学计算机，和我们抢什么饭碗呢。”
　　幸好声音终究不如表情神态那般容易暴露信息。此刻要是有视频电话的话，顾莫杰肯定可以看到费莉萝独自躺在床上打电话时，那略微荡漾的表情。
　　淑女慎独啊！
　　“也不是求罩，这不是分数不太够么。最后我的分数其实也就高出计算机系四五分，太悬了。再说我这人，学计算机不一定要靠科班出身，计算机领域前沿知识更新换代这么快，靠课堂教育能学到啥，我又不是去做理论物理学或者数学家。”
　　一听顾莫杰是因为分数不够计算机系，才来学法学的，费莉萝便有些吃味。似乎是心有不甘，又刨根问底了一番顾莫杰为啥在那么多低分数的文科专业里偏偏选了法学。
　　这一问，当然是寻求一些心理安慰了。无非是费莉萝觉得“虽然法学不是你的第一选择，但是在你考不上计算机的时候，好歹第一个想到了法学”。
　　如果顾莫杰真这么回答，对费莉萝来说也算是聊以自慰了，毕竟人家心里还是有考虑到她这个因素的。
　　可惜，她失望了，顾莫杰回答她时用的借口，和当初回答班主任欧SIR时候用过的借口是一样一样的，甚至顾莫杰一个字都懒得改。
　　费莉萝听得愈发郁闷：“合着你是因为来法学院可以不用好好念书也轻松毕业，才来的？”
　　这般心中气苦，费莉萝几乎要直接挂电话，连后面的正事儿都不想说了。可是想想自己此前为这小子投入的精力，还是忍了。
　　“今天找你还有正事儿——年前你请我吃饭那次，我想考考你。当时你信手拈来一个创意，说是可以弄一种切蓑衣刀的专门中餐刀具。这事儿你应该早就忘了吧？我倒是给你留心着呢。最近我联络的一些平时买专利的客户里头，找到了一个潜在买家，很有可能感兴趣。要不你就把那个创意写完整了，弄一整套专利，要发明那种，我帮你想办法卖了吧。”
　　顾莫杰听了略微愣神，没有反应过来，毕竟费莉萝说的事情，跳跃性实在太大了。他当初和费莉萝在雷迪森吃台塑小牛排的时候，对蓑衣刀具也就是顺嘴一提而已，根本没往深处想。谁会知道费莉萝居然一直惦记着，反而为他暗暗留心潜在买家呢。
　　这都是快半年前的事情了吧？


第二卷 朝云时代
　　天下朝云出我辈，我不求学学自来。


第一章 舍得
　　毕竟蓑衣刀具那个创意，只是半年前的灵光一闪。顾莫杰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回事儿，后来自然也没深化揣摩。
　　此刻骤然听到，一下子也不好明确答复。
　　电话另一头，费莉萝没听到他的动静，犹然在那里喃喃补充，试图说服顾莫杰：
　　“这事儿其实我也留心好几个月了，之前你不是还没高考么，怕耽误你学习，一直到如今才想起来问你。”
　　一听费莉萝居然对他说过的话一直念念不忘地放在心上，顾莫杰也是有一两分感动，饶是他冷面冷心拼事业的一个人，顿时觉得心下有三分暖意。
　　上辈子的职业病发作，顾莫杰条件反射地先问了一句：“发明？不是实用新型？谁用发明刷职称啊，太下血本了吧。刷一个发明，比塞钱发表一篇国家级期刊论文本钱大得多了。”
　　如前所述，在体制内的中高级工程师职称评定这个领域，很多时候发明就等于国家级期刊论文，实用新型就等于省级或者行业期刊论文。两者的成果指标是可以通用的，只要总成果数凑到了，无论内容是啥，职称就到手了。
　　当然，评职称的时候，从业年限这种论资排辈的硬杠子也是要的，不然你就算成绩再多，资格不够老，也是不行——这是另一个问题，没什么可抨击的。
　　因为这一点是举世皆然的，国内有，米国一样有。只不过在国内，这种脏活是各种国家经办的行业职称评审经办机构来做，而米国则是各类行业工会来做——米国的工会，可是一种异常强大的存在。
　　如果站在资本家和绝对自由市场经济拥趸的立场来看，朝廷的潜规则和工会对过气者的保护，对丛林法则和自然竞争的妨害程度并无二致。
　　实用新型不用见到实物，只要理论验证严密，就能过审。加上成果到手后单位给的赏金，所以往往比省级论文要塞的排版费划算很多。刷的人多了，这块的学术造假市场就大了。
　　但是到了发明和国家级论文之间，这种情况就逆转过来了。毕竟发明是要见到实物的，而一项发明级别的新技术，要想做出样品来，不管是机械件的也好，电路板也好，光是模具的开模费就好几万成本砸下去了。
　　就算不开批量定型的模，首模只做样品，成本也便宜不了多少，而且将来如果这个技术真有投产价值的话，还要再砸一次开模费。
　　林林总总加起来，光模具费就比在国家级期刊上发论文所需塞的潜规则红包更贵了。而成果单位给刷职称的人的个人奖金并不足以弥补这笔支出。
　　所以除非是在研发阶段就把“科研经费”套出来，用科研经费承担模具费的话，一般是不会有人自掏腰包直接买成品发明来刷成果的。
　　市场经济规律使然，刷成果，当然要凑成本最低的来刷。
　　……
　　然而，顾莫杰一问，费莉萝就知道他误会了，补充了一句：“这次不是拿来刷成果的。我是找到了真心觉得这技术有用、有投产价值的客户。值多少，就实打实给多少。
　　实话给你摊牌了吧，那潜在买家，就是滨江的苏泊尔公司——原来做压力锅和电饭煲很有名的那家。去年，苏泊尔刚刚把总部搬到本市，据说是不满足只作压力锅了，开始准备转型扩张，向全系列厨房家电用具发展。
　　今年他们开始筹备上市，不出意外，明年就能上深交所。如果成功了，他们就是国内首家做炊具行业的上市公司，这个第一是志在必得的。
　　如今这个窗口期应该对我们很有利，苏泊尔急于掌握很多有投产价值的厨房用具新产品技术。咱所里和苏泊尔有多年的法务和专利代理合作，所以这块的消息我一打听到，就马上来找你了。”
　　前世的顾莫杰对厨房家电领域的公司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有接触过。虽然他家里的高压锅和电饭煲都是苏泊尔的，但是直到费莉萝提起，他才知道原来苏泊尔的总部就在本市。
　　想了一想，他第一反应还是准备婉拒。毕竟做发明不比空对空的实用新型，投入时间太大了，这么一个专利，就算能够卖十几万，算上周边配套的新型，全部打包二十万顶天了，又如何？
　　他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他了，掘到了第一桶金的他，可是准备学完车之后就去靠软件业快速掘金了，谁还做“刷”专利这种不对口的浪费精力事情呢？
　　做人，应该要有取舍。
　　“姐，不是我不想写专利。你看，学完车之后，我就打算把时间花到经营软件上面去了。现在万能输入法1.3也有八九百万用户量，月底肯定破千万，算是很难被后起抄袭的同行超上了。下一步我还琢磨着一边在下载站里面放点广告位，回点本，弄点儿捆绑下载的推荐位，找国内一些软件业同行收点赞助什么的。有了钱，就自己开公司、招程序员，写新软件……实在是没空啊。”
　　顾莫杰用尽量委婉的语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人家把他的事儿当事儿看，鞍前马后张罗来的机会，自己就这么放弃掉，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一边婉拒着，顾莫杰心里就在盘算着怎么安抚好费莉萝，免得对方觉得他不近人情。
　　果不其然，电话另一头的费莉萝顿时就无语，也亏的顾莫杰看不到费莉萝那失望的表情，否则说不定心一软，就咬牙答应了。
　　“你这小子，就是这么报答你姐的？当初上赶着给你签了年度结算的代理合同，你一年才给我这么几个专利的业务量？你好意思么？”
　　律所里面，凡是具体律师出面求情，给原本不满足条件的中小客户求来年度结算的优惠代理合同，那都是承担着风险的。比如这个客户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愿意担保一年内给多少项的代理业务量，这种时候为这个客户求情签长约的律师在所里的日子才好过。
　　就好比那些大品牌公司找地区经销商，虽然有些经销商账面实力不够，但是只要肯签销量担保合同：我保证本区今年完成销售额XXX万，那么也是可以破格的。如果最后完不成承诺销量，品牌公司就可以按经销合同扣除该经销商的返利作为处罚。
　　可是，顾莫杰是自然人，不是经销商。律所也是合伙制的，并非公司。给顾莫杰签长约的风险，可都是用费雯丽和费莉萝姑侄的信用在担保。
　　费雯丽是合伙负责人，所里的人不敢给费雯丽脸色看。费莉萝却只是一个实习生，要是她揽来的客户太不靠谱，业务量不足，她将来的日子就难过了，说不定会被所里其他人排挤。
　　这么一想，顾莫杰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
　　谁让他年初本钱少的时候，想赊欠一年律师费呢？凡事有利必有弊，总不能好处拿到、吃干抹净之后，就不想承担责任吧？
　　他是一个理智的、目标感强烈的人，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对不起女人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姐，别生气，刚才怪我没想明白。你说的也有道理，苏泊尔也算大公司，能够搭上这条线，就算现在没什么深度合作的机会，说不定将来多个朋友多条路呢。我回去就给你弄，不过你也知道，发明是很麻烦的，开模也好，打样也好，不是我闭门造车就能完成的，你要给我时间。”
　　费莉萝原本已经伤心得准备挂电话了，一听顾莫杰软语温言地认错答应了，也是心中一暖，顿时拨云见日。觉得对方果然上道，没有白费了自己一番张罗筹措的心意。
　　虽然帮顾莫杰就是在帮她自己，毕竟她签回来的客户业务越多，她在所里实习的日子也越好过，补贴越多。
　　费莉萝抹了一下眼泪，轻嗔薄怒地啐了一口：“哼，算你有良心，姐没白疼你。这事儿你放在心上就好，不急。”
　　“等等，别挂。”顾莫杰既然准备要做了，大脑马上飞速运转起来，把事儿的前因后果可能漏洞想了一遍，对费莉萝追加确认了几句：
　　“我的那个创意，你没和苏泊尔的人说过吧？这个东西技术上实现起来并不难，关键是创意。如果泄漏了，说不定他们就已经甩开我们自己搞起来了。”
　　“放心，这点儿保密意识都没有，你姐也吃不了这碗饭了。我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只是问她们：厨房刀具这块领域在不在苏泊尔今年拓展业务的范围内？苏泊尔的人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还额外透了个底，说他们做传统厨房刀具肯定不如国内这一块已经在做的同行，所以要弯道超车，他们准备直接上马一种叫‘氧化锆陶瓷餐刀’的新材料道具系列，具体我也不是很懂。听说是日本人这两年即将可以投产的新材料，预计要明年才能量产呢。但是氧化锆陶瓷只是解决了材料问题，他们也希望在应用层面多点花样，打打招牌，你就照着这个思路努力吧。”


第二章 独辟蹊径
　　把费莉萝交代的事儿记下之后，顾莫杰并没马上动手。他不是个火急火燥的人，一切都要按部就班，先做出计划来。
　　在他看来，首要任务，还是先把科目三和后续的驾考考完，把本子先拿到手。把这桩事情彻底了断了，再把精力投入到下一件事情里头。
　　当然，考虑到他车技不错，不需要练太久。这十几天里可以先把写专利所需的查资料和理论攥写工作做起来；等拿到驾本之后，再想开模或者打样的事情，把实物做出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
　　半年前提到蓑衣刀的时候，他完全是一个灵光一闪的念头，并没有做过论证，甚至没想过——国内究竟有没有人已经想到了这类创意？他真的是第一个原创者么？
　　现在既然要当回事情做，首先还是要以系统工程的严谨思路检索一番，确保自己的创新性。
　　学车归来的次日，顾莫杰在网上查资料下资料花了一整天，最后得到一个庆幸的结论：蓑衣刀这玩意儿，在国内居然还真没有人想到过。
　　顾莫杰浮光掠影地对比论证了他查得到的上百种厨用刀具领域的发明专利、上千个实用新型，看得眼睛都酸了，最后蓦然总结出一条规律：
　　貌似国内在厨用刀具这一块的创新方向，大多局限在那些和外国人重合的领域。一开始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彻夜揣摩之后，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恍然彻悟了一种可能性。
　　2003年的时候，国内很多知识产权领域的套利行为，或者说专利领域的套利行为，还处在对外国盲目跟风的阶段。
　　要知道，专利这种东西，并不是你在一个国家申请之后，就直接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能得到保护的。你在国内申请了，就只在国内得到保护，在米国申请了，就只在米国得到保护。如果你忘了去日本申请，那么对不起，日本人就可以合法地在他们国内剽窃生产你的产品，并且销售——只要不出口卖到其他你申请了专利保护国家的市场，他就没有违法。
　　03年的中国，加入WTO才两年多，在此之前，中国是一个知识产权保护非常落后的国家，山寨问题比后世更加严重，地方保护问题也远不是十年后的人所能想象的。很多外国公司即使把他们的专利技术在国内申请了，都不一定能指望得到保护。而申请专利之后，每年是要缴纳“维护费”的——相当于保护费。
　　交了保护费还不一定能得到保护，自然有大量外国公司懒得来申请了，大不了他们不做中国市场的生意，只求你们山寨的东西别卖到他们注册保护了的国家、冲击那些优质国家的市场，也就罢了。
　　外国人不来申请，自然有许多空白留了下来。所以那阵子，国内懂得刷专利的人，很多都会专门检索米国专利数据库和国内专利数据库的差别，然后把那些在米国注册过了、国内还没注册、将来也不太会有正主上门申诉的专利，给抢注了。
　　这种“翻译专利”的效率，当然比顾莫杰此前用的“功能创新点排列组合”更加简便，只是顾莫杰上辈子是08年金融危机之后才踏上社会工作的，在他工作的时候，这种更原始的跑马圈地时代已经过去了，海量“翻译专利”的狂潮已经结束了，所以他才没有学到这一手学术造假的窍门而已。
　　直到此刻，花了几天时间，旁征博引地查询，自己反复思考对比，他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同时，这个结论也让他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这个意外之喜，倒不是说他发现了另一条“刷”的捷径——他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屑于再去做刷的事情了——而是让他找到了一片真正实打实创新的蓝海空白。
　　那就是，找中国人独有的需求、找只有中国人需求，而外国人不需求的领域，去发掘隐痛点，解决实际问题，找出创业方向。
　　比如他灵光一闪想到的蓑衣刀，为什么03年国内其他人就没想到呢？因为大家都被跟着洋人屁股后面走的快感给蒙蔽了，那阵子连电视上的学术新闻都是一水儿的“XXX研究院的XXX教授又填补了国内空白”。这种快钱，快荣誉来得太方便，真正自主的思维就萎缩了，既然躺着都来成果，谁还肯跑着追成果？
　　那阵子的学术环境，和数年后“国内空白”被填补得差不多之后，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是对于顾莫杰这种不打算造假，准备靠真本事的人，这一现状，可就是机遇所在了。
　　因为洋人不会做中餐，他们不需要切蓑衣黄瓜，所以他们想不到去发明蓑衣刀；同理因为洋人不会炒菜的时候颠锅，所以他们也不会去想到发明可以自动颠锅翻炒的炒菜锅；
　　推而广之，虽然谷歌比百度强大太多，技术研发也很全面，后世“谷歌翻译”的能力远超百度翻译，但是在“中翻英”这个细分门类上，谷歌就会因为“学兼众门”，要同时兼顾法德俄日诸国语言和英语的对译，而不如百度做得专精。
　　再推而广之，因为电脑的键盘一直都是英文字母的，所以英语文明国家的人脑子里根本不需要有“输入法”这根弦，而这个领域，就是中国人发展优势的所在——顾莫杰那个万能输入法，不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么？
　　谁让这是一些洋人压根都不需要去面对的问题呢？在这些微小的领域，洋人自然不如中国人专业。跟在洋人屁股后面“翻译国内空白”的体制内囤积型学阀，也自然竞争不过坦然面对自由竞争腥风血雨的民间力量。
　　这就是顾莫杰不借助体制，不借助官场，以纯商之路崛起的捷径所在。
　　彻悟了这番道理之后，顾莫杰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后面几天，他搜索如飞，撰写神速，触类旁通，思如泉涌。
　　不仅把蓑衣刀具这项发明的技术论证文档写得滴水不漏，甚至还因此受到启发，把好几种他根据中餐和西餐差异化需求而总结出来的、外国人不可能想到的、而他偏偏想到了的小实用技术论证扎实，然后排列组合，编织出了一张技术网络，隐然形成了一道微小的壁垒。
　　随着时间的拖延，这道壁垒会变得越来越缜密，越来越严谨。
　　虽然样品还没做出来，但是他已经对即将到来的和苏泊尔的谈判充满了信心。


第三章 源于生活
　　八月骄阳，烁石流金。
　　这种一边学车，一边检索查新、撰写技术文档的日子，持续了约莫半个月。
　　相比于年初时候一边读书、每天只能抽出最多三小时用于专利撰写的日子，如今的顾莫杰时间上自由了不少。只要他干劲儿起来了，一天弄十二个小时都不成问题，因此效率自然远非当初可比。
　　这一日，眼看就是科目三考试的日子了，顾莫杰起了个大早，赶去下沙排队。因为自动档考的人少，约莫上午十点光景他就考完了，毫无障碍满分通过。随后把压轴的理论也过了，终于是拿到了驾照。
　　离开考场，眼看将近中午，他职业习惯似地找了下沙一间挺有特色的馆子，点了一些花哨的菜色，开始勤奋地吃喝起来。
　　“呲溜儿～呲溜儿～”
　　“吧唧～吧唧～”
　　“咔嚓～咔嚓～”
　　之所以用“职业习惯”这个词来形容他吃喝的样子，是因为他吃菜的时候绝对不是闷头光吃。而是每一个雕花摆盘的萝卜花儿、改了花刀的鱿鱼片、猪腰子片儿都会用筷子拈起来细细端详一番，然后用牙齿试试看材质的弹性，如同做科学研究一样钻研一下，再吃下肚去。
　　每次吃到新奇的东西，他都会扪心自问：能不能发明一种厨房刀具，把切菜工的手艺解放出来？能不能让刚刚第一天到餐馆帮工的学徒，也切出这个样子的菜来？
　　创新来源于感知，感知来源于生活，有时候并不需要多少天才的闭门造车、坐禅顿悟。创意的点点滴滴，靠的都是刻苦用心的观察，只要你的触觉够灵敏，有时候创新就在手边。
　　吃喝正酣，手机又响了，是费莉萝打来的。顾莫杰刚摁接听键，费莉萝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出来了。
　　“上回你说你今天考科目三？本儿拿到了么？”
　　“拿了。”
　　“我也拿了，手动档，也是今天。”费莉萝在电话里略微洋洋得意地小显摆了一下，还不忘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塞了几条烟，才让教练给我插队报上这一轮的。”
　　顾莫杰真有一些意外了，因为他完全没料到费莉萝会和他赶同一趟的考试。费莉萝自从开春的时候过了科目二，后面可是一直排队排着，她律所里和学校里两头忙，所以档期根本凑不好。
　　“那你现在是……”
　　“刚出考场呢，你呢，回去了么？”
　　手动档考的人多，所以散场比自动档晚一两个钟头也是正常。顾莫杰午饭都吃得差不多了，费莉萝才刚刚考完。
　　“没回呢，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吃饭。”
　　“店名告诉我，我来找你。这顿你请，一会儿姐载你回去，顺便验收验收你的成果。”
　　一听费莉萝说一会儿开车载他回去，顾莫杰直接不会了：“不是吧？你早上无证驾驶开来的？”
　　费莉萝对顾莫杰的谨小慎微颇不以为意：“迂腐！五点不到就出门了，下沙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交警。”
　　顾莫杰无语，报了店名，然后赶紧叫来服务员，加了两个菜。不到十分钟，费莉萝就到了。店很小，所以顾莫杰隔着玻璃门可以直接看到外头，费莉萝开来的只是一辆比亚迪，看来应该是她自己的车。
　　2003年，比亚迪汽车才第一年出现在市场上，给人的印象自然是很低端的，全靠便宜开拓市场，很多持重的用户都想等别人试试水再买。所以这种车，一看就不可能是费莉萝家里长辈开的；只能是她这种在校生，手头不宽裕，自己攒一点实习津贴，再从家里凑几万块买的。
　　天气越来越热，费莉萝的装束自然和三个月前顾莫杰见到的更为不同。
　　一身淡水蓝色的轻丝吊带短裙，纤腰束素，越显柔弱。以及那似乎是为了遮掩穿吊带连衣裙时裸露的白腻香肩，而罩在外头的素白薄纱坎肩。因为坎肩是半透的，颜色又比里面的衣裙浅，所以贴近了看时，吊带和蕾丝滚边都能若隐若现。
　　费莉萝一坐下，倒是被眼前的菜色吓了一跳，顾莫杰点的都是小份的菜，但是品种着实挺多，两个人吃饭，居然摆了六七个盘子。
　　“你最近都这么暴饮暴食的？我看你健身都白健了！”
　　“放心，我一个人吃饭不会点超过四五个菜的，而且都是挑分量小的来——尤其这种冷盘，能有多少菜。”顾莫杰把一块雕花的蓝莓山药丢进嘴里，咀嚼了一下，嘟囔着回答费莉萝的疑问，“咱这也不是暴饮暴食，只能算是体验生活，寻找灵感。要不你以为那个专利壁垒是这么好构筑的。”
　　费莉萝听顾莫杰这么说，也有些跃跃欲试了，用筷子各自拈了几个造型别致的冷菜，细细品尝了一番，学着顾莫杰的样子在那里揣摩，然后问道：“那就说说呗，最近有什么想法，弄出多少思路了。”
　　“已经完成了一个蓑衣刀具、一个鱿鱼花刀刀具，还有一个卷雕萝卜花、山药花的特种刀具，总共三个，估计可以做到发明级别。另外实用新型级别的，弄了十几个吧，都无非是弄点儿波浪刃或者花卷模具之类小改良的玩意儿。技术文档基本搞好了，下一步就差把这三个发明的样品做出来。”
　　费莉萝有些吃惊，一方面是对顾莫杰的高效吃惊，另一方面是对顾莫杰的“专注”吃惊：“你全部的心思，都是放在刀子上的？”
　　“这不也是听你透露的信息么——苏泊尔要弯道超车，引进陶瓷刀的材料技术，这个窗口期，当然是配合苏泊尔的布局，弄契合度最高的技术，才能好卖了。”
　　“说的也是，姐不是说你不对，实在是没想到，就几把刀，你都能弄出这么多花样。”
　　一边感慨着，费莉萝一边麻利地把桌上剩菜吃得七七八八，有些菜原本顾莫杰是打算一个人吃的，所以吃相不太好，盘子里剩下的都是狼藉之状。但是费莉萝也没介意，也没娇生惯养，每样都尝了几个，很快就有些撑了。
　　原本么，顾莫杰知道费莉萝生性爱洁，已经打算只用后面新加的那两个菜打发她了，根本没料到费莉萝会吃他吃剩的剩菜。
　　“那你那些弄好的材料，今天在身边么？给我先看看，法务上我帮你先把把关。”
　　“姐，今天是来考驾照的，怎么可能带材料来……要不回去我发邮件给你吧。”
　　“少废话，那就上车，我送你回去，到你家里看。”费莉萝拿湿巾擦了一下嘴，就招呼顾莫杰起身了。


第四章 迟早要来的背后捅刀
　　只有学生党才有暑假一说。所以驾考这天，顾莫杰的父母都不在家。
　　然而，费莉萝提议开车载顾莫杰回家、同时看一下那些申请材料时，似乎并没有任何忸怩犹豫的情态。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想到对方家里有没有人这个问题，以及孤男寡女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两人只是三面之缘，其余交流都是来源于电话和QQ。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费莉萝的小心劲儿之缜密，连自己家住哪里都不愿意被顾莫杰知晓；而第二次，就已经不怕暴露自己的住址了；现在第三次，居然发展到连去顾莫杰家都已经不怕了。
　　如果有好心人此刻能够提醒一句费莉萝，让她注意到这一点的话，说不定她自己也会大吃一惊吧。不过，谁让顾莫杰是实力派呢，他身上有一种让事业女性痴迷的专注魅力，一种不断创造奇迹让人惊叹、忍不住要凑近了观察的魅力。
　　这种实力派，一旦其形象也达到七八分帅，再加上顾莫杰如今伟岸英挺的身段，自然会让女生消弭一些戒心，哪怕靠近他时，也会在心里这样自我欺骗：“我靠近他，只是为了工作而已，不会发生些别的什么的。”
　　费莉萝开车技术还行，不像很多新手的女司机，不过依然有点反应过激和飘忽。
　　下沙考场在钱塘的城东郊区，所以回城有很长一款空旷的路段，费莉萝在德胜快速上那一段开得还算稳。下了地面道路之后，面对各种加塞和急停，她就有些心浮气躁，毕竟今天才是她第一天合法上路。
　　顾莫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不敢让费莉萝分心太过。眼见费莉萝有两次估计不足、都被加塞的人逼得急刹车，顾莫杰斟酌了一下语气，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看不起人：
　　“姐，你今天也累了，要不我帮你开一会儿？反正你这车是手自一体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莫杰是有些惴惴的，他知道费莉萝是女强人的气场，心高气傲。要是被对方觉得你在看不起她的车技，那就不妙了。不过这种担心并没有发生，费莉萝只是怔了一怔，然后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叹息一声，和顾莫杰换位子。
　　再坚强的女人，也总会需要一个歇息的港湾的。只是女人越坚强，她就会越看不起曲意逢迎她的男人，悲剧往往就是这么产生的。如果你没能让一个女强人伏在你的肩头哭泣，一方面固然要怪那个女人太强势，另一方面，也要怪你的实力不足以碾压对方。
　　当然，顾莫杰是没有这种人生阅历的，他还在沾沾自喜没有被对方横眉冷对呢，谁让他在揣摩女人心这方面一贯迟钝呢。
　　系好安全带，打灯，启动，顾莫杰直接就流畅地上路了，比费莉萝开得更稳健一些。费莉萝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似乎坐顾莫杰开的车，丝毫感觉不出这是一个同样第一天上路的新手。
　　开出两站路光景，费莉萝才注意到，车子的模式还在手动档的位置上，并没有切到自动档一侧。她这才有些诧异：“你不是学自动档的么？怎么开车不切回去。”
　　“我只是懒得多花时间排队，又不代表我学自动档就不会开手动档了。可以私下里找教练求教的么，何况这车又没离合，只是手动换个档，能有多难。”
　　费莉萝微微一吐舌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顾莫杰不以为意，轻松地说：“将来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不图虚名，也不指望靠名分证书获利。人活一世，追求有价值的东西还来不及呢，谁去纠结那些文凭、职称、资格证书。那些无非都是当初对人的能力缺乏判断标准的时代，不得已遗留的产物而已。”
　　费莉萝扭头过去，没有搭理这句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从心里，她一直是不能接受顾莫杰这个观点的。
　　这倒不是她迂腐，而是她毕竟没法想象，将来能有什么手段，在不看文凭或者资格证书的情况下就快速而低成本地界定一个人的真实能力呢？
　　或许换做一个十年后的人，每年看着首相大人殚精竭虑地取缔几百上千项执业资格证书、试图借此为国民经济注入流动性活力，才会有这样的感触。但03年的人，绝对是理解不了的。
　　毕竟，03年可是连做房地产中介销售员，或者做个美甲师，都要先拿到资格证才能从业的年代。好像没了这个证，销售员的口才人品或者美甲师的手艺就没有保证。
　　两人的后半程有些沉默，就这样默默地开到了顾莫杰住的小区。或许是顾莫杰开得稳，路上也没哪个交警想到来拦一下，看看顾莫杰究竟是不是证驾不符。
　　……
　　上楼，开门，进屋。
　　逼仄，最多60平米，略微有些脏乱，装修风格起码是十年前的——这套房子给费莉萝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论居住条件，费莉萝自己家要比顾莫杰好不少，别的不说，至少面积好歹有90方，她家那一带的地价虽然也不贵，却胜在清静，属于城西文教区。
　　而顾莫杰这套房子，地价是不便宜的，可惜距离火车站和服装批发城太近，鱼龙混杂，倒是适合做生意的小老板住，但绝对不适合做学问的人住。
　　见了这样的环境，费莉萝心中暗忖：顾莫杰从小养成的那种只看实用价值，不图虚名的三观，莫非和这居住环境有关？若是一个每天和教授家的孩子打交道长大的人，肯定不会是这么实用主义的吧？
　　费莉萝还在胡思乱想着，顾莫杰已经打开电脑，找到了那些资料，还有一叠已经打印出来的文稿，统统放在书桌上，沏了一杯茶，服侍她坐下细看。
　　费莉萝赶紧收摄心神，不再想那些无谓的事情，进入了专注的工作状态。只见她把顾莫杰的文档都备份了一遍，然后按着自己的思路修改起来，有看不懂的地方就请教顾莫杰，有觉得描述不够贴近审核方关注模式的，就和顾莫杰讨论。
　　房间里只剩下交谈声，喝茶声，劈哩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两个人都是工作狂，并没有注意到这种氛围其实更适合干一些其他不这么正经的事情。
　　随着几个实用新型被梳理顺畅，达到了可以送审的标准，费莉萝的神色也渐渐轻松起来，对自己的效率很满意。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顾莫杰不得不拧开台灯，才能看清桌上的纸质文件。随着拧亮台灯时那“啪”地一声，才让两人意识到了一丝尴尬。
　　这可是八月天，盛夏天色黑得晚，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费莉萝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红了，好像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
　　费莉萝的手机，是她母亲打来的。因为费妈知道她今天考驾照，而且顺利考过了，但是下班回家都没见女儿回来，就担心起来了，赶紧一个电话打过来。
　　顾莫杰的号码，却是表哥周立新打进来的，完全是另外一桩事情。
　　不过这当口费莉萝却是没时间去关心这个问题，只听她应付了一下母亲的电话，然后马上抄起自己的包包，把顾莫杰那堆资料塞进包里，就直接跑出门去，一边穿鞋一边和顾莫杰告别，让他把剩下的东西及时发她邮箱。高跟鞋在楼梯上踩得蹬蹬响，让顾莫杰很是担心对方会不会摔下去。
　　顾莫杰已经接起了电话，还要应付费莉萝，那动静自然被另一头的周立新听了个隐约。他知道小姨这个点应该还没下班到家，而且那声音是个清脆好听的年轻女人声音，一时之间倒也有些八卦起来，开口笑谑表弟：
　　“你在哪儿混呢，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长能耐了？”
　　“别乱想，我就在家呢。刚才是个生意上的朋友，实习律师，找我谈正事儿的。我的软件著作权，就是她帮我代理申请的。”
　　“不错啊！美女律师上门咨询？”电话另一头的周立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表弟的能耐，实在超过他原本的印象了。
　　不过男人终究是没有女人的八卦程度，周立新只是调侃了两句，马上回到了今天打过来的正题上。
　　“不过你小子，不提软件著作权也就罢了，一提我就来气！好歹这个‘万能输入法’是你自己写的诶，现在运营出了点儿小问题，都要我帮你操心，你自己倒做甩手掌柜。”
　　周立新这么一说，顾莫杰还当是推广用的广告费又要追加款项了，也不以为意，温言劝慰周立新：“这不能者多劳么，哥你认识那么多互联网广告公司的人脉，只好劳动你了。”
　　然而，周立新的下一句话，马上让顾莫杰知道他的揣测错了：
　　“如果只是广告费的事儿，我今天就不打给你了——你自己上网看看吧，今天有同行发布了和我们竞争的输入法，还动手把我们的百度竞价排名位置顶下去了。这事儿你都不关心一下，还要我打电话通知你不成？也难怪，原来是在泡妞……”
　　“还有这事儿？我马上看一下。”
　　顾莫杰听了表哥的善意提醒，神色终于严肃起来。挂掉手机，打开百度页面，然后搜索“拼音输入法”。
　　果然，他的“万能输入法”的下载链接，居然一下子下跌了好多位。不光他自己的主站下载链接下跌了，那些三大软件园之类合作网站的该输入法下载链接也下跌了，而且跌得更惨，有些都直接跌出搜索结果首页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却不算太意外。
　　“用户量破千万了，终于有大鳄要对我动手了么？”


第五章 钱烧包的富二代
　　世人往往有一种误解，认为只有在中国的软件业界，山寨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真相则是，如果仅仅从软件功能的同质化来判断是否山寨的话，那么全世界都是山寨风行的。中国如此，米国亦然。
　　毕竟，在程序员看来，我写的软件和你的功能类似，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你的软件发布的时候是加密过的，是可以防止反编译的，我又抄袭不到你的源代码。如果我用自己写的代码，实现了和你的软件一模一样的功能，这又有什么侵权？
　　当然，如果是从竞争对手那里挖墙脚雇人过来，并且直接窃取源代码的话，这种事情就要被全行业谴责了。这是赤裸裸的抄袭，也是赤裸裸的商业间谍，和前述的逆向仿制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之所以中国的软件山寨看上去特别严重，主要原因倒是由于后世国内有一两家比较擅长抓取用户习惯大数据、分析用户习惯大数据的巨头。他们喜欢干那种暗痤痤扫描用户电脑、找出后起之秀、然后直接在萌芽状态用自己的体量优势，将这个后起之秀碾压消灭，斩草除根的事情。
　　所幸的是，03年的时候，国内还没有巨头可以做到“暗痤痤扫描全国大部分用户的电脑，分析用户喜好”这一点——谁让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大数据这个概念，大数据应用的技术基础也还不成熟。业内的山寨仿制节奏，也不可避免地比后世慢那么几拍。
　　所以，顾莫杰是幸运的。
　　他写的那个免费输入法，在上市之后的前三个月，几乎没有被同行注意到，至少没有关注到足够激起他们立刻仿制欲望的程度。大家都在观望顾莫杰这个输入法的用户反响情况、下载量究竟如何，然后走公司内部流程、打立项申请……这种不重视，为顾莫杰争取到了时间。
　　直到如今，试图山寨和反超他的人才开始露面，考虑到顾莫杰这个输入法的编写难度，估计竞争对手用在编程和测试上的时间最多也就两个月，逆推回去，顾莫杰就可以算出，对方应该是五六月份的时候正式开始写代码的。而当时，他的输入法用户量应该已经迈过五百万人这道坎了。
　　……
　　顾莫杰在QQ上事无巨细地和周立新沟通了很多问题，也自己查询了各方面的资料，很快把他面临的问题现状大致搞清楚了。
　　山寨他的那个软件，名叫“迅捷输入法”，是一家粤省名叫迅捷网络科技的新IT公司开发的产品。
　　那公司成立也就一年光景，业绩上没什么牛逼之处，也没拿出过什么很有影响力的软件过，此前无非是做过一个支持断点连接的下载工具，不过推广效果不良，和如今当红的网络蚂蚁完全没法竞争。
　　不过看网上可以找到的、官方公布的信息，似乎这家公司是从同为粤省互联网巨头的网易那里拉到了投资，背后有网易做它的股东之一，应该还有一些别的资金注入渠道，如今才会出手这么阔绰，居然连堆百度竞价排名链接数量、把顾莫杰的“万能输入法”下载链接挤下去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都用的出来，怎么看都是有点不差钱的主。
　　百度竞价排名的运作规则是这样的：比如说顾莫杰最低出了1毛9一个点击，买“拼音输入法”这个关键词的置顶，那么只要没有人竞争抢夺的话，别人在百度上搜这个词，并且点进去了，顾莫杰就只要出1毛9给百度，作为推广费用即可。如果你只愿意出保底7分钱一个点击的话，也行，但是百度只会把你的搜索结果从正常搜索结果的排序中提前一定的名次，但是不保证给你置顶。
　　但这是理想状态，没有人和你争夺这个关键词的情况下，才会这么便宜。如果有同行来竞争，对方出2毛5，那你的1毛9也就排到人家下面了。如果人家上面再加码，包一堆3毛多、4毛多、5毛多……的链接，把前面一大串位子都占住的话，那么就算没能把顾莫杰的链接挤出首页，好歹也能挤下好多个名次。
　　在国内大部分网民搜索所需软件时，都还停留在“百度搜索-然后直接点击第一个链接-下载”的时代，这种竞争已经足以对顾莫杰构成打击了。
　　顾莫杰如果要在这个领域反扑，唯一的办法就是也对应提高自己在百度的竞价，从原本1毛9一个点击加到七八毛，甚至更贵，盖过对方。那样的话，顾莫杰烧广告费的速度也会陡然暴涨三四倍。
　　怎么看，对方这种手段都不像是仅仅为了推广自己的软件，而是有意进一步封杀顾莫杰了，有“杀敌三千、自伤八百”的嫌疑。
　　如果仅仅是一家刚刚出道、拿到最初天使投资或者A轮融资的互联网公司，应该不至于这样烧钱来针对性狙击竞争对手的。
　　网上查不到更多的，顾莫杰只好再给周立新打个电话，让周立新找他在互联网广告业内的朋友，问问看那家“迅捷科技”公司的老底。这种信息对于业内人来说，应该不是机密，人问人总归可以打听到的。
　　不出十五分钟，周立新的电话就回来了：“我许了两千块红包，打听到了。对方公司的技术骨干，就是几个硅谷回来创业的工程师，开始只是写下载软件的，没什么背景。但是公司后来拉了一个投资人，据说是个富二代，是网易某大股东的公子，刚刚深圳大学毕业搞投资，他爹给了他不少钱折腾。因为砸钱多，获得了公司相当的控制权，硬拧着迅捷科技转型来弄现在刚刚热起来的新式输入法。”
　　顾莫杰一愣，心道怪不得：原来是个富二代钱多得烧包，非要挑一个国内目前看起来软柿子一点的小众软件领域，争一个国内第一的名分呢。否则的话，输入法这种东西，虽然维护期的运营成本不高，但是盈利模式也是个问题，谁会这样野蛮烧钱进入呢。
　　不过既然来了，他就要应对，见招拆招。至今为止，他还没怵过谁，一个穷得只剩钱了的二代，他就不信干不过。
　　资金上，自己暂时找不到对方什么漏洞，那就先从技术上下手。为了做到知己知彼，顾莫杰下载了那款仿制自他的“迅捷输入法”，慢慢测试起来，想摸底一下对方的性能。


第六章 嫌钱多就帮你烧
　　夜已经很深了，父母也早已下班回来。顾莫杰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躲回自己的卧室里，继续挑灯夜战，对比测试竞争对手的“迅捷输入法”。
　　反正高考已经考完，家人倒是不怎么管他熬夜的事情，也不干涉他用笔记本电脑。今天又是刚刚考出驾照的日子，自然会更加放羊一些。
　　经过几个小时的手动，半自动结合压力测试，顾莫杰合上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虽然迅捷输入法在理念上山寨了他的输入法，但是，对方好歹词库还是做得不错的，在使用拼音打词组的时候，对方出高频、准确词汇的概率，甚至还在顾莫杰的“万能输入法1.3版”以上。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还专门找了很多搞文字工作的人，专门微调过了所有常用词的排比？这得多大的工作量？没必要吧？”
　　想了半晌，顾莫杰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相对而言，他的万能输入法可是一点都没有用到人力来编排词组排序，一切都是靠软件后门搜集来的用户习惯数据、然后存储到输入法的服务器上，自动整理后形成词库升级补丁包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导致万能输入法在词库精确性上暂时输了半筹，他倒也能够接受，毕竟双方投入的资源差距有云泥之别。
　　似乎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他把初音娘连接上了笔记本，激活。
　　“对方的代码打包加密了吧？有没有办法反编译？”
　　“正在检测中……确认无法实施反编译，无法获取其源代码。”过了十几秒钟，初音娘回复了他一个失败的答案。
　　顾莫杰不死心，追加了一个问题：“那可不可以检测一下，这个软件有没有上传用户习惯的后门？就像我们的万能输入法搜集用户输入词频的那种后门。”
　　这一回初音娘的反应速度倒是快得多了，不到两秒钟就回答了顾莫杰：“已全部扫描，确认没有搜集用户习惯的后门。”
　　听了这个结论，顾莫杰好歹松了口气：“那就是说，对方的词库很有可能只是抄袭了我们的词库，然后再用人工微调优化的方式处理一下而已？并不具备可持续优化的潜力？”
　　“从结果上来说，就是这样。当然不排除对方会在我们每次推出新版本之后，也马上跟进的可能性。”
　　对于这一点顾莫杰倒是无所谓：“这没事儿，我只要确认对方在技术上没有划时代的先进性就好。最近我得加速更新词库，把升级频率提高到一个月一次，直到我想出解决这个对手的法子为止。太快的话，用户也会不耐烦的。”
　　“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
　　顾莫杰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次日起来已经天色大亮。他打开电脑，第一件事情是登陆他开的那个百度竞价户头的管理后台，查询里面的广告费消费情况。
　　昨夜是竞争对手从百度渠道封杀他的第一天，他急需知道对方封杀的具体效果。
　　账户里的钱，相比于昨天的余额，只减少了几百块钱。由于百度账户余额是24小时刷新一次的，也就是说，在过去24个小时里面，百度只给他引流到了最多两千个点击而已。
　　封杀效果很明显，对手至少打掉了顾莫杰八九成的百度点击量，自然也封杀掉了他那么多的新增下载量。
　　原本几乎不会在独处的时候抽烟的顾莫杰，忍不住打开窗子，走了一根，凝神冥思着对策。
　　不管对方对自己是怎么一个态度，是想直接把自己打压到死，压制住后续发展可能，还是仅仅打压一下，然后派人来谈收购，如今顾莫杰都必须先破掉眼前这个局，撕破对方在百度竞价排名上对他的压制。否则，一切后续都无从谈起。
　　毕竟，哪怕是求和，也得是“乘胜求和”，输了一局的人，无论后续采用哪种对策，都是会失去底气的。
　　想到这儿，顾莫杰又算计了一下自己手头现金流的余额。
　　经过这几个月的运营，包括后来追加的租服务器和买必要设备等等，黄鹤寒假里的时候投给他的那40万，如今已经彻底花光了。高考结束后，黄鹤允诺的第二笔40万信用借贷，在六月底的时候也到位了，然而现在一个半月下来，尤其是因为暑假期间网民的活跃、让顾莫杰的广告费花销也是水涨船高。
　　综合来看，算上他那个“初音网”主页上每个月不过万把块钱的广告费进账，他现在手头还剩下约莫二十七八万的流动资金。和人正面拼钱，他肯定是拼不过的。
　　眼下有两条路都必须赶快走下去。一步是怎么想办法让对手烧钱烧得心疼，另一步，是怎么为顾莫杰自己找到持续的现金流。
　　这么胡思乱想着，顾莫杰下意识地把百度“拼音输入法”这个关键词上面，排在前面的竞争对手链接都挨个点击了一遍，他知道自己这一轮点击下来，也烧掉了对手三五块钱的广告费。但是点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也算是身价不菲的未来成功人士了，为了耗掉对手几块钱的广告费，居然还亲自动手点击对手的链接。
　　“等等！点击对手竞价的链接，就能消耗掉对方的广告费……我一个人点击，当然没什么效果，但是如果可以上成千上万的人来恶意点击这些链接，又不下载他们的软件的话，他们的广告费岂不是很快就烧干净了？”
　　百度竞价排名的计费还算是比较公允的，理论上，同一IP地址24小时内点击两次以上同一个竞价排名链接，只扣除一次广告费。但是如果IP地址不固定，比如家里或者公司的电脑是通过路由器分配的话，那么在IP变动的时候也会重复扣费。
　　但是不管怎么说，从全局来看，要想扣除对手一万次广告费，就几乎要掌握一万台电脑，所以这种事情靠顾莫杰自己的号召肯定是不现实的。想明白了这一点，顾莫杰给表哥周立新又打了个电话：
　　“哥，认不认识什么专门点广告赚钱的黑客？最好是下了灰鸽子、手头有僵尸网络的。”


第七章 僵尸网络
　　僵尸网络（Botnet）这个词，后世几乎人人皆知。这主要是要拜360安全卫士出现之后的大肆渲染所致。
　　重生后的顾莫杰，已然不记得360的存在，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的资深程序员、对互联网业界认识颇深的达人，他当然不会对僵尸网络陌生。
　　所谓僵尸网络，是指一个通过各种传播手段，将网络上大量主机感染上Bot程序（僵尸程序）病毒，从而在控制者和被感染主机之间所形成的一个可以一对多控制的网络。这一网络的控制者，就可以控制被感染的那些电脑，在网上做他想做的各类集中攻击的事情。
　　之所以用僵尸网络这个名字，是为了更形象地让人们认识到这类危害的特点：众多的计算机在不知不觉中如同僵尸群一样，被人驱赶和指挥着，成为遭到利用的工具。当僵尸网络开展业务的时候，看似有成千上万台电脑在做着同一件事情，但是其实这背后只有个别人在操纵。
　　那么，僵尸网络一般可以开展哪些业务呢？首先最常见的，是两种“损人不利己”的业务，也就是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DDoS）和垃圾邮件轰炸。
　　所谓的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就是操纵海量的僵尸机同时访问某些网站，导致这些网站的瞬间访问流量超过服务器的设计额度——
　　打个比方，后世在双十一这个“剁手党狂欢节”上，有可能阿里集团会提前给淘宝网备战足够的服务器，确保哪怕有一千万人同时点击淘宝网主页链接，也足够刷新得出来页面，哪怕有五百万人同时用支付宝付钱，他的服务器端也足够响应。
　　但是如果假设在这个时间点，某东花钱背后买凶，雇几个手头各自有百万台级别僵尸机的大黑客，约定同时恶意点击淘宝网主页、恶意点击加入购物车然后又取消订单，挤占淘宝网的服务器流量资源（毕竟僵尸网络构造简单，但是要进入“付款交易”环节就得再盗号，所以不容易做到，阿里的安全工作也是做得很好的，尤其是支付宝的安全。）那么就有可能出现真正想买东西的剁手党打开网页慢、付款响应慢，甚至打不开网页。
　　解释过“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之后，同理的“垃圾邮件轰炸”也就很好理解了，无非就是把攻击对象换成网易或者Gmail之类的电邮服务商，然后同一瞬间千万台电脑一起发垃圾邮件，把邮件服务器挤垮。
　　这两类业务防不胜防，因为哪怕互联网服务提供商把自己本身的服务器安全做得再好，也没办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相比于直捣腹心的传统黑客攻击，僵尸网络的操纵者根本不需要感染你的服务器，他只需要在广域网上挑软柿子捏，感染那些安全措施差、没有装杀毒软件的“肉机”就行了。然后让廉价的肉机当炮灰，源源不断冲击你的服务器。
　　这种情况，就好比虽然互联网服务提供商把自己的城池修得固若金汤，无法被攻破。但是对付你的人根本不拿自己的兵力攻城，而是在城外条软柿子裹挟百姓从贼，然后和长毛贼或者闯贼那样，驱赶着百姓践尸攻城。就算攻不破，那么这座城池至少也被长期围困，断绝了内外商贸往来。而城墙再高再坚固，对于流贼裹挟城外百姓这一点上，是毫无帮助的。
　　……
　　按说，僵尸网络的杀伤效果如此牛逼，那么使用僵尸网络作恶的黑客早就应该大行其道了，然而幸运的是，直到2003年8月，市面上做这种事情的黑客规模并不大。
　　之所以如此，应该要感谢僵尸网络这一行为的盈利模式——因为僵尸网络并不是直取中宫、亲自上阵的传统黑客攻击，所以黑客们无法用僵尸轰炸来窃取什么东西，充其量只能拿它来搞破坏。
　　也就是说，僵尸网络作案本身，是不会产生利润的，有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充其量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损人不利己”而已。
　　没有人会吃撑了没事儿干就去搞破坏的，黑客也是在乎圈子里的名声的。
　　所以，掌握僵尸网络的黑客一旦出手，往往就意味着一件事情：他是受了被攻击对象的竞争对手的好处，被人“色诱”了。
　　就好比僵尸黑客不会在没有利润的情况下主动招惹马云的怒火，但是如果某东背后给了他大笔的钱，买他去做这件事情的话，黑客就很有可能动手。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时候才用的打法：买凶的人拼着自己花一百万买凶钱，目的是烧掉特定竞争对手三百万，甚至五百万的直接利润。这是两家不死不休的竞争对手之间，相互烧钱的打法。
　　因此，它往往只存在在一个行业里面只有老大老二两家巨头血拼竞争的场合。
　　如果是在那些还有老三老四紧跟在后面蠢蠢欲动的领域，老大老二这样血拼就划不来了，很容易在相互烧钱之后反而让坐山观虎斗的老三渔翁得利。就好比滴滴和快的相互烧钱烧到筋疲力竭，UBER却崛起了。
　　顾莫杰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但他自忖，在2003年8月这个时间点，能够在短时间内马上出现的新式拼音输入法，应该是不存在的。何况第二名的迅捷网络科技声势摆得这么大，如果不是超级巨头也盯上了这一块的话，足够把其他小竞争者吓跑。
　　这样的局面，顾莫杰只要能够打疼这一个对手，就能暂时震慑住其他试图山寨并且反超自己的人。为此，哪怕明知雇佣那些掌握僵尸网络的黑客，是一件对烧资金的行为，他也不得不做，而且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一条捷径，可以让他比其他雇佣僵尸网络的人花更少的钱，做更多的事情。
　　……
　　表哥周立新如今好歹也是在淘宝网工作了三个月的人了，刚刚过了试用期转正。作为一个在编程方面颇有天赋和兴趣的新人，在淘宝网的小圈子里，他好歹也认识了不少人物。
　　钱塘市还算是国内网络技术人才比较扎堆的所在，所以顾莫杰交代周立新打听一下灰鸽子和僵尸相关的圈里人时，没两天就让他打听到了。
　　顾莫杰封了一个红包，然后约对方在一个咖啡馆见面。


第八章 密谋
　　湖滨路上，一座可以眺望西子湖的二层法式小楼上，开着一间不起眼的上岛咖啡。
　　包厢的窗户是茶色的单透玻璃，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湖景，但是外面则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加上西湖边、路东侧那一溜高大的法国梧桐，如今正是八月茂盛的时节，枝叶把咖啡馆的窗户掩映得更加幽暗，平添了几分密谋的氛围。
　　顾莫杰不怎么懂咖啡，原本还想直接找一家星巴克解决的。然而周立新却劝他：星巴克哪有这么幽暗的包厢？说是美式咖啡馆，其实就是卖一键式咖啡的，是咖啡中的快餐店而已。要谈生意，怎么也不好去那种地方吧。
　　好歹，在上岛还能点到名义上的牙买加蓝山，虽然喝的人都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宗牙买加货给你喝。
　　可是这毕竟也是表达了对合作对手的尊重不是。
　　顾莫杰早早的先到了，点好了咖啡和甜点，关照女服务员过几分钟再端上来。联络感情的红包先封好，算是领进门的好处。具体的业务价钱一会儿会另外谈，与红包无关。
　　他坐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包厢进来两个人，是周立新带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谢顶男人，应该就是顾莫杰今天要找的正主了。
　　“盛总您好，今天也是劳您大驾了。”
　　顾莫杰起身，握手，桌上是女服务员刚刚上了两分钟的热咖啡和热可丽饼。他没有选择递名片，因为双方的身份都已经提前了解过了。
　　对面这个男人名叫盛伟，二十八岁，钱江大学计算机系硕士毕业，后来和几个同学去阿里集团干了两年。
　　不过因为这个盛伟很是有点小聪明，网络技术又强，不甘心赚程序员的死工资，所以动了点儿歪脑筋。
　　当初和业务部门的一个人合作，里应外合给几个客户的后台偷偷上了点儿手脚，然后操纵僵尸网络点击那个业务经理对象客户的推广链接，那个业务经理自然因此多了一些提成，然后和盛伟五五开对半分账。但是后来事情败露，盛伟和那个业务经理也就双双被踢出了阿里集团。
　　后来的盛伟，就度过了两年的职业黑客生涯，不过依然和当初在阿里的那些同学保持了联络。周立新在暗访的时候，也是从一个后来转到淘宝网的钱江大学毕业程序员那里，打听到这个盛伟的。
　　顾莫杰知道，对面这个人的人品有些不择手段，但是技术却是过硬的。用好了，就是一把杀人的双刃剑，用不好，还有反噬的可能。
　　盛伟一看就是离经叛道之人，很随意握了握手，挠了挠快谢顶的头发，一身轻松地率先坐下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盛总，又不是道貌岸然开公司的。给面子的，叫一声盛工就行了——而且听说你小子今年才刚刚高考、考进钱江大学了？如果是的话，许你叫一声师兄就行了。”
　　“那我就托大叫你盛师兄了。今天咱也不废话，天气热，师兄先喝一口，我就直接说正题了。”顾莫杰说着，把带着碟子的蓝山咖啡推到盛伟面前，咖啡碟下面压着一个信封。
　　盛伟没有忸怩，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塞着钱的信封也顺手揣到怀里，一丝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还大大咧咧地说：
　　“红包呢，一般有人给，我就收，但是生意该什么价还是什么价。这点希望你明白——我是自己单干的人，不是那些开公司的伪君子。我赚的钱，百分百都是我自己独吞，没有人和我分润，所以行贿这种东西对我无效的。”
　　顾莫杰一咧嘴，对面这人的反涩会和独行侠属性真是超过他的想象。要说不通人情世故，也算是到了奇葩的程度了，什么话都直来直去地说。
　　如果对方是开公司的，只要不是独自占股，那当然就有被塞红包的价值——如果公司赚100万，他个人只能占70万的好处，那么，只要塞红包的人给他个人80万好处，他就有出卖公司的动机。如果是合伙制的企业，比如律所，如果合伙得了100万，个人只能分到20万，那么只要给他30万，也有可能换来他出卖合伙。
　　唯有面对吃独食的独行侠时，塞红包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和这样的人，交流起来也痛快。
　　“师兄真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你也知道，我写了个新式拼音输入法，就是最近下载量还算火的‘万能输入法’。但是最近深圳那边有帮不上道的山寨佬，抄了我的功能，还在百度上砸钱封杀我的推广链接。那家公司相信你也听说过，叫迅捷网络科技，他们的产品叫‘迅捷拼音输入法’。我知道师兄是个下灰鸽子的，手上号称几十万肉鸡，就想请你帮个忙，用你手下的肉鸡，每天去把迅捷公司的推广链接全部点击一遍，一个不漏，但是只点击，不下载他们的输入法，这样，就可以白白烧掉他们一些广告费。”
　　“看不出，后生可畏啊。”盛伟喝着咖啡，听顾莫杰把话说完，脸色倒是从一开始的玩世不恭，变得有几分严肃了。
　　“这两年，来找我借肉鸡的，我也见的多了。冲垮竞争对手的邮件服务器也好，挤爆对方的门户网站也好，无非都是些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烂事儿——不过借肉鸡去点击广告的，7月份之前，我是真没见过。就算7月份开始陆续接了几单，也都是国外的客户。国内，你算是头一份了，就凭你的眼光，这个朋友我交了。”
　　顾莫杰这个想法纯粹是出于自己的灵光一闪，缜密规划。所以盛伟说的那句“7月份以前他没见过有人用僵尸网络点广告的业务、7月以后才有外国客户开始做”顾莫杰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懂。
　　不过，没听懂不妨碍他继续装高深。他把这句话暗暗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再查询一下，眼下还是谈正事儿要紧。
　　“多谢师兄看得起我，那就请师兄直接报个价吧。”
　　“看你顺眼，一个点击，至少5分钱好处。总价么——等下，我先看看。”盛伟报价报了一半，想起翻开随身的笔记本，然后搜索了关键字，一看迅捷科技占了十几个位子，然后说道：“他们竞价排名了12个位子，所以全部点一遍，就是6毛钱，每鸡、每天。”
　　顾莫杰脸色大变，按照这个收费，十万肉鸡的话，一天就要他6万块，他手头的广告费，烧四天就没了。虽然迅捷科技被点一下平均会损失三四毛，一天会损失至少40万，但是人家本钱比自己打太多，这样的比例烧钱还是不划算的。
　　顾莫杰心念电转，就发现问题所在了：“不对！这个价钱不能这么算！师兄，你刚才还说我这个朋友值得交，转眼就这样算价钱，有点太坑了吧？”


第九章 有理有节
　　“师兄，如果是别人，要你点击一个竞争对手在百度上放的竞价排名链接，你收他五分钱，我觉得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一个IP一天只能有效点击一次，你手头这么多肉鸡资源，如果按照10万台算，这一个点击需求也就才为你赚到5000块而已。但是，我让你点击的，是不同的链接，也就是说你一溜儿自动点下来，和你只点一个，并没有多大的成本差异，这时候你还收我这么多，太不仗义了吧？”
　　顾莫杰略微沉下脸色，直接把问题的根源点破了。
　　让10台电脑，点击同一个网页上的同一个链接。和让1台电脑，点击同一个网页上的10个不同链接，对于操纵僵尸网络的人来说，成本是大不一样的，前者需要调动的肉鸡资源，也是后者的10倍数量。
　　要知道，僵尸网络里的肉鸡不是随便说调动就调动的，肉鸡里面的灰鸽子病毒，在蛰伏的时候，和动作的时候，被杀毒软件发现并灭杀的概率是不同的。虽然被发展为肉鸡的电脑往往是没有安装杀毒软件的，但也难保不会有用户越来越重视安全问题，然后升级杀软。
　　僵尸网络的运作，也不是无本生意，每一次行动，如果调动10万肉鸡，就有可能导致其中几百台或者几千台肉鸡暴露，然后被灭杀，需要黑客不停地散播灰鸽子病毒，补充新鲜血液。
　　而顾莫杰让盛伟做的事情，其实危险性成本，比那些调用很多机器完成少量点击的任务来说，要低十几倍。在已经激活了一台肉鸡里的灰鸽子，操纵其打开百度、搜索“拼音输入法”之后，点一下也是点，点十下也是点。
　　这里头的道理，外行人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圈子里的人，只要网络技术还算懂一些，那只要是想到了之后，点到即止就行，谁都不用把话说的太透。
　　盛伟听了顾莫杰的反驳，就知道他也是个懂行的，既然如此，当下也就不为己甚，同意了顾莫杰砍价的请求。
　　一般黑客是很讨厌讨价还价的，尤其是如果对手和菜场里买菜的人那样，纯粹用泼妇式的死缠烂打砍价，说不定会激怒那些黑客直接拂袖离去，不仅不和你做生意，反而还会回头把你的广告往死里点，报复你。
　　但是，“不能和黑客讨价还价”这一点，也是有例外的——那就是，如果你在技术上指出了他算法的错误，折服了他，他会很欣然地和你讨论，并且大度接受你的还价。
　　黑客痛恨巧言令色之人，但是佩服技术懂行的人。巧言令色之人，就算你口才再好，在黑客面前不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
　　一番激烈地还价，盛伟破天荒地同意了按照每鸡每天一毛钱的价位，帮顾莫杰点迅捷科技在百度上的全部广告链接——也就是说，点击12个广告，只收点2个的钱。比刚才的第一口报价，足足降低了六分之五。虽然比每一个单击的5分钱还是贵了一倍，但顾莫杰也认了。他知道不能把盛伟逼得太急，还是要给对方留下面子。
　　达成意向之后，盛伟喝完咖啡，吃了一块华夫饼，然后略带不忍地提醒了顾莫杰一句：“黑客的圈子很小，等到迅捷科技的人中招之后，他们迟早会发现有人买通了肉鸡群来恶意点他们的推广链接、烧他们的广告费。到时候，你就不怕引来他们的报复么？如果到时候他们也买肉鸡，恶意点你的推广链接，你准备怎么办？”
　　顾莫杰咧嘴一笑：“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从来都是包的最低价，而且只包一个链接，他们要用肉鸡烧我的钱，成本至少也是我今天的十几倍。我有什么好怕的？在百度上，在面对肉鸡威胁的时候，要把一个特定链接捧上去所花的成本，会远远小于把一个特定的链接打下去的成本。我要做的只是捧，而他们要做的是打，他们天生就会比我多耗十几倍的钱。”
　　盛伟一愣，沉思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顾莫杰所说的关窍，然后恍然地一拍大腿，赞：“高！有见地！我越来越看好和你合作了。”
　　……
　　谈完了主要业务，顾莫杰借故去洗手间，就离开了包厢。他走到一处没人的所在，激活初音娘，把初音娘连接上三星CDMA手机，然后上外网查询一些资料。
　　“帮我检索一下，刚才盛伟说的时候提到一嘴，‘从7月份开始，国外有些客户开始找他做用僵尸网络点广告的业务’，我没听明白为什么。你帮我查一下，最近，也就是6月底7月初这阵子，国外有没有什么新的互联网广告业务模式上线，或者有没有这方面的巨头做了什么业务调整。”
　　“好的主人。”初音娘答应了一声，飞速检索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几个相关网页，然后投影到顾莫杰的眼镜片上。
　　“原来是谷歌公司6月份刚刚上线了一个叫做‘Adsense’的广告中介平台……倒是我落后了，最近都没看这方面的咨询。”
　　顾莫杰把初音娘打开的网页浏览了一下，尤其是细看了谷歌‘Adsense’新业务的介绍，那是一个给全球互联网网站主和广告主提供中介结算服务的平台——
　　所有网站主只要加入谷歌的Adsense计划，并且在Adsense上开好资金户头，然后就可以在自己网站页面的任何一处广告位上，加入一段jAVascript代码，以示“这个广告位空着，谷歌Adsense可以自动挑选匹配一些合适的广告放到这里”。
　　而广告主也只要在Adsense上开好户头，并且把要做的广告上传到Adsense服务器，Adsense就会自动匹配把这些广告放到加入了Adsense计划的网站主的网页上。一旦广告被点击，广告主就会给网站主几美分到几十美分，而谷歌可以收一点点中介费。
　　除了百度的竞价排名，以及谷歌的关键词广告之外。在此之前，世界上大部分网站的广告，都还做不到精确地按“有效点击次数*单次点击报价”的计费方式精确计价。
　　Adsense广告，是一个划时代的互联网广告中介平台。
　　重生时的顾莫杰，并不记得Adsense的存在，但是此刻重新见到这玩意儿，他还是可以在两分钟之内，就理解这个创举的杀伤力。
　　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从7月份开始，盛伟之类放灰鸽子操纵僵尸网络的黑客们，业务会突然繁忙起来了——因为，那些外国的、加入了谷歌Adsense计划的网站主们，很有可能买通提供肉鸡的黑客，让后让黑客们来点击他自己网站上的广告，这样，他们就可以通过谷歌、从广告主身上收到额外的灰色广告费了！
　　“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估计后面两年，网络安全的问题会越来越严峻……僵尸网络已经找到直接套利的渠道了，只怕弄这块的人会疯涨吧。或许到时候，应该尝试进入免费杀毒软件这个市场？算了，还远着呢，有钱了再说吧。”
　　顾莫杰仅仅上个洗手间的时间，就揣摩明白了这么多。


第十章 魔高一尺
　　南海之滨，深市某IT产业园区内。
　　一幢互联网公司云集的写字楼里，某一层刚刚装修不久的办公室，正对电梯口就是硕大的“迅捷网络科技”LOGO招牌。
　　自从得到了24岁的史公子史广护投的热钱，这家公司在短时间内就换了头面，办公场地也从原来的只租几间办公室，扩大到了包下整层楼，一千多平的办公区。
　　史公子的老爹，据说不仅在粤省两家大型网络公司都有相当的股份，还跨圈经营，有一些别的产业，个人家底按照RMB算，好歹也超过了10亿；独子史广护在深圳大学念书时虽然不怎么正经学习，但是混圈子混人脉的工作做得还不错。所以毕业后在家族安排下厮混了一年到处观摩的日子之后，史广护就得到了老爹的支持，给了他几千万，让他自己找找投资机会，在互联网业界拼杀试试。就算赚不到大钱，只要不亏太狠，也就当是给儿子交学费了。
　　土豪，就是这么任性。
　　史广护在互联网圈子里也算混迹观摩过的，但是他掌握的资源都是运营者，并拉不到技术团队。所以在深市晃悠了几个月，才逮到一个小公司，据说两个联合创始人邹胜和程龙都是米国杜克大学毕业、在硅谷干过的程序牛人，刚回国准备做一个新式断点下载工具的，那还是2003年年初的事情。
　　当时拿着热钱找不到好项目投的史广护，一看这个团队的人力资源还算靠谱，而且刚好缺钱，马上就挥舞着两千万支票砸下去，自己持了新公司70%的大股，把那一对联合创始人挤开。至于对方在做的产品究竟有没有发展前途，能不能坚持下去，史广护当时完全没多想。
　　这么熬了几个月，史广护也算是对业务有些门清了，发现做下载工具这个领域，有网络蚂蚁堵在前面，迅捷科技要想追上去，就算产品不比网络蚂蚁差，也难以逾越对方已经三年多的先发优势，没什么耐性的史公子就焦躁了，觉得做下载工具没什么前途了。
　　这时候，顾莫杰弄的新式拼音输入法进入了史公子的视线。他也不管这东西将来怎么个盈利模式，只觉得“只要有某个领域的国内第一可以抢，就一定要先抢到手。具体怎么拿这玩意儿赚钱，可以慢慢再想。”既然顾莫杰的输入法也才出现不久，他就应该马上加大投入，快速超车。
　　于是，史广护开始利用他第一大股东的身份，强行扭转了CEO邹胜的开发方向，一边把网络下载工具项目组的程序员大刀阔斧砍掉，挪到开发新式拼音输入法的领域。另一边大肆招人，扩大研发团队，务求快速超上。
　　他却不想想，各大巨头都还在观望呢，可见巨头们都是没想好输入法这个产品的盈利模式该做成怎样。他就这么往上冲，实在是有些鲁莽。
　　不过，自从“迅捷拼音输入法”上线以来这几天，效果倒是不错的。每天都有好几万的新增下载量，而竞争对手的“万能输入法”已经被封杀得日增下载数锐减到不足一万了。按照这个速度，每天反超那么三万人的下载人数……也要一年才能把此前顾莫杰积累的一千万人用户数超完。
　　……
　　这一天，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自己软件和竞争对手软件下载量的最新报表，以及手头的广告费消耗数据，史广护露出一丝欣然的狞笑：
　　“哼，国内网民，根本不在乎哪个输入法词库稍微准一点。都是些傻瓜式的菜鸟，只知道搜百度，然后把搜索结果的第一个点开，直接下载。对付这种愚昧的渣渣，讲道理有个屁用！就该用竞价排名的办法摁着他们的头下载。”
　　不一会儿，执行他命令的CEO邹胜敲门进来，“朝觐”他这个绝对持大股的股东，请示一件事情：
　　“史董，根据前天的最新情况，网上有不少帖子在说我们的迅捷输入法山寨了万能输入法，还说我们不好用。号召网民下载的时候要认准搜索‘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找准了才下载。昨天我们观察了一下，这种号召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有一部分专业网民已经开始了更精确的搜索，只搜‘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然后才下载，您看……”
　　史广护的法令纹抽搐了一下，心中对那些下贱的网民很是不忿：老子给你们免费的软件用，你们还特么挑肥拣瘦？哼，国内的环境就是被这些盗版猪给养坏的，一个个都养成爷了。
　　当下心一横，他森然说道：“那就在百度上加钱！把‘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也给我包了！我要确保，哪怕那些网名打‘万能输入法’这五个字搜索，出来的置顶链接依然是我的‘迅捷输入法’！”
　　邹胜终究是程序员出身，还有三分节操，一听史广护的命令，略带羞赧地质疑了一句：“这样……这样会不会不好？那不成了欺骗消费者了？而且包这种明显是对手产品的关键词的时候，百度是要审核的，说不定要我们追加保证金……”
　　“欺骗个基巴毛！那些渣渣算哪门子消费者？一分钱不给就白用软件的人，还有脸说自己是消费者？老子给他们免费的软件用，他们就乖乖用！你不执行我就直接找财务。”
　　“不用不用……我去执行。”邹胜叹息一声，钱是人家投的，他只能选择屈服。
　　不得不说，邹胜的节操还是太多了，不适合做互联网。
　　要是放到十年后，你在百度上搜“淘宝网”三个字，出来的置顶链接都能是某东商城，而且还是精确筛选后才推广的——根据圈内人分析，后世有一阵子，如果检索到你的电脑上没有淘宝网的登陆COOKIE，那么你搜“淘宝网”的时候，百度就会很“智能”地把某东商城置顶。如果你电脑上有淘宝网帐号的登陆COOKIE，百度“鉴别”到你是一个淘宝网用户，那么它就会直接搜到“淘宝网”，而不把某东商城置顶。
　　这样的营销手段，可以确保自己的广告费，都花在“空白市场”上，而不是花在“已经成为竞争对手用户”的人身上，互联网广告推送的算法，经过十几年的激烈厮杀，已然进化到了03年的人根本无法想像的复杂程度。03年的人，再怎么每节操，和后世不要脸了十几年的人相比，那脸皮厚度根本就不够看。
　　搞定了邹胜，史广护摘掉眼镜，觉得略微有一些疲累。那些程序员，什么时候才能练成他那不择手段的脸皮呢？有时候，还是应该从深大的校友里面找人才啊。


第十一章 教单于折箭
　　史广护张扬跋扈，浑然没有一点如临深谷的觉悟。
　　他指使公司的运营人员，明目张胆地出价，把“万能输入法”这个百度关键词也给包了下来，丝毫不觉得把竞争对手的产品名称这种关键词的搜索结果，引导到自己的产品上，有什么不对。
　　当然了，这桩事情里面，百度也有做得不地道的地方。若是放到十年后，虽然百度也会允许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包法，但好歹还会把这种名不副实的置顶链接用别的颜色表示，而且在角落里加上“推广链接”四个小字。毕竟十年之后的网民专业化程度已经不是03年可比了，那都是贼精贼精的存在，百度稍微赚点儿黑钱，就会坏了名声。而03年的网民环境则是小白遍地，有啥用啥。
　　史广护的所作所为，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他包了对手品名的关键词之后，此后24小时内，国内网民搜索“万能输入法”这五个字、并且成功下载到“万能输入法”这个软件的网民人数，一下子从一万多人，打落到了两千多人，灭绝效果十分之良好。而因此误下载了“迅捷输入法”的，却多出了五六千人。
　　此消彼长之下，似乎他只要几个月就可以爆掉顾莫杰的菊花了。
　　至于下载量激增的同时，迅捷科技每天要在百度上花掉七八万竞价排名费用，史广护是毫不在乎的，花钱多，这不正说明广告的推广效果好么？这不正说明下载他输入法的用户多么？
　　……
　　如是过了两天，8月9号这天，史广护因为最近心情好，前天晚上弄了几个妞儿，所以起得晚了，10点多才懒懒散散到公司，却看到邹胜早就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那儿等着他了。
　　“史董，我看这两天风势有点不对啊。我们在百度上包的那些关键词，点击量一下子暴涨了好多倍，广告费使用速度明显超支了。原计划一天花6-8万，结果昨天一下子花出去了40万……”
　　史广护擦了擦眼屎，轻蔑地一笑，心说：邹胜这吊丝果然是穷怕了，广告费花的快这种好事都怕，真是小家子气。
　　“这是好事，钱不够了就让财务往里转，不用来请示我了——我只要结果。”
　　“可是点击增长的同时，下载转化率一直在降，有很多点击并没有转化为下载啊。”
　　史广护摆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拍拍邹胜的肩膀：“老邹啊，那应该只是暂时性意外，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大生意的人，哪能天天患得患失盯着广告费看？听我一句，过两三天再观察它，如果真有问题，我们再找对策不迟。”
　　说完，他就把邹胜赶出了他的办公室，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了。偏偏这一天又是电话和QQ不断，各种他原来圈子里的妞儿都知道他最近得意，一个两个都撩拨过来，他心情好，应付了一番，不到两点钟就下班了。
　　邹胜一方面也是不想再贴史广护的冷屁股，另一方面也是真被对方的鄙视给压抑坏了，后面两天愣是没有找史广护。不过他也是有点儿脑子的，觉得这事儿肯定不正常，就想找圈子里懂网络安全的行家给他看看，他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无奈他是硅谷回来的，国内的技术宅圈子不熟，国内有僵尸网络资源的大佬他也不认得，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数日。
　　到了12号这天，三天观察期满，他总算搜集够了全部资料，朋友给他的那个结论，好悬没把他给气晕。他也顾不得礼节，拿着刚搜集到的材料就冲到史广护的办公室里，把一堆东西磕在史广护办公桌上。
　　“史董！咱赶紧把百度上包的关键词给下架了吧！咱真被人黑了，三天用掉了200多万的广告费啊！”
　　史广护正剪了雪茄，在找点雪茄专用的硫磺火柴呢，也不拿正眼瞧邹胜，慢着性子好整以暇地说：“不要急，慢慢说。不就是200万广告费么，我更关心的是，这200万花出去，我们的下载量增加了多少？有100万人次么？”
　　邹胜咬牙切齿地说：“只有10万！”
　　史广护已经找到了硫磺火柴，“嚓”地一声擦燃了，然而，听到邹胜的话，他却凝住了动作，忘了去点雪茄。
　　“啥？你说200多万广告费，只换来了10万新增下载量？平均一个新增用户，要用掉我20多块的推广费用——你们把每个链接设置的竞价是多少？”
　　“最低的三毛五，最高的一块二。总共包了二十多个链接。”
　　史广护的法令纹再次抽搐了一下，浑然不顾硫磺火柴已经烧尽，直到烫到了手指，他才低骂了一声“Shit！”然后把火柴梗仍在橡木地板上，用皮鞋狠狠碾了一脚。
　　“你是说，那些用户平均点击三十次，甚至五十次，才有一次是下载了的？其他的，都是光点着玩儿，点进去却偏偏不下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要知道为什么！”
　　邹胜这次没有低头，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硬着脖子，指着桌上的东西，毫无表情地说：“我早说了我们是被人给黑了，我请行家看过，说我们这种情况，明显是被操纵僵尸网络的人给阴了。有人操纵肉鸡恶意点击我们的广告，烧我们的钱。”
　　史广护的脸色愈发阴冷，已然动了真怒，手上没点的雪茄，直接被他搓成了碎末，然后森然问道：“是那个顾莫杰动的手脚？”
　　邹胜想了一想，没有肯定，只是说：“从动机上来看，他有报复我们的欲望。但是他的资金压力，应该不足以让他持久做这种事情。还有一种可能，则是……”
　　“谁？”
　　“百度！”
　　“百度？为什么？”
　　“别忘了，我们花的每一分钱广告费，都是百度的纯利润。如果不考虑恩怨这个因素，只看经济利益的话，百度才是最有动机下这个黑手的。而且顾莫杰做这件事情的话，他就只是在和我们两败俱伤对烧钱；而百度做这件事情的话，那可就是稳赚不赔的了——他们雇佣僵尸黑客花的钱，只要比他们从我们身上赚走的广告费少得多，他们就会乐此不疲。不过这种可能性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此前没听说过百度有如此明目张胆吃相这么难看的案例过。”
　　史广护高傲的脖子颓然垂下，注视着一地的碎烟叶，似乎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先把我们在百度竞价排名上包的所有关键词都下架了吧。明天派人去钱塘联络一下那个顾莫杰。告诉他，我们公司有投资他，或者收购他的输入法的意向。价钱好谈，咱没必要这样对着烧钱。”
　　“他不肯卖呢？眼下我们刚刚吃了亏，不是谈判的好时机……”
　　“先去问！就算不肯卖，也好歹把他的老底探出来！”


第十二章 既要DPS也要奶
　　史广护在深市恼羞成怒的那几天，顾莫杰在钱塘也被自己的烧钱大计愁得整天眉头不展。
　　雇佣僵尸网络下黑手这种事情，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过是“我烧掉一块钱，换来敌人被烧二十块钱”。出气倒是出了，自己也是只赔不赚的。
　　当然，顾莫杰在这一仗里头，杀敌与自损的交换比远远不止二十倍。那是因为，在最后史广护逾越雷池，把“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也给包下来的时候，他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顾莫杰花一毛钱买肉鸡去点，就能消耗掉敌人三四块钱之多。
　　根据百度的竞价排名规则，如果包具体的带型号、带品牌的产品名词为关键词，是要给额外的保证金的，确保你没有做虚假宣传、虚假广告。而实际上，百度收了这个黑钱之后往往也不会管，最多事后确认你不符，就直接把保证金扣了。
　　这一点，有点像交管部门罚超载和罚黑车——罚超载绝对不会往死里罚，罚得人从此不敢超载。因为如果下死手，将来没人超载了，也就没有细水长流的持续性罚款收入了。
　　罚超载，永远只是放水养鱼；罚黑车，永远只是钓鱼执法。罚虚假链接，永远只是扣保证金。
　　看着自己在那里烧钱，史广护也在那里烧钱，百度和盛伟两大人生赢家却在那里赚得盆满钵满，顾莫杰心里哪里能平衡？
　　尤其是看着自己还剩堪堪二十万的流动资金，已然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逞强的顾莫杰，已经如同一头嗜血的饿狼，想要从敌人身上找补下来一块大肉，好好滋补一番。
　　这天，和周立新合计了一下手头的现金流之后，顾莫杰打了个电话给百度的刘绯彤——也就是寒假里他去百度开业务的时候，接待他的那个客户经理、斯坦福海归。
　　电话接通，开门见山，顾莫杰也不废话：“刘经理，最近你们不仗义啊。别人的公司，居然包下了我的软件‘万能输入法’的同名关键词，而且直接引向别的产品下载链接——这就是赤裸裸的虚假宣传，商业诈骗了。你们百度难道不管管、不审核的么？”
　　刘绯彤有可能是真不知道这事儿，一愣之后，马上职业化地反应了过来：
　　“有这事儿？那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百度毕竟有成千上万的客户，也不可能实时监控他们，对于他们包具体产品名称关键字的这种请求，我们一般是让客户先存了保证金之后，就先放上去，如果发现问题了，自然会追加处理的。你说的那家竞争对手是什么公司的？我帮你查查。”
　　“这还要查？这几天人家可是你们的大客户，每天送你们好几十万花销呢，你们都没注意到？一家深市的公司，迅捷网络科技。”
　　“好的顾先生我先挂了，一有情况马上回复你。”
　　刘绯彤挂了电话，马上打开百度竞价排名的后台，查询了一番，果然找到了顾莫杰说的那家公司，该公司做的产品是迅捷输入法，最近包了几乎所有和拼音输入法相关的关键词，居然三天之内就为百度贡献了两百万广告费，真是够土豪。
　　只是这家公司不属于刘绯彤负责的业务区，所以此前她是真不知道情况。如今查明之后，她马上把细节都记录下来，然后重新给顾莫杰打回去。
　　“顾先生，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对于这种情况我们表示非常抱歉。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把那几个关键词下架了，应该不会继续侵害您的利益了。我们百度以后也会对他们的行动加强监管、并且后续处理的。”
　　顾莫杰见对方承认了，却并不甘心止步于此，他进一步紧逼上去：“下架就算完事儿了？你们可是好歹通过这几个词增收了百万吧。我的产品因此导致的宣传效果损失，就这么一句话过去了？就算他们下架了也没用，我这两天已经把你们百度‘直接纵容商家包竞争对手产品品名为关键词’这一虚假广告行径的证据进行了取证，还去公证处公证过了。我觉得你们最好是协商之后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只好发律师函了。你们最好想想明白，这关系到百度的商誉问题。”
　　刘绯彤的语气略微紧张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到镇定和职业的状态：“由于我们的疏忽，给您造成的损失，我们深表抱歉。我想我们可以协商，不过这个事情我个人没法决断，会尽快向上汇报请示，然后给您一个答复的。”
　　“那我就等着，你们最好快一点。”
　　顾莫杰挂了电话，心中寻思着对策。刚才电话里他虽然很是嚣张地对刘绯彤说“否则就只好发律师函”了，但是那其实只是他临时起意满嘴跑火车而已。此刻静下来想想，似乎还真能做一手这方面的准备。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想到这一步了，顾莫杰也就抄起手机，给费莉萝去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如果只是出一个律师函，要多少费用。
　　……
　　自从在顾莫杰家里讨论专利材料、忘了时间，最后被母亲的电话催促才想起回家那天之后。费莉萝连续好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也不敢重新给顾莫杰打电话。
　　有时候，费莉萝觉得顾莫杰这几天躲着她似乎有些没良心。但与此同时，她又在庆幸自己可以得到一会儿安宁，独自静静地想明白自己内心到底图的是啥。
　　诚然，顾莫杰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那天费莉萝回家之后，还是收到过一条短信的。是顾莫杰问候她有没有平安到家，还劝她说刚拿到驾照开车别急躁。
　　刚收到短信的时候，费莉萝心中微微一暖，也回复了。随后，她就把两人的短信记录都删除了。
　　也亏得她删除了，因为当天费莉萝的母亲张静见女儿回来这么晚，又不是实习的日子，就有些狐疑，还偷偷翻看了女儿的手机。如果费莉萝没有删掉短信记录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母亲看出问题来。
　　这一日，也就是顾莫杰和百度的人扯皮完补偿事宜的时候，费莉萝正宅在家里。反正改材料这种事情，不需要和人讨论，在家里做和去律所做一回事儿。
　　她母亲张静是做财务的，会计师，只要不是月初月末都不会太忙，而且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当时也在家里呆着，兼些账目的活。做会计师的人，除了本单位的活之外，只要有精力的，在给一些雇佣不起全职会计师的小微企业兼下账目，接点私活，是很常见的情况。
　　母女二人都在埋头干活的当口，费莉萝的手机响了，在寂静的工作环境中显得那样刺耳。费莉萝心中砰地一跳，镇定地拿起手机一看，是顾莫杰的号码。
　　“但愿这小子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才找我的呢？不会是……”


第十三章 女人心，废话多
　　费莉萝可以明显感受到，当她手机响起的时候，母亲张静有一种敏锐的窥探欲望。
　　倒不是说张静动作明显，或者探头探脑。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气场，反正费莉萝就是可以从一个眼神里面，就感受到母亲很想知道她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说些什么。
　　“但愿不要说出什么让我没法圆谎的话吧。”费莉萝暗暗吸了一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
　　“姐，这几天还好么？忙不？那个专利也不用太急，休息也要紧。”
　　屋子里很安静，张静隔着三四米，也能听到手机里传出来的第一个字是“姐”，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毕竟，前几天女儿那次不寻常的晚归，实在是太可疑了，事后她旁敲侧击了一番，女儿都略不自然的用工作的借口搪塞了过去，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不安。
　　费莉萝被张静的眼神盯得背后都有些起鸡皮疙瘩，对顾莫杰没好气地说：“不累不累，你别和我套近乎了，有事说事儿。”
　　顾莫杰一愣，他原本也是不想套近乎的。只是打电话之前一想：那天之后，连着好几天自己都没问候关心过费莉萝，如今恰好又有事儿了才想到找她。如果直接开门见山，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地道、就只知道利用对方、而不关心对方？
　　如此思忖着，他才先顾左右而言他了一番，谁知道马屁踢到马蹄子上了。既然费莉萝不愿意套近乎，他也正好有事儿说事儿了。
　　“那我就直说了。我那个输入法软件，最近遇到了一些不正当竞争，他们在百度上砸钱把我的软件名称关键词给包了，引导到他们自己软件的下载链接上——反正这事儿定性上肯定属于虚假宣传、商业欺诈了。竞争对手的责任我们暂且不去说，百度这边也是有连带责任的，我和百度的人摆下道儿了，有可能到时候需要出个律师函，所以想问问你这一块的费用怎么算的。”
　　费莉萝一边听着，心中杂糅起一股惊讶、释然、而又微微酸楚的复杂心态。
　　释然是因为顾莫杰果然不是诚心和她套近乎的，所以不怕被母亲窥探到异常。
　　酸楚也是因为顾莫杰果然不是诚心关心她的，只是出于虚礼，让她有些失落。
　　至于惊讶，则是因为她蓦然发现：那小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脑子？居然这就和百度这样的庞然巨物杠上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事业心属性又开始爆棚：那可是给百度发律师函、让百度赔钱啊！多有面子的活儿啊！哪怕钱少一些，也要抢到手才好。将来说出去，在律师圈子里，那可都是江湖地位。
　　张静虽然没有把后面的话听全，只隐约听到一些词，但是至少听到了“百度”、“律师函”这些字眼。
　　一时之间，她的内心不自觉地就180°扭转了，前一刻还在担心女儿最近是不是“误交匪人”了；而现在，已经变成了“要是那个管小萝叫姐的年轻人，真是用心不轨的‘匪人’，该多好啊”。
　　女儿开学就大三了，长得又好，光是那身段，整个钱江大学法学院，费莉萝要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偏偏条件这么好，却只知道和她姑姑那样做事业型女强人，在男女上没什么眼光，每每想到这一点，张静的心里就有些放不下。
　　张静胡思乱想的当口，自然略过了女儿电话里后续的一些内容，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费莉萝已经把包收拾好了，对她说：“妈，我不回来吃晚饭了。有个重要的客户，做IT的，遇到个虚假广告侵权的案子，要给百度发律师函，我去和他面谈一下。”
　　“只是吃饭是吧？几点能回来？”
　　“九点肯定回来。”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张静答应着，还是觉得有点儿八卦之心没得到满足，补了一句，“那个客户比你还年轻？”
　　费莉萝脸色有些尴尬：“妈你问这干啥？”
　　“没啥就问问。”
　　“是比我年轻一些吧。”
　　费莉萝说着，就出门了。留下张静在那里揣摩：这么年轻？难道是个富二代、拼爹得来的事业？哎呦！如果是富二代，那生活可乱得很，小萝可别吃亏了……不行，到了九点如果不回来，就打爆她的电话！
　　……
　　“你还真是，没业务就不会想到姐，做你姐真是累啊。”
　　费莉萝开车来到顾莫杰约的咖啡馆，丢下包就直接这么来了一句，怨念之情溢于言表。
　　顾莫杰一时错愕，竟然不知道怎么接口。
　　愣了一愣，才讪笑着回答：“这不是怕你忙么，要是没事儿也来叨扰，就怕你下次烦了我。所以有业务送你的时候才找你。”
　　费莉萝喝了一口冰咖啡，才发现自己火急火燎把话儿说急了，人家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想保持一点矜持也是正常的。
　　但是世上哪有女人不喜欢男人为自己着迷的？何况对面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就算信你这次，不过你的诚意可是越来越差了——我晚饭都没吃呢，你就直接请我喝咖啡，一会儿是不准备拿卤肉饭打发我了？”
　　“这儿不是安静些么，这次谈的事情比较细，下次一定补一顿好的。”
　　顾莫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实话他的智商真是全部砸在事业上了，对女人那是真不敏感。见费莉萝还柳眉挑着不像是服气了的样子，顾莫杰搜肠刮肚想了半晌，才丢出一句：
　　“姐，你可不知道为了见你有多累呢——你想，每次为了找个由头，我都要写个新专利或者弄点新的生意啥的，超人的脑子也不够用啊。早知道没事儿也能找你玩，我就用不着这么烧脑了。你看，熬得头发都开始掉了，随便一搓就好几根～”
　　顾莫杰作势搓了一下头发，作势搓了一下头发，实则暗暗用劲揪下好几根。暗地里他可是疼得了不得，面上表情却丝毫不变，似乎这些头发浑然就是自发掉的。
　　“真的？”费莉萝不豫的神色终于有些动容，关切地看过来，见到顾莫杰手上那几根头发，终于转为一种心疼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们就先谈正事儿吧。”顾莫杰不想在男女这些废事儿上多纠缠，终于成功把费莉萝歪了的楼补了回来。
　　“那今天就先谈那个律师函吧——你也要爱惜身子要紧，姐什么时候说过没业务就不和你玩了。”


第十四章 给了律师函就不叫敲诈
　　顾莫杰花了约莫半个钟头，把自己和百度之间的纠葛都说清楚了。费莉萝听得很认真，但她不是理科生，好多关窍依然不明了。最后顾莫杰不得不再花一些功夫，把“用僵尸网络点敌人广告”这种事情也说了一遍，包括他和盛伟之间的秘密交易，费莉萝才算是融会贯通了。
　　她是越听越心惊，对于顾莫杰脑子的长法，她是彻底不会了，只能用两个词组形容：智商妖孽、心狠手辣。
　　听完这一切，费莉萝整理了一下手头的笔记，最后确认道：“所以，由于你和那个盛伟的僵尸网络的运作，你估计百度至少因此从迅捷网络科技手上多赚了200多万广告费？而且其中有100万左右，是属于法定虚假宣传带来的灰色收入？”
　　顾莫杰肯定地点了点头，给费莉萝吃颗定心丸：“当然，搜‘万能输入法’五个字，搜出来的置顶结果却是‘迅捷输入法’，这不叫虚假宣传叫什么？”
　　“那你准备从百度那里掏多少封口费出来？”
　　“这个我还没想好。你是做这一行的，你觉得多少合适？”
　　费莉萝凝眉微虑，说道：“信息不足，现在还很难给你界定。因为我不知道你在百度的这个行为当中蒙受了多少预期利益的损失。百度赚了多少，和你损失了多少，这是两个概念，法律上不能混同。”
　　顾莫杰有些跟不上节奏，毕竟他那点儿法律常识完全是空对空的，半点实操经验也无。当下挠了挠头，略有不甘：“百度因为这个欺诈，额外获利了100万，就不能以他获利的这100万全部给我，或者至少给我大部分？”
　　费莉萝冷笑一声，眼中却尽是得意，因为她总算在这个妖孽的弟弟面前找回了一丝智商优越感：“你这么想，就等着栽跟头吧。别的不说，我且先问你：你原本是不是还在踌躇，究竟是私下里和他们接触达成赔偿协议；还是稳妥一点，找咱所里给他去个律师函？”
　　顾莫杰觉得费莉萝这话岔开得有些没头没脑，不过还是正面回答了：“要不要去律师函这个事儿，我倒是想看看费用，如果不贵的话……”
　　“如果要去律师函，让所里派人和百度斡旋，除了保底的车马费，还要给8%的提成。这还只是不出庭的，私下去函和解，百度赔你多少，所里都要抽成8%。如果闹到打官司，那就另算了，翻几倍都有可能。”
　　顾莫杰一惊：“这么贵？也就是我要到100万，就要给你们所8万？这样的话，我倒真想私下里和解。大不了我私人请你陪我去谈谈，这8万块给你个人赚好了……”
　　费莉萝狡黠地一笑，露出一个“图样图森破”的戏谑表情：“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中招了，说不定还会丢了念书的机会，捞个判一缓三。”
　　“什么？判一缓三？这都哪跟哪？”
　　费莉萝偏偏不答，转而追问：“我问你，你实话实说，百度这番手脚，你这边的实际损失到底是多少？一定要实说。”
　　顾莫杰被对方彻底握住了谈话节奏，思考了一番，说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这玩意儿很难界定，因为百度和迅捷网络这番手脚，我估摸着损失了几十万的新增下载用户量吧。但是这些用户量没法直接套现，要说值多少钱，真难说清楚。我估计作价二三十万，在业内还是可以说得通的。”
　　“好，那就按三十万算——如果你损失了三十万，然后今天私下里不通过正式律师函，而是私下里去和百度开口要100万，甚至200万。那么，假设我是百度的话，你猜我会怎么做？”
　　“怎么做？”
　　“我可以派人和你虚与委蛇谈着，假装答应了你的请求，甚至诱使你开一个明显高于你实际损失的要价，把钱给你。然后再去报案，告你一个敲诈勒索罪，把你送进牢里。”
　　顾莫杰震惊了：“敲诈勒索罪？我只是拿回我的损失，怎么就变成敲诈勒索罪了。”
　　“因为你的要价高过了你的实际损失。而且这件事情里面，百度的商誉其实是捏在你手里的，百度完全可以留证据说，你去谈判的时候以‘曝光百度纵容虚假宣传’这个理由要挟他们，他们不得已才屈服，给了超额溢价。到时候他们给你的钱越多，你的罪名就越重，然后你拿到的钱在你罪名成立之后，还会照样吐出来。”
　　“不可能吧？且不说真的闹成刑事案，法院会不会判我。光是百度这么闹起来，岂不是会上新闻，到时候谁都知道它们纵容虚假宣传了。他们犯得着为了一百万，就让自己的丑事曝光在公众面前？”
　　“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大公司也会害怕消费者或者客户蹬鼻子上脸的，偶尔杀一儆百自然是要的。你没听过么，有那些高压锅爆炸炸伤了人的案例，明明医药费损失只有一两万，但是受害者以曝光厂家产品缺陷为由要几十万的高价。最后厂家捏着鼻子给了钱，回头就报一个敲诈勒索罪，给法院塞钱，把消费者送进牢里了。”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虽然同样是出钱，但是把钱给强者，并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把钱给弱者，却往往意味着服软，会让很多原本安安分分做奴隶的弱者蠢蠢欲动起来。
　　这就好比开发商征地的时候，明明弄死一个钉子户的花费不比满足一个钉子户高，但是却非得灭绝钉子户不可。因为你满足了一个钉子户之后，就有可能让千百个顺民看到开发商的虚弱，蠢蠢欲动起来。国人的欺软怕硬跟风属性，可是非常强烈的。
　　顾莫杰把头深深埋进双肘之间，有一股无力感。呆滞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追问：“那就没有办法回避这种风险么。”
　　费莉萝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当然有，那就是必须正式出律师函和对方谈。你出了函，那就是公事公办的谈判，是存留了谈判的法律依据和证据的，开价高一点低一点，也只是谈判技巧的问题。如果你非要省那一道律师函的钱，你去谈判的行为就可以被法律定性为‘私下敲诈’了。”
　　顾莫杰恍然：原来律师函还有这个用处！原来给了律师函之后再敲诈勒索，就不叫敲诈勒索了。
　　“看来这个钱我是真不能省。”
　　“当然不能省——不是我这个人这么金贵，陪你去谈个判就值八万块。是所里的那颗公章这么金贵。”
　　“好吧，那这事儿就全部托给你了，我把相关材料统统整理给你。反正给你赚我也没啥不甘心的。能要到多少就算多少。”顾莫杰揉了揉眼睛，摆出一个投降了的耸肩表情，“不过你才大三，没有律师证啊，这种事情可以做么？”
　　“只是代表律所出面谈判，又不是出庭，不强求有证。如果你真的托我，只要给所里留够六成，剩下的就是我的。”
　　顾莫杰拿起咖啡，和费莉萝碰了一下，算是合作愉快。又谈了一阵子，他的手机又疯狂响了起来，接起来后，又是周立新打来的。
　　周立新说，深市那边史广护派人来谈判了，希望和他和解。


第十五章 争锋相对
　　顾莫杰的隐身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
　　虽然通过在每个省的科技厅申请，都可以查询到“万能输入法”这个软件的著作权所有人就是“顾莫杰”，但是他本人是干什么的，什么背景，互联网江湖上却鲜有人知。
　　所以，史广护派来的人，最后还是兜了个大圈子，从表哥周立新那里找到了路子，才顺藤摸瓜过来。相比于还没进大学的顾莫杰而言，周立新毕竟是在阿里旗下的淘宝网干了几个月，转正了，圈子里也颇认识几个人。何况此前顾莫杰那些推广输入法的工作，大多也是让周立新抛头露面代办的。
　　顾莫杰接到周立新通知他的这个电话时，费莉萝就在旁边，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事儿。也不等顾莫杰开口，费莉萝就摆出一副“如果你需要我陪你谈判，那我就走一趟”的态度，顾莫杰一想带一个能说会道的妹子一起也不错，也就正式邀请了费莉萝。
　　两天后，史广护派来的人到了钱塘，正是迅捷网络科技的CEO邹胜，这个谈判阵仗也算是给顾莫杰面子了，只是史广护本人没来。会务地点约在望湖宾馆，邹胜的人租了三天的会议室，显得非常正式。
　　邹胜带了几个小弟，有懂财务的也有懂法务的。顾莫杰这边就带了周立新和费莉萝。
　　双方一见面的时候，邹胜就对顾莫杰这边的团队年轻程度感到非常惊讶。邹胜自己已经奔三十五了，带来的人也都是三四十岁之间的。
　　“顾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连整个合作团队都这么年轻。”
　　顾莫杰听了对方的开场白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不是还没谈到戏肉么，我们三个就够了。我先说一句，如果你们是来谈收购或者注资的，那我们没什么可多谈的。也没必要请我们这边的律师团队出面了，我也少浪费点律师费。如果你们只是谈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那我再把出场费高的同伴请出来不迟。”
　　邹胜吃了个瘪，不过也没在意，对方资本不足是事实，光说大话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调整了一下节奏，用前辈过来人的口吻劝说道：“后生崽，结论不要下得太早。放五年前，我还在硅谷的时候，我也是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咱有独门技术，投资方算个鸟？但是过几年，你就会认识到问题的。一个软件只有几百万用户的时候，和有几千万用户的时候，其运营成本可不仅仅是相差十倍。你没有足够现金流的话，迟早还不是等人收尸。”
　　邹胜说到这里，一个眼色，旁边马上有一个三十来岁会计师模样的人展开一份材料，然后接过话头：“我们调查过了，你手头的流动资金应该已经所剩无几，目前你的资金来源，主要是通过东瓯皮革厂黄总给你的那笔抵押贷款维系。除此之外，你并没有任何现金流。”
　　顾莫杰“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黄鹤给我那40万，够用么？你们这么爱算账，倒是给我算算，我现在花出去的钱，止不止40万？我有没有现金流，还需要烦劳你们来帮我算？”
　　对面那会计师脸色一红，却是没法接口下去。
　　半年前，黄鹤给顾莫杰那最初一笔40万的钱，是抵押贷款。而软件著作权作为抵押的话，法律上来说是需要公示的，确保第三方可以查询到这个抵押，免得给顾莫杰留下一权二压、抽逃资金的空子。
　　所以邹胜带来的会计师可以通过公开渠道，查到顾莫杰的这笔资金来源。
　　但是，六月份黄鹤追加的那40万，就纯粹是信用借贷了。信用借贷是没有任何质押和抵押的，当然可以双方秘密进行，没有任何第三方知情。邹胜的人查不到这笔钱的流入，也就不稀奇了。
　　所以，按照邹胜带来的人的算法，顾莫杰现在已经应该是负资产了。然而既然对方还维持得住，就说明这个推测是错的，对方肯定有别的秘密资金来源。
　　高手过招，不用话太多，顾莫杰就这么几句话，就让邹胜的人输了第一场：他们想要证明顾莫杰没钱了，却根本证明不了。证明来证明去，反而证明了顾莫杰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别的际遇，以至于可以拿到额外的钱。
　　邹胜一开始如此冒进，提出对方的这个软肋，无非也是欺对方年轻。他觉得人的脑子总归是有限的，对方能够写出“万能输入法”，肯定是一个在编程上惊才绝艳的天才程序员，而这种人往往情商低、不懂经营，所以邹胜才走了这一步快棋。
　　没想到，顾莫杰偏偏是一个通才。其学识到了文理兼通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程度。这一下冒进，就败下阵来。
　　不死心的邹胜只好换一个角度再攻：“找僵尸网络在百度上恶意点击我公司链接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吧？这事儿我们追不追究，暂且两说。不过你要想做成这件事情，给那些肉鸡饲主的资金也不少吧，我们史董背后的资金可是源源不断，要是真把他烧出真怒了，拼着两败俱伤也会灭了你。”
　　邹胜这段问话，却也是设计过的，歹毒非常。如果顾莫杰从技术性角度正面反驳，论证“用僵尸网络对付你们这种封杀行为，理论上操纵者是不需要花多少钱的”这一点的话。那么顾莫杰虽然有可能驳倒邹胜，却相当于是间接承认了这事儿是他做的。
　　如果顾莫杰不准备承认，就不得不放弃技术上的反驳。
　　邹胜满眼期待顾莫杰吃瘪，然而顾莫杰依然云淡风轻，既不正面回答反击，也不中对方的圈套：
　　“僵尸网络点广告？这种业务我是不熟。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关心行业新闻，听说国外已经有谷歌Adsense的合作商们，开始用僵尸网络动这种手脚了——我听说这种生意的网站主都是赚钱的，哪有赔钱的？难道是我了解的行业内幕有误？倒要请邹总为我解惑了。”
　　邹胜不知道，若是他换个角度，还真有可能难住顾莫杰，可是他偏偏从这个角度问了。而前几天顾莫杰和盛伟聊的时候又恰好提到过谷歌的Adsense平台和僵尸网络合作的模式，所以算是撞到顾莫杰的枪口上了。
　　顾莫杰也不承认那个僵尸网络和自己有关，又恰到好处点到为止，表明了“如果是收广告费的网站主想和你为难，那对方的弹药是永远用不完的”这个观点。
　　当然，在顾莫杰和迅捷网络之间的这个案例上，顾莫杰提到的这个扮演“网站主”身份的，便是百度了。
　　邹胜再败一阵，灰头土脸。
　　其后双方唇枪舌剑，厮杀半晌，邹胜把所有压价的企图都拿来说了一遍，都被顾莫杰和费莉萝、周立新三人分工合作，一一破解。这倒不是说纯粹由于顾莫杰这边的团队口才了得，也是双方实力对比使然，毕竟此前实打实的商业竞争中，顾莫杰胜了好几个先手，如今在谈判桌上才有如此底气。
　　最后，邹胜不得不拿出最后一招。
　　史广护是给他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做出实质性的收购尝试。如果可以先压一压对方的心理预期，再提出收购，那是最好。如果所有证明对方处境不利的压价手段都完蛋了，也至少要提出一个高价的收购要约，哪怕被对方正面拒否。
　　只是，前面谈判的节节失利，注定会导致这个要价大出血。
　　邹胜的精神已经有些暴走，他如同帕金森发作时的元首那样，颤巍巍摘掉了自己的眼镜儿，把手指骨节搓得格格响，很是压抑了一番不忿，最后摊牌道：“顾先生真是人才，我服了。但是我们史董是志在必得：这样吧，你这个软件，我就算你投了150万成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给你额外翻倍算。我们为了超上你，这阵子也花了200万广告费——如果我们原本不这样厮杀的话，这200万是可以省掉的。眼下我们也知道之前选错路了，所以这200万我们也额外掏给你，翻倍掏给你——我们准备一共拿出700万，买你现在这个输入法。成与不成，顾先生给个答复，实在不行，我回去和史董也好交代。如果不成，史董花再多的代价，也会封杀你的，他是那种认准了目标就死拼到底的人，希望顾先生不要怀疑这一点。”
　　不得不说，史广护在砸钱上还是很给面子的，至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
　　为了这个软件，顾莫杰从黄鹤那里借了80万，将来要还100万，算上他的其他零碎收入和开支，顾莫杰的总成本不过120万，如果收了对方的700万，就把软件卖掉的话，相当于7个月的劳动，为他增值了6倍。
　　输入法并不算盈利模式很强的产品，大半年时间，有6倍的盈利率，还是很可观了。
　　当然，事实上这东西并不能这么算账，因为万能输入法的大部分代码，是从初音娘本体系统工具里面反编译拷过来的，顾莫杰的编程量其实只有很小一部分，所以顾莫杰并没有支出雇程序员写代码的那块费用——如果换一个公司，比如迅捷网络他们，写出这个软件的过程中，或许给程序员的工资就有好至少好几十万了。邹胜把他的成本按照150万作价来算，其中超过顾莫杰实际支出的那一部分，就是邹胜预估的“顾莫杰为了写这个软件，花在程序员们身上的薪酬”。
　　初音娘自带的系统工具，可是卖一个少一个的，顾莫杰一辈子就只有这么几个开挂的机会，当然不愿意贱卖了。
　　毫无疑问，700万的开价，依然只换来了顾莫杰一个干脆的：“不卖。”
　　邹胜颓然：“不要急着否决，你还有两天时间想想，我们租了三天的会场。”


第十六章 侃价狂魔
　　700万，从谈判的酒店回来之后，700万这个数字，就让顾莫杰陷入了沉思。
　　要说他不在乎现金流，那是偏偏傻子的。
　　做互联网企业的，有技术当然重要，但是现金流同样重要。多少点子出奇、方案完美的同行，就是因为资金断裂委顿尘泥，真是数都数不过来。要不然，硅谷怎么会有那么多风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秃鹰那般盘旋不息呢。
　　而顾莫杰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入股和风投，无非是他觉得自己一个重生者，而且智慧得到了高度淬炼，还有初音娘这个外挂，这辈子肯定是要走上巅峰的，没必要让别人在自己还很弱小的就是后分润去太多将来注定很值钱的原始股。
　　不愿意接受别人投资，就注定了他会更缺钱，在原始积累阶段会更苦。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要不，就把万能输入法给卖了？大不了再卖贵一点？
　　毕竟，只要有了千万级别的资金，自己就可以开公司，搭台子。把初音娘上预装的剩下两大系统工具“音频大师”、“图形大师”也慢慢移植出来、弄上台面。而顾莫杰出卖的东西，从比例上来说并不多，因为哪怕仅仅是“万能输入法”，如今弄出来并且要卖给史广护的，其实也只不过是其拼音打字部分功能。而语音识别输入、手写扫描输入这些功能都还没拿出来、依然在顾莫杰自己手上攥着呢。
　　如果不拿到第一笔千万元级别的资金，虽然顾莫杰将来也可以成功，可是他的原始积累时间就会更长，说不定要多花两年功夫，才能让自己慢慢挤进“千万俱乐部”。虽然两年之后他也才20岁，不算老，可是互联网界一直是时不我待的，谁会嫌自己发达早呢。
　　要不要抛弃拼音输入法这个只占到初音娘整体外挂几十分之一的细枝末节，来换取两年的整体原始积累窗口期呢？
　　这个念头一旦发酵开来，就挥之不去。
　　“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富二代，要卖也要卖得更贵一些，而且最好留下让自己将来找回场子的机会……”
　　胡思乱想地挣扎了半晌，顾莫杰还是不愿意直接屈服，转而开始动脑子，想找到一条两全其美，既拿了钱，又能够将来找回场子不让史广护好受的路子。
　　正常人，一般动到这种脑筋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即将出卖的软件的源代码自己也存留一份，卖掉软件拿到钱之后，再用自己留下的代码稍微改改，改头换面弄一个新软件，重新杀入这块市场”。
　　顾莫杰当然也可以这么做，而且他知道，史广护和邹胜肯定也会预料到自己有可能这么做。但是既然他们依然要来买，就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可能性。
　　毕竟，一个软件经营到有一千万用户量之后，其最大的价值并非是软件本身，而是其品牌和用户黏性。如果仅仅是软件代码本身的话，或许后续跟进的同行花个几十万的薪水，招一些程序员仿制一份，也就有了。可是一千万已经习惯了使用“万能输入法”的用户，他们的惯性是很难扭转的，如果再来一个新出的同质化的软件，就算性能不差，也不太可能引导用户另起炉灶去追捧新软件了。
　　“看来，除非是有比自己目前手头的输入法更加划时代的新技术，才有可能在旧的软件卖掉之后，再重新把市场抢回来了。”
　　思忖了半夜，顾莫杰最后只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无奈之中，他激活了初音娘，呢喃地询问：“我们目前有没有可能弄出比已经发布的那个‘万能输入法’更加强大的拼音输入法？要有划时代的进步性的。”
　　初音娘磁性的声音丝毫不带感情，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有可能。”
　　顾莫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语气带着激动和责问：“怎么个可能法？你怎么不早说？”
　　初音娘略带无辜地反问：“你又没问过我，我怎么知道你有这个需求？人家只是一个计算机，不是人类。你问我答，天经地义，你还指望我出谋划策？”
　　顾莫杰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人工智能走到初音娘这一步，能够对人类的需求有问必答，不管答对答错，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对方并没有自我意识，也不可能主动为主人谋划。看来，还是自己对初音娘用得太少、问得太少了，没有充分进入一台智能机的主人这个角色。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莫杰也不去纠结，单刀直入就问：“那你就说说，如果我们现在重新写一款软件，可以比目前放到网络上的那个‘万能输入法’增加哪些功能？”
　　初音娘有条不紊地自检了一下，然后答道：“首先，目前放上去的那个输入法，终究是要依靠不停更新版本来升级词库的。比如我们从2月份的1.0版本，到如今的1.3、1.4，每搜集几个月的词频信息之后，就会升一次版本。这一点就很不智能，而且在网络新词增长速度越来越快的当下，新出现的词汇并没有办法马上进入到用户词库中去。
　　如果现在重写一个版本，我们可以把‘在线实时更新词库’的功能加上去，让客户的词库在不知不觉中自动保持最新。
　　其次，原来的输入法只有单向搜集用户输入习惯和用户主动构词信息的能力，并没有实时让用户共享这些输入习惯的设置。哪怕是对单个用户本身，我们也没有开放学习并记忆其输入习惯的功能。这一点，目前如果重写一个输入法的话，也可以解决掉。
　　最后一点，则是我们原本缺乏对不同类型用户提供定制化细胞词库的服务，比如有两个用户，他们同样打hui-wu这样的拼音，第一个用户是个秘书，他可能希望打出‘会晤’这个词；而第二个用户是写散文的，或许他就希望打出‘悔悟’这个词。要知道即使是最大样本的词频统计，也只是对最接近大众的用户最优化，而非对每一个用户定制化地最优化。只有加入了细胞词库，让输入法在服务文秘用户的时候给一种词频，给普通用户的时候另一种词频，二笔用户的时候第三种词频，才能精确抓住所有人。”
　　初音娘BLABLA说了一大堆，顾莫杰越听越是惊喜。
　　其实如果不是他对后世的记忆已经被洗得七七八八的话，说不定此刻他就会惊讶万分：这不就是2006-07年左右才上市的“搜狗拼音输入法”才做到的功能么？当然了，07年左右的搜狗，也只做到前两点改进而已，至于定制化设计和细胞词库这些功能，后世的搜狗其实都是到了08-09年光景才慢慢发展出来的。
　　随后，顾莫杰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为什么半年之前我们做不到这些功能点？当时是因为什么障碍，导致没法一步到位的？”
　　“当时咱刚刚到这个时空，人家又没有2050年的云端数据库可以调用，当然没法一步到位。如今好歹通过软件商那个搜集用户习惯数据的后门，花了这半年，勉强搜集够了所需的大数据，有了素材基础，才能解锁这些新功能点的。”
　　顾莫杰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初音娘却没有说完，顿了一顿，似乎觉得顾莫杰已经入彀，才狡黠地补充道：“还得提醒你一点，如果你真的准备按照刚才所说的三个技术要点升级的话，你可得多弄一些服务器资源了。现在这些服务器，只够后门搜集、定期更新版本所需。要想实时统计、实时更新、实现细胞词库的话，服务器和带宽起码增加十倍。”
　　得！顾莫杰一听，就知道初音娘压抑了许久的剁手党属性又爆发了。
　　“成，只要这笔买卖赚得够多，别说租服务器了，就算是买又如何。到时候划个两百万预算，专门用来买服务器。”
　　……
　　经过和初音娘的充分沟通，加上顾莫杰自己也对初音娘自带的三大系统工具的性能进行了进一步的深入使用和了解挖掘，心里有了底之后，他心中对于和迅捷网络的后续谈判也就没那么反感了。
　　第二天，邹胜照例请顾莫杰讲道理摆事实，还拿出很多证明史公子财力与狠劲儿的间接证据，试图让顾莫杰相信：如果顾莫杰不把万能输入法卖给他们，那么他们就算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整死顾莫杰的输入法！
　　顾莫杰不置可否地耗着对方，见招拆招，一边进一步消磨对方的锐气和耐性；另一边则巧妙地和费莉萝演演双簧，让自己和费莉萝的私聊“不小心”被对方听到一部分，以便把“顾莫杰其实并不是不想卖，只是觉得如今的报价还不够优惠，卖贱了”这个信息传递给对方。
　　只要邹胜和史广护知道顾莫杰最终是有可能卖的，只是价钱不够，他们就会想办法弥合，而不是优先选择鱼死网破。
　　费莉萝很是配合，还设法让邹胜等人不经意地发掘到顾莫杰除了黄鹤这个现金流来源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细小现金流，让邹胜等人对于断绝顾莫杰现金流以逼死对方的信心更加低落。
　　如是内外交煎之下，史广护给的最后期限已然到来，邹胜这两天里给史广护打去的请示电话也是不计其数，最终，好歹是给顾莫杰带来了一个比700万更优惠得多的条件。


第十七章 连环计
　　望湖宾馆，迅捷网络租的会议室里。今天是会谈的最后一天。
　　邹胜该说的也都说了，反复请示史广护后拿到的最终报价也来了。说出报价之前，他最后感慨了一声：
　　“真是后生可畏！我邹某人在硅谷加深市，也算在IT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年了。从来就没见顾先生这般的谈判硬手。”
　　顾莫杰一点都没有接受这个恭维的意思，公事公办地顶回去：“这和口才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实力——如果贵公司有把握在烧钱大战中，多快好省地烧死我，相信也不会坐下来谈了。我的东西该值多少，不应该以我花了多少成本来算；而应该以‘你们如果要想干掉我，你们会付出多少代价’来算，难道不对么？”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为了即将到来的愉快合作，我们今天不扯皮了。我这就说我方的最终报价吧，答不答应顾先生一言而决。”邹胜摆摆手，翻开一份史广护签了字的传真件，说道，“为了收购顾莫杰先生持有著作权的‘万能输入法’软件，及其所有历史版本的著作权，以及全部源代码。迅捷网络科技愿意出资1100万元——”
　　听到1100万这个数字的时候，饶是顾莫杰此前有期待，眼下也是大吃一惊。
　　他昨天私下里和费莉萝演双簧的时候，主动提出过1000万的要价，咬死了不肯放松，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故意让这个要价被对方听去。他原本以为对方充其量也就是答应他提出的1000万，谁知道反而会再往上加100万呢？
　　世上哪有买家讨价还价时往高了喊的？这不成了韦小宝和天地会的接头暗号了么。
　　“糖葫芦多少钱一串？”“五十两，不二价！”“一百两一串，卖不？”
　　邹胜也捕捉到了顾莫杰表情中闪过的那一丝震惊，顿了一下，才把话补完。
　　“我还没说完——1100万这个报价，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给90天的合理账期。我司会以不得转让、不得转抵押的合理票据模式，支付这笔款项。我们保证这笔钱会提前冻结在具体承兑的金融机构，您也可以查询到，但是没法提前取出来，票据实物也会存在第三方担保机构的保险柜里，你不得提前以此票据证明你的财力。如果您可以答应，我们就按照这个条件签约。”
　　顾莫杰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要加上这么一个复杂的条件，表示他需要休会考虑一下。邹胜也不逼急了他，任由他讨论。顾莫杰回到休息室里，单独和周立新、费莉萝商议了一番，才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哥，你是说，迅捷网络是害怕我们拿到钱之后，马上另起炉灶研发比‘万能输入法’更加强大的输入法，所以在付款时间上动我们的手脚？希望我们可以给他们三个月的窗口期偷跑，来拉开和固化差距？”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目的。你虽然把源代码也卖了，但是他们知道你只要稍微改头换面，就能再写出一个类似的软件来给他们捣乱，甚至你可以进一步做一点技术改良，让你的新输入法在功能上超过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唯有指望拖延你资金到账的时间，让你没法马上招兵买马，奋起直追；否则，他们花的那些钱岂不是‘资敌’了。”
　　改良一个软件，是需要很大的成本的。招聘程序员也好，或者是有些网络应用还要额外架设测试用的服务器也好，这些可都是钱。
　　正常情况下，顾莫杰如果没有初音娘这个外挂，在卖掉“万能输入法”之后，想马上另起炉灶写一个功能上有明显进步的新产品，也着实需要砸上200万资金。即使有初音娘，可以为他省下一部分的程序员工资，要实现这一步，依然要投资150万以上。
　　当然对顾莫杰来说，有一个始终存在的利好，那就是他的对手不可能知道初音娘的存在。
　　所以，邹胜和史广护是在赌顾莫杰的现金流，赌只要他们那笔大钱不到账，顾莫杰这三个月里就没法开工。
　　到时候，他们买走的那个万能输入法，在目前已经有千万用户量的基础上，再大肆推广三个月，早就把国内拼音输入法用户的主流市场占领了。加上顾莫杰钱到手后，研发改良输入法也需要时间，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如此一来，迅捷网络也不是吃素的，各种程序员资源往上堆，把技术先进性保持住，可不就把国内拼音输入法这块的江山坐稳了么？
　　说白了，这多出来的100万，是用来买时间差的，买顾莫杰“三个月内没法重新入行”。
　　史广护其实并不差钱，稍微小试牛刀，老爹就给他几千万花销。他只要有能耐在某个软件领域做到“国内同类产品第一”这个成绩，他老爹肯定还会给他追加投资。问题是，史广护也怕花了钱却没买到想要的效果，如果前脚刚刚钱撒下去，后脚这些钱后成了资敌反噬的帮凶，那就冤了。
　　然而，史广护注定失算了。
　　所以，顾莫杰没怎么犹豫，就决定答应这个条件。回到会议室之前，他让费莉萝找关系，马上去请个可靠的财务人员，来帮忙验明后续交易的各项支付细节。然后就和邹胜拍板签约了。
　　顾莫杰也在此后移交了软件的源代码，约好了去变更登记著作权。
　　只不过，他给的那份代码只能实现“万能输入法”明面上的那些功能，而搜集用户反馈词频的那些大数据应用后门，被顾莫杰在最终版本上抹掉了，凭借他对“迅捷输入法”此前功能的鉴定，他确信对方没有发现万能输入法的后门反馈功能。
　　个中细节无需赘述。
　　……
　　走出望湖宾馆的时候，一行人神清气爽。
　　一个当前国内排名第一的、已经有破千万用户人数的拼音输入法，一次性为顾莫杰套现了1100万RMB！相比于半年前那个为80万小钱和黄鹤磨嘴皮子的自己，如今的顾莫杰，可谓是直接跳过了百万富翁这个档次，直接远程打击进入了千万富翁的行列。
　　周立新的心中是震惊的。虽然他已经提前了三天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个表弟如果真打算卖掉软件，至少也是好几百万的身价，只是没想到会破千万而已。
　　此事之后，周立新已经在盘算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淘宝网打工几年？估计肯定干不到表弟大学毕业，就会被他挖过去打工吧？
　　费莉萝的内心是更加震惊的，因为她发现顾莫杰这个小弟弟狂飙突进的速度已经甩得她无影无踪了。
　　原本她心中那种对顾莫杰的隐隐好感已经越来越强烈，可是女强人的自尊让她想把自己也变得优秀一些、至少通过司法考试、正式拿到律师证之后，再正视个人感情问题。她潜意识里一直抗拒变成一个男人的附庸，变成花瓶。然而，真相却残酷地告诉她：任何试图让自己变得更配得上那个男人的努力，只会让两人的差距越拉越大。
　　不带这么玩的啊！
　　女人的想法总是比男人复杂。在此之前，费莉萝原本还在潜意识里欺骗自己的内心，对自己说：我接近阿杰只是为了工作，为了让他给我更多业务……
　　可是此刻，她内心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后，一下子就跳跃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现在对方已经是千万富翁了。自己和他相识几个月，前面都没有表白过，此后再表白，岂不是会让顾莫杰误解她是看上了对方的钱？
　　费莉萝家境还算不错，消费观也不虚荣，原本真不需要靠钱来证明自己。人言可畏，作为一个准律师的心态，她凡事都会想很多。
　　如此踌躇着，她只能在心里定下一条铁律：既然已经错过了在顾莫杰发达之前表白的机会，那就索性不要表白了。自己只要继续默默的支持他的事业，如果他有良心，愿意的话，那也要让对方主动开口表白。反正目前她并没有遇到任何竞争对手，不必急在一时。
　　这样，就不存在她费莉萝看中对方的钱，不要脸凑上去的嫌疑了。
　　三人各自胡思乱想之间，顾莫杰原本提议谈成了事儿去庆功吃一顿K个歌什么的，无奈周立新已经在阿里上班了，事情很忙，实在没空，就直接告辞了。
　　顾莫杰一想，人这么少，去K歌着实有点别扭，也就作罢。他本不是有情调的男人，转而就想到陪费莉萝逛逛街，买点儿礼物以答谢她这几天陪着谈判的苦劳。对于这个请求，费莉萝没有拒绝。
　　顾莫杰开着费莉萝的车，两人驱车去了钱塘大厦，2003年的钱塘大厦还没有改造过，并不是后世那般以卖奢侈品著称的，还是有不少略微亲民一些的品牌的。
　　顾莫杰的消费观很实在，看着那些动辄上万的衣服，完全没看出来凭啥值这么多，所以，就只能带着费莉萝去珠宝柜台了——珠宝虽然比衣服更贵，好歹在顾莫杰眼力那是硬通货，能保值，能投资。
　　售货小姐看着二人装束，也不觉得是什么消费力牛逼的人物，然而顾莫杰出手掏了四万多块，给费莉萝买了一条带着一颗一克拉多粉钻的项链之后，售货小姐的眼色马上不一样了。
　　03年的钻石还算是便宜的。在买东西的过程中，售货小姐拼命在给顾莫杰灌输“八箭八星切工工艺”、“粉钻色差等级”、“金饰工艺与设计款式”，无奈顾莫杰毫无这方面的细胞，他只知道和死板的德国人那样，认宝石等级、分量大小这些硬杠子指标。
　　费莉萝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拉着顾莫杰劝说：“早知道你要买珠宝，还不如下次去香港买呢，那里划算好多的。何必来这里做冤大头，你又看不懂款式。”
　　顾莫杰很是煞风景地笑笑：
　　“没事儿，反正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后面这阵子，你可有得忙了——史广护想卡我的现金流。他的计谋能不能得逞，就看你帮我从百度那里讨债讨的快不快了。还有苏泊尔那边几个专利，原本我是准备慢慢写，有空了再卖，现在也要尽量提前了。要是九月份就能让我凑够开软件公司的钱，先招到程序员把代码写起来，史广护的计谋可就算失败了。”
　　费莉萝刚刚被钻石唤醒的愉悦心情，“蹬蹬蹬”地便往下沉：合着给我买钻石项链，还是为了更好的使唤我？


第十八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顾莫杰这里一边庆功谈判胜利、一边运筹着如何绕过迅捷科技对其现金流的卡脖、提前偷跑的同时；完成了史广护收购任务的邹胜，也在酝酿进一步的封堵和监视。
　　1100万的收购资金都花下去了，可不能让这笔钱成了资敌的弹药。邹胜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顾莫杰越是爽快地肯答应他的条件，他就越谨慎，唯恐背后还有别的阴谋。
　　顾莫杰离开望湖宾馆后，邹胜一行人并没有马上退房返回深市，而是准备再住一晚。当天晚上，一个人影就窜进邹胜下榻的房间，与他密议起来。
　　如果费莉萝此刻还在场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就是天策律师事务所的李伯名。也就是大半年前，顾莫杰刚刚试图刷第一个专利时，试图给顾莫杰使绊子的那个律师。
　　李伯名进来的时候，邹胜正面对着窗户，一副在欣赏湖景的做派。他也不回头招呼李伯名，只是淡淡地说：“李先生，希望后续事态的发展，能够证明你当初提供的那些情报。只要属实，史公子是不会亏待你的。”
　　李伯名露出一个傲然的微笑，拍胸脯道：“邹总放心，那个顾莫杰身边没什么可用之人，凡是涉及到各种交易的法务参谋，都只能找费莉萝那小娘皮谋划。我和那个费莉萝在一个所里的，凡是她要通过所里的一切业务，我也都有办法打听到。所以先前他肯定是没有别的现金流来源的。那家伙的本事，无非也就是搞点儿没有商业价值、只能刷刷学术成果的垃圾专利，然后卖给那些要刷职称的体制狗罢了。”
　　李伯名说这番话的时候，浑然不觉得自己有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酿的脾性。
　　明明他自己就是靠给那些体制内刷成果混职称的工程师们服务的，靠那些人的代理业务养活。可是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偏偏要看不起那些人，连称呼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体制狗”。似乎只有他自己这种靠真本事吃饭，靠唇枪舌剑机辩无双拼杀出事业来的人，才值得社会尊敬。
　　李伯名区区几句话，就让邹胜眉头一皱，心说：这货特么也能做律师？智商倒是够了，情商这么低？
　　不过，用人之际么，也只能白璧微瑕、弃瑕取用了。
　　毕竟在和顾莫杰谈判的这几天里，邹胜也是颇为仰赖李伯名提供的情报。
　　在顾莫杰第一天拒绝了邹胜给出的700万收购报价之后，迅捷科技这边就开始盘算有没有可能加价收购、但是又不让收购资金变成资敌弹药。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李伯名主动毛遂自荐找上门来，和邹胜合作的。
　　最开始邹胜还很狐疑，以为是顾莫杰派来的无间道——因为李伯名和费莉萝是同一个律师事务所的，虽然费莉萝只是个实习生。后来李伯名把他和费莉萝、顾莫杰的私人恩怨和盘托出，还把他半年前留下的一些间接证据和推断事无巨细都告诉了邹胜，才让邹胜半信半疑。
　　然而，在邹胜印象里，李伯名和费莉萝、顾莫杰之间的恩怨，无非是费莉萝借着是所里负责人的侄女儿这个关系，从李伯名手上挖案子，还打破了所里送专利时论资排辈的那些潜规则罢了。
　　所以，哪怕到了那一步，邹胜依然不相信李伯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背叛律所，担下有可能被解雇的风险。最后李伯名开诚布公，给邹胜看了他的执业年限，还翻出《律师法》来，让邹胜得知一个重要关窍：
　　到今年为止，他李伯名的执业年限已经够了，有资格以合伙人身份，和别的合伙人一起开自己的律所了，所以没必要继续在天策所这种吸基层律师血的大律所干下去。即使这次的事情最后暗地里被所里人唾弃，他也可以顺利跳槽，无非损失一笔年终奖而已。只要史公子补偿给他的钱足够多，年终奖又算得了什么呢？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邹胜才彻底信任了李伯名。
　　最终，依靠李伯名的暗查，邹胜断定顾莫杰当前手头并没有什么来现金流的业务渠道。也正是李伯名为他出谋划策，定下了“利用合同账期延期付款”的计策，确保阻挠顾莫杰在软件被收购后的再次偷跑。
　　合作过程中，邹胜问过李伯名：为什么对顾莫杰这么怨恨？而李伯名给的答案，让邹胜对李伯名这个人彻底失望了，只想着这一笔买卖完了之后，就再也不要和李伯名打交道。
　　李伯名的回答是：他不能容忍学历比他低的人，到他的地盘上撒野。
　　门户之见！互联网公司是开放的，扁平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门户之见，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论资排辈。李伯名的这句话，注定了他和邹胜和合作，只是一锤子的买卖。
　　……
　　“邹总，你可别误会我今晚来是要你们兑现什么好处的。我李某人这点江湖道义还是知道的，事情没彻底办成之前，不该拿的我一分钱都不会拿。”
　　李伯名的几句话，把邹胜从回忆揣摩中拉了回来。他也是一愣，因为李伯名开口之前，他完全以为对方今晚是来要好处的。
　　“那你是来干啥的？”
　　“我是想提醒你，那个顾莫杰不傻，他眼下虽然没有现金流，但是刚刚和你们谈判完，他就去找现金流了。这笔钱你们要是卡不住的话，到时候可就怨不得我。我之前的情报，只能向你保证：在今天之前，顾莫杰是没有足够开发新输入法的现金流的；至于今天之后，他能不能找到新的钱，与我此前给你的情报无关，咱一码事归一码事。”
　　邹胜眉头一挑，随后略微有些庆幸，面对李伯名的脸色也更加和缓起来：“李先生，咱坐下细细谈。”
　　两人坐下，上了龙井，邹胜示意李伯名具体说一下。
　　李伯名抿了一口茶水，压低声音说道：“今天顾莫杰刚刚和你谈判完，下午就派费莉萝回到所里，让所里用章，出了一个给百度的律师函。内容好像是顾莫杰抓到了百度一些证据，证明百度公司此前涉及虚假宣传，把他的软件产品名称的同名关键词，交由竞争对手公司竞价、包下前排链接。这个事儿损害到了他的产品宣传推广利益，所以他要找百度赔钱。”
　　邹胜觉得自己眼皮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找百度赔钱？他出函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伯名高深地一笑：“出函又不是以律师个人名义出的，是以律所的名义出的，何况费莉萝都没有证。既然用了所里的章和名义，同一个所的当然打听得到了。”
　　邹胜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没工夫再追问李伯名细枝末节。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飞奔到自己的床头柜前，抽出上午时候刚刚和顾莫杰签的那份新鲜热辣的《软件著作权转让合同》。
　　翻过十几页，然后停在了“转让的权利种类、范围”以及最后的“双方认为需要约定的其他内容”这两部分。
　　“本合同中，约定交易的相关权利，自变更著作权登记之日起移交。在权利移交前，乙方与第三方之间形成的其他一切约定、法定权利义务关系，包括但不限于侵权、维保、售后服务……均由乙方继续承担……”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邹胜几乎眼前一黑，晃了几下，差点儿就要摔倒。
　　早上拟定这份最终合同的时候，迅捷网络的人压根就没想到顾莫杰这句话背后埋伏了一个如此歹毒的阴招，包括他们公司带来的律师，都没想到。顾莫杰这是在卖软件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保留对软件交付前产生的那些侵权行为的追溯权了。
　　当时，他们天真的以为，这句话仅仅是意味着“在移交日之前，如果普通消费者用万能输入法出现故障了、或者输入法被挂马导致消费者产生了别的损失了，需要由顾莫杰解决”呢。
　　毕竟，迅捷网络当初包下“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只有两三天，谁也不可能想到，顾莫杰就是在那三天里面，去公证处进行了证据公证。
　　事实上，邹胜和李伯名直到这一刻，都不知道顾莫杰去公证处公证过证据。
　　“你特么都是吃屎的么！这种条款都能答应！怎么拟的合同。”邹胜一时没控制住，就破口大骂起来。
　　李伯名也是脸色一变，毫不示弱的站起来：“你们之前的恩怨，我怎么知道。何况这个合同是你们公司带来的律师拟的，我只是就付款方式给了我的策划意见而已。”
　　邹胜前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事儿确实不能怪李伯名，李伯名也是半道子插进来帮忙的，前因后果并不了解。
　　当下他只好陪着笑脸给李伯名道歉，另一边则是把自己公司的法律顾问恨得要死，恨不得回到深市就炒了那家伙。
　　“李先生不要生气，刚才我也是气急了，口没遮拦。咱的目标是一致的，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共度时艰要紧——可千万不能让顾莫杰这么痛快就拿到百度的赔款，不然咱那番苦心可就都白费了。”
　　“要促成这事儿，好歹也需要一些费用。我可以让所里关系好的，帮我斡旋拖一拖。另一方面，百度那边你们也要想办法联系，这种法务协商上的扯皮，要说拖三个月，也不是做不到。只要百度大原则上认下庭外和解的方向，后续具体金额多少，双方可以慢慢拖，慢慢扯。”
　　“大概需要多少运作费用？”
　　“要想让百度拖两个月，至少也要七八万的花销吧。”
　　“李先生，我给你十万，务必帮我拖住了。”


第十九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时间悄然到了八月下旬，距离顾莫杰卖掉“万能输入法”著作权，已经过去了五天。按照正常的学生党作息，还有十天就要开学了。
　　不过幸好，顾莫杰是大一新生，理论上报到时间会比高年级开学晚那么十几天，所以他还有时间。
　　李伯名和邹胜之间的密谋，顾莫杰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然而这一密谋导致的后果，顾莫杰却是在实实在在地感受着。
　　律师函发出之后，费莉萝先是和百度的人就证据交换举行了电话会议；还把顾莫杰找公证处公证过的、证明百度确实曾经有置顶虚假宣传链接行为的证据传真了一份过去。而后便是持续数日的谈判，费莉萝还飞到京城去了一趟。
　　繁冗的法务谈判细节，当然无需赘述太多，否则几万字都说不清。总而言之，百度的态度可以用两段式的变化来形容：
　　最初一两天，在收到顾莫杰的证据的时候，百度还是很诚恳的，对于肯定要赔偿顾莫杰这个大基调并没有异议。然而，从第三天开始、也就是费莉萝亲自飞到京城去面谈的时候，百度方面出现了一个微妙的转折。
　　百度派出的法务协商人员提出一个观点：在顾莫杰竞争对手的虚假链接被置顶的那几天里，那几个链接有明显的点击虚高现象，而且点击向下载的转化率明显比其他同期数据拉低了十几倍之多。因此，百度方面认为这一现象有极大的僵尸网络介入嫌疑。
　　因此，顾莫杰因为竞争对手虚假链接置顶而带来的点击量损失，并不能直接用该虚假链接的点击量来判断，因为这个虚假链接的点击量是虚高了好多倍的。
　　也就是说，顾莫杰原本是以“迅捷网络包下‘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时，三天内其相关链接得到了100多万点击、花掉了100万广告费”这个假设，来界定自己的损失的。他由此间接证据认为，他的输入法因此少了100多万点击。
　　而百度的反驳则是认为：迅捷网络因为包“万能输入法”这个关键词，实际上并没有引流到100多万点击的不当得利。因为很多点击是僵尸网络的恶意点击，所以实际有效点击可能只有10-20万。最多只能以损失了20万实际点击，来衡量顾莫杰的损失，并作出赔偿。
　　如果百度的这个反驳意见成立的话，那么顾莫杰得到的赔偿就会小得多。他一开始要价一百多万，最后实际上可能只能到手二三十万。
　　二三十万够干个毛线？所以这个栽他是肯定不能认的。
　　……
　　费莉萝风尘仆仆地从京城飞回钱塘，三天之内两次航班，也算是她在律所实习以来头一遭了。机票自然是顾莫杰给报销的，一下飞机，顾莫杰就去接她，然后两人从长计议——顾莫杰开的是费莉萝的车，因为三天前也是顾莫杰开车送费莉萝去机场，然后再把她的车开回来的。
　　“辛苦了，暂时谈不拢不要紧。”顾莫杰在出口处接到费莉萝，马上很是殷勤地帮她提行礼，一边走，一边问：“知道百度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向拖延和强硬么？”
　　费莉萝带着个大墨镜，没有直接回答顾莫杰，低低叹息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也是有自己生意的人了，买个车吧，方便。知道你对车不讲究，不用好车，代步就行。”
　　顾莫杰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能是两世为人的后遗症，让他对于追逐好车不怎么感冒。然而费莉萝既然踢出来了，显然是有道理的。当下先敷衍着：“过几个月吧，不急在一时，只要史广护那笔大钱到账，我马上就去买一辆。”
　　机场高速上，费莉萝整理好了思绪，才慢慢和顾莫杰说了这几天谈判中，她得到的一些分析：“我估计，史广护和邹胜那边，肯定是得到情报了，知道你在和百度谈判，所以他们肯定也和百度接触过了，百度才这么拖着我们。”
　　顾莫杰正在开车，不能分心太多，自然脑子转得不怎么快，只是顺着费莉萝的思路往下追问：“为什么这么说？分析下去。”
　　费莉萝补了一下唇膏，抿抿嘴，继续说道：“这件事情里面有僵尸网络的影子，百度内部的高人肯定可以自行察觉到。但是，如果史广护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并且表示对百度不再追究的话，百度是不会对我们提出这一点的。因为如果百度在和我们谈判的时候，把僵尸网络这层膜捅破了，就算因此少陪了我们钱。但是将来史广护说不定就会以此为理由，和百度谈‘返还一部分由于恶意点击而被多收取的广告费’。那样，对百度来说，无非是左手进、右手出，总额上并没有少赔。”
　　顾莫杰听到这里才算恍然，接口说道：“所以，你觉得史广护肯定是背后私下里给了百度方面保证：让百度尽管放心大胆把僵尸网络的事情拿到台面上讲，哪怕百度用僵尸网络这个借口打压了我们，史广护将来也绝对不用这把双刃剑打百度？”
　　说白了，僵尸网络在这里就是一个双刃剑证据，A可以用它来打B，B也可以用它打C。如果A要诱使B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打C的话，那么A要做的无非就是对B保证：“你尽管用这个证据对C下手吧，哪怕你得手了，我也保证不用这项证据来反噬你”。
　　至于史广护具体是用什么手段保证的，外人就不知道了，顾莫杰和费莉萝就算智商再逆天，也不可能想出来。
　　顾莫杰被这个坏消息弄得有些颓废，停了半晌，把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才问：“那你觉得，史广护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和百度接触、从百度拿热钱的？或者说，这个消息是从哪个环节泄露出去的？”
　　费莉萝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那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答案：“你这边没有别人知道这事儿。百度在得到保证之前，应该是躲着史广护都来不及，也不会主动去联络。所以，应该是咱所里泄露出去的。出律师函要用所里的章，不能用律师的私章，所里肯定有人知道，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泄露出去的。”
　　车子的方向略微漂移了一下，让顾莫杰很快清醒过来。原来是她听了费莉萝的答案时，心情略微有些愤怒，以至于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勒紧了一点。
　　“商业贿赂？故意对史广护卖好？还是有人和我有仇？”
　　“不知道。”
　　“你们所里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人，要说有仇的话，只可能是李伯名——那个李伯名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费莉萝眼神满是不信：“不会吧？那点恩怨也算个事儿？这得多睚眦必报的人，才为了这种小事儿出卖所里的人？这几天我在外头，所里的近况不了解。回去我问问姑姑吧。”
　　“我也就随口一说，不是的话最好。”顾莫杰感慨了一句，随后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不在这几天，我也想过了。如果百度这边的钱，9月份没法到手的话，就只有先加快苏伯迩那边的专利销售计划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冲刺最后的材料，样品也快做出来了。到时候具体是直接申请了专利，再卖给苏伯迩；还是私下里卖掉，把发明人的名分也让给对方，就要你帮着参谋了，看哪个路子实利最大，回款最快。”
　　费莉萝虽然很是辛苦，可是想着正是因为她所里的纰漏，让顾莫杰没法很快拿到百度的钱，心中也是有几分歉疚的。
　　此刻顾莫杰不再纠结那个问题，而是向前看，找了另一个解决方向，费莉萝顿时觉得内疚轻了几分，马上不顾疲累、自告奋勇要帮顾莫杰一起谈。
　　……
　　回到市里，此后几日无话。顾莫杰这边做着蓑衣刀具等专利的最后冲刺，把技术资料尽量做扎实。
　　另一边，顾莫杰也是拿着给百度的律师函复印件，联络了身在东瓯的黄鹤一次，与他约见了一面。
　　史广护给他的汇票和涉及具体赔款额的合同，都是锁在第三方机构的保险箱里的，为的就是不让顾莫杰可以在这几个月拿出任何证明其资金实力的凭证，从而借到钱周转。03年的国内，信用借贷也还不热，所以顾莫杰要想周转资金，最快的还是找黄鹤。
　　顾莫杰给百度的索赔律师函并没有任何法律上的证明效力，无法说明顾莫杰的实力。但是他只能用人情去赌，让黄鹤看到他的折腾劲儿，看到他的潜力。
　　一番洽谈之后，黄鹤还算是看重他，给他追加了50万信用借贷，也没有额外要顾莫杰利息，只是说，把顾莫杰此前的那笔借款的账期也缩短一年，统一到年底支付。
　　也就是说，黄鹤前前后后给了顾莫杰130万，年底顾莫杰要还150万，平均账期不过才七八个月。
　　这个条件，顾莫杰很爽快就答应了，只要史广护的一千多万到手，黄鹤这边的150万留不留下，根本无伤大雅。他的脾性也不喜欢欠人钱。
　　只要黄鹤-苏伯迩-百度-迅捷网络这条四个环节构成的资金链能够分批按期进入，那么，顾莫杰重新和迅捷网络赛跑的这一仗，就不会耽误在起跑时间上。


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钱塘江南岸，一片百废待兴的新兴产业园区。
　　几幢明朗色调的办公楼与厂房错落而立，在周遭相对荒僻的环境里，显得很是扎眼。园区大门口立着的LOGO，显示这里是苏伯迩公司的总部所在。
　　2003年，钱塘市的滨江地区还是比较荒凉的。
　　比如顾莫杰刚刚毕业的钱塘二中，当时就在滨江。从市区过来的公交车，沿途一路都是农田，只有最末两站，才分别是东方通信、钱塘二中。而中间那些车站名，都是什么“江一村”、“江二村”、“江三村”……
　　连苏伯迩，都是去年刚刚搬到这里的，算是为那条从十里农田之间穿越而过的公交线路贡献了一个站名——从此，“江X村”的公交站牌被取下，换上了“苏伯迩”。
　　就是这么一片地皮，谁能想到，五年之后，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时，这里的房价就炒到了相当于核心主城区七八成的高度，远超钱塘周边其他郊区。亏得顾莫杰重生时被洗掉了“历史知识”，否则说不定也和那些没追求的重生者一样，来这里囤房子了。
　　现在，他只能带着一堆技术资料，和几个样品，由费莉萝陪着，来这里兜售他的技术。苏伯迩方面和天策律师事务所也算是老合作了，对费莉萝带来的卖家也算信任，派人和顾莫杰好生接洽了一番，可惜没能当场达成意向。
　　……
　　扯得有些远。
　　却说这天已经是八月底，苏伯迩技术总监的会议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会议桌两边，一共坐着一老两少三个人。
　　那个发福的老头儿，是公司的技术总监刘泽成。
　　另外两个人里头，相对年长一些的，名叫苏先河，三十六七岁，是新市场事业部的研发负责人。
　　年轻一些的那个，名叫张拓海，名义上是苏先河的副手，不过实际上他在公司里的根基和班底都还很浅，因为他是去年苏泊尔搬到钱塘、准备上市的时候才招进来的。
　　张拓海二十八九岁光景，是个高大威武的内蒙汉子，面部轮廓线条俨然，皮肤下面绷着的咬合肌显得颇有张力，带来一种类似于大理石质感般的坚强。公司里曾经有好几个做工业设计和美工的艺术生，一见到张拓海就惊呼，说他长得酷似素描课上常常临摹的古罗马将军阿格里巴的石膏像。
　　苏先河原本只是做高压锅出身，是当年公司创业伊始就跟着老板干的元老。然而因为知识结构的老化，他只懂机械，不懂电子。自从去年公司准备转型扩张、谋求上市之后，苏先河就驾驭不住新事业部的研发任务了。公司不得不挖一些各方面都懂的人才来统筹具体工作，这才有了张拓海的加盟。
　　张拓海年纪比苏先河年轻将近十岁，又是外来户，按说是没法直接提到这么高的位置的。然而，架不住这个张拓海底子牛逼——他本科前两年是在钱江大学念的电子信息工程，后来也是机缘巧合运气好，因为成绩优异，捞到了个交流生的名额。本科毕业后，去慕尼黑工业大学念的研究生，拿到硕士学位又在德国本土给西门子打工了两年。
　　最后，据说是张拓海觉得西门子给中国员工的待遇不如德国人，他心高气傲受不了歧视，干了两年就拍屁股回国了。
　　张拓海00年毕的业，02年回的国，那时的国人，还是很崇拜洋文凭的。何况慕尼黑工大是实打实的欧洲第一工科强校，苏伯迩当时正谋求摆脱“乡镇民企做大”带来的乡土气，想上市，自然要高薪弄进这些精装的人才。
　　这样一对搭档，要说不产生一些观念上的冲突，几乎是不可能的。今天他们再次把官司打到技术总监刘泽成这里，则是因为对顾莫杰送来那几项专利创意收购意向上的分歧。
　　张拓海很看好顾莫杰的那三个发明专利的创意草案，以及配套的十几个实用新型，认为这些专利群足够让苏伯迩在特种厨房刀具领域建立同行不可超越的差异化优势，公司应该直接出高价买下这些技术，然后申请专利。
　　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顾莫杰把创意拿给他们看的时候，还没有申请专利，所以连发明人的署名权都还空着。只要公司肯多掏钱，他可以连发明人的名分都不要。
　　毕竟，署名权就相当于职称，本身一个名字就值好几万，顾莫杰这辈子都不需要评职称，所以他宁可把名声也卖掉换钱。
　　然而，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一点，让苏先河动了额外的觊觎之心。
　　苏先河的建议是：虽然顾莫杰和费莉萝昨天来和他们谈判的时候，只是把大致的创意和样品走马观花给他们看一眼，并不许他们拍照、记录。但是他觉得光凭看几眼就足够他把对方的大意大致记住，回来之后找自己的机械和结构工程师揣摩一下，最多半个月也就可以把结构完善好了，二十天就能拿出样品，说不定还能去偷偷抢注呢。
　　苏先河算过，其中卖得最贵的那个蓑衣刀发明，顾莫杰连署名权喊价二十万，而如果让公司的工程师另起炉灶一个，抄袭顾莫杰的创意，把技术资料做完善做扎实，最多也就七八万成本就搞定了。
　　张拓海觉得对方既然来了，肯定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低级错误给苏先河去钻空子？无奈苏先河根本不听。
　　在刘泽成面前，苏先河陈述了半天理由，最后不阴不阳地总结道：“张拓海，平时那些智能电饭煲、酸奶机的技术引进，我都听你的了，我也不懂那些。不过这种刀具的技术，好想和你一个学电子的不太对口吧？我这种老机械把关就可以了。我说15天能出来，那就肯定出得来，没必要给公司花冤枉钱。”
　　“这可是剽窃，对方既然肯把东西拿给我们看，怎么会不防着我们？要是把他们逼急了，递交了专利申请，我们公司可就捞不到发明人的名分了。”
　　张拓海说完这句，也不再看苏先河，而是转向刘泽成，很是诚恳地剖析：“刘总，您也知道眼下公司正在筹备上市。我司手头掌握的专利技术，‘自主研发’的和‘技术引进’的，说出去名声都不一样。如果在特种厨用刀具这个领域，将来我们苏泊尔能够对外宣称相关专利都是自主研发，这对于公司声誉有多大好处，不用我多说。这对于上市时对我司技术实力的评估，也是大有裨益的。难得有一个发明人愿意连署名权一起出让，这是很难得的。”“难道你是为了把发明人的名字署你么？”“苏先河我告诉你，我是为了公司，这种小发明，我还不需要。到时候你们爱署谁署谁！”
　　刘泽成始终听着两个下属争吵，并不发表意见。张拓海说完这番话之后，他才低低地吁出一口气，对苏先河问道：“小苏啊，我知道你是为公司省钱。不过这个当口，公司不希望有任何意外。你如果不买对方的技术，你觉得你能拖住他们几天时间呢？他们难道就不怕露过脸之后，被你仿造他们的创意么？”
　　苏先河小家子气地斟酌了一下：“我觉得用谈判和讨价还价拖住他们一两个星期还是没问题的。要是实在对方贼猾，到时候再用小张的法子不迟。”
　　刘泽成没有给结论，只说了一句：“你们再慎重考虑考虑。”
　　苏先河知道这句话是倾向于他的了，因为如果倾向于张拓海，那就是得马上拍板掏钱了。
　　……
　　和苏伯迩接触了三天，讨价还价也进行了三天，八月将尽，顾莫杰的内心也焦躁起来。他找苏伯迩，为的就是接上现金流，如果对方和百度一样，也要一两个月再给他钱，他可就忍不住了。
　　冷静下来，他就忍不住问费莉萝：“姐，是不是我当初就不该这么贪心、试图把署名权也变现卖给他们？他们这几天该不会是在动仿制我的歪脑子吧？”
　　“很有可能，你觉得这种技术，在点透了创意之后，让行家来设计，多少天可以完成？”
　　顾莫杰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不可不防，要是实在不行，你明天就去把申请流程启动吧——唉，要是可以先占着位置，阻挠别人注册，然后自己又虚晃一枪，那该多好。那样也就免得‘引诱别人犯罪’了。”
　　“你就是想要既占住位置、又继续保留随时把署名权卖掉的机会？不早说，这个完全可以做到的。你先去申请了，然后再行使专利的撤回申请权不就好了？”
　　费莉萝一句话，就把顾莫杰说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做？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何况那事儿法务上要多费几番手脚，多算一笔代理费。没必要的时候我何必告诉你。”
　　“姐，你就是我亲姐！快说下要怎么操作，咱明天就先去把申请交了，免得苏伯迩的人惦记着。”
　　费莉萝当下对顾莫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细说了一番，顾莫杰心领神会，暗暗懊悔没有早点儿向费莉萝仔细求教。次日一早，他也不知会苏泊尔的人，也不给苏伯迩的人最后通牒，就直接和费莉萝去专利局代办处提交了申请。
　　有时候，一件挺简单的事情，就因为顾莫杰的无知，多绕了个大圈子，还引诱得别人起了邪念，真是罪过。


第二十一章 揍得越狠掏钱越快
　　顾莫杰上辈子刷惯了实用新型，却没怎么刷发明，加上他写的那些东西没什么保密价值，所以很多申请环节的小手腕，以及两者流程上的差异，他根本不清楚。直到费莉萝告诉他，他才恍然大悟。
　　实用新型的申请流程中，只有两个关键日期，一个叫申请日，一个叫授权公告日。前者，就是权利人提出权利申请的日子，后者，就是国家专利局审核材料后、觉得可以向社会公开授权的日子。
　　而相比于实用新型，发明的申请流程多了一个关键日期，叫做公开日。
　　实用新型在申请日之后，就无法撤回了，到了授权公告日，就会对全社会公布。而发明因为事关重大，是允许权利人撤回申请的，允许撤回的期间，就是申请日和公开日之间的这段区间，俗称“后悔期”。在后悔期里，发明的技术细节是保密的，包括对专利局也是保密的，专利局手里，只有一份该发明所需时间功能点的说明书，没有关于如何实现的技术细节。
　　后悔期最长是18个月，但是如果权利人愿意，是可以缩短这段时间的。如果你不准备后悔，完全可以申请提交上去之后，稍微隔一阵子就申请结束后悔期、进入公示阶段。顾莫杰此前卖的那个发明，就是这么干的，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后悔期制度。
　　为什么各国法律都会加入这么一个设定呢？说白了，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那些远远领先于全人类好多年的技术巨头。
　　因为发明专利是有保护年限的，你申请专利成功之后，并不是永久保护下去，只是保护你20年。20年一过，这项技术就成了全人类都可以免费使用的公开技术了。
　　而有些大公司的独门技术，是足足领先全人类20年以上的。这时候，他们就会掂量着：要不要申请专利？要不要赌人类还要多久才能超上我？如果我不申请，万一估计失误，会不会被别人偷机超车？
　　这时候，在法律上设置“后悔期”这一条款，就起作用了。有了后悔期，技术巨头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申请，然后放17个月，看看人类没有超上来的意思；如果没有，那他就行使后悔权，撤回申请，然后重新申请——再次获得18个月的后悔期。
　　理论上，如果你领先全人类50年，那你就应该每隔一年半重复一轮申请-撤回的动作，如此往复三十三轮，等到你已经利用这门独门技术牟利了四十九年半，估摸着人类就快超上你时，你再申请第三十四次——然后这次就别撤销了，直接让它通过吧。
　　如此，你原本只领先人类50年，现在却可以把这个优势用足69年半。多出来的这19年半，就是你的律师为你争取来的。虽然为了这多出来的19年半权利期，你多付了三十三轮的律师代理费（申请后撤回，律师费是照收不误的，而且是全额）。
　　而且那些国际上技术先进的超级巨头们，也常常用这一招玩“专利潜水艇”——
　　明面上，好像某些技术并没有被人类持有，是一片空白。后来的竞争对手就会被空白引诱，在这片领域投入研发精力和资金。而埋下潜水艇的巨头们，就会等到对手快临门一脚、甚至已经取得重大突破突破、来提交申请的时候；才让这些保密期内的专利潜水艇突然浮出水面：
　　不好意思，在你之前已经有人申请了这个专利了，只不过一直秘而不宣，你来晚了。
　　如此，白白砸了研发资金又没捞到专利的对手，就会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这一领域最著名的案例，要算当年波音灭道格拉斯之战。
　　在60年代末的“人类首款宽体客机”之战中（波音最初的宽体客机就是波音747）。波音在很多细分的技术细节上，埋下了很多秘而不宣的专利潜水艇。这一假象导致道格拉斯没有提前绝望、壮士断腕，而是跟着波音的节奏拼到了最后一刻；直到资金烧完、鲜血流干之时，道格拉斯公司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机会，人家是故意假装跑得慢，示弱引诱你奋力追，好让你追的时候血液循环加快，多流点血呢。
　　那已经晚了，道格拉斯成了一具尸体，变成了后来麦道的一部分。又后来，麦道也成了波音的一部分。哪怕你原本是某领域全球第二的大公司，中了这种集群式的深水炸弹，都有可能直接毙命。
　　……
　　顾莫杰没那么大的野望，他也不打算和人玩不死不休的专利潜水艇。何必呢，他来找苏伯迩，原本就是想赚笔快钱，和气生财的。所以，让费莉萝把那三项发明申请了之后，顾莫杰又忍着对扯皮的憎恶，和苏泊尔的苏先河耗了两日。
　　确认对方没有诚心买自己的发明，而是准备山寨之后，顾莫杰使出了杀手锏。
　　他再次来到苏伯迩，当着苏先河、张拓海和刘泽成的面，出示了三分发明专利申请书，申请日正是三天前，也是他们初次谈判之后的第五天。
　　“苏经理、张经理。我觉得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地来谈比较好。我知道你们的仿制效率，为了安全起见，三天前我已经去专利局代办处正式提交申请了。目前那些技术还在保密期，不过如果有哪个后来者准备去申请的话，那三个申请中的发明会第一时间浮出水面。”
　　听着顾莫杰的话，看着顾莫杰拿出来的专利局受理证据，苏先河直接就呆住了。因为那头他自己筹划的山寨进程也已经启动，不算工程师人吃马嚼花下去的精力，还有两幅模具钱都投下去了。顾莫杰这一手，直接让他的山寨企图断了。
　　“你……这就是你的谈判诚意？你说的是要连发明人的署名权一并卖给我公司的，现在你居然以自己的名义提前申请了。”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我的诚意。如果你们是真有诚意继续谈下去的，我依然有办法确保你们拿到完整的专利、包括署名权在内——因为只要你们给了钱，我就会直接把申请撤回，然后你们可以第一时间填上那个空。”
　　听到这儿，技术总监刘泽成根本丢不起这个人，直接借口他还有别的会务，闪人了。让顾莫杰和苏先河、张拓海两人谈就是了。
　　然而刘泽成的甩手，已经足够明确态度了：今天苏伯迩是必须拿下这几个专利的。
　　或许对于别的公司，这几项技术如今不值得这些溢价，然而苏伯迩的情况是很特殊的。他们去年搬来钱塘，为的就是不想再呆在小地方被人贴上“乡镇企业做大”的标签，就是为了便于谋求上市。而根据苏伯迩的计划表，明年是非上市不可的。
　　对于谋求上市的公司，对市场证明其核心竞争力、技术原创能力，哪怕是再微小的证据，都应该抓住。包括这些技术究竟是“技术引进”还是“自主创新”，都需要锱铢必较，每个字都斟酌。这时候，多给十几二十万的钱，反而不重要了。
　　苏先河枯笑着捱过了一段难堪的会议时间，最后，还是靠着副手张拓海懂行，帮着讨价还价，才拿下了顾莫杰手头的全套技术。而且这次顾莫杰是要求资金到位之后，他才撤回申请，这些请求苏伯迩的人也只有全盘接受。
　　事成之后，顾莫杰一算，他总共到手了70多万资金，9月份就可以到位。而苏伯迩一共花出去了80万光景，多出来的10万，就是苏先河贼心不死想要自己山寨一下试试、结果投下去的人力资源成本和模具成本。
　　而如果当初苏伯迩一开始就直接买的话，顾莫杰甚至于只要对方60万就打包卖了。之所以后面变成70万，一方面固然是对苏伯迩贼心不死的惩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让费莉萝去额外申请-撤回了一轮，导致给律所的代理费多出来了好几万块。
　　玩申请-撤回游戏是很昂贵的，需要付出大笔的律师费。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没有市场价值、只有职称价值的发明是从来没有资格被玩这一手的。
　　苏先河这一作死，就为公司作掉了20万。
　　……
　　付了钱，顾莫杰那头已经在张罗着正式开公司、随后就去开学报到。而苏先河还在如丧考妣地谋求重夺高层的宠信。
　　张拓海在谈判中的表现，因为相对鸽派一些，顾莫杰对他表现出来的友善也比较明显。
　　加上张拓海这人明显是技术宅出身，当初西门子给他的工资比德国同行低，他就能很有骨气地辞职回国，可见情商实在不高。在苏泊尔一年，为了转型扩张的大业，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事情的余波渐渐平息下来之后，苏先河就开始逮住机会，到技术总监刘泽成那里下眼药了：
　　“刘总，咱当初那决策可完全都是为了给公司省钱呐。以我的谈判本事和口才，要虚与委蛇拖住顾莫杰让他半个月不起疑心，完全是做得到的！顾莫杰之前没有想到申请-撤销这个把戏，可见他也不是老江湖。之所以后来又临时变卦去申请了，我暗访一番，发现貌似是张拓海和那个顾莫杰私下有联系……肯定是他把公司准备山寨的信息泄露给对方的。双方谈成之后，庆功宴上，那顾莫杰还对张拓海笼络有加呢！”
　　苏先河的原话当然不可能这么直白露骨，但是意思就是如此。刘泽成听了之后也不批判他，也不认同他，只是淡淡地表达了一个意思：
　　张拓海要是下去了，新市场事业部的研发活儿，你一肩挑起来？你挑得动么？在公司到深交所上市成功之前，张拓海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是不能动的。
　　苏先河心领神会，原来刘总也是不喜欢那些打破论资排辈潜规则的年轻人的。现在不能排挤，那就是说上市成功之后……
　　“罢了，让你小子再狂两年。”


第二十二章 初音网络科技
　　赶在八月下旬，顾莫杰所需的热钱，也就是来自黄鹤和苏伯迩的那两笔，终于先后到账了。
　　本来他手头还有十几万的小钱，不过在这阵子的张罗折腾和各项律师费开支之下，也已经花的差不多。静下来盘算一番，在百度和迅捷网络的钱到位之前，顾莫杰好歹可以动用120万资金。
　　基于这个判断，顾莫杰对费莉萝的指示是不需要在要价金额上对百度让步太多，只要在十月份把钱拿到手，到时候能谈下来多少算多少。因为目前的120万，已经够他先把公司开起来了。
　　2003年的《公司法》还是比较落后的，依然在沿用90年代的法律，立法部门还没来得及对这部法律作出与时俱进的修订。
　　如果再拖两年，到05、06年那阵子，《公司法》会做出大改，那之后公司的最低注册资本一度降低到了3万块，而且还允许设立“一人公司”。如果不做实体产品，只是提供技术咨询类业务的公司，管制门槛也会比03年低得多。所以那阵子才出现了新世纪第一波大规模的创业潮，无非是创业门槛变低了所致。
　　当然，目前说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就是03年，开一个公司就是需要50万起步的注册资本；而且50万资本的公司，允许的经营范围还很小。这也是为什么顾莫杰在这两笔热钱到手之前，想先弄个空壳子都做不到的原因。
　　没有多想，顾莫杰就直接决定了：先拿出101万，设立一家经营范围是软件服务的公司。具体注册公司的法务业务，自然是直接交给天策律所，给费莉萝赚了。之所以选择掏101万，是因为有很多业务范围是必须注册资本100万以上的公司才能涉足的。反正顾莫杰现在的钱无论锅里锅外都是为了这番事业在花销，不如直接放在锅里，还能让公司初期业务开展灵活一些。
　　想好了注册资本，顾莫杰考虑的第二个问题是法人代表。互联网和软件业的圈子虽然大，但是信息传递速度远不是别的行业可比的，可以说，互联网圈内没有新鲜事儿。如果顾莫杰直接自己上阵挂名，那无疑会被迅捷网络科技的人第一时间发现，就算他现在还没拿出新一代的输入法产品，也容易很快拉来仇恨值。
　　所以，他需要一个隐身的障眼法。
　　费莉萝不是自家人，自然不好让对方当法人代表；周立新能力和可靠度都足够，然而他是在阿里集团有劳动合同的，算是同行，也不好违反竞业禁止。至于顾莫杰的父母，那都是在国企工作的，就更麻烦了。
　　虽然顾莫杰可以让父母提前十几二十年退休，告诉他们下半辈子不用打工了，就靠他养活。可是他知道以父母老国企人的落后思维，应该是不会对这种安排有什么安全感的。毕竟世纪之交的互联网泡沫破裂才过去两三年，很多老派的人始终觉得互联网的钱不过是捞一票就上岸的不可持续之计。
　　顾莫杰可以肯定，就算他现在在母亲面前摆出证据，证明她儿子有一千万了，母亲也是不愿意放弃国企中层干部的体制内身份的，甚至还会觉得一千万都不够一家人一辈子不干活的花销。除非哪一天顾莫杰直接掏出几亿，那没得说。
　　……
　　顾莫杰父母两系都人丁单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当年都不是爱多生的。姨表那边的周立新不能用，只有从姑表这边找人选了。顾莫杰盘算了一遍自己身边的亲戚。年纪合适，又没有身份麻烦的人选，貌似只有他姑姑和表妹了。
　　姑姑顾晓敏和顾莫杰的父亲是姐弟，比顾莫杰的父亲还老好几岁，都四十七八了，离了婚，退休在家；退休之前，是在钱塘毛纺N厂做总会计师的。
　　03年的退休制度，一线女员工一般50岁才退休，而国企的管理层女性，很多都能做到55岁，按说姑姑顾晓敏今年47，哪怕是一线做工人的，都没到该退休的年纪呢。然而这里面，却是有故事的。
　　因为顾莫杰的姑父，原本90年代的时候是钱塘毛纺N厂的厂长、总经理。90年代那阵子，尤其是计划内外价格双轨制放宽前后，任何国企内的高层如果手脚不干净，那是很容易捞到点什么的。哪怕什么都不生产，只是把计划价的物资买进来，批条子倒腾给民营企业，都能回扣无数。那时候又是纺织业外贸创汇的高峰期，顾莫杰的姑父钱多了之后有些飘飘然，做出些抛妻弃女的事情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90年代末，顾莫杰的姑父和姑姑正式离婚了，姑父旋即让小三上位，另有颇多外宠。姑姑顾晓敏伤心之余，受不了厂里人言可畏，众人背后指点嘲笑，才谋了个提前退休，赋闲在家。
　　谁知姑父也是运气不好，原本有自己老婆做总会计师的时候，上下还有人兜着点儿。离了婚后，厂子财务这块被外人趁机把持，不到三年，很多见不得光的旧事捅了出来，双规请去喝茶了。幸好胆子不算大，黑得不算多，只是开除公职档籍，没有去吃牢饭。
　　顾莫杰想过找姑姑当新公司的代表人，然而后来很快又否决了，因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肯定不像那些小白的傀儡那么容易控制。虽说是自家人，可是顾莫杰的有些经营手段太过天马行空，很难让老一辈的人信服，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如此一来，最好的选择就是找表妹接盘了。当然就算是找表妹接盘，姑姑肯定也会插手过问，毕竟谁也不会看着自己女儿不明不白参合到莫名其妙的生意里头去的。所以顾莫杰也算是想好了对策：到时候就对姑姑解释，之所以不让她来当代表人，是因为需要她帮着把关新公司的财务进出。财务和法定代表人是不能重合的，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
　　顾莫杰的表妹名叫潘盈盈，比顾莫杰小两岁，开学才上高二。如果让表妹当傀儡，最大的问题是年纪有点小。为了这事儿，顾莫杰咨询了一下费莉萝，说是有没有办法把潘盈盈变成“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费莉萝略微琢磨了一下，说没问题，稍微花点钱腾挪一些资金报税就可以了。
　　根据《民法通则》，年满18周岁的人，如果没有精神疾患之类的障碍，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但是哪怕不满18岁的，也有一个口子开着，可以特事特办，那就是“年满16周岁、以个人劳动所得提供主要生活来源的，可以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表妹潘盈盈年满16岁了，顾莫杰要做的，就是弄一些他名下的技术成果销售啦、或者别的什么来钱的渠道，洗一洗，对外用潘盈盈的名字去报税。只要交够了税，甚至是“补交”够了税，金额足够，哪怕不是社保可以查得到的那种，都有办法让人变成“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各种细节自然会很复杂，不过有费莉萝操心，顾莫杰就不用去管了，大不了多给几千上万的律师费帮着运作。有时候，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
　　9月1日，顾莫杰的新公司总算是挂牌了，公司的名字，经过顾莫杰的反复斟酌，被定为“初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1万。
　　公司注册地址选在了城西的文三路高新产业园区，顾莫杰随便选了一幢写字楼，租了两个办公室。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钱塘市政府规划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03年的时候还不算很贵，几年之后，等到周边的阿里集团这些都成长起来后，这里的互联网产业扎堆效应就很明显了。
　　不过顾莫杰为公司选址在这里，倒是和阿里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因为他开学之后就要去钱江大学念书了，文科类的几个院正好在西溪校区，顾莫杰把公司也选址在文三路上，倒是恰好方便了自己往返。哪天不想住校了，自己睡办公室都比回家方便。
　　新公司里，顾莫杰持股90%，周立新和潘盈盈各自持股5%，不过其实这些钱还是他自己出的。顾莫杰丝毫不担心将来表哥表妹分走他多少东西，因为如今的公司股本还很小，将来他从迅捷科技那里捞到的钱到位之后，明年他会让费莉萝重新给公司变更增资的，到时候股权结构会重新稀释，周、潘二人到时候的股份占比下降十倍都是有可能的。
　　明面上，这家鑫公司是看不出和顾莫杰有任何关联的，因为非上市公司的股权结构并不需要对公众公开，外人也无处查询。
　　开张非常低调，什么庆祝仪式都没有搞。装修都没钱弄，完全是用了租的办公楼里原来的旧化纤地毯，直接搬一些办公桌和电脑进去。人力资源方面也是人手寥寥，一个程序员都还没招进来呢。尽管如此，看着公司的招牌立起来，顾莫杰心中就已经充满了信心了。
　　当初连公司都没有的时候，都可以弄得有声有色，何况现在已经披了一层壳子了呢。


第二十三章 剁手党属性再次发作
　　120万软妹币，说多不多。顾莫杰精打细算了一番，除了预留留后续几个月的人力资本和的房租等硬性开支，眼下能够留给初音娘这个剁手党添置固定资产的，也就七八十万而已。
　　所以，开学报道前的最后几天，顾莫杰过得很是苦逼——初音娘这个外挂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其存在的。给初音娘添置设备、研究公司第一轮的软件研发方向这些事情，顾莫杰都没有人类同伴可以商量；只能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里，和自己的眼镜讨论决断。
　　为了这事儿，顾莫杰没少被身边人怀疑。比如在周立新看来，自己这个表弟真是怪癖得可以，都已经自己当老板做软件做互联网产业了，居然还用那种乾纲独断的决策手段，连个“头脑风暴”都不需要。
　　顾莫杰却是顾不得这么多。
　　这天，他正在阿里巴巴上浏览广告，想给新公司配一些办公用的电脑。初音娘便在他耳朵边上喋喋不休。
　　“如果你决心进一步发展新一代输入法的话，眼下需要重点解决的是开发服务器端程序的程序员。而且，VS2050是不能让雇员用的，你要有心理准备。该架设的代码服务器和编译服务器，都不能省。”
　　顾莫杰嚼着口香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能不能说详细一点儿？我怎么听不太懂？”
　　“当初的‘万能输入法’，除了我从系统工具里直接反编译出来的代码之外，剩下的所有编程活儿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不是么？那是因为，万能输入法实现起来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客户端’的软件就行了，而对服务器端软件的要求很低。但是现在你要做的新输入法要实现实时升级、细胞词库、定制化词频统计这些功能，再靠原来那种模式当然是不行的，自然要一大票程序员来给你写服务器端程序。”
　　顾莫杰还是没怎么听懂，又详细追问了一番，幸好初音娘的智能程度不错，提问诱导性比较强；弄了半晌，顾莫杰总算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打一个通俗一点的比方：当初的“万能输入法”虽然比智能ABC牛逼多了，但是终究只是准确一点、词库大一些。这些提升都只是量变，而非划时代的质变。
　　如果用游戏来做个类比的话，智能ABC如果被定性为“单机游戏”，那么“万能输入法”也依然是一款“单机游戏”——当然这款单机游戏更强大、更好玩。
　　既然是单机游戏，就只需要一个“客户端”就行了。即使那时候万能输入法有上传词频数据的后门，充其量也就相当于一般单机软件崩溃的时候，软件商弹一个“错误报告”之类的弹窗、请用户把错误数据反馈回去罢了。
　　而一旦一个输入法要实现实时升级、细胞词库、定制化词频统计这些功能，那就不是一款“单机游戏”可以实现的了，那得是“网络游戏”的功能。
　　单机游戏再好玩，也没法做到“杀怪练级的时候有别的人类玩家来和你PK抢怪”或者“你打某个词的频率高了之后，可以影响到网络上其他人打到同音词时候的选词排序”这种功能。
　　往深了说，从“万能输入法”到将来要推出的“初音输入法”，两者之间有一道技术上的鸿沟，那就是未来的初音输入法要利用到搜索引擎技术，尽管只是搜索引擎技术的一点皮毛。
　　顾莫杰前世是写手机的，不是写网络应用的。初音娘灌输的这些东西，已经快超出他目前的学识程度了。
　　不过幸好，目前的他不需要知道得这么多，这么深入，他还有时间慢慢学习——他唯一必须马上知道的，就是他需要分出很多人手和精力，去解决服务器端程序这个问题。
　　对此，他不甘地问过初音娘：“为什么客户端程序可以直接从2050年的版本简化后移植过来，小修小补一下就成，而服务器端程序却不行？”
　　初音娘的回答是：“2050年的网络已经实现了彻底的云分布，所有终端已经不区分客户端和服务器端了，所以那个时代没有服务器端程序。”
　　这个例子相对比较好理解。比如2006年以前，几乎所有软件公司的编译工作都是单台电脑或者专门的编译服务器来完成的。但是后来，到了顾莫杰重生之前那阵子，就出现了“分布式编译”这种模式，同一个局域网内的电脑在经过一番设置之后，可以在编译的时候借用别的友邻电脑的CPU处理能力来编译一部分代码。
　　再后来，优酷路由宝还能打出“闲置带宽可以赚钱”这种招牌，虽然这两件事情技术原理上千差万别，但是思想方向是一致的——在网络技术进步的过程中，不管细枝末节的变化多大，“分布式处理”这个大发展趋势是不会错的。
　　初音娘说2050年的时候，所有服务器都被分布式融入到了客户终端里去，以至于所有2050年的软件移植到2003年，都必须彻底重写服务器端的程序，也就顺理成章了。
　　毕竟，2003年没有2050年那个“云”一样的网端环境，只能因地制宜地重新架构，因陋就简。
　　顾莫杰弄不明白前面的弯弯绕，他就直接记结论：
　　将来他想在输入法、翻译、音频处理软件、图像处理软件这几个初音娘自带系统外挂的领域谋求发展的话，直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是没有的，因为一切程序要从2050的应用环境挪到2003年的环境，都还需要大量的程序员付出艰巨的劳动，解决无数的兼容性问题。
　　但是，利好消息也是有的，那就是他需要攻坚的主要问题，仅仅局限于各大软件的服务器端程序。
　　而客户端部分，初音娘可以直接把一份主体基本可用的源代码白送给他。
　　换句话说，如果假设客户端和服务器端的研发成本是五五开，那么顾莫杰就相当于白捡了一个客户端。将来他在这几个领域的研发成本，可以比世界上其他竞争者便宜一半。
　　……
　　花了半天时间和初音娘深谈，把自己的优势和劣势都搞明白之后，顾莫杰总算是觉得头绪清晰了不少。然后他就转入了下一个实质性问题：
　　初音娘要他掏钱给新公司买编译服务器和代码服务器。
　　半年多前，运营万能输入法的时候，因为资金短缺，顾莫杰没有买过服务器，所有的服务器都是租赁的。
　　现在，他钱也不宽裕，原本也是试图继续用租赁的方式撑几个月的，等到史广护那一千多万的大钱到账了，再谈买的事情。
　　然而这个先省点钱的企图，被初音娘严辞劝阻了。
　　初音娘的意思很明确：运营新软件的服务器可以用租的，但是给公司里的程序员们用的代码服务器和编译服务器，这几台必须先买。
　　“你自己一个人编程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用VisualStudio2050，但是VS2050是不能让雇员用。不架设一个专门的代码服务器和编译服务器，将来你和那些程序员怎么合作？你利用‘外挂’作出的一些修改，怎么传达给你的程序员们？怎么解释其来源？只有弄一些咱自己可以绝对掌控的服务器，我才能把VS2050这个编程工具缩减、移植到这些服务器上，又不用担心泄密。”
　　顾莫杰一听就懂了这个道理：原本他一个人写程序的时候，编译的工作其实是用初音娘的CPU处理能力在完成的，初音娘本身有装VS2050，自然不需要把这个高度机密的东西移植到别的终端上，也就不存在泄密。
　　将来，会有很多程序员一起来写程序，顾莫杰总不能让那些程序员也用初音娘来编译吧？那样初音娘的存在可就泄密了。
　　用过了VS2050写代码的顾莫杰，再让他回去忍受VS2002的效率，那是果断不能忍的。他深知这两者之间的工作效率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而只要把初音娘的VS2050当中的某一些功能移植到他要买的代码服务器和编译服务器上，就算将来他手下的程序员没法直接接触到VS2050，也能在间接的接触中获益匪浅，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这么一想，顾莫杰马上就决定花这个钱了。毕竟，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将来最大的开支就是程序员们的工资。如果通过多采购一些硬件，可以让程序员干活更快，少走弯路，那绝对是值得的。至于效果，他可以慢慢再观察。
　　定下了这个大基调，顾莫杰再次豪爽地拍板了：买买买！
　　80万采购资金，买了4台IBM的新款服务器组，一台15万，两台将来用作代码数据库，两台用于编译。剩下地则配套了一些办公电器，和十几台性能堪用的电脑等物。采购资金花尽之后，初音娘马上迫不及待地开始把自身系统自带的VS2050的删减版本自动移植到那些服务器上，好把自己的编译任务压力解放出来。
　　顾莫杰的“初音网络科技”终于充实起来，看上去有了几分公司的样子。剩下的，就是招聘几个程序员，个别行政内勤，把任务分配下去。然后顾莫杰本人就该开学去当甩手掌柜了。


第二十四章 人心难服
　　一个年轻瘦削的眼镜男，背着一个休闲风的包包，穿着松松垮垮的汗衫，在钱塘城西的文三路上走着。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查看短信上面告知的那个地址。
　　他叫朱海波，24岁，钱塘本地人。
　　朱海波当年高考没考上钱江大学，又不屑于念省内别的学校，便做了北漂。去北师大念应用数学；本科毕业后，留在京城给搜狐做了两年程序员。
　　01年他毕业的时候，搜狐在国内还是比较抖的。毕竟那时候百度才刚刚成立一年，地位不显；然而仅仅两年之后，搜狐在搜索方面就被百度盖过了。
　　而后世那些让搜狐焕发第二春的娱乐产业，此刻还没有发展起来，正是青黄不接的转型期，大量的程序员需要面临工作任务的调整。
　　做过程序员的人都知道，公司研发方向的调整，就意味着程序员脑中大笔大笔曾经积累的知识过气了，需要重新学习。就算薪水不降，那好歹也是一两年内没有加的机会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全行业都不景气，自己积累的知识是不可逆的永久性过气，程序员们也就忍了——就像顾莫杰重生之前，360手机助手出现了，把国内所有解决“手机-PC通信兼容性问题”程序员的工作都消灭了，程序员们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然而，朱海波遇到的是结构性过气，和顾莫杰重生前遇到的又不一样。
　　因为编写搜索引擎相关代码的技能并没有过气，只是在搜狐这一家公司有些过剩。如果可以跳槽去百度的话，他依然可以一展所长。
　　可惜百度不是那么好去的，搜狐又待得憋屈。朱海波觉得北漂当累了，就回老家碰碰运气。他有高中同学在阿里集团做事，就让老同学介绍一些机会。
　　这一介绍，就撞到了周立新的视线里了。周立新知道顾莫杰正在招程序员，稍微一鉴定，就对朱海波伸去了橄榄枝。
　　朱海波最初一听对方是个刚刚成立的创业公司，本能是要拒绝的。然而后来见对方开的薪水比大公司还优厚一些，还拿出证据说“上半年在国内火起来的‘万能输入法’，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亲自写出来的”，这一下子，朱海波才动了心。
　　毕竟，程序员们找工作，一方面固然是希望薪水高公司强，另一方面也希望在懂行的老板手下做事。若是遇到一个丝毫不懂技术也不尊重技术人员的老板，就算钱多也会让技术宅们觉得憋屈不是。
　　……
　　“东部软件园……唔，看地址就是这里了；B区3幢……”
　　朱海波看着手机上的短信，一路找到了地头。
　　然而越往里走，他心里就越凉；这写字楼外面看着还算光鲜，但是他要去的那家公司，怎么位置这么偏？难道只有一两间办公室？
　　呆惯了搜狐这样大公司的人，加上又是技术宅，不免对“皮包公司”会有抵触情绪。
　　电梯坐上九层，朱海波把电梯前厅幕墙上的指示牌都读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他今天要来的这家公司。拐过两个弯，仔细搜索一番，才看到两扇开着的玻璃门上贴着“初音网络科技”的LOGO，朱海波才庆幸自己没找错地方。
　　公司LOGO居然是贴在玻璃门上的！这是要闹哪样？门要是开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LOGO好吧！
　　进了门，连个前台接待都没有，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处标志可以证明这家公司身份的符号。对门直接就是两排十几个办公位子，放着电脑，只有两三个人在那里收拾张罗，也不知道干些什么事情，反正肯定不是程序员。嗯，说不定就是隔壁数码城的店员，来帮客户装系统，装办公软件这些吧？
　　唯有两个角落各自用玻璃隔出两间十几平米的小单间；看上面的招牌，一间是财务室，一间是公司领导的独立办公区。
　　朱海波分明可以透过半截磨砂的玻璃隔墙，看到一个人影在老板的办公室里忙碌，而隔间角落里还堆着几个柜式的服务器！
　　再仔细定睛一看，倒是他走眼了，那堆东西也不全是服务器，其中分明有一台是柜式空调，混在里头。
　　要知道，服务器的发热量可是比普通台式电脑大太多了，几千瓦的热功耗都是有可能的，把服务器放在办公室里，冬天也就罢了，就当取暖。可眼下正是夏末，就算边上有空调直接对着吹……那办公环境的酸爽，根本不敢想。
　　朱海波还没来得及环视完里面的情景，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坐在休息区的人迎上来搭讪，那男人看上去自来熟一些，开口介绍：“你也是来应聘的？我叫杜俊强，钱塘师范学院毕业的，学计算机，做了三年程序员了。她叫滕晓娟，是我原来的同事，一起跳槽了。”
　　朱海波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先把手机放回兜里，在衣服上擦干了手汗，才伸出去握手：“幸会。我叫朱海波，北师大毕业，入行两年，原来在京城，刚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在腹诽：钱塘师范？那才几本的院校？难道这儿就只招得到这种实力的程序员了？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杜俊强见朱海波神色有一丝狐疑和不屑，他也是有点社会阅历的，自然知道对方是在以学历俯视他。这种目光他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心中则是阿Q一般自我安慰：“杭州师范怎么了？那可是马云的母校。”
　　朱海波略微等了十几秒，见依然只有杜俊强和他废话，便有些忍不住：“这儿就没个管事儿的？谁负责我们的面试？”
　　杜俊强一指玻璃隔间，小声说：“喊我们来的那个周总，听说本人还在淘宝网做事呢，比咱还年轻。这儿只不过是周总兼着的私活，所以他今天人跑不开。直接管我们的应该是里头那个顾总，我们来的时候他刚接了个电话，就让咱坐一会儿。你喝饮料不？咱自助倒一点！”
　　杜俊强说着，一指休息区茶几上那瓶果粒橙，旁边还放着一叠一次性杯子。
　　朱海波冷笑不语：很多小公司也好，小的事务所也好，为了显得自己业务繁忙，都喜欢在有人来应聘的时候耍一点儿小伎俩，好让应聘者觉得这公司很有前途。
　　“看你还能装多久，要真是皮包公司，爷立马就走。谁介绍的情面都不管用！”


第二十五章 一定是开挂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刚才有个电话耽误了一会儿。”
　　顾莫杰打开玻璃隔间的门，很是随和地迎上来，和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三个程序员打招呼。
　　按照他的计划，公司第一批好歹也需要十几个程序员。然而公司格局小，没基础，光靠薪水拉人也很难取信于人，有本事的人轻易不肯来，招聘广告打了几次也没动静，最后还是只能靠周立新在圈子里认识的人脉来针对性拉人。
　　第一天有三个人肯来，就不错了。
　　对面三人里头，杜俊强和滕晓娟看来是资历不够深厚，见顾莫杰过来还略有一两分唯唯诺诺；而朱海波则是以一种考察审视的眼神看着顾莫杰，看不出丝毫底气不足的样子，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股惊讶。
　　顾莫杰当然知道对方的惊讶来源于哪里——因为这阵子，他已经见多了这种惊讶。那是对他年轻程度的惊讶，不相信他这么一个刚刚要念大一的后生晚辈，就能弄出这番家业。
　　他不动声色地问明了三人身份，把谁是谁搞清楚，然后就随和地和大家坐在一起，略微介绍了一下公司的业务方向和他个人原本的成果，然后便不再多说虚言，直入正题。
　　“公司草创，别的没什么好多说的，说多了不愿意信的人还是不信。公司的业务方向，主要是写一些需要用到搜索引擎技术的拓展软件，但是并不会直接做搜索引擎，几位的知识结构都是公司所需的，只要来干，肯定能够发挥原本所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顾莫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份合同模板，指着说：“这是公司给程序员的劳动合同，都是这个格式。几位可以先看一下，如果一个月后愿意签的，到时候就按这个格式签。这一个月里，你们可以先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胜任公司的任务，是否适合这里的工作环境和氛围。”
　　顾莫杰完这句的时候，对面的朱海波已经有些不屑了，心说：“我都没说决定在你这里干，你就直接给咱下任务了？这厮该不会是有点儿啥紧急的一锤子买卖，要压榨咱一个月的廉价劳动力，到时候再拿一点试用期工资打发我不成？这公司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这么想着，他几乎就要作势起身了。幸好在这一刻，顾莫杰拿出了几个信封。
　　“毕竟没有合同，连ID工号卡都没有，所以第一周咱可以简单一些。这里三个信封，每个1500，算是你们试用期的周薪。只要愿意来试试的，在这张领取凭证上签了字，就可以先提走，咱先发薪，后干活。我相信你们也是做了几年程序员的，都有远大前途，人品值应该不会廉价到拿了钱不来的程度。”
　　1500的周薪，那就是每月6000了。放到后世，这点钱想招一个有两三年资历、水平不错的程序员，那是门都没有。
　　何况，就算都是程序员，都是两三年资历的，此前在什么公司干，值钱程度也大不一样。
　　比如朱海波前阵子刚从搜狐跳出来，回到钱塘。当时去应聘过一家公司，人家写着“要求三年以上工作经验”，他丝毫不怵，直接就去了。
　　对方公司的HR问他有几年工作资历，他直接说：“四年。”
　　HR一看简历明明是01年才毕业的，哪来四年的工作经验？把这个疑问一说，当时朱海波轻蔑地回答：“加班。”
　　同样是互联网公司，有些企业加班是很严重的，任务量也很重。朱海波是真心觉得，他在搜狐干的两年，肯定抵得上那些不怎么加班的公司干三四年的积累。对方的HR不识货，非要用硬杠子套人，那是HR的水平太次，不了解本行业。
　　然而，03年的物价和平均工资水平终究比后世要低不少。
　　6000块，试用期，至少已经算是有诚意了。
　　三人拿着信封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了一种信号：不管这公司看上去多不正规，至少诚意是有的，要不就试试？
　　三人签了字，领了钱，填了证件号码和手机号。顾莫杰微微一笑，把几份打印好的文件分别交给他们，那上面是这一周里他们要完成的工作任务。
　　从说明上看，公司要编写的第一款软件，只是一个拼音输入法。
　　随后，顾莫杰亲自给他们做了一个半个小时的简单培训——不是教他们怎么写代码，这玩意儿顾莫杰教不了——而是教他们怎么使用公司架构的代码服务器上传和下载代码到本地的工作电脑，如何使用公司的数据库。
　　程序员们工作的电脑，是不能直接连接外网的，只能连接到公司的代码数据库和编译服务器。这种管理手段在很多互联网公司都是行业惯例，目的是防止程序员窃取公司的源代码。为了保密，很多时候甚至连U盘都不许往写代码的电脑上插，可谓是尽可能杜绝一切传递手段。
　　三人如今还没觉得这家公司的产品代码有什么值钱的，或者说值得窃取，只是走马观花听顾莫杰讲解完，分配了任务，自去写不提。
　　因为是第一天，讲解和讨论就花了很久，其实根本没几个小时可以写代码。朱海波被分到的那部分任务因为很琐碎，根本看不出来是要实现什么功能的。他只能是把程序的其他主体部分设想成一个黑盒，他只管实现他这一部分需要实现哪些输入和输出的效果，便算是知道自己写得对不对了。
　　至于输入从哪里来，输出到哪里去，朱海波完全是一抹黑。幸好几人都是做了好几年程序员的，对于这种工作模式还有两三分适应。如果是刚刚毕业的计算机系学生，你让他不去想全局功能，只顾埋头于局部，肯定会让人觉得抓狂。
　　然而，能够暂时忍受这样的工作模式，不代表他们喜欢。如果不是看在已经拿了一个星期的薪水，不愿意背信弃义，朱海波几乎第二天就想不来了。
　　……
　　顾莫杰没有给几个程序员安排作息时间，第二天朱海波一直10点多才到公司。虽然另外两人已经到了，但是看办公桌上摊着的早餐，就知道肯定来得不久。
　　除了昨天来的这两个程序员，办公室里又多了几个人，有写别的代码的，也有行政人员，看上去比前一天更有几分人气。
　　然而，朱海波很快就发现了异状。
　　杜俊强桌上的煎饼果子早已凉透，而且是咬了半拉子丢在那儿的，很显然已经放了很久没吃了。而杜俊强本人正两眼放光看着手头的一份报告，然后开着VS2002一边噼里啪啦删改代码，一边稍微弄一段就申请编译，重新测试，似乎发现了金矿一样兴奋。
　　另一边的滕晓娟情况也差不多，妹子桌上的奶茶吸管里，还能看到半截椰果补丁堵在中间，显然是没有喝完。而滕晓娟已经忙开了，丝毫顾不得吃东西。
　　正吊儿郎当咬着三明治的朱海波，原本是没打算端正工作态度的。可是见两个准同事这么给力的样子，他也不好太张扬，当下脸色微赧，把三明治的纸重新包好往兜里一揣，过去打招呼：
　　“大家早上好，这是怎么了？早饭都不吃完？”
　　“是海波啊，快来看！”杜俊强被他的声音惊醒，才发现朱海波走到他身后了，此前竟是连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可见专注程度有多高。
　　杜俊强一招手，指着电脑屏幕说：“我也是攒了三年码的人了，第一次看到有软件公司的测试这么给力！我昨晚下班前上PORTING上去的那部分代码，功能都还没完整没跑通呢，测试组的人居然都可以就这么一个半成品，提出了足足十几个BUG，真是神了！”
　　“什么？”
　　朱海波一听也是神色凛然，顿时不敢小觑了，赶紧凑过脸去细看。
　　却见杜俊强的电脑上正开着三个软件，其中那个写代码的自然是VS2002。另两个软件，正是昨天老板顾莫杰教他们用的公司的代码数据库和测试BUG数据库的客户端。BUG数据库的列表界面上，俨然列着一大串的BUG，后面还明确了是哪一部分代码出的问题、责任人是谁。
　　朱海波在那上面看到了十几个杜俊强的名字，但是随后就看到了更多责任人写着“朱海波”的BUG，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就有些红。昨天他写代码的时候不是太投入，没想到进度和效率上的差距居然一下子就反馈出来了。
　　程序员也是好面子的，当下他也不和人攀谈，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这几个软件，细看起来。
　　仔细一审视，朱海波才发现自己也不是落后太多，因为杜俊强名下原本BUG并不比他少，只是今天早上人家来上班早，个把小时里已经FIX掉三四个了，所以刚才在“OPEN”状态列表下看到的责任BUG就比他少了。
　　可惜，这种庆幸并没能让他松懈，因为越往下看，他越觉得这家公司的测试人员水平深不可测，远远不是他原本在同类互联网公司见过的那些只知道症状、不知道病因的测试人员可比的。
　　哪怕是百度和搜狐的测试工程师，也没有这家区区几个人的小公司强！
　　“顾总究竟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养了多大一个测试团队？这种测试效率，对咱的帮助太大了……看来就算将来要跳槽，至少在这家公司待几年多学点本事也是不错的。要是离了这儿，再想找到能这么针对性指出咱问题、帮助咱快速提高水平的同类公司，也找不着了……”
　　朱海波的心里，一股莫名的敬畏正在逐渐升起。很快投入了浑然忘我的修改代码工作中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没有注意到今天又新来了两个程序员，也没有注意到午饭时间已经到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所有程序员们都陷入在写代码中不能自拔时，顾莫杰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从里间出来一看，才发现手下人都忘了吃饭。
　　“要不要这么拼？我统一叫外卖吧。吃饭的时候开个例会。”
　　顾莫杰一招呼，众人才回过神来。朱海波与杜俊强等人蓦然发现，工作数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反感领导开会。
　　因为他们有太多的疑问需要顾莫杰解答了。


第二十六章 别具一格的王霸之气
　　不爱创新的人，或者没有接触过原创工作的人，往往会有一种错觉：发明创造也好，经典神曲和传世诗篇也好，那都是天才灵光一闪的产物。
　　莫扎特的传记作者奥托杨就揭露过一个谎言：早在19世纪初，就有许多“鸡汤文”渲染莫扎特的创作流程：说他毕生最牛逼的作品，都是在夜深人静、环境优美、天人合一的状态下，由于灵感爆发、思如泉涌而创作出来的。
　　但是实际上，这种“鸡汤文”论调纯属扯几吧淡，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奥托杨早已证明，莫扎特根本不是这么一个人。
　　哪怕强如莫扎特，作曲也是要慢慢研究乐理、反复修改调音试听的。
　　哪怕强如李白，除了号称一蹴而就的三首《清平调》，他其余的大部分诗作也是要查韵部、抠字眼、和贾岛那句“僧推月下门”那样，为了一个个用字反复“推敲”的。
　　过度强调创造所需的“灵感”，而选择性的无视创造所需投入的“努力勤奋”，无非是鸡汤文和段子手们为了自己的文章销路，媚俗无耻地迎合大众，满足大众的自我心理保护。
　　因为庸碌的大众需要为他们的创新无能寻找一个开脱的借口。他们甘愿相信：看，创造这种东西，是天才才能做的事情。我们没做到，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这种天分，而不是我们不够努力。
　　而在现代前沿企业里面——只要不是那种只会山寨别人产品的企业，只要有几分实打实的自主优化和创新的——在它们的研发部、软件部，有得是依靠拼搏和努力来实现创造的工程师、程序员。他们并没有外行大众想象的那种天才，他们有的，只是勤奋的努力，和一个正确的方向。
　　朱海波也好，杜俊强也好，都是新世纪华夏百万原创码农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而已，他们一样没有天才，但是他们一样知道努力。
　　至于有没有把握到正确的努力方向，在此之前他们不敢说。刚刚工作了两年的码农们，心中有迷惘是很正常的。
　　但是遇到了顾莫杰之后，他们敢说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在顾总那里就有。
　　……
　　顾莫杰电话打完不到半小时，外卖就送来了，他礼贤下士地招呼大家过来一起吃，自己也先挑了一份盖浇饭，直接开吃，一点看不出老板的架子。
　　各怀疑问的程序员围坐一圈，闷头吃了几口，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问。直到顾莫杰咽下一口青椒肉丝，挥着筷子反问：“我说午饭的时候趁机例会，你们就没什么想问的？今天的会我只负责答疑，没有硬性议题。”
　　听顾莫杰这么一说，朱海波第一个忍不住了，开口问道：“顾总，我想知道，我们公司的测试团队究竟有多少人？都是什么资历的？说实话，我在搜狐两年，也没见过这么强大的测试能力，居然可以针对一份基本功能都还没跑通的代码，就测出这么多问题。”
　　各位看官或许会好奇，为什么朱海波会对公司的测试实力如此关心。这个问题其实可以通过打个比方来说明。
　　程序就像是一个等待医治的病人，程序员就是负责开处方配药的医生，而测试员则是观察病人症状、反馈病人症状以及程序员用药后“病人药物反应”的人。
　　最差的测试员，只能告诉“程序员医生”，这个程序“哪儿疼”。好一点的测试员，能告诉“程序员医生”，这个程序“得了什么病”。所以任何软件公司，都需要软件部和测试部两个对抗性的部门合作，才能产出一款合格的软件，就像法庭上需要控辩双方唇枪舌剑，真理才能越辩越明。
　　一个公司的测试员是否牛逼，对于程序员能力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影响。
　　比如一个手机方案，面临一种症状为“翻盖后手机屏幕不亮”的故障，最次的测试员只会安安分分地按照上述文字提交一个BUG，然后程序员需要费老鼻子的劲儿去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精力花了不少，进展却没多少。
　　而有经验有眼光的测试员，遇到同样的BUG，就会不满足于上述简单结论。他会用更多的对照组实验细查问题根源，最后很可能总结出“翻盖上的霍尔器件传感器通信代码异常”这个深度的问题所在。与给力的测试员合作，程序员就能省掉很多排查的弯路，让自己的经验和写码技能快速成长。
　　公司测试资源的强弱，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与将来工作能力的进步速度相关，朱海波、陆俊强等人怎能不好奇？
　　顾莫杰听了这个问题，淡然一笑，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抛了出去：“公司肯定是有强大的测试团队的，这点你们放心。不过目前有一些人员还属于外包，没法介绍给你们认识。”
　　朱海波听了这个过于官方的回答，更是心痒难耐，进一步追问：“顾总，我绝对相信您说的话，也没有对公司的测试团队实力有任何怀疑。可是在国内我实在没见过这么强的测试，您能说一些技术上的细节么？比如针对我昨天写的这部分代码，我看到测试的同事提出了一个‘词频反馈数据抓取环节存在内存泄漏’的BUG，还精确到了某一段代码上，这简直是神乎其技了。基本功能都没跑通，测试是怎么测到这一步的？”
　　一个软件，写得越完整，越容易精确测出BUG来，而软件越是原始、越是基本功能都没有跑通，要精确测出问题就越困难。这个道理是举世皆然的。
　　就好比一台手机，如果连基本开机都做不到，那永远只能测出一个BUG：开不了机。纵然从代码层面看，这台手机的摄像头数据传输有问题、触屏算法有问题……也都轮不到被测出来了。
　　可是这种常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顾莫杰偏偏就做到了。
　　朱海波昨天写的那部分代码，就相当于是一台开不了机的手机。而顾莫杰就相当于偏偏在没开机的情况下，就说出了“如果这台手机开机了，还会出现哪些BUG”。
　　如果说普通互联网公司的测试员们属于“看到病人就说出病人哪儿疼”；而国内顶尖的测试大牛可以做到“看到病人就精确说出病因”；那么顾莫杰手下的测试团队，昨天的表现，就可以比作“哪怕看到的是一具尸体，都不用验尸，就能直接说出尸体的死因”。
　　法医的鉴定能力比给活人看病的医生强。连验尸都不用验就说出死因的人，自然比法医更强。这种测试能力，已经可以说是突破天际。不再仅仅是程序员的附庸，而是程序员的良师益友了。
　　众人好奇之中，顾莫杰放下盖浇饭，拈着一根筷子，作指点江山状：“那是我自己针对公司要研发的几款软件，写了一些代码层面的自动测试插件。所以凡是有结构体不完整、指针调用未定义、内存泄漏无法自洽……等等低级错误，都可以测出来。哪怕代码还不完整，都能发现问题。”
　　顾莫杰一说测试软件或者测试插件，朱海波、杜俊强等人就有几分听懂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肃然起敬。
　　测试插件，是一种降低测试员重复劳动、把一些简单重复的测试工作通过类似于“外挂”的功能自动跑完的软件。
　　比如用按键精灵写一个脚本，把一个软件上的每种按键组合都按一遍，看看功能有没有问题，就是一种最最简单的测试插件。
　　如果在目标软件里面有些低级错误的话，用测试插件的自动测试就能发现。但是测试插件能够实现的功能一般比较单一，只能做流水性的测试或者压力测试。要想用测试插件来发现复杂问题的话，那难度就不一般了，除非写插件的人本身也是程序高手。
　　2003年的国内，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哪家公司的测试插件可以做得这么牛逼的，可是顾莫杰写的那个测试插件偏偏就做到了。
　　……
　　顾莫杰又回答了朱海波和杜俊强几个粗浅的问题，渐渐地就把程序员们彻底镇住了。
　　只有顾莫杰自己心中雪亮：他哪里是真有这么牛逼的本事、能够比钻研了数年搜索引擎代码的程序员都懂行？他之所以可以给出这么多指导性意见，完全是靠初音娘给他的那个VS2050牛逼。
　　众所周知，一款软件越是先进，那么对使用者的软件操作水平要求就会降低。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就像AUTOCAD每更新一个版本，据统计就能降低绘图的工程师们在绘图环节5%的时间花费；PS每更新一个版本，也能让P图的美工人员手脚快一些（在脑中构思构图的时间不算，这里仅指画图软件的操作时间）
　　VS作为程序员们写码的工具，2002版和2050版之间的效率也是天差地别的。后世由于有大数据，VS可以把全世界所有程序员们犯过的错误BUG统计起来，归纳出一些程序员容易犯的常见病，然后把这些常见BUG集成到VS2050的自动测试插件中去。
　　所以2050年的程序员们不仅写的代码比2002年可读化程度高得多，连除了逻辑错误以外的低级错误都几乎不会犯。时代每进步十几年，程序员的单位时间平均写码效率翻一番，这个定律从古到今都没有变过。
　　现在顾莫杰开公司了，VS2050的客户端部分自然是不能直接拿给公司的程序员们使用的。但是服务器端因为加密的原因，只有顾莫杰一个人可以接触到，所以哪怕他在服务器端动再大的手脚，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的金大腿。
　　如此一来，这个外挂也就开得顺理成章，合乎逻辑了。程序员写代码的时候，很多错误并没法直接自动纠错出来，但是只要上传到了公司的代码服务器上，服务器运行自动测试功能，就可以把很多问题找出来，再批一层皮，假托一个子虚乌有的“公司测试团队”的名义，把BUG反馈出来。
　　当然，初音娘在穿越回本时空的时候，因为云端BUG数据库是存在2050年的，所以初音娘没法调用后世的数据库，只能是回到本时空之后从头开始，在网上各种渠道搜集充实自己。
　　也亏得如此，顾莫杰借用VS2050来完成自动测试时才没有表现得太过逆天、没有超过同时代人类的想象力极限。否则的话，他需要雇佣的程序员人数起码可以再省掉一大半。
　　……
　　众人被顾莫杰镇住之后，随着解释的深入浅出，他们心中越来越雪亮，对于是否要在顾莫杰手下长久干下去，也是下了决心。
　　在互联网公司，拿着同样薪水的程序员们，往往有些可以按时下班，而有些却天天加班。外人或许会觉得：难道是老板不公，给某些程序员加码的任务很多，而另一些不加班的则是关系户？
　　实际这种都是大谬不然的误解，在所有创新行业中，互联网公司是最容易按任务量分配活儿、童叟无欺的了。
　　之所以有些程序员加班多，完全是因为他们写出来的最初代码BUG太多，所以后续的反复修正工作量太大，修修补补中就导致了天天加班。
　　而如果真有本事和那些程序大牛一样，一遍写过，只有区区几个小BUG，不用大规模推倒重来。那完全是可以做到不加班，甚至提早下班的。
　　你加班，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你的原始代码写得太烂，后续修改工程量浩大。
　　第二，和你合作的测试员太烂，不会帮你精确定位问题，所以你的每一个BUG都需要你去反复排查核心症结所在，导致你需要加班。
　　外行人不懂这个道理，做程序员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顾莫杰手下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测试团队，以及顾莫杰亲手编写的那几款神乎其技的测试插件，居然可以测出主功能都跑不通的代码里的BUG，这是何等逆天的能耐？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国内真有测试员做到这个水平了，谁还会甘心只作一个测试员呢？须知国内软件企业并不重视测试，测试员的工资只有程序员的几分之一，人家有这个能耐，这个诊断眼光，不如自己学一学写代码的基础，转行去当程序员赚高薪了。
　　所以，就算他们去百度、去阿里、去腾讯打工，他们能够像在顾莫杰这里打工这般，让自己快速成长么？让自己的写代码能力天天获益匪浅么？
　　显然不能。
　　顾莫杰借用初音娘的VS2050，换取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如果你为了一时的高薪，想去别人那里打工，或许我留不住你。但你若是一个有追求的程序员，不满足于仅仅赚钱，还想醉心于写代码，有几分改良这个世界的野望，希望快速提高自己的写码技能。那么他们就会被顾莫杰吸引住，如同指南针遇到磁石一样，被顾莫杰征服。
　　“顾总！我要向您道歉。”朱海波两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冷汗淋漓，似乎大病一场那般，“昨天我还怀疑你，还想着你这儿不靠谱，学不到真本事。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是有眼无珠！只要你将来不炒我，我这辈子就跟你混，绝对不想跳槽的事情了！”
　　顾莫杰微微一笑，环视全场，其他几个程序员也都是这番被他的表现彻底征服了，一副恨不得要斩鸡头烧黄纸表忠心的姿态。
　　有的还纷纷表示他们认识几个原本去了百度和阿里的同事，如今也不顺心想谋求跳槽，他们一定卖力帮顾莫杰挖人过来，如果挖不过来就把顾莫杰的牛逼之处向那些前同事们宣扬宣扬，让他们亲眼来看看……
　　听了最后那番表忠和帮忙挖角的表态，顾莫杰总算是吁了一口气。
　　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这股王霸之气，还真是漏得不容易。
　　……


第二十七章 莫能与之争
　　9月中旬的钱塘，暑气总算渐渐消退，秋老虎的威风也已不再。眼看着公司的人心已经被自己慑服，研发人员的日常工作渐渐走上了正轨，顾莫杰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当一下半甩手的掌柜，去学校报到了。
　　作为大一新生，开学自然是要比高年级晚一些的。顾莫杰去报道的时候，费莉萝都已经开学两周了。尽管这两周里头，为了注册公司之类的庶务，费莉萝起码跷了一半的课目帮他张罗。
　　03年的钱江大学，理工科类专业都已经搬去了西郊的紫金港校区。而文科类的、从当初钱塘大学兼并来的这些专业，还留在西溪校区。
　　顾莫杰的那些高中同学里头，陆文君、董浩然虽然也考进了钱江大学，却因为是学计算机的，和他不在一个校区，走动也颇为不便；只有被调剂到了物流管理的费迪南和他一起。
　　手续是全天随到随办的，并没有规定几点钟到学校。费迪南因为空，很是积极，一早就打电话给顾莫杰，想约他一起去。
　　然而顾莫杰却手头有些事情没忙完，正在公司，当下只能实言相告婉拒。
　　费莉萝平素口风很严，在家里不太说起工作的事情，但费迪南毕竟和两人都很亲近，还是隐约知道顾莫杰外头已经有生意了的，只是没想到顾莫杰已经如此大弄了。
　　既如此，费迪南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自己收拾好了行礼，搭表姐的顺风车自行去了学校。
　　顾莫杰在公司忙到午后，交代了手下程序员一番，觉得差不多该去学校了。他本就没准备开学后一直住宿舍，所以连行礼都没怎么准备，就拿了一个行李箱而已；东部软件园到西溪校区也就两站路，安步当车，也无不可。
　　正要下楼，手机却是响了。原来是费莉萝没课，又从费迪南那里得知顾莫杰在公司，所以开车来接他，都快到楼下了。顾莫杰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去了。
　　……
　　西溪校区大门内，对门便是一片广场。广场东侧的阳明路上，一字排开了好多桌椅，用易拉宝拉着各个学院的LOGO，是给新生办理报到手续和问讯的地方。
　　上午的时候，新生很多，众人也都忙不迭地应付，自然没时间闲聊观察。到了午后，人数却是渐渐少了。每有新生到来，都会有高年级接待的学长们偷偷指指点点，品评过去的学妹们姿色气质，甚至打赌对方是哪个院的新生。
　　温得臣是法学院的院学生会主席，今年刚刚大三，自然要来统筹接待新生的事务。因为开学才刚刚爬到主席的位子上，温得臣自然有几分意气风发——按照惯例，大四的学生们都忙着准备考研和司法考试，没空管学生会的事情，大三结束就都退下来了。
　　温得臣高中念的是钱塘市第十五中学。
　　外地人或许不觉得这种高中有什么牛逼，钱塘本地人却明白：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虽然排不进市内前三甲，但却有一项独门优势。
　　十五中又名“钱江大学附属中学”，具备钱江大学子弟学校的属性。那些老教授们的孩子，如果中考的时候去不了更好的学校，那么这所中学就会兜底性地全部收下。
　　说白了，温得臣是个学二代，他爹就是在法学院当教授的。因为教授子弟的优惠政策，当年温得臣高考虽然没够钱江大学的分数线，也能优惠加分录取。
　　温得臣正意气风发着呢，突然目光扫视之间，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看到费莉萝那辆车开进校门了。
　　“阿萝怎么又出门了？昨天还说要帮我一起张罗新生报到的事情呢，这都跑开了两趟了。”
　　他心中这般默念着。虽然费莉萝从来没有对他闻言软语过，最多是以礼相待，但是温得臣心里可是一直猥亵地称呼对方“阿萝”的，那让他有一种见不得人的快感。
　　以费莉萝的姿色气质、待人接物、成绩实力，当年如果愿意进学生会的话，其实是很轻松的。一年多前，温得臣自己混进院学生会当个部长时，就延揽过费莉萝。
　　然而费莉萝事情多，机会也多。姑姑是开律所的，忙着实习和学本事干正事儿都来不及，哪有空去学生会掺和那些过家家的事情？自然是拒绝了温得臣的邀约。让温得臣借着学生会工作的机会接近对方的企图一直没有得逞。
　　温得臣后来靠着势力，倒也弄了个备胎妹子暗地里养着，但是一直不肯见光，表面上一直要维持着没有女朋友的形象示人，为的就是保留下那一丝继续追费莉萝的机会。然而费莉萝似乎对于大学里谈恋爱没什么兴趣，是个学习狂和工作狂，让温得臣两年的水磨工夫尽数浪费了。
　　昨天，费莉萝却破天荒地跑来找温得臣，说是她明天有空帮着一起接待新生。但她不是学生会的人，需要温得臣的允许。
　　听到费莉萝相求，温得臣简直是大喜过望，哪有不允之理。
　　然而今天一天，费莉萝帮着他接待新生的时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并不理会他的殷勤。中午歇息的时候，温得臣借故想请费莉萝吃饭，也被对方婉拒了。
　　上午的时候，费莉萝告假离开了个把小时，回来的时候也是开着车回来的。停好后车上还下来一个非常高瘦的帅哥，让温得臣几乎就要妒火中烧。后来一打听，原来是费莉萝的堂弟，去管院报到的，他才捏了一把汗，忍了回去。
　　其实明明是表弟，只是温得臣见两人都姓费，硬生生脑补误会成了堂弟。
　　费迪南办好手续之后，温得臣自行脑补，觉得费莉萝今天这么积极，原来是因为她弟弟要来入学，并不是为了亲近自己。如此一想，虽然有些失望，却总好过“费莉萝是为了别人才来的”这个结论。
　　可惜这种意淫真是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费莉萝这次停下车之后，副驾驶位置上又下来了一个男生，还向温得臣这边走过来。
　　“难道她还有一个弟弟？”上午几乎冒失出丑的教训，让温得臣这一回收敛了些，不敢马上造次。心中暗暗告诫自己，“阿萝不是那种女生……不是那种女生，她连我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
　　“您好，我叫顾莫杰，03级的新生。法学院新生报到是在这里吧？”


第二十八章 处处有江湖
　　温得臣看着顾莫杰走到跟前，居然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顾莫杰比早上匆匆而过的费迪南更高那么一两公分。而费迪南并不是到法学院报到，温得臣只是匆匆一眼，没有细看。现下顾莫杰却是直接站在他对面，那种气场的压迫感自然不同。
　　加上顾莫杰刚刚开了自己的公司，经历了小半个月管理别人的生活。这种资历是他上辈子当技术宅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也会为他积累一种别样的意气风发。以至于温得臣看着顾莫杰的时候，丝毫不觉得对面是一个年轻稚嫩的学弟。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快，温得臣有意说几句显资格的套话撑撑场子。
　　可惜他没有捞到开口的机会，费莉萝就直接对顾莫杰说开了：“你把这几个填了，录取通知书交给我，然后去那个马尾辫女生那里领学号卡申请表……”
　　看着费莉萝自然而略带亲昵的表现，温得臣的面颊略微抽搐了一下，不过为了不闹乌龙，他只好强忍住冲动，僵硬强笑着对费莉萝说：“费莉萝，他也是你弟弟？”
　　“啥？是……算是吧，你问这干嘛？”
　　温得臣分明可以看到，费莉萝面对顾莫杰的时候，表情还是笑靥如花的，而一转过脸来，才说了十几个字，那表情就逐渐冷却下来了。
　　干！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弟弟难道是可以乱认的不成！
　　相比于神色各异的温得臣、费莉萝两位当事人，事不关己的顾莫杰丝毫没有一种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的觉悟，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被别人视作威胁了。见温得臣好像是学生会里的头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顾莫杰很是随和地套近乎：
　　“学长为什么要加个‘也’字？啊！你们早上肯定是遇到费迪南也来报道了！我和费姐的表弟是同学，所以认识，仅此而已。”
　　“仅仅是表弟的同学，就能让费莉萝去接你？骗鬼啊！”温得臣这般想着，心中很是不爽，觉得肯定还有猫腻。顾莫杰越是淡然处之，他就越是妒火中烧。
　　见温得臣表情有异，这下连费莉萝都看出问题了，她这才想起温得臣曾经暗示过她几次。不当下由得有些后悔，心说昨日就不该和温得臣请求这个差事。
　　她昨天之所以谋这个接待新生的机会，完全是希望可以不着行迹帮顾莫杰办手续、接近对方，又不让顾莫杰承她的情，仅此而已，纯属傲娇属性发作。
　　费莉萝的心完全在顾莫杰身上，又哪里会注意到温得臣有暴走的可能？她根本就没关注过对方，还以为对方上次暗示她至今都消停了快一年了，早就和别的妹子好上了也说不定。
　　眼下气氛尴尬，她倒不是怕温得臣吃醋，只是怕有些话被人传开了不好听，费莉萝忍着气，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句：“温得臣，顾莫杰还是我的客……”
　　她原意是想说“顾莫杰还是我的客户，我和他关系好是我自己的私事。”
　　然而，顾莫杰一听到“客户”的“客”字出口，就拉了一下费莉萝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还在外头开公司、有生意之类的信息在校园里曝光；如果曝光的话，他未来几年的校园生活就会很麻烦，想过得没铜臭味都不可能了，隐私更是荡然无存。
　　费莉萝被他一扯，当下会意，也觉得说出顾莫杰的隐私有些不妥。面色微赧，引着顾莫杰走开了，去找寝室；竟是把温得臣直接晾在后头接待别的新生。
　　“这小子特么肯定有问题！你别栽在我手上！”
　　温得臣看着两人背影远去，费莉萝还想帮顾莫杰拿点儿行礼，却被顾莫杰以“自己只有一个行李包，不重”为由婉拒了，那胸中无明业火，几乎不可遏制。
　　……
　　因为是开学季，宿管的阿姨也不限制女生进入男生寝室楼，所以费莉萝给顾莫杰带路的时候没有遇到丝毫障碍。
　　顾莫杰的寝室在6号楼3层，对于没有电梯的寝室楼来说，三四层是最好的，既不会爬楼梯辛苦，又可以确保采光和干燥。
　　费莉萝一边走，一边和顾莫杰闲扯几句：“这间寝室我可是想了法子才帮你调节到的。6个床位，只住5个人，宽敞些。而且还有两个是管院的，到时候课程作息都跟你不一样，你想跷课也方便一点儿。”
　　顾莫杰一听就恍然大悟。钱江大学在紫金港那边的新校区，楼都是新盖的，条件好，有许多4人寝室；而西溪校区房子老一些，很多寝室都还必须住6个，便没那么清静。然而因为不可能每一届每个专业的学生人数都恰好是6的倍数，所以自然有多出来的那几个人要和别的院系凑一起住，甚至还有床位空出来的。
　　但是这种房间可是不容易凑到，毕竟谁都是想住的舒服清静一些的，费莉萝自己也才是一个大三学生，居然帮他调节到了好的寝室，也不知背后花了什么手段，托了什么人。
　　顾莫杰来得晚，走进寝室的时候，另外四个都已经在了。都是聊天打屁各种吹牛，有些外省外地的，明显还拿出土特产来，相互分着胡吃海塞。
　　看到顾莫杰走进来的时候，身边有费莉萝领着，而且费莉萝还帮他提了一个小包，顿时那四人眼睛都有些直。其中有两个更是目瞪口呆，对顾莫杰露出一种崇拜的眼神——几分钟后，顾莫杰便得知，这两人是和他同一个院的，也学法学。
　　费莉萝在走廊上还和顾莫杰微微说笑，进了寝室便严肃了，只在门口交代了两句，把东西一放，便肃然转身离开。
　　费莉萝的身影消失后，寝室里的寂静又保持了数秒，那两个刚才最惊讶的男生才“嗖”地一下窜到门口，往楼梯方向张望了一眼。确认看不见费莉萝了，才猛扑回房间里，也不见外，拍着顾莫杰的肩膀，一脸崇拜：“哥们儿，人才啊！这不大三的费学姐么，你才刚来，怎么就……”
　　“怎么？你们都认识刚才那学姐？”顾莫杰一惊，赶紧把话题岔开，“别闹，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莫杰，钱塘本地人，法学院的。”
　　那两个最惊讶的男生中，相对瘦小机灵一些的那个有些自来熟，信口说道：“知道你法学院的，我叫徐庆慧，他叫章钊，都是法学院的。那两位是管院的。”
　　随着徐庆慧手一指，另外两个一直没开腔的室友也分别自我介绍了，一个叫陈思聪，一个叫刘峰，一个念工商管理，一个念物流管理。也都是他们院里排宿舍的时候人数不能整除，然后来和法学院的新生拼宿舍。
　　顾莫杰听了，心中又多了一个计较：原来费迪南所在的那个院，也有这种人多出来和友邻院系拼宿舍的情况……他原本觉得调寝室不算啥大不了的人情，可是费莉萝怎么没给她表弟谋这个床位？反而把这个人情留给了他顾莫杰？
　　顾莫杰愣神的当口，徐庆慧又把楼歪了回来：“你刚才还问我们怎么认得费学姐的，啧啧。今天院学生会迎接新生的那些学姐里头，有哪个比得上费学姐的。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呗——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儿，怎么就有这待遇的？”
　　徐庆慧把这一番关节说破了，顿时陈思聪和刘峰也来了兴趣，凑上来便要听八卦。他们不是法学院的，早上来报道的时候自然没撇见过费莉萝，刚才匆匆一眼，也没来得及惊艳。
　　“好了不要取笑，我只是和她弟是高中同学。”顾莫杰依旧滴水不漏，只用搪塞过温得臣的旧台词，继续搪塞下去。
　　寝室里四人的反应却是和温得臣当初一样，用鄙视的眼光看着顾莫杰，眼神里写满了：谁信啊……


第二十九章 敌人的敌人
　　大学第一个月，照例是军训。如果是依然浑浑噩噩的人，浪费一个月在军训上磨砺磨砺耐性倒也不错。
　　然而顾莫杰已经是两世为人了，性格足够沉稳，也知道军训最大的意义便在于“让读书人醒醒脑子，知道世上还是有不讲道理的一类人的。在某些不能讲道理的场合，就需要用隐忍或者暴力来解决。”
　　这些道理顾莫杰都已经懂了。如果让他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暴徒，他会审时度势，要么暂时假作屈服，然后伺机背后捅刀；或者觉得可以干掉的，就冷静地正当防卫。
　　这样成熟的人，自然没必要再去接受军训的折磨，因为学不到新东西。何况他并不是怕苦，而是有太多事情要忙。
　　于是报到后的第二天，他就开始运筹。
　　最初三五天军训，他表现得很好，很卖力。教官教什么动作，他都一丝不苟，执行得很到位，给足了教官的面子。第五天学到军体拳了，同学们的协调性开始分出强弱，他还是一丝不苟地，什么都学得特别快，特别用功，自然给教官留下了好印象。
　　反而同寝室同专业的徐庆慧、章钊两人，少年人心性还没磨掉，有两三分标新立异的念头。有时候看这个动作明明已经学会了，或者至少他们自己已经学会了。却因为某些“猪一样的队友”没做好、导致团队动作不整齐，被勒令反复重练，他们就有当出头鸟的意思，结果被教官收拾得不轻。
　　回到寝室，徐庆慧、章钊纷纷感慨顾莫杰是个死板的脑袋，连“由于猪队友导致的株连加练”这么不讲道理事情都能逆来顺受。弄得管院的陈思聪、刘峰信以为真，以为顾莫杰真是个老实人呢。
　　然而后面几天，情况就不太一样了，顾莫杰开始找借口装病。
　　他的演技很好，从小掌握了一门咬紧牙关后就能让浑身如同疟疾打摆子一样微微颤抖起来的绝技，加上选的时机也很好，可以在烈日下大汗淋漓的当口恰到好处地使出。
　　结果，他就捞到了不少回寝室休息的机会。因为此前的表现好，同学们也不会多言，只有教官有时候会去看视实情。
　　教官们无非是些大头兵，到了顾莫杰寝室的时候，顾莫杰一边是拿出他“年初高考前因为SARS被隔离了两个月，一直虚弱没恢复好”的经历搪塞，加上他着实有几分貌似中暑的症状；另一方面也是几条烟一塞，就过关了。
　　军训期间，他依然可以每隔一两天就抽出小半天处理些自己的事情。原本晚上就寝也是要严加管束的，他却可以抱着笔记本处理点公司的私事儿，免得刚刚拉拢来的那些程序员怠工或者走了弯路。
　　这一切竟然都没有被同学发现，偶尔晚上有人看他抱个笔记本，也当他是打游戏呢。
　　……
　　日子倏忽而过，平淡无味，眼看就要国庆，军训即将结束。
　　这一天，费莉萝终于为顾莫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百度终于服软了，把一直在扯皮的那笔“关键词虚假宣传赔偿金”付给了他，总计是80万左右。算上顾莫杰从苏伯迩和黄鹤那里弄来的钱，这样他一共可以有200万资金撑到史广护的汇票承兑，资金链的压力自然又小了几分。
　　这个好消息背后，说来还有一段曲折。
　　顾莫杰的“初音网络科技”公司开张之后，虽然还没有拿出自己的产品，然而这大半个月来，国内还是颇有几家互联网同行注意到了这个小不点的存在。
　　这种注意，倒不是因为初音网络的软件或者团队牛逼，完全是因为初音网络对程序员的几个挖人动作导致的。
　　朱海波从搜狐跳槽，结束北漂生涯回到钱塘之后，进了顾莫杰的初音网络。因为顾莫杰用了VS2050上那未来效率级别的自动测试插件，慑服了朱海波等新招进来的程序员。他们死心塌地之余，还和自己原来要好的同事们聊起这件神乎其技的事情。
　　世上总有有追求的程序员的，不是人人都只看死工资。在有些人看来，能够学到本事，让自己的写码技能快速成长，那是比什么都重要。那些硅谷里明明赚着高薪，却每天依然开个破车的人们，大多就是这样。
　　国内也有这样的人，朱海波加入顾莫杰的公司之后不过一周多，就有一个他原来的朋友，也和搜狐的合同到期了，想着跳槽，反正在京城没家没业没女朋友，也不被某个城市束缚，就来钱塘玩几天，试试水。朱海波向顾莫杰请示的时候，当时顾莫杰还在军训，随便考了考那个搜狐来的新人，觉得技术人品都成，就留下试试。
　　结果一试水，那人也被顾莫杰在测试团队方面的开挂给征服了。这种程度的测试，简直就是程序员的良师益友，在顾莫杰这儿干一阵子，能学多少良好的写码习惯、让自己将来少走多少弯路呢！
　　这个效应很是散播了一阵子，直到初音网络的程序员团队扩大到了二十几人的程度、暂时不再需要人了，才算是止住。
　　结果，就是后头来的这些人里，不仅有搜狐的搜索引擎技术宅们，也有百度的。
　　有一天李老板恰好注意到了最近公司一些程序员跳槽的问题——这些人倒不是都被顾莫杰挖走的，毕竟顾莫杰也就用了这么几个人而已，更多还是百度的其他竞争对手所为——但是李老板偏偏就看到了那几个跳到“初音网络科技”的程序员的动向。
　　一查，原来初音网络科技的老板，就是当初写“万能输入法”、还和他约见过喝过咖啡的高中生。半年之后，人家已经是钱江大学的大一新生了，还开了公司。
　　李老板原本都快忘了这么个小角色，被这前因后果一提点，记忆就都串起来了。找了刘绯彤查问情况，才知道原来顾莫杰还在和百度扯皮一些关键词赔偿的问题，还发了律师函。
　　百八十万的钱，真到了李老板这个级别，一句话也就认了。他对顾莫杰还有几分欣赏，加上如今更有几分好奇，不打算在这个事情上墨迹。听刘绯彤说当时百度因为虚假关键词收了一百万光景，也就一拍板，把大部分“赃款”都赔给顾莫杰，还了八十万。
　　……
　　得知百度的钱到位了，顾莫杰当然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亲自处理，主要是如何花钱扩张、细化业务布局之类的。
　　加上费莉萝电话通知他的时候，告诉他因为百度的刘绯彤比较配合，在李老板发话之后，帮衬着他们打听，把当初迅捷网络史广护这些人和百度法务的接触细节挖了出来一些。
　　按照刘绯彤的线报，可以搜索到天策律所一个叫李伯名的律师似乎和史广护、邹胜截胡顾莫杰有关。
　　顾莫杰早就怀疑过李伯名了，眼下百度那边的抵抗土崩瓦解，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李伯名的影子漏了出来，那是丝毫不奇怪的。从费莉萝那里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顾莫杰更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要抽出时间亲自去处理这桩事情。
　　这天，正是军训最终验收会演之前的两天，各班都在最后加急排练，再要装病请假着实不易。顾莫杰是个知进退、有眼色的人，虽然业务重要，却也耐着性子，只等晚上休息的时候再处理。
　　一天的队列练完，整个人又脏又臭，寝室里另外四个弟兄回屋冲洗了一番就倒头休息了。顾莫杰也拾掇干净，随后顾不得疲累，穿戴整齐就去见费莉萝，因为她手头有几个百度刘绯彤传回的间接证据，可以推导出李伯名的某些勾当，顾莫杰必须当面亲见查证。
　　如今他和费莉萝也算是在一处念书的了，见面方便，就约在校门口的小饭店见面，顾莫杰掏钱要了个包厢。军训的日子，三餐都是集中制的，顾莫杰训完解散的时候早已吃过了，所以他便看着费莉萝在那儿吃夜宵，自己拿过费莉萝包包里那些文件，看了起来，偶尔和费莉萝讨论几句。
　　李伯名“通敌”这件事情，百度那边终究是隔了一层，顾莫杰把刘绯彤提供的线报从头到尾看完，只能证明“史广护是从顾莫杰委托的发函律所内部得到了内应，所以才来和百度接触，以放弃就僵尸网络恶意消费广告费为由向百度追偿为代价，换取百度在同一是由上对顾莫杰采取强硬态度。”
　　但是天策律所内部这个内应，究竟是不是李伯名，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更多还是顾莫杰和费莉萝的推测。
　　也就是说，顾莫杰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敌人，有了努力的方向，但是眼下的证据并不足以让他直接报复对方，把对方打疼。
　　顾莫杰第一反应也曾冲动过，幸好仅仅一闪念就压了下去：
　　“找点儿人收拾一下李伯名？不成，这种手段也太Low了，就算他查不出来是谁干的，这种遭遇也能为他博取到外界的同情，疼了骨头疼不了面子。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解决办法，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不占理，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要对方身败名裂。”
　　合上材料，顾莫杰静静思忖了半晌，问道：“姐，你比较熟律师法，一般要证明对方有哪些出卖本律所被代理人的行径，才能吊销了那人的执照呢？”
　　费莉萝正撕着一片蝴蝶酥慢慢吃着，听了顾莫杰的问题，也是一哆嗦，好几片碎屑如同蝴蝶翅膀一样飘落在餐桌上：“啥？吊销执照？这可是大仇了……”
　　费莉萝还没想到招儿，顾莫杰的手机又响起来了，顾莫杰看是室友徐庆慧的电话，赶紧接起来。
　　“杰哥你在哪儿呢？快回来。院学生会的人来查寝了，被逮到擅自离寝就麻烦了。”
　　军训期间，毕竟不比后续正式上课的时候。除了每天自由活动放羊的那一两个小时以外，其余时间都是不能离寝的。因为有时候晚上还会吹哨子紧急集合，在寝室的时间，也要求学员们处在“随时待命状态”。
　　只不过，这半个月来就算半夜吹哨子集合，起码也是11点之后的事情了，顾莫杰没料到过有10点钟以前查寝的情况，才没当回事儿。没想到军训都快结束了，还捞着个麻烦。
　　“我这就回，十分钟赶到。”


第三十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顾莫杰赶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院学生会的一群人在那里查寝。为首一人铁青着脸色，正是报到那天见过的院会主席温得臣。
　　幸好，军训期间，夜里离寝的不止顾莫杰一人。顾莫杰回来的时候，刚好还有两三个在校外泡网吧赶回来、也被逮住了的；顾莫杰和那些人站在一起，倒是不格外显眼了。
　　温得臣为了追求费莉萝，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他家也算是中产，零花颇丰，又舍得花钱。这两年里，对班上那几个和费莉萝同寝室的女生多有结好，所以费莉萝身边有他的眼线。
　　晚上费莉萝梳妆打扮了一番，出去赴约，这番举动并没有瞒着寝室里其他闺蜜，其中一个丑女丑人多作怪、见不得人好，唯恐天下不乱，便给温得臣通风报信。
　　按说费莉萝只是出门赴个约，温得臣本不该如此紧张。但是开学的时候见到费莉萝开车载顾莫杰来报到那个经历，让温得臣最近老是觉得眼皮子直跳，直觉告诉他顾莫杰就是他最大的对手。
　　反正查寝室是院学生会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职权，查也算不上错，不查也算不上错，既然有可能让顾莫杰犯在他手里，他倒是不介意折腾一下了。
　　然而顾莫杰直到被逮为止，都还不知道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其他被查到的新生，反而是被殃及池鱼了。
　　温得臣装腔作势地看着被拦在寝室楼底下一排排开的未归宿新生，一个个训示过去。轮到顾莫杰的时候，突然变得疾言厉色了一些：
　　“2班19号，顾莫杰！归寝纪律都不记得的么！军训期间就如此散漫，你就不怕警告处分！”
　　“我……对不起，以后一定注意，保证不再犯。”
　　顾莫杰原本想解释一下，或者拿出他前面几天请假的时候作假的中暑病假条什么的。然而看到温得臣的脸色不善，似乎有针对他的迹象时，顾莫杰马上沉住了气，选择了直接认错，不给对方进一步发作的机会。尽管到这一刻，他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针对他。
　　温得臣用挑衅的眼光看着顾莫杰，然而顾莫杰的直接诚恳认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打算顾莫杰狡辩之后，就打蛇随棍上戳破顾莫杰的谎言呢。顾莫杰的干脆，反而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的感觉。
　　温得臣旁边也有一个学生会女干部，也觉得温得臣有些大弄，状态似乎不太对，附耳过去低声劝说：“主席，不按时归寝也轮不到警告处分吧。今天抓到的人不少，最多罚跑几圈、军训结业成绩扣几分也就是了。上升到警告处分得院里学工处批，我们说了又不算，何苦闹大呢。”
　　法学生们对于规章制度抠字眼抠权限那都是门清的，哪怕新生也不太会有任人宰割的菜鸟。温得臣当然知道那女生说得对，他原本也是预想着顾莫杰会狡辩，而且还想把顾莫杰前几天各种病假的事情翻翻老底，一股脑儿对付他。谁知顾莫杰直接服软，让他很是不爽。
　　然而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能够做的尝试，还是要试一试。温得臣一咬牙，戟指指着顾莫杰，说道：“我早就听人举报你了，说是03届2班有个男生，中暑请假的次数比女生都多，这种态度，将来怎么可能学好！这种不正之风，我们一定要严查，不能带坏了新生的风气。”
　　顾莫杰再是迟钝，这当口也回过味儿来了：温得臣这是特地想整自己？不过越是这种当口，直接辩解是越不明智的，要辩解的话，也不能对着这种小人辩解，大不了到时候真遇到有权力处置自己这件事情的领导，再辩解不迟。否则只会给温得臣逮住把事情闹大的机会。
　　温得臣见顾莫杰迟迟不抗辩，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当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号码，直接给掐了。十几秒钟之后又响了，他一咬牙，走到旁边没人听得到的地方接了起来。
　　一接通，费莉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温得臣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有什么事儿冲我来，今天要是再无理取闹，信不信我后面两年一句话都不搭理你！”
　　原来，费莉萝一听说顾莫杰被学生会的人逮了查寝，就觉得这事儿肯定有蹊跷，怎么会这么巧？赶紧一打听，是温得臣自己带着人去查寝的，她就更狐疑了。
　　学生会虽然有查寝的权力，但是主席从来不亲自出马带队做这种事情的。
　　她知道温得臣曾经缠着她，一想因果也就想明白了，于是巴巴地赶回来，远远看着事态发展，然后给温得臣打了电话。
　　野怪费莉萝心急之下说话没顾及方式，这番话在情绪上却是给温得臣火上浇油了，温得臣面颊抽搐着，稳住情绪，用尽可能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公报私仇？费莉萝同学，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啥？我今天好像啥都没做，只是公事公办查查新生归寝。”
　　“好，你说了是公事公办的。学生会最多记录情况，具体处理意见可不是你说了算。你要是敢拿大，我保证后面两年不和你说一句话，我说到做到。”
　　温得臣见费莉萝对顾莫杰这么上心，真是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这个当口他也不得不注意形象，明明是他占理的事情，要是真处置操之过急，被人背后嚼舌头说成争风吃醋给学弟穿小鞋，可就不好听了。
　　当下一咬牙，温得臣决定还是把情况记录下来，留好证据，具体处理意见还是等学工处定夺。眼下他能够做的，无非也就是塞给当天负责的军训教官几包烟，让教官把所有晚归寝的罚到操场上跑二十圈。
　　顾莫杰自始至终，没有对这种体罚级别的毛毛雨抗辩，反正锻炼身体总是好事儿。一咬牙，跟着其他难兄难弟开跑了，挨了个把小时，把二十圈慢跑跑完，自回寝室不提。
　　其他被殃及池鱼的十几个家伙，并不知道今天的内情恩怨，那些泡吧男们可没有顾莫杰这么高的锻炼身体觉悟，却是也把温得臣这狐假虎威的家伙给恨上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在顾莫杰心里，和温得臣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也怪他没能早知道人家有心算计他，否则今天也不至于这么不小心。
　　跑完步，洗完澡，回到寝室里睡下，顾莫杰暗忖反正军训还有最后两三天，就要国庆了。有什么大事儿，都忍一忍，过了这个不讲道理的月份再办，自然有的是机会找回场子。
　　……
　　转眼就到国庆假期，新生军训的散场汇演总算是结束了。顾莫杰在最后两天汇演里头，并没有再出什么漏子。对付李伯名的事情，也被他压过了这几天，从长计议。
　　大学里头，军训也是一门要算学分的课程，计入大一上学期的总学分里头的；这个学分的评定，主要来源当然还是教官团队的考评；另一方面，便是一些纪律考评的指标，可以供额外扣除，这些指标就不一定是教官掌握了。
　　当然，除了个别太过桀骜不驯以至于犯在学校手里的楞子之外，几乎不会有人因为军训期间不服从命令被弄到“明年跟着新一届大一新生重修”的。整个学校六七千人一个年级，真被勒令重修的每年加起来都只有个位数。
　　法学院学工处的刘洪操刘主任，按照惯例每年都是要料理这番事务的。这一天，他照例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本院新生军训的各种操行汇总材料。
　　学生会提交上来的各种统计报表上，写在头里的便是几个被突出点名的学生。刘主任一眼扫过去，“多次中暑”、“病假”、“封闭管理期间延迟归寝”等劣迹便跃入眼帘。他不由也有些好奇，注意了一下那个学生的名字，赫然写着“顾莫杰”。
　　学法的人多半细心，刘主任也不例外，看到如此情况，他也并没有冲动，而是先审视了一番顾莫杰这些问题的证据来源。发现病假手续和中暑时候的医嘱处理意见都是齐全的，也就是说很可能这学生确实是体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看来看去也就归寝纪律一项是实打实的违纪。
　　如此一番看完，刘主任心中就有了一个计较，留神去看那些材料的反馈渠道，一看都是院学生会的纪律纠察部门提交上来的，不是教官团队提交上来的，他便有些明白了。
　　一查问军训期间的学生会查寝流程，听说是院学生会主席温得臣亲自去的，刘主任心中冷笑，知道八九不离十是公报私仇了。
　　不过，公报私仇又如何呢？如果那个顾莫杰确实做得不地道，哪怕真的是被人针对了，刘主任也不会刻意去保他，大不了公事公办就行了。
　　倒不是他刘洪操需要讨好温得臣——温得臣区区院学生会主席，毕竟还是一个学生，正是归他管的——而是温得臣背后毕竟站着院里的温教授，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与人方便就与人方便了。
　　“屡犯归寝纪律、病假请的多些……要重修确实还够不上，最多口头警告一下，这一科分数总评分评得低一些，也就是了……”
　　刘主任斟酌着这些材料，心中思忖了一番。直到他的思路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办公电话是座机，没有来电显示。刘洪操下意识地接起，一听对面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是费主任啊，怎么今儿个有空给咱这清水衙门打电话。”


第三十一章 幕后交易
　　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或许就是从“大学生毕业包分配”这项就业制度结束的那一年起吧——大学里那些在学工处做事儿的老师们，便多了一项最大也最重要的政绩考核指标。
　　那就是学生毕业后的就业率。
　　而法学类专业，在国内十七大类专业里头，本科毕业生的就业率一贯都是万年吊车尾的。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法律类职业往往偏好硕士以上学历；另一方面，司法类三大岗位都要求有职业资格证书才允许上岗、而司法考试却又不对在校生开放报考资格，需要学生拿到本科毕业证之后才有资格报名。（2011年前后这个制度改了。）
　　所以说，除非你学了法学却不从事本专业工作。否则的话，只要你没考上研究生，哪怕你老子就是某法院院长，关系铁到爆，你也得保持半年的“失业”身份，直到通过了司法考试才能找到工作。
　　正是因为法学类的情况特殊，各个学校在考评就业率的时候，倒也略尽人情，给法学类专门放宽了期限。
　　一般大学，都不会考核法学类专业“毕业时就业率指标”，而是考核“毕业后半年内就业率指标”，好让毕业生们有时间去通过司法考试，再慢慢找工作。
　　每到秋季十月，别的院的学工处主任们，都已经从给学生造假就业数据的忙碌中解放出来了，该找工作的学生都已经安排好了去向。而法学院的刘主任，则不得不多忍受几个月的煎熬，面对有长期用人合作关系的单位，依然要保持着笑脸。
　　毕竟，司法考试是九月开考、十一月份才出成绩。眼下才十月份，求人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以，面对钱塘排行前三的大律所、天策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费雯丽打来的电话，刘主任怎么敢托大？人家肯让本科毕业生去当律师，那是人家给面子。如果人家非要硕士生，你也说不了人家的不是。
　　倒不是说钱江大学法学院没考上研的毕业生都要去这几个大所，但是费雯丽往年好歹也能帮他消化掉约莫10%几的比例，算是一个重要客户了。
　　电话里，刘洪操和费雯丽略微客套了几句，就把话题扯到今年的就业指标上去了，想探探费雯丽的口风，问问她们所里今年准备放几个指标供通过考试的本科生挂证。
　　电话另一头，费雯丽斟酌着语调，给刘洪操打了个预防针：“唉，刘主任，今年形势不好啊。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去年是司法考试制度第一年，律师、法官、检察官这三类资格考试合并了，考出来的人数一下子比往年单考律师资格的多了几倍。按说这些人也该有大部分往法院、检察院分流，不该都盯着我们这些律所。律所的规矩，对学历要求是比较高的，本科生来，没什么名分的话，不好服众。可是你们又不劝着学生们去法院求职，我也难做啊。今年听说华政有些本地籍的沪漂学生也会回来求业，我也是接到不少招呼了，肯定要分润出一些人情……”
　　费莉萝说的背景情况，自然属实。司法考试是2002年开始的，再往前律师、法官、检察官都是独立考的，要当律师只能考律师资格考试，考试难度也超难，通过率比司法考试低了好几倍，所以律所的接收压力也不大，基本供需平衡。
　　在律考时代，因为有证的人少，只要你有证，哪怕本科学历也能妥妥当律师。三考合一之后，为了让混公门的废物点心也能够通过考试，难度经过了折衷，通过率顿时比律考暴涨了数倍。02、03年这阵子，因为资格证证没往年那么值钱了，律所的备胎着实不少，在用人方面很是有一番挑挑捡捡的余地，后来才开始普遍比拼硕士学历。
　　刘洪操一听费雯丽的官腔，顿时郁闷得可以，嘴里哼哼哈哈，心里却是骂开了：“卧槽！法院是这么好进的？还指望两院消化三分之二拿到证却没处去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一身真本事的，不去律所还能去哪儿？”
　　刘洪操应付了几句，心说费雯丽特地找他来，定然不是为了主动搪塞，肯定还是有目的的。这头点到即止地拿捏他一句，说不定马上就要提出条件来交换呢？想到这儿，他也不等对方开口，爽快地暗示回去：“费主任的难处，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们也该往好处看，今年的用人事宜，若是我这里有什么可以配合费主任工作的，尽管提出来？”
　　“倒也没什么，对了，我有一个客户，如今在刘主任那里念书，我想问问近况……”
　　费雯丽的客户，在钱塘大学法学院念书？刘洪操听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感觉已经不会了。
　　……
　　五分钟后，刘洪操已经挂断了电话。
　　院学生会提交上来的顾莫杰军训违纪相关材料，早就被刘洪操丢进了垃圾桶。
　　他翻手调出顾莫杰的档案材料，细细审视了一番。档案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也看不出来这个学生是个手头有高新技术生意的样子。刘洪操至今都想不明白，如果对方真是一个互联网天才，为什么还要来念法学类呢？怎么不去念计算机？
　　他一开始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叫顾莫杰的学生叫到他办公室里来面谈。对方在校园里对自己的生意讳莫如深，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大学生活沾满铜臭，不希望自己被怀有各种鬼胎的女生纠缠。
　　这种心态，刘洪操是很理解的。
　　踌躇半晌，他决定还是把顾莫杰喊来谈一下。既然费雯丽已经把电话打到他这儿了，顾莫杰迟早会知道他知情。既然如此，还不如有艺术地把话挑明，让顾莫杰知道自己会关照他，而且自己口风很严，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
　　因为新生的手机号并没有统一登记，老师要找学生更多还是靠学生去找。刘洪操下意识地便要拿起电话，打给院学生会里那些人，帮他把顾莫杰找来。然而他转念想到了顾莫杰的黑材料就是温得臣送上来的，顿时就忍住了。
　　刘洪操做了二十年学生工作的人了，人老精鬼老灵，自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恩怨。当下不辞辛苦，去查了各间寝室的固定电话，然后给顾莫杰的寝室拨了一个。
　　“03级2班的顾莫杰在不在？请来一下学工处。”
　　十五分钟后，顾莫杰就出现在了刘弘操的办公室里。
　　“刘老师您找我？”
　　刘洪操一抬眼皮，对面是个一米八几的挺拔男生，大框眼镜把面部的棱角遮掩得不错，看不出气场的强弱。但是无论如何，这个男生一眼就能给人一种处变不惊地沉稳感。
　　刘洪操喝了口茶，把这十五分钟里酝酿好的开场白，流利地说了出来：“顾莫杰同学，你希望大学生活可以纯粹一点，不希望变味，这点我理解。但是有困难还是要说的嘛，不可以和同学说，不代表不可以和老师说，老师又不图你什么，该给你保密还是会给你保密的。”
　　顾莫杰有些摸不着头脑，语气不变地说：“刘老师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刘洪操站起身来，决定再挑明一些。
　　“你也是学法的人了，律师的职业道德总是知道的。我辈学法的人，怎么可能泄漏旁人的隐私呢？”
　　顾莫杰眼光一亮，顿时想明白了刘洪操的意思。随后，他马上有些捅破了某一层窗户纸的敞亮感。
　　是啊！自己一直以来，只想在同学之间保守秘密，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在外头开公司创业了。
　　可是，这种事情对个别老师有什么好隐瞒的？法学院的老师，也多半是兼职做律师的，至少是揽业务的掮客，自己的情况要是选择性地告诉一两个人，对方自然是巴不得严加保密，好独自揽下将来可能的生意，又怎么会把这个隐私散播得人尽皆知、让其他人眼红而过来抢呢？
　　就好像一个淘金热潮中的民工，看到地上一块狗头金，自然是偷偷昧下才对，难道还会大喊大叫不成？


第三十二章 无为而治
　　“学生会的人，报了你几个军训时候违纪的小事儿，我也看了，你的病假材料都是齐全的。偶尔一些小问题，当时也都被教官现场处理过了，本着一事不再罚的原则，当然算是揭过了。”
　　刘洪操一边对顾莫杰说着，一边指了一下垃圾桶里扯烂的废纸。顾莫杰顺着对方的眼光看去，才知道对方今天原来是帮他平了这么一件小事。
　　见顾莫杰只是微微逊谢了一下，并没有展开解释的意思，刘洪操只好继续往下引导话题：
　　“你和天策所的费主任熟稔，这是很好的，对你将来实习和毕业后的出路都有帮助——不过想来你也是看不上的。这几年里，能够帮你解惑的地方，我们做老师的自然不吝。不过我也希望你开诚布公地讲一讲，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呢——不要拘束，就当是朋友聊天那样说就好。”
　　顾莫杰却是完全没听彻底刘洪操最后半段话：“等等，抱歉打断一下。刘老师，您是说，这件事情背后，是费……姨求到您这儿了？”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这下轮到刘洪操惊讶了，在他看来，就算顾莫杰不是直接求着费雯丽来找自己，至少也是给费雯丽露过口风，让费雯丽想办法罩他才对。
　　“您刚才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有点儿怀疑，现在算是确认了。我没求到费姨那儿去，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浪费这么一个人情。”
　　刘洪操沉吟了一下，反而对顾莫杰更加高看了一眼。
　　这说明是费雯丽在顾莫杰身边有人，是费雯丽的势力主动帮顾莫杰出头的，说明顾莫杰的实力和潜力很被人看好，他都没开口求，对方主动卖了一个人情。
　　刘洪操作为学工处主任，对于本院那些出挑的学生自然都是认识的，马上就想到，费雯丽的侄女儿费莉萝就在本院念书，正念大三……
　　剩下的关系，刘洪操一脑补，就自以为明白了，脸上微微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猥琐笑容。虽然实际上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不管这事儿是谁求谁，眼下你就当是谈心，说说你当初填专业的真实想法吧。”
　　顾莫杰看了一眼刘洪操的表情，对方已经尽可能在保持师长威严的前提下，摆出尽可能和蔼的姿态了，顾莫杰确信对方是有诚意的，今天这间办公室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己之口，入君之耳，她也就懒得藏着掖着了。
　　“我当初填法学院，一方面是高考分数填计算机有点悬。二来是我知道法学院低年级时候课程多、高年级就空了，我是要自己创业的，将来用在读书上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个设置正好配合我的需求。最后么，便是我法学略有基础，就算少上一些课，求个学分还是容易的。”
　　合情合理，非常缜密。刘洪操一想，法学类的课要考个及格分，只要智商没有问题的人，哪怕不怎么上课，一样可以做到。
　　随后，刘洪操就想到：如此说来，顾莫杰将来是很有可能需要大量跷课的了……
　　如果此刻顾莫杰面前面对的是一个颇以学问自矜的学术型教授，或许会唾弃顾莫杰这种实用主义当道、毫无学术气节的心态。然而顾莫杰知道学工处的人无非还是官僚属性居多，看重的本就是实利和政绩。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要别言语上直接说得太赤裸裸，让人下不了台，就不会有问题。
　　刘洪操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自降逼格地明问顾莫杰“你将来是不是想多逃一些课？是不是需要我多罩着你一些？”这些话，双方达成交易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没面子了。
　　顾莫杰也是投桃报李，暗示了一番刘洪操他将来还有一些业务“或许费雯丽那里忙不开”，需要刘老师帮忙找人请教。刘洪操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给自己介绍生意当掮客的机会呢，笑笑并不多说。
　　……
　　温得臣自从把军训期间新生违纪统计的材料交上去之后，这两天可是一直卯了一股劲儿。眼看明天便是国庆长假，学工处那里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也淡了一些，心想或许这种小事被拖一拖也是正常。
　　然而就在他准备节后再关心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动静却来了。
　　学工处的效率很高，处理意见都发了出来。今年本院新生里头，竟是一个因为违纪被勒令军训重修的都没有，连叫去警告谈话的都没几个。
　　顾莫杰不在其中。
　　原本学生会在军训最后几天逮人的举动弄得新生人心惶惶，一看学工处的意见，纷纷开始歌功颂德起来。倒是温得臣一票人在新生里面闹了个里外不是人的局面，被新生们背地里戳脊梁骨咒骂。
　　温得臣心中诧异郁闷兼而有之，却不敢主动去学工处问情况，免得暴露自己的私心。然而他不找上门去，刘主任却是主动联系了他，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温得臣心中忐忑，进了刘洪操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并无旁人，国庆长假前最后一个下午，很多老师都提前下班了；别说刘洪操办公室里并无其他访客，便是外头学工处的大办公室里面，都空无一人。
　　刘洪操指着面前的椅子，让温得臣坐下，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说道：“小温啊，最近你也辛苦，新生进来，很多事情你都是亲力亲为的，我都看在眼里。但是做事呢要注意方式方法，不是一味努力狠干就好的。”
　　两人虽属师生，却都是混得老江湖的了，打官腔自不陌生。刘洪操这般说，温得臣自然知道对方字面之下的真意，肯定是说他在学生会工作上某些领域过于操切，得罪了人了。
　　“刘主任说得是，可能我最近有些心急，见不到处也是有的。不知刘主任主要是指哪一方面？”
　　“新生工作！”刘洪操放下茶杯，先吐出了四个字，随后观察温得臣的反应。这四个字一出口，温得臣略微震了一下，刘洪操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才继续缓缓说了下去，“毕竟新生们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东西，还是要惩前毖后，慢慢教育为主，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处分人家嘛。”
　　这是摆明了给那些被温得臣抓了小辫子的新生出头了，温得臣心中对此再无怀疑。他只是纳闷，那个顾莫杰到底有什么背景，能够让刘主任向着他？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只不过是本院一名教授的儿子，此外并无别的硬气背景，自己能够做到院会主席，一方面是背景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他从小耳濡目染，比那些穷苦出生的同学多一些人情世故的手腕。学工处的领导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半推半就让他上位的。既然如今刘主任要保那个顾莫杰，他也是无法可施。
　　“刘主任说的是，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工作上的方式方法。”温得臣心中痛恨，面上还要强堆一副故作醍醐灌顶状的表情，似乎是虚心接受了对方的意见。
　　刘洪操见对方上道，很是欣慰，他也免了一番是非。社会人么，毕竟没有哪个真是快意恩仇的，能够说合两方个让一步，和气生财，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为了确保敲打有效，刘洪操最后补了一句：
　　“你能想通，那是最好。有些东西眼下不知道原因不要紧，不过别试图去打听，知道得多了并没有好处。”
　　温得臣已经说过告辞的话，要开门离开，听了刘洪操背后这句话，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心说莫非那顾莫杰有什么敏感词的背景不成？


第三十三章 长假琐事
　　十一长假，全校师生纷纷回家。除了一些家在外地特别远的，或者是缺乏路费的贫困生，不得不选择继续留在学校，打混日子。
　　一番军训下来，顾莫杰和本专业的室友徐庆慧、章钊已然处得颇为哥们儿；管院的那两个室友陈思聪、刘峰虽然军训的时候和顾莫杰三人不在一处，谈不上非常亲密，倒也融洽。
　　顾莫杰脑子灵活，实际阅历又长其余四名室友多年，不比少年人的血气方刚。加上他出手阔绰的程度拿捏得很是有分寸，既不显摆自己的财势，又不遮遮掩掩小家子气，自然让室友们更加觉得他仗义。
　　四名室友里头，除了陈思聪是会稽市人，家里开着小厂子，薄有一些资产，人也有两分狡诡；其余三人当中徐庆慧是钱塘本地人，另两个都是邻省人，都是普通的小市民家境。
　　顾莫杰原本想法是十一不回家住，多抽出几天工夫去公司，把自己当甩手掌柜期间攒下来的事情处理处理；李伯名那档子事儿，也压了好几天了，该趁机拿出个章程来，所以他依然照例睡在寝室。
　　十一这天一早，顾莫杰收拾一番，正要出门找费莉萝，却被上铺的陈思聪喊住了。
　　“杰哥，今天咱几个说好了出去玩，聚个餐K个歌。你也来，如何？”
　　“吃饭唱歌？怎么这么好兴致。你们不是要回老家的么。”
　　“军训挨了这么久的整，不放松放松怎么成？回了家又宅着，想嚎几嗓子都不热闹。”陈思聪一指其余数人，继续说道，“他们两个原本是打算买今天的票就闪的，是我告诉他们，初一高速上肯定很堵，说不定一整天都开不到，不如在钱塘玩一两天再回家。”
　　顾莫杰一听这个理由，顿时恍然。
　　在其他城市念书的大学生，一到五一十一马上闪人回家，那是很常见的，但是在钱塘念书则不一样。
　　钱塘是一座旅游城市，西子湖景区不收门票的，每到黄金周就会游客爆满，据说西子湖畔一天之内百万人次的人流量都有过；往返的高速上车流也是拥塞不堪。真赶上一号的高峰，还真有可能堵个半死。陈思聪是会稽人，就在钱塘左近，故而对这个习性门清。
　　再加上，西子湖景区免票的政策，是2002年刚刚出台的，据说还是某位大人物刚当上省书记之后定的调子。今年才是这个政策的第二年，由此引发出来的客流量暴涨，数年之内才会慢慢消化掉。真要是到了后世的2010年代，该来玩的人也都玩腻了，这股黄金周爆堵的风潮才慢慢降温。
　　章钊、刘峰觉得既然路上堵、暂时回不了家，不如留在钱塘玩两天。
　　顾莫杰原本是今天约了费莉萝谈事情的，然而心中思忖反正长假期间就算拿出方略也没法实施，不急在一朝一日，便没有拂逆了室友们的好意。
　　“那就我请客，咱去玩一天。西湖边别去，别和外地人瞎挤凑热闹。”
　　陈思聪见顾莫杰答应了，爽快地说：“那是自然，在这儿读书的人，啥时候想去不能去，何必凑这个热闹，就找个喝茶吃饭唱歌的地方。前面你也请了大家两次了，这次我请。”
　　“那你请吃饭，我请K歌——我不怎么能喝酒，K歌的钱我出了，就当给大家捧个场。”
　　陈思聪也不矫情，见顾莫杰坚持，就他两人各请一场，不用另三个家境差一些的室友出钱。
　　两人一合计，打了两个车，去了凤起路上靠近西头的一家酒店。那儿离西子湖不远，却不能直接看到湖景，外地人来旅游，多半是没有功夫在这种地方泡着的，故而哪怕是黄金周，人也不多。二楼有家做自助的心源茶楼，喝茶自助餐都有；三楼却是KTV。两人同时包下了KTV的包厢和自助餐，这样想唱歌的便唱歌，唱累了觉得吵闹了，下来喝茶吃自助，也能混摸一天。
　　两辆出租车，能坐八个人，顾莫杰寝室只有五人，倒是空了出来。临走的时候，原本只有陈思聪带着女朋友，见人少不热闹，便让顾莫杰几个法学院的去约约看本院的女生，看有没有妹子一起出来玩的。
　　开学才一个月，除了陈思聪这样不掩饰自己家里有钱的主之外，下手找到女朋友的着实不多。然而陈思聪一问，倒是引得章钊略带不好意思地说：他也可以带女朋友。
　　一旁每天和章钊打混的徐庆慧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不会了，一脸惊讶看着对方：“我靠，看不出来啊！看你既没钱也不算帅，靠的什么绝活？”
　　章钊挠挠头，说道：“各有各人的缘法，怎么说的准——我是看杰哥聪哥仗义掏钱，不好意思多加人。你们缺女生的话，我让莹莹问问看，她有没有朋友要和她一起出来玩的，可以再带一个。”
　　徐庆慧马上转向顾莫杰，换上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毕竟顾莫杰是今天请客的金主，加一个人就要加一份钱。
　　顾莫杰还没开口，陈思聪就接过了话去：“靠，有妹子陪你玩你还在乎钱？赶紧去请示！人多了再打一辆车就是了，这有啥纠结的。”
　　法学类专业正是女多男少，一般女生比例能占到六七成，一会儿买单的人都不介意掏钱了，怎么会请不到人。
　　章钊一个电话打到他女朋友寝室，不一会儿就来了三个妹子。顾莫杰一看他倒也都认识，都是他班上的女生，一个叫李莹，应该是章钊新拿下的女朋友，另两个分别叫苏眉、郭晓霞，应该是大学里刚刚和李莹结为闺蜜，被李莹拖出来玩了。
　　顾莫杰对这三个女生本不太熟。他在军训期间精力都花在自己的事情上了，班上的联谊活动都不上心，此刻也是暗暗纳罕：
　　那个李莹怎么会请苏眉这样的女生出来当陪衬的闺蜜？一般来说，大学里先找到男朋友的女生，都是喜欢找姿色不如自己一些的女生当闺蜜的，也好衬托自己。
　　苏眉虽然算不上八九分的美女，却是比李莹形象气质都好一些，带着这么一个闺蜜天天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转悠，也不怕“防狼防盗防闺蜜”？又或者是因为章钊的水准也不高，李莹并不怕苏眉这等档次的美女看得上？
　　至于那个郭晓霞，倒是比李莹姿色更略微平庸了一些，身材有些太丰满。
　　陈思聪见来的女生超标了一个，原本打算叫三辆车，结果苏眉主动坐在郭晓霞的大腿上，反正也就四五站路，凑合着到了地方。03年的交警查超载并不严格，一路无话。
　　顾莫杰看在眼里，倒是觉得那两个女生并不娇气，也不是见有人请客就洒漫浪费的主。
　　到了地方，陈思聪先去茶楼把九个人的自助餐和自助茶座钱给付了，拿了单子，招呼众人先坐下吃喝歇脚。顾莫杰只管偷偷先到了三楼，问了KTV包间和酒水果盘的价钱，却不亲自买单，又走下楼来，偷偷扯了徐庆慧，私下里把钱塞给徐庆慧。
　　“老三，大包一天，加上两个果盘、这些酒水爆米花，一共是这么多。反正楼下有自助餐，估计也不会加别的东西了。一会儿你和章钊带着三个女生上去，把单先买了。”
　　徐庆慧在寝室里排行老三，所以顾莫杰就直接叫他老三。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杰哥这是闹哪样，说好了你请客，我还抢你风头不成。”
　　顾莫杰不多解释，淡淡说了一句：“这不是临时有变，章钊那小子带了女生来么，这是给你长脸呢。我这人不在乎在女生面前长脸。”
　　徐庆慧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顾莫杰，半晌没看出来顾莫杰表情中有作伪的成分，才顿悟了一样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被费学姐管得严了，害怕被她知道你私下里请别的女生客！”
　　顾莫杰脸一沉：“瞎说啥呢？再废话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开玩笑的，别生气。”徐庆慧脸色一赖，马上恢复了嬉皮笑脸之态，接过顾莫杰的钱自去不提。
　　顾莫杰看着徐庆慧带着章钊和那三个女生上了三楼，一会儿下来招呼众人说已经开好包厢。当下几个喜欢唱歌的马上上去嚎了几嗓子，顾莫杰倒是觉得这些日子有些累，一时提不起兴致，先坐在楼下喝一会儿茶，顺便歇息一番。
　　他原本和费莉萝约了下午谈具体对付李伯名的事儿，一看时间才刚刚上午十点多，怕女生假期睡懒觉睡的晚，便没好意思打电话去打扰。想了想，只是给费莉萝去了一条短信，说自己被寝室里的人缠住有活动，下午可能脱不开身，到时候另约时间。
　　发完短信，他也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松泛下来，整个人便更加放松了，喝了两杯菊花茶，吃了一些酥油点心，觉得有些困意上来，竟然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楼上因为一伙人总共有九个，一开始大家表现欲旺盛，轮流上楼唱歌，很是猴急，谁也没注意到顾莫杰一直没上来。直到徐庆慧、苏眉几个唱了一个多小时，都轮过一两首了，吵得有些累，重新下来吃东西，才发现顾莫杰竟然在茶座上睡着了。好心过来把他推醒。
　　“杰哥，怎么这么累？难道撸多了不成。”徐庆慧一脸坏笑凑过来，用苏眉绝对听不到的细微音量在顾莫杰耳边促狭地说道。顾莫杰被他说得有些要着恼，醒了醒神，却也不便发作。
　　徐庆慧指着顾莫杰那个翻盖上还闪着指示灯的手机：“你看你睡得，短信都回了好几条都没看见。赶紧收拾收拾，上去唱几首。我知道你唱歌肯定行，就是没机会听你唱。”
　　“别闹，我看看短信有啥事儿。”顾莫杰拿湿巾擦了脸，翻开自己的三星CDMA手机，细看起来。


第三十四章 女生的暗战
　　顾莫杰手机上的短信自然是费莉萝回过来的，无非是问他今天都在哪儿玩。顾莫杰说了地方，又打起精神和费莉萝聊了几轮，费莉萝突然来了一条：
　　“那你也别找地方了，我到你这儿来，该谈的事情抽时间都谈了。”
　　顾莫杰一愣，回了一条：“这么急？七天长假，你只有今天有空？那么多同学在，我是无所谓，这不是怕别人背后嚼你舌头么。”
　　这条短信回过去之后，费莉萝足足五分钟没回。直到顾莫杰几乎以为对方放弃了、准备上楼去唱歌了，手机才震动起来，这一回却是直接电话打过来了，似乎对方不耐烦再发短信。
　　顾莫杰怕被人听到不好意思，赶紧上洗手间说。
　　接起电话，就听到费莉萝有些颓丧的语调：“是不是我求着我姑去和刘主任说项，这件事情恼了你了？你觉得丢了面子还是泄了隐私？非要躲着我？”
　　“姐，这都哪跟哪的事儿？我今天真是刚好被人请来聚会，没理由不好推啊。”
　　费莉萝完全没有听进去，依然和顾莫杰各讲各的，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不能让学生会的人坑了你，因为我知道温得臣记恨你，完全是我的疏忽引起的。我这人不喜欢亏欠别人，所以我惹下的事情我一定要帮别人平了。”
　　顾莫杰顿时无语，有时候女人敏感得不讲道理起来，那真是没法解释。明明他真是临时起意出来玩，到了费莉萝心里，怎么就纠结成了“是不是因为妹子强出头，损了汉子的面子，被讨厌了”这种狗血戏码？
　　难道天蝎座的人都喜欢纠结这些？
　　顾莫杰无赖之下，只好拿出杀手锏台词把事情平了：“姐，你要来就来吧。不过你好歹也是系花级别的，就别给我再拉仇恨值了。我可是被你弄得没想吃羊肉，先惹满身骚。再搞下去我就成法学院男生公敌了。”
　　“噗哧～叫你贫！放心，我有的是办法不让人误会你。”费莉萝在电话另一头，也是被顾莫杰最后那暗捧上天的逗乐给逗笑了，此前的纠结烟消云散。
　　顾莫杰耸耸肩，挂了电话，才发现这个洗手间上的太久了，可别被人误会自己便秘。赶紧上楼补几首歌。
　　今天买单的另一个金主陈思聪已经唱得灌了好几瓶啤酒下去，犹然嗓子没缓过来，见顾莫杰进来，点好了歌，马上把自己的歌切了让他。顾莫杰也不客气，先唱了两首《BILLYJEAN》、《饿狼传说》热热身，干嚎了一阵，把嗓门方放开，随后曲风一变，选了几首港台老歌，无非是张学友的相思风雨后、李香兰之类，还有一票周传雄的深沉风。
　　顾莫杰的唱功要说和正儿八经的歌手比当然是没得比。不过比比后世那些所谓《XX好声音》之类节目的非顶尖选手，那也是不遑多让的。尤其是胜在他曲风多变，无论是沙哑摇滚风还是假声玩深情，或者纯粹周传雄式的深沉调子，都能玩得像样，抓住神韵。
　　用一句形容六朝三大家的话来套：张僧繇得画肉，陆探微得画骨，顾恺之得画神。顾莫杰的歌声，肉最多得一半，但是骨便有六七分得了，神更是有八九分得。
　　包厢里四个妹子，郭晓霞和陈思聪的女朋友叶诗丹两人，听得顾莫杰的歌只是好奇诧异，觉得这男生如此多变，但也仅止于诧异，并无别的看法，后来新鲜劲儿过了，也就觉得不过尔尔。关键是顾莫杰选歌太老，让年轻人提不起劲，暮气。酒过数巡，曲过数轮，众女当中长相最困难的郭晓霞，自然而然就开始在徐庆慧和刘峰两个看上去阳光简单的男生身边玩骰子聊天，渐渐形成了一个考察的小圈子。
　　苏眉和李莹倒是略有深意地看了顾莫杰一阵，试图看出些端倪，终究也没能够。
　　顾莫杰唱完一首“李香兰”，坐下休息，苏眉坐在他旁边，隔开一尺多距离，用左手翘着小指、无名指二指，向顾莫杰拨过去一杯斟好的淡啤。目光却不看顾莫杰，只淡淡地说：“渴了吧。”
　　顾莫杰也不和苏眉对视，只略略侧头三十度，用余光看了一眼苏眉，微微一笑，点头谢了，拿起酒喝了一大口重新放下，并不喝完。
　　“倒是个对美女有抵抗力的，有点儿意思。”苏眉暗暗想道，却也仅止于此。
　　众人轮着唱歌吃喝了一两个小时，除了一开始连着爆发了七八首，后头顾莫杰倒也轮到过一些，他也是逮到就来，来者不拒，很是随和。到了午后一两点钟光景，顾莫杰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一看，却不是费莉萝，而是已经快两个月没和他打电话的费迪南。
　　顾莫杰接起电话说了两句，马上就反应过来费莉萝用的是什么手段了。
　　原来，她就是找这么一个挡箭牌，来防止顾莫杰被拉到仇恨值的……
　　十几分钟后，费迪南闯进了已经有九个人的包厢。居然也不先和顾莫杰打招呼，而是和陈思聪相互敲了两拳肩膀——费迪南考进钱塘大学的时候，专业滑档了，调剂到了物流管理；虽然和陈思聪不同专业，却好歹是同一个院，两人这一个月军训期间也是认识了的，只不过不算太熟。
　　和陈思聪套了交情，费迪南才转过来和顾莫杰演双簧：“阿杰，太不仗义了，出来混都不叫我，高中三年交情白瞎了。下次再这样小心跟你友尽。”
　　这边在双簧，另一边几个女生拉着陈思聪在一旁问了几句悄悄话，马上心领神会：原来这个叫费迪南的高瘦奶油帅哥，是顾莫杰的高中同学、陈思聪的同院同学。
　　几分钟后，费迪南都唱了一首歌，赢得了数名女生的捧场之后，才轮到费莉萝出场。照例婉约风的小坎肩和里头的吊带连衣裙，衬着一米七才九十斤的身材和那一头中分黑长直，一开包间门就镇住了里面众人。
　　费莉萝是开车来的，怕阳光眩目影响视线，所以戴了一副变色眼睛。03年的变色镜片技术并没有十几年后那么先进，变色速度不快。费莉萝又不是奢侈之人，不追求买最贵的，所以她那副眼镜在烈光下放的久了，突然回到阴暗处，五分钟都不一定能变回透明。
　　看在众人眼里，还以为她戴的是墨镜，一下子对其大姐大属性又误会了几分。
　　她一出场，就在费迪南脑门上敲了一下：“看我下次还给不给你当司机。你就这么使唤你姐的？停个车都不等我。”
　　费迪南作势挨了一下，转过去对陈思聪解释：“这是我姐费莉萝，法学院念大三，也算是大家的学姐了。中午和阿杰聊，说起在这儿玩，但是外地旅游的人太多，这个点打不到车，就让我姐开车送我来了，再加一个人不介意吧？”
　　顾莫杰一拍脑门，心说欲盖弥彰啊！这就是你们演戏的天分？或许管院的陈思聪二人，以及那些女生们看不出端倪。和自己同院的徐庆慧和章钊要是都看不出问题，那就太小看大学生的八卦能力了。
　　说到底，费莉萝根本不了解自己在低年级学弟当中那种神秘传说人物级别的话题人气。
　　“不介意不介意！本来正好男生多女生少呢。”
　　陈思聪是请客请惯了的，当下自然很是随和。他身边坐着他女朋友叶诗丹，却是略微有点小紧张。
　　叶诗丹原本也算是七分美女，不然不可能被有千万级别家产、长相也过关的陈思聪看上。论姿色，叶诗丹当在李莹和苏眉之间，比李莹漂亮大气一些，略逊苏眉半筹。可是苏眉漂亮归漂亮，人家今天出现的时候，叶诗丹半点紧张感都没有，就好像一个女生潜意识里面从来不觉得“谁谁谁有可能抢我男朋友”一样。
　　但是费莉萝一出现，陈思聪和对方一答话，叶诗丹马上下意识主动搂了陈思聪的腰，微露出几分可怜神色。陈思聪原本也是说客套话，并不走心，被女朋友一搂腰，顿时有些心花怒放。
　　毕竟开学才一个月，能够追到一个女朋友已经是万幸了，除了万花丛中的大神，寻常有钱帅哥一个月里最多和妹子牵个手搂个腰。陈思聪和叶诗丹也是如此，确认男女朋友关系还不到两星期，连么么哒都没做过。仅有的一次搂腰原本还是陈思聪费尽了心思主动硬来的，当时差点就惹妹子生气了；眼下费莉萝一出场，妹子就如临大敌主动搂自己，陈思聪心里怎能不开心？
　　费莉萝和费迪南姐弟来了，自然免不了各自唱两首捧捧场。费迪南的曲风比顾莫杰阳光得多，也喜欢唱那些奶油小生萌系男歌手的曲子，很是赢得了妹子们的全体好评。
　　费莉萝却不亲民，端着架子找了两首莎拉布莱曼的英文歌，无非是歌剧院魅影、月光女神之类端着逼格的，让人不敢亲近，只有敬畏。只有顾莫杰丝毫不以为意，始终平淡处之。
　　等费莉萝唱完，他鼓了掌，喊了好，歇了一会儿，就下楼去喝自助茶了。
　　费莉萝和人完了几把骰子，也说自己起晚了，没吃午饭，先下去吃点自助。
　　男生们早就被虐得神魂颠倒，并无人阻挠，竟也没人敢露出跟去的表情。苏眉在一旁冷眼看着，早已看出端倪，心中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造次。
　　顾莫杰和费莉萝消失之后，苏眉落落大方地坐到费迪南身边，言笑自若起来。
　　费学姐的女神气场再强，总罩不到她亲弟弟身上吧？


第三十五章 杀鸡儆猴
　　顾莫杰和费莉萝在楼下自助餐厅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费莉萝很是赌气地拿了一大盘三文鱼刺身放在面前，还有两个迷你的吞拿鱼寿司。
　　自助餐这种便宜地方，纵然有吞拿鱼这种高档货的，往往也是刚端出来就被广场舞大妈们扫货扫干净了，费莉萝的身手和脸皮，能拿到两个已经不错。
　　顾莫杰看着胡吃海塞的费莉萝，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别暴饮暴食。我知道你让费姨出面找刘主任是为我好，也知道你不想觉得亏欠我。”
　　“那你还躲着我？是不是我吃胖一点，变丑一点，你就不怕别人误会你了？”费莉萝柳眉一竖，杏眼一睁，鼓着腮帮子娇嗔了一句，“说不定就是怕刚才那个苏眉误会了你，这样你就不好追人家了。”
　　“这都哪跟哪的事儿？我只是跟室友出来玩，集体活动总不能不参加吧？我没打算刻意在大学同学里面找女朋友。”
　　费莉萝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刚才那句话的效果，虽然洗清了顾莫杰和苏眉之间那莫须有的嫌疑，却也如同顾莫杰亲口对她说“我一直拿你当我亲姐姐看待”差不多，效果拔群。
　　费莉萝很想用咆哮体吼出一句：“但是我想让你做我男朋友啊！”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有时候她心中自苦，整个钱江大学，上万女生，谁都有资格在立场清白的情况下对顾莫杰表白，因为她们都不知道顾莫杰刚刚大一开学就靠自己的本事赚到了一千万。而唯有她不行，因为她真真切切知道顾莫杰有本事赚到一千万。
　　她是事业型女强人的性子不假，但是这不代表她低声下气地只爱钱。
　　人到了一定的层次，钱只要够衣食无忧之后，很多有追求的人是会有别的目标的，并不是只看钱这个数字；对于那种人，钱也不能等同于事业。
　　费莉萝不想被顾莫杰看不起，所以只要顾莫杰不对她表白，她就咬着牙死撑，只在事业上无条件帮着顾莫杰，指望哪一天能够感动顾莫杰，让顾莫杰自己感受到她是真心的。
　　费莉萝把郁闷的心情稍微歇了一歇，试图不再说煞风景的话题。一旦恢复到谈工作的心态上，她马上又变得精神起来。
　　“好了不说那些了，纠结也没意思，说正事儿吧。”费莉萝抿了一口果汁润润喉咙，说道。
　　“李伯名那边，一周前给律所提出了辞呈，如果你不打算动手的话，一个月交接期满了之后，他就可以闪人了。我估计李伯名也是从百度和我们和解这桩事情里面嗅到了危险，所以不想要今年的年终奖了，扣着年终结算的那部分提成，也不要了。他几年前也是九月份拿到的律师证，如今已经挂满年限可以自己做合伙人。因为时间紧迫，如果坚持对付他的话，我们这边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顾莫杰毫不犹豫地定下了基调：“我当然要对付他，怎么可能让他全身而退。代价我无所谓，一定要打疼他。”
　　“那我就先说说大方向吧。我这几天合计了一下，根据律师法，要想把李伯名打到伤筋动骨，只有指望‘律师与第三方勾结，侵害委托人利益利益，可以依法吊销执照’这一条了。”
　　顾莫杰眉眼一挑，森然道：“可惜他本人和我毫无业务关系。”
　　“根据律师法，同一个律所的不同律师，是不能在同一桩业务中同时接受业务双方的代理邀请的。推而广之，我们所里以本所的名义给百度去了律师函，那么自然而然所里任何一个律师都不能再接受百度的委托和好处，更不能在同一桩谈判中帮助百度拖你的钱。”
　　说到这一点，费莉萝似乎是怕顾莫杰不信，又补充了一颗定心丸：“这一点我找姑姑仔细参详过，如果我们这边真的发难，证据确凿的话，她有把握让这一条套用到李伯名身上，让行业协会吊销他的执照。”
　　学法的人，做事无非确保两条：证据确凿充分，法律适用准确。
　　费莉萝这番话，已经为顾莫杰解决了“法律适用准确”这个角度的疑问；剩下的，便是“证据确凿充分”了。
　　顾莫杰整理了一下思路，追问：“证据方面，有解决的思路了么。”
　　“目前抓不到足够直接、足够置李伯名于死地的法子。所以我说你可能要付出一些代价。”
　　“找谁付。”
　　“迅捷网络科技。”
　　“李伯名和迅捷网络科技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可能出卖自己人？”
　　“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拿出让迅捷网络科技看入眼的利益了。他们想拖你三个月的资金链，但是现在来看，这个尝试失败了，从结果来看，李伯名并没有帮到他们，尽管这个失败错并不在李伯名这个环节。”
　　费莉萝没有继续说下去，顾莫杰已经明白了。
　　如果迅捷网络科技当初的计策成功了，他也许会到十一月份才能资金链到位，明年新年过后才能把新款输入法开发出来。现在，他的资金链提前了两三个月，邹胜那头肯定天天坐卧不安，唯恐他下个月就把新款输入法投放市场吧？到时候，史广护肯定会把怒火发泄到邹胜头上，认定邹胜在谈判的过程中太过无能，中计了。
　　现在，顾莫杰手头就有一个主动权了，如果他愿意和邹胜达成一个私下里的君子协定，有实施保障的那种。
　　然后在顾莫杰明明有把握十一月份把新软件上线的情况下，主动跳票一两个月，到元旦再上线。作为跳票这个代价的交易，换取邹胜拿出他手上掌握的当初李伯名主动联络他的第一手资料，说不定邹胜就会选择丢卒保车。
　　这样的打法，就有点儿类似西式的议会妥协战术了：我抓你一个痛脚，换你放弃你一个诉求；大家各退一步，确保自己的核心利益。国人对于这一套，倒是不太习惯。
　　要不要付出这个代价，只有顾莫杰自己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如果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就付出公司发展层面的重大实际利益，那就是无谓的意气之争了。
　　费莉萝前面说了那么多，看似是希望顾莫杰快意恩仇，但其实还是希望顾莫杰知难而退，别为了吊销李伯名的执照自己也付出太多。
　　顾莫杰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11月初上线初音输入法，迅捷网络的输入法用户量也许会是2000万人，如果挨到元旦，他们说不定就有3000万上下的用户基础了……到时候再奋起直追，还追得上么？”
　　这个问题，在顾莫杰脑中转了很久。尚在编写中的初音输入法和原本的万能输入法之间的优劣势，一条条在他脑中过滤着。
　　足足一顿饭的时间，他彻悟了一个道理：这只是输入法，不是平台性的工具，并没有联接型的用户黏性。并不是你的朋友用了QQ聊天、你也非得用QQ才能和人聊；也不是你朋友用了移动号码，你也得用移动号码和人打电话才不要跨网额外费用。
　　这只是一个输入法。
　　输入法如果不能保持永远技术最先进，光靠用户人数基础庞大，迟早有完蛋的时候。出了更好用的输入法，也不会有多少用户因为“忠诚”而继续用差的。
　　所以，如果跳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能够给初音输入法整合进更多的功能和配套，那么晚上线一些倒是无所谓的。关键是要找到这个继续深挖的创新点，不能让自己的团队闲下来无所事事，不知进步。
　　“我想好了，还是给邹胜一些甜头吧。让他知道，虽然我资金链无恙；我还是愿意为了给他留一条出路，再等一两个月。我会透露给他一些能够看出部分技术趋势的源代码，外加一个创新点方向。换取他把手头和李伯名接洽的直接证据交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费莉萝眼神中闪过一阵短暂的失望：“你就这么记仇？这可不是成大事的人该有的素质。”
　　“不是记仇，是我根基太浅，杀猴杀不过，只好先杀鸡立个威，免得别人都觊觎我。李伯名当初对付我的时候，也不尽是利益之争，背后也有意气之争。既然他想做这只鸡，我就成全他。”
　　……
　　当天顾莫杰怀着心事和寝室里的人继续玩了半天，至夜方归。次日就给邹胜私下里去了个电话，约好用另一个邮箱给邹胜看了几页代码。
　　邹胜这几日正在惶急之中，唯恐被史广护收拾。接到了顾莫杰的橄榄枝，顿时有些意动。
　　出于谨慎，邹胜依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愿意推迟到元旦后上线？你就不怕到时候落后更多，还是说你打算放弃输入法这块市场了？”
　　顾莫杰的回答很直白：“输入法这个领域，没什么黏性，只要我的产品技术上够好，哪怕你用户再多，只要你短时间内没法抄袭到我的创新点，我也能翻过盘来。”
　　邹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惊讶于顾莫杰的自信。
　　“既然你说得这么自信，早两个月晚两个月都没差别，我为什么还要为了拖这个时间，出卖朋友呢。”
　　“我没要你为了史广护的公司出卖朋友，你是在为了你自己的前途出卖朋友。何况没有人知道你出卖的是你的朋友——你当李伯名是你朋友了么？”
　　也是李伯名做人失败，到了临界点。邹胜犹豫了半晌，和顾莫杰商议了一番相互制约担保的补充协议，然后爽快地答应了。
　　“这两天我再来一次钱塘，会把你要的东西带来的。”


第三十六章 吊销与转型
　　因为冲动而作出决定，绝不是一个企业家该有的素质。
　　为了干死李伯名而跳票初音输入法的上线时间，固然是顾莫杰中途变更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依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为了这个变故，顾莫杰在十一长假的最后五天，可谓是连轴转。一边搜刮初音娘自带的那些系统工具库，看看有哪些可以快速变现、让程序员们稍微鼓捣一两个月就上线的货色。另一方面，也是不停地分析着那些产品和输入法之间的契合程度，确保两者同时上线能够起到相辅相成的额外附加值。
　　鼓捣了五天，顾莫杰把方向选在了翻译软件上。
　　在初音娘的系统里，翻译和输入法其实是在同一个软件内的两种功能。因为到了2050年，各种输入已经极大地智能和便利了。你输入拼音，打出汉字，固然是一种输入法层面的转换；而你输入英语，直接打出意义精确匹配的汉字，同样也没有丝毫难度。在云端的匹配大数据足够庞大的情况下，两者的精度几乎相当。
　　当然，在2003年，机器翻译还是很不靠谱的一件事情。市面上还没有出现机器翻译的软件，充其量只有在线词霸，只能精确翻译每一个单词，最多做到常用词组。如果想再往前一步，做到整句句子的翻译，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云端数据库，就算强行翻译，也只是单个词组翻译的简单堆砌，句意支离破碎。
　　顾莫杰如果想把翻译软件做出来，在“客户端”层面的开发是有优势的。客户端的框架结构他可以直接使用初音娘反编译出来的基础部分，本地词库可以借鉴市面上已有的词霸类软件。
　　只有那一套服务器端的在线数据搜集与反馈、套用机制，需要靠他雇佣来的程序员们堆代码一点点写出来，顾莫杰本人最多提供一些底层架构发展方向性上的指导，并不能做更多。
　　但是按照他原本定下的计划，十一月初初音输入法的服务器端就应该写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手头的程序员们肯定会空下来，他正好把这个新任务压上去，再给两个月光景的时间。因为“输入习惯”和“翻译匹配”数据的搜集模式是有继承性的，所以他的程序员们肯定可以完美地衔接好这两项任务；程序员们在前一个项目上学习到的写码经验，也能充分应用到新项目新功能上，从人力资源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节约。
　　顾莫杰摄像的这一条发展路线布局，倒是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有道输入法+有道云翻译的路线。只不过他如今的格局完全是自己审时度势结合初音娘的功能想出来的，而关于“有道”的记忆，在他重生的时候已经洗掉了。
　　而且这样的布局，后来还带来了一个更加深远的影响，倒是顾莫杰布局的时候始料未及的。那就是让顾莫杰在“利用搜索引擎技术构建数据云”方面成为了先驱者。
　　毕竟，专利是有技术保护的，而思想是没办法垄断也没办法保护的。
　　在顾莫杰开启了“使用搜索引擎技术构建数据云、让输入更精确”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之后；他是没有办法阻挠受到这种思想启发的人，同样基于这种思想去“使用搜索引擎技术构建数据云、让翻译更精确”，或者“使用搜索引擎技术构建数据云、让搜索问题和回答问题更精确”的。
　　如果顾莫杰第一时间只拿出了一个产品，或许后世的人会认为那只是一种偶然。如果顾莫杰同时发布了两个，那就是有系统有预谋地对某一项划时代的新思想的应用了。
　　虽然一开始，顾莫杰并没有看到这个虚名有什么重要。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天策律师事务所里头，李伯名李律师的辞呈已经递交了两个星期了。
　　2003年还没有《劳动合同法》，还在适用古老的《劳动法》，对于辞职所需的30天交接，规定并不明确，有些还是通过最高法的各个执行细则、司法解释来明确的。
　　但是无论适用哪一部法律，对于交接期的算法都是一致的：从来只算自然日，不算工作日。
　　李伯名提交辞呈的日子，往后推算的这三十天里头，跨越了十一黄金周，这自然让他需要交接的工作日天数更少了。似乎发生意外的概率，也随着所需捱过的工作日天数的减少，而飞快地减少着。
　　十一回来上班的第二天，李伯名手头已经没有挂着天策所名头接来的案子需要处置了。他的电脑上，也都是在处置那些和已经跳出去的朋友开新的合伙事务所所需的文案了。
　　作为一个律师，注册公司、注册合伙企业那是经常要面对的家常便饭。哪怕李伯名的专长原本是知识产权代理方面，而非公司法，这点小事他也不打算再去找专门专精公司法的同行处置。
　　同事们在面前走来走去，似乎都当他是一团空气一样，不来打扰干涉他。倒不一定是人还没走茶就凉，无非是别人也不希望尴尬罢了。
　　“诶呦，那个不是司法厅的王处长么。怎么今天来咱这儿检查工作？”
　　旁边隔着一张桌子上，两个同事的一番攀谈，把李伯名的思绪从自己的事情里头扯了回来。他抬头一看，一个人影在负责人费雯丽的引领下走进小会议室，正是省司法厅律管处的王副处长。王副处长身后，还跟着省律师协会的两个人。
　　“才刚过十一，司法厅的人来打什么秋风？”李伯名心中狐疑，略微有些不解。
　　在国内，司法领域无非是法、检、律三家抗衡、仲裁，外围涉及刑事、证据的还有公安侦查、公证处等衙门。但是司法厅、司法局之类的衙门，虽然行政级别不高，在行业内却很少有存在感。
　　原因无他，这些衙门都只是某些业务领域的行政管理部门，并不能直接插手司法。比如司法厅，在律师们的眼里，其最大的权限无非也就是手下有一个律管处，可以管着律师协会罢了。而实际上若是律师协会有些动作，具体事务无非也是律协的人鞍前马后办正事儿，只是最后拍板下结论的时候把司法厅的人抬出来搬上主座宣读一下而已。
　　司法厅的人来了，说明肯定是今天有件什么事情要下初步结论了。
　　“李伯名，请到会议室来一下。”
　　李伯名正在脑补，就听到前台的接待小姐喊自己去会议室。平时前台小姐对大家都是很客气的，基本不会直呼其名。此刻略微有些无礼，难道是因为自己快要离职了？
　　李伯名走过去，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然后门开了，王副处长和律协的几个人出来了，费雯丽赔着笑脸送出来，礼数丝毫不缺。李伯名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有好事儿的人趁着领导走开，到会议室虚掩的门口张望了一下，见李伯名双眼无神，整个人无比呆滞地坐在那里。
　　第二天开始，李伯名就没有来律所，所里的同事纷纷猜疑。一周之后，一份省司法厅抬头的处理意见发到了天策所，暗流背后的震动终于被引爆出来了。
　　“李伯名律师，由于勾结对方当事人与第三人利益，与对方当事人及第三人恶意串通，侵害本所委托人利益。情节较重，依法吊销执业证书。”
　　跟着司法厅的公文，所里的内部澄清很快接上，说明了李伯名是出卖了所里的客户，害怕事发才临时提出辞呈的。
　　这个澄清必须得有，否则若是让所里其他人觉得是所里因为李伯名辞职才找他的把柄打击他，那对于所里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公司给百度发函，帮助客户索赔的事情，所里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毕竟百度这样的对手太大，谁都会觉得接受这种委托就算金额不高，也与有荣焉。一听说李伯名是在这桩事情里出卖客户，而且百度最近赔钱了账的时间线也和李伯名的辞呈对得上，所里的人顿时都没有疑问了。
　　……
　　李伯名被吊销执照的同时，初音网络科技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一事件的影响，公司的业务依然在照常展开，只有一些工程师对于老板提出的延迟产品上线略感不解。
　　不过这种不解也就是几天的时间，随着新任务压下来，人力资源的分流，大家又重新投入到了努力写码中去。
　　朱海波作为公司最早的一批程序员，便是被调到翻译软件项目组，担任代码主管。他花了一周时间梳理头绪，蓦然发现原来按照老板的思路，写输入法和写翻译软件竟有如此多的相通之处。
　　筹备中的翻译软件，原始词库部分是花了一些钱，估计十几万上下，从金山那里买来的；基础程序部分，也不知道老板使了什么手段，也搞到了大部分代码，朱海波和手下的程序员，无非也是修修补补解决一些兼容和稳定性方面的问题。真正占用了主要写码资源的，还是那一套和初音输入法相若的用户数据搜集反馈机制。
　　在初音网络科技干了一个多月，他觉得他已经适应了老板的思维模式。还隐隐然有一种直觉：不知道顾总还会用这种思路，去套用多少个软件行业呢？


第三十七章 邂逅故人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顾莫杰和邹胜打成私下密议，以暂时让初音输入法跳票一两个月为代价，换取邹胜没节操地出卖了李伯名之后；顾莫杰在公司里的事情，陡然便没有原先计划的那么紧张了。
　　毕竟软件的开发阶段，需要忙活的只是程序员和测试，并不需要市场推广部门和统筹全局的公司领导操多少心。而现在公司的程序员团队已经走入了正轨，软件部和测试部的磨合也进入了自洽的阶段。
　　顾莫杰只要抽出时间把住公司的大方向不错，好歹可以得到一个多月相对安生、体验大学生活的时间了。
　　至于公司的资金方面，原本11月份迅捷网络科技那笔90天账期、1100万的款项到账之后，有大部分是要投入到广告推广里面去的，只有小部分是开发人员的人力薪水成本，现在由于推广的搁置，自然顾莫杰手头也会松快起来。
　　何况，邹胜和顾莫杰达成的补充协议里头，其实还是有一些私下的利益输送的，约摸在一百万上下。毕竟让一款和迅捷网络科技竞争的拳头产品压后一两个月上线，怎么看都不是出卖一个李伯名就可以平帐的。只是邹胜害怕再次出钱资敌，这次对于给钱更加谨慎了，非要到明年一月份，确认顾莫杰到元旦都没上线初音输入法，才肯兑现那笔小钱。
　　这中间自然又有不少法务上相互取信的关节，很是复杂，都是费莉萝帮着顾莫杰跑腿去办、她姑姑费雯丽亲自在后头压阵指导，顾莫杰便没兴趣去了解得那么详细了。
　　……
　　眼看便是11月中。
　　大一上学期因为报到的推迟和军训的占用，比其他学期整整少了一个月的上课时间，所以其实也就上了一个月出头的课，便纷纷迎来期中考试的点了。
　　同样因为上课时间不多，那些不重要的公共课便不安排期中考试了，就靠着期末一把定是否挂科。正儿八经安排期中考试的，也就一门高数和几门专业课。
　　钱江大学还算是有节操的了，法学类专业好歹还学高数A。有些偏文科偏到没节操的大学，法学类根本就不设数学课。
　　专业课方面，法学类算是大一专业课数目最多的了。
　　那些知识结构层级化明显的、偏向数、理等大类的专业，往往大一上学期什么专业课都没有，先学高数；下学期开始有大物，二年级才开始专业课，然后大三才开始专业课数目爆棚。
　　法学类恰恰相反，知识结构极其扁平化，几乎没有哪门课需要以另外一门课为前置条件才能学懂。当初顾莫杰选这个专业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它高年级时课业轻松，自由支配时间多。
　　凡事有利必有弊，既然看中了大三的轻松，自然要接受大一的堆学分。
　　这一天，高数刚刚考完，转眼就出了成绩，顾莫杰虽然没怎么上课，毕竟上辈子是学工科生的高数C出生的，这辈子来混高数A的难度，好歹还剩下七八十分分。
　　顾莫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后面一周之内，他还需要面对法理学、法律史学、民法学、刑法学四门专业基础课的考试。而过去的一个半月里头，4门专业课加起来，他总共只上了8次课；每门课都是老师明确说了要点名才去的。
　　上辈子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法学教育，万一挂科就不好了；加上这几天公司的事情不算忙，顾莫杰决定还是去图书馆厮混两天，临时抱个佛脚。
　　其实，哪怕不是为了读书，顾莫杰也是有去图书馆的习惯的。
　　2003年的钱江大学，只有新落成的紫金港校区才有宿舍通网，顾莫杰所在的西溪校区寝室因为结构老，也没进行过这方面的改造，在寝室里办公很是不便。
　　而图书馆里头，只要你自带笔记本，有一些位子上是有网线接口随你使用的。因此只要顾莫杰不方便去公司的日子、又有些急事儿要上网处理，他都会跑图书馆。
　　出于两个月来养成的习惯，他去图书馆的时候，不仅抱着法理学和法律史学的课本，还把自己的T40本本带上了。上楼倒好茶水，找了个有网线的位子；插上本本，看起书来。
　　图书馆里很是空旷，留在这里的，多是真心找点儿东西学，而不是为了考试的。
　　因为很多专业期中考试是只考高数的。现在高数考完了，以应考为目的的学生自然不会来图书馆。就好像人在高朝完之后，总有一段不应期，怎么弄都是疲软的。
　　这样空旷的环境下，顾莫杰这般特立独行的样子，自然更是会引人注目。
　　顾莫杰干了一个小时他最痛恨的背诵法律史学知识点的活儿，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地发困。毕竟让一个最为痛恨死记硬背的人来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一些不够人道。
　　正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杰？是你？”
　　顾莫杰甩了甩脑袋，醒了醒神，回头一看，却是……陆文君？
　　他没敢认。眼前这个女生，也就只剩七分女的资质了，实在不像原本高中时候见到的那般明艳动人——首先，整个人肤色黑了不少；好吧，或许这可以用军训折腾这一借口解释。其次，那体型，起码重了十几斤吧？目测快接近110斤了？说好的好女不过百呢？
　　唯一一点和高中时候完全没变的，就是少女看着他时那越发炽烈激动的眼神。
　　“君君？”顾莫杰略带迟疑地打了招呼，看到对方脸上露出喜色，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你不是在紫金港校区么？怎么会来这儿？”
　　细细一想，从6月底散伙饭吃完，到如今11月中，两人有将近五个月没见过面了。
　　陆文君嘴一扁，似乎高中时候的少女情态又复活了：“喂，怎么说话的呢～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了。我喜欢到这个图书馆借书不行啊，紫金港都是些理工科的书，我想看点儿人文类，这里多些。”
　　这时候顾莫杰脑子里那阵瞌睡的迷糊也散得差不多了，赶紧接口补救：“行行行，怎么不行。你看我这话说的，肯定是迷迷糊糊没睡醒，说话都没经过大脑，别见外啊。”
　　“我还不知道你么。”陆文君轻描淡写一句话，把前面顾莫杰的失礼撇过不提，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一本书看了一眼，转开话题问道：“这是准备期中考试呢？”
　　“是啊，你知道我不喜欢文科那些死背又没用的东西。”
　　“我考完了，我们专业就一门高数。”陆文君用闲聊的语气和顾莫杰扯了几句，略带惋惜地感慨，“既然你不喜欢这些死记硬背的，何必当初呢；你的分数，要想冲刺一下计算机专业，也是够的啊……”
　　陆文君说完这句话，就把脸侧了过去一些，假装扶眼镜，实则是在顾莫杰看不到的角度把眼泪拭了一下。
　　很多爱美的妹子，即使近视眼，高中的时候固然只有戴框架眼镜，到了大学里多半也会换成隐形眼镜，比如费莉萝虽然近视度数不算高，也就300度光景，却是戴了美瞳的。陆文君大学念了两三个月，依然戴着大镜片的黑框眼镜，浑然没有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变装。
　　“谁都没法先知，当时是为了求稳，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来念了几个月，发现选法学也有一桩好处，高年级的时候轻松自由一些，我这个人自己的事情比较多，这样也不错。”
　　顾莫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宽慰陆文君：“虽然不和你同专业了，但还是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的么。编程相关的东西我可没落下，一直自学着呢，总有一天要靠这番本事做些事业的。”
　　陆文君神色转霁：“是么？可别被我这个后学的‘学妹’给超上了。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把C语言、C++、VFP、JAVA四门编程语言的基础都学完了，还用C语言写了几个查字典之类功能的小案例试试手。PHP和SQL数据库也都在看呢。”
　　顾莫杰彻底震惊了。他是比较了解行情的，哪怕是数科院这样的院系，大二大三的时候，一个学年也就五六门这个级别的专业大课。陆文君刚才随口一提了那些课程，至少相当于大三最忙的时候全年的大课了。
　　而陆文君才开学两个多月，还被军训占用了大半个月，怎么看都不可能学得这么快吧？还没有老师的系统教导？
　　害怕伤了陆文君的自尊，顾莫杰不敢把这个疑问问得太直接，而是旁敲侧击了一番。
　　幸好两人是六年的同学了，对对方的说话语气风格都很清晰，陆文君自然知道顾莫杰要表达什么。她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告诉顾莫杰，她是从六月底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发奋学习了，所以其实是花了五个月时间掌握这么多东西。
　　正常大学生还是有非专业课和社会实践、校园活动、甚至泡网吧之类的事情分散精力的。一个大三学生一学年的专业课，让一个人在沉静下来心无旁骛的情况下，不舍昼夜学五个月，加上虚心请教老师和上网查资料，彻底把根基扎稳，倒也是做得到的。
　　这么一想，顾莫杰便觉得陆文君的智商和学习能力没有他刚才想的那么逆天了，至少还在正常人类范畴内的。弄明白这一节，他心中的惊讶很快被驱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略感心疼的暗流。
　　“都大学了，节奏慢一些也无所谓，干嘛这么拼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初中到高中，我一直没有落后你太多，到了高三，你突然就变得让人追都追不上了。”


第三十八章 悦己故人心
　　学校门口，一家干净却不豪华的酸菜鱼馆。
　　在图书馆里邂逅闲聊了半晌，到了饭点儿的时候，顾莫杰很是默契地邀请陆文君小酌一番，陆文君也顺理成章地答应了；
　　谁都没有意识到：细算起来，这还是顾莫杰第一次单独约陆文君两个人吃饭，尽管两人此前做了六年同班同学。一切发生的这么自然，好像两个人是经常一起吃饭的样子。
　　所以，他们到了这里。
　　四方红漆木桌上，摆着四个菜。出人意料的是，其中并没有本店招牌的酸菜鱼，或者别的什么川菜红油料理，都只是清淡的杭帮菜。顾莫杰点菜的时候，着实是把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个遍，才挑拣出这几道菜的。
　　他和陆文君都是本地人。随着人口的流动，东南沿海地区的口味也在变重，两人也并非不能吃辣；但是自己人私下聚餐，就没必要那般折腾了。弄点清淡的，氛围也好恬淡一些。
　　以顾莫杰如今的出手，要去高档一些的地方固然毫无问题，可是他内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只有和费莉萝之类的人一起吃饭时，才会考虑往洋气高档的地方跑。而一旦遇到陆文君，便忍不住把自己的浮华收敛起来，恢复到当初高中生时那个朴实无华的状态，用那一面去面对对方。
　　强大，是展示给事业上的合作伙伴看的。真实，是展示给朋友看的。
　　陆文君吃得丝毫不顾形象。
　　这家店的白斩鸡烧得挺嫩，麻油蘸料似乎有些独门之秘，有股神秘独到的香味。陆文君吃得很是欢快，刚刚咽下嘴里的肉，又挟了一块翅中，狠狠地饱蘸了一番。
　　鸡翅本就被鸡皮包裹着，表面摩擦力不比那些鸡肉裸露的部位。被麻油一润滑，顿时挟不稳，砰地滑落到了蘸料碟里，溅起了几星油花。
　　顾莫杰微不可察地往后一缩，见并没有溅到自己身上，才稳住表情。
　　陆文君离得较近，两点麻油酱料溅在她皓腕柔荑之上，她却不以为意，也不拿纸巾去擦，却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来，微微伸出丁香雀舌，在手背上舔了一下。顾莫杰见了这个舔舐的动作，心中便是一抽。
　　随后，陆文君也不用挟的，而是换了个握持匕首的姿势握住筷子，“噗哧”一下插落，把两根筷子都捅进了翅中的两根骨头之间，动作快准狠；稳稳地扎起来，竖着塞进嘴里，齿舌并用咕噜噜一撸，把鸡翅皮肉尽数从骨头上撸了下来，最后“噗”地把犹然连在一起的两根翅骨吐在桌上。
　　顾莫杰有点理解陆文君为什么会在五个月里重十几斤了，自毁形象啊！
　　他用略微沉痛的语气感慨了一句：“我还以为，高三上期末考试之后那天，你和我在音乐器材室里自言自语的那番话是说着玩的呢……”
　　陆文君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从吃饭当中抽回了专注力，怔怔地愣了一会儿，才反问道：“难为那么一句玩笑话，你还记得清楚？”
　　“当然记得，那天你说：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想吃啥就吃啥，不用为了保持身材纠结了。最好到了大学里，再也没有那么多男生围着你，关注你，一点压力都没有——也不知道你现在做到这一点了没有。在计算机系，关注你的男生还多么？”
　　“多！怎么不多！就算我比高中里胖了十几斤，那又如何？计算机系这种地方，才几个女生？只要是个女的，比我丑好多倍的，都有人围着。所以我已经放弃当初的设想了，真要把自己毁容到没人看的档次，难度太大。反正那些男生我一个也没兴趣，他们爱围着那就围着呗，那是他们的问题，我也没什么好内疚的。我本性就是这样的，装女神装久了多累啊。”
　　顾莫杰蓦然良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是前世还是今生，顾莫杰曾听人说过一个还算略有几分歪理的笑话。说哪怕同样是很苗条的女生，其实也可以分出贵贱。
　　一类是怎么吃怎么作贱折腾自己都吃不胖的，哪怕天天睡觉前三大块巧克力都吊事无。另一类是血统基因不够优良，稍微一吃就胖，全靠后天努力锻炼和少吃才能瘦下来的。
　　之所以前者的基因高贵，那是因为前者祖上肯定累世公侯富贵了十几代；那些容易囤积脂肪的体质，肯定早就被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富贵病折磨而死，基因断绝了。能够好吃好喝十几代流传下来的，都是经过自然法则筛选后不易囤积脂肪的优良基因。
　　之所以后者的基因卑贱，那是因为其祖上肯定八辈子都饿肚子，要是基因不容易吸收囤积脂肪的话，肯定早就饿死绝种了，所以自然法则筛选之下，留下来的都是一旦多吃就容易胖的。
　　按照那种理论推而广之，人之所以有富贵病，那是因为他富贵的代数不够多，是暴发户，血统对富贵还水土不服。要是累世簪缨十几代的贵族，是没那么多三高病的。
　　对于这种歪理，顾莫杰自然是付之一笑，并不当真的。何况他本身也是社会次底层的出身，深谙疾苦；他自己也是一个需要靠努力而非血统来保持身材的人，因此不会以出身取人。
　　他将来这一生，赖以发达的方向是互联网行业，那是最最朝气的行业。这个领域内靠自己的本事和机遇、白手起家少年成名立业的例子不知凡几，顾莫杰自然对血统和祖荫视若无物。
　　今天要是换作一个靠房地产或者金融业拼杀出头的少年富贵之人坐在这张桌前；那些产业需要官方背景、门阀基础才能爬上去，上升通道早已封闭固化；以这类人的三观，或许会对陆文君这出身低微女子的自暴自弃做派看不过眼，与之更加疏远。
　　而顾莫杰的经历和三观，只会让他对陆文君更加有亲近感。
　　女为悦己者容。
　　虽然顾莫杰并没有意识到，他当初虚晃一枪填了法学专业的志愿，实际上间接放了陆文君的鸽子。
　　但是至少现在，他已经明明白白看出：眼前这个妹子，在离开他的视野范围之后，已经变得懒得收拾打扮，被晋人遗风笼罩，该吃吃该喝喝了。
　　顾莫杰脑子里一些尘封久远的记忆渐渐被唤醒。
　　似乎七年前第一次见到才十二岁的陆文君时，那还是一个有点儿婴儿肥的可爱小女孩？对方究竟是从哪一年开始变得身材窈窕、饮食节制起来的？
　　好像并不能找出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一切都是在数年时间长河中润物细无声地演化过来的。
　　顾莫杰在陆文君面前一直是比较内敛的，丝毫不露出自己的真心。因为当初他是路人，对方是校花，以顾莫杰的坚韧性子，是不愿意被女人拒绝丢脸的。除非对方倒追他，否则不是有万全把握他是不会表白的。加之钱塘二中的校风严谨，两人都以礼相待，点到即止，这也没什么。
　　按说以他和陆文君水到渠成的交情，原本到了高三毕业之后，是个发展的好时机。恰恰几个月里顾莫杰又忙于事业，加之总觉得“当初那么多年你并没有觉得我有潜力，等到我现在小有成就了你再凑上来，也见不出你的真心”。如此两相纠结之下，闹得如今这般阴差阳错。
　　但凡同时具有大才和事业的男人，没有哪个希望自己的女人是看上了自己的钱，而不是看上了自己的才华的。可惜他们没有机会去验证女人的真心。
　　而今天的邂逅，完全是在毫无预谋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自然发生的。顾莫杰见了一别数月的陆文君，被对方形象的差异惊诧到，恍然大悟了对方原本数年为己而容的小心思。这个认识比什么甜言蜜语都管用，给顾莫杰吃了一颗定心丸。
　　别的他不管，至少经此一事，他可以看出，对面这个妹子对他有多年的好感，既不是临时起意，更不是自己有了成就之后才凑上来的。有个妹子肯为你减肥七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总得给人一个交待吧？
　　两人静静吃喝了二十分钟，顾莫杰和陆文君各自心中转了八九十个弯子。
　　一切想明白后，顾莫杰起身给陆文君的杯子重新倒满椰奶，轻声说道：“累了，放松几个月也是好的。不过以后别长期这样了，我不喜欢。瘦不光是为了漂亮，也是为了健康嘛。”
　　陆文君依然嘟着个嘴，不过神色之间已然有一丝压抑之后突然得到释放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过。少女的面子让她强自嘴硬：“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这样活着多轻松啊。你这么多要求，去要求你女朋友去，别来要求我。”
　　“你又来……你还不了解我么？这才刚大学几个月呢？我没有女朋友。”
　　“那就啥时候有了再去要求吧。”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陆文君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算了，不说这些煞风景的：几个月才见一面，又来和我怄气。”顾莫杰摆摆手，随后想起一个问题，掏出手机问道：“以后继续保持联系吧。你明明知道我手机号码的，这几个月也不打给我，你……有手机了么？”
　　高中的时候，陆文君没有手机，只有家里的固定电话。顾莫杰的手机号，陆文君原本是知道的，只是上了大学之后因为顾莫杰填志愿时候的放鸽子行为，一直赌气没联系顾莫杰，弄得如今一直没有互通消息。
　　03年手机并不算非常普及，贫困生许多都要大一念得差不多了，才买手机，故而顾莫杰有此一问。如果陆文君说她还没有手机，那顾莫杰也只能先要一下寝室号码，然后再慢慢伺机买一个手机，在不伤陆文君自尊的情况下找机会送给她。
　　幸好，陆文君的回答是：“算你运气好，月初刚买的——我不想让我妈有负担，自己拿打工的津贴买的。喏，号码是这个。”
　　顾莫杰赶紧记下，才开始消化陆文君言语中那略多的信息量：“你自己还打工？你才大一啊。”
　　陆文君略带自豪地微微苦笑了一下：“也不算正儿八经的打工吧。这不是自学了好几门编程语言么，光有基础不实践也没用啊。找了几个本院高年级的学长，说些好话挤进去打打下手。每个月混千把块钱而已。”
　　陆文君时单亲家庭，初中的时候父亲便过世了，家境辛苦，这一点顾莫杰是早就知道的。自然也知道陆文君此时所言不虚。他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伸出手去抓住陆文君说：
　　“交接一下，别给他们当廉价劳动力了。到我这里来吧，我开了一家公司，也是做软件的。大一，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陆文君顿时不会了：“你……你都开公司了？”


第三十九章 我愿意
　　“别给他们当廉价劳动力了，到我这里来吧。我刚刚开了一家公司。”
　　“你……你都开公司了？”听到顾莫杰前面那句话的时候，陆文君顿时哑然。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信；
　　第二反应则是：就算顾莫杰真开了公司，应该也不会用得上她。
　　毕竟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作为一个编程的初学者，要是让陆文君参与到网站或者大型软件的编写工作中去，她起码一两年里发挥不出作用，值不回票价。
　　而顾莫杰的公司业务范围，定然不如数科院和计算机院那些大学院系接到的活儿那般庞杂。陆文君在自己学院里可以找到给她活干的项目，不代表到了顾莫杰那里也能找到合适发挥的岗位。
　　内行人都知道，哪怕都是程序员，也是分成好多个方向的，隔行如隔山，适合新人做的事情就更狭窄了。
　　如是在脑中过了一番，陆文君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莫非阿杰是见我辛苦，想要帮衬我一把，又怕伤了我的自尊？”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微的抵触。她出身平民，从小厌恶的是权贵们的开后门，所以哪怕有一天别人为她开后门，她也心中难受得紧。这种坚持，纯粹是一种贫贱不能移的骨气。
　　同样一类行为，从外在表现上看，或许都表现为工作狂属性；但是在不同的妹子身上，支撑这种行为的内因信念是不同的。在费莉萝身上，支撑她那么走下去的内因，是女强人的事业心；在陆文君身上，则是不愿受人恩惠的独立性。
　　陆文君决定把事情问清楚。
　　“阿杰，我不希望你为了和我的交情搞特殊化。我在数科院可以找到的事情比较杂，目前只能做一些数据库管理小插件的开发，很琐碎。每个月都要换两个项目组，才能找到足够的活干。你公司里不可能有那么多对口的事情让我做的。如果我真去了，起码几个月里跟不上，根本值不回你给的薪水的。”
　　顾莫杰一听，就知道陆文君贫贱不能移的属性又发作了，顿时有些懊悔自己刚才把话说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陆文君的脾气，怎么就冒进了呢？
　　然而，既然说出口了，总要想办法圆回来的。哪怕刚才的话只是一时冲动，此刻他也是进入了想工作问题的节奏，认真开始考虑，陆文君如果来了，究竟可以安排些什么事情做。
　　喝了半杯啤酒，顾莫杰有招了。
　　“别担心，我是真心觉得你合适。不就是做数据库管理软件的优化么，我这里也有类似的事情可以干的，起码够你干半年。这半年里你慢慢熟悉我公司的业务，循序渐进，到时候不就跟上了么。”
　　陆文君并不轻信这种套话，她示意顾莫杰：“说具体一些。”
　　“说具体一些？那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个地方不太合适吧？”顾莫杰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那就涉及到商业机密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而且我告诉你之后，你可要保证，无论你来不来我这里帮忙，都不能把今天告诉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听顾莫杰这么郑重，陆文君顿时信了七八分，心中还渐渐升起一股暖意：原来他这么信任我。
　　“这样吧，如果你非要细听，我们回图书馆，找个僻静的角落细说。”
　　顾莫杰说着便买了单，拿起外套起身。陆文君看了他一眼，也要跟着起身。
　　顾莫杰虚按了一把，示意说：“不忙走，你再坐一会儿，我上个洗手间。”
　　说着，他径自进了小饭馆的洗手间，关上门，然后掏出手机，给费莉萝打了个电话。
　　“姐，我们公司的就业协议模板，有那种给应届生签服务期+保密协议模式的么？”
　　电话对面迟疑了一下，费莉萝才回答：“没有，你前面招的程序员都是有经验的，又没用过应届生，我们哪来的服务期协议。”
　　一般来说，劳动合同是给已经工作了的人签的；就业协议则是给还在学校里念书的人签的，因为在校生并没有办法承诺“我签了合同就马上来你这里上班”，充其量只能承诺“我保证毕业之后去你那里上班”。所以常见的就业协议都是大四学生找工作的时候签的，等到毕业证到手，再去换签劳动合同。
　　但是，就业协议也并不都是大四学生再签的，对于特别优秀的人才，国际大公司都是有给提前数年签就业协议的，而且那种协议还会规定服务期。
　　国内常见的，便是有些高考特别强、全省前百名的学霸们，有时候会得到去香港、新加坡名校诸如港大、南洋理工念本科的机会。因为学费昂贵，一年需要十几万开支，穷人家孩子负担不起。这时候就有对口的大公司提前出钱，帮你掏了这五十万学费，但是换取你毕业后至少到它那里工作六到十年，并且附带保密期。因为成本巨大，这种长期人才储备投资，小公司是支撑不起的。
　　顾莫杰刚刚和费莉萝提到的协议，就是这一类。只不过在此之前顾莫杰的公司没有这种先例罢了，所以操持法务的费莉萝手头也没有范本。
　　顾莫杰想了一想，陪笑求着说：“那你那里有同类的、别的公司用过的模板么？临时帮我改一个呗，不一定要很精确，只是给人看看的，签的时候还能再改。”
　　“这么急？你‘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半个小时，到时候发你邮箱。”
　　费莉萝娇嗔了一句，挂了电话，找地方干起活来。浑然没发现自己每每轻嗔薄怒时，就容易文青病发作。恰才竟用林黛玉吐槽贾宝玉的经典台词，吐槽了顾莫杰一句。若是反应过来了，说不定又要害羞一阵。
　　……
　　顾莫杰做完场外手脚，才带着陆文君离开，重新回到图书馆。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顾莫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从陆文君提到她只写过数据库管理软件插件的时候，顾莫杰就开始盘算怎么给陆文君一个合适的事情做。经过一路思考，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
　　他的公司，确实缺少一个统筹代码服务器和编译服务器维护工作的人。同时，他目前通过初音娘开的那个外挂——也就是使用VS2050的自动测试功能来提BUG、验证BUG的尝试——也因为VS2050彻底见不得光，不得不依靠顾莫杰亲力亲为完成很多操作。
　　毕竟，程序员们看到的界面，依然是TT之类的BUG数据库管理工具。从VS2050到TT之间，必须有人来完成衔接。对于越来越忙的他来说，那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如果可以让初音娘编译出一个精简版的、仅带有自动测试BUG界面功能、又不会暴露初音娘和VS2050存在的小软件；并且可以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人，帮顾莫杰完成这一块人机对接的工作，顾莫杰才能更好地开这个外挂，让自己也腾出手来。
　　同时，有一个绝对可信的人帮着维护，顾莫杰也能更好地做好代码服务器的保密工作。他的公司刚开了两个多月，软件产品还没出来，自然罕有人到他这里来卧底窃取代码。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公司总会做大，总会有同行觊觎，提前布局一个人帮着顾莫杰统筹监督程序员们的日常工作，确保这方面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实在是很有必要。
　　当然，他和陆文君说的时候是不能这么说的，肯定还要经过多方的修饰。所以他的话里也是八分真、两份假；把VS2050的自动测试功能解释为“自己编写的一个自动测试小插件，目前国内只有他自己有，也不准备注册软件著作权公开出售”。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陆文君还提出了一些疑问：为什么不注册著作权？有这种可以提高程序员工作效率的软件，为什么不卖？
　　顾莫杰的解释是：一旦注册了，软件的设计思想就公开了。这种软件编程难度并不大，值钱得就是一个思想，思想公开后，很容易被人山寨。而且这种插件需要用到的客户不多，几乎都是顾莫杰的竞争对手，所以还是藏起来独门使用的划算，没必要公开。
　　顾莫杰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全部想法都给陆文君解释清楚，其中免不了穿插很多对顾莫杰的公司如今的业务方向、项目进度的介绍，个中细节自然无须赘述。
　　陆文君越是听得深入，越是暗暗心惊，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了顾莫杰对她的信任，心中感动不已。
　　就在同时，顾莫杰不动声色地上网把费莉萝新鲜热辣传过来的协议邮件收了，转存到本地，显得那玩意儿好像一直在他电脑上一样，然后当着陆文君的面打开。
　　“你看，这份就是我的公司给那些涉及服务期年限和保密条款的在校生，签的就业协议模板。小公司难做啊，人都不怎么招得到；有本事又人品可靠还愿意和我一起奋斗的，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我也是不得已，前阵子开始砸钱弄一些大三大四的学生，只要他们承诺毕业后到我这里干五年，而且保密，我提前就可以在大学阶段就接受他们带薪实习，而且提前支付助学金。”
　　陆文君是钱塘二中毕业，对于本科生签服务期自然是不陌生。
　　因为他们那一届里，钱塘二中就有几个全年级前二十名的学霸，被保送到了港大或者南洋理工，拿着微软IBM级别的巨头们四年五十万甚至七年八十万的助学金，并且签下毕业后到这些大公司工作数年、外带将来保密和竞业禁止的协议的。
　　陆文君只是没想到，那种超级学霸才有的待遇，竟然也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这个普通勤奋者的头上。
　　“我愿意。”陆文君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阿杰，给你做事期间看到的一切，我一辈子都不会对外说的。”
　　“我愿意”这三个字说得有些响，在静谧的图书馆里足以传出二十米，以致于旁边自习区几个同学被这一声喧哗惊到，抬起头来看向这边。陆文君察觉到之后，后面这句话才重新压低声音，旁人自然听不见了。
　　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一个妹子流着眼泪说“我愿意”，也无怪他们会想歪了。


第四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陆文君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响。
　　在静谧的图书馆里，隔着十几米开外的自习区，有三四个正在学习的同学听到了陆文君的喧哗，并且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法学院是西溪校区几个院里面，大一年级专业课最多的；同一时刻，别的几个院期中考试都考完了，法学院还剩几门。
　　因此顺理成章地，此时此刻还在自习区复习的，大半都是法学院的一年级新生，别的院的学生早就放羊HAPPY去了。
　　那几个自习的同学里，有两个女生，恰好认识顾莫杰。一个是顾莫杰的同班同学苏眉，另一个女生名叫刘琼，是隔壁班的，但是和苏眉同寝室。
　　刘琼是个功利上进的妹子，姿色虽然不咋滴，哪怕在本寝室都只能排第三——不仅比苏眉丑一些，甚至还不如章钊的女朋友李莹——但是刘琼性格出挑，很能来事儿，刚刚入学两个月，就成了院里各项社团活动的积极分子，还通过了院学生会的招新，成了院会新闻部的一名干事。
　　苏眉和刘琼视力都不错，她们抬头往那边看去的时候，正看到陆文君面有泪痕，似乎大受感动的样子，然而陆文君后面的话她们都听不见，只能脑补出来。
　　刘琼是学生会的，又在新闻部，所以对本院的同学都比较熟悉。哪怕不是同班的，只要一起上过大课，都能记熟脸，所以自然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顾莫杰。她看着心中好奇，压低声音问苏眉道：“诶？那个不是你们班的顾莫杰么？人才啊，这就钓上手女朋友了？在图书馆里都能把人感动成这样？”
　　开学两三个月了，在法学院之类女多男少的院系，男生谈到女朋友并不算本事。但是多半都是要在KTV或者酒店花点儿钱出点儿血，甚至给妹子买个手机首饰啥的，再慢慢攻陷。
　　如果不靠物质，还想短时间上手，除非两种可能。一是男的太帅，帅到直接看脸就足够让妹子倒贴；二是妹子太丑，不拘是谁只要肯追都能追到手。
　　顾莫杰虽然英气硬朗，成熟内敛；但是这种属性显然不是刚刚大一的妹子们在几个月里就可以感受到，并且学会欣赏的。陆文君虽然比高中时候重了十几斤，也黑了不少，可是好歹还有介于七八分女之间的姿色，因此第二条也不成立。
　　在这样的客观条件下，又是在图书馆这种场合靠清谈闲聊把妹子感动攻陷，就实在让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了——无论苏眉还是刘琼，其实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难不成顾莫杰是靠“才华”打动了那个女生，让对方折服的？
　　这特么是穿越回去看古装戏的节奏么？或者至少穿越回80年代？如今都21世纪了，还有女人会傻到因为男人文艺多才，就甘心做他女朋友的？节奏不对啊。
　　“我也不清楚，别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了。人家喜欢……学习好的男生，也是人家的自由。”
　　苏眉性子略微恬淡谦退，并不愿意多事，虽然心中还是八卦的，嘴上却帮顾莫杰开脱。只是她也觉得“因为才华”这个借口有些牵强，所以话语到了嘴边变成了“人家妹子喜欢学习好的男生”。
　　殊不知，这一改口就被刘琼又扯住问开了：“顾莫杰高数也就考了七八十，专业课也就中规中矩，不见得好到哪去。就算你非要说有妹子喜欢学习成绩好的男生，也轮不到他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刘琼语气里有那么三分不屑，似乎在暗讽：都大学了，除了考研那次以外，别的考试成绩好还有个毛用？
　　苏眉语塞，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两人这样窃窃私语的当口，顾莫杰已经和陆文君谈完了事情，起身离开了。
　　顾莫杰和陆文君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从苏、刘二人旁边经过。苏眉怕尴尬，把头埋进书本里，顾莫杰没看见她。
　　至于刘琼，虽然和顾莫杰一起上过大课，但是顾莫杰认人本事不行，对方认得他、他却不认得对方。所以刘琼得以近距离偷觑二人相貌，陆文君虽然黑了一些，但是以刘琼出挑毒辣的眼神，走进了看自然看得出陆文君是素颜，心说这个妹子收拾一番会很有潜力，比现在的样子再提升一两分绝无问题。
　　一想到顾莫杰钓到手的有可能是“一方系花”级别的美女，刘琼那八卦的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据说和顾莫杰有几分瓜葛的费学姐，不也是系花么？院会温主席追了费学姐那么久都没得手，却听说……
　　刘琼对于学生会的事情很上心，也不怕抛头露面。属于那种立志大二就要当上部长，大三就算当不上院会主席、至少也希望捞个副主席当当的人。尽管如今刚大一，还只是一名干事，却已经对领导的事情很用心了，巴不得找机会献乖卖好。
　　如此一想，她就转开了念头，对苏眉款款地说道：“眉眉，听说顾莫杰本来和01届的费学姐有点儿瓜葛吧，现在这就背着人家在外头乱找了？你不是正和费学姐的弟弟走得近么，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大姑子啊。”
　　自从国庆长假那次，顾莫杰和陈思聪请客让寝室里的同学以及几个女生K歌自助，苏眉机缘巧合认识了费迪南。
　　后来因为知道顾莫杰这样的男生太难接近，脚踏实地的苏眉倒也知情识趣，渐渐和费迪南有些交往，一个半月下来，虽然没有挑明了男女朋友关系，却也好歹是比较说得来的异性密友了。
　　在她心里，自然有一丝隐约的亲近感，认为费莉萝将来可能会是她的大姑子。可是她并不愿意去做那种搬弄是非的事情，看到了又如何？
　　如是想着，苏眉便尽量委婉地劝着刘琼：“你瞎嚼啥舌根子呢？我和费迪南只是朋友关系。顾莫杰和费学姐的事情，也只是谣传吧，说不定人家什么事儿都没有呢。你我何必多这个事？”
　　“哎——你真不想提醒费学姐？”刘琼有些急，却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劝说无效，当下也就歇了。心中却是暗暗盘算着：考完期中考，就拿着这条见闻到温得臣那里邀功卖好。
　　“要是让费学姐知道这个顾莫杰另外有人了，说不定就能帮温主席去掉一个大敌……说不定下学期温主席就能提携我当新闻部副部长了……”
　　……
　　顾莫杰送陆文君离开后，因为期中考试的缘故，两人又是将近两周没有见面，只是每隔三五天打个电话保持联系而已。
　　以陆文君和顾莫杰的交情，两人之间既然达成了默契，倒也不急于用合同那种东西冷冰冰的东西来敲定。甚至在顾莫杰心中，他也想过不和陆文君签纸质的东西，然而以他对陆文君的了解，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方是个贫贱不能移的，不爱受人恩惠。
　　不管协议有没有签，陆文君好歹都需要一段时间来交接她在本院的那些活计——当初她捞到在本院的那些零碎活计，还是说了不少好话找了好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关照的。如今才干了两个月就准备“跳槽”去顾莫杰那里，自然也需要有始有终，给做项目的学长甚至导师们留出时间找新人顶替她，不能昧了人情。
　　顾莫杰这边同样也需要一些时间考试、等成绩、处理备考期间压下来的公司事务。所以转眼便到了十一月底。
　　这天，顾莫杰忙完了手头积攒的事情，估摸着陆文君那边也交接完了，正准备打给陆文君约个没课的日子见一面——顾莫杰自然是不介意逃课的，可是陆文君依然还是高中里的性子，并不愿意逃课，也不喜欢顾莫杰逃课，所以顾莫杰也不敢造次。
　　就在这当口，费莉萝主动打了个电话给顾莫杰，提醒他三个多月前迅捷网络史广护给他的那笔钱，如今已经到了90天账期了，她帮着去银行查过，可以承兑。
　　那可是足足1100万，比顾莫杰目前手头才两三百万盘子的公司总资产都大了好几倍。恰好顾莫杰因为跳票了初音输入法，还并行上马了初音翻译的项目，资金链正变得紧张，所以当下就把见陆文君的事情暂时押后一天，先去把这笔大钱转存安排好。
　　顾莫杰开着费莉萝的车，拉着费莉萝同行，赶到天目山路上那家承兑的工行。
　　折腾半晌，听着费莉萝的指挥，把汇票承兑之后，资金分别转到几个户头名下。有给公司注资的，也有顾莫杰的私人户头，甚至还提取了三十万现金，用提前准备的密码箱装好。
　　承兑行规模挺大，所以不需要预约也能提到几十万级别的现金。尤其是因为钱原本是在票据上的，VIP客户区的柜员小姐想方设法要顾莫杰把钱继续存在本行，所以才给了顾莫杰这诸般便利。
　　1100万的钱，一转眼户头里也就只剩下了900万。
　　其中150万在顾莫杰到手之后，直接转账还给了黄鹤，算是了断了他和江南皮革厂那笔融资之间的关系。尽管比黄鹤约定的还款期还早了一个月，顾莫杰就当是报答对方的信任了。
　　30万现金提了出来，剩下的20多万则是给天策律师事务所这一年的律师费。自从高三寒假签了年度结算的协议之后，顾莫杰这一年里申报各项软件著作权和专利都是赊欠代理费的，没有给费莉萝的所里一分钱。眼看也是年底，把这笔钱提前结了，也好让费莉萝回到所里硬气一些。
　　看着顾莫杰给所里转账的时候，费莉萝的眼神有些迷离。眼前这个男人的可靠程度，在她心里一点一滴地巩固着。
　　从银行出来，上了费莉萝的比亚迪。费莉萝乖巧地继续坐回副驾驶位置，看着正在系安全带的顾莫杰。
　　“你上次说，这笔钱到了，就自己买个车。现在呢？还准备开我的车？”


第四十一章 安之若素
　　顾莫杰性子沉稳，又经过了重生的大起大落，风风雨雨走下来，本不是有钱就会迷失自己的人。
　　不过听费莉萝提到“自己老是开她的车”这件事情，顾莫杰还是略微感到一丝不好意思。反正迅捷网络科技这笔钱，是自己开公司之前就挣的，和公司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愿意挪用一部分在私人生活上，也绝对没有人可以置喙。
　　如此一思量，顾莫杰顿时觉得确实应该买个车，推而广之，他还想到了自己这大半年来，对家人也着实缺少补贴。虽然父母长辈都不是等着钱过日子的，自己也该略微帮补一下。
　　“走，拣日不如撞日，这就去买个车。”顾莫杰发动了车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脑中还在思忖往哪儿开。
　　费莉萝听着顾莫杰如此语气，也是不禁莞尔：“你当买菜呢？我一说你就去，要买啥牌子你就没提前想过？”
　　“还真没想过，只要不超过二三十万都成，牌子别太扎眼，不然开到学校里不低调——给个参谋呗？该往哪儿开？”
　　费莉萝觉得真的败给顾莫杰了，当下也不及细想，只说：“你先沿莫干山路往城北开吧，反正大部分牌子的店都在那一带，路上再慢慢想。”
　　顾莫杰轻快平稳地起步，按照费莉萝指路的方向漫无目标地开去。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买辆大众的车不扎眼，也不容易招惹愤青。
　　费莉萝看着手头的小本子上那一堆划掉的牌子，进一步问道：“那具体是奥迪还是帕萨特？稍微超一点儿，三十来万的话，买个奥迪A4也行了。”
　　顾莫杰挠挠头：“还是帕萨特吧，就是为了学校里不扎眼才买的，奥迪那四个圈儿摆着，也不低调了。别误会，不是花不起钱。”
　　费莉萝微微吐了吐舌头：“奥迪还不低调？我们学校里奥迪多了去了，好多教授都开奥迪的，不比帕萨特少。”
　　“我就是不喜欢，奥迪‘官车’气太重。我一个做互联网的，开什么奥迪？走出去人家当我是指着舔衙门赏饭吃的呢？又不是房地产商、煤老板。”
　　顾莫杰这句地图炮开得太大，费莉萝顿时语塞，知道是触到逆鳞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开到了地方。顾莫杰找了一家大众的4S店听好，带着费莉萝进店。
　　2003年国内的车市还不算火爆，买车的时候基本上只要你钱带够，定制化要求不高，挑的不是小众车型，就都能提到现车。
　　因为正是上午上班的点，4S店里没什么客人，也就顾莫杰和费莉萝这些大学生作息时间自由，才会这个点跑出来。售车小姐看到有客人进来，倒也殷勤迎了上来。
　　顾莫杰自从进了大学之后，这几个月里，打扮方面倒也有几分改变，至少不像高中时候那样万年运动装了，也会穿穿休闲裤POLO衫。总体来说，还是那种互联网人不修边幅的做派。
　　售车小姐看清顾莫杰的形象时，微不可察地闪过了一丝失望，但是随后马上收起了小觑。
　　因为她看到了旁边跟进来的费莉萝。
　　费莉萝精致典雅的气场，还有那种中分黑长直女王的属性，走到哪儿都是会让女人自卑的。这样一个女人跟在顾莫杰后头，顾莫杰怎么可能是凡俗之辈？
　　一场狗血的狗眼看人低剧情，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问候语到了嘴边，也变成了：“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么。”
　　顾莫杰也不客套，很是干脆：“买车，我就看看B5。说说你们这儿有现货的，都是什么配置。”
　　售车小姐正回身抱了一堆资料，听顾莫杰说得这么干脆，倒有些愣住了。狐疑道：“呃……您不先看一看挑一挑？直接就定了型号了？”
　　挑？有什么好挑的？帕萨特B5是2000年开始投产到国内的，此后五六年之内，一直是大众在国内的挑大梁车型，到06年之后，B6/B7这些每隔几年陆续推出一代，才把大众在国内的合资产品线丰富起来，别的迈腾辉腾啥的也实现了高低配。然而眼下03年，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世上并不是没有这种挑好了型号进店直接掏钱定货的豪客，只是大众的店员没见过罢了。因为那么爽快那么不差钱的客户，一般都不会来买大众的B级车，至少也要买同集团旗下的奥迪。顾莫杰这种不差钱又不显摆的人，实在是万中无一。
　　仅仅花了十分钟，把所有配置细节都挑好。这个过程中，售车小姐哪怕再没眼色，也该看出顾莫杰不差钱了，所以即使车型已经敲定，依然在内饰和配置方面拼了命地向顾莫杰推销高级货。
　　“先生，请问您需要把内饰贴板材料换成桃木的么？沙发要真皮不？空调也可以换成高配的。”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又急促，又尽量委婉地向顾莫杰喷射而来，弄得他不厌其烦。
　　“空调和车载电器都可以按照最好的配。桃木贴面和真皮沙发就不用了；对于这种装饰材料的要求，我就四个字：健康、环保。给我综合来看最环保的就行，不一定要漂亮、豪华。听懂了么？”
　　售车小姐很想把“桃木内饰”做进订单，然而看着顾莫杰冷峻的表情，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我们有比天然桃木更加指标合理的内饰材料，而且不是天然木材的，不破坏绿化，价钱也便宜。就不知道您是否排斥合成材料？”
　　顾莫杰听了这句话，倒是觉得这个卖车的有点儿识趣，眼皮一抬：“你确定？”
　　售车小姐赶忙说：“可以给您看报告的，您不怕麻烦的话，买了车之后也能去第三方机构自己鉴定。我知道您不差钱，您想想，世上哪有人明明有贵的可以卖，却故意欺骗消费者去买便宜的呢？”
　　顾莫杰一想这话也对，天然木材的东西既贵，而自己又是摆明了要买健康环保的东西，按说店员这时候肯定应该交口称赞天然木材的健康了。她却反而坦诚推荐了一款便宜的合成材料，那么这款合成材料定然在安全属性方面是绝对过关的。唯一缺乏的就是天然桃木的装饰性和稀缺性，所以才便宜。
　　有点儿意思，是个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做生意的，做一个店员有些屈才了。可惜，顾莫杰这辈子注定只会买这一辆大众的车。等到下次他需要换车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一飞冲天了。如是想着，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谢谢，不过你指望通过坦诚让我变成回头客，只怕是要失望了——我估计我这辈子不会买第二辆大众的。”
　　“没关系，只要能够让顾客满意，都是我们该做的。曾经是我们的顾客，就永远是我们的顾客。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是我的名片，您收好了，有什么售后问题到时候随时和我联系。”
　　顾莫杰本不想接这种人的名片，然而见对方坦诚，也抹不过面子。拿过名片扫了一眼，上头名字是“柳清清”。他也没细看职务，一转身，让费莉萝接了。
　　费莉萝在旁边的时候，顾莫杰实在不想和那些从事销售服务工作的年轻女人有交集。
　　不一会儿，钱就算好了，基本款只要13-15万光景的车，愣是被顾莫杰弄成了22万，也算是驽马配银鞍了。有些细节最终也没有按照顾莫杰的设想来配，因为他希望提到的是有现车的款式，有些改造比较麻烦，又不重要，最终还是妥协了。
　　顾莫杰直接用现金付了款，当场提车，转眼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便去跑牌照的事情。他不希望登记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想了一想，还是登记给父亲好了，所以需要通知家里人一起带好证件去办手续。
　　费莉萝在4S店门口和顾莫杰分手，毕竟回去的时候有两辆车，只能各自开各自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环保主义者。”临上车前，费莉萝感慨了一句。
　　“算不上环保主义者吧。我只是一个纯粹的人，这一点我颇引以为豪。”
　　“怎么说？”
　　“至少我不会和那些低俗的人一样，屁股决定立场：在我小时候，还是一个穷人的时候，我就站在中产阶级的立场上想问题，站在那些有奋斗精神的人的立场上想问题。有一天，我成了中产阶级，我依然在用中产阶级的立场想问题。将来，如果我成了富豪，我还是会继续站在中产阶级的立场上想问题。因为穷，因为自己娶不到老婆绝后了，就去破坏这个世界，让别人的子孙也过不好，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因为富，因为有钱没处显摆，就去破坏这个世界，显得自己比别人能耐，这样的事情我也做不来。”
　　费莉萝很想问一句为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没问出口。那一刻，她觉得如果这么问，就会太肤浅，还是再多花一些时间观察顾莫杰，自己体会出顾莫杰的心境吧。


第四十二章 俗人俗事
　　买完车，顾莫杰难得回了一趟家，顺便找父亲拿证件一起去上牌照。03年的钱塘没有限牌一说，上车牌时也不要求登记人有驾照，所以顾莫杰才能打借用别人名字进行车辆登记的主意。
　　大学开学已经三个月，尽管家就在钱塘，顾莫杰却没有回家的习惯，哪怕周末也是好几周才回一次。父母工作时间的不稳定、周末家中常常无人等客观因素，进一步强化了这种现状。
　　也亏得高中三年是在住校制的钱塘二中念的，家里人早已习惯了顾莫杰这样的作息，对顾莫杰这种忙忙碌碌的状态也不置喙。
　　这天父亲顾荣昌正好是轮休，顾莫杰开着临时牌的车回到家里，正好碰上。
　　顾荣昌看到顾莫杰回来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儿子最近很忙。
　　他是工人出身，工作三十年了还是一个技师；也不知道儿子除了读书之外，在创业方面具体都忙些啥生意，只知道儿子挺能耐，应该已经有百八十万的家业了。
　　顾莫杰最初注册公司的时候，注册资本是一百多万。因为让表妹潘盈盈当的法人代表，所以有些东西肯定是要让家里人知道的。顾荣昌不太懂这些，儿子有一百万的消息，还是姐姐和外甥女告诉他的。
　　“爸，我回来了。你的证件这些借一下——今天买了辆车，车管所那边登记，我不想登记在自己名字下面。”
　　“啥？买车？花了多少钱？”
　　也亏得顾莫杰的车就停在楼下，顾荣昌往窗外一看，就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剩下的，只需要慢慢消化“儿子怎么有闲钱买车”这个疑问。
　　“也就……十万块出头吧。放心，钱来路不会有问题的。反正公司就我一个人独资的，又不是抽逃出资，有姑管着呢，你还怕我弄出事情来？”
　　顾莫杰斟酌着把车说得便宜一些，却也不至于穿帮。帕萨特B5的最低端款也就12万，顾莫杰愣是配到20万，外行不懂车的人是看不懂的。而他最后一句话，更是让父亲吃了定心丸。
　　顾莫杰此前把姑姑顾晓敏拉来，挂了个总会计师的名头，兼着帐。顾荣昌对自己姐姐多年来的工作作风很放心，自然知道她不会看着侄儿走歪路。
　　“唉呀……你要用车当然没什么不对，不过这车也只能停学校里了。我们这样的小区，哪有停车位；旁边服装批发城做生意的人三教九流，好车放在外头没得刮坏了，到时候你妈又要说你想事情顾头不顾尾。”
　　顾荣昌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些威严，浑然不似寻常人家父亲教训儿子的口吻，或许这是顾莫杰家多年来形成的惯性悲剧吧。因为顾莫杰的母亲莫英学历比顾荣昌高，社会地位也高，所以顾家形成了谁学历高听谁的这种畸形“民主”，在顾荣昌眼里，如今儿子已经上了钱江大学，那么他说出来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哪怕有些小瑕疵，也只能旁敲侧击着微调。
　　听着父亲的言语，顾莫杰委实有些心酸，这是两个时代转型的悲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顾荣昌絮絮叨叨着，手底下却是不慢，一会儿已经收拾好了各种证件，上了车，任由顾莫杰开去车管所。
　　顾莫杰心中想着心事，尤其是父亲提到“这个小区不方便停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钱了，要不连房子一起买了？公司的业务真要扩张，也不至于就差房、车这点资金链吧？
　　顾莫杰重生的时候洗掉了大部分先知，已经不知道后续几年钱塘市内哪些地方房价会涨，但是隐约知道肯定要涨。
　　他虽然讨厌炒房，但为了改善自住环境，略微买两套也是可以的。如今家里住的房子是90年代初造的房改房，各种尺度都很逼仄，采光也不好，大环境也不好，而且当初设计的时候根本没有预留停车需求。
　　不过这样的话，他就必然要把自己如今究竟有多少钱对父母和盘托出了，绝对不能再拿此前露过脸的那一两百万搪塞。纵然会挑战一下父母的神经，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顾莫杰开着车，循序渐进地整理着措辞。
　　“爸，你也去学个车吧。这车我开不到大学毕业的；到时候你学会了正好拿去练练手。反正那时也不是新车了，擦擦碰碰也不心疼。”
　　顾荣昌一听急了：“才买的车呢，怎么就想到这一步了？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你好好安心开着，我就算将来考了驾照，也不用练手；我叉车铲车也都开过，那时候你才念小学呢。”
　　“爸，我不是怀疑你的技术。这车我自己真没两年好开。实话说了吧，我现在要买五十万的车也是轻松；但是学生么，在学校里不能太扎眼。所以开到毕业那年，我事业起来了，肯定要换。到时候这边的房子也不方便了，咱看一个新一点儿的小区，再买个房子，有的是地方停车。”
　　这段话跨度太大，顾荣昌消化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你现在究竟有多少钱？”
　　“三四百万还是有的吧，花了还能挣的。你和妈要是累的话，辞掉工作好了，家里将来也不差这点钱。”
　　顾荣昌一听急了。他是老一辈工人的思维，觉得国企的铁饭碗很重要。哪怕骤然听说儿子有几百万了，依然舍不得自己的工作。
　　03年国有航空公司一个修飞机的，工龄长一些，好歹还有五千块一个月。关键是福利不错，各种发东西，家属坐本公司航班只需燃油附加费和机场建设费，那都是体制外小市民羡慕得不行的待遇。
　　顾莫杰劝说几句后，见并无效果，也就暂且歇了让父母马上辞职的念头；觉得这事儿暂且搁置争议，等到自己大学毕业了再谈不迟。
　　父亲一个技师都舍不得目前的工作，母亲在国企做中层干部，肯定更舍不得了。只有自己的事业真的到了一定的社会层次，才能说服他们吧。
　　眼下唯一可以做的，是先去看一些在建楼盘，找个可靠的房子，让父母吃个定心丸，看明白自己的实力。有恒产者有恒心，这句话对老一辈的人来说一直是金科玉律。
　　父子二人在车管所里忙活了个把小时，顾莫杰掏钱很是爽快，该打点加急的也不吝惜，好歹是把牌照搞定了，约了日子到时候来取。
　　父子分别的当口，顾莫杰想了一下，把手头的密码箱塞给了父亲，里头还有买车剩下的七八万现金，就当是给家里零花了。临了，顾莫杰一再旁敲侧击，让父亲有空的时候多给母亲提提醒，让她工作别太拼，如今自己已经有能耐养家了。
　　……
　　搞定了车子和家里的事情，顾莫杰准备打个电话给费莉萝，问问她如果买房子有没有什么好的盘子推荐，然而转念一想，自己最近貌似太过依赖费莉萝了。
　　若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这事儿明明只是他私人消费投资方面的。若是也分不清个彼此，就有些不太妙。换成半个月之前，陆文君和他玩失联那阵子，他心中或许还没有这么敏感，眼下却已经不同。
　　顾莫杰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今天买车这事儿，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在私生活上扯着费莉萝出主意了，后面的事情，他都要自己拿定了主意，最多让费莉萝略微参考一下。
　　念及此处，他也等不得回校，一边开车，一边激活了初音娘，用语音指令让初音娘查询钱塘市内的房地产信息。有智能检索办事儿就是方便，没几秒钟一大串有用的信息就列在了顾莫杰眼前。他也懒得找地方看网页，直接让初音娘择拣概要语音播报给他听。
　　初音娘的检索结果完全是按照性价比排序的。
　　第一条便是市中心的白马公寓，近期成交价在八九千一平。考虑到其大运河边的市中心地块、以及这个楼盘刚刚建成不到两年、规划新颖的特色，加上和市政府只隔了一条街的便利，这个价钱实在是不贵。
　　尽管03年钱塘市内大部分核心城区房价都还在四千一平的档次。
　　不过，这个楼盘很快被顾莫杰过滤掉了，因为不现实。随后几个在初音娘看来性价比最高的盘也都被否决了。
　　“你能不能在排序的时候把成交量这个因素考虑进去？白马公寓这些是‘市政府的经适房’，每一套买卖都是人情在里头呢。你当我掏一万块一平去找人买，就有人卖了？你没个官位加身，不加个几千块一平，人家会鸟你？”
　　仅有一人的车里，顾莫杰靠边停车，似乎对着空气在发牢骚。
　　“我只是机器，不懂人类的人情世故，这块暂时学不会。”初音娘静默了一阵，用听着讪讪的语气回答。
　　“算了，还是我自己慢慢看吧。”顾莫杰打开电脑，连上数据线，让初音娘控制自己的笔记本，打开了一串网页。
　　人工检索的效果，果然在某些问题上还是优于机器的智能。至少人类知道怎么排除人情盘的因素，知道哪些盘是真的实打实在卖的。不过初音娘的工作好歹也降低了顾莫杰审读的量，缩小了顾莫杰的待选范围。
　　没过几分钟，顾莫杰就找到了一个还算靠谱、又比较适合他的楼盘。


第四十三章 被堵门了
　　顾莫杰看上的这个盘，名叫风荷雅苑，规模不算大。胜在格局阔朗，地段便利。
　　那块楼盘是01年征的地。往西两条路，便是钱江大学最老的玉泉校区，往北穿过黄龙体育中心，便是顾莫杰如今念书的西溪校区，再往西北则是互联网巨头阿里集团的所在。
　　要说风景，楼盘东南边靠着宝石山北麓，西南靠着玉泉山。都道西子湖“三面环山一面城”，而这个地块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上都是西子湖畔的秀丽山林；纵然是背湖一侧的山麓，看不到湖景；却也足够环境幽雅，非同小可，人文气息也很是浓厚。
　　原本这一带虽然有商品房出售，顾莫杰却是不怎么喜欢；盖因太好的地段往往早就开发完了，户型老旧，甚至有些是前朝留下的平房。
　　而顾莫杰追求的是现代设计的房子，构造功能都要新颖。
　　又要地段好，又要房子新，那便很难办了。但是风荷雅苑偏偏符合这个要求。
　　因为这个社区的地块01年征地拆迁时、把那里原本八十年代的房子都推了。当初征地的理由，则是为了给黄龙体育中心腾地方。
　　2001年以前，钱江省虽然是经济强省，体育却不行，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足球队后来省内最大的房地产商宋老板砸钱搞了一支甲B球队“钱塘绿城足球队”，后世还慢慢爬进了中超。
　　黄龙体育中心建起来的时候，那是作为省内第一支甲级联赛足球队主场用的，官方也是下了大力气扶持。加上足球队的老板本身就是省内最大的房产商，所以才有能量在风景区以大代价拆迁掉这么大一片旧社区和工厂。
　　体育中心造完后，地块最南端隔着一条街的所在，有一小块背靠宝石山的配套用地多出来了。宋老板做了不少手段，补了一大笔土地出让金，才改成商品房用地，总共也就五六幢楼。
　　恰好当时钱江大学正在和李嘉诚的长江实业谈判，把湖滨校区的地皮、也就是原本钱江医科大学的校区卖了。
　　校方一边到手了好几十个亿，另一边又要面对那些原本在湖滨校区有分到宿舍楼、如今亟待置换的教授们闹腾。见绿城的这块新社区又距离本校比较近，为了安抚既得利益受损的教授们，校方着实花了不少银子帮扶补贴，结果有一大堆教授倒在风荷雅苑置业了。
　　这是一个不用看身份，只要你花钱，按照市场价花钱，就能买到的楼盘。这里的房子再贵，应该也贵不过白马公寓去，以如今顾莫杰的身价，只是自住买一套，倒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顾莫杰找到这些信息之后，赶紧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中介信息，可惜这个盘子总体体量比较小，眼下没有人挂牌急售，令他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买房也不是买菜，不争一朝一夕，顾莫杰只是把这个信息记下了，将来留心慢慢寻访机会。只要房子合适，大不了溢价加一些钱就是了。
　　……
　　顾莫杰折腾到挺晚才回学校，洗漱一番倒头就睡，把买房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
　　次日便是陆文君约好来报到的日子。顾莫杰难得地没有逃课，安安分分呆在校园里，上了一堂法理学，顺便静静地等电话。
　　他和陆文君认识多年，自己一直以学霸的姿态出现，如今突然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他深怕陆文君会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了下课的点，陆文君的电话才打过来，却是已经到了西溪校区了。
　　顾莫杰略感诧异：“刚到的？怎么不提前发短信通知我？”
　　“我查过法学院的课表，知道你上午前三节有课。”
　　顾莫杰暗暗摇头：“等我，马上下来。我送你去公司转转，认识一下未来同事。”
　　说着，顾莫杰到了楼下，陆文君已经等在那里。因为是下课的点，跟着顾莫杰一起出来的还有不少同学，所以这一趟是躲不开人的。
　　这算是被堵门了么？亏得顾莫杰素来问心无愧，当下也不忸怩，直接和身边的室友告辞，解释了一句“高中同学”，便小步跑过去，和陆文君并肩走了。
　　同寝室的徐庆慧、章钊原本还奇怪顾莫杰今天怎么转了性子，期中考试才结束几天，居然来上课了？眼下看到顾莫杰和一个那妹子离开，才恍然大悟。班里几个女生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一群人三三两两，在那里窃窃私语：
　　“怪不得今天来上课了，原来是上给妹子看的。”
　　“啧啧，难怪苏眉这样的班花都不看在眼里。当初我还以为是因为费学姐，现在看来是因为这个主儿了。”
　　“诶？你说这个女生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是当初高考考到别的院了，还是从别的学校赶来见阿杰的？”
　　“估计是本校别的学院的，阿杰说过他高中时候没有女朋友的。如果不是本校的话，没个由头，不至于费老大劲儿眼巴巴赶过来。”
　　“别的院的？回头审审这小子，看那妹子究竟什么院的。”
　　一群人窃窃私语间，顾莫杰已经走远了。
　　其实别说徐庆慧等路人惊讶，顾莫杰比他们更惊讶。
　　因为距离半个月前酸菜鱼馆那次约会，陆文君明显已经变了样子了。军训带来的粗糙和灰暗已经褪去了不少，曾经微胖的身材也起码恢复了一半。尽管还没到高中时陆文君最窈窕的状态，好歹已经稳稳地是八分女的姿色。
　　“你减了多少？别太急，小心身体啊。”
　　“两星期六斤喔！现在103，再半个月肯定能破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文君的语气竟是说不尽的傲娇，“其实也没怎么折腾，晚餐不吃米饭不吃肉、戒掉宵夜，就做到了。”
　　顾莫杰对陆文君的执行力深感无语，当下不再撩拨这个话题，心中着实感动。两人走出百来米，顾莫杰掏出钥匙，弯腰开锁。
　　“上车。”
　　陆文君一讶：“你的车？”
　　“昨天刚买的，还是临时牌照呢。”
　　陆文君略微有些局促，倒也没有多问车的来路。绕着车转了半圈，坐上副驾驶，才轻声问了一句：“这是……桑塔纳？”
　　顾莫杰一挠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差不多吧，不过现在改叫帕萨特，其实都一样。”
　　陆文君嘴一嘟，娇嗔：“那就不是了……直说不就好了，欺负穷人家的孩子不懂车。”
　　顾莫杰急了：“我哪有！你又多心！”
　　“噗哧～”一看顾莫杰紧张，陆文君娇嗔的表情顿时维持不住了，轻笑一声，娓娓说道，“看你急的，我还不知道你么，哪里真怪你了。说实话，今天其实挺开心的。”
　　“是因为要到新环境工作了么？”
　　“……你个木头！先开车！”陆文君柳眉一竖，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就被顾莫杰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破坏了。赌气不理顾莫杰，直到开出校门，转过一个路口，陆文君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开心，是因为我来找你的时候，你不避着你的同学，所以我知道你不心虚。”
　　顾莫杰反应有些慢，花了半分钟咀嚼这句话：难怪她非要搞个突击，直接到教学楼底下堵自己。若是今天逃课了，难不成就被她当成是心虚了？
　　顾莫杰之所以没逃课，原本只是不想陆文君觉得他到了大学就堕落了；谁知却是阴差阳错，让陆文君觉得他果然没有在本院女生当中发展潜力股。
　　嗯，虽然不上课和找妹子都算是“堕落”，只不过是“堕落”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
　　“你这算是……因为我没有找女朋友而开心么？”
　　“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我都说到这样了，你还要我彻底直说？”
　　顾莫杰有些恍惚，开车的方向盘都有些飘了，稳住了之后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是不是太快了，才见了两次啊。”
　　陆文君好悬没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有没有良心？我们都认识七年了！”
　　顾莫杰心中一慌，知道自己说话没组织好，赶紧靠边停车，拉上手刹；伸出手去抓住陆文君的双手，很是诚恳地说道：“君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是想说，咱高中毕业之后都好久没见了，到大学里才约了两次……所以有些突然。不过既然你都说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还会躲躲闪闪呢，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妹子主动……”
　　“砰！砰！砰！”顾莫杰正说到紧要处，车窗玻璃大响起来，顾莫杰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反光背心的交警大叔拿着棒子在敲。
　　“网格线不许停车不知道啊！驾照拿来！”
　　顾莫杰一怂，话就噎了回去。赶紧回头拿出驾照让交警验看，陪着小心说自己马上就走，另一只手在车里，摸到一条没拆封的烟，当场抠出几包塞进对方本子底下的兜里。03年没有那么严格的记录仪，交警警告了他几句，看驾照没问题，也就放他走了。
　　“君君，开车的时候咱还是别说这些容易情绪激动的话题了，一会儿到公司介绍你认识同事，完事儿之后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四十四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被交警大叔一顿打岔，尴尬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反正公司离学校也不远，顾莫杰一脚油门就到了地方。
　　陆文君也不多言语，默默跟在后面。
　　公司给陆文君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门面不大，没什么气派，玻璃门上贴着LOGO“初音网络科技”。两大间办公室，三四十个人的样子，满满当当塞着一堆程序员，每个人的位子都挺小，不比学校的微机室宽敞多少。
　　“顾总好。”
　　几个程序员走过，无不对顾莫杰打招呼，顾莫杰也都是虚按一下，示意大家随意就好。而那些坐在位子上噼里啪啦打码的哥们儿，则都专注得很，没有一个专门起身给顾莫杰打招呼的，倒是显得公司氛围很是随和，没上没下的。
　　陆文君看得暗暗纳罕，这氛围倒是比大学里那些计算机院的课题组轻松多了，一看就很有朝气，没什么架子。
　　顾莫杰带着陆文君很快转了一圈，最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给陆文君倒了果汁，两人坐下说道：“这些程序员目前还没有分部门，只是按照具体项目分了项目组。那边那个高瘦个子的叫朱海波，我说的那个‘初音输入法’项目组目前归他管。右边窗口座位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叫杜俊强，‘初音翻译’是他负责。你来了之后，要把测试和软件两个部门的对接工作抓起来，就多和这两个同事打交道即可。事情太多，要懂得抓大放小；具体需求敲定之后，下面的细活儿他们会分配程序员做的，你只要帮我把关结果就行。”
　　顾莫杰说到这里，打开自己办工桌旁边一台装了WINDOWSSERVER2003系统的电脑。WINSERVER2003是微软出的一款服务器管理的专用系统，尤其是其企业版可以支撑服务器群集。
　　在2003年，刚刚新鲜出炉的WIN2003可谓是地球上一般企业用户能够到手的最安全的服务器操作系统了，这东西因为不是给个人机用的，眼下还没有盗版，顾莫杰可是实打实做了一回正版支持者。
　　相比于系统带来的安全性提升，这点小钱并不足道。
　　陆文君在计算机院参与过几个数据库优化的小项目，却也没见过学校用WIN2003。倒不是大学里花不起这个经费，而是这玩意儿毕竟是今年新出的，一来还没有中文版，二来官方机构反应总是比较慢，批个经费都要好久，反而没顾莫杰这边响应迅速了。
　　顾莫杰调出一个他花了几天功夫、利用初音娘反复筛检处理过的小软件，慢慢教导着陆文君如何使用，如何管理BUG数据库、掌握软件开发项目的进度。
　　软件里面的很多功能，自然比顾莫杰本人应用的时候还要简单，隐去了不少应该和谐掉、不该存在在本时空的内容，却也足够陆文君大开眼界了。顾莫杰反复叮嘱，这里一些东西是他亲自优化过代码的，独此一份，千万不能外传，陆文君自是满口答应不提。
　　走马观花两个小时，把该介绍的都介绍了，别的功课反正陆文君也提前自行恶补了一番，算是勉强可以上岗。
　　顾莫杰看早已过了一点，午饭时间都耽误了，出去一看，还有不少程序员在干活，没去吃饭呢，他就拉上了朱海波、杜俊强、滕晓娟几个元老，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回来再写吧，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事——陆文君，是我同学。你们不是一直叫唤我不给大家介绍测试部门的同事么。眼下还有一些测试的同事是外协的，不方便过来；以后陆文君就是负责测试部对外对接的。你们软件部将来有些测试上的疑问，可以找她。”
　　顾莫杰说完，觉得还有些不够透彻，补了一句：“不过这两个月人家刚来，还不熟悉情况，有事情提前预留时间，不要太紧急。”
　　陆文君略微有些紧张，面前的同事有些都大她将近十岁，这里也不会像学校里的课题组那般，有同龄人可以交流；除了一个顾莫杰以外。陆文君顿时有些千头万绪，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适应。
　　“顾总，你从哪里找来的美女啊。果然咱这种公司，女程序员都长得不行，好不容易有美女，也都是测试的。”
　　不用问，这句话定然是这几人当中唯一的妹子程序员滕晓娟说的了，也只有她能如此自嘲。若是换做朱海波或者杜俊强这么说，定然早就被滕晓娟扯耳朵了。
　　饶是如此，杜俊强还在旁边赶紧放低姿态，不敢再看陆文君一眼，而是陪着小意儿和滕晓娟咬耳朵：“娟娟也不差，当初也算……部花吧。”
　　只不过他口中的这个部花，也只能是一堆抠脚大汉程序员组成的部门里的花了。
　　顾莫杰微微一笑：“可别小看美女哦，陆文君也是钱江大学计算机系的，正儿八经的高材生，在学校里也写过代码进过一些课题组。只不过我这里比较重视测试工作，喜欢用懂程序的人来管测试。”
　　国内大部分软件公司，尤其是小公司、低成本那种，对于测试部门的成本控制是很严格的。这类公司往往有一种误区，那就是即使测试部里面有一些新人成长起来了，看得懂码了，工资也高了，那公司往往就会把他调动到软件部去写码。而测试部就一直是培养新人的地方，除了个别高管以外，几乎找不到懂行的资深人士。
　　顾莫杰的做派，倒是让员工们颇有对比，颇为耳目一新，觉得这个老板是个重质量的，并不以极限压榨员工价值为公司运营手段。隐隐然之间，对顾莫杰的亲和力也在潜移默化的上升。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顾莫杰请几个负责人好生吃喝了一顿，陆文君也算勉强和大家混了个脸熟。
　　……
　　天色将晚，顾莫杰载着陆文君离开公司。他倒也没让陆文君回西溪坐校车，而是直接选择把她送回郊区的紫金港校区。
　　陆文君一开始怕被人看到她坐男生的车回校引来闲言碎语，不过一想今天她去堵了顾莫杰的门，若是不让顾莫杰也来堵一次，倒显得自己小气、不敢让本院男生们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似的，所以没有坚持反对。
　　顾莫杰却是根本不知道陆文君脑子里转了这么多个念头。
　　2003年的紫金港校区周边，着实不甚繁华。车子开着开着，转到紫金港路上，两边逐渐荒凉起来，西边的西溪湿地如今还是一片泥沼，污水横流。
　　顾莫杰这才想起他似乎太没诚意了：若是今天打算表白的话，好歹要买个花买个礼物啥的吧？钻戒可能隆重了一点，鲜花肯定是要的啊。
　　谁让他这辈子还没有表白经验呢。
　　如此想着，距离学校还有两三公里，顾莫杰留神到路边有一家花店，停车，准备下去买一束玫瑰。
　　陆文君见顾莫杰停车，以为他又要搞怪，问道：“你停这里干嘛？”
　　“没什么，我稍微买点儿东西，两分钟就好。”
　　陆文君眼睛一扫，周边没什么别的店，哪里还不知道顾莫杰打的什么心思，当下急得直跺脚：“你是要买花么？别买了。我马上要回寝室，拿一束花回去多不方便，别人还以为我招摇呢。”
　　“那……要不你拿着看一会儿，别拿回寝室？”
　　“你……你第一次送我东西，难道我还扔了不成。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要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只要你一句话。”陆文君说着，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顾莫杰赶紧坐回车里，手足无措：“别急别急，别生气。我这不是没经验么，都怪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说：君君……做我女朋友吧？”
　　陆文君收住了眼角的湿润，怔怔了足足半分钟，倒也不言不语，许久才惆怅地说：“等你说这话可真不容易。”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陆文君娇嗔了一句，其实脸上已然压抑不住喜色。痴痴傻傻地微笑了一阵，才患得患失地转过来，问顾莫杰。
　　“你不会因为我答应得这么痛快，就觉得我轻贱吧。其实我一点都不随便，是很认真的。”
　　“怎么可能，我还怕你觉得我表白没诚意呢，我看别的同学好歹都要送个手机啥的。”
　　顾莫杰挠着头，一时也不适应这种转变。两人都没有和别的大学生男女朋友那样，表白后激动得做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没有拥抱，没有湿吻，居然直接就变成女朋友了，真是两个奇葩的摩羯座。
　　陆文君渐渐冷静下来，话匣子却也开了，把一些心路娓娓道来：
　　“我妈从小教导我，早恋是不好的。如果没考上大学之前，就胡思乱想那些事，会被人看不起。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所以一直藏着不敢说。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以为你会填计算机专业，才跟风填的计算机专业，就是为的不和你商量，可以再‘巧合’一番，慢慢来。要不是阴差阳错，逼得走投无路了，我如今也不敢这么急切就接受。”
　　“谁规定了不在一起念书工作，就不能谈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总归让你过好日子。”顾莫杰宽慰了一句，便要开车，准备找个地方买点儿首饰定情。
　　“怎么能过去！这半年我心里的苦，非得让你知道不可！”陆文君柳眉一竖，似乎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之后，胆气一下子壮了，原本不敢说的话也都敢说了，“你知不知道，毕业散伙饭上，费迪南那句‘以后你到了法学院，他姐会罩你’，让我差点儿哭晕在厕所。老实交代，这段日子费迪南的老姐有没有罩你？”


第四十五章 摊牌时刻
　　顾莫杰听了这个问题，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这都哪跟哪的事儿？你说费姐？我一直拿她当亲姐一样看待，她生意上帮衬了我不少，挺够朋友的。如果不是她帮着张罗，我刚起步的时候都不知道被人骗到什么地步了。”
　　其实陆文君也是一时冲动，心中疑惑压抑得久了，才问出口来的。刚说完便有些后悔，毕竟顾莫杰今天才刚刚和她表白，在此之前，哪怕顾莫杰真的和别的女生暧昧什么的，那也不能算是对不起她，她这算是吃哪门子的飞醋？
　　相比于大多数女生，陆文君是个很讲道理很理智的，一码事归一码事。眼下听了顾莫杰坦荡的解释，她心里顿时就放下了，温言服软：“我也就是心里憋着，随便说说的。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情。事业上有别的女生能帮到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如果你真的介意，将来法务方面慢慢多发展一些别的合作伙伴也成。大不了我多报答一些费姐，钱上多谢她一些，也就是了。”
　　顾莫杰说着，也把自己起家时候的几步坎坷和陆文君和盘托出，尤其是说到他当初靠刷专利弄到最初的几万块钱启动资金，然后找资源写码，才有了后来的事业。而费莉萝看好他的发展前途，大包大揽帮着他，赊欠了一年的知产业务代理费，前几天才刚刚还清。
　　陆文君此前并没有了解过费莉萝，只是毕业散伙饭的时候听费迪南嘴里随口提到了一句，当下顾莫杰细细分说其中情由，陆文君也听得很仔细。末了，他知道顾莫杰问心无愧，当下并不在纠结，不过心里倒是依然暗暗提防着费莉萝。
　　“阿杰这人还是太迟钝了，他对人家女生没什么意思，只当人家是个好心的大姐姐。可是人家未必这么看他。这事儿却是有些棘手……人家事业上这么帮忙，也不好寒了她的心。只能是从长计议了。”
　　如此这般想着，陆文君也是打起精神。自问顾莫杰和费莉萝合作了这么久，也没见闹出什么事情来，自己何必显得小气了？自己都是和顾莫杰润物无声七年的交情了，才踏出第一步，难不成到了大学就会突然拈花惹草起来？
　　顾莫杰开着车，拐到文一西路上，找了个物美超市，便在超市一楼逮了家中国黄金，花了一两万给陆文君买了个镶嵌了一圈细钻的镯子。陆文君本想推辞，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如同物质女那般，却架不住顾莫杰劝说。
　　“我如今一年就有几百万的身家了，花一两万送你个东西，也就和别的男生花几百块差不多。意思到了就好，就当是个纪念。”
　　陆文君一转念，终究今天被表白得有些仓促，一点儿东西都不收的话，将来也没个回忆的念想，便收了。当下戴在腕上，把衣服袖子拉下来一些遮住，心想等到周末回家的日子，就拿回家放起来，再找个时机和母亲说说自己找了男朋友的事情。
　　……
　　顾莫杰比前一天更晚回到寝室，以至于进门的时候寝室里一群哥们儿都既诧异又坏笑地看着他。以为他今天定然是到外面开房住，不回来了。
　　这种消息是瞒不住人的，顾莫杰回来的光景，费莉萝也在自己寝室里，怅然若失，不知道如何面对。
　　几天前她收到一封隐晦的邮件，里面是一张手机拍的照片，背景是图书馆，照片当中顾莫杰和一个妹子隔着两尺距离，并肩说笑地走着。当时她只觉得挑拨之人实在太过无聊，还疑心过是温得臣背后搞鬼下眼药。
　　后来，她也旁敲侧击试探了一下，温得臣神色有些不善，不是那种被戳穿的愤恨，而是那种被猪队友坑了的表情。费莉萝心思灵窍，洞若观火，一看就知道是温得臣底下有些人邀功卖好了。
　　当时费莉萝丢下一句话，然后就甩手走人：顾莫杰和什么女生在一起不关你事，也不关我事。他出现之前两年你都没机会，将来还是没机会。她费莉萝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靠祖荫的人。
　　话说得很彻底，让温得臣很是狂躁了一阵。
　　就好像大小武级别的路人吊丝，有一天突然被点醒：
　　就算没有杨过，芙妹也不会嫁给你啊！你恨杨过，恨个毛线啊！
　　但是仅仅两天，温得臣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有兑现的可能，费莉萝依然慌了神。她也不敢直接问顾莫杰在哪儿，而是打了个电话给弟弟的潜在女朋友苏眉，主动旁敲侧击一番，知道顾莫杰自从上午第三节课结束后和一个妹子离开，很晚都没回来。
　　她素来自信，又被好几个男生暗暗追了两年，对于胜负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如果输得不明不白，她不甘心。
　　所幸，第二天她就逮到机会了。费莉萝兼着顾莫杰公司的法律顾问，虽然不怎么在那堆程序员中间抛头露面，好歹还是人面都认得清的。滕晓娟等几个妹子程序员，也和费莉萝说的上话。估摸着公司上班的点，费莉萝一个电话过去略微一问，就知道昨天有个叫陆文君的漂亮妹子被顾莫杰介绍到了公司里去，暂时当测试主管用。至于来历，听说是顾莫杰的高中同学。
　　当天管院物流管理系上午没课，费迪南是在床上被老姐的电话吵醒的。
　　“姐，怎么了？”
　　“高中的时候，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女生叫陆文君？”
　　费迪南晕晕乎乎没清醒，也没细想表姐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条件反射地就回答了：“有，怎么了。”
　　“漂亮不？”
　　“班花……校花吧。”
　　“嘶……比我呢？”
　　“略微漂亮些吧……”
　　这六个字没经过大脑，费迪南就脱口而出了，听到电话里表姐咯吱咯吱的牙齿响，他才‘咯噔’一下警醒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边还在擦着眼屎，一边口不择言地补救：
　　“只是脸略微比姐漂亮一点；不过也胖些矮些，身材没你好。”
　　说这话时，费迪南心里觉不出的腻味。他表姐素来在家里强势，又是他母亲看重的衣钵传人，那强气女王的范儿根本HOLD不住。费迪南活了这么大，从来没和姐说过夸赞姐姐身材漂亮的言语，如今为了救场才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不适。
　　尽管费莉萝真是如假包换的美女。
　　幸好费莉萝眼下还有别的问题，倒没空对费迪南发作，只是不叠声地追问：“这么说，那个陆文君和顾莫杰高中三年交情都不错了？”
　　“六七年了吧。他们初中就是同学——我记得顾莫杰家里没什么关系，初中念的是很差的学校，他那所初中就几个人考到钱塘二中来的。也是凑巧，陆文君和他一共做了六年同班同学。后来高考的时候陆文君考了我们学校的计算机系。”
　　费莉萝心中有些复杂，在得知陆文君姿色不逊于她，和顾莫杰的交情更是深远时，她自然是很担心的。但另一方面，费迪南的话也给了她一些希望：说不定顾莫杰真的只是和陆文君好朋友的关系呢？都一起相处了六七年了，都没擦出火花，难道分开了之后突然就距离产生美了不成？
　　“阿杰是个一心拼事业的人，说不定觉得这个陆文君真有两下子，可以帮他做事呢……嗯，一定是这样，他对我不也是这般相处的么？”
　　该做的功课都做完了，眼下还是单刀直入，问个明白的好。费莉萝心中一动，计上心来，决定略微任性一次。
　　当下挂了老弟的电话，给顾莫杰拨了过去。一接通，费莉萝就把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儿倒了过去。
　　“听说你昨天签了一份给在校生用的带服务期用人协议？我帮你看看呗，有没有问题。你还真敢签，那东西我找别的同事的模板随手改的，你也不问问合不合适我们公司的具体情况？”
　　电话另一头顾莫杰的声音有些古井无波，却略微多了一两分生分。
　　“姐，是个关系户，没人坑我的，所以我没请示你。”
　　“好歹我还是要看看，就当是学习学习了。我下午没课，中午你接我去公司。我的车化油器有点儿问题。”
　　顾莫杰明显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费莉萝可以从冷场的氛围中感受到对方的一丝犹豫，一颗芳心更是往下沉，忍不住撒娇抱怨了一句。
　　“我车买来时，第一天开，就让你搭过了，你还拿去开了这么久。你买车了，连载我一次都这么勉强。”
　　顾莫杰心中倒也有三分歉疚：“哪有，姐，你要车还不容易么。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凡是贫贱之交，我顾某人哪个丢在一边不管过了。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来接你，反正我也要去公司。”
　　一个小时后，顾莫杰按照费莉萝的指示，直接把车开到费莉萝寝室楼下。费莉萝也不避人，大大方方就上了车，有不少室友都看见了。
　　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明明白白，怎么能无声无息就知难而退呢。
　　“怎么一个大一新生就直接签了服务期协议？不过就是本校的学生，也不算啥特殊人才吧？难道是你女朋友。”
　　“怎么说呢……找到她的时候，她还不是我女朋友。不过昨天人家说了愿意做我女朋友，我也答应了。”
　　如遭雷击。
　　“看不出来你这方面倒挺随意的么，别人要做你女朋友，你就来者不拒答应了。”


第四十六章 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姐，我……也不是随便，那女生认识好多年了。你知道我这人不怎么主动，所以拖到现在，其实我是深思熟虑过的。”
　　顾莫杰如此说，费莉萝无非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马上跟着表白，悔恨自己没有及时下手；另一个，便只能当没这回事儿，暂且假装目前还对顾莫杰没感觉，将来再慢慢感化扭转。
　　只要洛阳铲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费莉萝也是心思顶灵透一个人，最初数秒的如遭雷亟之后，马上恢复了冷静。
　　她决定选第二条路。
　　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室友、同学的恋爱经历，她已经旁观得太多。表白失败后直接友尽、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
　　何况眼前的情况，顾莫杰前一天刚刚表白确定了一个女朋友，你马上上赶着过去凑热闹，这算是闹哪样？早干啥去了？
　　要说恨，费莉萝此刻只恨自己没有更早认识顾莫杰，没有在顾莫杰崭露出头角之前，就认识他、关心他。否则，说不定如今成功的就是自己了。
　　“是老同学？那就好，总归是个知根知底的。你有女朋友，姐为你开心还来不及呢，将来也好多个人照顾你。你也别嫌姐多嘴，刚才不过是怕你如今突然有事业了，被别有用心的女生缠上了，受人骗。倒是我想多了。”
　　费莉萝这番话，款款道来，颇有大度的气派，顾莫杰隐隐然竟有些惭愧，原本仅有的那一丝狐疑和冷处理倾向，也烟消云散了。
　　他原本也暗暗觉得费莉萝有可能对自己有意思，现在看费莉萝说话这般顺溜，完全是女律师惯有的冷静气场，倒是心中既失落，又庆幸。暗忖幸好费姐真是拿我当弟弟看待，照顾我，没有别的想法。
　　既然没有对不起费莉萝，他也少了一些负罪感。他这人什么都好，事业上绝对实用主义，不择手段，唯有对女人下不了狠心，不忍伤人。
　　“既然是这么熟的人，其实合同看不看也无所谓了，不急在一时。今天方便的话，带姐认识认识你的新女朋友呗？”
　　一边说着，费莉萝一边摸着座椅的沙发皮垫，微嗔着呢喃：“姐的车可是只给你一个外人做过。你倒好，买了新车先去载妹子，重色轻友。”
　　重色轻友四字，当真是颇得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境界了，轻飘飘便扭转了关系，好像费莉萝只是一个友。
　　听费莉萝都有心情开玩笑，顾莫杰只道这事儿真算过去了，也不好拒绝。有些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当下一个电话，一问陆文君恰好也在公司，还在忙着熟悉代码数据库的管理软件呢，顾莫杰也不多废话，说请她吃个饭，认识一个要紧的同事和朋友。
　　陆文君女人的直觉微微有些警觉，倒也没有慌乱，暗暗告诫自己：怕什么？阿杰昨天都说了，我是他女朋友，难道还能翻过天去？
　　……
　　东部软件园对面，一间名叫“秋叶小町”的特色小店。顾莫杰到的时候，陆文君已经占了位置，点了三个人的餐。
　　来的路上，顾莫杰依然有些心虚，试探了费莉萝一句：要不要喊上费迪南？反正费迪南也是大家的老熟人了。顾莫杰这么说的时候，其实是觉得如果两男两女吃饭，便不会容易尴尬。
　　可惜这个提议被费莉萝直接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很正大光明：今天是姐姐帮你把关女朋友和新同事，费迪南又不是你公司的人，凑上来干什么？
　　顾莫杰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这家店颇具匠心，是意餐和日餐风格杂糅而来的，而且取长补短，中西合璧。陆文君点的主食，是一种别家吃不到的，兼具拉面劲道、浓汤和意面粗韧口感、罗勒清香的面食。另外点了七八碟小食，也多是精致的很，分量很少。
　　陆文君若是没有“堕落”之前，姿色妥妥是要比费莉萝高出那么半筹一筹的，可惜她前面半年既化悲愤为食欲，又经历了军训；如今尽管花了半个月火线瘦身捂白，却也没能恢复到最佳状态，所以倒是和费莉萝春兰秋菊难分轩轾了。
　　费迪南电话里和老姐说陆文君比她漂亮，那也是建立在高中时候的印象基础上的，而毕业后费迪南并没有见过陆文君，故而有这一误会。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姿色相当的情况下，费莉萝今天却是有备而来，加上她念了两年多大学，积攒了不少打扮化妆的经验，所以眼下和仅仅素颜之上抹点护肤品的陆文君一比，反差立现。
　　看到陆文君看起身迎上来的时候，费莉萝心中竟有一丝窃喜：原来强敌素质不过如此！
　　自然而然地，费莉萝走路的姿态都更为挺胸拔背起来，那股自信的气场呼之欲出。
　　不过，和很多苗条纤弱的美女一样，费莉萝挺胸也没挺多久。当她进一步细细审视了陆文君之后，她又恢复到了略微含蓄一些的姿势。
　　“靠！她怎么长的？胖都胖在胸上了……不过不要紧，三盘两胜么。”费莉萝心中微微怨念了一会儿，很快就被自己的精神胜利法调整过来了。
　　妹子们胡思乱想之间，顾莫杰已经介绍开了。
　　“姐，这就是我女朋友，陆文君，叫君君就好了。君君，这是费姐，费莉萝，是费迪南的表姐，也是我公司的法律顾问，帮到我不少呢。你也跟着我叫姐就行了。”
　　费莉萝微嗔了一句：“你这家伙，怎么能先向我介绍呢，也没个礼数；应该先向君君妹妹介绍我才对。君君妹妹别见笑，他这人向来不在乎礼节的。”
　　陆文君莞尔一笑，丝毫不以为意：“不怪不怪！大家都是年轻人嘛，哪那么多礼数。再说也没错啊，姐是客人么。”
　　费莉萝一阵气血翻涌：明面上姐姐妹妹地喊得亲热，一句话就把自己架到了“客人”的定义上，真是水泼不进。
　　顾莫杰浑然不解底下暗流涌动，自顾自解释这今天这顿饭局的理由：“今天也是凑巧，姐听说我签了给一个在校生签了带服务期的就业协议，便有些好奇。说公司原来没有先例，怕我胡来，想帮我把把关。后来听说是我女朋友，就顺道提出来认识认识。”
　　费莉萝的理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丝毫看不出争风吃醋的款儿。陆文君暗暗心惊：人家是要做律师的，阅历也深，手腕自然不是我一个学计算机的能比，还是少说多看，免得露出破绽的好。
　　一顿饭下来，两个女生都是没吃出味道来，饶是陆文君有吃货这一隐藏天赋，此刻也被封印得无法发挥。倒是顾莫杰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真以为费莉萝不介意呢。
　　费莉萝会找话题，自然不会让局面冷场。陆文君和顾莫杰都锯嘴葫芦一般不开口，她就偏偏挑业务上的紧要事儿讨论，倒显得她对顾莫杰的生意了如指掌，离不得她一般了。
　　“阿杰，你的两个软件还有个把月就要上线了。这当口让君君妹妹来当测试主管，她的压力可不小呢。谁不知道开发前期都是软件部的压力大，临到上线的时候，可都是测试的人辛苦。平时也不见你往公司里领测试的同事，问你你都说有外包，这个可不是长久之计。你也给君君妹妹配一点人么。我也打听过了，后期压力测试也不用多有水准的测试员，只要规模够，新人也能用。”
　　费莉萝其实哪里懂互联网公司的技术管理，这些言语也不过半是打听，半是和顾莫杰交往许久，耳濡目染所得。她心思聪明，什么东西听过都能说个大概出来，盖因做律师的都要会随机应变。
　　相较之下，陆文君对顾莫杰的业务领域接触不深，尽管编程底子好，却不像费莉萝这样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姐说的是。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安排了。也在让朱海波杜俊强他们几个留心，看看他们原来在搜狐这些地方有没有测试工程师要跳槽的，略微有几个骨干之后，再用些新人，甚至兼职的计算机系在校生，就够使了。原先没招进来，一来也是这种人流动性大，也签不起保密协议。万一干了几天不干了，倒把我们软件的功能创意泄露给同行，反而不美。二来么，软件主要功能没跑通之前，测试工作只要提纲挈领把住大方向就好，没必要投入那么多人力。”
　　陆文君听着顾莫杰和费莉萝对答，倒是有些插不上话，反而她成了局外人一般。许久才说了一句：“阿杰，你要找一些资深的测试工程师进来，还让我主管他们，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你只是对外负责的。到时候有资深的工程师进来，测试部内部的任务安排可以让他们协助你，你只管和软件部的对接，分析清楚需求就行。这事儿我会慢慢教你的。”
　　说着工作上的事情，气氛总算不这么尴尬了。顾莫杰的软件上线日子渐近，倒是转移了争宠的矛盾。
　　陆文君察言观色，知道顾莫杰的事业是离不开费莉萝的，也歇了让顾莫杰和费莉萝保持距离的心思。
　　席尽人散，各回各家。


第四十七章 强势上线
　　顾莫杰的后宫危机总算是摊完了牌，千丝万缕的恩怨纠结，在费莉萝快刀斩乱麻的退让中，消弭于无形。
　　陆文君也深深认识到了费莉萝在事业上对顾莫杰的帮助，心中更是暗暗自勉，一定要跟上阿杰的节奏，可不能就当个花瓶。
　　她知道测试主管这份活，其实干不了多久，哪怕她想干，顾莫杰也不会让她一直干下去。估摸着手头这批项目上线之后，再让她混几个月熟悉一下工作模式，就会给她别的开眼界的、轻松的事情做。
　　但越是如此，陆文君越是想扎扎实实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打好基础，免得将来别人看不起她的能力。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似乎顾莫杰、费莉萝、陆文君三人也是折腾纠结够了，后面个把月的时间竟是顺风顺水，再没起什么波澜。
　　陆文君这种从不逃课的乖乖女，也因为项目上的事情多了，不得不开始逃课，一周倒要加三四天班，似乎轻松安逸的大学生活已经离她而去。
　　亏得顾莫杰招了一些相对资深的测试工程师进来，具体的测试工作有那些人负责；陆文君只是帮他管理那些来自于VS2050的自动测试工具，才不至于太累。
　　圣诞节的时候，顾莫杰有史以来第一次想到该买圣诞礼物——因为他此前人生中的圣诞节从来都没有任何活动。如今算来，重生也有整整一周年了，踌躇满志之余，顾莫杰也开始学着对身边的人好一些。
　　圣诞礼物一共花了好几万，家人都是有份。陆文君和费莉萝自然也有，陆文君的贵一些，费莉萝的也不便宜，但是东西不起眼一些，也不敏感。
　　至于过节的日程，顾莫杰自然是分身乏术，只能跟着陆文君过二人世界了。陆文君性子坚贞，做了顾莫杰一个月女朋友，也就是让搂搂腰什么的；坚守到平安夜，也不过才让么么哒一下。
　　后来顾莫杰听说，平安夜那晚，费莉萝是喊了几个室友，一群妹子找了家KTV唱唱歌厮混过去的，混到午夜各回各家。
　　……
　　2004年的钟声终于敲响。
　　随着大一上学期进入尾声，其他同学都开始从散漫蛰伏中振奋起来，开始准备两周后的期末考试。
　　顾莫杰则无暇顾及考试的事情。在连轴转的高压工作之后，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因为就在元旦这一天，他和手下那支技术团队共同努力鼓捣了三四个月、新鲜出炉的“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两大软件，终于正式发布了。
　　公司里并没有为这事儿搞什么隆重的庆典，毕竟对于一款籍籍无名的新软件来说，发布仅仅代表成功的第一阶段完成而已。顾莫杰也没有学那些浮华的排场，只是请公司全体聚餐旅游了两天，给软件部的员工放个假，然后派发了总数将近五十万的项目奖下去。
　　程序员们可以放假，但是对公司的高层和业务推广骨干来说，忙的日子才开始呢。
　　初音网主页做了精心的美工优化，摆上了显眼的下载链接。早就预备投放的互联网广告资源，也第一时间开始上线。百度那边买来的关键字，也在短时间内通过抬高竞价的方式，暂时获得一定的流量出口。
　　顾莫杰甚至还安排了一些人在各大门户网站发软文，找一些拿钱就办事的没节操小编，帮他的新产品造势。
　　顾莫杰可是为最初半个月的突击宣传，准备了200万的广告费。
　　转瞬之间，花钱如流水。
　　周立新、费莉萝之类的伙伴，好歹是跟着顾莫杰风风雨雨混久了，倒是不甚惊讶。
　　陆文君却是头一遭见识到互联网产业的惨烈，头一次见识到这种“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产品能不能挣钱，就先大把大把烧广告费”的意识形态。
　　在互联网的世界，只有第一名，赢者通杀，第二就是死。这不是盖房子，也不是挖煤。如果你确实不幸做了第二名，那么好歹在死之前，应该想想你能不能提供一些第一名提供不了的差异化服务，哪怕再细微的差异化服务也好。如果真做不到，还不如趁早抹脖子关张来得痛快。
　　每时每刻都在刀尖上逃命的行业，又怎么能吝惜钱财呢。虽然顾莫杰不会乱烧钱，但也绝对不是不烧钱。
　　在互联网时代，酒香也怕巷子深；或许从一到二，从二到三的那些发展步骤，可以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和技术优势来扩大，但是最初从零到一的这一步，是非砸钱不可的。
　　不管是后世苹果APPSTORE里那些刷榜狗，还是淘宝上虚构交易的刷单店家，要想让人知道你，最初的烧钱运营是必须的，没有技术含量可言。另一方面，你的东西也要过硬，否则的话，烧钱烧不来忠实客户，烧不来用户黏性，只能把自己烧死。
　　优质独到的产品，和最初的第一声野蛮吆喝，两者缺一不可。
　　日子一天一天，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数过去，工作量虽然变轻松了，身体也得到了休息，顾莫杰的心理压力却是片刻没有松懈。
　　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夜里每隔几个小时醒来，都要打开后台看看下载数据，如果下载数据哪一天或者哪半天突然放缓了，百度竞价排名账户上的广告费消耗速度出现异常了，他还要想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用户体验做的不够好。
　　到了一月中旬末的时候，200万广告费如期花掉了。
　　“初音输入法”得到了三四百万规模的用户人数；初音翻译则因为受众较窄、国内需要用到英语的人群不够大，只有区区一百万用户。这还是亏得顾莫杰做的初音翻译比同期的金山词霸性能上着实牛逼易用，才顺利攫取到这么多用户数。
　　而去年史广护买走的万能输入法，在运营了这么久之后，早已经逼近四千万用户人数。
　　顾莫杰另起炉灶重新追赶的行为，最初着实激起了史广护微微的恐慌和恶毒的咒骂，但是随着最初半个多月过去，顾莫杰打响第一枪用的这笔广告费告罄，战局重新稳定了下来，史广护倒是从慌乱中轻松了下来。
　　看来，顾莫杰也就不过尔尔了。
　　……
　　1月20日，顾莫杰即将裸奔上阵、不复习就直接迎接期末考试的当口，在深市的迅捷网络科技，顾莫杰的老对手史广护气定神闲地听取着CEO邹胜的报告。
　　“史董，这是我们通过第三方流量统计平台弄来的初音网络科技最新用户量数据。数据显示，顾莫杰在百度关键词竞价排名方面得到的引流已经开始明显下降。他们包关键词的出价，也从一开始的五毛多一个，重新降低到了两毛左右——和顾莫杰去年还没成立初音网络科技时候的手笔差不多。我请教了几个投资专业人士，他们估计顾莫杰最初的烧钱风头应该已经过去了，后面会相对乏力一些。”
　　这个结论让史广护心情愉悦，最初被敌人发力追赶带来的懊恼，已经烟消云散。他学着洋人的样子夹着雪茄，微微一抬手，示意邹胜给他解释一下：“继续说下去，我要听理由。”
　　邹胜翻开一份报告摊在史广护桌上，指指点点地说：
　　“我们估算过，算上初音网络科技公司的固定资产，顾莫杰全部家当不会超过1500万。他同时开发两款软件，花下去的人力资源成本不会低于300万。加之听说他拿到我们的钱之后，居然还提前偿还了一些原本的融资借贷，丝毫没有负债经营的理念。所以估计他在项目上线的时候，可用资金就已经不足千万。最初半个多月就花掉200万，固然不足以让他资金链马上出现问题，但是也足以让他后续不得不放慢野蛮扩张的速度。要知道如果他要把他那个如今程序员加测试员总人数已经超过五十人的技术团队养下去，半年的薪酬、社保开支就起码要200万以上，一年就是400万，他不可能连养技术团队的钱都不预留出来。而我们做输入法到现在还是亏钱在做的，目前也只是亏得慢一些，靠捆绑小软件和广告回笼一部分推广开支。顾莫杰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就找到盈利模式的。所以我断定，他在‘初音输入法’用户人数达到五百万之后，就会大幅度缩减广告上的投入，改为细水长流和我们慢慢竞争。”
　　邹胜这番话，固然主要动机还是为了给他当初的“资敌失误”开脱，让史广护不再记起他当初的无能。不过这番话也不能算错，如果一切按部就班发展的话，邹胜所言可谓是中规中矩，老成之见。
　　史广护想了一想，直截了当地确认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没必要再用去年那一招，在百度竞价排名上大量堆链接打压他了？别的广告平台上，我们也只要做好自己，没必要专门去公关压制他们？”
　　自从那次失利之后，邹胜难得说话如此硬气，面对史广护的这个问题，他很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必要再在百度上盯防了，上次的僵尸网络恶意烧广告费事件，虽然最后也没抓到证据，但是肯定是顾莫杰干的。他手上有那张牌，我们没必要再撞上去。这次是我们领先，他们想追赶，我们就兵来将挡直接接着就是。不过各大门户的公关还是可以做一做的，顾莫杰这厮估计也是花钱做了软文的，我们也争锋相对做些评测，搅浑了水，不让小白们跟风就好。”
　　动用水军，伪装专业评测人士抹黑对手的产品。这种事情，互联网圈子里的人各个都是轻车熟路。邹胜一说，光看史广护那霪贱不能移的表情，就知道史董同意了。


第四十八章 小钱花出大钱的效果
　　“高数67分……真悬。幸好是来文科专业考的高数A，考试前夜都没功夫做题，好歹还及格万岁了。”
　　2004年的春节是在一月底，所以期末考试和寒假自然也特别早。顾莫杰在生意如火如荼的当口，迎来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也真难为了他内外交煎，脚不点地。
　　幸好文科无挂科，只要高数不挂，英语不挂，别的科目按照国际惯例是不可能挂的。高数都有67，其他科目再差也有七八十。顾莫杰选专业时候的先见之明，再次凸显了出来。
　　期末考试卷面成绩出来的这一天，初音输入法的用户人数，也完成了最初五百万人的原始积累。
　　烧钱是飞快的，效果也是野蛮而明显的，随着最初规划的那笔启动运营资金告罄，后面顾莫杰必须调整经营理念，持续烧钱是烧不起的。
　　表哥周立新是半个行家，又作为淘宝网的首批员工干了大半年，对圈子里这种行为见得多了，知道顾莫杰定有后手，自然没有来干涉他的经营理念。陆文君前一阵子也觉得顾莫杰花钱着实忒凶了，不过也正因为她不懂行情，所以质疑了几次见大家都习以为常，她倒反而不敢轻易开口了。
　　还是费莉萝，一方面对顾莫杰的财务状况有些了解，另一方面日常生活中也离顾莫杰较亲近，又同在法学院，知道顾莫杰考试的日程，所以成绩出来这天，费莉萝马上一个电话打给顾莫杰，希望顾莫杰拿出一个进一步的推广方案来。
　　“阿杰，前几天知道你要考试，也没心情处理，就没来打扰你。现在200万都花光了，总要拿出一个下一步的条陈来。你要是指望200万钱换500万用户，那你把手头的钱烧光了也不过就赶上史广护目前的用户数。”
　　听了费莉萝掐着点儿打过来的电话，以及那关切的语气，顾莫杰很是感激，不过回复的时候依然是不紧不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早就提前策划了几套后续推广方案了，具体用哪一套，要先看看形势，看看目前的效果，再决定。怕提早公布乱了人心，所以没在公司内部传达。”
　　“你自己心里有底就好。”费莉萝也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费莉萝打这个电话的时候，顾莫杰人已经在公司，公司里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顾莫杰，让他可以一个人和网络交流，搜索自己需要的信息。
　　年关将近，他很是仁慈，让手下程序员们都提前放了假。
　　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上线半个多月，该冒出来的BUG也都冒出来了，需要程序员们紧急优化修改的东西也都弄好了。眼下并没有上马别的项目，何不体现一下公司的人文关怀，让人们知道哪怕程序员也是可以过年休假半个月的呢？
　　因为无人窥伺，顾莫杰也懒得遮掩，自己上网搜索网页浏览太没效率，他就激活了初音娘；把初音娘连接上他的T40，接管了笔记本的控制权，按照他的语音指挥帮他找到那些他需要的网页，一溜儿的打开。04年年初还只有IE浏览器，很快顾莫杰的笔记本桌面上就开了好几十个浏览器，倒是和中了病毒似的。
　　“初音输入法：完美超越万能输入法的新一代智能拼音输入法……”
　　各大软件评测论坛里头，有不少这类标题的帖子，再跟上一堆诸如“经过对比后发现初音输入法可以一次性输入长句，并且准确识别用户输入意图”的评测意见。
　　这种帖子顾莫杰一看，就知道是他请的公关公司运作的。这并不能代表真实的用户反馈，所以顾莫杰扫一眼就关了。
　　既然有他请人发的帖子，自然也有很多史广护请人发的帖子，无一例外是脑残黑的水准。顾莫杰半是靠人工过滤，半是让初音娘帮他初筛，把这两大类帖子都过滤掉，剩下的便是一些代表性的真实用户意见。
　　下一步怎么做，要看真实用户对软件的反响如何。这，是大数据时代运营的最基本核心思想。靠先知，靠计划，靠拍脑门拍大腿，那都是找死的行为。
　　尽管顾莫杰是个重生者，但是如今的他，已经重生了一年多，心智与刚刚重生时相比，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如今的他，对于自己在重生时失去先知那种外挂，并没有丝毫的惋惜；作为一个互联网人，这是向前看的基本素质。
　　互联网是半透明的，这种半透明，会把蝴蝶效应放大与加速千万倍，一个点的改变，足以在数月之内就把业界的“未来历史”变得面目全非。真正的成功者，必须实时分析，见招拆招。
　　顾莫杰浏览了半天网上的反馈意见，初步统计了口径。有初音娘在信息检索上的协助，让他的目光比如今世上任何一个互联网人都更加洞若观火，可以清晰定位自己的处境。
　　“看来，最初的五百万用户里头，文字工作者、互联网业界从业人员、汉语基础不太好的海外华人群体，这三大块的占比明显高一些；初音输入法可以一次性较为精准的输入长句这个功能点，也已经被用户发现了，看来反馈还不错。细胞词库定制的好处，还没来得及凸显出来……只能再观望观望了。用户词频数据和造词数据的搜集，任重道远啊……”
　　合上笔记本，顾莫杰静静沉思了半晌，只得出这么一番结论。
　　自从元旦上线以来，其实顾莫杰已经私下和周立新，以及周立新关系网拉来的几个外协运营行家做过数次讨论，做了不少功课，定下了好几套“初期野蛮推广结束后的替补运营方案”。
　　现在看来，大部分运营方案还不到实施的时机。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的“自我学习”程度还不够，如今发力第二阶段的推广，显得有些事倍功半。
　　毕竟，初音输入法和顾莫杰此前卖给史广护那个半成品，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初音输入法最大最逆天的一点好处，便是会“自我学习、自我进化”。它的词库不需要软件开发商来开源强化，而是在千百万用户使用这个软件的过程中，渐渐滚雪球充实起来、并且实时反馈表现的。每一个人的输入结果，都可以被全网所有用户借鉴，这才是初音输入法的核心真髓。
　　所以，需要给初音输入法一个“自我学习”的时间。在获取了第一批小白鼠用户之后、软件的自我学习特性被世人认识之前、这个时间差内，大部分传统广告推广都应该偃旗息鼓一下。
　　当然，“大部分偃旗息鼓”不等于“彻底什么都不做”，顾莫杰认清形势之后，决定至少还是在月初制定的那几套推广方案中，选出投入最小、广告费性价比最优化的那一部分，先细水长流做着，至于别的后招，慢慢放着就是。
　　做了决定之后，顾莫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几份锁起来的方案，最后细细筛检浏览了一遍，又准备了一些材料，这才拿起电话，给表哥周立新打了过去。
　　“哥，帮我再约一次盛伟，对，就是上次帮我们对付史广护那人。”
　　电话另一头的周立新花了好一阵子反应，然后顾莫杰听到几声脚步声响，似乎是周立新在找僻静的角落，然后才回答他：“你这是准备先执行C方案了？这事儿我们上次就是随口一说，还不知道盛伟肯不肯接这个生意呢。”
　　“怎么不敢接？他连灰色的钱都敢赚，我这回算是帮他改邪归正呢。”
　　“情况毕竟在变化的么，前阵子你定下C方案之后，我抽时间了解了一下盛伟的近况，他发达的速度也不比你慢。现在要想叫得动他，身价就更高了，寻常小单子不接的。”
　　顾莫杰却是对周立新的这种说法丝毫不以为意：“有过合作交情的人，单子大小不是关键，关键是眼界。你都没找，怎么知道他不接。”
　　周立新顺口应承：“我也就这么一说，给你打个预防针。反正我只负责帮你联系，成不成就看你了。”
　　“放心吧，这次我单独见他，不用你中介。”
　　周立新挂了电话，马上就通过上次的关系联系上了盛伟。
　　盛伟这人毕竟手头有着一大批肉鸡，运营僵尸网络这种灰色生意，所以交友很谨慎，从来不发名片。上次和顾莫杰合作之后，都没给顾莫杰留联系方式。所以这回要找他，依然只能通过周立新那几个在阿里集团内部的关系户单线联系。
　　顾莫杰对盛伟的这种做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也不希望和这样的人攀交情。保持一点距离，对双方都好：盛伟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顾莫杰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声。
　　半小时后，周立新回电话了，给了顾莫杰一个地址和时间，依然还是在小半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家湖滨路上的咖啡馆。


第四十九章 真·无间道
　　寒假第一天。
　　湖滨路上那家上岛咖啡，茶色玻璃掩映的二楼包厢里，顾莫杰又一次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这一次他来找盛伟，自然是又有一笔合则两利的生意要商量。
　　盛伟照例是不太守时的，喜欢迟到一会儿；顾莫杰便不客气地先上了一壶咖啡，慢慢自斟自饮地想着事儿。
　　今天这笔生意有点儿创意，如果盛伟接下的话，不仅仅意味着赚钱，还意味着一次转型。
　　顾莫杰和盛伟此前的合作经历还算愉快。打心底里说，他也是希望盛伟慢慢转型，然后为他所用的。
　　在互联网圈子里混过的人，往往都会认识到一种现象。那就是做黑客的人，和做网络安全的人，其实只是同一类人才的双刃剑表现形式而已。
　　有些做了数年挂马作恶事情的人，哪天被收拾服帖、招安了；披上一层新皮，便成了杀软公司的技术骨干。这样的例子后世不胜枚举，不过在04年年初这个时间点，先例倒还不算多。毕竟后来大名鼎鼎的“熊猫烧香”招安事件，在本时空还远远没有发生。
　　剑可杀人，也可救人。一种才能本身并没有错，无非是有没有被善用罢了。
　　顾莫杰思绪如此乱窜的当口，包厢门开了，盛伟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径直往沙发上一坐，然后才和他打招呼。
　　一开口，就是一种昂然的姿态：“又要买肉鸡祸害谁了？”
　　顾莫杰笑笑，倒上一杯咖啡，并且推过去一个信封：“师兄，这次是别的生意，不买肉鸡。”
　　盛伟一点也没有客套的打算，毫不犹豫地把信封推了回来，竟是已经看不上几万块的小钱：“不买肉鸡找我干啥？我可是很忙的。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大的家业。”
　　这口气，就差说“爷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陪你一个不买肉鸡的人在这里喝咖啡？”
　　被人拒收了红包，顾莫杰也不气馁；他知道黑客都是有些傲气的，尤其是赚够了钱的黑客，更是说话容易开嘲讽。他毫不动气地照着盛伟的话头往下扯：“莫非师兄现在也有几千万的家业了？”
　　这句话问出口，盛伟的眼皮子才跳了一下，似乎半年前对顾莫杰的欣赏和尊重又回来了几分。
　　“猜得不错，我现在也是小两千万的身家了——不过你用了‘也’字，看来你成就也不差。”
　　顾莫杰淡淡回了一句：“半斤八两吧，我也是一千来万的家业。不过我的钱比你颜色浅一些。”
　　盛伟丝毫不以为忤，做他这行的，有时候并不以赚灰钱为耻，反以为荣。他喝了一口咖啡，反问了顾莫杰一句：“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猜到我如今有这么大的家业的。猜准了，我说不定会有兴趣听听你的方案，和你合作一笔新生意。”
　　顾莫杰不动声色，娓娓而谈：“你是放灰鸽子做肉鸡出身的，还能有什么手段突然半年之内暴发大赚？无非是找到了把肉鸡资源大批量变现的渠道罢了。”
　　“不错，那你再猜猜，具体是什么渠道？”
　　“应该是这半年里面，找你去点Adsense广告的网站主数量开始激增了吧？”
　　顾莫杰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说出口，盛伟终于收敛起了刚进来时那种“富贵之后、锦衣见故人”的嚣张姿态，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其实盛伟本不是非常嚣张的人，只不过这半年里面他也是有奇遇，财产突然暴涨了好多倍，让他有些迷失自己；加上黑客们的低情商，重新见到原本的合作伙伴时，才有些趾高气昂。
　　此刻顾莫杰一语道破了他的发家诀窍，倒是让盛伟重新开始评估和顾莫杰的关系了。刚才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也收敛了起来。
　　盛伟的奇遇，其实说白了也是运气好。
　　2003年六七月间，谷歌公司在全球范围内首次推出了Adsense这个互联网广告中介平台，从此以后，互联网广告的计费方式，开始从原来各大门户的按照第三方流量统计固定价、转为按照每一次有效点击按次计价。
　　在此之前，僵尸网络上的那些被控制的肉鸡，只能拿来做做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解决一下互联网服务商之间的私人恩怨，没法用于直接赚钱。而谷歌的这个广告中介平台，从此为僵尸网络提供了一个快速套现的渠道平台。
　　盛伟眼光不错，又被半年前顾莫杰找他办的那件恶意烧人广告费的事情所启发，在顾莫杰的业务了断之后，后来的半年里面，他竟是主动找到了一些开始大批量接纳Adsense广告位的网站主，然后兜售他的“操纵僵尸网络帮网站主点击本站客户投放的广告”这项业务。
　　网站主们被盛伟点醒之后，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业务？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网站上的某一个广告位，放置某一条广告，每天收多少钱，是固定的，点多点少和网站主的收入并没有直接挂钩；而现在是按照有效点击次数来收费的，每一个IP地址每天点一下收一次的钱。
　　于是，盛伟和一票国内外的黑心网站主勾结，很是痛快地喝到了谷歌Adsense平台上线带来的头口水，一夜之间暴富。
　　因为谷歌这个新平台上线不久，很多脑子不够活的僵尸网络操纵者没有及时转型过来，所以那段时间盛伟几乎是在一片空白的蓝海市场当中肆虐，几乎没遇到竞争对手，也就没人杀价；他哪怕和网站主开五五开的分成，甚至六四开，他拿大头，网站拿小头，都有不少网站答应。同样谷歌的“有效点击”算法也还在测试、磨合、优化的阶段，泥沙俱下，有无数的漏洞让僵尸网络主们享受这场盛宴。
　　正是这一番机缘巧合，让盛伟时隔半年之后重新见到顾莫杰时，他自己已经身价翻了好几倍了。
　　然而，顾莫杰虽然洞若观火，可以从盛伟的发迹表象看透背后的本质，但是他却丝毫不羡慕盛伟，也不后悔这半年里他自己没有插手到这桩灰色生意中去。
　　一来，他顾莫杰没这个技术和资源，二来，他知道这种钱是一锤子买卖，不可能长久。何况，顾莫杰这辈子是要干大事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登顶之后，因为早年血型原始积累阶段的一些瑕疵，被人写进历史书去。
　　“师兄，听我一句，我虽然可以看透你怎么发达的，但我真的不看好这个生意的可持续性。这终究只是一笔快钱——谷歌的算法，在最初半年不完善，它还能一直不完善下去不成？以谷歌公司的技术实力，说不定今年之内，他们就能弄出一套精确分辨真实用户有效点击和僵尸网络恶意点击的算法了。到时候你就得另找出路了。”
　　顾莫杰这段话翻译一下，其实就很好理解：别说谷歌了，哪怕是某点中文网，在刷榜狗肆虐之后，都能更新换代一下点击算法，把那些某写蔬菜水果之流靠刷榜软件刷出来的几千万点击分辨出来。堂堂谷歌，难道技术实力还不如某点？
　　盛伟听了顾莫杰的言语，有些焦躁不爽。这也是正常的，任谁在目前的事业正烈火烹油时，被合作伙伴一盆冷水劝他急流勇退，都会觉得不爽。
　　手风正顺的赌客，连续涨停时脑子发热的投资者，肉鸡热卖时的僵尸网络主，其实都是一种心态。
　　不过，盛伟终究知道顾莫杰是为了她好。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不介意勉为其难把话听完。
　　“那就先说说你今天给我带来的业务吧——你应该是想趁机劝我转型吧。我可直说了，如果赚钱没有操纵僵尸网络点广告这么痛快，我可是不会投入多少资源和你合作的。”
　　顾莫杰欣然一笑，花了这么大的精力，把盛伟的价值观硬拽回来，总算是说到正题上了。他从书包里拿出两份策划书，丢在茶几上。指着说：
　　“我的计划，是让你转型做‘搜索引擎优化’业务，当然，第一笔业务，自然是帮助我公司的那两款新软件，做搜索引擎优化，以及由此带来的广告费投放优化。将来如果你做这类业务做熟练了，自然也能去找别人接单子。”
　　盛伟一愣：“搜索引擎优化？这玩意儿我不熟啊。能不能说具体点。你不会是让我放弃现在的基础，去做一些技术跨度很大的事情吧？那我可不干。”
　　“绝对不会，我觉得搜索引擎优化，绝对是非常适合你的资源和技术储备结构的。和你现在做的事情相比，继承性绝对非常好。”
　　“技术继承性非常好？那我怎么都没注意到过？不会是蒙人的吧？”
　　盛伟满腹狐疑，心中这般腹诽。然而今天顾莫杰表现出来的远见和预测能力的精准，已经折服了他，让他只好暂时把疑问压住，慢慢听顾莫杰说完。
　　顾莫杰知道盛伟完全没有关心过这一块，所以他决定用最深入浅出的方式，把提纲挈领的东西先说透。
　　“这么说吧，我先给你概括一下：如果说，你原先做的那些业务，是操纵僵尸网络和网站主合作、坑广告主的钱，然后你再和网站主分赃；那么我要你做的这类新业务，就是让你和广告主合作，防止他们被网站主坑钱，然后你再从广告主那里收取一笔保护费。”


第五十章 能者无所不能
　　“SEO（Search-Engine-Optimization），目前国内还没有统一的汉语翻译，我们暂且称之为‘搜索引擎优化’。这是一种通过分析、利用搜索引擎的搜索算法、规则为手段，来提高目标网站和链接在有关搜索引擎内的自然排名、以便从搜索引擎中获得更多免费流量的技术行为。”
　　顾莫杰坐在沙发上，作指点江山状侃侃而谈。
　　盛伟听得很认真，第一次没有露出成竹在胸的不耐烦。而且从盛伟的表情当中，顾莫杰知道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消化自己说的这个概念。
　　所以他决定进一步举个深入浅出的例子。
　　“打个比方，如果今天我想要提升我的输入法下载链接，在谷歌浏览器上‘拼音输入法’这一关键词搜索结果中的排名；那么，我可以做哪些事情？我可以分析谷歌引擎究竟是怎么给搜索结果排序的，具体用的什么算法，然后针锋相对地调整我的网站；
　　假如谷歌的算法认为‘放在二级域名或更短域名之下的链接、可以被优先提升一定的排名次序’，那么我们就该毫不犹豫把原本藏在三四层域名底下的下载链接挖出来，直接放到二级域名的主页上。
　　假如谷歌的算法认为被某些高信赖度的基干导航链接引用过的二级链接，其可信度也会更高，那么我们就要想办法让我们的链接被那些谷歌定义的关键导航所引用，哪怕为此付出一些开支。
　　总之就是一句话，怎么样花最少的代价，甚至不花额外的代价，就能让我们的网站和链接在搜索引擎上露脸机会变大，这就是搜索引擎优化。”
　　这一下，盛伟彻底听明白了，但是随之而来便是觉得这事儿没什么赚头：“这就是你希望我改行去做的？怎么看，都有些投入大，收益小啊。而且国内我从来没听说有人做这个过。”
　　盛伟拒绝的理由有些简单粗暴，但是看上去很有道理：国内没人做，可见这事儿不赚钱，至少是性价比不高；要不以中国人嗅到钱就扑上去的性子，怎么可能放着钱不赚？
　　而且盛伟说的现状绝对是事实。在2004年初，中国国内还真没听说过谁在搜索引擎优化这块业务上花过脑筋。哪怕是大洋彼岸的米国，其实第一批SE0er也才试水了一两年而已，还都是半业余的零敲碎打，没有形成过系统的理论体系。
　　“国内没人做这一块，那只是因为原先国内没什么人用谷歌，绝大多数网民只有百度。”
　　盛伟一愣：“为什么？难道就不可以针对百度优化？”
　　这个问题纯属条件反射，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刚问出口，盛伟马上就自己想通了，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太小白。
　　然而顾莫杰却当他真是不懂，已经解释开了。盛伟也不介意查漏补缺，再仔细听听。
　　“因为谷歌只卖单列的关键词广告，却不肯把关键词广告和普通搜索结果混在一起。谷歌的搜索结果置顶位是非卖品，只能通过网站链接本身的实力，以及SEO工作才能得到，所以外国才有SEOer生存的土壤。而百度的节操比谷歌差一些，它是直接搞竞价排名，把搜索结果前排位置拿出来卖钱的。再强的SEOer，难道还能拧得过百度的直接和谐？所以国内原先没有SEO的土壤了。”
　　用普通网民比较能够理解的方式来个比喻。
　　如果谷歌上的搜索结果排序可以比作一个实打实的“榜单”，那么百度的搜索结果前排就是“榜单+网站内定推荐位”的组合体。
　　只有纯粹的榜单，才会引来刷榜的人研究怎么刷榜；而榜单和推荐位的组合体，就只会让人研究怎么去贿路有权力安排推荐位的人，走后门拿到推荐位。因为桌面底下的交易总是比刷榜成本更低。
　　当然，SEO是合法合理的，是引擎算法层面的纯技术对抗，和烧钱刷榜是两个概念。
　　市场规律，无远弗届。
　　盛伟听顾莫杰说完，沉吟了一会儿，略显颓然地反劝顾莫杰：“既然如此，你继续给百度塞钱不就好了。国内，这桩生意做不来啊。”
　　顾莫杰自信地一笑。
　　“别急，听我说下去。中国人不可能永远只会用百度的，总有一些专业化的网民，有追求的网民，会去用谷歌，所以我们需要把眼光放远一些，让我们的网站针对谷歌也做出优化。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次要方面，我今天劝你改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如果换做是一年前，我绝对不会推荐你改行做搜索引擎优化的，但是正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什么原因？”盛伟的胃口被彻底吊了起来。
　　“因为将来的SEO，已经不再是过去的SEO了，它的业务范围要大得多。去年以前，米国那些做SEO的人，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只是针对谷歌的主页的搜索规则算法做出优化，可是今年开始，谷歌上线了Adsense广告中介平台。将来的算法针对性优化，完全可以进一步把业务范围扩展到把Adsense的算法也算计进去的程度。
　　我毫不怀疑，谷歌的Adsense平台会在数年内占领全世界的互联网广告中介市场。到时候地球上所有网站主，都要靠谷歌的Adsense为它们推送广告来源——哪怕是中国的网站主，在这个领域也只能用谷歌；因为百度根本就做不了这个，谷歌在这个领域是无敌的。这种无敌，不是没人打得过他，而是根本就没人和他打。
　　想想看，如果到时候，你第一时间掌握了一个可以让Adsense广告主们花更少的单次点击广告费、得到更多点击引流的优化方案，你又能从中赚取多少保护费？
　　当然了，这块市场会很大，你不可能垄断住，聪明人总是很多，和你竞争的洋人也不会不少。但是哪怕你仅仅只做到所有中国人当中、在这一细分领域走的最快、眼光最远的那一个，所赚到的钱，也绝对不可限量了——至少到时候，试图在中文网站上投放广告的中国广告主们，多半会优先找你。”
　　盛伟陷入了沉思，他听明白了顾莫杰的意思：
　　数年之后，当一个中国的广告主、在一个中国的网站上投放广告；尽管这笔交易看起来发生在两个纯粹的中国人之间的，似乎和洋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因为他们只有用谷歌的ADESENSE作为中介来完成，所以一个懂得如何钻谷歌这个中介算法空子的掮客，依然会得到用武之地。
　　因为，到时候地球上只有谷歌Adsense这一个中介。天上天下，仅此一家；人间阴间，别无分店。
　　后世的谷歌之所以成长到几千亿美元级别的庞然巨头，看上去其业务繁花着锦到处开花，其实最主要的核心现金流，就是靠Adsense来提供的，那是谷歌最大的一头现金奶牛，因为他扮演了全人类互联网广告的中介商角色。
　　虽然这一点如今的顾莫杰和盛伟都不可能预测到，但是也足够他们重视这一块的配套业务了。
　　盛伟已经彻底跟上了顾莫杰的调子，知道他该往哪个方向转型了。动机层面，已经不需要顾莫杰再废话，剩下的，就是一些技术方向上的小疑惑。
　　“顾莫杰，我盛伟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今天我是真服了——就冲你这个眼光，我跟你干了！不过我还是没太想明白，如果我们要做这个业务，该从哪个角度入手，才能把我们现有的资源和技术积累最大化程度地用起来呢？”
　　理工男的转型都是很理智的，不会一拍脑门、连技术可行性问题都不考虑，就直接转型。
　　哪怕一个小工厂的厂主，想变更厂子的产品时，好歹还要想想：生产什么东西，可以把厂子里已经在的那些机床设备用上？怎么样转型，才能让已有的固定资产继续发挥余热？
　　盛伟愿意跟着顾莫杰的思路干，不代表他愿意抛弃现在的基础，从头在完全陌生的领域另起炉灶。
　　幸好，顾莫杰今天是做足了功课的。
　　“这个问题，我们依然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明：打个比方，过去半年里，你接到过的客户里头，有没有体育俱乐部官网之类的？”
　　盛伟没怎么多想，就很肯定的回答：“接到过，其中最大牌一家，还是NBA的球队——球队官网的一名运营人员，私下里联系到我，雇佣我的肉鸡，去点他们官网上的广告，然后额外增收的这部分广告费，和我五五分账。那笔生意我前前后后伪造了上千万次的球迷点击，赚了两三百万。”
　　顾莫杰点点头，信口便接着盛伟提供的素材往下解说：
　　“好，那我就用这家NBA球队的官网举例子。假设谷歌的Adsense为这家官网推送了两类广告，它的算法是这样的：首先，谷歌的算法自动识别到这是一家球队的网站，来浏览网页的用户都是球迷，所以他们投放的广告应该迎合球迷的需求，才能最大化地得到点击。
　　我们假设，篮球和球衣广告是球队官网上被点击率最高的分类产品，然后谷歌搜索了一下在它那里挂了篮球广告的N个广告商，有些广告商开价5美分一个点击，有些广告上开20美分。然后谷歌自然会把每次点击给20美分的这个篮球广告优先推送过去。
　　但是，谷歌的推送算法并不仅仅是简单按照单次点击的出价排序，它还要综合考虑单价与被点击次数乘积的最大化。
　　比如，除了篮球和球衣之外，云南白药这种跌打损伤的药物，同样在体育网站的用户群当中有很大需求量，而且云南白药是消耗品，消费频次比篮球这种非易耗品高得多。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出价5美分一次点击的云南白药广告，和一个出20美分一次的正版篮球广告，同时在谷歌的Adsense那里等待被推送。Adsense就会算一下，假如过去几个月里云南白药广告这个大类的整体被点击概率超过篮球广告4倍以上，那么即使云南白药广告单次给的广告费少，Adsense依然会优先推送云南白药。
　　当然，谷歌的算法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他背后还有数以千计的算法工程师在不停优化。我刚才只是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过去半年里，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比如，那个NBA网站主，在雇佣你的僵尸网络的时候，请求你的肉鸡优先点击他网站上某些广告费单价比较高的广告；同时，他宁可少赚一些钱，也让你不要去点某些不怎么值钱的广告？”
　　这一次，盛伟回忆的时间久了许多，最后惊觉：“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顾莫杰露出一个恶魔的微笑，乘胜追击：“这就是那些网站主在优化谷歌给他们的推送！反正他们雇佣了僵尸网络，不管谷歌给他们推送的是什么广告，都会有僵尸网络来点。所以这时候他们就黑心地希望谷歌尽可能给他们推送单价最贵的广告分类。而你手下的肉鸡在选择性点击广告的过程中，就会反馈给谷歌Adsense一个错误的大数据，让谷歌误以为那些出价低的广告真的是没人点，所以渐渐也就推送得少了；而那些出价贵的广告，还一直有人点，谷歌就会觉得它热卖，越推越多。如此一来，这个网站上所有的广告位单价都开始上涨，长远来看，网站岂能不赚！”
　　盛伟听得目瞪口呆，他给人当成刀子使了，居然还不自知。顾莫杰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说得有如亲见。
　　莫杰之多智近乎妖。
　　良久，盛伟才回过神来：“草！没想到这些网站主比我还黑！他们这么做，就不怕网站的信誉受损么！”
　　顾莫杰冷笑：“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如今可不是以往了，以往的广告，是广告主直接投放到网站上去的，网站主当然要顾惜名声。将来的广告，都是广告主投放给Adsense、Adsense再推送给网站的；网站主和广告主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有谷歌这个庞然大物的信誉在给网站主们背书呢。只要那些网站主钻得到谷歌算法的空子，先谷歌一步针对性狙击，何愁不能多赚广告费。”顾莫杰这番话，眼下听来振聋发聩，可要是再过几年，就没人觉得奇怪了。若是放在后世，网友们看到一些诸如盗版小说啦、小H题材的网站啦，却挂着毫不相干的精密设备广告，或者罕见病药品广告；不用说，那就是一家靠僵尸网络活下来的、寄生于谷歌Adsense生态系统的垃圾网站了。这样的网站，哪怕没有一个真实用户，也能考僵尸活下去，并且得到盈利。
　　盛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颓然坐回椅子上。顾莫杰见他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说出了他最后的结论：
　　“所以，你原先在做的，就是帮网站主把20美分一次点击的广告尽量拉进他们的网站，并且得到足量的点击，同时把只出2美分一次的低价广告尽量赶出他们的网站。我现在要你做的，则恰恰相反。是站在我这个广告主的立场上，哪怕我只出2美分一次点击，你也要让我得到足够的出镜率；让谷歌的算法在判断我的广告的预期被点击频次时出现误判，高估我，然后把我尽量多地推送出去。哪怕我今天是一个卖篮球的，我只出2美分，在谷歌的中介库里，还有一堆出10美分、20美分的篮球广告压在我上头；我也要你通过技术手段，骗过谷歌的算法，让谷歌自动识别的时候把我误读成一个卖云南白药的，然后只要我比云南白药类同行的单次点击出价贵，就可以得到推送。”
　　顾莫杰说到这儿，盛伟终于彻底融会贯通了，此前无数想不明白的地方，一刹那间醍醐灌顶。
　　“说说看你的具体要求吧。”
　　顾莫杰不慌不忙，指着一份策划书说道：“我的期望，是在Adsense上开一个户头，然后把我的输入法广告按照最低的2美分一次有效点击推送出去。你要做的，就是确保哪怕我只出2美分，依然有足够强大的出镜率。这个过程中，你可以用一下你手头的僵尸网络资源，做做引流，伪造虚假的大数据，误导谷歌算法做出误判，认为我的广告有足够强大的被点击概率——细节就要你慢慢去研究了。”
　　盛伟慨然应诺：“成！这事儿我干了！”
　　“那么，我们来说说关于给你的费用方面……”
　　“这次不用和哥谈费用！”盛伟止住了顾莫杰开价的话头，昂然说道，“就凭你给我点醒的这条路子，就起码值几百万。哥好歹也是几千万家业的人了。钱只是一个数字，你给我找到了一个钻研的技术方向，这次就不收你钱了。大不了，就拿你的输入法广告，作为我练练手的对象。”
　　上道。
　　顾莫杰知道他又赌赢了一场。对付技术狂人，就要用技术上的远见折服对方，这一招，有时候比不懂行的老板用钱野蛮砸人更有效。
　　当然，顾莫杰这一招也不是谁都能学的，前提是，你好歹自己也要懂这个技术啊。


第五十一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盛伟没有收顾莫杰一分钱，就昂然离开了。当天回去，就投入到了钻研SEO和相关算法优化的工作中。听说他还破天荒地召集了一些原本还算志同道合的同好，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专程做这事儿。
　　做黑客，放灰鸽子，养肉鸡的那几年，盛伟可是一直做独行侠的。偶尔几个同好之人，也不过是临时性搭把手的朋友，并没有固定的长期合作伙伴。
　　如今一方面是本身的事业烈火烹油家业大起来了，另一方面则是被顾莫杰指点的这条路子折服，真心准备做一番事业。
　　其实很多人，钱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会开始追求别的。硅谷那一大票身价过亿之后依然开个破车每天上班写程序的人，多数都是如此。对于那类人，其实钱已经是一个数字了，生活是花不掉的；支持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并不是如何赚更多的钱，而是一颗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改造世界的雄心。
　　盛伟其实本来就有做这样一个技术宅的天赋，只是遇到顾莫杰的当头棒喝之前，他在快钱中迷失了自己，是顾莫杰的当头棒喝，把他的黑客本能重新找了回来。
　　其实严格来说，盛伟这样的黑客人品本性是不坏的。顾莫杰对其采取有教无类、弃瑕取用的态度，完全没有什么道德上的顾忌。
　　不了解互联网技术的世人，往往把放灰鸽子、做僵尸网络的黑客，和那些挂马盗号、在网络上谋夺菜鸟钱财的下三流家伙混为一谈，觉得那些人都是垃圾、一丘之貉。
　　实则在圈子内部，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前者才算是正儿八经的黑客，而后者在他们口中，只配被称为“盗号猪”而已。
　　放灰鸽子，养肉鸡，虽然控制了菜鸟小白们的电脑、也组建了僵尸网络。但是真正的黑客，动机并不是要侵害小白们的利益，他们只是把小白们的电脑当成傀儡，去完成他们要发动的“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也就是说，小白们的电脑只是一把刀，被拿来用一用，但是刀客是不会去侵害刀子本身的利益的。
　　刀子砍的对象，好歹也是同行，是圈内人，是其他互联网巨头。有可能是两家巨头有私人恩怨要解决，买了黑客去对付。
　　但是无论如何，真正的黑客只对付同行，就好比道上收保护费的人，你只能问那些商家收保护费，但是不能对路人下手。如果哪个混道的人收保护费收到路人、消费者头上了，那肯定会被整个圈子唾弃，这就叫盗亦有道。
　　武士和武士的决斗是被潜规则认同的，武士找农夫决斗则是无耻的。
　　……
　　盛伟的钻研，显然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看出明显效果的。顾莫杰只是给他指明了方向，很多技术细节还要盛伟去仔细推敲。
　　顾莫杰眼下能够做的，也就是把他在网上各种渠道搜集到的一些关于谷歌Adsense公开算法的资料发给对方，好让盛伟见招拆招，针对性的破解。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谷歌还是做得比较骑士精神的，至少拉利佩奇是把谷歌的推送算法公开、让全世界人质证的。
　　或许这也是美式对抗型法治文明的一个缩影吧，在SEO这事儿上，谷歌并不怕大家去钻它的空子，而是你们爱来就来，反正咱专门花大价钱养了数以百计的算法工程师，天天和全世界的钻空子天才对抗。拉利佩奇相信的是“真理越辩越明”，只有高度激烈的对抗修改，才能让谷歌的算法更有世界性的公信力。
　　后来的历史证明，拉利佩奇这一招是对的，因为仅仅数年之后，谷歌就因为Adsense算法的公信度，成为了全球独家的互联网广告中介平台。
　　而顾莫杰在这件事情当中，唯一独门的优势，或许就是他的信息检索能力吧。他虽然重生的时候失去了先知，但他好歹可以利用初音娘这台高度智能化的信息检索助手，帮他从浩如烟海的谷歌资料中找出最有价值、最切中时弊的关键点，然后提供给盛伟。
　　包括顾莫杰约见盛伟之前，他之所以能够有那么远见的眼光，有那么老辣的推断，这都和他通过初音娘在网上排查海量的有用信息、大数据相关的。
　　否则，光靠顾莫杰本身的学识，他虽然也算是一个博而不精、涉猎甚广的通才，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经过这一番运作，顾莫杰私下里盘算了一番，如果盛伟能够按照他的预期，做到“2美分一个的Adsense点击，都能被有效推送出去”的话；那么，自己的广告费使用性价比，会比史广护等同行高出四五倍。
　　也就是说，后面他再花200万广告费，或许可以相当于史广护花1000万的效果。把小钱花出大钱的效果，这才是互联网业界的高境界。否则，全仗着自己资金多，烧钱谁不会烧？
　　当然，所谓的五倍效率，这只是一个最理想的情况，实际上可能略有些折扣，而且这个窗口期并不会太久。
　　因为随着谷歌Adsense上线时间日久，那些明显的算法漏洞空子会被很快补上。按照顾莫杰的估算，到2004年7月份左右，也就是谷歌的Adsense上线满一周年那个当口，绝大多数算法上的低级漏洞都会被谷歌堵上。下半年的时候，有SEO和完全没有SEO的广告费效率差距，最多就只剩两三倍了；到了05年，说不定就会降低到50%以内。
　　也就是说，寒假和大一下学期，是顾莫杰利用SEO提升自己广告费效率的黄金时期，能不能在这段窗口期内把钱花在刀刃上，决定了他能不能轻车熟路反爆史广护。
　　……
　　顾莫杰在钱塘秣马厉兵，暗中调遣资源的时候，史广护在深市依然一派稳坐钓鱼台的姿势，完全没有危机临近的觉悟。
　　他和邹胜依然每天盯着“初音网络科技”那几款产品在百度上的下载量、以及在各大主流门户上的点击量，见这些渠道上顾莫杰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偃旗息鼓了，史广护也就懒得去盯防，乐得过他的安闲日子。
　　殊不知，抓大放小、捆绑出击的互联网广告模式已经即将终结。百度和主流门户、下载站上没动静，不代表顾莫杰就真没动静。
　　顾莫杰的资金，在史广护眼皮子底下，开始了化整为零、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势。而史广护和邹胜，就因为不怎么关注谷歌，也不重视谷歌Adsense广告中介的运作模式，把顾莫杰的暗渡陈仓直接无视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不完美的年关
　　一块钱花出五块钱的效果，这种事情想想都是很爽的。
　　怀着这么一个美好远景的预期，顾莫杰的大一上学期按说应该圆满收关才对。可惜大喜之中，总是有几只臭虫跳出来，稍微恶心一下人。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时间线回溯到顾莫杰约见盛伟的次日，也就是寒假的第二天。
　　这天，刚刚忙完公司事情的顾莫杰，正准备放松一下，突然接到了室友徐庆慧的一个电话，说学校里出了一些意外，和他有关；顾莫杰心中疑惑，赶紧开车赶回学校。理论上，两天前同学们就可以放假回家了。反正大学里成绩不怎么重要，很多人都不一定会等考试成绩发出来出来再走，而是先回家，再等成绩。只是因为钱塘是一座旅游城市，景点比较多，外地来的大一新生们，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所以很多人准备玩两天才回老家过年。
　　原本徐庆慧不打这个电话，顾莫杰也是打算在大家散伙之前请大家吃个饭玩一下的。顾莫杰自问，作为一个同学和室友，他不怎么合格。因为事情多，他经常不在寝室睡，也不和同学一起参加集体活动。如今空下来笼络一下感情，融洽一下人际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回到寝室的时候，顾莫杰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进门便用很是和煦的语气笑问：“怎么了？都放假了，还能有啥事？”
　　徐庆慧一看顾莫杰进来，马上用一种皇帝不急宦官急的语气吐槽开了：“杰哥！你还没事儿人一样！今天公布成绩了，你法律史学这门课挂了。而且没得补考，下学期重修。这课全班就你一人挂！”
　　顾莫杰一愣，扫视了一圈寝室，其他三个人也都在；陈思聪和刘峰是管院的，明显不知情；而章钊则是用和徐庆慧同样的同情眼神看着自己，显然是知道自己中招了。
　　那就说明不是恶作剧了。
　　顾莫杰不明所以地叫起屈来：“成绩不是早就出来了么？怎么会挂？我知道我没你们考得好，但是也有70分呢。”
　　徐庆慧似乎也没想通，只能把班长刚才通知的话对顾莫杰原句转达了一下：“前天出来的成绩，是期末考试的卷面成绩；今天公布的，是学期总评分。理论上期末卷面分够了，应该就不会挂。但是听说是吴老师不满意你逃课太多，点名逮到你三次以上不到，不让你及格。”
　　理论上，大学里的老师还真有这个权限。就算你考试考得出，但是上课点名被点到太多次没到，老师想让你挂，你也没处申诉。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不太会有这么不会做人的老师。
　　教顾莫杰法律史学的老师叫吴天一，是个讲师；四十岁年纪，连个副教授都没评上，教的课又不重要，属于性子有些牢骚、不太好说话的。平素和顾莫杰也没什么交集。
　　事实上，大一这些专业课的老师，除了民法学、刑法学的顾莫杰还有点儿印象，其他几个他连脸都认不全。大学里混得不得志的老学究，多了去了。
　　吴老师要说顾莫杰有三次缺课，肯定是不冤枉他的；别说是缺课三次；这一门课，整个学期顾莫杰估计也就只去过三次。
　　顾莫杰是个实用主义者，一来他觉得这种课只能是“陶冶一下个人修养”，没什么经济价值，学了也不能变现成赚钱的技能，所以他心中对逃课半点惭愧之心都没有。
　　一门课，一不能教人赚钱，二不能教人待人接物，那还凭什么有必修的资格？就该让人选修嘛！否则和政治课那种“牛不吃草强按头”的填鸭有什么区别？自己自学能过，考试能答出，那就很给面子了，凭什么还要管自己人是否坐在教室里？
　　章钊当时正在打游戏，见顾莫杰听了徐庆慧的转述，没什么反应，还以为顾莫杰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下也关了游戏过来帮腔：“班里一共有六个人挂科，四个挂了高数，两个挂了英语，就你一个是挂法律史学的。杰哥，节哀，我们都是知道你的真实实力的。”
　　顾莫杰一愣，知道室友是在同情自己，不由得有些好笑，赶紧示意自己没往心里去。
　　“没事，不就挂个科么，重修就是了，三百块钱而已。重修的时候，他总不能再要我按课时签到了吧？”
　　见顾莫杰这么洒脱，徐庆慧和章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们原本还怕顾莫杰伤感，谁知这人如此没心没肺。
　　徐庆慧劝道：“别介！你要是就这么认了，班长和我还这么急着通知你回来干啥？眼下分数刚刚私下出来，还没上档呢，你赶紧去吴老师那里活动活动，说说好话送点儿东西，说不定还有转机呢。你卷面分都是通过的，他给你改回及格也说得过去。别人卷面没考及格的人都还想办法活动后门呢，你一个卷面及格了的，难道就这么认栽了？”
　　“算了，这种事情我做不来。还是让我重修算了。”顾莫杰不屑于和暮气的学究攀交情，再说他也不怕重修，反正重修是不会正式开课的，就当下学期再考一张卷子便是了。
　　别人或许在乎大学阶段的成绩单，将来找工作履历能好看一些。顾莫杰不需要找工作，所以他是真的无欲则刚。
　　不过，顾莫杰无欲则刚，别人却不是。在徐庆慧看来，能够不在大学履历上留污点，自然还是不留的好。
　　“杰哥！听我一句劝！这样吧，我知道你是怕丢面子，我和章钊陪你去，该说啥送啥，你自己出钱，我们帮衬你一起说。”
　　顾莫杰抹不过情面，加上班长也是好心加急通知他的，他不想辜负了别人好意，也就应承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真让徐庆慧跟着他去，否则老师肯定会更加不敢收钱。
　　找后门送礼这种事情，顾莫杰没干过，也不知道买些啥比较适合大学里的氛围——毕竟让老师手松一松，放过一门课，背后也没多大经济利益。一门课的重修费也就三四百，很少有学生愿意花超过重修费数倍的价码去开后门的。
　　想来想去，顾莫杰封了一千块钱在信封里头，就去了。
　　……
　　吴天一的办公室并不是独立的，他的身份还没有资格用独立办公室。虽然学生已经寒假了，但是老师们因为一些扫尾的教务和评分工作，依然还有上班的。吴天一办公室里也不只一个人在。顾莫杰张望了几次没逮到私下的机会，最后还是趁吴天一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在走廊上拦住了他。
　　“吴老师，您好，我是03级2班的顾莫杰，我想我们可能有一些误会……”
　　吴天一停了下来，把眼镜儿往下推了推，用向上斜视的眼神瞅了一眼顾莫杰。
　　“你就是那个顾莫杰啊！你有什么好找我的。我说了，我的课谁被点名点到跷课三次，就非挂不可！就算你卷面及格了，我还是让你挂！”
　　“吴老师，别这样么，我这个人情况比较特殊，平时有些忙……”顾莫杰说着，就把袖子底下的信封塞了过去。
　　“啪！”一声响，信封被打落在地。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么！我说了的话，一定说到做到！说了让你挂，就一定让你挂！”
　　吴天一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声音一点也不轻，弄得走廊上隔着十几米外的其他老师都往这里瞅了一眼。
　　顾莫杰神色有些不善，这种事儿本来可大可小，不答应也就算了，如此叫破，难道是想坏了我的名声不成？
　　他有些后悔听了徐庆慧的话来活动关节了，虽然他知道徐庆慧本是出于好意。
　　顾莫杰强行忍住怒气，面不改色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只是口袋里的东西碰掉了。”
　　说着，俯身捡起信封，掸了掸灰尘；大不了，就按原计划重修好了。
　　带着一丝恶心的心情，顾莫杰离开了办公楼……
　　刚刚下楼不久，旁边转过一个身影。顾莫杰没注意到，对方却主动和他搭讪了。
　　“呦，这不是顾土豪同学么。大一就开车来上学，真牛逼啊。”
　　顾莫杰抬头看去，是一个个子中等偏瘦的男生，看上去有些老成气。那人的脸他不太熟，仔细一想，似乎是院学生会主席温得臣。自从军训时候见过一面，到如今也三四个月了，顾莫杰这人有点脸盲，认不清也很正常。
　　顾莫杰不想多惹事，笑笑就准备走开。
　　温得臣看在眼里，却是以为顾莫杰另有深意，是故意挑衅他呢——因为他一直把顾莫杰当成情敌，总觉得顾莫杰肯定也会看他不顺眼。殊不知顾莫杰很少参加校园活动，其实根本就不怎么记得他。
　　顾莫杰眼神中的那种无视，是很自然的；这种自然反而更加激怒了温得臣，原本他并不想进一步言语撩拨，此刻心中怒气一起，见四下无人，也就索性挑开了话头。
　　“看你的表情，这是行贿老师失败了啊。”
　　这句话一出口，顾莫杰才停住脚步，看向温得臣的眼神也不同了。
　　“你还能买动吴天一让我挂科？为什么这么做？”
　　“肤浅！为什么要用买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嫉恶如仇’，只要让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他自然会挑你不在的时候点名。你这是自作自受！”
　　顾莫杰笑了，温得臣说的这么些话，就这一句他觉得最像人话。
　　有些时候，要想诱使那种自以为正义化身的人成为你手中的害人之刀，并不需要用买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就好像杨康需要利用丘处机或者“江南大侠”柯镇恶之类的家伙做坏事的时候，难道就一定要靠收买么？根本用不着，因为以丘处机那拙计至渣的情商，以及丝毫不听人解释就动手的暴脾气，就足以让他们被人利用了。
　　“谢谢，下次我会注意的。”顾莫杰甩下这句话，就准备走了。他不想再理睬这种无聊之人，只是心中暗暗戒备，将来不可再着了对方的道儿。要是有人觉得挂科就能让他顾莫杰心情不好的话，只能说那人找错场子了。
　　温得臣见没有引来顾莫杰的服软，怒气更盛：“站住！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动你么！”
　　顾莫杰暗暗纳罕：怎么自己不追问，温得臣反而非要上赶着告诉自己？
　　“不好意思，我忙，没兴趣。下次聊吧。”
　　顾莫杰要走，温得臣却追在后头，喋喋不休：“因为吴天一是温教授带出来的！我说啥，吴天一都比较容易相信！这样的讲师你后面两年还会遇到好几个！别以为这事儿算过去了！刘洪操也保不住你！刘洪操现在已经懒得为你的事情兜揽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温得臣连珠炮一样的设问，反问，终于引到了一个顾莫杰觉得有点儿兴趣的话题上。顾莫杰停下来，满足了一下温得臣设问的欲望：“刘主任为什么懒得罩我了？”
　　温得臣如久旱逢甘霖一样，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强的强迫别人倾听他说话的欲望。做了一年多院会主席，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呢？平时好想都是他懒得说话，别人求着他说才对啊！
　　调顺了气息，温得臣故作高深地说道：“刘洪操罩你，还不是因为天策所的费主任想罩你！现在你另外找了女朋友的消息，都已经传到费主任那儿去了！她再也不会打电话来关照你了！”
　　顾莫杰心中一震。
　　不过这一震，却不是为了温得臣这个跳梁小丑。他想的是：原来费姐的姑姑此前之所以罩着自己，并不是因为生意上的合作关系？而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女朋友？这么说，费姐岂不是对我……
　　这么一想，顾莫杰略微有些失色。他是个事业上铁石心肠的人，唯有对那些真心对他好的女人狠不下心。他只是不敏感，认为男女之间是可以有深厚纯洁的工作友谊的。
　　温得臣看在眼里，却不知道顾莫杰是为了自省是否对不起费莉萝而失神。只当顾莫杰是因为骤闻失去后台的噩耗，这才这般面露悲色。
　　“你小子，原来也有怕的东西！”如是想着，温得臣很是得意，想再说几句话镇镇场子。
　　可惜，顾莫杰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短暂的失神之后，顾莫杰叹息了一声：
　　“温主席，我总觉得你的逻辑有些不太正常。既然我是因为找了别的女朋友、让费姨失望了，所以她才不再罩我——那你应该开心才对啊。为什么你还要针对我？我有女朋友了，而且这个女朋友不是费莉萝；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么？”
　　说完这句话，顾莫杰就走了，行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反正家就在钱塘。他也没心情和同学玩耍了，直接开车就走人。
　　直到顾莫杰绝尘而去，温得臣才慢慢回过味儿来：是啊，顾莫杰另找了女朋友，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利好消息么？
　　杨过找了小龙女，对大小武不是一个利好消息么？人家都不来抢芙妹了。为什么大小武还会仇恨杨过呢？
　　“原来费莉萝宁可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我……”


第五十三章 阴差阳错
　　重修一门无关紧要的课程，顾莫杰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过开车回家过年的路上，他的神志依然有些恍惚。这份恍惚，不是为了挂科，而是为了他从温得臣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
　　原来，费姐一直是对自己有意思的？连她姑姑都知道了？所以她姑姑才罩着自己？
　　可怜顾莫杰还一直以为，男女之间是可以有纯洁的合作伙伴友谊的呢。弄了半天，不是亲姐，就不可能一直拿你当弟弟看，迟早会有别的想法。
　　“怎么办？怎么面对费姐？她也算是对我好了，我有点儿啥事她都不含糊，一年多了，为我担了好多干系；我当初还没发达的时候，她就开始对我好了……”
　　想到费莉萝的无微不至，顾莫杰心中乱得很。理智告诉他，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还才确定关系没多久，不是那种“七年之痒”的老交情，这个时候，绝对不该三心二意。
　　陆文君一直也和他守礼相待，圣诞节的时候才允许他么么哒一下，平时依然只给搂搂抱抱而已。倒不是说顾莫杰性情多淡泊，多坚定，而是任何一个男人，在刚刚谈到新女友的时候，在还没上手突破之前，肯定是满怀着新鲜劲儿的。哪怕比顾莫杰不负责任很多倍的男人，也不太会在新鲜劲消褪之前就直接出轨的。
　　如果真有男人第一个妹子还没钓上床，直接就开始找第二个候着，那就是绝对的渣男了，24K纯渣。那种人，只走肾，不走心。
　　顾莫杰怎么也不可能是那种渣男。
　　“停车！怎么开车的呢！吹一下！”
　　一句大声喝断，加上一声尖锐的哨音，把顾莫杰的思绪拉了回来。却是一个交警看到顾莫杰开的车连续晃晃悠悠跨了好几次线，怀疑顾莫杰酒驾，追上来拦车。
　　顾莫杰瞿然一惊，猛然一踩刹车，却是踩得急了；ABS防抱死系统瞬间起效，顾莫杰一紧张，车子擦到了与非机动车道之间的绿化带，引擎盖右前角顿时翘了一块。
　　不喊原本还不会出事，一喊反而出事了，那个交警顿时如临大敌；拿过好几个酒精测试棒让顾莫杰吹，都没测出酒精来，交警怕担责任，只能想着法儿拷问顾莫杰。
　　“既然没喝酒怎么开得晃晃悠悠的？说，是不是嗑了什么药了？还是身体状况有病不适合开车？”
　　交警大叔的心思很简单，只要拷问出顾莫杰有点儿瑕疵，那么这一撞就和他的检查没有丝毫关系了。虽然一般情况下本来就不会有人认为交警的阻拦和事故有关，但能够少一事、减少一点投诉也是好的。
　　顾莫杰懒得和交警大叔计较，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开车走神了——因为他发现，如果不承认自己恍惚走神的话，那个大叔很有可能拉自己去做尿检。为了省事儿，他还是承认走神比较痛快。
　　“这种精神状态怎么能开车？这个车我们要暂扣，你明天再来领回来。”
　　顾莫杰愕然：“不至于吧？我刚才就是一走神，保证不再走神了。”
　　大叔的口气略松了一点，显然也是自己有些理亏，怕拧狠了顾莫杰狗急跳墙：“那至少你也要找人来领你走，目前不许你再危险上路了！”
　　顾莫杰申辩了几句无效，想还是找个人帮他开走吧。
　　父母都在上班，而且没有驾照，陆文君也没有驾照。他出事儿的地方离学校开出还不远，他想来想去，只能找费莉萝了。
　　“那我打个电话，有人来接我，这总成了吧？对方也有驾照的。”顾莫杰如是和交警大叔打了个商量，大叔同意了，他才给费莉萝去了个电话。
　　“姐，你在哪儿？现在方便么？”
　　“还在学校，准备今天走呢，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儿……开车出了点小擦碰，交警拦着不让我开了，要人来接我。你方便过来开我的车么。”
　　电话另一头费莉萝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音色也变得尖锐急促了许多：“车祸？人不要紧吧？诶，瞧我乌鸦嘴，能打电话，肯定是没事了。我马上来，在哪儿呢？”
　　“没事儿没事儿，就在潮王路上呢，你慢慢来……”
　　顾莫杰说到这儿，就听到对面噼里啪啦一阵折腾，然后电话断了。
　　十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顶着限速的上限开到了事发地点，费莉萝在出租车没停稳的时候就甩了一张二十块的钱，让司机不用找了。车一停，她就从右侧车门冲下来，直奔顾莫杰的车过来。
　　这是顾莫杰认识费莉萝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素颜的费莉萝，姿色方面，已经可以看出脸蛋略逊于陆文君一筹了。而且脸色有一种病态的潮红，显然是血脉偾张，循环过快所致。
　　费莉萝也不避忌，双手抓住顾莫杰的胳膊，翻来覆去看了几秒钟，确认顾莫杰人没事儿，她才渐渐安静下来。
　　“警察同志，她是来接我的——这车可以开走了吧？”
　　交警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费莉萝，眼神中尽是对女司机的不信任，末了，还是说了句：“驾照拿来看下！”
　　验过驾照，费莉萝坐上了驾驶座，把顾莫杰的车开起来，送顾莫杰回家。她是打车来的，她自己的车就丢学校了。
　　因为前面这次磕碰的小意外，顾莫杰怕费莉萝开车的时候也分神，竟是略略和费莉萝客套几句后，就再也没有和费莉萝聊天攀谈，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一路开到了顾莫杰家里。
　　车子在一个不是停车位的停车位上停稳。顾莫杰才开口：“姐，我不知道你……是我对不起你。”
　　费莉萝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扭过头，咬了几秒钟嘴唇，说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是一直对姐很好么。”
　　顾莫杰一急，扳过费莉萝的肩膀：“姐，如果我当初早知道你喜欢我，我一定不会对不起你的。”
　　费莉萝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不过随后马上又化作黯然，凄楚一笑：“那又如何，就算我先表白了。如果文君妹妹比我晚表白，你就会辜负她么？根本不可能，你是个怀旧的人，我认识你这么久，这点我还看不出来？”
　　顾莫杰哑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暗忖如果当初真是费莉萝先表白、陆文君后表白的话，他又该如何面对？如果让他知道，陆文君“为悦己者容”了五六年，以他的性情，难道可以割舍不成？
　　他是一个念旧的人，尤其是在他重生后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起，他就更珍惜那些贫贱之交。但凡有一个女人在他还没钱的时候就愿意对他好，不计代价，那么他定然要涌泉相报。
　　可以说，未来已经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他顾莫杰已经发达了，这种假设的条件已经不复存在。陆文君是一个在他重生之前就对他友善了数年的娴淑妹子，而费莉萝是一个在他发达前夜赶上了这趟末班车的知心姐姐。
　　将来，顾莫杰也不知道自己的定力是否足以不被万卉争艳迷花了眼睛，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但是他可以保证，不会再有第三个女人让他这样走心：
　　爷都家财万贯了，你们再来对我好，又有什么稀罕？就算你们姿色超过陆、费二女更多，也没什么卵用。退一万步，哪怕真有那一天，充其量也只是给爷发泄用的。
　　但是眼下这两个共患难过的贫贱之交的女人，他是一个也不想对不起，不想看到她们有什么不幸。
　　顾莫杰有些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你也过得好。看到你伤心，我比什么都难受。如果这事儿是钱能解决的话，我就是把目前的家业分你一半又如何呢。”
　　费莉萝眼泪一敛，一股严辞正色的女王气场勃然而出：“你说什么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费莉萝在你眼里是为了钱才对你好的？”
　　说完这句话，气急了的费莉萝就要摔门下车。
　　“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是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我这人事业忙多了，一身铜臭味，说着说着就岔了。”
　　顾莫杰左手死死拉住费莉萝不让她下车，另一边又是心中焦急，右手顺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一边自己骂自己：“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不许打了！打给谁看呢！”
　　费莉萝一心疼，就白了顾莫杰一眼，伸手去制止顾莫杰扇自己嘴巴，身子也停止了挣扎。
　　殊不知，顾莫杰正要防止她下车，左手用力把她往回扯。费莉萝一停止抗拒，她的身子又纤细娇弱，整个人才九十斤分量，竟是被顾莫杰一把扯了过来，倒进怀里。顾莫杰扯着费莉萝的左手，竟是顺势搂了上去。纤纤一握的纤腰，被顾莫杰一臂环住。
　　时间凝固住了一样，两个人都是大脑一片空白，浑然僵在那里。费莉萝长到二十出头，还没被男人这样环着搂过腰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便流下冷汗来。浑身肤若凝脂，却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许久，费莉萝才抽泣起来：“呜呜呜……你欺负我……”


第五十四章 不能慎独就不要独
　　“放开！换挡杆磕着疼。”
　　费莉萝抽泣得差不多时，用这么一句话结束了暧昧尴尬的气氛。
　　顾莫杰闻言赶紧放开，竟是丝毫不敢迟疑违拗。费莉萝挪回身子，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作势揉着腰眼：刚才被副驾驶位置上的顾莫杰一把扯过去时，她的腰眼正好顶在了档位杆上。
　　顾莫杰想说几句温存劝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还是缓过神来的费莉萝懂事儿，慢慢舒解着尴尬的气氛。
　　略略谈了几句，费莉萝才知道，原来顾莫杰是因为今天在学校里的见闻，才知道“原先姑姑罩着顾莫杰是因为姑姑以为自己看上顾莫杰了”，而现在“因为顾莫杰另有女朋友了，所以学校里那些卖姑姑面子才罩着顾莫杰的老师们，也懒得罩了”。
　　自己对面前这个小男生的情意，竟然需要通过这样一种曲折的路径，才被对方所知，也真是奇葩的可以了。
　　不过，很快费莉萝就有些不快起来，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很恶心人的问题：“你就是为了挂科了、没人罩你了，所以才这么不开心，开车的时候恍恍惚惚的？”
　　顾莫杰顿时叫起撞天屈来：“哪有！我这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才这样走神的么。”
　　费莉萝一下子就信了，前面那句气话，也是她心乱如麻的状态下随口说的气话而已。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成熟多智、有可怕的执行力和定力，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类型；而且对自己也是真的走了心的。
　　“别说了，我都明白。到了，你该上去了。”费莉萝幽幽地说了一句。
　　两人下车，按说费莉萝应该马上自己打个车回家，但是气氛有些沉重，谁也说不出告别的话，就这样怔怔地跟着顾莫杰上楼了，两人保持着这么数尺的间距。
　　“要不，稍微坐一会儿？你开车来也累了？”顾莫杰垂询了一句，费莉萝依然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进门，锁门，顾莫杰转身去倒茶，费莉萝坐在沙发上发愣，打开电视机假装看着，而其实电视根本就处在一个无聊的购物频道上。
　　顾莫杰放下茶杯的时候，费莉萝突然暴起发难了；女王的气场，弥散肆溢。
　　法（咸）式（湿）的，泪水和唾沫混杂在一起的那种。
　　顾莫杰瞳仁顿时扩张了数倍，和陆文君做了将近两个月女朋友，陆文君的么么哒都没有这么法式、这么湿。
　　两分钟，然后费莉萝抓起包就闪了，顾莫杰被镇住了，竟然不敢去拉对方。
　　费莉萝一边穿鞋，一边回首。
　　“君君妹妹给了你的，我都可以给你。而且我什么都不要你的。”
　　“姐……我……”
　　“还叫姐？”
　　“阿萝……”
　　费莉萝转身走了，在顾莫杰看不见的角度留下一丝狡黠的苦笑。
　　其实费莉萝根本没必要掩饰自己的表情，因为顾莫杰还处在当机状态。
　　他最初想改口叫“小萝”，可是费莉萝比他大两岁，小萝怎么都喊不出口。阴差阳错，便喊了“阿萝”。
　　刚一喊完，顾莫杰就后悔了：这不是段正淳附体了么？自己刚刚还在标榜自己不是渣男啊……我靠，怎么看都不吉利的样子啊有木有！会不会被费姐看轻啊有木有！
　　“好吧，我是渣男；不过是个婉约派的渣男。”顾莫杰抱着自己的脑袋，喝了一口还留着费莉萝唇印的茶水，痛苦地接受了现实。
　　……
　　费莉萝回去后没多久，顾莫杰的母亲莫英也下班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路上撞见。不过两人本来就相互不认识，即使撞见了，只要莫英没看见费莉萝从她家出门的那一瞬间，就没关系。
　　莫英看见儿子在家，还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半年来，她也知道儿子出息了，居然自己创业了，具体做些啥，她弄不明白；只知道儿子周末都很少回家，尽管他念的大学就在本市。
　　顾莫杰却是心中正有些慌乱，在费莉萝和陆文君之间摇摆。他怕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便想借助一些外力约束自己。于是看到母亲进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说了两句：
　　“妈，我有点事儿要告诉你。”
　　莫英一愣，略微埋怨了一句：“怎么？生意出问题了？早说你还是要好好念书，打好基础才对。”
　　“不是，生意好得很。我是想告诉你，一，我有女朋友了；二，我这学期挂了一门课，下学期重修。不过我考试是过了的，就是老师见我逃课多，要整我。”
　　也亏的顾家的母子关系就是这样公事公办，莫英才习惯顾莫杰的说话语气。因为顾莫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完全就和说起“我今天买了哪些菜”差不多平淡。
　　“挂了就挂了吧，只要你有真本事，能兼顾学习和创业，我就由着你。”
　　莫英淡淡说了一句，不准备在挂科这个问题上和顾莫杰纠缠，这一关竟是轻轻松松过了。
　　因为莫英在家里用学历优势碾压了丈夫二十年，她的那种崇拜高学历者的心态早已刻入骨髓。自从儿子考上了钱江大学之后，她在儿子面前说话也谦和了很多，不怎么干涉儿子的决定。
　　从这一点上来说，莫英是一个在三观问题上一以贯之的爽快人，至少她不会和某些人那样，某个价值观对她有利的时候她才信奉、对她不利的时候就改信别的；她这辈子定下了以学识看人的三观，哪怕面对学识比她强的人，也依然如此。
　　莫英顿了一顿，转到下一个话题：“女朋友是大学里新认识的？”
　　相比于挂科，莫英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如是问着的时候，她心里还觉得儿子有一丝不稳重：儿子现在有钱了，可别在学校里也是这么显摆。要是因为显摆，招惹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轻浮女人，那就家门不幸了。
　　大学才一个学期，这么快就往男人身边投怀送抱的女生，也不是什么好货吧。
　　幸好，顾莫杰一句话就打消了莫英的狐疑：“不是新认识的，你也认得，是陆文君。”
　　莫英的脸色一下子就好看了，八卦心也恢复了，马上用一种考察未来儿媳妇的眼光思忖起来。
　　陆文君她是见过好几面的，毕竟是顾莫杰六年的同班同学，哪怕仅靠家长会这几次机会，也见够了。论长相，陆文君自然是足够，人也谦和恬淡，不爱出风头，成绩也好；而莫英最看重的一点，是陆文君当初是和顾莫杰一起，从一所市内比较烂的普通初中，考到钱塘二中去的。
　　这一点，外人或许不怎么看重，但是莫英的眼光何其老辣，怎么会看不明白其背后隐含的素质修养？
　　莫英的工作，是在钱塘制氧机集团做总经办主任的。在一家大型装备制造业国企，做总经理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待人接物的手腕自然需要很是高明，看人的眼光也很少会看走眼。
　　在莫英看来，当年一个女生如果在钱塘四中、十四中这种以校风严谨，纪律呆板著称的初中，学习好，考进了好高中，那是不稀罕的。因为你处的大环境好，周边都是死读书的料子，你就算本性不好，渐渐也耳濡目染得好了。
　　毕竟，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么。
　　可是陆文君和顾莫杰当初的情况不同，他们的初中很烂，最后全校也就几个人中考考进钱塘二中。顾莫杰初中的时候，学校里打架闹事的劣等生层出不穷，初中早恋的例子比比皆是；能够在这样的鲍鱼之肆里面，依然持身甚正，不受干扰，做好自己，这才是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听说儿子新找的女朋友是陆文君，莫英仅仅略微回忆了一下，就露出了欣然的笑容，似乎很满意儿子的眼光。刚开始那一丝对儿子刚刚大一就找女朋友的不务正业谴责，也烟消云散了。
　　“那也不错，不过不要耽误学习和创业，年轻人，要掌握分寸。这事儿和你爸说过了么？”
　　“没说过，我也就想到了顺口一提。”
　　“你们谈了多久了？她现在在哪里念书？”
　　“两个月了，她也在钱大，不过是念计算机。当初她以为我高考的时候会填计算机。”
　　几句简短的盘问，莫英就把情况摸清楚了。末了，补了一句：“人家看得上你，你也别乱来。贫贱之交，很难得的，将来你就明白了。”
　　顾莫杰笑笑，母亲以为他不明白，其实他早就明白得很了。
　　男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多，所以有时候需要借助外力，时时警惕。知道自己慎独不了，那就别让自己独，制造别人监督你的机会。
　　所以当顾莫杰说出了这桩心事后，他心中也落定了一些。似乎家人的知会，会让他定力大增，形成一种“我再也不能变卦”的心理暗示，延缓他变成禽兽的过程。
　　基于这种心理暗示，别的补偿措施他也敢想一想了。
　　目前，顾莫杰的生意刚刚进入一个空窗期，该他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
　　盛伟那边的Adsense广告优化投放还要看看情况，而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的初始用户数据也需要一个沉淀消化的自我学习过程。
　　忙碌了一个学期的顾莫杰，算是突然空下来了。他便想起当初费莉萝帮他去给百度讨要补偿金时候，他一直答应将来有机会给她买些免税首饰的承诺还没兑现过。
　　一转眼，人家都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
　　如是想着，顾莫杰酝酿了一番，对莫英说道：“妈，过完年之后，我想自个儿出去旅游一周，你和爸有哪儿想去的话，我也给你们联系，我付。”
　　莫英正在收拾晚餐的菜肴，听了顾莫杰的话，顿住了菜刀想了想：“你一个人出门？还是就和陆文君二人世界？你们才刚没多久，这样不太好。”
　　“不止陆文君，还有几个同学呢。费迪南也会去，他也会带女朋友这些，还有几个别的要好的。我交朋友你还不放心么，都是可靠的。”
　　顾莫杰想到的法子，就是多拉几个人，免得一男两女太尴尬。
　　莫英擦了擦手，叹了口气：“他们不如你宽裕，你要去的话，钱上面帮补同学一些，但是也别装有钱，扫了同学面子。你自己把握分寸吧。”
　　“这些我自然都有数的。”


第五十五章 哪儿都去不了
　　顾莫杰在家里歇了两天，等着过年。自个儿又上网看看，如果寒假想弄个购物游啥的，去哪儿比较方便。
　　以他如今的身家，自然没必要在旅游上省钱，低价团之类那是绝对不碰的，能够自由行就自由行，怎么也不会为了图省几千块钱就折腾闹心。
　　不过不办不知道，一办这个事儿，顾莫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有护照，根本出不了国。
　　咨询了一下派出所，办护照没这么快，而且拿了护照之后还要签证，04年这当口，为中国护照免签的国家几乎没有，而且出签的时间比办护照还长。后世那些国人旅游大热的国家，如今都还要折腾签证。
　　如此一来，原本待选的好多选项都剔除了。顾莫杰在剩下的选项里头一看，只有港澳或者邮轮游可以。
　　港澳只需要通行证，可以加急办一个，托关系加钱应该来得及。邮轮游的话，只能去日韩的某些离岛，在确保不单独上岸的情况下，可以只有护照不用签证；但是在岸上必须集体行动，不能落单，否则就有可能被当地移民监管的警务人员当成偷渡客抓起来遣送。
　　顾莫杰觉得这事儿拖不得，因为还要为通行证和护照留出办理时间，所以必须马上确定。他便挨个儿打电话，确认大家有没有空。
　　第一个打给陆文君，陆文君听说要请她旅游，也是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很愿意答应的。只是陆文君有些忸怩，问顾莫杰有没有其他人一起了？只有两个人会不会不太好？
　　顾莫杰听陆文君这么说的时候，还有些诧异：难道陆文君知道他还想带费莉萝，所以试探他么？
　　但是旋即，他就听明白了，原来陆文君是害怕家里人担心。
　　陆文君虽然已经是他女朋友了，可是两人始终以礼相待，要想旅游的时候孤男寡女住一间房，陆文君的节操还有些受不了。所以如果有几对男女朋友一起出发的话，便会少一些尴尬，也少一些嫌疑，大不了陆文君晚上和别的妹子睡好了。
　　如此一来，陆文君的寡母那边，也容易放行。
　　顾莫杰很快告诉陆文君：只要她答应，那么他就请费莉萝、费迪南姐弟一起去，还可以再带两个朋友。只不过这事儿要马上敲定，速办通行证。
　　这么一说，陆文君便答应了，承诺只要顾莫杰凑够人她就去。
　　一圈问下来，费莉萝，费迪南自然是答应了，费迪南还想带他新交的女朋友苏眉，顾莫杰很爽快就答应了，表示他请客，但是表面上绝对不让费迪南丢面子。
　　倒不是费迪南想占便宜，而是他也有和陆文君类似的顾虑：自己是有女朋友的，却不带女朋友出去旅游，到时候女朋友在国内，谁知道会怎么想呢？为了洗脱自己甩开女朋友单撸鬼混的嫌疑，费迪南也非带苏眉不可。
　　如此一来，成了两男三女，住的时候还是会有人多出来，尴尬，最后费莉萝又扯了一个比较信任的单身闺蜜进来，凑成两男四女三间房。
　　顾莫杰马上把通行证和护照的加急费用交给费莉萝，让费莉萝托人去加急办理。费莉萝好歹是混律所的，各种审批手续自有开后门的渠道，竟在过年机关放假日之前，就把照都办了出来。
　　……
　　腊月二十七这天，费莉萝约顾莫杰见面，把几个人的证件交给他，地方还在费莉萝家楼下的咖啡馆。
　　“这个是通行证，可以五年内不限次往返港澳；这个是护照，目前只能去冲绳、济州的邮轮游；你都收好。旅馆定了么？机票还来得及不？”
　　“旅馆订不到的话到地方再说也来得及，大不了折扣低一些而已。机票我找我爸那边内部订，都预留了。不过春节期间，没得内部优惠了，不过倒也不在乎。”
　　顾莫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费莉萝的问题，一边翻看手头的几份订票用的证件。
　　费莉萝临时拉来的闺蜜名叫叶敏茹，顾莫杰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看证件照是一头简洁的短发，鼻梁秀气，樱桃小口，总之姿色上自然是不如费莉萝的，也就寻常七分美女而已。
　　顾莫杰略微问了一句底细，原来是费莉萝的发小邻居，从小一起玩的。这叶敏茹高中以前和费莉萝并不同校，只是大学时候也考进钱江大学而已。比费莉萝低一级，念人力资源管理专业。
　　费莉萝还微微给顾莫杰八卦了一下：这个叶敏茹小时候似乎对费迪南有那么一两分两小无猜的小暧昧，长大之后似乎就看不出这种倾向。
　　原本今年费迪南也进了钱江大学，按说叶敏茹下手的机会该来了；
　　可惜费迪南这家伙从小在家被女王气场的老姐压抑坏了，所以讨厌一切强势干练的女人，刚进大学没多久，就和苏眉这种眼观鼻鼻观心、人前只听不说的冷眼女子看对了眼。叶敏茹这个备胎也就爆了。
　　对于别人的小八卦，顾莫杰也就听听笑笑过去了，并不打算细问，那不是男人的范儿。他看完几本证件，最后突然发现一个令他诧异的地方。
　　“你的通行证不是新的？你原来去过香港？”
　　费莉萝喝了一口饮料，说道：“一年多前办的，大一结束那个暑假去过一次。”
　　顾莫杰顺势说道：“那这次女侠可得给咱当导游，小生几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啊。”
　　费莉萝被逗得莞尔一笑：“有什么好处？”
　　“多给你买点儿东西，多陪陪你呗。”
　　“你这人，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费莉萝扭过头去，不听顾莫杰风言风语。静了一静，才想起另外有一件事情今天得说个明白，不吐不快。
　　“还有个事儿，也是刚打听清楚的，一直没机会和你说——我姑后来一直没给学校里打过电话，刘主任那里也没联系过。所以根本不是因为你另外找了女朋友，我姑才不罩你的，她根本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儿，也不会刻意这么折腾。”
　　顾莫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费莉萝说的是他被人陷害挂科那件事情，费莉萝要是不提，他都忘了这回小事了。
　　“这么说，是刘主任自己揣摩的了？他误以为当初费姨罩我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现在见我和……君君那样，他就懒得再为我的事情出力了？”
　　费莉萝微微颔首肯定：
　　“差不多吧，刘主任是不会害你的，最多不为你强出头罢了。挂科这事儿如果摊到别的民法学、刑法学老师那儿，说不定还好说话一些，毕竟那些老师也是有证的，只不过不能全职，但好歹算半个律师圈子里混的人，有点儿同气连枝之谊。教法律史学这种课的老师，就有点奇葩了。他们考证的本事没有，律师圈子也混不进去。看到其他同事业余赚的外快比工资还高，难免心里有些扭曲的。这样的人，就算刘主任用律师圈子里的交情去对付，人家也不一定领情。刘主任也就懒得为了你这点小事求更值钱的关系压制了。”
　　顾莫杰完全理解，这事儿如此一来，算是彻底想通了。他也很大度，绝对不会去怪费雯丽或者刘洪操；至于对吴天一，他也没有丝毫报复的想法，只是觉得那个老学究实在很可怜。
　　这种眼光，其实和黄蓉看柯镇恶差不多：可怜的老瞎子，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把那一抹阴影驱散，顾莫杰决定继续和费莉萝聊聊开心的事情。
　　“那我就定下了，年初二晚上的飞机，去港澳，玩一周，买买东西。然后回程就飞到沪江，刚好有一组游轮五日游的，可以看看海景。港澳这种地方，沙滩不怎么好。”
　　费莉萝很随和：“你定就好。”
　　“那游轮究竟是去济州还是冲绳？你喜欢哪儿？”
　　“就冲绳吧，君君不是要看海滩么。大冬天的，济州这种地方冷死你，当然去冲绳了。”
　　有个懂行的姐姐帮衬，就是不容易犯糊涂。顾莫杰听着费莉萝的提点，一一把注意事项记下了。两人喝完饮料，各回各家。
　　……
　　春节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因为年后就要出远门，顾家的拜年活动整个提前挪了几天。
　　腊月二十八开始，顾莫杰就把家里亲戚走了一遍，该吃吃该喝喝。
　　姑姑、大姨、小舅三家各自送了万把块钱的礼，不多不少，既到了礼数，也免得人家觉得自己暴发了。对于表哥周立新，则自然另有表示，那些都是周立新为他干活牵线应得的，也不怕给的多了。顾莫杰出手的数额，估计也和周立新在淘宝网工作大半年的工资总和了。
　　祖父母和外祖母那里，多孝敬一些，陪老人说说话。
　　顾莫杰家里，他外祖父当年也是国企中层干部，却因福得祸，早年烟酒太容易到手，抽坏了身体，当初六十出头就高血压酒精肝中风轮流来，现今已经弃世好几年了。祖父是技术岗，退休后倒是没什么不良嗜好，可惜就是因为没有打牌麻将之类不良嗜好逼着人动脑，如今七十光景，虽然身体很康健，脑子却有些老年痴呆。
　　顾莫杰滴水不漏把家里照顾了个遍，大年三十吃完饭、年初一团拜一圈，就踏上了旅途。


第五十六章 咏而归
　　在船上吹吹海风，看着两岸的维多利亚湾夜景，吃着鸡尾酒会式的自助餐，对于一个生活在没有社交网络时代的国人来说，依然是一种享受。
　　这个时代，没有朋友圈的轰炸。没有同学朋友一天到晚P图后装逼显摆“IPHONE 6S一分钟前于迪拜帆船酒店”。
　　国人对外面的世界，依然还有那么几分好奇。
　　来到香港已经两天了，大家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头一天是晚上的航班，到了直接住酒店。今天一大早养足精神才出门，然后就是一整天的疯玩。至于购物的日程，还排在后头呢，毕竟一开始就买买买的话，很快就会行动不便，所以自然要先玩后买。
　　顾莫杰一行是自由行，可以很随意地临时变更消费。临到傍晚，按照费莉萝规划的行程该是夜游海湾，顾莫杰一时兴起，额外掏了几千块钱，包了一艘海湾游船的二层包厢，有一段私密的带阳台甲板，没有外人打扰。
　　这种体验，哪怕对于前世出国经历不少的顾莫杰来说，依然是难得的。上辈子再舍得花钱，也不过是到处跟团的命，哪里有任性的资格。
　　两男三女在甲板上端着杯子观景吃喝，随性聊天；一行六人，却是缺了一个。
　　陆文君下午在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时候，位子比较靠前，被海水泼得精湿。加上她出来之前攻略做得不太好，带来的都是在钱塘时穿的冬装，有两件到了香港便太厚实了，所以竟是没有合适的衣服换。白天还不觉得，晚上海风一吹就有些受不了，躲进船舱里去了。
　　费莉萝心细，拿着随身包包里翻出来的一件衣服，踱到顾莫杰身边，关心了一句：“阿杰，这是我最宽松的一件衣服，要不给君君妹妹换上？我带的薄衣服足够。就怕她觉得我和她身材不一样，多心了。”
　　顾莫杰左右一看，确认陆文君不在身边，低声问：“她穿得下吧？”
　　费莉萝略微吃味又狡黠地一笑：“这件有点韩版，不怎么收腰的，肯定穿得下。就是……上围会绷得比较紧，不过不要紧，不是正好凸出她身材么。”
　　陆文君做了顾莫杰两个月女朋友，已经完全恢复到了高三全盛姿态时的窈窕身材，甚至还犹有过之；那一点儿婴儿肥，早就被努力所消灭了，身材算是一级棒。
　　无奈费莉萝更是典型的林妹妹的身子、宝姐姐的心，整个人高瘦得如同柳枝儿一样。所以相形之下，把她的衣服给陆文君穿时，就不得不多个心，免得被陆文君觉得费莉萝是在嘲讽她丰满。
　　顾莫杰看费莉萝如此贴心小意地顾及陆文君的心情，也是甚为欣慰，潜意识里似乎看到了一丝后宫和谐的希望。
　　顾莫杰一口喝干手头的龙舌兰日出，把杯子放下，接过费莉萝递来的衣服，说道：“谢了，还是我拿过去吧。早知道今天行程改一改，先去买些衣服，再出来玩儿。”
　　费莉萝淡然一笑，并无丝毫异常，心中却是在想：他是绝对不可能对君君妹妹说谢谢的，他只会对我说谢谢……
　　几分钟后，陆文君换好了费莉萝的连衣裙，回到甲板上，整个人都更加明艳靓丽了数分。路过费莉萝身边时，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拉着她笑问：“姐，明天去哪里玩？”
　　“随你们喜欢了，香港其实没什么地方玩的，去深水埗吃吃小吃，浅水湾看看山景，都成。或者干脆先逛街买东西吧。”
　　陆文君显然不知道顾莫杰和费莉萝一开始聊的话题，略微不解：“不是说最后两天才买东西么？”
　　一旁的顾莫杰插嘴进来打圆场：“计划有变，买东西分成两次好了，明天先买衣服这些，剩下的最后走之前再买——你带来的衣服，好多都没法穿呢。”
　　陆文君嘴一扁，娇嗔道：“哼！不许嘲笑我土！”
　　顾莫杰会心一笑，他就是喜欢陆文君的率真，当下递过一个空杯子：“谁笑你土了，要喝点儿什么么。刚才趁你在里头宅的功夫，我跟姐学了两招，都会自己调一点儿酒了，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陆文君捞了几个碳烤的扇贝生蚝啥的，一边嘟嘟囔囔吃着，一边贪看海景，咽下东西，才拒绝道：“谁要喝酒，也不怕喝醉了丢丑。”
　　顾莫杰却是现学现卖，技痒难耐：“鸡尾酒，很低度的！我给你少加点儿酒不就成了。”
　　陆文君眼珠子一转溜，调戏顾莫杰道：“好啊，那就来杯‘自由古巴’，不加朗姆酒的。”
　　“没问题，看我的！自由古巴，不加朗姆酒……”
　　顾莫杰抄起雪克壶，拿出冰块夹，便要大显身手，不过那只正要夹冰块的手却凝在了空中，半晌没动，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我靠耍我呢，这怎么调？你直说你想喝可乐不就成了？”
　　“噗哧～”陆文君见调戏顾莫杰成功，不禁莞尔坏笑起来，“调不出来？那也成啊，我改喝‘龙舌兰日出’不加龙舌兰，或者‘血腥玛丽’不加伏特加好了。”
　　顾莫杰：“……我还是直接给你倒橙汁吧。”
　　原来，刚才陆文君躲在船舱里的时候，费莉萝在外头教顾莫杰鸡尾酒配方。当时顾莫杰声音比较响，陆文君虽然离得远，倒也听到了。此刻却调戏回来，稍泄顾莫杰和费莉萝调笑狎昵之怨。
　　“Cuba libre”，其实是一款最简单的鸡尾酒；无非就是古巴特产的朗姆酒，加上可口可乐，取“古巴被美式意识形态同化”的彩头，称为自由古巴。60年代古巴变天之后，很多流亡米国的原古巴资本家们，在怀念故国时常常用这种喝法。
　　不加朗姆酒的自由古巴，就是纯可乐了。
　　同理，没有龙舌兰的龙舌兰日出，就是樱桃配橙汁；没有伏特加的血腥玛丽，便只剩青柠番茄汁。
　　陆文君喝着顾莫杰给她倒的“没有龙舌兰的龙舌兰日出”，看着醉人旖旎的夜景，心中一股试图宣示对面前这个男人主权的欲望升腾而起。
　　她知道费姐对阿杰很好，而且费姐对她也很好。但是有些东西，她必须让费莉萝知道，比如：我比你更了解阿杰……
　　“阿杰，船上应该有乐器的，我们去租借一些吧，我陪你弹一首《爱的礼赞》怎么样？你不是挺喜欢的么。”
　　《爱的礼赞》并非什么名曲，不过是法国作曲家爱德华埃尔加的作品罢了。不过这曲子适合两个人合奏，一个钢琴一个小提琴。陆文君是在高三上学期期末的班会上见过顾莫杰的水平的，此刻开口选这个曲子，显然是精心往顾莫杰的枪口上撞，知道以顾莫杰的段数驾驭这首曲子毫无问题。
　　顾莫杰一瞥，就见费莉萝有些变色。
　　很显然，费莉萝是在为“我都认识阿杰一年多了，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而惊诧呢。
　　“钢琴怎么好搬来搬去，还是算了吧。”
　　“没事儿，那我就借个电子琴凑个趣，给你借个好一点的小提琴就好了；这个曲子，本来钢琴就是伴奏的，没多少戏份。”陆文君竟是不容顾莫杰拒绝，转身就走了。
　　费莉萝怔怔出神，下意识就走得离顾莫杰远了一些。
　　她那个闺蜜叶敏茹原本今晚一直在和费迪南、苏眉一起玩耍。她认识顾莫杰才一天，只当这是一个家里还算有点小钱的没内涵阔少罢了，并不知道费莉萝和顾莫杰有那些孽缘。此刻第一次见费莉萝神色有些不太对，叶敏茹才凑趣过来陪费莉萝说话解闷儿。
　　“小萝姐，这种公子哥儿还会琴棋书画呢？倒是没看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我都认识他一年多了，都没看出来。而且，阿杰可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他家境还不如你我呢。他今天花销的，都是他自己挣的。”费莉萝幽幽地说着，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自己自以为足够了解对方了，谁知还有那么多秘密没挖出来。陆文君七年的润物细无声，功夫不是白花的，费莉萝心中隐隐竟有退缩之意。
　　费莉萝和叶敏茹窃窃私语的当口，费迪南也凑了过来，显然是知道了表姐心中的疑惑，解释道：“阿杰很低调的，高中三年，我只在高三寒假班会上看他露过一手。听阿杰自己说，他是觉得琴棋书画这种东西不值得显摆——这只能证明他家小时候有闲钱学杂学，并不能证明他的能耐。”
　　在场三女，听了这话都是深深动容，她们没法理解这种明明拥有惊艳之才，却丝毫不自得的心态。
　　东西拿来了，顾莫杰略略调了一下提琴的松紧。
　　说实话，他的真实小提琴水平也就业余三级的垃圾水平而已；不太适合这种变调舒缓、但是揉弦要求却高的曲子。他宁可尝试那些追求切指频率较高的快节奏曲子。
　　因为小提琴的揉弦功夫，那是实打实的积淀，不是眼快手快开“节奏大师”光标指引就能搞定的，需要反复揣摩手感。而恰恰手感这玩意儿，靠初音娘作弊不来。
　　幸好今天没有行家。
　　顾莫杰微微调整了一下，略显滞涩地拉起来，揉弦的带来的颤音效果并不好，却被海风掩饰过去大半，加上船上总归不是很安静，足以让听众沉醉。
　　初音娘的辅助，自然也难得地开了起来，3D柱状透镜投影这个外挂，顾莫杰可是一年都没去用过了。
　　另一边，陆文君拿着电子琴给顾莫杰伴奏，她的水平其实不比当年的程淑雯之流低多少，只是被顾莫杰影响，一直也不出挑显摆罢了。
　　今天，或许是陆文君第一次主动显摆吧。目的，仅仅是为了告诉费莉萝：自己比对方更了解顾莫杰。
　　……
　　维多利亚湾之夜，陆文君是六个人当中唯一一个一点都没有喝酒的。虽然剩下五个人也都是有礼有节的体面人，只是微微喝一些，并没有人喝醉。
　　午夜时分，众人下船，费莉萝看上去兴致不太高，面色潮红，脚步虚浮，却是叶敏茹和陆文君两个架着她走的。塞进计程车里，四个女人一核计，最后还是陆文君和苏眉睡一间，费莉萝和叶敏茹睡一间。
　　两个暂时的人生赢家妹子，凑了一屋。两个暂时失意的，在另一边抱团取暖。
　　浴乎深水湾，风乎铜锣湾，咏而归。


第五十七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觉醒来，费莉萝昨夜卸下的脆弱伪装又复活了。虽然很累，但是她还是要继续维持善解人意的形象。
　　她来香港购物过一次，如今自然成了防止顾莫杰一行被骗的主力军。六人都不会粤语，只能说国语，放到外头随便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骗进宰客的黑店。顾莫杰固然不差钱，却也不希望买到价高质劣的货色，坏了心情。
　　要说04年的香港，给顾陆等人最大的印象，无非是干净。这个干净不是平时的干净，而是下雨之后的干净。香港的天气很多变，说下雨就下雨，哪怕冬天，一天下几次，停几次，也是常态。
　　国内，在钱塘这种精致一些的旅游城市，平时街道也很干净，但是人行道的砖缝总是无故松脱，一下雨，一脚踩上去，就溅起一泼污水。那种脏，倒也不是基础设施差，无非是国内占道经营的餐饮店，喜欢往人行道上泼污水，长年累月下来砖缝热胀冷缩，崩裂出藏污纳垢之所。
　　在香港，凭良心说一句。凌晨做完包子，就把蒸锅里的污水往街上泼的黑心商户倒是真没有。
　　一大早，顾莫杰六人便打车到深水埗，找了一间同样这么良心的茶餐厅，点些烧卖虾饺叉烧包，按照费莉萝的说法，来香港不吃这里的早茶，就算来亏了。
　　喝完早茶，沿着深水埗从北往南一路杀过去扫货，费莉萝列着一张单子，和叶敏茹一起，两个“老司机”在前头带路，其余四人跟在后头。每到费莉萝挑中的店，便进去肆虐一番。
　　如此的场景，反复发生。
　　“君君，试试这件，可适合你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费莉萝在给陆文君安利。
　　陆文君看了半天，看不出衣服好坏。弱弱地说：“姐，要不我还是看刚才那个牌子吧，看上去差不多，差了好几千块钱呢。”
　　“别啊，你不知道，刚才那个牌子，国内外价钱差不了多少的。既然出来了，就挑国外折扣大的牌子买呗。”
　　“可是我不知道哪些牌子国内外差价大啊。”
　　“那你就听姐的啊，不会错。反正阿杰给你付钱呢。”
　　循环播放七八轮……一个上午就过去了。顾莫杰被闹得头大，却也耐住性子，全程陪跑。费莉萝给他买了一身阿玛尼，也就三万港币，拿回国内就贵了。顾莫杰原本推着不要，费莉萝坚持说他如今也是有生意的人了，备一套不会错，就算学校里不穿，见客户也该穿。顾莫杰拗不过，任由费莉萝给他挑了两套西服。至于休闲服，那就更是海了去了。
　　04年的港币很坚挺，还比RMB略贵。要再过一年，才开始松动、突破1:1的比价，再往后数年，一路跌到一块兑换七八毛的程度。
　　中午在半岛酒店吃饭，陆文君却是有些累了。她的购物欲望真的不如费莉萝几个，就开始商量着下午做点儿别的事儿。
　　可惜陆文君也不熟香港，想了半天不知道干啥，最后搜肠刮肚，脑洞出一个点子：“阿杰，我记得原先听班上谁提过，说程瑛今年会来香港科技大学交流？我们去找她玩儿怎么样？”
　　顾莫杰一愣：“她……不是那时候保送到竺可桢学院的么？怎么会来这里？”
　　顾莫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仅仅是看着陆文君，也微微侧过头去，用求证的眼神看了一眼费迪南。
　　费迪南想了想，轻咳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一说。竺可桢学院的人，有不少名额是大二可以到香港三大大学交流的。”
　　原来，陆文君和费迪南提到的这个程瑛，是高中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女生。
　　钱江省内的人都知道，钱塘二中因为是钱塘市最好的高中，所以高二的时候就有一些优待特招名额：凡是全校前二十名的，可以选择参加钱江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如果通过了，就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可以进入钱江大学竺可桢学院，上一份为期五年的学，五年后出来就直接是硕士学位了，有那么几分少科班的意味。
　　程瑛当时是隔壁四班的第一名，属于年级前20，然后就去了。高三一年都不用再上，直接上大学，故而尽管是同龄人，从此却比顾莫杰他们高了一届。如果再见的话，顾莫杰几人还得叫对方一声“学姐”。
　　不过，钱塘二中尽管有这个优待政策，每年实际上选择这条路子的学生却不多，最多也就三五个，而且往往是刚好徘徊在年级前20名边缘的那几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钱塘二中前20名的人，如果正规参加高考，至少也有十几个可以考上清华北大。有如此实力，谁还愿意去钱江大学的特招学院呢？哪怕给交流生名额和交流期间助学金，都不一定有人上钩啊。
　　所以顾莫杰一行人来香港的时候，最初并没有想到找老同学玩这档子事儿。
　　顾莫杰自觉和程瑛没什么交集，不怎么想去，便沉吟道：“程瑛去了竺可桢学院，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她们那里也不是个个都有交流生资格的吧？我们都没确认情况，贸然跑过去是不是有些冒失？”
　　费迪南却是陪老姐买东西买烦了，当下大包大揽地说：“没事儿，我找个地方上QQ问问，我还加着程瑛的QQ呢。”
　　说着，费迪南找了酒店大堂一个电脑上了QQ，五分钟后回来，略显兴奋地说：“她真在香港，而且下午没事儿。”
　　得，这回是跑不掉了。六个人一核计，费莉萝、叶敏茹和苏眉三个妹子下午继续扫货吃喝，顾莫杰给费莉萝留够现金。然后他自己和费迪南、陆文君去香港科技大学见见老同学。
　　……
　　去香港科技大学要翻过九龙打鼓岭，那已经是九龙最东边一带了；依山傍海，倒是略显清静。尽管距离主城区也就五公里光景，在寸土寸金的逼仄香港，却是难得的闹中取静之地。
　　顾莫杰一行打车到了地头，正好是约定的时间，三人在校门口探头探脑地晃悠了一下，却没有看到接头目标。
　　直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费迪南～～～”
　　三人回头，却是一个比较脸生的妹子，长得中等偏上吧，但是怎么看都和一年多前那个隔壁班的女学霸联系不起来。
　　“嘿，你们怎么想到来香港玩了，费迪南，你一点都没变。你是……君君？哎呀，进了大学越来越漂亮了。”那妹子团团打了一阵招呼，便拉起陆文君的手，寒暄起来。
　　陆文君被她说得有些害羞，掩饰道：“程瑛你也不差，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那妹子自然便是程瑛，只听她大大咧咧说道：“我算啥，我爸是整形医生，几支玻尿酸下去，皮肤不就好了。”
　　程瑛没认出顾莫杰来，看他和陆文君举止还算亲昵，大大咧咧问了句：“你男朋友？”
　　也不等陆文君回答，程瑛就转向顾莫杰，伸出手：“我叫程瑛，很高兴认识你。”
　　“咳咳……他是我男朋友，但是你没必要自我介绍吧……他同时也是顾莫杰。”
　　“蛤？”程瑛手一抖，差点把卡包掉地上，摁了一下眼镜儿，凑近了确认数秒钟，猛地一拍顾莫杰的肩膀，“顾莫杰？我靠！不会吧，你爸也是整形医生么？”
　　陆文君赶紧救场：“别闹，他是这一年多里，不小心自己慢慢变帅的……”
　　重逢的闹剧算是过去了，几人被程瑛领着，到香港科技大学校园里头转了一圈。
　　香港地皮贵，一万五千人规模的大学，才六七百亩地的校园，密度比国内同类规模的大学起码拥挤两到三倍；科大又是在打鼓岭山麓，所以但凡稍微平一些的地皮就都是房子或者运动场所，略显逼仄。
　　顾莫杰和费迪南是男生，不好和对方套太多近乎。一路上都是陆文君在和对方交换信息，程瑛得知顾莫杰三个也都考进了钱江大学时，颇露出了几分额外亲近。不过，随后她也得知费迪南也有女朋友了，微微有些失落，没让人看出来。
　　“那以后我们照样还算是同学呢，我将来的文凭，也是联合办学发的。”
　　陆文君谦虚了一句：“哪里敢做你同学，你都已经是学姐了！对了，你如今念的是什么专业？”
　　“我？我念材料物理哒。高二结束招进竺可桢学院的时候，我们初步分了一下，特招考试的时候，我理化成绩都挺高，但是总体表现不怎么行，后来双向选择读了材料物理。”
　　陆文君微微一愣，她如今也是钱江大学的，自然知道钱江大学的各个院系强弱，她在心中一算计，说道：“材料物理是好专业啊，高考的时候分数比计算机还高十几分呢。别人抢都抢不来呢，你怎么会是被调剂过来的呢？不过这个专业不太适合女生念就是了，你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陆文君高中时和程瑛关系就算不错，才能开这种玩笑。程瑛作势打了陆文君一下：“叫你贫！自己找到男朋友了就来嘲笑别人。”
　　打闹之间，程瑛领着三人到了她所在的院系，当然没法进实验室，只是在实验大楼走廊里转悠参观参观，周围比较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程瑛继续娓娓道来，把前因后果说了：“钱大的材料物理专业虽然是高分专业，但是对于有交换生机会的特招生来说，就不怎么好了——钱大和香港三大名校都是有交流生协议的，另外两所是港大和香港中文，学校招牌比我们香港科技好一些。但是那两所学校材料物理几乎没有，是短板。所以在钱大选了材料物理的话，交换的时候就只有来香港科技，不可能去港大了。很多同学当初为了招牌值钱些，宁可不要钱大原本实力比较强的专业。”
　　程瑛这么一说，顾莫杰三人顿时秒懂，这又是国人常见的大学招牌情节作祟了。国人上大学，有时候第一就看学校名气大不大，只要学校名气大了，哪怕所考上的专业并不强，很多人也认了——当然，如果是和钱江大学那样有被分到农业类专业的情况，除外。
　　问题是，文科类专业反正读啥都是找工作，你可以这么干。理工科要是也认学校招牌胜于专业实际实力的话，就不太妙了，对于一个国家的长期科技进步，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学阀门户，便是这样形成的。
　　顾莫杰原本一直没开口，但是他这人最见不得学阀门户之见。在他看来，任何阻挠实用主义实事求是的人，都是可厌的，所以听了程瑛的介绍之后，不免插了一句嘴：
　　“那帮只看得懂港大招牌的人，只能说他们没见识。程瑛，你就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没得拉低了你的智商。谁不知道香港科技的材料物理系牛逼？朱精武朱院士做校长的学校，亲自提点的材料物理，那是什么概念？难道会不如港大不成？”
　　顾莫杰高中时候比较低调，和程瑛没什么交情。等到他重生之后，虽然性情大变，人也阳光了些，开始瘦身，但那时程瑛已经走了。所以一路上程瑛都没怎么和他搭讪，除了最初打招呼，后面几乎就无视了他。
　　然而，顾莫杰这番话，却是大得彼心，说到程瑛心里去了。程瑛觉得认识顾莫杰数年来，就这句话最中听。
　　陆文君不懂行，拉着顾莫杰窃窃私语地问：“朱精武是谁？听上去好牛逼的样子。院士？搞材料物理的，难道是中科院？”
　　“美科院的。”
　　“美科院？”
　　“美国国家科学院！”
　　“美国科学院的，怎么会到香港来当校长？”陆文君对科学家的观念，还停留在“美帝亡我之心不死，定然不许高精尖人才回到中国”的阶段，一下子没法想通这件事情。
　　顾莫杰和陆文君的窃窃私语声音很轻，远一些的旁人自然听不见。但是前面顾莫杰和程瑛说的那段话，却是被走廊上几个路过的人顺耳听到了一句。其中一人一眼看过来，却是认识程瑛的，便过来打招呼。
　　“程瑛，招呼朋友呢？大陆过来的新同学？”
　　顾莫杰三人转过去，看见的是一个高高瘦瘦，文质彬彬，方额高颧的男生，起码有二十岁出头了。
　　“是啊，学长好。”程瑛对那个男生微笑着回了一句，指着顾莫杰几人介绍：“他们仨是我在国内钱江大学时候的同学，不过不是交流生。这次来香港，顺道看看我。”
　　那个男生走过来，在顾莫杰肩膀上友善地敲了一拳：“这位学弟，眼光不错——港大那块招牌，说白了就是金融政法强一点儿。其他的，我们这种实打实学理工科的，还真看不上。我叫陈景天，怎么称呼？”
　　“顾莫杰，钱江大学……法学院的。”
　　陈景天的脸色顿时一变：“学法的？一个学法的也有这种见识，看不出来啊。”


第五十八章 东边不亮西边亮
　　香港科技大学其实一点都不差，至少理工科绝不比港大和港中文差。
　　与那两所相比，香港科技大学最明显的劣势仅仅在于历史——香港科技是1980年成立的，只有20多年历史。中国人却往往有些以历史长短来看待学校好坏的陋习。
　　虽然不得不承认，百年名校经过了历史的筛选，能生存下来的肯定都是好的。但一味看资历，终究是门户之见。
　　顾莫杰刚才和程瑛那几句闲聊，也不仅仅是提到了朱精武校长，还略微带到了其他一些时弊，一听就是稍微懂行一点的人说出来的话，切中了“香港科技大学并不逊于港大”的要害所在。
　　陈景天恰巧路过，顿时对陌生的顾莫杰有了两三分先入为主的好感，这才过来攀谈。
　　然而，一听说顾莫杰是个学法律的，陈景天一开始那种同好同圈的好感就消散了不少。但凡搞学术的人，学问真钻得深的，都有些待人接物上的怪癖，这也并不奇怪。
　　“师兄，顾莫杰其实也不是那种人啦，我记得他当年高中时候理科成绩可比文科好多了。”
　　程瑛知道学长平时不喜欢“偷奸耍滑”的人，所以赶紧帮顾莫杰解释了一句。她来香港半年，也学了粤语的语境习惯，管学长叫“师兄”。04年前后，还是港澳台之类的地方，说话比较沿袭古汉语的传统，倒是内地西化一些。
　　在遇到陈景天之前，程瑛和陆文君聊了很久，程瑛从陆文君那里听来一些关于顾莫杰的周边，无非是顾莫杰如今也懂编程、还自己写软件云云。闲聊的时候陆文君自然不会说太细，但是眼下这个语境，程瑛却是随口扯了一句，拿来救场缓解尴尬。
　　“君君，刚才你不是还说顾莫杰他和你一样其实原本想填计算机，后来是滑档到法学院的么，他不是业余还自己写软件呢——那软件叫啥？”
　　陈景天听了程瑛这句明显说给他听的话，心中不屑的情绪反而更浓。理科生不擅掩饰心情，统统都写脸上了，心说：连软件名字都不知道，明显是随口瞎扯一个救场。你说你学法的，也没什么，还装？
　　陆文君看在眼里，自然知道男朋友被人鄙视了。顾莫杰原本倒也不在乎这种误会，陆文君却是不肯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顾莫杰在她眼里就是最优秀的男人。
　　“他弄的那个产品叫‘初音输入法’，是个很智能的拼音输入法啦，刚上市不久，可能你们没听说过，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陆文君并没敢期望陈景天和程瑛听说过这个输入法。
　　毕竟实打实算起来，初音输入法上线还不到一个月，国内也才六百来万用户，估计也就国内网民当中5-6%的人用了；但是此前初音网络科技大部分的广告费都是投放在百度和国内软件论坛这些渠道上的，大陆以外的人却很少用百度，也不会翻墙进来，外面的人没听过很正常。
　　不过，这一次她却又误判了。陈景天脸色一变，不屑之气更甚：“哦？是叫‘初音输入法’么？我恰好用过诶，不过据我所知，这个软件是一家叫‘初音网络科技’的内陆公司做的吧？莫非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
　　“你用过？那就好说了！就是那个东西——初音网络科技就是阿杰开的。”
　　“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师妹，我看你还是少和这种瞎说大话的人往来的好。我看这些陆灿明明是以为我们不上国内的网，不了解行情呢！这种瞎话都随口编。”
　　程瑛顿时急了：“师兄，我知道他们不是这样的。再说你们这不是偶遇么，随口几句话的事儿，怎么就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们没必要骗你的啊。”
　　陆文君也是心中有气，却被顾莫杰拉住了，不让她继续多说。
　　顾莫杰的脾气好着呢，他听说陈景天一个港市的人都用过他的输入法了，心中得意还来不及。有意采访一下，问问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这个输入法推介的，又哪里会和陈景天置气？
　　“君君，给费姐打个电话，问一下权利号。这玩意儿可以查，怕什么。”
　　“算是国际漫游长途呢！”陆文君一时还没改过来省钱的脾气，脱口而出。
　　顾莫杰一挠头：“你又来了……电话费这点钱算啥。”
　　陆文君一吐舌头，打了电话，不一会儿记下一串权利号。顾莫杰转头问程瑛：“附近有电脑可以上网么？上国内软件著作权查询网站查查不就知道了。”
　　看着顾莫杰如此淡定，陈景天的冲动平息了不少，他是个爽快的直肠子，跟着程瑛背后走了。几分钟后，误会解释清楚了，陈景天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用一种看着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着顾莫杰。
　　眼前这个男生起码比他小三四岁吧，居然已经有此成就？别说陈景天惊诧，一旁的程瑛更是惊诧。
　　“想不到顾同学这么深藏不露。虽然我们是搞物理的，软件不太懂，不过也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材料物理学院五年级的，专攻电子蓄能材料方向的；程师妹算是我在实验室的同僚，我们都在陈教授那里当助手。”
　　钱大竺可桢学院来的交流生，都是五年制学制，五年上完，直接就是硕士身份毕业了，所以陈景天才说他是大五的，明年其实就毕业了。
　　顾莫杰笑笑，浑不在意地揭过了这个小误会，话题既然说开了，几个人也就找了个休息区，坐下来慢慢聊：
　　“没什么，说明师兄是个真心做学问的。我这人就是喜欢和实干的人打交道——一开始听说你们搞材料物理，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搞超导的呢。”
　　陈景天并不解释，倒是一旁程瑛帮师兄说了几句：“朱校长的低温超导成果，是在米国的时候，德州超导中心做的，成果的商用权利都捏在米国人手上。两年多前，回香港当本校校长之后，那些东西都带不过来，所以本校就着重弄点儿别的电子材料物理方面的东西，也算有点继承性。别看师兄说得这么专业，什么‘电子蓄能材料’，其实就是个搞新式锂电池的啦～”
　　朱精武院士在米国的时候，当了十五年德州超导中心主任，是全球第一的低温超导权威，没有之一。
　　陈景天被师妹这么通俗的解释给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赶紧追加了一句，免得被顾莫杰几人看轻了他们的逼格：“只是我们的课题组搞锂电池而已；旁边姚教授他们不就是搞蓄能电容的么！”
　　顾莫杰暗暗记下，心说如果将来要做手机或者别的新能源电器，这几个人倒是可以结交。然而现在来说，他的本钱还太少，没什么眼前价值；只能是先放长线钓大鱼混个脸熟。
　　又深聊了几句，顾莫杰得知已经快硕士毕业的陈景天在他的项目组里已经可以当当导师的助手了，刚刚脱离“刷烧瓶”的级别；而大二的程瑛，则连“刷烧瓶”的资格都还没混上，在实验室里就是打扫卫生找资料的级别。
　　顾莫杰不想再在这些相互了解的话题上多说，便把话头扯回到他的输入法上。
　　他很好奇，陈景天这些港人是怎么会找到并使用他的输入法的。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事儿应该和盛伟那头最近开始着手的谷歌Adsense广告推广有关。但是Adsense的推送最初是双盲的，要看出结果来，还是应该直接和用户端的客户沟通接触，反向推导确证。
　　“师兄，我还有个疑问：你说你用过我写的输入法，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的？从哪里下载的？如今你们这种学生圈子里用这个输入法的人多么？”
　　陈景天微微一愣，想了许久，才斟酌着回答：
　　“这个问题么……我才用了几天吧，不到一个星期。最开始是在一些本地网站，还有华人社区论坛之类的圈子网站上看到广告的；后来几天之内大家都觉得好用。原来微软的智能ABC正体字系统的就只有正体字可以打，简体字的操作系统就只有简体字字库可以打，做得不太好。我们这种既要和内陆的亲朋聊QQ联系、又要和海外和本地人聊，用智能ABC总觉得不舒服。你这个就很好，而且有些词不太想得起来怎么写的时候，基本上都能联想对啊，真的很赞。”
　　顾莫杰一听，就知道果然是盛伟那边的行动开始体现出最初的效果了。
　　虽然顾莫杰给盛伟的指令是让他慢慢搞Adsense-SEO，不急于出成绩。
　　但是不急于出成绩，并不代表顾莫杰不会第一时间投入广告费。盛伟一个研究僵尸网络和推送算法的人，也是需要在“实验”中提高技能、逆推揣摩谷歌的算法的。所以从盛伟动手的第一天起，顾莫杰其实已经开始在Adsense上砸广告费了。
　　只不过，在盛伟还没摸索出把低单价广告有效推送出去的优化算法之前，如今顾莫杰花下去的钱，还达不到将来“一块钱广告费花出五块钱的效果”这个地步，充其量只能达到两三块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盛伟满口答应不要顾莫杰额外的劳务费和技术支持经费。因为这门活儿盛伟也是第一次干，他还没练出手艺呢。既然是用顾莫杰的产品练手艺，用顾莫杰的广告费提高自己的技术，“实习期”给点儿“学费”也就是应该的了。有时候，有几笔操作效费比不够高，盛伟甚至还会略微自掏腰包填补一些损失。
　　现在看来，因为国内接纳谷歌Adsense广告中介的网站还不够多，使用谷歌搜索引擎的网民也不够多。以致于，顾莫杰这一块上试水的那部分广告费，倒是墙里开花墙外香了，率先被钓上来的用户群体，居然是港澳台和海外华人。
　　顾莫杰身子向前一顷，略微急切地问陈景天：“能够再说具体一些么？你遇到身边哪些人用这个输入法的比较多？还有一个中英文翻译的软件，一起的，你们用了么？”


第五十九章 这不仅仅是个输入法
　　朱精武校长最近比较心烦。
　　因为他岳父陈省身教授已经93岁高龄、病得下不了床了，从年初开始就一直躺在内地的津门市医科大学总院。
　　朱精武的妻子陈朴是岳父独女，自然要常常回国探视；岳父无子，岳父的诸多门生故吏归国探望的时候，自然也要朱精武出面接待打理、尽地主之谊，弄得他也是内陆和港市两头跑，繁琐不堪，校务都耽搁了不少。
　　陈省身老教授，当年是中国自主培养的第一位数学硕士——1934年，在清华大学拿的数学硕士穴位，那是清华大学历史上第一届数学系有硕士生毕业。后来做了国朝十几年的数学界泰斗，资历比华罗庚还略深，只不过当年一个出奔米国，一个留在了国内。
　　老教授后来一直在海外，做到米国数学会副主席，治学垂三十载。直到邓首长阅兵、国内进一步开放那年，老教授受邓首长亲自延请，才归国到南开大学担任数学所所长，故而人生的最后二十年才算是落叶归根，如今病倒后也是住在津门的医院。
　　朱精武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一些东西。如果有人此刻在他办公室里偷窥的话，便可以惊诧地发现：朱精武居然是在用MSN聊天。
　　朱精武能做到物理学界的巨擘，名校校长，接受能力定然是很强的，但年近六旬的老者，居然会用MSN这种工具聊天，依然是值得稀奇的。04年的时候，网络聊天工具还没普及到后世人人都用的程度。
　　在学校里其他和校长接触较多的教授印象里，校长对于使用电子邮件这种新工具还是挺支持的，不过MSN却几乎不用。
　　朱精武此前确实不怎么用，因为年纪大了，他打字慢，另一方面也是不喜欢对着聊天窗口。如果有事情，哪怕是海外的亲朋故友要联系，他如果不急，那就电邮；急切的，那就直接越洋电话。
　　这几天之所以改用聊天了，却是岳父一些门生故吏打回来的电话太多了，说起那种沉重的话题时，朱精武总需要酝酿一番悲切的语调情绪，时间久了自然很累的。
　　倒不是说他不孝，只是毕竟他作为一个天天知道一手病情信息的人，不太可能时时刻刻保持丰富的感情，否则早就把自己都逼得神经衰弱了。而国人尤其是海外华人，又比较尊师重道尊重传统，你说起这种沉重的话题时，一点儿情绪没有，人家还当你没心没肺。
　　装悲伤装累了，那就别打电话，改聊天吧。反正一帮老男人聊天，又不会发表情，谁知道打字的人是怎么一副情绪。
　　朱精武的MSN聊天窗又跳动了一下；眼下正在和他聊天的，是岳父生平最得意的弟子邱成彤，朱精武该称对方一声师弟。
　　邱成彤院士有多“得意”，就不必解释了，一句话就可以说明问题——他是地球上唯一一个获得了菲尔兹奖的华人，无论什么国籍的华人。（注：澳大利亚籍华裔陶哲轩后来也得到了菲尔兹，但是是在2006年，书中的时间点，邱依然是唯一一人。）
　　诺贝尔奖没有设数学奖，所以菲尔兹奖的含金量便是数学界的诺贝尔了；而且这货不像诺贝尔那般年年颁，要四年才一颁，真论稀缺性，还在诺贝尔之上。
　　邱成彤和朱精武聊了一会儿恩师/岳父的病情，商讨着邱回国探望的时机，邱成彤突然冒出一句：“你怎么打字这么快了？是本人么，难道叫秘书了？”
　　朱精武一愣，没反应过来师弟为何有此一说，旋即明白：自己一贯打字挺慢，这点邱成彤是知道的；所以今天他聊天突然快了起来，邱成彤还误会他是不是带了秘书坐在电脑前，他自己口述让秘书打的呢。
　　这种私聊，如果让秘书介入，无疑是很失礼的。尽管邱成彤只是随口一问，朱精武还是解释了一句：“只是换了个输入法，这两天要聊天应付的人比较多，我小舅子教我的，说他们实验室里的年轻人都在用这个，打字快几倍。”
　　朱精武口中的小舅子当然不是亲的小舅子，他岳父只有独女，无子。朱精武说的是本校的陈仁峰教授，是他妻子的堂弟。当年在米国时，陈仁峰便是朱精武在德州超导中心的得力臂助，朱精武回港当校长，陈仁峰自然也跟着回来投奔堂姐夫，弄一个系管管，再弄几个实验室。
　　“叫什么名字？正体字也能用？”
　　“初音输入法。都能用，一个输入法就能同时打出来正体字简体字，看你喜好设置。”
　　“初音输入法？好像听说过，我身边最近也有些晚辈在用，不过我打字不多，就没关注。被你一说，也去试试看好了。这东西怎么就打字快了？”
　　“选字准一点吧，可以整句整句选。而且他们也做了韦氏拼音的输入拼法，我们这种人很适合。”
　　韦氏拼音，是一种历史比目前使用的汉语拼音更久远的中文拼音，其每个声母韵母的取音更贴近英语的音标；所以如果是国内人使用韦氏拼音的话，还会有些不适，但是如果英语比较扎实，甚至以英语为母语的华人、华裔使用的话，就倍感亲切快捷了。
　　屏幕沉静了好久，没有再打字过来，隔了一两分钟，才跳出一句：“我身边有几个搞算法研究的朋友，好像在注意这个输入法了，听说还有一款翻译的软件，也是一起出来的。这东西，好像不光是准确，还会越来越准确，难道现在的软件都能自己学习进化了？”
　　朱精武是搞物理的，对数学没什么研究，自然没法回答邱成彤的问题，只是模棱两可结束了这个话题。
　　邱成彤自己却是数理兼修，他早年拿菲尔兹奖的那个成果，便是用于解决物理学上弦论的一些问题的。弦论号称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之后，人类在20世纪后半叶最大的新理论体系了，邱成彤能够涉猎这一块，自然是造诣非凡。
　　只不过，如今他年纪已经大了，退出了一线科研，只是提点晚辈，拔擢后进，顺便寻找寻找新方向。邱成彤本人虽然对计算机也好，人工智能也好，都不怎么关注，却不代表他一无所知，更不代表他没有这方面的业界友人。搞数学的，到了一定境界，能者无所不能，什么东西都能五分钟了解个大概。
　　和朱精武又聊了一会儿，邱成彤定下回国给恩师探病的日程，便结束了聊天。心血来潮的邱成彤数学家的性情发作，翻出电话本，给他认识的一个圈子内的业余数学家去了个电话，咨询一下他对于这方面的看法。
　　“喂？杰夫，最近我发现了一个中国人写的输入法……对，就是输入法；功能当然没什么出奇。不过试了一下，看了周边一些人的反馈，这东西好像会越变越准。和你去年跟我聊到的那篇综述展望上的情形差不多。所以来问问看，你有没有关注到那东西？什么？因为你不用中文，所以没注意到？那你最好关注一下，我估计对你有用。”
　　……
　　顾莫杰三人在香港科技大学玩了半天，回来便和费莉萝几个扫货妹子会和了。顾莫杰自己也没觉得他做了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多混熟了几个新朋友而已。
　　陆文君有了全套得体的行头，晚上回酒店换好，后面两天的旅程便很是风光，把港澳的名胜所在好好玩了一圈。可惜04年的香港还没造迪斯尼，不然他们还能多耽搁两天。
　　最后一天，到了该回国的当口，顾莫杰郑重其事，又陪着购物了一天，该买的电子产品，都翻新了一遍，顾莫杰自己也重新买了个三星的CDMA手机，把一年半前的SCH-319淘汰了。他需要用CDMA手机作为初音娘和电脑的连接渠道，有时候也要用手机帮助初音娘接入外网，所以这玩意儿的钱是不能省的，能够优化一些性能便多优化一些。有些最新款的倒不是顾莫杰非要省钱、在外头买，实在是国内没有最新的。
　　至于港版机的入网许可证和MEID问题，顾莫杰回国自有办法解决。
　　顾莫杰买了一些电子产品，最后还在费莉萝的拉扯下买了块表，将来商务场合戴戴；剩下的时间，便是陪陆文君他们逛珠宝店了。
　　顾莫杰掏了十五万，给陆文君买了颗八箭八星的三克拉钻戒，不得不说04年的钻石着实便宜，港市上1克拉的八星八箭、色泽顶级的，也才两万四而已，放到十年后，这个价钱起码翻三倍。
　　给费莉萝的东西，便不得不低调一些了，无非是手链等项，顾莫杰虽然不吝惜钱财，花费不在陆文君之下，却也不好露出行迹。在他心中，或许觉得给费莉萝多花一点钱，能够弥补一点亏欠感吧。
　　放松的日子总是很快，顾莫杰却不知道，在他享受假期的同时，国内，即将有对他感兴趣的人找上门来了。


第六十章 知己知彼
　　顾莫杰这一趟出门，便是十几天之久，在港澳一通烈火烹油的疯玩了之后，紧接着是数日与世隔绝的宁静之旅。
　　数轮海上日出日落，乍暖还寒的寒暑交替，以及海水由青墨色转为黄绿的胆汁色。
　　游轮上的日子，总是会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景色，每天都是这些景色，四野都是苍莽的大海，但是往往前一天还是寒冬的感觉，第二天一醒来或许就回到了深秋，再过一天又到了仲夏。而这一切，实则只是乘风破浪之间，海船所处的纬度和海域深浅的变化，所带来的错觉，让人觉得似乎每一天都有一周的时空感。
　　欧美游客，但凡喜欢邮轮游的，都知道一句箴言：如果你没结婚，去参加一趟长途的邮轮游，说不定下船就要结婚了。如果你已婚了，厌倦了，也可以去一次，说不定下船你就想离婚了。
　　从明州港的游轮码头下船的时候，寒假都已经结束了两三天了，若不是大学生请假跷课方便，还真不敢这么疯玩；顾莫杰紧绷许久的心灵也得到了不少净化。虽然在船上的日子他每天不过是观景清谈、K歌奏乐，对陆文君依然以礼相待，但是仅仅五六天带来的相知升华，就抵得上平素忙忙碌碌时数月的沉淀吧。
　　费莉萝的心态，也从最初被顾莫杰看破心思时的躁动求变，渐渐平息下来。这段旅途让她看明白了很多细节：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顾莫杰了，谁知顾莫杰身上还有这么多的秘密，这么多需要如同醇酒一样慢慢品鉴的才华，需要她慢慢体悟。她落后于陆文君的地方还有很多，既然如此，她有什么资格着急求破呢？
　　……
　　船上下来的时候，另一件让顾莫杰产生“山中方七日”错觉的小事儿，是他的手机噼里啪啦响了好久。海上没有基站信号，他也没有卫星电话，从冲绳那霸港返航时开始，他的手机就安静了两天，直到此刻，才一股脑儿塞进来。
　　表哥周立新给他发了好多条短信，看上去很紧急，说是有几个洋人找到了他那里，有事儿找顾莫杰谈。短信里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应该是对方没有告诉周立新，一定要见到顾莫杰本人才肯当面说。
　　顾莫杰马上给周立新回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周立新也不问他讨要旅游的礼物，也不问好，直接劈头就说：“你倒好，出去爽了这么多天。有两个加拿大人前天就打电话到公司里来，说有些事情想约见你谈一谈，也不肯说具体的事儿。我不好帮你拿主意，只是问了问他们的身份，是多伦多大学的——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一票外国人了？”
　　顾莫杰也是不解，愣了一下：“多伦多大学？从来没接触过，怎么会找到我？”
　　“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好。那几个人前天就打电话过来的，昨天下午飞到沪江，就来公司拜访了，听说直接从浦东机场打车到本市的，我给挡回去了。明天还会来，你自己准备准备。”
　　顾莫杰挂了电话，心中依然没什么底，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他揣摩了一番现有的信息，觉得那两个加拿大人应该挺着急。不然的话，以北美东海岸飞到沪江市的航班航程来算，起码需要十四个小时，如果不是急事，对方不可能一下飞机都不在沪江休息、就直奔钱塘。
　　那可是直越太平洋的航班，以波音747的航程，还得在洛杉矶或者东京加个油才能飞到呢。
　　费莉萝最警觉，听了顾莫杰接的电话，马上从旅游的闲散状态中恢复过来，略微警惕地问了一句：“有外国客户找你？刚才听你提到了多伦多大学，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谈？要我帮你么？”
　　“还不知道呢，不急，明天才来公司，我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晚。”
　　一行人也懒得再等长途大巴，直接在明州包了个车，赶回钱塘。晚上回到家里，顾莫杰只是和父母打了招呼报了平安，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开始上网查资料，连旅游带回来的礼品都没来得及拆，更别说给父母分送了。
　　他先查了多伦多大学的一些信息，对这所大学的主要强势专业进行了分析，试图以此为突破先推测一下来人的身份和来意。
　　没有查之前，顾莫杰武断地揣测多伦多大学应该是一所计算机强校，因此才有可能和他的业务产生交集。但是查完才发现他的推测有误，多伦多的强项是微电子和生物医药；
　　不过这所大学实力还是很强的，在加拿大国内属于执牛耳的水准，论科研实力，也可以算是“新常青藤盟校”的级别。
　　众所周知，米国东北部有八所名校，世称常青藤盟校，就是哈佛、耶鲁、普林斯顿、哥伦比亚那些，学术实力无需赘述。但是近年来又有一个说法，评出了25所“新常青藤盟校”，据说学术实力也不遑多让。
　　千万别以为米国人的“新常青藤盟校”和鲁迅先生说的“十景病”一般：觉得西湖十景还不够圈钱，就再弄个新西湖十景狗尾续貂。人家的新常青藤盟校是实打实的实力，而且评定理由也很充分：
　　当年定义“常青藤盟校”这个圈子时，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只允许私立大学入围，八大名校，都不是国立或者州立的。但是好学校不可能都是私立的，尤其是“常青藤盟校”这个概念渐渐有了“全球最牛的一批学校”这个光环后，仅仅因为别的学校的官方出身，就将其排斥在最顶级大学的圈子之外，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才有了25所新盟校的圈子。
　　多伦多大学的档次，便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家在北美大学圈子里面，每年的SCI论文总引用因子数，始终是保持在前五名的。
　　从多伦多大学往南几十公里，安大略湖对岸，还有另一所大学，便是纽约州立大学的布法罗校区，那是百度李老板的母校。
　　……
　　浏览了所能找到的公开信息之后，顾莫杰倒也不敢对明天的来客再有小觑，然而揣摩对方来意方面，却始终没有得到突破。
　　顾莫杰洗了把脸，醒醒神，决定还是调出初音娘，利用初音娘的智能检索能力，帮他从网络上搜出更多蛛丝马迹。
　　他把三星手机通过数据线插上电脑，然后按了一下自己的镜框，激活了初音娘，说道：“帮我自动筛选网上所有可以查到的公开信息中、关于多伦多大学最新学术动向的内容。和计算机、网络技术这些有点儿相关、擦边的都行。”
　　“明白。”初音娘干脆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顾莫杰的笔记本就如同中了烈性木马一样，浏览器窗口噼里啪啦地跳。过了一阵子，才渐渐安静下来，收藏夹里居然添加了几百个记录——初音娘当然也可以控制顾莫杰的笔记本，把这些链接都直接打开，但是估计顾莫杰的笔记本性能扛不住，会爆掉。
　　“还是太多了，把硬件相关的部分去掉，我只看最核心的。”
　　如是在顾莫杰的语音指挥下筛检了数轮，结果精确到了五十个页面以内，顾莫杰一条一条地浏览起来，在他看得快睡着的时候，一条相对隐秘的暗网新闻引起了他的关注。
　　暗网，是不能通过超链接访问的，需要通过动态网页技术才能访问打开。说的通俗一点，这种网页是不可以通过几个好友之间通过在贴吧或者QQ上“贴个传送门”就访问到的。如果不是初音娘的强大动态检索能力，顾莫杰要想看到这个网页，还得找些专业人士搭把手。
　　“杰夫辛顿教授提出的人工智能相关算法课题，已通过CIFAR（加拿大先进项目研究所）预算初审，如无意外，预期一个月内可得到首批拨款。”
　　“杰夫辛顿教授简历：原就读于剑桥大学心理学系，获心理学博士学位、常年从事人工神经网络对人脑运作方式的模拟研究工作……1984年起，兼修计算机算法与应用数学领域，后成功开发‘反向传播算法神经网络模型’……”
　　庙算者胜，顾莫杰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看完所有网页，顾莫杰并没有再找到多伦多大学里有任何别的嫌疑人有可能对他产生兴趣。
　　“初音输入法，和他的研究，有什么关系？初音输入法虽然也有一定的自我学习、自我进化的能力，可是和他的研究毫不搭边才对。可惜我看不懂他的那些研究，不然肯定能找到更多答案。”
　　顾莫杰和衣而躺，在那里冥想，却不能有所得，很快就沉沉睡去，连台灯都没关。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顾莫杰却是被周立新的电话铃声吵醒。
　　那两个加拿大人要去公司拜访他，已经预约了时间了。
　　顾莫杰看了一眼费莉萝刚刚在香港给他买的表，想起昨晚旅途回来都没冲澡就和衣而睡了，赶紧手忙脚乱冲了个澡，收拾了一番形象。
　　然后他一边给费莉萝也去了个电话，让她也去公司；一边把还没拆封的阿玛尼西服拿出来，穿戴起来。
　　几乎不穿西服的顾莫杰，很快面临了一个大问题，不得不敲开母亲的卧室门，探头探脑地问：“妈，你知道领带怎么打不？”


第六十一章 我对你的条件没兴趣
　　一个小时之后，初音网络科技公司的办公区。
　　直到加拿大人来赴约之前的最后一刻，顾莫杰还在纠结一个问题：他发现，他的公司居然没有一间私密的会议室。
　　平时和员工之间谈点事情，或者头脑风暴一下，都是在休息区的沙发和咖啡机旁边完成的。而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作为会见密谈的地方。
　　别看顾莫杰有千万家产，这点钱，做点儿互联网生意或许可以撑起这片天空的某一个角落，但是放到房地产界那就是一粒尘埃了。仅仅多租几间写字楼，长远开支就足够顾莫杰现金流出现大问题。
　　创业维艰。
　　顾莫杰最后的解决方案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那两个加拿大人；至于他的办公室同时又扮演了服务器机房角色这个问题，他想到了一个临时解决办法。那就是去隔壁公司借了两个中式的装饰屏风，围挡在那几个服务器柜前头。
　　十点整，两位访客按照预约的时间如期而至。
　　见到人的时候，顾莫杰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来者并不都是高鼻深目的洋人。
　　这两人一个四十来岁，灰色的波浪头发，深深的鹰钩鼻，明显是犹太人。另一个肤色虽然白皙，却五官含蓄，是实打实的黄种人，说不定就是华裔，不到三十岁。
　　顾莫杰很奇怪，为什么周立新电话通知他的时候，居然没给他介绍这个情况。早知道对方带了华裔，那定然是会说中文的了，顾莫杰也没必要带着费莉萝在身边，借重费莉萝的口语了。
　　顾莫杰本人的英文水平比普通大学生牛逼一些，却还没到和洋人直接流畅沟通的程度；费莉萝却是混律所的，学英语很刻苦，等闲商务交流绝无问题。
　　“欢迎来到中国，不知道几位前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宾主坐定，开场白是顾莫杰自己说的，这几句简单的英语，他还用不到人翻译。费莉萝只是含蓄地坐在他办公桌侧面，一副助理的姿态。
　　犹太人对顾莫杰的英语口语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接话，只是给那个年轻华裔使了个眼色，由华裔开口，用中文和顾莫杰沟通。
　　“顾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来到中国之前，我们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即将拜访的客人会这么年轻，非常感谢您能抽空和我们面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多伦多大学计算机与应用数学学院的，这位是我的导师优素福·班吉尔教授；我叫严磊，博士在读，您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阿列克谢。”
　　优素福是典型的犹太名，严磊提到这个姓的时候，依然还是用贴近希伯来语的发音读的。从这一个词的发音里头，顾莫杰就可以听出严磊肯定是在加拿大土生土长的华裔。因为凡是半路出国的中国人，发音习惯很难做到这样，往往会把“优素福”这个犹太音和俄化音“约瑟夫”混同。
　　严磊自我介绍的当口，费莉萝倒了龙井，放在二人手边的茶几上；顾莫杰做了个请的守势，微微颔首：“班吉尔教授，严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们。能直接说说你们的来意么，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也不太喜欢虚礼客套。”
　　严磊和班吉尔教授对视了一眼，还是班吉尔教授开口了，说的自然是英语，语速很快。严磊落后半句话，在那里翻译。
　　不过严磊倒是多此一举了，因为顾莫杰根本不需要他翻译，顾莫杰本就可以听懂大半，加上他把初音娘伪装在他的眼镜框上，完全可以靠初音娘为他实时翻译作为辅助。初音娘本体的英语翻译能力，又远超顾莫杰放到网上去的那个“初音翻译”软件，等闲口语同步翻译毫无问题。
　　班吉尔教授的大意，居然是垂询顾莫杰，有没有在国际一线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的兴趣。
　　顾莫杰设想过无数种对方来意的可能性，偏偏没想到过这种。
　　“您能够说具体一些么？我……不太明白。你们万里迢迢赶来中国，是希望帮助我发表论文？”
　　费莉萝也是听得毫无头绪，她是文科生，论文就是混文凭的，如今大三，也没有接触过，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严磊局促地微笑了一下，似乎在掩饰情绪，酝酿好措辞之后，给了顾莫杰一个详细的解释。
　　“是这样的，班吉尔教授的意思，是希望您可以加入到我们的一个课题里面，做一些不需要您付出什么额外花费的辅助工作，然后在几篇我们即将要发表的论文里面，署一个末位的名——您最近投入市场的两款软件，分别叫做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的，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发现这些软件背后利用了一种值得研究的新式卷积神经网络设计思想，和我们的一贯研究工作非常契合，因此非常诚恳地希望您能够加入我们。我实话和您说了吧，那组即将发表的论文，也不是班吉尔教授主导的，是我们院长杰夫辛顿教授主导的研究，足以发表在SCI影响因子30以上的刊物上，这是对你也有好处的事情。”
　　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顾莫杰有反复做功课，顾莫杰今天肯定没法理解严磊这番天马行空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唬住。对方飞到中国来，却不提前预约说明来意，非要第一时间摆放，显然也是不希望给顾莫杰太多时间想清楚前因后果，想先给顾莫杰忽悠安利一个第一印象。
　　眼下，虽然顾莫杰依然没能全懂对方的逻辑和动机，好歹他可以确认一点：自己对那几个加拿大人很重要，他可以拿捏一下条件，先稳住对方。
　　“不好意思，严先生我想你有些误会——我只是一个本科生，而且还不是学计算机的，是学法律的。据我所知，我只要大四年级随便糊弄一篇毕业设计就能拿到学位了，哪怕这篇论文没能在任何期刊上发表，也无所谓；只要交给导师就行了。我本质上是一个商人，学术界的虚名我就不要了，非常抱歉让你们失望了，但是你们说的事情我真的没兴趣。”
　　初音网络科技不是上市公司，只是一家私人的小公司，所以其背后的股权和各项技术权利的所有关系是隐蔽在幕后的，严磊和班吉尔教授在来华之前根本查不到足够资料。相比之下，这桩事情里头，多伦多大学的人在明处，顾莫杰在暗处。
　　顾莫杰还是一个本科在校生，甚至不是理科生，这两点，二人都是到了中国之后，才慢慢查访出来的。
　　不得不说，顾莫杰如今的身份，确实让严磊有些束手无策的错觉：在他们飞过太平洋之前，他们满拟会在中国遇到一个学究，或者至少是一个对于在学术圈里的名气有所追求的人。
　　没想到，顾莫杰虽然是初音输入法这几个软件的编写人，但是偏偏没有一丝学者气息，对于在学术界出名也是毫无兴趣。
　　严磊有些冷汗，急着解释了一句：“顾先生别急。您也说了您还是在校生，或许您那学位并不需要这篇论文，但是只要您加入到了我们的课题中去，对您将来在声望方面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您也会因此在学校里得到更多优势。可能您还不了解SCI影响因子30级别的期刊是什么概念吧。我们的论文会投放给《IEEE交互模式分析与机器智能》（IEEE-TRANSACTION ON PATTERN ANALYSIS AND MACHINE INTELLIGENCE），那可是很牛的期刊……”
　　“对不起，再牛的期刊我也没兴趣。我只是一个商人。”顾莫杰打断了严磊的话，转念一想，反问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入伙，难道你们需要侵权使用我的软件的某些利益不成？”
　　严磊急了，赶紧撇清这个嫌疑，班吉尔教授也在那里叽里呱啦地说开了，一时如同菜市场一样闹腾。
　　“顾先生您误会了，加拿大也是法治国家，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你的软件著作权是已经注册好了的，谁也拿不走。如果仅仅是从功能领域模仿你的设计思想、另行编写一款软件的话，只要没有直接剽窃您的源代码，也算不上侵权吧？何况我们只是做学术研究的，这件事情背后没有任何商业利益。一篇论文的署名，又没有经济领域的法律效力，既不可能从你这里拿走什么著作权，也不可能拿走任何别的经济利益，只是从学术领域给了您一个肯定——除非您打算和我们做学术竞争，否则这种事情上我们不可能和您有任何利益冲突。”
　　学术竞争，严磊是不得已才提到这个词的。因为如果他们有侵害顾莫杰利益的可能性的话，学术竞争就是那唯一的可能性。如果今天顾莫杰是一个搞计算机算法研究的大学教授，要和杰夫辛顿以及优素福班吉尔做学术竞争、争当某个领域泰斗的话，那么杰夫辛顿让手下人来做的事情，无疑是侵害了顾莫杰。
　　但如果顾莫杰真是那样的教授，他根本见都不会见这两个加拿大人。
　　严磊原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说出这个词，提醒到顾莫杰的。而此刻他之所以说了出来，无非是基于一个判断：
　　顾莫杰此前的表现，实在是太像一个纯粹的商人了，他在学术圈子这个方向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野心和欲望。
　　“学术竞争？”这个词果然提醒了顾莫杰，让他沉默了下来，脑中飞快地盘算着，“看来，对方不太可能是从我这里求利，而是应该试图让我协助他求名了。可惜他们的研究内容我不太懂，眼下没法判断。不过倒是不急于把话说死了……”
　　如此一想，顾莫杰换了个相对和颜悦色的表情：“你们今天说的东西太专业了，我不是做学术的，没法马上做出判断。你们能够把你们希望我参加的学术课题的相关资料给我一份么？简介概述的也行，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严磊和班吉尔教授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今天这事儿没做成，只能怪他们情报工作没做充分，谁让他们偏偏撞上了顾莫杰这么一个对于在学界成名毫无兴趣的主儿呢，他们原先预想的筹码，都成了媚眼抛给瞎子看。


第六十二章 一个小时一个价
　　开学已经过去两周了。
　　当然，对于顾莫杰来说，其实只有一周。因为开学的第一周，他还处在借故请假、旅游潇洒的状态下呢。
　　见了顾莫杰开学就请假的阵仗，室友徐庆慧、章钊等人，以及班上一些和顾莫杰关系好的同学，却是习以为常了。他们甚至还私下里打赌：“就算顾莫杰回校了，肯定还是会继续以跷课狂魔的姿态出现；没看他上学期就因为跷课，跷成了班上唯一一个连法律史学都挂科的人了么……”
　　可惜，这一次大家又失算了，顾莫杰就是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没法琢磨的人。
　　顾莫杰不来则以，一回到学校，便是一副励精图治的优等生姿态。开学第二周的课，一节不落全部去上了；那架势着实让人看着纳罕，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呢。
　　这天已经是周五下午，上大课的大教室里，讲台上是一个三十岁光景的美女老师在那里挥洒自如，台下是一群合计着周末该去哪儿玩的、早已无心学习的同学。
　　徐庆慧原本也算寝室里比较好学的了，到了这个点儿心思也早都飞走了，反而是顾莫杰一直在后排正襟危坐，一点儿东张西望的样子都没显现出来。
　　美女老师讲的内容，是《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虽然比法律史学重要一些，但是如果将来不是准备吃“民告官”官司这碗饭的律师，这门课也是不怎么用得上的，只能说是让人增强一些确权明责的思维模式吧。
　　这种重要性程度中等偏下的大课，顾莫杰都听得这么认真，实在是不正常。
　　徐庆慧忍不住好奇心，往边上挪了一个位子，凑到顾莫杰身边，那肘子捅了一捅顾莫杰：“嘿，杰哥，最近怎么了？寒假旅游的时候，被女朋友甩了？”
　　顾莫杰茫然抬头，完全不明白徐庆慧在说什么：“说啥呢？”
　　徐庆慧一脸“我懂的”的贼笑，压低了声音卖弄：“我只见过被妹子甩了的人，才会这么用功读书。”
　　顾莫杰愕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表现得好学，有时候都会让人觉得别扭。
　　他并没有准备解释，然而徐庆慧却不打算放过他，拿眼睛往顾莫杰桌面上和抽屉里一瞅，终于发现了异常。
　　徐庆慧“唰”地一下，趁顾莫杰不备，从顾莫杰的行政法学课本底下，抽出一叠打印件，居然还有一本论文期刊，英文的，徐庆慧完全看不懂，只知道期刊的名字是《IEEE》然后跟一大串后缀。
　　“我说你这么用功呢！原来这几天都是在看不相干的东西。这啥玩意儿，你看得懂？”
　　“你管我看不看得懂。”顾莫杰一把把东西扯回来，自己自顾自看起来。自始至终，两人都是压着声音窃窃私语，在周五下午原本就有些嘈杂的课堂上，倒不虞被老师发现。
　　……
　　没错，自从上周末接见了那两个加拿大人之后，顾莫杰一整周都在看论文，了解杰夫辛顿教授此前的一些学术研究成果。
　　反正看学术期刊之类的东西，在哪儿看都是看。那么，坐到教室里挂羊头卖狗肉一下，给老师一个面子，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顾莫杰并不是天才，只是那种渊博的通才，无论学什么东西，入门都特别快。一周的时间，固然不可能发展出什么原发性的创建心得，却好歹足以让他对某一个领域目前有哪些前人成果、前沿研究方向是如何的，产生一个梗概系统的认识。
　　不得不说，杰夫辛顿教授的那些研究都是很有料的。有一些算法的理论思想和假设，让顾莫杰深有感触，而且非常亲切。
　　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顾莫杰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前他自己在“自我学习改良型软件”的编写领域，就已经按照杰夫辛顿的某些思想在实施了。只不过顾莫杰没有搞过理论研究，所以没法把那些一般性的规律归纳出来。
　　说的通俗一些，原先的顾莫杰，就好像一个匠人，他能够把东西加工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却没法像读书人那样总结出设计阶段的一些普遍原则。
　　前者是经验，后者是科学。原先的顾莫杰，在编程领域的一些心得，在软件顶层架构方面的认识，只能算是经验，上升不到科学的高度，被杰夫辛顿的学术体系一淬炼，顿时有种融会贯通的明悟。
　　他阻止了徐庆慧的打扰，一个人继续静静地看着。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光景，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自从决定来上课，他就把手机调节到了震动模式，这点公德心还是有的。号码是费莉萝的，顾莫杰猫着腰从后门溜出教室，才接起来。
　　费莉萝的声音很急切：“阿杰，我快拖不住那两个加拿大人了！你都让他们等了一星期了！他们急着要答复，你到底是答不答应在他们的论文课题上联署？好歹给个准信啊。”
　　顾莫杰也有些无奈，安抚费莉萝道：“这事儿急不得，我总觉得他们别有所图，不仅仅是一篇论文的事情。虽然眼下我已经断定他们不可能损害我的利益，但是这件事情里头，他们的得利肯定比我原先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要再设法榨出一点儿优待条件来，所以一定要吃透他们原先的成果，才好判断这个成果的档次和级别。再说我不是说了，让你安排他们去旅游几天、费用我全报么，这个钱你千万别给我省。难道老外都是这么廉洁奉公的？万里迢迢飞到中国来谈学术，连趁机‘会务考察’一番都不要？”
　　费莉萝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一样憋出一串清单，看来这几天也是怨念颇深了：“还玩？乌镇、周庄、千岛湖、天目山……周边半天车程之内的旅游景点都请他们玩遍了，他们买的纪念品都已经超过航班托运的限重了，还能怎么玩？我可要被你折腾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加拿大华裔的自我优越感有多强？和他说话有多难受？”
　　顾莫杰那无所谓的语气终于被打破了，声音变得严峻起来：“怎么？你被他占便宜了？那就算了，这事儿我马上给他答复吧。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
　　“噗哧——你想哪儿去了，算你有良心，知道关心我。罢了，再为你试试看拖一拖吧。不过我看那俩加拿大人是真急了。今天让我约你，我说你不在本事，飞到深市去谈生意了，飞机上打不通，让他们再等最后一天。那个班吉尔教授随后给国内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头告诉我说，只要联系上你了，就转告你，他们愿意出五十万美元，换取你在他们即将发表的那组论文上联署，并且附签一个声明。我一会儿顶不住压力，就会把你的号码给他们，你记得及时关机，或者换个号码。”
　　顾莫杰震惊了：“五十万美元？就换我联署一个名字？这背后得多大的利益？看来拖他们一拖果然是对的。你想办法吧，什么手段都可以，多少开销我都给你报。我只要最后一天时间，我估计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学界新动向了，才让他们这么急。”
　　顾莫杰挂了电话，然后马上关机，进入隐身状态，伪装成坐飞机别人联系不上的样子。他也顾不得再回教室拿书包，径直就跑回家里，上网查资料——寝室里不够隐秘，去公司，他又怕被不死心的加拿大人堵门口穿帮。
　　一回到家，顾莫杰打开电脑，收了一遍邮件，没什么新动向，又换了别的手机给盛伟打了个电话。
　　自从上周加拿大人找上门之后，顾莫杰就马上找到了盛伟，让盛伟帮他办一点儿查资料的事情，主要是针对加拿大人提到过的那几个《IEEE》前缀的计算机与人工智能领域期刊的动向。盛伟作为一个黑客，在网上找一些密级不算太高的蛛丝马迹，还是很胜任的。
　　“喂，师兄，今天有没有那几家期刊的新情况？”
　　电话另一头的盛伟声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刚弄到你要的那两家期刊下个月底即将发布的内部版初稿，正想邮件发给你呢。”
　　“因为今天有人急不可待给我直接开价了，许了我好多钱。我想肯定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靠！你小子牛了啊。你不是生意人么，怎么和那些混职称的学究混一起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赶紧把东西发给我。”
　　两分钟后，顾莫杰从邮箱里下载到了盛伟给他弄到的《IEEE》几个期刊的未定稿。
　　SCI层面的期刊，可不是等闲的纸媒杂质，投了稿马上就可以登的。等闲一篇论文，哪怕不要大修，只是略微处理一下，也要三个月才能发表、见诸纸面。毕竟评审人的交叉审核很多都是国际间的，耗时不少。
　　即使是一次性通过的大神，最少也要将近两个月才能刊登出来。盛伟帮顾莫杰搞到的这份还没有公布的内部初稿，要4月底才会刊发，内容还有可能变动。而现在才3月初，如果是前一个月月底发给期刊社的论文，如果作者招牌足够大牛，最快也就是在这一本上面出现了。
　　顾莫杰怀着忐忑浏览了一遍名录，赫然发现了“多伦多大学、杰夫辛顿教授”为通讯作者的一篇大论文。
　　顾莫杰赶紧略读了一番。看类型，这篇论文讲的是人工智能领域成果现状的综述、与未来发展方向的展望。学术细节顾莫杰还没来得及看清。
　　顾莫杰的第一印象是，这个课题选得很宏大。
　　这样的货色没有一定的学界地位，是没有资格碰的。
　　哪怕是顶级大牛，这样的论文也是不可能单独发这么一篇、然后就偃旗息鼓的。因为展望类的东西，很多是科学推测、假设，往往没法论证得很严密。抛出这么一个梗概之后，后续必须马上祭出一组组合拳，才能奠定自己的地位。否则的话，学术领域的竞争对手不说和方舟子那么疯狗，好歹也会如鲨鱼见血一样扑上来撕咬。
　　说不定作者既有的江湖地位，都会因为猜想的不够严密，而遭到反噬受损。
　　毕竟，在学术界，出名最快的方式是什么？那就是抓住顶级大牛论文当中的一个漏洞，然后驳倒，踩着大神的肩膀上位。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杰夫辛顿这么着急？急切到甘愿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时候，就先把综述展望抛出来？
　　下载完盛伟邮件的附件，顾莫杰原本准备顺手关掉邮箱页面。然而，他鬼使神差地多点了一下浏览器的“刷新”键，一封两分钟前刚刚发来的邮件，便被刷新出来了。
　　顾莫杰瞅了一眼，是费莉萝发来的。应该是自己手机关机后，费莉萝改用邮件联系自己了。
　　邮件只有一句话：“我把你的手机号给加拿大人了，他们打不通；就告诉我，加价到100万美元，限时明天答复。”


第六十三章 人家追求的是永垂不朽
　　04年的人民币，还没开始进入升值通道。100万美元，实打实便是750万人民币。
　　这么大一笔钱，还仅仅是买方的主动开价，没有经过讨价还价阶段的哄抬。而这个报价所要换取的，只是顾莫杰在一串论文上联署，怎么看，都有些太不可思议。
　　怀着这种不可思议，顾莫杰更加重视地细读了一遍杰夫辛顿教授下个月即将发表出来的这篇大综述。
　　有些内容，顾莫杰此前一周的零散阅读当中已经涉猎过，此刻只是觉得更加融会贯通了。还有一些内容，则是发其所未想，颇有点儿振聋发聩的意味。
　　看了两个小时，顾莫杰的脑海中升腾起一股诡异的思维逆流，就好像一个练习绝顶内功的武林高手，在打通任督二脉之前，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挣扎。
　　或许这么说有些太玄幻，但是顾莫杰却不陌生，因为他重生之后，曾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体验。
　　那是在一年前，他第一次飞去京城、为当时他编写的“万能输入法”洽谈百度关键词竞价排名事务的时候。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百度李老板的兴趣，和李老板面谈了半个下午。
　　正是在和百度李老板的那次谈话中，顾莫杰被李老板的话点醒，脑海中突然窜起一段认知：未来一两年之内，国内的杀毒软件市场或许会出现大洗牌，以彻底免费为突破模式的新产品，有可能横扫这个市场。
　　从百度回来之后，顾莫杰通过和初音娘的沟通，确认了这种情况的含义：这是一种量子记忆碎片的重构。也就是说，原本在顾莫杰重生的那一刻，因为某些“未来的历史”被蝴蝶效应摧毁了，不再是必然，所以那一部分记忆在他重生的时候被擦除了。但是一旦这些历史发生所需的全部条件重新被满足，这些事情重新变成未来的必然、确然性存在，那么这部分记忆有可能重新融会贯通。
　　此刻顾莫杰脑中的激荡感受，和一年前在百度那一次如出一辙。只不过那一次的药引子，是李老板的当头棒喝点醒，这一次的药引子，是杰夫辛顿教授的论文。
　　顾莫杰脑中的惊涛巨浪平息下来后，他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但是脑海里却清澈地留下了三个字：云计算。
　　再回头去看杰夫辛顿的论文，顾莫杰突然觉得驾轻就熟了不少。很多前世曾经学到过的理念，重新从碎片化的状态组合了起来。对于杰夫辛顿试图做出的那个展望，顾莫杰心中甚至比杰夫辛顿本人还要更了解。
　　顾莫杰觉得自己可以用几句话概括杰夫辛顿所设想的未来人工智能发展方向。
　　在杰夫辛顿的学说出现以前，人类一直相信，未来人工智能的实现手段，会是五十多年前阿兰图灵提出过的那种模型——人类造出来的计算机越来越强大，最后发展出一台超级终端，这台终端可以理解人类的一切语言，感知和人类一样敏锐的视觉、听觉，并且可以和人类一样“理解”图片和音符的含义。
　　这种误入歧途的信念，在1997年IBM公司制造出“深蓝”、并且用“深蓝”击败当时的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洛夫时，发展到了顶峰：看，电脑已经会真正的思考了，造出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器还会远么？
　　一片乐观之中，杰夫辛顿恰好是那个保持了冷静的人，他对这个问题的设想恰好相反。
　　杰夫辛顿一直觉得，虽然超级终端也有可能最终像人类一样“能够真正理解万物”，但是那太遥远了，目前的硬件水平，起码再发展几十年，才有可能到那种地步。
　　在此之前，人类应该有更好的捷径，通过把无数不够先进的单一计算机终端，用一张网络连接起来，让每一个节点犯的错误能够被其他节点所借鉴，让计算机的自我学习和进化不仅限于总结自身犯过的错误，而是拓展到“总结一切同类曾经犯过的错误”。那么，人类就有可能提前几十年，在硬件还不是特别强大的时候，就提前享受人工智能带来的好处。
　　这种设想中提到的网络拓扑模型，最初被称为“卷积神经网络”，为了实现“卷积神经网络”的不断优化学习，需要一系列对处理结果的网际反馈算法，那一系列算法集合，被称为“深度学习算法”。
　　杰夫辛顿就是一个在“卷积神经网络”研究领域处于全人类学术地位前五名的超级大牛，而具体到“深度学习算法”的研究方向上，他是不折不扣的世界第一。
　　如此描述，或许有些枯燥。但是后世之人，如果从结果逆推往回看，就可以发现这一指导思想有多么伟大：
　　自从杰夫辛顿总结归纳出了完整的“深度学习算法”理论之后，仅仅一年之内，谷歌公司成功研发出了“图片搜索引擎”，让搜索引擎从此不再仅限于搜索链接当中的文字，而是可以搜索一张图片——因为谷歌的搜索引擎使用了深度学习算法的思想，让电脑也学会了“如何读懂一张图片的意思”。
　　同样，当时还在成长期的FACEBOOK公司，通过借鉴杰夫辛顿的思想，发明了人脸识别技术。从此以后，在FACEBOOK空间上上传的照片，一旦被阅读者点击脸部部位，就可以跳出人的名字来。而且只要用户在某一张照片上定义了某一张脸的名字，那么在同一用户上传的其他照片中，只要出现了同一个人，哪怕化妆和表情略有不同，FACEBOOK也能识别出来。
　　这个技术在两三年后，传入了中国，只不过国人没法使用FACEBOOK，所以大多数人最初见到这项神奇的技术时，是在QQ空间或者校内网、人人网之类的地方看到的。
　　搜狗公司，因为借助这个算法的指导思想，发明出了能够自我进化的“搜狗输入法”……不过本时空，显然没有搜狗什么事儿了，因为顾莫杰已经捷足先登。
　　一切在“模糊处理”、“机器深度理解”领域的科技创新，最初的火种，都来源于杰夫辛顿的学术理论。
　　而这些东西，后世又经过数年的酝酿生长，最终形成了一个时髦的概念，叫做云计算。
　　……
　　那些后世的具体例子，顾莫杰自然已经不记得了，可是被提炼出来的思想神髓，从来没有那么清晰明澈过。
　　把这一切彻底贯通之后，顾莫杰也终于大彻大悟，为什么杰夫辛顿要不惜代价派自己的得力助手和门生来中国，求着自己联署未来的那一串论文组合拳了。
　　原本时空的历史上，杰夫辛顿的这些综述、展望，要到2004年10月份才提出来，因为杰夫辛顿自己原本也没能想太明白，很多理念也缺乏实践的支持。
　　而杰夫辛顿彻底学术大成、赢得永垂不朽的江湖地位，则要等到2006年——正是在那一年，杰夫辛顿学术大成之后，谷歌和FACEBOOK几乎以秒杀的速度，成了这个理论的第一批应用者和受益人。
　　现在，顾莫杰的“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却成了启发杰夫辛顿的点金石。让杰夫辛顿提前大半年提出了理论，更是提前两年搜集够了证明其论点的主要素材。
　　“初音输入法”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软件，但是“能够使用卷积神经网络、借鉴其他神经节点的犯错信息，并且高效自我修正”等一系列“深度学习算法”所需强调的关键节点，初音输入法都已经具备了。
　　如果仅仅是一个“初音输入法”，那么还可以解释为巧合。
　　但是顾莫杰偏偏同时上线了一个“初音翻译”，同样具备体现那些思想的关键节点。那就不仅仅是巧合了，只能解释为顾莫杰也是懂行的。
　　所以，除非杰夫辛顿从此不再从事深度学习算法领域的研究，否则他就只有拉拢顾莫杰，让顾莫杰对外宣称两者是合作关系，让顾莫杰以一个“在杰夫辛顿思想指导下的工业界实践者”的身份出现。
　　这一点是绕不过去的。否则的话，杰夫辛顿将来在历史教科书上的学术地位就会受损，留下遗憾的瑕疵。
　　杰夫辛顿愿意出100万美元，买的不是利，而是名。杰夫辛顿或许和那些硅谷狂人一样，视钱财如粪土，却躲不过对身后名的追逐。
　　他要的，是将来在历史书上永垂不朽。
　　顾莫杰和杰夫辛顿两人，一个求利，一个求名，看起来，似乎确实有很强的合作互补性。眼下的问题，只是看杰夫辛顿要的这个名值多少钱、顾莫杰能够从他身上榨出什么条件来了。
　　当然，顾莫杰也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对方毕竟只是一个从事基础科学研究的真学问人。既不是官僚，也不是奸商。要是开价太高了，逼得别人拿不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对于不靠江湖地位、光靠真才实学赢得名声的真学者，顾莫杰内心还是颇为尊敬的。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顾莫杰看了一下时间，如今是晚上七点，还有一些工夫让他做做场外工作。所以他马上做出了两个处置。
　　第一，他给盛伟打了个电话，让盛伟帮他黑一下CIFAR（加拿大先进项目研究所）的低密级外围网络，找一些足以证明杰夫辛顿此前江湖地位、每年各种渠道所能得到经费的相关情报。
　　只有知道了杰夫辛顿身价的最新动向，顾莫杰才好针对性下刀子开价。否则直接报出一个人家三五年都赚不到的高价，事情只会谈崩。
　　第二件事，顾莫杰联系了费莉萝，说他要去天策律所上门拜访一下，请费莉萝的姑姑费雯丽帮他介绍一个在国际商法领域比较精通的律师，帮他拿捏具体谈判事宜。
　　盛伟那边很爽快，说让顾莫杰等两个小时，晚上十点之前一定把最新情报发过来。
　　至于费莉萝那边，则是直接让他去律所，说她姑姑本人就是这方面的名家，没必要再找别人了。
　　顾莫杰穿好衣服，开车直奔律所。


第六十四章 逼入绝境的加拿大人
　　深夜九点，天策律师事务所里，依然有数处灯光亮着。
　　对于手头有案子堆着的律师们来说，熬夜加班看卷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种场景，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在合伙人费雯丽身上了。作为合伙人，在渡过青涩熬资历的年头之后，她有的是助理可以使唤。
　　今晚是个例外，因为侄女费莉萝在电话里把事情形容得很紧急/很重要；听费莉萝的意思，“事关全人类人工智能领域最顶尖的学界泰斗、与顾莫杰之间的学术交易”。
　　一张小会议桌前，费雯丽把顾莫杰送来的材料看了一遍，技术方面的她不懂，不过双方的诉求，她很快就搞明白了。
　　她简明扼要地问了顾莫杰几个问题：“你的那两个软件，目前有多少用户量？多大的海外影响？”
　　顾莫杰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不假思索就说：“那两个软件上线两个多月了，目前初音输入法的全球活跃用户量大约在两千万人，其中国内一千三四百万；欧美发达国家的华人、华裔用户大约五百万；剩下一两百万在东南亚与港澳台华人圈子里。初音翻译有五百万用户，分布差不多，海外用户比例比前者再高一些。”
　　换做别的任何一款输入法产品，都是不可能信手拈来这么一个活跃用户数据的。毕竟传统的输入法，本质上相当于“单机游戏”，别人下载了之后，究竟有没有在用，使用频率如何，根本没法跟踪。
　　但是顾莫杰的输入法，从一开始就定位在“网络游戏”的性质上。只要用户使用了，联网了，总是能得到词频反馈。因此同行们争破头都难以得到的用户使用频次数据，在顾莫杰却是轻而易举可以得到。
　　费雯丽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一个两千万人用过的软件，有些什么技术特性，技术创新，应该说是世所共知的了。再手眼通天的人，也掩盖不了真相。
　　“这个活儿，我们可以接。”费雯丽下定了决心，考虑了一下价码，拍板道，“因为比较仓促，调查工作没法展开，我可以给你些折扣——小萝也说了，加拿大人已经开价到100万美元了，所以100万以内部分我不收你代理费。明天谈下来，超出部分，我按照上次百度那个谈判的对折收，你接受么？”
　　去年顾莫杰问百度要关键词虚假宣传赔偿金的时候，天策所收了他八个点的谈判代理费。如今费雯丽开对折，就是四个点了。
　　顾莫杰不打算纠结这些小钱，很爽快就答应了。
　　“我要确保我的商业利益不会有任何瑕疵——我出卖的，只能是学术界的名声。”
　　“放心，这些细节我们都是专业的，会帮你处理好。关于对方此前的身价、以及可支配经费的情报，你的线人发过来之后，及时给我。”
　　费雯丽说的，自然是指顾莫杰通过盛伟的渠道在网上搜索的蛛丝马迹。末了，费雯丽在此基础上还补充了一点：
　　“另外，你最好留心一下，在这个细分的科研领域，还有没有什么分量足够的、有可能对杰夫辛顿构成威胁的竞争对手——有可能他们没有留心到《IEEE》那一系列期刊的内部初稿，那么，你就要帮助他们留意到这一点。”
　　顾莫杰听得有些不寒而栗，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呢！
　　……
　　一夜忙活，好歹没有浪费。盛伟那边也还算给力，帮顾莫杰刺探到了两条保密程度不算太高的业界讯息。
　　第一，杰夫辛顿可以在CIFAR拿一年一百万美元的科研经费，但是没有薪水。他本人的薪水和津贴，还是靠多伦多大学发的，一年加起来不到三十万美元。
　　第二，谷歌公司从去年开始，尝试立过一个“图片搜索引擎”的技术项目，预算经费不少。杰夫辛顿与谷歌的人接触过。如果此次杰夫辛顿真的可以成功拿出让“深度学习算法”臻于大成的决定性成果。他很有可能被谷歌公司请走，担任某研究所主任的职务。以谷歌的出手，估计杰夫辛顿的年度研究经费会数倍于他在CIFAR的时候，而且薪水也有可能暴涨五倍以上。
　　这些信息，自然也第一时间提供给了费雯丽，作为谈判的依据。
　　第二天一早，顾莫杰熬着黑眼圈，带着费雯丽、费莉萝姑侄，在公司接待了那两个加拿大人。让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对方居然也带来了一个律师，是个白人，名叫桑德兰，据说刚刚从加拿大飞来的。
　　班吉尔教授和严磊一周前来中国的时候，并没有做好要和顾莫杰进行艰苦谈判的准备，最初他们还满拟可以靠几篇SCI论文的署名权就钓到顾莫杰乖乖上钩呢。谁知最后蹉跎了这么久，连杰夫辛顿教授发出去的综述都快曝光了，他们这头还没能拿下，不得不花大价钱来摆平。
　　顾莫杰这一方，谈判的主力是费雯丽。毕竟姜是老的辣，费雯丽在商法领域淫浸多年，涉外的事情也是经常处理，唇枪舌剑之间，丝毫不逊于加拿大人带来的桑德兰律师。
　　在谈判过程中，加拿大人屡次使用诸如此类的言辞，试图获取突破：
　　“顾莫杰先生，我们希望您注意一点。在基础学术研究领域取得的任何成果，并不存在著作权、专利权等商业利益；谁都是可以对这些成果进行合理使用的。哪怕杰夫辛顿教授的论文不与你联署，那些论文依然没有任何侵权可能，可以顺利地得到发布！”
　　这番话原本不错，可惜被费雯丽轻而易举就破解了。费雯丽只需要一句话，就把对方打得哑口无言：
　　“那你们去发表好了，我们无所谓，还大老远跑来中国干嘛？发吧，‘法律界’会承认杰夫辛顿教授的一切成果都是他自己自创的，没有借鉴任何前人的成果。但是仅限于‘法律界’。”
　　桑德兰试图反驳，但是被班吉尔教授拦住了。
　　因为桑德兰接手这件事情还不久，他的律师属性一发作，谈事儿的时候就容易犯只看法律界层面得失的错误。
　　一个律师，有时候是会以“全世界人都知道我的当事人有罪、但是我偏偏有本事让我的当事人在法律层面上无罪”为荣的。
　　就好像辛普森杀妻案，虽然他的律师团强大无比，花了几千万律师费把案子摆平了。但是辛普森后来因为家财散尽、付不清律师费的欠账，不得不写了一本书，叫做《IF I DO》（《如果是我杀的》）。来阐述“如果当年是我杀了我老婆，我应该是如何作案的”来炒作、来挑衅社会，博取眼球和书的销售额。
　　那本书出来之后，世人都认为辛普森真的杀妻了，可是当初给辛普森打官司的律师依然很得意，反以为荣：如果一个律师只能帮助无辜的人脱罪，算什么本事？不就应该做到，哪怕我的当事人有罪，我都能把他捞出来，这才显本事么？这才有无数人不顾昂贵的律师费来请我么？
　　桑德兰律师觉得，他的谈判，只要证明“法律层面上，杰夫辛顿教授没有任何瑕疵”，就够了。
　　可是班吉尔教授知道这远远不够。他的院长，要的是永垂不朽。
　　桑德兰来得太急，太仓促，还来不及搞清楚一切问题的根源。
　　这种情况，就好比完颜洪烈聘请了欧阳锋去取《武穆遗书》，可惜欧阳锋到了临安皇宫藏宝洞里一看，吓？《九阴真经》也在这里？然后就和郭靖黄蓉周伯通死磕起来，把《武穆遗书》抛诸脑后了。武痴的职业病发作起来，什么千秋万载，都不如天下第一来得有价值。他自然而然地，就用自己的价值观，套到了雇主的价值观上，想当然地认为“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雇主肯定也觉得重要。”
　　辛普森法律上虽然脱罪了，可是在历史书上会一直被唾骂下去；他在公众认知中的名声，并不会因为法律上的胜利而改变。
　　爱迪生虽然打赢了特斯拉，获取了商业上的胜利，但是后世给特斯拉翻案的人依然犹如过江之鲫。哪怕仅仅在爱迪生引以为豪了一辈子的发明灯泡这件事情上，虽然专利权着实是归了爱迪生，可历史书作者们此后一百年里还不是反反复复地强调：在爱迪生之前，亨利戈培尔早就做出了炭化竹纤维作为灯丝的灯泡，只不过点亮寿命短得多，只有300小时……
　　费雯丽对对方的诉求洞若观火，以一种不变应万变的姿态，不动如山地回应着桑德兰的唇枪舌剑。桑德兰却有些跑偏，让另外两个加拿大人越听越是心凉。
　　他们来之前，前夜就已经给了100万美元的底价，而且今天谈判开始之后，这个价码很快开到了200万。
　　可惜费雯丽却一口报出了600万的要价——费雯丽给出这个要价，是按照杰夫辛顿“如果成功之后、可以从谷歌那里赚到的年薪的三倍”来报的，费雯丽认为这个金额在杰夫辛顿的承受范围之内。
　　双方的差价不停弥合着，那边愿意出到300万，已经是极限了。费雯丽这边却仅仅松口到500万。双方不停地交换着证据，试图进行最后的博弈。
　　顾莫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近来一条短信，是盛伟发来的，让他留意，一会儿可能会有电话。顾莫杰做好了心理准备，果然几分钟之后一个陌生的美国号码打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应该是纽约大学的扬·莱卡教授打来的。”
　　班吉尔教授一下子跳起来了：“什么？扬莱卡？顾！你不能这样！那个扬基佬就是个小偷！”
　　“我没说要怎么样，我只是先接一个电话。”
　　班吉尔教授和严磊手脚冰凉，似乎看到了他们这一周多的努力都白费了，似乎看到了院长半辈子积攒的学术名声开始受损。
　　桑德兰犹然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因为他不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只是一个律师。
　　可是班吉尔对扬莱卡的底细却再清楚不过了：那人是卷积神经网络研究领域中、杰夫辛顿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如果有机会跺着杰夫辛顿的肩膀上位的话，扬莱卡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纽约那些大财团，如果想让人工智能领域的划时代成果落在一所纽约州的大学，他们是多少钱都拿得出来的。多伦多系的科学家，或许真本事比那些扬基佬强不少，可是比钱的话，又怎么可能比得过……
　　真的要天塌了么。


第六十五章 恩威并举庶有济
　　班吉尔教授坐在初音网络科技的会议室里，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
　　“禽兽，背信弃义的家伙！”
　　英语当中骂人的词语实在比较匮乏，用的最多的，无非也就是某个F开头的四字母单词，被反复加上各种时态。班吉尔教授和严磊在那里痛苦地碎碎念，不甘心地再打电话回国请示，看看有没有可能再加一点儿价码。然而他们心中却知道，加价又有几分意义，既然已经逼得对方和纽约的扬基佬搭上线了，这事儿多半要黄。
　　拼钱，是拼不过纽约那帮人的。
　　十五分钟后，顾莫杰回来了，还很是大方地当众播放了几分钟的电话录音，以示他确实是和扬莱卡通话。班吉尔教授和扬莱卡是同一个“贵圈”里的人，对对方的声音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到了这一刻，自然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听了一半，顾莫杰把电话录音掐了。
　　严磊哆嗦着站起来，满怀恨意地盯着顾莫杰看了半晌，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那是一种再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之后的爆发：“顾先生，你不能这么无耻。”
　　“我无耻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答应他呢。”
　　“你当然会答……什么你说你没有答应他？？？”
　　空气凝固了。
　　严磊说了半句的话，戛然止住，似乎不知道怎么圆场。想服软，又怕顾莫杰是开玩笑的，徒取其辱。
　　“我没有答应他。”顾莫杰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他听到对面三个加拿大人都长长吁出一口气。
　　班吉尔教授看来还是个有节操的，略带不解问了一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纽约人的开价，肯定会高不少。连加拿大人自己都没想明白，顾莫杰怎么会最后关头依然和他们合作的。
　　“我虽然对扬莱卡算不上非常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在‘深度学习算法’领域没什么研究，他只是在传统卷积神经网络方面曾经略有建树罢了——他不配拥有他如今想要攫取的成果。”
　　顾莫杰说的，桑德兰或许听不懂，但是班吉尔教授和严磊都是门清的。作为圈内人，圈子里每个人的学术底细，他们自然门清。
　　只是，顾莫杰前一刻还表现得像一个纯粹的商人，下一刻却突然有一些学者的傲骨和义气，这种反差让人有些受不了。
　　班吉尔教授显然还没想通：“可是他的开价应该比我们高得多。”
　　桑德兰听到班吉尔教授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桌子底下跺脚了，恨不得把这个怒送一血的猪队友给踹下谈判桌。有些时候，学究的倔脾气发作起来，真的会刨根问底的，哪怕刨根问底后得到的结论却是有利于对方。
　　顾莫杰笑了，对面那两个家伙虽然不怎么让他喜欢，可是真的是真心做学问的，傻得可爱。
　　“我是商人不假，我做事只看钱，也不假。但是相比于‘学霸’，我更不喜欢官僚背景的‘学阀’，也不喜欢纽约人。”
　　顾莫杰笑笑，不再多废话，把加拿大人晾在那边，让他们摸着良心，给一个最后的报价。
　　……
　　顾莫杰最后那段话，毫无疑问是假话，但是也有三分真实混杂在里头。
　　这件事情上，他还是不愿意纯粹为了钱而做得太绝，把这个领域真正的大师恶心一把、然后和没什么真本事、只是拉赞助混圈子比较牛逼的官僚型学者拉上去。
　　纽约大学的扬莱卡教授，这颗棋子，是前一天盛伟想办法故意泄密、让对方注意到竞争对手杰夫辛顿那几篇将发而未发的论文的。
　　扬莱卡今天的电话，其实也只是先来顾莫杰这里探探合作可能性，并没有深入的具体操作方案呢。扬莱卡自己也不可能想到，其实他是被顾莫杰当成一颗坐地起价的筹码利用了。
　　当然，这种利用也绝对不是没有转化为实际合作的可能性的。如果杰夫辛顿的人真的太不上道，顾莫杰完全可以把这颗刚刚接触的备胎转正，只不过要花点时间，吃相也会难看很多。
　　所以，促成顾莫杰点到即止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他既想赚到一笔钱，又不想把杰夫辛顿系的科学家往死里得罪。
　　如果做得太过了，就有可能引来西海岸新兴学术界的普遍抵触和敌视，将来顾莫杰再想笼络全球最顶级的互联网人才时，就会遇到很大的障碍。
　　硅谷人也是讲义气的，有无数年薪百万千万依然开破车、只想改变世界的有志之士。要招揽这种人，只有钱是不够的，他们也会分是非。如果顾莫杰帮助一个原本没有足够学术实力的学阀，去踩一个真正有十几年真才实学前沿研究的真学者，那么顾莫杰固然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却有可能引起那些由产业界入学术界的跨圈草根科研人员公愤。
　　就像普通民众对于辛普森的公愤一样。顾莫杰可以不在乎学术界的美名，但他也不想承担骂名，尤其是这个骂名将来不能影响到他在圈子里事业的扩张、对有骨气人才的延揽。
　　在互联网业界，米国东北部的老牌学阀们并不能代表未来。
　　哈佛，普林斯顿，哥伦比亚，或许它们的商学院很强，它们的法学院很强，它们和摩根斯坦利和大通有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但是它们的历史和暮气已经束缚住了自己，这些学校学生的圈子，已经被华尔街的银行家金融狗和为这些银行家金融狗服务的律师、掮客包圆了。（麻省理工除外）
　　就好像在中国，沪江市可以发展成全国的金融中心，但是一个金融中心的圈子绝对不可能同时成为前沿科技的中心。中国最强大的互联网科技公司，没有一家是在沪江市的。在一个银行家的圈子里，人人都想赚快钱，人人都以进入华尔街为荣，如果年轻人中有天赋的都去了华尔街，那么他们是没有前沿科技领域的创造动力的。
　　在米国，信息产业属于加州，属于硅谷，属于斯坦福和UC伯克利。盖茨和扎克伯格这些哈佛系出身的，只是极个别的例外。
　　既然如此，相差一两百万美元的小钱，顾莫杰也就无所谓了。借用扬莱卡的出现，最后敲打杰夫辛顿的人马一棍子，然后见好就收，坐地收钱吧。
　　……
　　剩下的谈判顾莫杰没有参加，全部丢给了费雯丽。加拿大人那边也最后紧急请示了一番国内，班吉尔教授亲自给他的院长杰夫辛顿打电话，强调了一番纽约大学扬莱卡介入的可能性，还强调了一番顾莫杰不愿意把事情做绝的仗义之处。
　　大洋彼岸的杰夫辛顿，显然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最终再次调整了开价。
　　可惜，杰夫辛顿面临的困难也是实打实的。作为一个学者，他此前的成果并没有大量地转化为可以让他个人受益的经济成果。尽管他做的基础研究让很多互联网公司受益过，但是那种受益并不能让他本人暴富。
　　就好像爱因斯坦发现了质能方程，后世那么多人因为爱因斯坦的理论搞出核电，但是爱因斯坦并不可能从这些核电站项目中拿到钱。因为自然规律的发现是没法直接变现，也没有专利权等经济利益的。
　　能够被专利保护、能够赚大钱的，永远只是“科研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的末端应用技术。而基础科研人员，在经济上，是很苦逼的，如果没有慈善基金会或者公立机构赞助经费的话。
　　杰夫辛顿想给钱，可是他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于是，一番最终的激烈谈判之后，费雯丽给顾莫杰带来了两个条件。
　　“加拿大人拿不出我们开的500万美元开价，连400万都拿不出。他们给我们两个选择：第一，接受350万美元的现金买断，然后承诺按照他们的要求，参与到一系列学术著作的联署中去、给他们提供足以证明他们学术论据的必要代码。第二，接受200万美元的现金，同时给予两年度总计600万美元的基础科研经费转移。其余条件比照开价一不变。”
　　顾莫杰只能选择二选一接受，或者谈崩。不过听到这个条件时，顾莫杰的第一反应是好奇和不解：
　　“200万美元加600万基础科研经费？那岂不是总价800万了？比我们和对方的折衷价400万反而高出了一倍呢。他们怎么还价越还越高了？”
　　费雯丽知道顾莫杰不太懂米国和加拿大的法律，简明扼要给他解释了一番：“这事儿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你只需要知道，将来这笔钱有可能是谷歌出的。而米国人对基础科研经费的使用有严格限制和审计的，这些钱的用途会严格受限，而且不能转移到米国以外的地方。”
　　费雯丽又解释了一番，顾莫杰好歹听懂了一个梗概：杰夫辛顿是学者，要他拿出彻底洗白的现钱，人家拿不出这么多。对方唯一能做的，是转移挪用一些将来大公司赞助的科研经费，给顾莫杰弄一些互联网基础技术的合作研究。
　　简而言之，如果选第一个条件，顾莫杰可以得到350万美元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自由钱；如果选择条件二，他只能拿到200万美元的自由钱。剩下600万，则是一些用途严格受限受审、没法用于商业领域、也没法转移出米国的死钱。
　　顾莫杰对米国的法律不了解，但是他相信自己有办法找到那些死钱的合理用途的。
　　“我选择接受条件二。费姨，剩下的就要你帮我把关了。这个交易看起来已经弄得很复杂，可别让对方留下毁约赖账的漏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选择。费雯丽对顾莫杰的认识不由得又看高了一眼：这个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眼下该有将近三千万的身价了吧。侄女儿的眼光，真是不赖。


第六十六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顾莫杰和杰夫辛顿的私下交易极其复杂，当天也只不过是敲定一个框架的意向罢了。因为这中间还有各种相互制约、确保对方履约的法律关窍需要处理，远非一朝一夕可以搞定。
　　从这个角度来说，顾莫杰在溢价部分给费雯丽掏4%律师费作为谈判劳务，也不算太亏。因为人家还要一整个专业团队忙活一个月呢。
　　不过既然定下了主要条件，双方也都知道对方背后是请得起专业律师团队的，自然不会在具体操作手段上枉做小人。
　　大家都把具体的事情丢给律师，慢慢推敲起来。
　　另一边，杰夫辛顿那边担保本月内尽快把第一笔款项通过隐秘的手段洗过来，同时换取顾莫杰马上加入到他的几个重要研究中去。
　　顾莫杰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在杰夫辛顿的几篇论文上联署一个名字那么简单。毕竟人家出了几百万美元，自然可以要求你做戏做全套，做得真实一些。
　　除了署名之外，顾莫杰把他的“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当中某些顶层网络拓扑结构的证据性代码，在己方严格审核确保不会有商业性泄密可能性后，提供给了杰夫辛顿。并且总结了这些代码的设计思想背后的通用性理念，以便和杰夫辛顿的专业阐述语境相契合。
　　总之一句话，除了软件背后的商业利益不能出卖，其余编程思想和网络架构思想层面的交流，顾莫杰已经算是和杰夫辛顿之间毫无保留、互通有无了。
　　所有交流都是靠数量庞大的电子邮件完成的。这一忙活，三月份剩下的日子里，顾莫杰几乎连轴转起来了。没空上课不说，连公司的事情也没什么精力处理。
　　幸好这两个月初音输入法等软件并没有什么开发改良方面的大事要处理，陆文君已经可以为他抵挡一阵。而推广那边的事情顾莫杰都可以交给费莉萝和盛伟对接，公司还算比较空，他才能够腾出身来。
　　不过，这番学习对于顾莫杰本人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原本他写代码，做软件，全凭一己努力拼杀、勇猛精进，在实干中积累总结经验，却没有沉淀下来静静想过很多顶层拓扑架构上的优化。
　　包括他写初音输入法等几个软件时，还有大段大段的代码都是从初音娘反编译得来的代码中直接抄过来的。
　　那些代码，当初在顾莫杰的眼中，只当它们是一个个“黑盒”的功能模块，只知道整体之间的逻辑结构、可以实现什么功能；却从来没想过是怎么去实现的，属于典型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现在，跟着杰夫辛顿的人做做课题，联署论文组合拳期间，顾莫杰诸多不知其所以然的关窍所在，一一通汇贯通。短短一个月，顾莫杰在程序语言思想上的理解境界，竟拔高了数个层次，不逊于等闲计算机专业名校硕士的程度。而原先，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应用强、理论思想弱的实干者而已。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四月中，顾莫杰和杰夫辛顿的合作总算是告一段落。
　　该他署名的论文，都已经正式发给了那几家IEEE名下的SCI期刊了，一共五篇，顾莫杰都是联署在最末位的作者上。
　　通讯作者和第一作者毫无疑问是杰夫辛顿教授，第二作者大部分是班吉尔教授，和班吉尔一起来华的严磊也捞到了两个细枝末节处的署名。其他剩下的署名者，顾莫杰就都不认识了。
　　SCI级别的论文，哪怕是杰夫辛顿这样的大神发文，而且一次性通过，至少也要五月底才能面世了，故而顾莫杰倒是不虞马上就因此出风头、在学校里变成名人。
　　学术的事情忙完，杰夫辛顿的200万美元也到位得差不多了——顾莫杰听说，虽然杰夫辛顿的论文组还没有彻底浮出水面，他的一些初期思想成果已经成功引起了谷歌的注意，谷歌已经开始赞助笼络他了。再加上杰夫辛顿的一些融资渠道，才凑够了给顾莫杰的钱。
　　顾莫杰决定静下来，想想他下一阶段的钱该怎么花，输入法领域的用户占有率稳住之后，公司下一步该往什么方向发展？
　　200万美元，相当于1500万人民币了。还有远期的600万受审记监督的基础科研经费。这么多钱，在04年的互联网业界，足够开发好几款重磅产品。
　　……
　　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莫杰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当口，他在深市的竞争对手史广护和邹胜，日子并不好过。
　　毕竟，历史的时间线已经悄然推移到2004年4月了。距离“初音输入法”上线，已经是第四个月。
　　距离顾莫杰找到盛伟去运营谷歌Adsense广告优化，也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04年上半年这段空窗期，谷歌的广告推送算法还处在一个比较原始、空子百出的阶段。只要是有心人，沉静下来细细优化，让一块钱广告费花出三五块钱的效果，完全不是难事。
　　可惜，能够想到喝这个头口水的人，终究是极个别。史广护这种对互联网业界的认识只停留在简单烧钱阶段，却连怎么样把钱烧在刀刃上、烧得更有效率都没钻研过的人，是不在此列的。
　　深市，迅捷网络科技。史广护铁青着脸，看着技术支持部门与售后服务部门反馈上来的噩耗。
　　二三月间，史广护一度以为他的“万能输入法”在国内免费拼音输入法领域的江山已经坐稳了，转而谋求新的盈利模式。他开始玩捆绑小游戏、和边锋游戏大厅合作等把戏，寻找回笼现金流的渠道。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国内没有规模足够与之竞争的同行，这种套现手段虽然让用户体验差了一些，却也算不上作死，不至于让万能输入法陷入丢掉市场的泥潭中去。
　　可是随着顾莫杰初音输入法的增长，一切都变了。
　　说好的顾莫杰现金流不足呢？怎么没有出现？
　　邹胜年初的时候信誓旦旦对史广护拍胸脯：根据他的估算，顾莫杰今年的流动资金也就五六百万，要是按照年初200万广告费烧出500万用户的比例，顾莫杰便是把钱烧干了，“初音输入法”也不过两千多万用户，依然撼动不了“万能输入法”的江湖地位。
　　可是现在，顾莫杰的“初音输入法”用户量早已突破三千万、逼近四千万，顾莫杰的广告费却丝毫没有烧干的迹象。
　　史广护的“万能输入法”，原本固然早已超过四千万用户量，按说此刻还没到被反超的危急时刻。可惜让迅捷网络科技高层大跌眼镜的是，从三月底以来，他们的用户量首次出现了松动、出现了小幅度的负增长。
　　负增长的绝对值虽然很小，但毕竟是负增长。作为一个信号，这实在算得上是噩耗，因为它证明软件开始走下铺路、进入衰退期了。如果不采取措施，很快就会止不住颓势的。
　　史广护是个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富二代，他当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公司只要出了麻烦，肯定是底下的人执行他的英明领导时执行差了，圣君永远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下面的庸臣。
　　于是乎，邹胜年初的拍胸脯打包票，就被史广护再次抓了辫子。
　　“啪”地一声脆响，一叠报表被史广护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如果有人此刻在办公室外头偷听、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话，说不定还会误会是邹胜被史广护扇了耳光。
　　不过，扇没扇其实已经差不了多少了。虽不中，亦不远矣。
　　史广护指着报表，以一种把唾沫星子溅到邹胜脸上的语气质问道：“这是技术支持部门拿回来的反馈数据——这个月，我们有超过三百万用户，卸载了我们的产品！其中一百万人，勾选了卸载原因、并且反馈了。还有二十多万用户，不但打了勾，还写了文字长评——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后世的网民自然不会对一个个软件被卸载时弹出的“请问您为什么要卸载本软件？本软件的哪些地方做得还不够好？”之类的反馈窗口陌生。2010年代的时候，别说是弹窗反馈、弹网页反馈，便是做点儿卖萌撒泼的卡通形象跪求别卸的事情，互联网公司都做得出来。
　　不过，这东西在2004年却还是挺新鲜的，此刻的软件市场，还没有十年后那么白热化，大部分互联网公司的节操还没有卖完。卖萌撒泼求别卸这种事情，还做不出来。
　　迅捷网络科技的“万能输入法”之所以有留这个反馈窗口，还是当初顾莫杰把软件卖给他们的时候就留下的。顾莫杰很厚道，并没有在出手的时候把这个功能割掉。
　　这个功能最初并没有用上，史广护也没有重视过其存在。直到此刻，终于发挥出了余热：软件上的这个设置，好歹可以让史广护明白他为什么被打脸了，被打得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
　　邹胜是看过报表的，对于上面的数据，他无话可说，只能忍受史广护的不停开喷：
　　“有八十万用户，在‘输入准确率、快捷性不足’上打了勾；有五十万用户，同时还勾了‘不如国内同类软件’。二十万用户明明白白写了文字长评，说我们不如‘初音输入法’——我问你，你的技术团队是干什么吃的！当初掏了大价钱，把顾莫杰的源代码统统买来了，咱重新在同一个技术起跑线上努力，为什么你还是输给他了！”


第六十七章 初音电脑管家
　　邹胜在史广护那里挨骂的当口，顾莫杰却还有闲情逸致请表哥周立新小酌。
　　拿到杰夫辛顿的钱之后，顾莫杰一度有过短暂的迷茫，觉得“初音输入法”做完之后，不知公司下一步该往哪个软件领域发展。
　　如果换做是一年前，顾莫杰突然有了这么些钱，他的想法自然是很简单的：他应该继续根据初音娘系统自带的三大软件为导向，找找看“输入法”、“音频大师”、“图形大师”这些东西里头，有哪一些功能可以以一个比较低廉的成本、删繁就简地移植到如今的时代。
　　换句话说，顾莫杰当时的思想境界，实际上还停留在程序员的段数，并没有上升到互联网公司老板的层次。他在选择做某款软件之前，首先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并不是“将来做什么最火”，而是“我目前的技术和本钱只够做什么”。
　　当初之所以第一颗棋子选中了“初音输入法”，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顾莫杰试图亲自见证云计算时代的开启；在“自我学习、自我进化”类型的软件领域内，插下第一枚钉子、巩固自己将来的历史地位。
　　另一方面，他也是被条件所限，半推半就地只能如此。因为在初音娘自带的几个软件里头，只有输入法是他当时的本钱可以做下来的。
　　初音娘推，他就。幸好顾莫杰上辈子作为程序员，被领导布置任务布置得习惯了，才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直到此刻，顾莫杰手头有了闲钱——拢共一算，两千多万的现金流，他觉得自己总算可以任性一把，跳出“我只能做什么”这个束缚，真心想一想“我想要做什么”。
　　……
　　自家兄弟，自然没有必要虚礼客套。钱到账之后那个周末，顾莫杰得空，便径自去周立新家里，与周立新促膝长谈。至于吃喝，顾莫杰都叫的外卖，倒也颇有几分合伙人小酌阔契的意味。
　　顾莫杰的大姨和姨父依然开着厂子，周末也不在家，没人来打扰顾莫杰和周立新的神侃瞎聊。
　　屈指算来，阿里集团的淘宝网上线已经一年，周立新也已经在阿里集团工作了一年。有顾莫杰时时帮补他一些资金作为后盾支持，周立新在公司里结交朋友时自然出手略显阔绰。加上他本就是做实事的，技术过硬，一年下来见识增长竟也不在顾莫杰之下，还提拔了主管。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虽然其中的每个个体接触到的业务面不广，却能够让人眼界开阔。这一年下来，周立新阿里和顾莫杰这边两头都有兼顾，那种奇特的经历虽然苦些累些，却让人目光敏锐了不少，培养出了几分远见。
　　顾莫杰和周立新不中不洋地随意吃喝着，顾莫杰扯开一只烧鹅，把翅膀递给周立新，挑开了话头：
　　“哥，加拿大人那一千多万款子也到了。下一步的开发方向也该定下来，让程序员们先忙起来。我的意思是，从智能搜索的音乐播放器，或者简易版的P图软件这些领域着手，挑一样做，再为公司弄个拳头产品出来。这些东西原来我本钱不够，做不下来。你觉得如何？”
　　周立新一口把一条鹅腿撸得只剩一根棒骨，嚼了半天，没跟上表弟的思路，只是略微不耐地劝了一句：“你的业务跳跃太大了吧，一会儿做输入法，一会儿又要音乐播放器？P图软件？这都哪跟哪？”
　　顾莫杰也是喝了点小酒，才会这么信口一说的。若是清醒，定然不会这么贸然。要说他为什么这么选题，无非还是惯性在作祟：因为初音娘系统里自带了那三个软件，抄那三个软件从成本来说最省。
　　当然这个理由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哪怕是对表哥。
　　被周立新一说，顾莫杰自己也觉得有些太天马行空了，赶紧认错：“我也是手头有资源，有些技术积累，觉得不用可惜——你别问我哪儿来的技术积累，就当是我招到了几个从P图软件或者播放器软件公司跳槽来的程序员，他们来的时候偷来不少同行的源代码。”
　　周立新喝了一口低度的果酒，也不和顾莫杰见外，拍着他肩膀说：
　　“不能说你做得到啥，就去做啥，要取舍。就算有资源，浪费了就浪费了，那又如何！音乐播放器这种东西，有好的盈利模式么？如果你只是要赚用户量，提升你其他产品的出镜率，有一个输入法难道还不够？你现在要做的，是提高用户黏性啊。不然，你再弄出个播放器，还和去年刚刚弄出输入法时候那样，再几百万几百万地烧广告费？赔钱赚吆喝扩大用户量？别说你就两三千万的家产，就是两三亿，也不够这么烧的。”
　　顾莫杰原本就没打算坚持，只是解释一下，周立新说得这么有道理，他自然是马上就接受了，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
　　“哥，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是深有感受。一想到开发新产品，又要砸一大堆的广告费下去，心里就不痛快。要是有个东西，可以把目前公司的用户都‘移植’过来，最好是用了咱的输入法的用户，将来也会同时优先使用公司的其他软件，那就好了。”
　　周立新见顾莫杰还算开窍，颇为欣慰：“照呐！说明你是明白人。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往这个方向努力呢？”
　　“这不是找不到好的平台性产品么。我也看了，国内要说用户黏性做得最好、各类用户交叉感染最强的，应该就是腾讯的QQ了。空间、音乐、小游戏，好几个应用都能往QQ上捆绑。根本不用腾讯花广告费推广新产品。”
　　04年的QQ还算是厚道了，连QQ游戏大厅都还没能实现对边锋的秒杀，饶是如此，QQ表现出来的平台黏性，也已经让互联网圈子里的大佬们眼馋不已了。顾莫杰和周立新一谈到用户黏性问题，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拿这个例子来类比。
　　可惜，已经有一个QQ了，顾莫杰只能另辟蹊径，他和周立新找准了用户黏性这个主要指标，激烈地讨论了半晌，一边讨论还一边上网查询业界动态。
　　末了，顾莫杰提出一个设想。
　　“不如，咱做一个类似‘优化大师’的电脑装机助手，但是比‘优化大师’多一些功能，着重突出软件分类下载、驱动自动更新，然后也好把咱将来要做的软件一个个放进去，自卖自夸，将来不论再做什么软件，都可以在推广费用上省掉很大一笔。”
　　顾莫杰这个想法，其实便是后来的360软件管家、驱动助手之类的玩意儿。当然，后世QQ和百度也都跟进做了这玩意，功能上其实大同小异，无非是争夺软件推荐位的主导权罢了。
　　顾莫杰并不知道后来的历史发展，但是他做出这个判断，依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04年没有360，却有“优化大师”——也就是后来“鲁大师”的前身。这两款软件的作者鲁锦，在2001年光景，就已经推出了“优化大师”。只是如今这个软件还是只能释放释放电脑内存泄漏、优化一下驱动，功能比较单一，没有后世那么多花哨。
　　优化大师之所以一直没有做软件分类下载推荐，那是因为优化大师诞生的时候，国内的网速普遍都还很慢，网民们大多还停留在买盗版盘装大型软件的时代。所以优化大师的定义目的，主要还是供用户在脱机环境下，使用该软件优化系统性能。
　　这一点，业内人大多看得到，只是没有深入去想，周立新自然也看得到。他立刻出言提醒顾莫杰：
　　“优化大师可没有做软件分类下载，他的驱动搜索也是建立在本地已下载的驱动库上的，并不是高效联网搜索。你要学习优化大师，而且做出更多功能的话，下载工具这个短板必须要补足，否则都是空谈。难道你准备和‘网际快车’合作？以候延堂的身价，可能短时间内还看不上你呢，除非你的新软件装机量已经足够大，说不定他会和你谈谈。但是如果你一开始就没法把分类下载功能做起来，又哪里来的装机量。”
　　顾莫杰默然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盘算下载工具的问题。
　　要想搭建自己的软件圈子和平台，这个问题是绕不过去的，要么找人合作，要么自己写一个。
　　终于，他下了决心。
　　“我觉得，写个下载软件，估计几百万也就可以搞定了。国内也不是没人抢网际快车的生意，只不过抢不过罢了。但是咱要弄的产品，是个跨圈的新类型，既不能算优化大师的竞争对手，也不能算网际快车的竞争对手。咱是它们的复合体，我认为那些大佬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来封杀我们，说不定这条路子就走出来了呢。”
　　世界上最安全的崛起方式，就是不要让任何已有的巨头大佬，觉得你是他的同行。如果你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四不像，谁都不觉得你是他的同行，谁都不觉得你有危险，那么说不定你就可以长成一个庞然大物之后，才被敌人注意到。
　　再说了，顾莫杰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把一个个传统软件公司认为是“单机游戏”的程序，做成“网络游戏”的么？
　　输入法，在顾莫杰出现之前，就是一种单机应用，但是顾莫杰把输入法变成了一种需要联网使用、不断自我进化的存在。翻译词霸，在此前也被认为是一种单机应用，顾莫杰出手后，如今也变成了网络应用。
　　既然如此，当他把第三只毒手伸向“优化大师”、把“优化大师”也变成一个网络应用的时候，又有何不可？
　　由点及面，由面覆点。把旗下某一个软件的广告价值，变成品牌本身的广告价值，形成品牌黏性。这关键的一步，顾莫杰就准备下注在新款“优化大师”上了。
　　当然，优化大师这个名字已经被人用了，自然不可重复。顾莫杰和周立新商量了一下，为未来的那款平台软件取了个名字。
　　“就叫‘初音电脑管家’吧。”


第六十八章 云淡风轻
　　顾莫杰和周立新长谈了数日，算是把公司下阶段的战略发展方向给定下了。公司的人力资源，也开始往下载软件和电脑管家的方向上倾斜，开始为那两个项目做技术储备。
　　顾莫杰的设想是，等到他和杰夫辛顿的论文发表之后，“初音输入法”的技术先进性，一定会得到全球性的认可。到时候以国人中那些非专业网民的崇洋媚外，见洋人都为这么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软件站台了，“赢粮景从”地卸载掉“万能输入法”、改装“初音输入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至于懂行的、新潮的专业网民，在此之前就已经认识到顾莫杰的输入法的技术先进性、用脚投票改用顾莫杰的输入法了，也不必等到学术界的风声来推动。
　　到时候，顾莫杰再把初音电脑管家适时上线，放在初音网的主页上供人下载。
　　甚至把初音网络的三大软件捆绑下载、稍微做得流氓一些，比如设置成“假设用户不刻意点击取消安装、那么就默认为在安装好初音输入法之后，自动连续安装初音电脑管家”。如此一来，他为初音输入法打的广告费，也就出现了倍增的乘数效应；从软件的层次，上升到了品牌的层次。
　　愿景很美好，路却要一步一步走。钱已然砸下去了，结果么，起码还要两三个月才能看到。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顾莫杰深深感觉到公司缺乏一些真正懂行的战略规划咨询人才。可惜04年国内的互联网业界也没几个真有能耐的战略远见者，那些号称科班出身的“战略人才”多半只是搞笑的，所以只能是可遇不可求了。
　　布置完一切，顾莫杰连轴转的档期总算松懈下来，恢复到校园生活的节奏中去。
　　这个学期，听说又有一个更年期综合症发作的副课老师，叫嚣着要挂顾莫杰的科了，原因自然还是跷课。虽然顾莫杰期中考试的卷面分数是轻松过关的。
　　……
　　暮春的气息渐渐浓郁，校园里弥漫着一股躁动。
　　大一新生们中间那些单身狗，似乎都颇有在这个女生裙子越穿越薄的季节里，寻找到一个可以下手的猎物。
　　加上期中考试刚刚考完，无心学习的人也越来越多。此刻不下手，两个月后的暑假，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单撸魔兽了。
　　又是一堂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的大课。这种几个班一起上的副课，往往是跷课学生最多的，哪怕不翘课的，多半也是男女混坐，打着上课的名义，实则在那里窃窃私语，为闷骚的男男女女们制造亲近的机会。
　　美女老师在上面挥洒自如地讲着，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课不太重要，自己也年轻资浅，对学生们很是容让，哪怕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一些，她也当作没听到。
　　顾莫杰正襟危坐地坐在靠墙但不算最后排的位置，桌面上摊着行政法学的教材，教材里面照例夹着一本论文期刊，英文的。
　　半个学期下来，他好歹记住了讲台上的美女老师的名字：蒋芳芷，27岁，本校博士毕业后换到了留校任教资格。对于蒋芳芷在学生面前近乎谦卑的低调，顾莫杰倒是觉得此女颇为上道，值得给个面子。
　　看着期刊的时候，顾莫杰的嘴角不经意地会泛起一丝笑意的弧度。
　　杰夫辛顿的第一篇综述展望，终于发出来了。初音输入法也被多次提到，作为“未来互联网科技发展的方向及证据”提及。
　　通读了杰夫辛顿修改后的综述，顾莫杰心中那种对于自己当初选对了突破点的庆幸，也越来越重。
　　尽管初音娘的系统里还有“音频大师”和“图形大师”两个看上去逼格更高、功能更强的系统软件；但是即使一年前的顾莫杰有足够的资金把那两个大家伙移植出来，也不可能如同初音输入法这般取得学界的重大成果。
　　因为，音频识别播放器也好、图像识别的素材引擎也好，这些玩意儿，都是中国人和外国人都要用到的。如果顾莫杰当初在那些领域发起挑战，或许他的东西还没推广开、功能还没完善，就被盯着这一块数年的谷歌和亚马逊注意到了，然后疯起追赶，在顾莫杰的启发下跟进搏杀。以顾莫杰的小家底，哪里可能撑过这种血腥厮杀？
　　只有拼音输入法，是只有中国人才需要用的东西；英语国家，得益于键盘的字母化，天然就不知道输入法为何物。而03年、04年的国人互联网业界，都还停留在抄袭移植洋人已经做出来、但中国人还没用上的东西。
　　这般的大环境，才让选择了输入法的顾莫杰，抓到了一条夹缝，让天下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威胁，让各路巨头都没有把顾莫杰当成他们的竞争对手和同行。
　　以一个相对简单低成本的、只有中国人需要用到的新软件，来开启一场网络技术的划时代革命、占住一个无法逾越的历史地位，以小搏大，莫过于此。
　　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期刊是两天前到手的，顾莫杰一直没看完。此刻正读了一半，手机震了一下，是盛伟发来的一条短信，提醒顾莫杰关注一下业界动态。
　　顾莫杰也不犹豫，直接用手机上网，按盛伟的指示查到了一些新闻。
　　“搜狐网络CEO张超阳高调宣布搜狐公司进军新一代基于搜索引擎技术的汉语拼音输入法，软件已立项开发，产品名称暂定为‘搜狗拼音输入法’……”
　　新闻在各大门户都能搜到，张超阳公布这个信息应该还不到一天，回帖评论却已经不少，多是质疑搜狐公司是否有意抄袭山寨初音输入法的功能，正反双方炒得不可开交，却也把顾莫杰的输入法知名度炒热了。
　　终于有国内一线巨头看准了形势，想进场这块此前没人看好的市场了。终于，来抢生意的不仅仅只有史广护这种没脑子的富二代了。
　　可惜，已经晚了。等到杰夫辛顿都出来站台了，张超阳才决心跟进，哪里还有他的剩菜。
　　顾莫杰是有后招，有组合拳的。张超阳注定抢不到一血，充其量只能扮演一下顾莫杰的助攻。
　　……
　　看论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堂课便结束。蒋芳芷喝了口水，学生们纷纷准备“卷堂大散”。
　　这时候，院学生会的人却走进来了，显然是下课之前就等在门口了。
　　“同学们静一静，只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趁着今天这个全系一起上大课的机会，公布一个事情。”
　　说话的是院会主席温得臣，只见他吼了一嗓子、镇住场子之后，快步走到蒋芳芷身边，对她轻声说了几句。后者将衣领上的麦克解下来递给温得臣，温得臣也不顾麦克上还有女老师的体香和余唾，就直接对着打起官腔来。
　　台下一些意霪女老师的单身狗们，对温得臣的轻亵也是敢怒不敢言。
　　“趁着今天这课03级的学弟学妹们都在，公布一个消息。本校名誉教授、菲尔兹奖得主邱成彤教授，将于下个月回国访问。届时也会莅临我校指导、与优秀师生代表交流。为了做好迎接工作，校方要求各院系师生届时注意着装、注意作息纪律，到时候学生会会严查一切逃课与夜不归宿行径，希望大家重视，到时候勿谓言之不预也。”
　　“邱成彤？那是谁？”
　　“菲尔兹奖是个什么奖？你听说过么？”
　　教室里都是一群法学生，倒有一小半在理工科上极度小白，若是说到诺贝尔奖，好歹还能人人知道，一说起菲尔兹，这些人顿时只能不明觉厉了。
　　当然，也有见识略多一些的，此刻赶紧跳出来显摆自己知识面广：“菲尔兹奖都不知道？那是数学界的最高奖项！诺贝尔奖是没有数学奖的，知道不？菲尔兹就相当于数学界的诺贝尔奖了。而且人家是四年颁一次奖的，比年年都颁的诺贝尔稀缺四倍！”
　　科普者最后这句话其实也是随口一说罢了，菲尔兹虽然四年一届，却也不至于每届只颁一名得奖者，严格来说，其和诺贝尔奖之间的稀缺性，并不能简单视为相差四倍。但是比诺贝尔奖更稀缺，却是毫无疑议的了。
　　被这么一说，小白们顿时也轰动起来。有些喜欢百度的，马上掏出手机百度起来，然后现搜现卖弄，很快全教室的同学都知道了：邱成彤教授不但是菲尔兹奖获得者，还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华人获奖者，虽然是美籍华人。
　　还有人很快搜到，原来邱成彤教授两年前回国过一趟，正是在那时候，邱教授被本校公关了一番，接受了本校荣誉教授的头衔。
　　当然了，以邱教授的学界泰斗地位，国内想拉他送个名誉教授头衔的大学数不胜数。清华大学最牛逼，87年就成功把名誉教授头衔跪送出去了，北大和中科大则分别在98、99两年送出。钱江大学02年才给，已经算是甘附骥尾的了。
　　至于荣誉博士的学位头衔，邱教授更是收了一大堆，一年前，钱江大学就送出了名誉博士，今年听说又有台北的中央大学和香港科技大学先后要送。
　　这么一个牛人即将来本校访问，学生们哪怕平时不学习的，也觉得颇为激动：要是到时候可以故作大言，引人注意，引来对方和你搭句讪、握个手也好啊。
　　嗯，如果真有这机会，一定要找铁哥们儿或者闺蜜帮自己拍个照，然后再P图P得表情好一点儿，将来也好作为毕生荣誉供奉起来。
　　顾莫杰班上的学生都很激动，只有顾莫杰淡定地毫无反应。
　　另一个相对淡定的，便要算苏眉了。苏眉如今已经是费迪南的女朋友，寒假里是跟着顾莫杰出过国的，好歹知道顾莫杰的底细。顾莫杰在香港科大时候混到的那些交情，也让苏眉暗暗心惊。
　　趁着顾莫杰身边位子空着，苏眉猫着腰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顾莫杰，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激动？你不是还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可以凑上去求认识的么？”
　　顾莫杰淡淡一笑，合上期刊：“这有什么好认识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激动啥。邱教授的日程何等繁忙，就算来我校，肯定也就是匆匆忙忙到紫金港的新校区转一圈，怎么可能来我们这里？我们这个校区，都是些文科的院系，他一个数学家、物理学家跑这儿来，有什么好交流的？”
　　苏眉被顾莫杰这么一说，眼睑也垂了下去，似乎被打击了。
　　“我和阿南还想趁机找个机会合个影呢。”


第六十九章 富在深山有人知
　　西溪校区的师生们，终究都是文科生。
　　所以，除了在最初听说邱成彤级别的国际顶级大牛要来访问的时候，大家轰动了一下。轰动完之后，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啥干啥了。
　　说到底，数学家的成果不够亲民，不能被外行人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你说装逼犯们喝茶的时候，也能闲聊一下“随机偏微分方程理论”？拜托，如果真有这样的装逼犯，那可真是事倍功半了。为了装这么一个逼，还要去皓首穷经，穷完之后，这个逼装出来还没几个人能听得出其逼格所在。
　　不划算啊。
　　人人都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只是在意淫到时候能不能捞到一个本小利大的机会，大谈炎炎吸引到对方注意、然后捞个握手合影的机会。
　　而且，这好歹也已经是信息时代了，各种小道消息传播速度还是很快的。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邱教授月内要回国访问的事情，自然会去打听邱教授究竟为什么回国。
　　钱江大学的学生们好歹都是有脑子的，还没自大到觉得邱教授回国就是专程为了来钱江大学访问的——以钱江大学04年的教学科研水平，还不配。
　　人家回国，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学术访问，只能是顺道为之。众人留心之下，一来二去，就查明了来龙去脉：
　　邱教授当年的授业恩师、中国现代数学界鼻祖级的人物、93岁高龄的陈省身老教授，已经病危躺在津门医大总院，躺了两个月了。人家邱教授今年回国，主要是给恩师探病送终的。
　　这种小道消息在校园网上一传，大家的兴致也歇了不少：时机不好呀！人家正该悲痛的时候，怎么好谈笑风生？
　　顾莫杰从头到尾没把这当回事儿，日子照过，生意照做，书照读。唯一的区别是，随着五月份的临近，他跷课和夜不归寝的次数也少了，免得故意特立独行撞枪口。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能够远程遥控就远程遥控，不一定非要本人去公司。只不过留在学校里往往也是人在心不在，仅此而已。
　　初音输入法对万能输入法的进一步加速反超趋势，让顾莫杰心中很是愉悦，底气也更足了。眼下，初音输入法已经反超了竞争对手超过一千万人的用户量人数。
　　或许此刻，史广护手下的人已经想明白谷歌Adsense广告推送优化的重要性了，但是这也已经晚了。等到他们找到人优化、提升自己的广告费推广效率，顾莫杰早就已经把他们甩到墙上去了。至于互联网巨头搜狐，尽管已经公布了新产品，却也不是一个月之内就写得出来的，因此眼下的顾莫杰没有任何威胁。
　　杰夫辛顿教授论文组合拳的第二波，终于打出来了。在5月份的《IEEE》人工智能系列期刊上，同期发表了杰夫辛顿的三篇论文，角度不同，各有专精，却也丝丝入扣，天衣无缝。
　　顾莫杰一直在关注，自然是第一时间拿到了期刊。展开一看，其中两篇论文上，署名人的最末位，赫然便是“Mojie-Gu”。论文的内容当中，也有不少顾莫杰为杰夫辛顿提供论据的所在，通篇看来，顾莫杰在产业界取得的这些技术创新，倒显得是“在杰夫辛顿的理论思想指导之下”取得的了。
　　反正这种“在XX理论思想指导下”也不用给钱，也不存在你用了别人的思想就要给人家专利费咨询费。这种合则两利的事情，能帮人吹吹，就吹吹呗。
　　大局已定。
　　以顾莫杰的性子，对学术原本是无所谓的，他要的只是商业上的成功。和自己无关的时候，论文这种东西他也懒得多看一眼。
　　不过眼前这本期刊既然已经费劲儿弄来了，顾莫杰本着废物利用的心理，倒也不至于刚看完自己相关的论文后、就直接把书丢掉。
　　剩下的论文，他耐着性子花五分钟功夫，把标题和著作人又扫了一遍。这一扫不打紧，又有了惊喜的发现。
　　纽约州立大学的扬莱卡教授，在这一期的《IEEE》人工智能上，也发了文章。
　　而且很显然，是针对杰夫辛顿4月份期刊上那篇综述的反驳。
　　在很多技术展望领域，扬莱卡提出了一些质疑和“论证不能”的疑问，语气上倒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学术论战。
　　如果杰夫辛顿没有和顾莫杰合作，面对这番反击说不定还真应付不下来。然而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扬莱卡成了一个被杰夫辛顿一开始那篇故作大言的综述所引出来的、遭到残酷直钩的大鱼。
　　一开始就严丝合缝的论文，只能在学术界内部形成关注的。但是如果想把一个学术热点炒热到外行人都去关注，那永远只能靠挖坑钓鱼、引人对你的大谈炎炎反驳，然后再猛抛干货。这样，外行人才有热闹可看。
　　顾莫杰不想跟着上天梯，都不可能了。
　　……
　　同一时刻，钱江大学紫金港校区。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学院，院长办公室。
　　蔡松风院长也拿着最新一期的《IEEE人工智能》期刊，在那里细细阅读。
　　蔡院长本人不是搞人工智能的，甚至不是搞算法研究的。他的学术研究方向有些老派，人工智能的论文，大多是看个热闹，看不出细节对错。
　　但是，能够在钱江大学的强项院系做到院长，谁都不是等闲之辈。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哪怕只是天天开学术项目评审会议，听着手下教授们为了争夺科研经费与科研资源、到他这儿做“学术吹”，都足以把蔡院长吹成一个计算机与数学领域什么都能懂几分的角色。
　　毕竟，争夺科研经费的时候，是需要把吹牛者浑身解数都使出来的。
　　蔡院长不看细节，却可以看人。
　　多伦多大学，在数学与计算机科学领域的水准，绝对是北美东部地区排名前三的牛逼学校。虽然比不过西海岸那些“图灵奖三分天下有其二”的UC伯克利啦、斯坦福啦；但是秒秒东海岸的常青藤盟校时，却足以大杀四方；除了一所MIT干不过，其余不在话下。（MIT：麻省理工。）
　　杰夫辛顿教授本人的招牌，原本或许不是顶级大牛；但蔡院长却知道，那不是说杰夫辛顿在他所在的那个细分领域不够强，只是他选择的细分领域不够热门而已。
　　换句话说，杰夫辛顿在他钻研的那一亩三分地上，绝对是全球顶尖的存在。只是那一亩三分地比较贫瘠，不是什么好田，所以他的身价始终在几百万美元级别。
　　一个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算不算顶尖，这事儿基本上是定死的，学术界也不太会有异军突起的爆红事件。
　　但是那一亩三分地是否热门，却是会随着时代和技术环境的进步而变化的。就好像一块波斯湾的荒漠，在农业时代或许不利于耕作，不值钱；但是到了工业时代，人家地底下发现了石油，那就会暴涨了。
　　在原油价格普遍低于60美元的年代，深海钻井和永冻带石油开采的技术就不热门，但是一旦油价过了这个坎，很快就热了。原油价格普遍低于100美元的时候，页岩油技术也不热门，但是一旦过了这个坎，页岩油也热了。
　　以如今网络技术的发展速度来看，人工智能领域下的深度学习这一分支，是很有可能在近年爆红的学术方向。这一天一旦来临，杰夫辛顿的江湖地位起码上升两个档次。
　　蔡院长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也让他更加重视杰夫辛顿这一系列论文底下，一个明显属于中国人的名字。
　　“Mojie-Gu，QianJiang-University”
　　有一个本校的、名叫“Mojie-Gu”的人，参与到了杰夫辛顿的研究中去！尽管只是署名为第三作者。
　　“这人姓顾？还是姓古？要么是谷？可是没听说过本院有这么一个教授啊。难不成，只是一个在读研究生，就取得了如此成就？”
　　蔡院长脑海中如此盘算着，把本院教职工的名录过了一遍，愣是没有印象，只好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两个内线。
　　一个给院办，一个给学工处。找院办的人，是为了确认教职工当中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至于学工处，那是等院办的人给了否定答案之后，才会用到的。
　　仅仅两分钟，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先后出现在蔡院长的办公室门口，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院办的，男的自然是学工处的。
　　“院长您找我？”院办主任杨静低声询问了一声，把蔡院长的注意力从期刊上吸引开。
　　蔡院长抬起头，想起对方来意，问了一句：“我们院有没有一个叫顾莫杰或者谷摩羯或者近似发音的教授、讲师？”
　　杨静一愣：这算什么问题？怎么听这个问题，倒像是院长要找的那人不是一个中国人？只知道名字的音译，不知道字？
　　然而，问题再跳脱，那毕竟是院长问出来的，杨主任怎敢托大，抖擞精神想了一想，干脆地回答：“没有，我们院没有这么一个教职工。”
　　蔡院长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失望。杨静看在眼里，旁边院学工处的秦辉秦主任也看在眼里。
　　果然，下一秒钟，蔡院长的眼神转向了秦主任：“那么，在读研究生里头，有没有一个叫类似名字的？我们的工作做得很不细致啊。都有人挂着咱钱江大学的名头，在《IEEE》级别的顶级期刊上、和多伦多大学的知名教授合作发论文了，我们自己居然不知道？”
　　秦主任马上一个立正：“院长，我马上给您查。”


第七十章 没听说过逼人转专业的
　　蔡松风院长把事情吩咐下去，过了一会儿也就抛在脑后了。作为院长，他的事情很多，加上年纪也大了，不可能把交代下去的事情一件件都记在心里，只能是等到下面的人办完之后，主动来找他汇报工作。
　　如果真有人忘了汇报工作，事到临头的光景蔡院长也能想起来，然后再问一句。只不过真发生了那种情况的话，被吩咐的人肯定跑不了一个“办事不力”的恶名，将来在院内基本上也捞不到什么上进的差事了。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挑战领导的记性，所以领导自然不需要有记性。
　　丢开“MoJie-Gu”和杰夫辛顿联署的论文，蔡院长的心思又回到了数日后接待来访学者邱成彤的事情上去了。
　　邱教授是数学家。前年本校求着对方接受了本校的名誉教授头衔、去年又求着对方接受了本校名誉博士的学位，这两份“名誉”，可都是挂在数科院名下的。到时候人家回国，除了校领导要招待、交流之外，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蔡松风的数科院了。
　　组织几个学术成果还算拿得出手的教授，或者在读研究生，到时候作为“优秀师生代表”和邱老座谈、出出彩，也能在校领导面前显得他蔡松风治学有方不是？
　　而且论起来，蔡院长和邱教授还算是两分私交的，不仅仅是对方来钱江大学访问期间的官方交流。
　　蔡院长深知邱教授的为人和学术方向，知道对方其实从本世纪初起，就已经很少致力于一线数理科研了，反而把精力花在科研组织调度工作方面，发掘发掘后进，调度调度资源，指导一下大方向。
　　这种情况在数学界是很常见的（在计算机与网络技术方面就更常见）。
　　君不见诺贝尔物理学奖、化学奖往往是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在得；而菲尔兹奖却是硬性要求“只授予四十周岁以下的青年数学家”。
　　因为数学领域容易让年轻人出成绩。出了成绩之后，这个成绩值不值钱、意义是否重重大，也可以在数年之内马上得到验证。同时，在这样的领域年纪大了之后，就容易力不从心；五六十岁的数学家们，从猛打猛冲的实干者，变成退居二线的组织者、资源协调者，也就在所难免了。
　　后世阿里集团的马云说过一句话：二十岁的时候要学着别人做事；三十岁的时候要自己勇猛做事；四十岁的时候要组织别人做事；五十岁的时候要服务年轻人，看看可以为年轻人做的事提供点什么条件。
　　虽然马云的话这说的是计算机和互联网业界的情态，但是套在数学领域上，虽不中，亦不远矣。充其量，就是把这个时间线往后多推十年。
　　蔡院长知道邱教授的脾性，自然更加加急搜罗自己手下贤才英达，想要表现了。
　　……
　　蔡院长可以忘了他交代秦辉的言语，秦辉本人却是片刻不敢忘。回到学工处，马上就调出全院在读研究生名录，查了个遍。
　　没有。
　　秦辉一咬牙，再查了一遍在读本科生。
　　还是没有。
　　这下他急了。堂堂一个学工处主任，亲自来做这种手下科员该做的事情，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居然查不到？
　　“会不会是院长看到的期刊出错了？”这么一想，秦辉赶紧去弄来院长看的那本期刊，仔细看了一下。
　　上面那第三作者的单位写得明明白白，就是本校的！名字有可能有译音错误，校名是绝对不存在译音错误的。
　　“难道是其他院系出了计算机算法领域的天才？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秦辉心中盘算着，只能想办法找别的院系去查访。
　　04年的办公自动化程度已经算不错了，大学这种地方，内部网络也是森然严谨，想查啥就能查到的。然而，秦辉却面临一个权限的问题。
　　他是数科院的，他的办公系统帐号只有查询本院师生信息的资格。如果他想查全校师生的档案，无非两个途径，一个是向校学工处申请权限；另一个就是估摸一下目标人物大概可能是哪个院系的，然后找平级兄弟单位的学工处同事拜托。
　　问题是，“有人在数科院的业务范围内发了《IEEE人工智能》级别的论文、数科院的人却不知道作者来历”，这种事情本来就属于本院工作做得不到位，属于家丑不可外扬。而直接找校学工处申请的话，这个家丑可就抖出去了。
　　秦辉好歹混了二十年名利场，自然知道这事儿还是“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比较好。
　　定了定神，他先给物科院的学工处同事打电话，然后又打了几个她觉得比较靠谱的院系。自古数理不分家，在他看来，这种高手如果不在数科院，那就铁定在物科院了。
　　然而物科院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要不，还是先通过学生会的渠道问问吧。学生之间有自己的关系，可以帮忙打听。这样也不会惊动领导，大不了给他们一个下午，要是打听不到，明天一上班就找校里申请。”
　　思来想去，秦辉只能定下这么一个主意，然后一个电话把院学生会的人找来了。
　　……
　　孙宏达，是数科院一名大四生，也同时兼着校、院两会的一些职务。
　　按说大四学生应该都已经从学生会退下来了，毕竟大四生不是要忙着找工作，便是要准备考研。然而这个孙宏达却是个例外，因为他前三年成绩表现优异，得到了本校本专业保送研究生的资格，所以别的大四生忙着前程的时候，他却无非跟着导师做做项目课题，依然有些空闲，也就没把学生会的事儿卸掉。
　　秦主任找到他的时候，孙宏达正和一帮学弟学妹们张罗着布置几天后迎接邱教授的会场呢。数科院是接待的最主要院系，工作自然是多得很。
　　“喂，秦主任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做的么。”接起秦辉电话的第一瞬间，孙宏达就满面微笑，也不管对方隔着电话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让我帮你打听一个叫顾莫杰的同学？也不确定是研究生还是本科生？也不知道是什么院系的？好，没问题，我马上帮你打电话问问。”
　　孙宏达刚要挂电话，旁边数米之外却传来一声低低地女声娇呼：“顾莫杰？你们找的是法学院的顾莫杰么？”
　　孙宏达一抬头，果然是来帮忙布置会场的一个大一学妹，陆文君。
　　其实哪怕不抬头，孙宏达听声音也能认出来吧。数科院这种地方，女生很少，长相也都欠奉，陆文君这样的美女实在是很罕见，撸遍大四到大一四个年级，也撸不出第二个。所以陆文君在院内的知名度自然很高。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陆文君刚刚进入大一两个月，就能在学长们那里混到一些课题上打下手的工作做。毕竟有美女做同事，大家工作效率都会高一些。后来陆文君说另有别的事情，不再做本院的课题了，一切工作都交接出去，院里的学长们还有些惋惜呢。
　　包括陆文君进院学生会做事，也是这些学长们热心延揽之下的结果。
　　陆文君不算是积极加入学生会的分子，不过她也不至于对这事儿排斥，只能说是觉得这事儿可有可无——如果大家希望她为同学做点事，那么她就去做好了。
　　这一点，和费莉萝又明显不同。费莉萝是压根看不上学生会的事儿，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她家里有律所可以实习，做正事儿都忙不过来，谁耐烦鸟学生会？
　　孙宏达狐疑地确认了一句：“陆文君同学，你认得那个顾莫杰？法学院的？”
　　陆文君脸色微微一红：“认得，是我……高中同学。”
　　孙宏达明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高中同学？那岂不是才大一？不可能吧，刚才秦主任电话里和我说，那人发了好几篇关于计算机的论文呢！”
　　陆文君略显骄傲地一笑：“那就更不会错了，我知道顾莫杰和一个多伦多大学的教授联署了几篇论文。”
　　法学院的……大一的……和多伦多大学的教授联署了论文……孙宏达觉得脑子不太够使了。
　　这么颠覆性的信息，还是别自己亲口和领导说了，否则万一有纰漏，出丑就出大发了。他想了想，恳求陆文君道：“你……你确认就好，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学工处，把这些信息亲口和秦主任说一下？”
　　陆文君欣然答应，两人说走就走。五分钟后，就到了秦辉的办公室。
　　孙宏达敲门进去，小心翼翼地问：“秦主任您现在方便么？您让我打听的事儿我打听到了——这位03级的陆文君同学，说她认识您要找的顾莫杰，我让她直接向您汇报一下情况吧。”
　　秦辉一抬头，讶然道：“这么快？还是小孙办事效率高。这位陆同学，那就说说顾莫杰的情况吧。”
　　县官不如现管，孙宏达被夸了一句马上点头哈腰连称不敢，站在一边。
　　陆文君不卑不亢，把刚才和孙宏达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秦辉自然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程度比刚才孙宏达更有甚之。
　　“法学院的……大一新生……”秦辉的语气，一开始是不可思议，随后是恨铁不成钢，“陆同学，按照你的说法，这个顾莫杰应该是个程序天才啊，那当初高考为什么会去读法律呢？”
　　陆文君当然不可能彻底实话实说，毕竟人都是愿意为自己亲近的人文过饰非的，何况是为了自己的男朋友呢。所以顾莫杰那番偷奸耍滑的行径，从陆文君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
　　“秦主任，据我所知，那个顾莫杰当初也是很想考数科院的，他高中时候成绩也很好，三年里都比我好。可惜后来高考前，他被误诊为非典，隔离治疗了两个月，最后学习节奏没掌握好，高考发挥砸了。怕分数不够上咱数科院，才不得不填了一个法学院。”
　　去年春天的非典，钱塘市内人人都不陌生。秦辉一听陆文君编排的理由，顿时就把顾莫杰想象成了一个怀才不浅、一朝饮恨的天才了。
　　“可惜，真是可惜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法学院浪费呢。”秦辉如同郁闷的狮子，在办公桌后面踱来踱去，他倒不是真的完全出于觉得人才难得，才如此激动；但哪怕仅仅为了院长的面子，他也得想办法把这事儿搞定。
　　“要不，说服这个顾莫杰大二转专业？今年校方不是在推动试点学生转专业的事情么？说不定开个绿灯，就能赶上了……”


第七十一章 留个善缘
　　凡是在04-06年这几年间，在大学校园里生活过的人，都不会对“转专业”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在此之前，大学里的专业志愿方向，是在高考的时候一锤子定死的。但是从那几年之后，至少很多211以上的大学，在大一学年末时候，为少量学生开了转专业的口子。
　　不过，专业总有凉热，知识也有贵贱。只要开了任何高考定终生以外的口子，从公平角度来说，都是恶例。因为任何口子都会优先被有关系的、有背景的学生利用。
　　幸好04年这个新政刚刚试点，还比较严格。一个大一学生想要成功转专业，好歹还有好几个硬杠子条件：
　　第一，你要去的专业，得有人转出来。第二，你想离开的专业，要有人愿意转进去。第三，在原专业的成绩得靠前，至少抢得过别的想逃跑的同学。同时，转出时还必须确保不能有遗留挂科。
　　秦辉秦主任是做学生工作的，对于政策掌握得很清晰。还有两个月学年就结束了，目前校方对于是否在本届大一生身上试点转专业，还在摇摆犹豫之中。
　　秦主任决定先让人和那个顾莫杰接触起来，说服顾莫杰把转专业的意向定下来。到时候要是政策出来了，固然是最好；要是政策出不来，就另想办法，这事儿上总归不能让院长丢了面子。
　　本校学生中最突出的计算机人才，却不是数科院的，说出去丢不起这个人呐。
　　念及此处，秦辉就把脑子先动到了面前这个据说和顾莫杰挺熟的女生身上了。
　　秦辉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对陆文君说道：“嗯，这位陆……陆同学，你和那个法学院的顾莫杰很熟？大概怎么样个交情呢？”
　　陆文君有些忸怩：“秦老师……这些个人私交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么？”
　　秦辉无所谓的摆摆手：“别误会，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人才难得，既然当初他考数科院没考上，今年学校可能会开转专业的政策，我也想给他个机会。如果你和他熟的话，可以劝一劝他，早做一点准备。”
　　转专业的政策，陆文君是头一回听说，呆了一下之后，随即便是一阵狂喜：终于可以把阿杰拖过来了！再也不用把他放在费姐身边惹麻烦了！
　　“秦老师，您说的是真的？我马上去劝他，今天下课就给他打电话。”
　　“政策还没定，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秦辉摆了摆手，“相对而言，我更担心的是你有没有这个说服力。”
　　“秦老师您放心，我一定说服他。”
　　“这么有把握？”
　　“那个……其实他是我男朋友。”
　　秦辉正拿绒布擦眼镜儿，结果手一抖，眼镜儿刚好掉在桌面上。
　　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能碰到？
　　秦辉还只是略微有些诧异，旁边的孙宏达却是心中如同有草泥马奔腾而过：怪不得陆学妹上学期只做了两个月项目打杂的事儿，就突然不干了呢。原来是去帮她男朋友做事了……那个顾莫杰，可谓是数科院公敌。
　　也亏的理科生性情豁达，怨念了一下子之后，就抛诸脑后了。
　　听说陆文君有把握劝说顾莫杰，秦辉连布置接待会场的那些小事儿都不让陆文君做了，交代孙宏达在学生会里另抓一个跑腿的来办这个差。
　　陆文君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说服顾莫杰先。陆文君回到寝室，心中也是激动难耐，没觉得这个差事有什么麻烦的地方。想好了措辞，她就直接给顾莫杰打电话，都没想到避过寝室里闺蜜的耳目。
　　“阿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论文被我们院领导注意到了，说是有机会就安排你这学期结束转专业呢。这段时间你抽空准备准备呗？”
　　……
　　顾莫杰接到陆文君这个电话的时候，完全摸不着头脑。花了好几分钟，才搞清楚了状况。
　　他顿时有些头大，又不好说重话，斟酌着询问陆文君：“你已经帮我答应了？”
　　陆文君对顾莫杰的情绪变化还是挺敏感的，听出对方并不欣喜，也有些诧异：“怎么，你不喜欢？你不是一直和我说你当初填法学院是因为高考分数不够么？”
　　“我靠！我报法学院明明是因为法学院不容易挂科！可以不用用功读书都拿到文凭好不！”顾莫杰心中如斯怒吼，却不好说出来。
　　这事儿搞得……有时候编了一个谎言，就要再用无数个谎言才能搪塞过去。
　　“君君，你听我说，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你想，人是会变的嘛，一年前高考的时候，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创业能做得这么快、这么大呢？那时候我想去数科院，不代表我现在还想去数科院对不？如果数科院只上几门编程的课，那我无所谓，反正能跟得上。关键是还有线代、复变函数、积分变换……这些课程压在后头。我想不挂科的话，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陆文君一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她也知道顾莫杰说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就是接受不了——明明有一个可以后面三年和男朋友呆在同一个校区的机会，对方却非要推脱。换做任何一个妹子，都会不爽利的。
　　顾莫杰见陆文君沉默，还以为是对方在思考他的话语，没有被说服，于是BLABLA地一车子话倒了出去：“而且你想想，数科院是大三课最多，大一课少。法学院是大一课最多，大三最少。我要是现在转过去了，岂不是要被轮两遍课最多的学年？世上哪有这么倒霉的人？”
　　陆文君心中一阵烦闷，觉得堵得慌，脱口而出了一句：“说这么多理由，你不就是想和费姐在一起！”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许久，顾莫杰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尴尬了很多。
　　“你说什么？君君……我是在和你讲道理。而且转专业不许有挂科的吧，我在法学院这边还挂着科呢。到时候就算数科院想收我，法学院因为我挂科不放人，也没办法啊。”
　　陆文君话一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她自然看得出来费莉萝喜欢顾莫杰，但是她也知道顾莫杰至今还没有做出过对不起她的事情。陆文君也是摩羯座，讲道理的，因为别的女人单方面喜欢她男朋友，就去怪罪男朋友，这种事情，她自己想想也觉得理亏。
　　顾莫杰最后那句话，给了陆文君一个台阶下，她也只好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
　　挂了顾莫杰的电话，陆文君跑回学工处，给了秦辉一个答复。她也不说顾莫杰坚持不肯来数科院，只说顾莫杰因为事情忙，如今在法学院有挂科，恐怕到时候放不出来；同时再隐晦地表达了一些顾莫杰对于数科院高年级学业繁重程度的担忧。
　　秦辉也是人老成精了，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当下也深为惋惜。不过惋惜归惋惜，他倒不至于立刻越俎代庖为顾莫杰疏通关节——有了法学院挡在那里，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数科院已经把工作做到位了，是法学院那边的问题，才导致人才耽误。
　　秦辉终究不是真心想帮顾莫杰，他只是需要把自己的功课做扎实，为蔡院长找回面子，不能让失察的名声落在本院。
　　“陆文君同学，这样吧。你也是知道的，这位顾莫杰同学近期有了一些成果，在国外也发了一些论文。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强调一下，他做的这些工作，也是和我们数科院的辅导有一定关系的——不一定非得是官方的辅导嘛；私下里请教，也是一种学习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文君生平不善作伪，听了秦辉的请求有些无所适从：“这个么……我想想办法吧。”
　　“大不了你不说他亲自来找本院哪些教授求教过，就说你参与到他的项目里面去过，不也是成的么？这里面不会涉及到经济利益的。”
　　……
　　顾莫杰为了转专业的事儿和陆文君闹了个小误会，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两人心中都有些惭愧，便冷处理了一周。每天短信照发，都是些没营养的话，电话却是几乎没有再打。
　　至于陆文君最后说起的数科院希望分润点名声的事情，顾莫杰倒是没有推拒。反正能够不花本钱搞好关系的事情，他是不会吝惜的。名声，其实对顾莫杰不值钱。
　　数日之后，邱院士回国的消息传来了。人家从洛杉矶直飞京城，然后去了津门探望恩师，在南开数学所晃悠访问了两天，估计是陈老病情稳住了，邱院士便继续南下飞沪江，要在复旦、钱江几所长三角的高校访问一圈。
　　钱江大学里面处处都是整肃森严，什么课都查逃课，每个院都查归寝，校园里对于衣着不合适的同学，也都有学生会的人纠察，唯恐让国际友人看到了什么不好的风貌。
　　到了正日子那天，潘校长亲自带了老长一票院长教授人等，跑去萧山机场接机。一行人在专门的候机厅里等了半个小时，总算是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六旬谢顶老者从里头出来，后面跟着白皮黑皮地几个保镖。潘校长眼神一亮，知道正主到了。
　　众人围裹上去，纷纷问好，求个握手的机会：“邱老，欢迎来钱江大学莅临指导！”
　　“潘校长又见外了！咱年纪差不多的人，你跟着他们起什么哄？也叫邱老？”
　　邱院士左右应付，分开人群，也就和潘校长多说两句，其余人多半是一时搭不上话的。
　　数科院的蔡院长混在潘校长身边的人群里，被邱院士撇到一眼，过来勉励了一句：“小蔡，听说你现在可是成果不少。”
　　蔡院长顿时觉得与有荣焉，“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之类的谦词，不要钱地往外说。


第七十二章 产学研一体
　　钱江大学一贯是理工科强校。这一点从前朝，甚至前清的时候起就是如此，一百多年没变过。
　　文史政法也好，医科也好，农科也好，都是上个世纪90年代高校大扩招的时候，兼并了省内其余三所大学带进来的。说句门户之见的话，那些专业在钱江大学的待遇，就有点儿像不是亲生的。
　　这种历史遗留的门户之见，在近二十年里形成了一个惯例：那就是校长基本上都是出自学校最嫡系、学术实力最强大的数科院或者物科院；不是搞计算机的，就是搞力学的。偶尔有一任校长不是这些院慢慢爬上来的，也除非是北大清华空降来的。
　　潘校长就是一个典型，人家八十年代就是校人工智能研究所所长，九十年代初做到数科院院长，后来再一步步到校长助理、副校长、校长。潘校长当年在数科院做院长的时候，如今的蔡院长还只是他手下的一名系主任呢，所以两人也算是嫡系的交情了。
　　校长也是搞数学和计算机出身，在这种场合下自然和邱院士、蔡院长共同语言比较多，话题比较融洽。一行人一路边走边闲聊，走出候机楼的时候，就俨然已经形成了小圈子，说的都是些非数学类专业的人根本听不懂的话题了。
　　校方派来接邱院士的车，是一辆加长版的轿车，不是SUV，但是也有前中后三排座；潘校长很自然就把邱院士往后排的客位上让，他自己和蔡院长坐中排，前头副驾驶则留给了邱院士一个随身的白人保镖。
　　车子绝尘而去，其他一行接机的院长教授们一看这架势：得，跑了一趟，就捞着一个握手合影的机会，从头到尾没聊满三句话。罢了，各人坐各人的车，跟在后头呗。
　　……
　　邱院士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区区一点后进晚辈的小成果，等闲不放在他眼里。
　　别说只是几篇《IEEE人工智能》上第三作者的署名，哪怕是第一作者，同级期刊全世界范围内一年也有几千篇论文，邱院士的精力最多也就关注到其中最牛逼的百分之几而已。
　　多伦多的杰夫辛顿教授虽然和邱院士有过一点小交情，邱院士也不可能一直追着人家的论文出一篇看一篇，所以尽管已经出来一周多了，邱院士还不知道此事。
　　车一路开着，蔡院长和邱院士融洽的交流着，也没提到“初音输入法对人工智能中深度学习算法的贡献”这个话题，免得被邱院士觉得他们院自卖自夸，只是挑些嫡系的学术成果说说。幸好钱江大学数科院本就是干货十足，非常有料的，不怕没有谈资。
　　然而，蔡院长终究是做足了功课的。他今天来的时候，随身包包里就带了两本《IEEE人工智能》的期刊，上车的时候故意把公文包拉开，摊出来半截。坐在他旁边的潘校长一眼就瞅到了，趁着蔡院长和邱院士探讨学术前沿成果的当口，潘校长就顺手扯过来翻了一下。
　　期刊里头，有几页铜版纸被打了褶皱，似乎是起书签的效果，潘校长一翻，自然就翻到了那几篇论文的位置。
　　“QianJiang-University”的署名人后缀，马上引起了潘校长的注意。潘校长八十年代的时候做过校人工智能研究所所长，对这一块的成果是很亲切的。趁着蔡院长和邱院士某个话题中断的当口，就发问了。
　　“小蔡，你们院现在在人工智能这块也做得不错么？这个……顾莫杰，是小钱那里新招来的学者？怎么和多伦多大学的深度算法课题组搭上关系的？”
　　潘校长嘴里提到的小钱，是如今人工智能研究所的所长，比蔡院长低半级。以潘校长的思维惯性，学校在人工智能领域有成果，肯定是对口研究所的贡献呗。
　　“多伦多大学”、“深度学习算法课题组”，这两个词蹦进邱院士耳朵里，总算是提醒了他。还没等蔡院长回答潘校长的问题，邱院士就插到了话题中去：“是杰夫辛顿教授的课题么？”
　　潘校长一看名字，笑问：“没错，怎么，邱院士也和杰夫辛顿教授熟么？”
　　“原先也就一点点交情。几个月前打过电话，当时也是机缘巧合，注意到目前国内有两款软件在设计思想上好像和他一直追求的那种架构很吻合，提醒他关注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成果了，也不知道和我那时候和他说的事儿有没有关联。”
　　文人讲究“一字师”，哪怕一个人写了一首诗，别人只给他改了一个字，只要改得好，那也是师。邱院士只是一个电话点拨杰夫辛顿、指了个方向，按说不算大事。可潘校长和蔡院长此刻正要捧对方，再小的事情，意义都要往重大里说。
　　捧哏的活儿自然是不可轻忽。
　　“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有突破了，原来是邱老点拨了他。不知邱老当时提醒他注意的那两款软件叫什么呢？说不定就对上了。”
　　“叫初音输入法/初音翻译吧。我也是老了，这方面不太用新东西，几个月前和香港科技的朱校长聊天的时候注意到的。”
　　蔡院长“那就对了——这两款软件就是一个本校学生开发的，杰夫辛顿教授应该是注意到了之后，主动和他联系了，在此基础上继续深入研究，所以才给挂了个第三作者。”
　　邱院士终于有些惊奇了：“怎么？初音输入法就是你们学校的人开发的？还是个学生？这东西著作权不是在一家民营企业的么，和校方应该没关系吧？”
　　蔡院长赧然一笑，把准备好的套话抛出来：“我们这也是响应校方和教育部门提出来的‘产学研一体成果转化’思路么，有些人才，束缚紧了，不好出成果。既然是可以商用的软件，咱提供技术支持和合作就好了，剩下的交给市场去解决。何况那个学生也不是我们数科院的，我们只能在技术上给与帮助，别的不好多做啊……”
　　邱院士兴致终于被调动起来了，斟酌了一下，问道：“这两天和优秀师生代表座谈，会有这人吧？”
　　潘校长立刻打包票：“有！怎么没有。”
　　笑话，就算一开始没有安排，邱院士一句话，自然立刻就变成了“这个可以有”。真没有也得有。
　　邱院士摆摆手：“有就好，不过也别为我特别折腾。既然讲究个‘产学研一体成果转化’，就该实打实地看看，光坐报告厅里听能听出个啥玩意儿？这趟回国内，见到国内这一块还是做得死板了。在美国，人家斯坦福和UC伯克利，跟硅谷的产业界结合多紧密？回到国内一看，不是校办的同方、紫光，就是依托校方的方正；就没几个真正市场导向、自办起来后和大学紧密合作的。这点上，倒是你们钱江大学走在清华北大前头了。”
　　潘校长一路听了这么多话，就觉得这句贼特么提气。
　　……
　　西溪校区，03级法学院的学生正在上“中国法律思想史”的大课。
　　一门法学院所有课程当中，名声最臭、仅次于政治课的存在。
　　无论什么专业的大学生，大一的时候都有一门公共课，叫做“法律基础”。外专业的学生很多不用心上，往往会把“法律基础”视为和马哲毛概一样的东西。这时候，法学院出去的老师们最常用的一句反击口头禅便是：你特么才是政治课！你们全家都教政治课！
　　在一个教法律的人看来，被外行人视为“和教政治差不多”是一种奇耻大辱：咱学法好歹是讲逻辑，讲推理，能自洽的。你一个外行人拿来和那种根本狗屁不通只能填鸭硬背的课相提并论？辱人之甚，岂有过于此哉？
　　有志于学法的人，都是想学一点将来谋生立命的真本事的，自然对那些被意识形态轮过整容过的课没什么兴趣。大一下学期所有课，也就这门“法律思想史”最不被同学们重视。
　　教这种课的老师，一般也是司法考试考不过的LOSER关系户，实在没有别的赚钱的本事，只能来做知识传销。
　　顾莫杰大半个学期下来，原本只上过一次这门课。这周他却是没办法，倒不是怕老师挂他科，而是学校要整肃校风，迎接视察，什么都抓得严。再浪费时间的课，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上完。
　　课只上了一半，院学工处的刘洪操刘主任也不顾打断课堂，就直接冲了进来，走到讲台上对教课的老师低声说了一两句。授课老师面色有些不善，却也无可奈何，转过脸去任由刘洪操施为。
　　“03级2班顾莫杰，赶紧准备一下，外面有校车等，去紫金港校区。”
　　顾莫杰一愣，站起身，看了看授课老师。老师别过脸，硬着声音说：“刘主任有正事儿要你去，你就去呗——剩下的同学别起哄，我们继续上课。”
　　可惜，场子哪里还镇得住？全院学生都知道今天是学校接待邱院士视察的日子，顾莫杰在这个当口被叫走，立刻引来了无数揣测。法律思想史的老师拿着教鞭虚张声势了好久，都没能把窃窃私语的声音压下去。


第七十三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紫金港校区的一间小报告厅里。区区三五个校、院领导陪着邱院士，听取了一番校优秀青年师生代表的汇报座谈。
　　人都是预先安排好的，个个拿着厚厚的讲稿；只有敬陪末座的顾莫杰手头没有讲稿，他只来得及收拾干净衣着，就被扯来了会场。
　　幸好潘校长也知道他是被临时安排的，所以把他排在最后，让前头有讲稿的聊一个闪一个，免得到时候围观的人太多氛围尴尬。
　　报告厅里人越走越少，虚假的面具也越卸越薄。当最后只剩下穿着POLO衫、休闲裤的顾莫杰，出现在邱院士面前的时候，邱院士的第一反应是：
　　这人太年轻，太朝气了。
　　邱院士本已从校方那里拿到过顾莫杰的履历，草草扫过一眼，但亲眼见到人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顾同学是……今年的大一新生？”
　　“是的，我是03级，法学院的。计算机方面，只是运气好，业余爱好，偶有所得。”
　　顾莫杰当然知道今天找他来是什么事儿，这当口再拿乔装谦虚、问一句答一句的话，就太没诚意了，说不定会被大牛鄙视，所以他也是问一答三，竹筒倒豆子一样都倒了出来。
　　邱院士喝了口茶，笑着说：“年轻人，说话和我们这些老头子这么暮气，有什么意思？我看你倒是该算作职业搞算法、业余时间念书才对。”
　　蔡院长在一边陪着笑：“邱院士这是说你不务正业呢。依我看，顾同学这学年结束，还不如转专业来我们数科院，到时候也算是名至实归了。我们数科院可是欢迎得很呢。”
　　顾莫杰跟着笑，并不置喙，也不给准信。邱院士没听出来这背后的关窍，只管捡着他感兴趣的话题继续问：
　　“顾同学这么年轻，软件编程和算法功底就这么扎实，那是真不容易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好奇：当初，你是怎么想到从做输入法这个角度，来切入‘深度学习算法’领域的呢？我在美国的时候，见到过这个研究方向的也有好几个学者，别人都没想到从这里突破。”
　　邱院士这句话出口，顾莫杰就知道对方还是不怎么重视他。或者说，对方觉得他取得今天的成果，并不是完全因为自己的学识和实力，而是有“运气”这个成分在里头——
　　在邱院士看来，顾莫杰本事固然是有的，但更多是因为恰好选了拼音输入法这个最简单、最容易在算法上出突破的细分领域，才侥幸取得了如今这种程度的成功。如果顾莫杰和谷歌那样试图从“图像搜索”或者“人像识别技术”的角度，来研究“软件的深度学习、自我进化”，说不定现在连任何划时代成果的影子都没看见呢。
　　这种揣测是人之常情。毕竟顾莫杰太年轻，如果完全不靠运气，纯靠实力硬撼取得今天的成就，那就太逆天了，很容易让年长之人觉得多年的严谨治学都不值了。
　　顾莫杰不打算戳破这个误解，别人以为他运气好，那就是运气好吧，何必去戳穿呢？一个真正的成功者，是不在乎别人看轻自己的。所以他把几天来精心准备好的台词抛了出来。
　　“其实吧，当初选这个方向，也是运气和偶然，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庆幸。后来选定了这个方向后，在努力的过程中，数科院的许多师长也是给了我不少点拨和帮助，才走到了今天。”
　　先是一番四平八稳的归功于领导，说得蔡院长也是眉飞色舞，深觉此子上道。然后顾莫杰话锋一转，开始煽情。
　　“至于为什么是输入法，其实基于我个人看到的一个前人故事。”
　　邱院士今天本来就是来闲聊的，顾莫杰的事情越有故事性，他自然越感兴趣。当下配合地往下追问：“不知是谁的事迹启发了你？”
　　“是百度李先生的事迹。我从小喜欢看互联网前辈的奋斗故事。我听说，李先生之所以要做搜索引擎，最初是因为他中学时候的一番遭遇。
　　当年李先生在小城市阳泉上中学，学了一年计算机编程后，去省会晋阳参加中学生编程竞赛，最后惨败。落败后，他到晋阳的新华书店里一看，关于编程的书籍，有整整几个书架；而他在阳泉的时候，全市只有一版相关的书籍，就是他上课用的那本教材。
　　他深感，人在获取知识的渠道上，是不平等的。有些人买不起书，有些人就算买得起，也因为偏僻，没处买，买不全。所以哪怕他们再努力，也没有赢的机会。因为这一点，李先生多年后学成归来，选择了做搜索引擎——至少搜索引擎可以让每一个人，在想找某个词的时候，总能找到相关的咨询；让每一个想学的人，至少得到机会上的平等。人如果因为不好学而失败，那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如果因为好学却没东西可学而失败，那是命运不济。
　　我选择做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的时候，其实受到的启发和李先生差不多。我觉得中国人在互联网时代，在学习计算机技术上的天赋，是不弱于英语文明国家的。可是编程语言是英语的，键盘输入习惯是英语的，前沿科技咨询的原文是英语的。美国人什么都不用做，在获取最新咨询方面，就比我们省掉了好几道麻烦。
　　我不自量力，就是想弥合掉这份麻烦：我希望中国人不需要比美国人多掌握一门技能，才能流畅地输入文字；我也希望中国人不需要比美国人多掌握一门语言，才能找到前沿咨询。
　　只不过，选了这个方向之后；一方面这东西外国人不做，国人也没谁看到这门软件背后有什么盈利模式，所以没谁想到来和我抢生意。一来二去，最后被我偶然取得了额外的收获，这可能是我命好吧。”
　　顾莫杰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有什么高瞻远瞩的远见，只说自己是恰好好心有好报，走了狗史运。但是这番话听着就是无比真实，到了潘校长耳朵里，只觉得这个例子太正面、太励志了。
　　满满都是正能量有木有！
　　邱院士却不满足于此，这个答案，丝毫看不出顾莫杰究竟是怎么成功的。他不像潘校长、蔡院长那样可以天天把顾莫杰喊来谈话，自然希望把心中疑惑一次性都解决完。
　　当下他追问了一个问题：“运气自然是重要的，这也是你好心有好报。但是技术和理论功底也是要有的，不然光会空想的人那么多，也没见他们成功——关于让输入法深度学习这个念头，你最初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敢坚持在这个方向上走下去的？”
　　顾莫杰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刚才的正能量终究是没法彻底骗过美国人。潘校长之所以会相信，无非是一时之间被正能量冲昏了头。
　　幸好，顾莫杰有准备。他好歹也跟杰夫辛顿临阵磨枪了个把月，自然找好了借口。
　　“这方面，其实也有一些运气吧。比如杰夫辛顿教授，他是搞心理学出身，后来转而搞计算机，所以他解决算法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人类的大脑在面对这类问题时，究竟其内部逻辑是怎么工作的？’这个疑问来逆向思维。我这人，一开始也不是学计算机的，所以同样没有被计算机算法的传统思维束缚住吧。这一点，让我恰巧换了一个角度，从专业人士没想到的方向上，取得了突破。十年前，安德鲁怀尔斯教授证明费马大定理之前，他不也不是一个搞数论的；他是从椭圆曲线的研究方向上，触类旁通解决了一个数论界专业人士们四百年都没解决的难题。二十多年前，您证明‘卡拉比-丘流形’的时候，不也是借用了物理学上一些弦论领域的知识，才取得突破的么？或许，如今这个时代，正是那些不仅专精于某一个点、而是能够广泛寻找万物连接的触类旁通型通才，才容易取得成就的时代呢？”
　　顾莫杰的学术成就，真放在邱院士眼里，那也不过仅仅是微值一哂而已。就算顾莫杰今天汇报了成果，邱院士也不会放在心上，最多只是觉得这孩子将来可能有点儿前途，也就仅限于此。
　　然而，顾莫杰最后这番话，却是恰好挠到了邱院士的痒处，因为邱院士恰好也是一个触类旁通的通才——人家既是数学家，同时也是物理学家。
　　“卡拉比-丘流形”这个定理，起初是意大利数学家卡拉比在1954年提出的一个猜想，最终在1977年被邱院士证明的，那是邱院士生平第一得意之事。他就是因为这个成果，才得到菲尔兹奖的，可谓一生成就的巅峰。
　　“卡拉比-丘流形”被证明之后，立刻成了物理学上弦论领域的一大数学基柱。而物理学上的弦论学说，是1968年才开始被提出的，足足比卡拉比猜想晚了14年。也就是说，卡拉比提出猜想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过他提出的这个数学工具，将来有可能被物理学上的弦论利用到。正是邱院士学贯数理，兼通诸学，才打通了其中关窍，独辟蹊径解决了这个猜想，拿下了菲尔兹奖。
　　换句话说，如果是一个纯粹的数学家，或者一个纯粹的物理学家，那么任他在本身领域的造诣再深，也是搞不定这个事情的。非得有一个同时具备数学家和物理学家才能的人，才能为此。
　　顾莫杰这段话轻描淡写一说出口，邱院士心里，就有一股“知我者”的感慨。就好像黄药师初见到杨过时那样——
　　黄药师初见杨过的时候，杨过的武功自然根本入不了黄药师的眼。可惜以黄药师的江湖地位，吹捧他武功高强的人，一辈子见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人家早就不稀罕结交了。然而世人都说黄药师是东邪，不理解他引以为豪的超然出世、不拘礼法的脾性，这一点只有杨过能够和黄药师相若，甚是难得。两人并称东邪西狂，自然能成忘年之交。
　　对面这小子，学问虽然还很渣渣，可是做事情的风格，是个通才。而且人家知道通才的脑子，究竟是怎么运作的。
　　我道中人！可以结交！


第七十四章 白送双学位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由商入学，由学入商，居然还能混到这样……看来时代真是变了。”
　　邱院士陷入了深思当中，也不知内心在感慨些什么。潘校长和蔡院长也不敢去打扰他，只是看他静静坐着，枯坐着相陪。过了好几分钟，邱院士才注意到氛围的尴尬，转开话题把情绪搪塞了过去。
　　顾莫杰也陪着解答了几个问题，让校长和院长对他更多了几分了解。尤其是听说顾莫杰不但主导写了这两个软件，连初音网络科技这个公司都是他幕后开的之后，看顾莫杰的眼光便更是不同了。
　　倒不是说做到潘校长这种级别的段数，还需要对商人谄媚，只是觉得自己门下有人才、心中欣慰罢了。
　　邱院士起身的时候，低声叹息了一句“后生可畏”，被蔡院长听在耳中，心中更加坚定了说服顾莫杰转专业的念头。临走，邱院士说希望明天去顾莫杰公司稍微转转看几眼，顾莫杰欣然答应了。
　　校方自有人送邱院士去学校的酒店下榻。蔡院长趁着潘校长还在，当着校长的面喊住了顾莫杰。
　　“顾同学，刚才我说的转专业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莫杰诚恳地一笑，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蔡院长盛情，我实在感激得很。不过我如今一边要做自己的研究和开发，怕课程跟不上——在法学院，我上学期还因为缺课，挂了一科呢。转专业的事情，只怕我不符合政策，搞特殊化就不好了。”
　　顾莫杰挂科、法学院有可能不放人，这一点蔡院长早就从学工处的秦辉那里知道了。之所以此刻当着校长的面问这个问题，那就是问给校长听的。
　　潘校长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果然上钩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小蔡，你原来就了解过顾同学的成绩么？”
　　蔡院长赶紧陪笑着说：“了解过，毕竟我们院一些教授和顾同学也有些学术上的合作的，我们院对顾同学的情况一贯很关注。他大部分科目成绩还是不错的，但是因为事情多，略微耽误一些课业，那也是有的。”
　　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显得数科院的学生工作做得实在到位。潘校长被这么一引导，立刻进入了“我陷思”的状态。
　　沉思良久，潘校长开口定调子了：
　　“对于有特殊才能的优秀人才，我们也应该因材施教、有教无类嘛。人总有专长，也有偏科，只要总体上有对社会做贡献的潜力，咱就该去引导学生发挥——不过既然这事儿涉及到法学院的原则，小蔡，我看你也不必纠结转专业了，顾同学完全附和修双学位的条件嘛。你大不了就让他继续留在法学院，但是你给他拟定一个合理的学分考评规则，允许他在选修几门最紧要的数科院基础课之后，其他学分通过同类学术成果来凑嘛！只要总成果达到标准了，到时候就可以给双学位，这也是符合政策的。”
　　顾莫杰万没想到，他为了少上几门课而演的戏，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效果。他千方百计不想转专业，最后却被塞了双重课业！坑爹啊有木有！
　　“我怕我完不成……”
　　六个字没说完，蔡院长在桌子底下猛然拉了一下顾莫杰的衣袖，顾莫杰的话便戛然而止，变成了感谢校长的栽培。
　　潘校长不觉有异，微笑着走了。
　　蔡院长目送校长离开，才扯住顾莫杰，略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交代了一句：“顾同学，你刚才真是冒失了！双学位啊，多好的条件，我要是不拉住你，难道你还想拒绝校长的好意不成？你难道不知道，辅修双学位之后，将来要是进机关，那都是比照硕士毕业待遇的。”
　　“我又不需要找工作！我又不考公务员！我不需要体制给我硕士待遇啊！”顾莫杰心中如是咆哮。
　　与此同时，他嘴里说出来的，则是另外一番话：“谢谢蔡院长为我着想，我这不是怕到时候精力不济，完成不了，辜负了校长和您的期望么。”
　　“你这人……太实诚了！”蔡院长有些无语，顾左右而确认，见房间里并无第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你也不想想，校长亲口交代过的，谁会让你过不了？我今天和你透个底，只要你愿意辅修二专业，大二大三两年，你每学期也就多一门数学课，把线代、概率、再挑两门编程课给修了，其余的专业课学分，我都准你用论文凑，这还不轻松？”
　　只要多上四门课，两门数学课，两门编程课，就可以拿到双学位？
　　顾莫杰一听这个条件，顿时动心了。
　　他没想到蔡院长居然有这么大的自由裁量权，也没想到堂堂院长会这么仗义。他原先终究还是把大学想得太圣洁了，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可能有后门，他也就懒得找了。
　　“蔡院长……您……您这么……多不好意思。”顾莫杰居然羞赧地挠了挠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直白地说道，“其实我本质就是个开软件公司的，也没什么能为大家做的。您这么帮我，实在是不知如何补报。我最多也就将来多高薪接纳几个本院的学长，解决一下毕业季的就业问题了。”
　　顾莫杰说到这一句，蔡院长心里也是挺痛快的，这小子，很上道，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过他作为一介院长，这种事情直接拿来谈，就有些掉价了，显得俗气。
　　他赶紧止住了顾莫杰开价，说道：“你这又多心了。你后头有什么事情，找小秦去办吧，小秦拿不准的，我再帮你。”
　　说着，蔡院长把他手下的学工处主任秦辉叫了进来，让秦辉和顾莫杰谈手续的事情。顺便顾莫杰开的那些“将来配合本院解决学生就业问题”的价码，也让顾莫杰对秦辉开，免得污了蔡院长的耳朵。
　　其实以钱江大学国内前五的计算机系实力，数科院真没几个学生需要担心就业问题。真找不到工作的，除非是有什么重大缺陷，或者心气实在太高的。顾莫杰在这方面，除非给个兜底性的包揽，不管啥人都要，否则还真没啥报答蔡院长的地方。
　　顾莫杰和秦辉谈了一会儿，一开始的拘谨和遮羞布也都扯了。双方都明白了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之后，那氛围一下子就说开了，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听说秦辉手上今年有两个大四毕业季的学生、编程和数学功底不错，只是因为英语四级没过、没法按时拿到学位，所以如今五月份都找不到工作。顾莫杰马上拍胸脯，接受了这两个学长到他那里做程序员，从实习期开始干起。
　　对本校的计算机系学生的实力，顾莫杰是有绝对信心的。至于那些因为某些小瑕疵、导致拿不到学位、大公司不肯要的人才，顾莫杰是完全不在乎招来使用的。他公司小，优势不就是体现在制度灵活上么？又不需要程序员去和洋人交流，过不了英语四级对他毫无影响。
　　这么一个承诺之后，顾莫杰和秦辉之间的关系就更融洽了，秦辉甚至还暗示，会好好优待他女朋友陆文君，让她在数科院更顺利些。
　　秦辉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莫杰也不再忸怩。掏了一下身上，没带红包，只有钱夹里两张一千块的超市卡，他也不多准备，在秦辉起身的时候提醒对方：
　　“秦老师，您的卡片掉了。”
　　……
　　顾莫杰回到西溪校区的时候，本院的同学之间，都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他心中也有些哀叹：看来再想低调地静静过完大学生活，是不太可能了。估计最晚这学期末，班上的同学至少都会知道他创业了。
　　或许别人无法精确知道他有多少钱，但是从此他都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着。他再也无法感知那些毫无功利的纯净友谊。
　　当天下班的点，上学期教顾莫杰“法律史学”的吴天一吴老师，被法学院的杨院长叫到了办公室。
　　杨院长也不和吴天一废话，开口就问：“小吴啊，听说你的课，原本每年都没什么人挂科的，上学期偏偏挂了一个？”
　　吴天一愣了一下，直言不讳地说：“是有一个。”
　　杨院长抬起头，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眼：“听说，还是个卷面分数考过了的，你硬生生把别人拉挂了？”
　　吴天一有些慌神，没明白院长怎么会这么问：“院长，那个学生逃课很严重……”
　　“但是对方哪怕逃课了，其实也是有本事考试考过的，不是么！”杨院长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吴天一的辩解，“对于有特殊优势、特殊情况的人才，我们要因材施教，才用综合标准评判的嘛，怎么能一刀切呢？我们是钱江大学，不是应试教育的地方，更不是点卯的地方。”
　　吴天一被训得没话可说，静了一会儿，只听到杨院长一锤定音：“那个顾莫杰，你要组织他马上补考一张卷子也好，别的办法也好，马上给我处理好。校长关注的人，不要影响人家数科院的同志接收材料。”
　　吴天一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悲哀，似乎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他想起了一句话，多年前他曾经被人劈头盖脸地用那句话嘲讽过。
　　一切“不以向现实生产力转化为目的”的学问，都是耍牛氓。


第七十五章 赶鸭子上架
　　顾莫杰是丝毫不屑于去打那些如同吸血鬼一样躲在象牙塔里、千方百计逃避市场圣光照射的学究们的脸的。吴天一在杨院长那里的遭遇，他根本就不知道。
　　给邱院士汇报后的那几天，顾莫杰忙碌着张罗了好一阵子。邱院士要去他的公司考察转一圈，那是题中应有之义；完了之后，潘校长和蔡院长也是跟着去的，到处走走看看，还和顾莫杰聊起了一些“产学研一体成果转化”之类的大空头，顾莫杰都要应付。
　　末了，连法学院本院的杨院长，都找顾莫杰去谈心了几次，还不顾对方的隐私，打听了一些顾莫杰的近况。顾莫杰处心积虑在大学里保持隐身低调的努力，终于化作了泡影。他只能退求其次：老师们知道了自己的能耐，那就知道吧。只要在同学们面前多保持几分隐身，她也就知足了。
　　处理完这些俗务，转眼便是六月初，还有大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幸好杨院长也已经得到了关照，被顾莫杰买通，倒不虞再有老师不长眼找他麻烦。
　　顾莫杰终于有时间空下来，消化一下邱院士来访、杰夫辛顿联署论文等这一系列事件，为他带来的利好了。
　　……
　　邱院士离开钱塘后的次日。
　　初音网络科技，时隔将近两个月，终于又开了一次有老板亲自参加的项目例会。
　　软件公司，项目进度例会每周都会开，但是那种进度例会，有软件部经理主持会议，甚至具体的项目组主管主持，也就够了；一般还会带上测试部的负责人一起会签。
　　老板亲自参加的项目例会，就不是经常可以有的了。除非是项目计划有了重大变更调整，才会惊动老板。
　　今天的会，选在一个周六，是顾莫杰亲自召集的。几个软件项目组的负责人如朱海波、杜俊强之流都很上心。连外协的“参谋”周立新，也推掉了在淘宝网的周末加班，来帮表弟把把关；至于测试负责人、被几个项目经理视为未来老板娘的陆文君，也必须列席。
　　“这两个月大家都辛苦了。我最近学校里事情多，‘初音电脑管家’项目立项到现在，我也没怎么关心过。不过看大家的执行力都还不错，反馈上来的CLOSE进度一直符合预期，我先在这里谢过大家为公司做出的贡献了。”
　　顾莫杰淡定捭阖地表达了对大家的肯定，显得有几分过于其年龄的成熟持重，等大家的情绪都调动激励起来之后，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
　　“目前来看，我们的产品和杰夫辛顿教授课题的结合、引起了邱院士等一系列学者的注意、以及钱江大学校方对深度产学研结合政策的倾斜。这一切，明显都导致目前初音输入法的市场开拓速度相比原来的预期有了个爆发式的增长。所以今天，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是否要加快正在研发中的‘初音电脑管家’产品的上线进度，以便利用如今初音输入法爆发式增长带来的顺风车。关于这个问题，大家今天可以畅所欲言。”
　　顾莫杰说完，对表哥周立新点了下头，周立新神会，马上接过话头，把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如今的发展形势用几句话简明介绍了一下，免得程序员们和市场脱节。
　　“最近两个月来，我们的竞争对手迅捷网络科技的万能输入法，用户量开始出现走低。目前根据百度和谷歌的渠道统计数据，累计有超过一千万原万能输入法用户，选择了卸载万能输入法、改用初音输入法。目前我们的用户人数逼近了五千万，这段快速增长期预计会在两三个月内结束。所以我和顾总讨论之后认为，眼下应该是尽快把我们第二梯队的产品、初音电脑管家上线的好时机。如果这个窗口期一过，大量用户下载完初音输入法之后，对我们的品牌保持关注热度的人群就会锐减。到时候再想推出新软件，哪怕是捆绑下载，效果都不一定好，说不定还得再砸一遍巨额广告费。”
　　顾莫杰和周立新的双簧唱完，市场项目那边的人都毫无意见，而软件部门的负责人们都铁青着脸。
　　按说，老板做决策，是不用给手下人解释得这么细致的。可是顾莫杰今天偏偏就是解释得这么细致了，还和周立新唱了双簧。
　　之所以得如此，无非是因为他给软件部的程序员们出了一个大难题。
　　原本说好了这事儿不急、还有两个月的开发时间呢；怎么突然就能因为前面的产品如今下载量爆棚、有一个好的窗口期，就要求后面的软件加快上马、马上上线搭顺风车呢？搞开发，总要讲究一点客观规律的啊有木有！
　　朱海波第一个没忍住，开口质疑了：“顾总，您说的关于市场的考虑，我们都懂。可是您也要给咱写程序的人留出时间呐。您也是写程序出身的，我一直以为您和那些拍脑袋的学英语的老板不一样。您可不能罔顾现实——按照原本的开发计划，不到八月份，‘初音电脑管家’根本达不到上线的标准。就算我们死了命的加班，也赶不出来的。”
　　顾莫杰摆摆手，安抚了一下程序员们的情绪：
　　“你们说的我都理解，原先的计划当然没错，我也知道你们的工作效率已经很好了。可是市场是瞬息万变的，我不可能提前预料到邱院士和杰夫辛顿教授会给我们推波助澜——现在各大门户上宣传我们技术先进性的科技频道文章，没有五百也有三百篇。原来得我们淘公关费、才有人给我们写软文；现在我们不用花一分钱，就逮住这些前沿热点了。这种想都想不到的好时机，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错过么？”
　　“但是办不到的事儿就是办不到！做事情不能不顾客观规律呐！现在临时招人加程序员都来不及了，要把原来设想的软件跑通，非得到八月份才成！我们写代码的每个人每天工作15个小时，一周无休也来不及啊！”
　　这番话是朱海波与杜俊强异口同声抗辩的，显然是码农们被老板的压榨给逼急了。
　　偏偏初音电脑管家这个设想，顾莫杰没有初音娘的外挂可以用，除了一些提高程序员效率的自动测试工具之外，其他都是要靠手下程序员一点点垒代码。顾莫杰也没有帮助大家提高效率的办法。
　　顾莫杰知道是自己太强硬，把大家逼急了，有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无助感。
　　“好，我们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这样吧，我们一步步把问题分解开来分析。朱海波，你来说说，目前为止，我们的‘初音电脑管家’之所以没能到可上市状态，具体是因为哪一部分的功能还没跑通？”
　　顾莫杰摆出分析具体技术问题的架势，程序员们的情绪也都平复了，开始群策群力找问题。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合作的下载工具兼容性比较难解决。至今公司也没给个准信，让我们将来以兼容那几款下载工具为首要目标，所以稳定性的问题根本没法测试。”
　　“还有驱动库的检索、自动识别也是如此，需要搞定的素材太多，我们又没有人家优化大师的硬件PID识别库，都靠自己积累，用户电脑硬件千变万化，没几个月时间，我们的覆盖面根本起不来！”
　　顾莫杰耐心地听几个程序员说完，看了看本子上的笔记，总结道：“很好，看来主要都是兼容性和压力测试稳定性方面的问题——那这样好了，我们改变我们的目标，先做一个功能简略一些的版本出来。我们可以先不追求兼容市面上大多数下载软件，我们就只盯一款：网际快车（FLASHGET），只要确保可以和网际快车之间正常调用就可以了。硬件驱动识别率问题，如今既然没法在短时间内解决，那就先把这个功能砍掉好了，目前我们只专注于‘装机必备软件’这些资源索引和下载导航就行——省掉这么多功能的话，你们可以在多少时间之内做出来？”
　　朱海波等码农被顾莫杰跳跃的思维惊呆了。
　　“顾总，您一直和我们说，公司的第一价值是产品质量。如果为了赶时间，上线一个性能有瑕疵的软件，砸了公司的商誉，还不如不抢这个时间。”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质量了？我只是说，我们可以在最初版本上减少一些功能而已。至于要保留的那些功能，你们当然得给我保证质量。少而精，一样是质量。”
　　朱海波与杜俊强交头接耳商量一番，给顾莫杰开了个价：“这样的话，这个月下旬，就可以上线。如果您确定的话。”
　　顾莫杰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我当然确定——不过我要求你们加入一个额外的小功能。我们的初音电脑管家，将来要具备连线后自动检测最新升级的功能。也就是说，如果将来我们出了功能更完备的版本，你们要确保已经装了初音电脑管家的用户们，能够被自动弹窗提醒升级，而且最好是客户点击同意之后，就一键式下载、升级都完成，不要让用户觉得麻烦。”
　　这个功能没什么难度，码农们略一交流，便答应了，反正也不会提升多少工作量。


第七十六章 人至践则无敌
　　顾莫杰在项目例会上提到的最后一点用户体验要求，在场的程序员也好，市场人员也好，没有一个体会到了这一点的重要性。
　　在04年的互联网软件市场上，似乎所有同行都认为，在软件升级换代之后，让客户重新找地方下载一个完全版的新版软件是天经地义的。
　　比如那么多“要求使用FLASHGET才能下载”的资源站，在检测到用户电脑上安装的FLASHGET版本过低的时候，连提醒客户打补丁都懒得提醒，只会简单粗暴地要求用户直接重下一个FLASHGET。
　　稍微做得好一些的，无非也就是让顾客手动下载补丁包，然后手动点击安装补丁包。这个补丁包还不会自动识别用户电脑上原软件的下载路径，而是要用户手动点击选择路径。
　　一言以蔽之，04年的互联网市场，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用户至少也应该是专业人士，得是懂电脑的”。那种“一键安装”、“一键打补丁”的便民体验，似乎谁都没想到过去实现。
　　别人不做，顾莫杰却要做。尽管顾莫杰失去了后世的记忆，但是“为用户提供更便捷的操作、更傻瓜式的用户体验”这条金科玉律，已然被淬炼出来，烙印在了他的大脑里，两世为人都不曾忘记。只不过，如今恰好在他被环境所逼，不得不让“初音电脑管家”提前赶档期上线的时候，机缘巧合被顾莫杰提出来了。
　　既然来不及第一时间做出高大全的软件，那么好歹做一个短小精的东西，并且留足便捷升级的口子。
　　直到多年之后，“初音电脑管家”在国内软件市场上首次实现了“一键安装”、“一键自动升级”的特色，依然被历史教科书津津乐道。
　　变更了项目任务之后，顾莫杰在公司里甩下了五十万项目加急奖金。给那些即将被逼着连续半个多月里每天都写码15-18个小时的程序员们，每人额外发了一两万不等。然后他就飘然而去，直接等着看结果了。
　　主管测试、把关软件质量的陆文君，也无奈地被顾莫杰当骡子使了一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感。
　　……
　　顾莫杰急着让“初音电脑管家”赶上“初音输入法”爆发式增长的窗口期、获取一个捆绑下载的机会。
　　在深市，史广护也在赶着万能输入法彻底崩盘之前的窗口期，尽快让这个输入法套现。
　　两个月里，用户人数不增反跌，还一口气跌掉了一千万人。这么一款软件，也是已经没有经营下去的意义了，还没迎来腾飞赚钱的时刻，就在黎明前被打落回了谷底。一口真气一断，随之而来就是毕生功力尽废的下场。
　　这阵子，史广护整个人都不好了。富豪老爹那里的资金支持也断了。
　　他老爹还算是明白人，知道再往万能输入法里烧钱已经没有意义；何况如今连国内顶级巨头、搜狐的张超阳都惹进了输入法这个圈子。往前看，史家比不过顾莫杰的技术；往后看，史家比不过张超阳的资金实力，既然如此，还不如闪人大吉的好。
　　富豪老爹让史广护想想办法，把万能输入法的尸首卖个好价钱，能回笼多少资金算多少吧。
　　史广护和个灰孙一样，瘪着脸到老爹面前认错，求老爹指点一条出路。
　　史爹史育猪恨铁不成钢，抽了两根雪茄，说了一句：
　　“今年准备另起炉灶弄个公司，做网游。传奇、奇迹的时代过去了，今年国际大佬暴雪会带着魔兽世界杀进国内，咱就赌一把3D的MMORPG，跟跟风。我要做一款叫《征土》的网游，不过公司会先弄点小玩意儿试试水，聚拢一些玩家。你的输入法反正也废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捆绑下载也好，流氓推荐也好，把你剩下的三四千万输入法用户里头，勾引那么百分之几的人，成功转化成征土网络的游戏玩家，就算是你功德无量了。迅捷网络科技这块招牌，就当是废物利用吧，脏活都用那块招牌干，不要把不要脸的坏名声带到征土网络身上。”
　　史广护知道老爹这是教他废物利用呢，当下一口一个答应，半个不字都不敢说。末了，才想起一个问题：
　　“那……迅捷网络科技这块招牌臭了，将来这个壳子也就没法用了。邹胜那些人怎么办？”
　　史育猪眉头一皱，他根本没有关注过儿子投资的那个小公司里有过哪些人：“邹胜？是个什么货？”
　　史广护赶紧解释了一番，说是原本他注资迅捷网络科技之前，这家公司原本的创始人团队。
　　史育猪踌躇了一下，问了句：“创始人团队？你投资他们之前，他们原本是做什么的？”
　　史广护陪着小心解释：“是做下载工具的，不过一直没做出什么名堂。所以去年我接手之后把他们的方向拧过来了，改做智能输入法。”
　　一听这个结论，史育猪最后一丝怜悯之心也没有了：
　　“做下载工具的？那也是个没见识的家伙了，不值得惋惜——谁不知道网际快车已经占住了国内断点连接下载的主流市场？这种领域拼杀这么激烈，他还想冲进去，能是什么有眼光的人？你给他两三百万投资，拆分出来，就当是遣散费，买他的团队自谋生路，也就是了。”
　　邹胜浑然不知，就在一场他本人都没有资格参加的谈话中，他已经被定位成了一个卸磨杀驴的目标。一个被投资人大潮冲着走的创始人团队，有时候就是这么凄惨。
　　……
　　赔了钱的史广护丝毫不敢忤逆老爹的意思，回头就开始在迅捷网络科技内部安排刮地皮的事情。
　　他把邹胜找来，用毫无表情的语气下命令：“从明天起，给万能输入法加一个升级补丁，然后在所有新下载用户的下载包里，捆绑一个游戏盒子。所有使用万能输入法的用户，想办法加塞弹窗，把用户们引流到一个即将开张的、叫征土网络的公司网站上去。还有，把我们输入法所有剩余的广告价值统统榨出来，往那个上面堆。”
　　邹胜只觉一股晴天霹雳砸了下来。
　　“史董，您这是……不打算要万能输入法了？”
　　“你管不着，直接去执行吧。”
　　“史董，输入法是你出的钱，我没法干涉。但是输入法做砸之后，你想好公司下一步新的发展方向了么？你现在想的套现止损办法，对公司的商誉会造成很大伤害的！”
　　说实话，万能输入法本来也不是邹胜想做的。如今总算做砸了，史广护看上去没有进一步为这事儿对他发脾气的趋势，邹胜也懒得去撩拨对方，只是希望下一步史广护别太冲动，再乱选一个不够脚踏实地的方向。
　　史广护终于是被邹胜喋喋不休地建议弄得不耐烦了，决定还是一次性把话挑明。
　　“这个问题已经和你无关了，两个月后，迅捷网络科技这块招牌就要重组——我给你留两百万，算是遣散费，你自己带着你的团队去玩儿吧。这块弄脏了的招牌你要继续扛下去，也由得你，拿去玩就是了。”
　　“你！你这是打算撤资另起炉灶了？”
　　邹胜好悬没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当下也顾不得平素对史广护积威的忌惮了，说话的礼仪也不顾了。直截了当指着史广护争辩：
　　“史广护，做人不能这么背信弃义！当初你进来的时候，说好了至少要支持我们三年，我才接受你的投资，才敢选那些周期长、见效慢的项目的！你现在居然和我玩这一手？你就不怕被圈内人耻笑么？你就不怕将来有骨气的创始人团队都不再接受你们史家的投资么？”
　　史广护冷冷一笑，他别的本事没有，要论不要脸，那是轻车熟路的家传绝技。邹胜这种程度的言语杀伤力，等闲还不放在他眼里。
　　“怎么？你还能咬我不成？我史某人，岂是怕丢脸的？‘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铂金’这么招骂的傻叉广告，我爸都敢做，还怕你一个过气的LOSER在圈内说我坏话？我看你是脑子不太清醒了。少爷今天教你个道理：被骂也是点击率，点击就是GDP。能够被人骂，那也是被人关注了。骂又不会少块肉，要是因为有一万人骂，给我骂出了一个消费者，那爷也是赚的——你这种抱着名声下不来的傻缺，该干啥干啥去吧。”
　　一万个赞，零个踩；在互联网时代，还不如一万零一个赞，十万个踩。反正被踩被拍砖一点卵用都没有。互联网巨头们，在原始积累阶段，哪个不是靠犯践犯出来的人气。史家父子这种深谙互联网价值观真髓的人，怎么会吝惜虚名呢。
　　邹胜被气的浑身发抖，只差把自己一对招子挖出来了：当年真是特么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会接受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的投资？
　　如今可好，不仅输入法的生意麻杆打狼不着调，连自己原先一贯想做的断点下载工具，也被抛弃了。
　　两百万，安抚遣散手下那帮兄弟们，只怕都不够。


第七十七章 好风凭借力
　　初音网络科技的办公室里，愣是整整半个月没有熄灯。
　　从昼至夜，通宵达旦，直到顾莫杰期末考试之前的那一周。
　　在“初音电脑管家”这个项目里，顾莫杰和陆文君只是总揽全局的，好歹跳出了亲自写代码的苦逼圈子。每天要做的，也就是开开会，调整一下计划，讨论一下对策；饶是如此，决策层一天的工作时间也接近了10小时，弄得灰头土脸。
　　两人四个黑眼圈，一个不少。陆文君没有那种越累越瘦的好命，她和顾莫杰一样，都是生活不规律起来就容易内分泌失调发福的。半个月下来，姿色都减退了一些，不仅身材重新浮肿了两三斤，脸上豆豆都着急上火地冒了出来。
　　相比之下，程序员们的苦逼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顾莫杰也是程序员做上来的，很了解程序员们的辛苦。为此，他在拼项目进度期间，硬是招了一个保健医生到公司来。
　　然后公司出钱，给所有程序员验光查视力，配上与程序员原先使用习惯完全吻合的框架眼镜，逼着那些原本戴隐形眼镜的程序员们改戴框架眼镜写代码；还备足了清凉明目的日本进口冰片薄荷眼药水。
　　国内那些赶项目的程序员，写代码写到隐形眼镜摘不下来、非得去医院手术取下来的例子，可是不少。夏为技术那种工程师过劳猝死率5%的狼性企业，也为无数指望员工搏命的老板提供了前车之鉴。
　　这年头，国内还没有“闪亮滴眼液”或者“珍视明滴眼液”之类的东西，国产眼药水基本上是处方类的功能为主，没什么保健型的款式，好货都要日本进口，所以很是费了顾莫杰一番手脚。
　　公司的程序员们，拿到顾莫杰发的进口眼药水时，都是第一次听说世上还有这种货，一点下去果然痛快，也觉得老板果然也是程序员的身份苦上来的，才能有如此体会。
　　很多时候，其实人心是很淳朴的，看着老板也是从程序员拼杀上来的，程序员们就会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动力：是不是我也这么拼，将来也有可能爬到老板的高度？
　　保健医生、框架眼镜、进口眼药水、办公室里的冰柜和咖啡机、公司统一配发的防止员工久坐后腰椎间盘突出的理疗绷带和按摩躺椅……凡是一个程序员能够想到的隐痛点，顾莫杰都为他们想到了。
　　有这样的老板，发项目奖还豪爽，再加班也拼了！
　　6月20日，一个被后来历史书记住的日子，“初音电脑管家”这款软件，在“初音输入法”突破6000万用户的那一天，成功上线了。
　　顾莫杰没有用流氓软件式的强制捆绑安装，他还算有两分节操，只是做了默认捆绑下载，以及默认一键安装这几个小的手脚，免得用户反感。
　　说白了，就是从这一天起，所有通过初音网络科技官网、以及百度、谷歌搜出来的置顶链接上下载“初音输入法”的用户；都会自动下到一个比原本单独的“初音输入法”安装包大那么几十M的压缩包。
　　这个压缩包解压出来后，里面其实是同时包含了“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电脑管家”两个软件的，在装完初音输入法之后、点击“完成”按钮的界面上，会有一个默认打勾了复选框，复选框里面的提示语则是“继续安装初音电脑管家”。
　　04年的网民，100个里头起码有99个，装软件的时候是不看任何文字提示的。遇到任何“协议”都是直接秒点“我同意”，反正大家都是本着“我是个盗版用户，让我点啥我都同意就是了”的心态。
　　因为市面上还没有太多免费软件，市场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种“不要钱的软件都得跪着求网民来白用”的白热化程度。如今的网民在使用不要钱的软件时，终究还是有些心虚内疚的，似乎自己占了软件开发商的便宜。
　　这样的时代，一个复选框默认打勾或是不打勾，对于推广的效果，足有百倍的差距——如果默认打勾，或许100个网民只有一个会去手动取消这个勾；如果默认不打勾，或许100个网民只有一个会去手动勾上。
　　顾莫杰的营销策略非常成功，借着“初音输入法”的下载高峰，“初音电脑管家”在仅仅只花了微量推广费用的条件下，就得到了快速的爆炸式推广。
　　每100万名在6月20日以后下载了“初音输入法”的网民当中，就有60万同时捆绑下载到了“初音电脑管家”；同时，这60万人里头，只有七八万算是懂行，手动取消了捆绑安装，又有十几万脑子比较轴，装好了初音电脑管家后愣是不喜欢自己被人摆布，手动卸载了软件。
　　饶是如此，推广效果也已经够了。相当于未来“初音输入法”的新增用户当中，会有40%成功转化为“初音电脑管家”的长期、稳定用户。而这一切，顾莫杰花下去的额外推广、广告费用还不到100万。
　　6月21日，上市后24小时，“初音电脑管家”就在国内获得了40万稳定用户。25日，这个数字达到了150万；7月1日，暑假第一天，用户总数达到了300万。与此同期，输入法的用户仅仅是从6000万增长到6500万。
　　从趋势来看，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只要顾莫杰后续的产品做得不差，就没人可以在这两个领域搞定他了。
　　……
　　暑假第一天。
　　随着“啪～啪～”地连声脆响，初音网络科技不远的一家KTV包厢里，几瓶香槟被敲开，顾莫杰和一众公司管理层、程序员等，把香槟相互喷射着，在那里庆功。
　　这处KTV，就是当初顾莫杰请室友和费迪南、苏眉他们第一次玩的时候来过的那家。因为距离学校和公司都不远，加上这儿二楼有自助餐、三楼是K歌的，很适合科技类公司聚会。
　　赶上期末考试的关系，顾莫杰没能在软件上线的第一天，就请手下兄弟们喝庆功酒，这顿酒，就拖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暑假。
　　不过，公司的程序员们丝毫没有为这种等待而不满。因为多等的这10天，充分证明了“初音电脑管家”的开门红，有了市场数据的坚挺支持，老板只怕会开更多的红包来鼓舞士气吧。
　　顾莫杰整整包了5个豪华包厢，把公司里的人都塞了进去。还在楼下包了一个大厅的位子，定了自助餐。来参加聚餐的，每个人都是三千块红包；这种随和的氛围，很是让程序员们兴奋。开场后没到一个小时，就有几个前阵子写码写得快崩溃的家伙喝吐了，被弟兄们扛到楼下吃点甜品醒醒神。
　　顾莫杰的酒量原本是不行的，不过既然开的都是香槟，他也不好意思不喝。加上科技公司的酒会氛围往往比那些僵死呆板的传统企业要活泛，员工们都喜欢整蛊一下老板，所以没多久，顾莫杰就浑身湿透了。
　　他被灌了整整十几杯香槟，幸好只有四成喝进肚子里，其余都是喝的时候从嘴角洒出来的。反正一开始互相对喷的时候他衣服也已经溅到了不少，不太看得出来，也就没人说他作弊。
　　这半个多月写代码写得头发都掉了几百根的朱海波还是不放过顾莫杰，他自己喝多了不说，还扯着顾莫杰起哄：“顾总，也唱一个给大家开开眼呗。听陆经理说起过，你特么可多才多艺了——怎么都是做程序员出生的，咱就没这么多天分呢。今天不露一手，兄弟们不答应啊。”
　　顾莫杰被扯得脱不开身，迷迷糊糊只好随便唱了一首周传雄的老歌应付一下。反正他的公司如今没什么美女，都是一帮单身狗状态的程序员，和这种大老爷们一起吼歌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看来将来做大了，可不能光养程序员了，还得多招些运营、策划之类的，就特么专门招女人，平衡一下。”顾莫杰心中这么想着，一边偷偷掏出手机，拨了一下费莉萝的号码，让她上来解围。
　　因为公司只有几个妹子，顾莫杰自然不肯让陆文君和费莉萝上来和一群汉子一处厮混喝酒唱歌了。所以楼上尽管闹得厉害，陆文君和费莉萝一直是在二楼自助餐厅吃甜品。
　　陆文君近期也有些烦躁，喝了点酒。费莉萝却是丝毫没敢动酒，因为她知道顾莫杰今天肯定会喝得开不了车的。
　　两个女人独自一桌，公司里其他仅有的两三个妹子也不敢过来打扰。费莉萝看着陆文君吃了一盏酒酿甜羹，想起一些事儿，便伸出手去，握着陆文君的前臂，柔柔地劝了句：
　　“君君妹妹，暑假了，你也空了。听姐一句，趁着这两个月，把驾照给学了吧。阿杰眼下这么有钱，就算不给你单买一辆车，你有点事儿开他的车也好啊。像今天这种日子，他肯定喝多了。他又不讲排场，不肯专门配个司机。你要是有本了，你将来跟他出去抛头露面地也方便。”
　　陆文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凝住勺子，愣愣看着费莉萝。似乎看不透费莉萝的真实想法：费姐不是应该对阿杰很有意思的么？她不是应该处心积虑找机会和阿杰共处才对？阿杰喝多了酒需要人送回家的机会，她怎么还会让给我？
　　费莉萝没有理会陆文君心中所想，继续淡淡地试图说服对方：“姐当年也是大一暑假开始学的，零零碎碎拖了一年才拿到本儿。你是理科生，这方面肯定比我聪明。教练那里，只要多塞几千块红包，都会给你加塞安排时间的，两个月要想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听姐一句，以如今阿杰的身家，红包这点小钱，你就别为他省了。”
　　费莉萝刚说完这个话题，一看到手机响了一下，就知道是顾莫杰的暗号，需要她上去解围。
　　费莉萝心中计较定了，对陆文俊：“阿杰应该是被人围着喝多了。我去找个借口把他弄下来，一会儿你可要帮着圆谎。”
　　费莉萝说着，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顾莫杰回拨了过去——按照顾莫杰预先和她说好的约定，只要顾莫杰被灌酒或者逼着唱歌有些扛不住了，费莉萝就假装客户给他打电话的样子，帮他解围。
　　回拨，然而号码是占线的。费莉萝又拨了一遍，还是占线。她心中狐疑，踩着高跟鞋蹬蹬地就跑到三楼包厢，结果看见顾莫杰正在包厢门口接电话。
　　看来是一语成谶了。自己还没演双簧，顾莫杰就真有业务进来了。


第七十八章 教授堆里的暴发户
　　顾莫杰花了几分钟，应付完电话另一头的人。挂断后刚一抬眼，就发现费莉萝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顾莫杰一愣：“什么事？”
　　费莉萝无奈地一耸肩：“是你自己打我号码、让我来给你解围的！怎么身上都是酒，赶紧去收拾收拾。”
　　费莉萝的语气，浑然和一个看到弟弟少不更事、胡闹作践时的大姐姐相似。
　　顾莫杰一拍脑门，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顿时有些歉意。
　　“瞧我这脑子，肯定是喝糊涂了——刚才是被他们灌酒唱歌，所以让你来解围。不过刚拨完你号码，就真有人打进来了，是真有事儿找我。”
　　费莉萝拿出自己包包里的湿巾，给顾莫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香槟，柔声道：“事儿要紧么？不要紧就改天再处理好了，我送你回去。一会儿包厢里那些人，我帮你解释。”
　　“我没事儿，醒醒神就好了。”顾莫杰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便挑开话头，对费莉萝解释起这通电话的前因后果。
　　“年初的时候，我不就开始留心买房可么。当时看中风荷雅苑的地段和户型，但是那儿没人出手，一直就拖着。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数科院的秦主任打听到我在找那儿的房子，他手头有个资源，说是一个教授要给女儿凑移民的钱，想把风荷雅苑的房子出手。人家暑假一开始就定好去米国的机票了，问我就这两天有没有空谈谈——你方便的话，送我回公司洗漱换个衣服，然后送我去见一见吧。”
　　费莉萝自然是无有不可的，答应了顾莫杰之后，就先下楼对陆文君解释了一句前因后果，问陆文君要不要一起回去。
　　陆文君原本自然是想一起回去的，可是费莉萝刚刚和她说了那么多为她设身处地着想、劝她考驾照的话，此刻她马上跟车回去，倒显得她不放心费莉萝开车送顾莫杰似的。陆文君不愿意在顾莫杰面前显出任何小气的姿态，一咬牙，便说：
　　“我还没吃饱呢，姐，你先送阿杰回去吧。”
　　费莉萝一天到晚在顾莫杰面前表现得那么大度，陆文君心中就越是暗暗较劲儿，要表现得更大度。
　　费莉萝开着顾莫杰的帕萨特，先把顾莫杰送去公司。因为互联网公司有很多需要加班通宵的情况，所以哪怕别的再省，也会隔出淋浴间。顾莫杰就在公司里冲了个澡，把满是香槟的衣服都换掉。
　　公司里没准备什么替换的外套，顾莫杰翻检了一下，只有寒假时费莉萝从香港给他买回来的那套阿玛尼——这货之所以放在公司，还是因为顾莫杰有时候见客户才会穿一穿。
　　没办法，幸好车里有空调，尽管已经是七月初，也只好忍忍，穿这种长风衣款的西服。
　　看着顾莫杰换好衣服，回到车里的时候，费莉萝眼神中颇有几丝迷醉：这是一个何其挺拔、英朗、成功、稳重的男人……
　　……
　　费莉萝开得很快，半个小时之后，就到了风荷雅苑这个楼盘。
　　这是01年征地、03年开卖的楼盘。开发商预带简装，也就把墙壁和天花都刷过、地面也打过地垄、然后预拼了贴面砖。如果业主将来想换地板的，也可以很轻松把预拼的贴面起掉，直接在地垄上做地板，很是方便。这样的楼盘，比毛胚房看着舒服很多，容易让看房的人有个直观的印象，又不像完全精装修的户型那般彻底定死、没了想象空间。
　　开发商已经把这个盘投入使用大半年了，三分之一的业主已经开始装修。不过大部分房子还是处在放置PLAY的状态。
　　小区门口，顾莫杰就看到了数科院学工处的秦辉，他显然是提前等在那里了。顾莫杰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下车给秦辉打招呼。
　　“秦主任，真是麻烦你了，为了我的事儿，还让你跑一趟。今天刚好有人送了我两瓶洋酒。我这人不会喝，一会儿秦主任一定要拿回去品鉴。”
　　秦辉看着顾莫杰的样子，顿时觉得视觉冲击力不小。
　　他自从邱院士来访那阵子事儿之后，也算是和顾莫杰混熟了。顾莫杰也很上道，帮他安排了几个因为英语四级没过、没拿到学位的计算机系毕业生去他那里工作。
　　不过，秦辉此前见到的顾莫杰，都是一副学校里的装束。眼下顾莫杰这种穿着四五万一套的阿玛尼出场的样子，秦辉就从来没见过了。
　　“顾……同学，今天是见客户去了？”
　　“没什么，我们上市了个新产品，‘初音电脑管家’，开个庆功会。一接到您电话就来了，没来得及换衣服，别见外。”
　　“不见外不见外……”秦辉连忙摆摆手，对顾莫杰的实力更加多了几分猜测。
　　这么一个学生，开的车也就20来万，穿一身衣服倒要四五万，这叫啥消费观？现在搞互联网的年轻人都是这么随性的？
　　费莉萝停好了车，从驾驶座上下来，秦辉撇到一眼，更加觉得顾莫杰有一股成功人士的气场逼人而来。
　　要说长相，整个数科院的女生和女老师捆一块儿，也就一个陆文君能够比得过费莉萝。问题是陆文君平常低调，从来不打扮的，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更注意影响了。此刻的费莉萝却是商务应酬的出场方式，各种细节都收拾得很是精致，自然比平时数科院那些人能够看到的素颜状态陆文君更胜不少。
　　看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看他带出来的女人素质就可见一斑。车子和衣服都是虚的，可以充门面，唯有女人做不了假。
　　“你……秘书？”
　　其实秦辉原本想问的是“你女朋友”？话到嘴边，想起顾莫杰的女朋友是陆文君，所以硬生生改了口。
　　顾莫杰微微一窘，介绍道：“我公司的法律顾问，费莉萝同学——本校法学院，大三的。费姐，这位是数科院秦主任。”
　　“秦主任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费莉萝也不忸怩，伸出手去微微握了一下，从头到尾的举止都很得体，很商务。相比之下，倒是秦辉这个在学术圈子里混、不怎么接触商人的家伙，显得有些举止失措。
　　秦辉领着顾莫杰到了地方，见到了有意卖房的主人家，是一对年近五旬的教授夫妇，男的姓孙，女的姓柳。可能是高知阶层婚育晚，听秦辉路上介绍，孙教授夫妇的独女今年才刚要读大一；如此算来，这对教授夫妇年近30才得了个女儿，在老一辈人里，算是很晚的了。
　　孙教授夫妇都是数科院的老教授，搞理工科出身的，也没太多弯弯绕，属于比较好说话那种。一开始和顾莫杰谈了意向、报了价钱之后，便自顾自闲聊去了。后头倒还是秦辉帮着顾莫杰在那里介绍、看房。
　　风荷雅苑的房子，当初开盘时多半都是钱江大学买的，再校方补贴、转卖给教授们。数科院是本校强院，所以秦辉自然知道不少熟识的教授在这里有房子，对这一片的户型优势、房子特点头头是道。
　　房子明面上的单价有些虚高，秦辉便一一给顾莫杰解释：
　　“这个房子房产证上做的是138方；那是为了避免超过140方、被政策定性为‘豪宅’加倍征契税。其实你看这户型，光套内面积都超过130方了，就算按照0.8的得房率，实际建筑面积起码也有一百六七十平了——多出来的二三十方，那都是开发商当初做了手脚，把所有公摊面积都设法摊到别处和配套设施上去了。所以你看，这房子卖1万2一平，绝对是值的。真把这些猫腻刨掉，其实还不到1万块一平呢！”
　　顾莫杰不置可否，这里的户型他着实喜欢，而且外景看着也宽敞。这幢房子是小区最南边的一幢，再往南就没有高楼了，直接就是宝石山-葛岭北麓的山林。翻过宝石山，对面就是西子湖。
　　论地段，距离学校也就三四站路，一万二一平，以顾莫杰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在乎。
　　幸亏顾莫杰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到08年第一次危机之前、普遍涨到了五六万一平。否则说不定他还会谋求多买几套。
　　顾莫杰自己其实已经满意了，不过他也不忘回头问费莉萝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费莉萝却不敢奢望顾莫杰是在问她喜不喜欢，只当是顾莫杰要她帮忙参谋压价，搜肠刮肚想了一番，说了句：“这桩已经是最南边了，太靠近山坡了吧，被山一挡，采光不太好。”
　　秦辉没等费莉萝说完，就解释开了：“费同学，不能这么看。虽然这幢房子和山坡之间的间距没有前面几幢房子之间的间距远，但是这桩的层高也拔高了呀——前面那五幢，都是4米2的外层高、3米5的内层高。这幢可是5米的外层高、4米2的内层高。楼一拔高，这点间距的采光影响早就弥补掉了。不信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凡是看中这个盘的人，都盯着这幢六号楼呢。这个层高再加一米半，都能当LOFT户型用了。何况这套的层数也不低，你还怕什么采光不好？”
　　费莉萝其实也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只是为了砍价而找借口，被秦辉这么一解释，也就没话可说了。
　　“那就按照这个价了，1万2一平，那就是166万多了——这事儿划得来。秦主任，下次要是还有机会，别忘了通知我。”
　　顾莫杰的语气就和买菜一样，秦辉听了差点儿没一脚踩在门槛上。
　　“怎么？顾同学，你买一套还没够？这里的房子，一般人不等钱用不太爱出手呢。”
　　“我知道这里的价钱都是关系价，都是圈子里交易的，比市价低一些。但是我可以加钱么——这儿我是真喜欢，如果你可以再找到一套，我出350万总价，拿两套，差价就算是你的车马费了。当然你要是需要向上打点，我也不来过问。”
　　350万！秦辉被顾莫杰这个数字一醒神，马上开始盘算起来。
　　如今这个盘还有二三十套房子是握在校方和各个院手里的，蔡院长手头也有指标。但是那些房子是留着、准备万一什么时候学校要引进高新海外人才的时候，作为政策优惠的人才房贱卖的……
　　但是，顾莫杰这一手，350万买两套，肯定比学校内部交流的价钱超出将近20万了。要是这事儿私下里和蔡院长一说，那这将近20万可就是……
　　这生意，做了！
　　“顾同学，既然你这么迫切。我也不骗你，蔡院长手头确实还有一个指标。倒也不是我要拿你的，但是我总要给院长一个交代，你明白的。”
　　“完全明白——明天我就转账，把这套结清了。剩下的你随时通知我。”
　　顾莫杰嘴角泛起一股得意的笑容。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时代了，至少在这个时代，不存在有钱买不到东西的问题。就算是端着逼格的“教授社区”又如何？找到了门路，还不是一样砸进来了？
　　秦辉转身离开了，顾莫杰凑到费莉萝耳边低声说：“姐，第二套就写你名字吧，我看你挺喜欢这里的。”
　　“我不要。”
　　“你就当是让我少内疚一点，不好么？你知道我这人，哄女人方面比较笨。”


第七十九章 别抱我大腿
　　顾莫杰在风荷雅苑看好了房子，当天就下了定金，签了协议。
　　后头几天，赶着把尾款和房产登记这些事儿都加急交割了，卖房的孙教授夫妇才飞去米国。
　　要想加急，自然要托关系，少不得又是费莉萝找她姑姑帮忙办的。
　　房子登记的时候，顾莫杰发现一个小细节：他那套房，是直接从绿城房产那里拿到的原始房产证，而不是孙教授过户给他的。
　　也就是说，这套房子孙教授买到手大半年了，却一直没有去办房产证；此前孙教授只是靠售房合同确保对房屋的所有权。
　　这事儿要是放在06年《物权法》实施之后的时代，简直不可想象。如果遇到开发商被房价暴涨的利好刺激、铤而走险玩出一房二卖的话，孙教授连哭都没处哭去。
　　当然，做到教授的人，谁都不会脑子不好使。对方当初不办房产证，自然也有其道理。
　　为了这事儿，顾莫杰咨询了一下费莉萝。费莉萝说，孙教授肯定是大半年钱刚拿到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转手的打算，不办证，应该就是为了省掉转手时那大笔的双税。而04年夏季房价还没进入最陡峭的高速增长期，半年时间的涨幅还无法盖过20%的违约金，所以开发商也不会来铤而走险。
　　顾莫杰也是学过法的人了，费莉萝一点，他就想透彻了。到了此刻，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秦辉找到他的时候，信誓旦旦和他说“听说刚好有一个老教授为了筹钱要卖房”，这句话完全是在骗他。
　　实情肯定是：秦辉手里一直就握着这个人情，只不过原先他和顾莫杰不熟，等闲不肯放出这个诱饵来。直到顾莫杰慢慢上道了、表现得有可能“知恩图报”了，秦辉才指缝里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让顾莫杰去帮他套现。
　　说到底，顾莫杰还是一个技术宅的脾气，和老官僚老学阀比人情世故，还是有些嫩呐。
　　幸好眼下顾莫杰和秦辉、蔡院长都算是共同利益的，他也没打算点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难得糊涂一把就是了。秦辉也很给力，没用多久就帮顾莫杰打通了蔡院长的关节，把另一套指标，以“校方重点扶持的产学研一体化项目”的名义，按照政策房的价钱卖了。
　　政策房有硬杠子条件，要求买房人本人名下没有别的房子。顾莫杰早有准备，因为孙教授那套他直接放在了费莉萝名字下面，如此一来，他本人名下目前自然无房。
　　费莉萝原本怕顾莫杰看轻了她，一直撑着不肯要顾莫杰的房子，此刻也是被顾莫杰用大道理压着，接受了。
　　……
　　顾莫杰为买房的事情奔忙了半个多月，才算是把两套房都搞定，一共花出去了350万，其中起码十几万落到了秦辉和蔡院长兜里。
　　与此同时，陆文君也趁着暑假这段学校和公司两头都闲下来的窗口期，赶紧报了一个驾校，准备两个月内拿到本。为了追求速度，陆文君学顾莫杰的样，直接报了自动档。
　　顾莫杰本想帮陆文君出学车的钱，陆文君坚持不肯。顾莫杰知道她是个有自尊的，也就没有坚持。
　　陆文君在公司里也是一直和正常员工那样领着薪水的，倒也出得起学车的钱。
　　“初音电脑管家”上线以来，公司的管理高层便相对空闲了一些。不过底层的程序员们，依然得天天继续加班。
　　因为6月下旬那个赶档期的版本，很多功能并不全面。比如下载工具兼容性、在线驱动库全面性……等等功能，在赶档期版本上都被删简了，需要后续升级版慢慢补课。
　　顾莫杰每天抽个两个小时关心一下进度，拿捏一下产品推广的大方向，别的便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中旬的时候，初音电脑管家的用户达到了五百万人，下旬又突破了一千万，而后增速才开始渐渐放缓。这个结果已经让顾莫杰非常满意，因为他7月份几乎没有在初音电脑管家上花过广告费，这个成绩完全是自己搭自己便车就实现了的。
　　正在顾莫杰觉得他快闲下来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找上门来了。
　　说是故人，并不一定是朋友，有可能只是很熟悉的敌人。所以那人找上门的时候，顾莫杰还着实吃了一惊。
　　7月下旬的一天，距离初音电脑管家上线刚满一个月。
　　当时顾莫杰正在家里，看装修公司给他的新房设计的装修方案，一个深市的手机号码打了进来。
　　是邹胜。
　　顾莫杰有些好奇，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他。他和邹胜完全没有交情，只是在去年的初音输入法争夺战中有过交锋，顾莫杰还成功坑了邹胜一把，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当时双方都是交换了联系方式的，所以邹胜自然可以找到他。
　　电话另一头邹胜的声音有些悲凉，可惜顾莫杰听不出来：“顾莫杰么？我邹胜，我人在钱塘，想和你谈个事儿。”
　　顾莫杰很是警觉，先给邹胜回了一句预防针：“怎么？我们好像两清了吧。当初你给我额外加了100万，买我元旦后才上线输入法，我做到了呀。现在被我彻底反超，那也是愿赌服输的事情，是你们的技术和运营不过关，还有什么可找我的？”
　　邹胜似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数次有挂电话的倾向，但还是忍了下来，最后服软地说了一句：“我不是不服才来找你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都认了。今天是有别的生意来找你。”
　　“别的生意？那就到我公司来谈吧。我不太喜欢在外面谈正事儿。”
　　顾莫杰把公司地址告诉了对方，然后便挂了电话。他想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可是把迅捷网络科技的人得罪惨了，要是对方真来个商战失败后准备跳楼的亡命徒，那他可就不值了。留在公司接见对方么，好歹还是自己的主场，对方应该掀不起浪来。
　　顾莫杰把装修图收拾好，穿戴整齐赶到公司，又在公司视察了两个小时。就在他以为对方是开玩笑的、重新准备准备回家的时候，邹胜终于赶来了。
　　……
　　邹胜去年和顾莫杰谈软件著作权买卖的时候，顾莫杰还没开公司呢。所以，邹胜并没有来过这里。
　　走进“初音网络科技”的时候，邹胜有一种很明显的视觉冲击力。那是一种比他当年在硅谷打工的时候，还要明显的硅谷气息。
　　这里对程序员的管理，非常人性化。
　　一进门，邹胜分明看到一个矮胖胖的30岁左右程序员，靠在一个带了电动按摩靠垫的椅子上，一边看代码，一边享受滚珠按摩头对颈椎的按压。
　　在这个矮胖程序员旁边的位子上，还有一个年轻的妹子，也是程序员，姿色不怎么样。因为是夏天炎热的缘故，妹子穿的是无袖吊带，但是偏偏在吊带外头绑了一个护腰绷带，有好几层如同奶罩带钩那样的钩子，看上去挺违和的。这种东西，要是换一家公司，为了讲究仪表，肯定是不允许员工这么穿的，可惜这里偏偏就允许，显然在老板眼中，程序员的腰椎间盘健康问题，比公司员工的风貌形象重要。
　　邹胜甚至看到两排办公桌的框架上，分明搭着一个揉成一团的吊床……
　　当然，还有做ESPRESSO的咖啡机、随意添加的各种提神用咖啡添加剂，印着日语的整盒冰片眼药水……
　　“当年在硅谷打工的时候，参观谷歌的办公区，也没这么夸张吧……”邹胜在心中如此默念着，似乎在寻找顾莫杰为什么会成功的原因。
　　邹胜在门口晃悠了一分钟，似乎这里的新奇让他忘了来意，最后还是顾莫杰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亲自过来给他倒了杯茶，调侃道：“这么慢？今天应该也不是很堵吧。怎么，钱塘市有那么大？”
　　被顾莫杰从沉思中唤醒，邹胜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赶紧表示了抱歉，然后被顾莫杰引到他的办公室，分宾主坐下。
　　邹胜没有等顾莫杰再发问，他知道自己来得太突兀，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我已经不在迅捷网络科技了。”
　　顾莫杰刚想问他：红茶要不要加奶？听了邹胜这句话，拿奶壶的手顿时凝住了。
　　“啥？”
　　邹胜觉得有些难堪，但是不得不重复一遍：“我已经不在迅捷网络科技了。”
　　顾莫杰放下奶壶，扶正了眼镜，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也没有幻觉，缓缓地追问：“迅捷网络科技，是你自己的公司，你却说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邹胜显然被戳到了痛点，但是他不得不亲自说下去，以他如今的处境，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现状。
　　“那已经是史广护的公司了，而且史广护也没打算让这家公司经营多久。现在万能输入法的用户已经跌破三千万了，他已经成功转化了二十几万用户去玩他爹的征土游戏盒子。等到万能输入法的品牌价值彻底崩盘的时候，他就要卸磨杀驴了。”
　　顾莫杰用了五分钟，消化邹胜的说法——消化的过程中，顾莫杰当然也会亲自上网，查询检索一些资料，确认邹胜所言无虚。自从万能输入法对他没有威胁之后，他确实有些随性了，都不怎么关注这个曾经的劲敌。
　　五分钟后，顾莫杰确认了对方所言不虚。
　　“那么，你现在已经是被史广护拿了点儿小钱遣散了？那你今天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可不会帮你找史广护报仇。”
　　邹胜一咬牙，说道：“我知道你在做下载工具。”
　　顾莫杰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我没有做下载工具，我做的是软件管家。”
　　“软件管家，需要一个嵌入式的下载工具！”
　　“这么说倒是没错……”顾莫杰承认了邹胜的说法，随后，他才眼前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被史广护扯去做输入法之前，就是做下载工具的？”


第八十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也亏得顾莫杰忘记了历史，所以他并不知道：当初，仅仅在他弄出“万能输入法”后数月，一个历史的关键节点，已然被他带来的蝴蝶效应改变了。
　　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出现，“超越智能ABC的新一代拼音输入法”这一概念，就不会在03年就开始火起来。也就不会有史广护这样一个富二代关注，邹胜也不会被他的主子逼着，改行到输入法这个领域冲锋陷阵。
　　如果邹胜没有被迫中途改行，那么他03年开发出的那款下载工具，就会成功冠以“迅雷”这个名字，然后慢慢在下载工具这个领域搏杀壮大，最后靠着机缘巧合获取决定性的成功。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如今的现实，就是邹胜做输入法也没能成功，做下载工具的老本行也废得差不多了。虽然技术基础还在，但是品牌价值和技术前沿，都已经不在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就是被史广护那个废渣耽误了一年半么？大不了靠着200万的团队启动资金，先做起来，再拉新的投资，重整旗鼓，难道不好么？
　　事实是，互联网世界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残酷异常的。
　　每一件事情，合适的切入窗口期，都只有昙花一瞬，过了这个村，便没那个店。
　　03年上半年，或许还算是一个比较明智的、切入下载工具领域的时间点。但是到了04年年中，这个领域的市场已经急剧恶化了。
　　网际快车，也就是FLASHGET，在原本时空的历史上，在04年年中这个时间点，都已经占领了国内78%的市场份额；而如今这个时空，因为“迅雷”不存在了，网际快车的市场占有率一度飙到了85%以上，隐隐逼近90%。
　　历史上的邹胜，在04年年中到年底、这半年最艰苦的窗口期里，都一度发生过动摇，觉得自己选错了创业方向，后悔当初和网际快车正面开片。
　　何况是现在，邹胜本就已经元气大伤了呢？
　　当然，邹胜也不是没有垂死挣扎、没有努力过。被史广护抛弃之后的这一个月里，邹胜找过好几家粤省的互联网业界投资人，试图说服他们为他重新启动的“新一代以P2P资源为发展方向的断点连接下载工具”计划投资，但那些风投人无不对他的企划案嗤之以鼻：
　　开玩笑！网际快车都已经这么牛逼了，你现在还冲进这个领域去怒送一血？嫌弃人家网际快车抢人头抢得不够爽、升装备升得不够快？做这种企划案的人，一看就是没远见！这种人，就算有技术，又如何？
　　于是乎，蹉跎了一个月，不知道带着弟兄们何去何从的邹胜，注意到了顾莫杰的新动向。
　　邹胜一直是关注初音网络科技的动向的，当然，是作为敌人来关注。
　　在这个长达一年多的关注过程中，邹胜折戟沉沙了好多次。无论是在僵尸网络恶意点广告的问题上、还是谷歌Adsense广告算法的优化问题上，顾莫杰一次次地骗过了邹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最后把邹胜打到了如今的田地。
　　但是说心里话，邹胜虽然恨顾莫杰恨得咬牙切齿，骨子里还是觉得顾莫杰这人有本事、有眼光，绝非史广护之流的富二代可比……甚至，他本人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这个关注的过程中，邹胜自然会注意到，顾莫杰新上线的“初音电脑管家”，其实是一个优化大师和软件下载工具的结合体。
　　这么说还不够全面，毕竟下载工具并不能主动帮助用户检索资源，而顾莫杰的初音电脑管家却可以。所以确切的说，顾莫杰做的，是一个“优化大师”加“下载工具”加“可以为盗版用户精确找到可下资源的专用搜索引擎”的三合一便捷软件。
　　以邹胜在下载工具领域的眼光，他当然可以一眼看出，顾莫杰的“初音电脑管家”如今还不是“完全体”，在下载工具这个短板上，顾莫杰是捆绑了网际快车的。必须用户电脑上同时有安装网际快车，初音电脑管家才能顺利地为用户下载到他们所要的软件。
　　这里，就是一个做下载工具的技术团队，找到出路的所在！
　　如果说，如今在国内做一款全新的、纯粹的下载工具，已经错过了窗口期的话。那么，做一款“盗版软件资源搜索引擎”加“下载工具”的结合体，依然还有市场。这个创新的领域，至今还没有人和顾莫杰竞争！
　　除了顾莫杰，国内似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节点，把钱傻愣愣地往下载工具这个已然白热化的市场里砸了！
　　邹胜是在极度痛苦当中，想明白这一点的。然后，他就乖乖地坐飞机赶来钱塘了，想和顾莫杰谈一谈。
　　毕竟，邹胜骨子里还是一个对技术有信仰的人。一个投资人，一个商人，或许只要舍得钱，就能够全面、彻底的转型。而一个工程师，一个科学家，是很难彻底转型的，如果他毕生所学的知识过气了，他也只有跟着过气。这是工程师和科学家的坚持，也是他们的悲哀。
　　邹胜多年的技术积累，让他只有在做下载工具这个领域，才能充分发挥他的余热。
　　……
　　顾莫杰的办公室里，邹胜把来龙去脉和顾莫杰开诚布公地谈了一个多钟头，顾莫杰越听越是惊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
　　他想到过邹胜有可能会被史广护抛弃，不得不另找投资。但是，自己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投资人啊，这种事儿，怎么会找到自己呢？何况自己还是他的仇敌。
　　被邹胜条分缕析地说了那么久，顾莫杰才豁然发现：原来现在在国内，新起炉灶做一个下载工具，是那么血腥白热的事情。原来各大投资人都不愿意接手一个会立刻和网际快车短兵相接的软件。
　　顾莫杰斟酌着语言，试图压一压邹胜的底线。毕竟是曾经的敌人，顾莫杰对于从敌人身上榨取最大剩余价值是毫不吝惜的。
　　“你看，我现在和网际快车合作得很好……我提供电脑管家，提供资源检索和推荐，侯延堂提供下载工具。这样相安无事，有什么不好？”
　　邹胜对于顾莫杰的这种搪塞丝毫不以为意，他不相信顾莫杰没有野心。
　　“合作再好，也不如自己掌握全部技术地好——如果有哪个初音电脑管家的用户，电脑上没有安装网际快车的话，难道你就看着你的资源搜索功能直接趴窝？让用户只能看、不能下么。”
　　“这个问题不能这么看——如今初音电脑管家才不到一千万装机量，而网际快车已经有七八千万的装机量了，说不定年底就会过亿。眼下我和候延堂合作，只要候延堂看得出我有前途，他自然会和我相互推荐对方的产品。一个才一千万人的小软件，和一个已经八千万人的巨头，相互交换推荐位，你说我是赚了还是赔了？如果我现在露出一点自己搞下载工具的意向，你觉得候延堂还会这么和我合作么？”
　　邹胜不甘心，反驳道：“可是你可以偷偷地搞起来，有备无患。有了技术储备，才不怕别人卡你的脖子。”
　　顾莫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遮住的那部分脸上，尽是上钩的得意。
　　“偷偷地搞么——我当然是愿意搞的了。但是这也意味着新的下载工具将没有资格以一款独立产品的姿态马上出现，只能先作为‘初音电脑管家’的一个插件包。将来哪怕逐渐被网际快车注意到，我们也要解释为：我们不会推出独立的下载软件；这个插件包的目的，只是为了确保‘万一用户的电脑上没有装网际快车、好歹我们的初音电脑管家的下载功能也不会趴窝’——这样的待遇，你能够接受么？”
　　只能做事，不能正名。而且不能正名的话，也没法成立一个独立结算的项目部门，不可能作为一家独立子公司接受投资，邹胜的权限和可能拿到的股份期权，也会低得多。
　　邹胜觉得喉咙干得发苦，用几乎沙哑的声音问道：“如果我接受，你给我什么条件。”
　　顾莫杰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然后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夜空与灯火，冷冷地说：“仔细算起来，你还有200万，但是我不缺资金。你要带进来的话，我可以给你算占比。至于你原来遗留的下载软件技术，我也给你作价200万好了，其余团队的一些零散人力资本和残余品牌价值，我一共算你500万，你服不服。”
　　邹胜似乎突然看到了希望，顾莫杰一开始压了他那么久，没想到最后在给他的团队估价的时候，还是按照挺中肯的价值来估算的。便是邹胜自己，也觉得如今自己最多只值三四百万了。
　　顾莫杰看邹胜眼神转亮，泼了一盆冷水下去。
　　“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没说我现在的公司值多少呢。我的公司，好歹现金流加技术成果，都三千万开外了。还有那么多用户量和品牌价值，你觉得该值多少？这么一家公司，接受你这五百万的加入，你的团队又能占到多少？”
　　邹胜哑然。
　　顾莫杰的公司，从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独资，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风投的投资，自然很容易让人忽视公司的估值问题。所以邹胜潜意识里，一直都没有想过“初音网络科技究竟值多少钱”这个问题。
　　现在一想，要是顾莫杰把他自己的公司估值好几亿的话，那么自己的五百万岂不是依然只能占1%～2%的股份？
　　果然，顾莫杰伸出两根手指：“我只能给你2%的期权，1%给你本人，剩下1%给你团队里其他人，你想一个分配方案吧。你只能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邹胜不服，却又不敢不接受。如果不接受，说不定国内真没第二个人有勇气去做这种要和网际快车短兵相接的生意了。
　　“我……我不是不接受，可是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么？你是怎么计算你目前公司的市值的？如果不能让我心服口服，我怎么接受得了？”


第八十一章 股权变更
　　随便翻开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发展历史，有一个问题，往往会被外行人误解，那就是互联网公司的市值算法。
　　很多小白文在这个问题上信口开河，王霸之气乱冒，说是多少就多少。然后投资人还纳头便拜，马上认了你的报价。那种情节，只能说是狗血淋头。
　　现实世界中，是没有那么多白痴的。
　　一家互联网公司，到了风投眼中，究竟值多少钱，是看哪些属性决定的呢？
　　看纯利润？显然不是，很多互联网公司都是连年亏损的。
　　那么，看营业额？也不然。很多市值狂飙的企业，根本就没有营业额。开业前三年做的都是烧钱白送的事情。
　　所以，这是一个需要综合分析的问题。如果非要举出一个最核心指标的话，或许还是用户数量和可持续市场占有率更靠谱吧。
　　举个简单的例子。
　　彼得蒂尔2000年光景开始烧钱做PAYPAL（可以理解为美国的“支付宝”），一年内烧了2000万美元。
　　烧钱手段是：每一个用户只要注册这个“美版支付宝”并绑定身份证和信用卡，PAYPAL公司就往你账户里白送10美元现金。如果有人介绍的话，也给介绍人账户白送10美元。
　　2000万烧钱补贴，为PAYPAL买来了100多万注册用户，然后《华尔街日报》之类的媒体就开始根据这个用户数高调估价，说PAYPAL市值5亿，各路投资人蜂拥前来投钱想要入股。
　　甚至有一家南棒国的风投直接电汇了500万美元，要求按照《华尔街日报》估价的5亿美元市值、让他们的500万可以占1%的股权。
　　而当时彼得蒂尔都还没和那个南棒公司签任何合同，也没打算接受人家投资呢。想退钱都不知道往哪儿退。2000年泡沫崩盘之前市场的疯狂，可见一斑。
　　在互联网业界，用户数就是钱，用户数就是市值。这个市值或许平时经营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一旦在接受风投或者入股的时候，就会被高调重视；如果将来要谋求上市，更是会被关注。
　　从彼得蒂尔的美版支付宝，到后来国人天天用到的滴滴打车、饿了么外卖，都是这么算市值的。
　　一个有一定的核心技术垄断门槛、又烧钱烧得比较有技巧、烧在刀口上的公司，烧一块钱推广成本，换来二三十倍市值溢价，是很常见的情况。
　　固然彼得蒂尔那种经营一两年就把投入成本翻三十倍的例子，是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前发生的，那时候的投资市场要比03、04年疯狂许多。
　　但顾莫杰如今的技术门槛一点都不比当年做美版支付宝的人低；而且他有盛伟帮他运作谷歌Adsense广告优化，此前的每一分钱广告费，都可谓是花在了刀口上。
　　顾莫杰要想说服邹胜接受他对自己公司的市值判断，这点干货已经足够了。
　　花了十五分钟，半是描述自己的前景、竞争对手的稀少；半是强调自己的技术独创性。一通组合拳下来，顾莫杰便说得邹胜哑口无言。
　　顾莫杰的公司，实际资产都有三千万；再算上用户数、品牌和市场占有率这些无形资产要素，才溢价10倍、作价3亿接受邹胜的入股、给邹胜和他的团队分2%股权，已经很给面子了。
　　顾莫杰说他的公司值3亿，要想直接全额套现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在股权变更的时候，这个价是绝对有说服力的。
　　邹胜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接受了顾莫杰的开价，拿了2%股权这个条件，回去招揽他自己的人马了。
　　……
　　和邹胜谈妥了框架条件之后，顾莫杰让费莉萝联系一下她姑姑费雯丽，然后就把股权变更的相关事宜委托给天策律师事务所的人来操办。
　　邹胜在钱塘稍微呆了两天，就飞回深市，着手重组他的团队，把他手下那些核心的工程师拉到钱塘来，加入到初音网络科技来。他当初那个还不算完善的“迅雷下载”软件，以及一切的技术储备，也都被邹胜开诚布公交给了顾莫杰，让初音网络科技可以快速突破原始积累阶段，直接在迅雷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尽快开发自己的下载工具。
　　那些法务上的繁冗细节，顾莫杰不会去亲自操心，哪怕让费莉萝经办也不太对口。
　　即使同是律师，每一个律师的专精方向也是千差万别，让一个专精知产领域的律师去操办公司法相关的事务，或者是股权变更，那都是事倍功半。
　　顾莫杰一直信奉，让最专业的人，来为他做专业的事情。单单是法务，他也需要N个不同专精方向的律师来为他服务。
　　邹胜在这事儿里面翻不起风浪来，帮顾莫杰操办此事的费雯丽，却因这桩业务中接触到的一些数据，再一次大吃一惊：
　　“顾莫杰的公司，居然可以在市值估价的时候被估到三亿？而且那个作价500万入股的家伙，还接受了顾莫杰的市值估价、甘愿只占2个百分点？”
　　费雯丽的天策所，虽然一直是初音网络科技的长期合作法律顾问单位，但是因为顾莫杰原先并不需要变更股权，也不接受风投，所以其市值问题一直没有被重视过，哪怕是合作的律所负责人也不知道顾莫杰公司的市值。
　　费雯丽是老派的律师，原本不怎么懂互联网业界的事情，也不会给互联网公司评估资产价值。
　　就算前阵子为顾莫杰主持了一个谈判、从加拿大人那里掏了几百万美元；在费雯丽看来，顾莫杰的实力也就是那实打实的几千万人民币级别而已。
　　谁知顾莫杰的隐形身价，在数月之间，竟然又比费雯丽当初的预估相差了五到十倍，这是一个何等妖孽的存在。费雯丽自然也会因此而重新评估她侄女儿费莉萝和顾莫杰的关系。
　　费家算是书香门第。家里做律师的、做公务员的、经商的，都有。
　　费雯丽和她兄长两家人加起来，把房子也算上，几千万的总家产还是有的。
　　毕竟04年钱塘市一套稍微好点儿的房子，就值百八十万了；以费家的积累，每户三五套房子还是有的。
　　等闲千万富翁级别的青年才俊，在费家人看来，无非也就是门当户对，堪为费莉萝的良配；但还不至于让费家人过分放低自家的身段、太过主动地凑上去送女儿。
　　然而，当顾莫杰以一个还要半年才满20周岁、隐形身价就已经过亿的成功者姿态出现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费雯丽觉得有必要撺掇侄女儿好好抓住机会，不能再装大度了。
　　就算听说顾莫杰另有女朋友又如何？费雯丽自问她侄女儿那么优秀，对顾莫杰也算专心，还是当年顾莫杰没发达的时候就一直默默支持对方的贫贱之交，凭什么就不能有好报？
　　七月末的一天，忙完顾莫杰公司的股权变更事宜，费雯丽手头暂时空了下来，就想抽时间和侄女聊一聊，把费莉萝叫进自己办公室。
　　费莉萝挂着初音网络科技的法律顾问，但是平时公司不忙，她还是会往律所两头跑。
　　费雯丽平时事务繁忙，好久没关心侄女的个人问题。平素侄女穿着打扮如何，费雯丽都没有细看过，或许是习惯成自然了。
　　如今，心中怀了别的念头，再看费莉萝时，自然有些不同。
　　侄女儿身上的衣服首饰、化妆品这些，和一年前已经相差太多。尽管款式上并不显摆张扬，但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奢饰品气息，费雯丽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PRADA或者CHANEL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可是搭配成典雅含蓄的商务风，再加上粉钻坠子、鸽血红镶边的项链，那就不一样了。
　　费雯丽本人对珠宝算是行家，买的不少；自然可以看出，侄女项链上的鸽血红，是绝对天然的色泽，有一些自然渐变的深浅，显然没有经过酸洗处理等手段提色。
　　04年国内珠宝业界还不成熟，国人消费者能够看懂钻石成色就算不错了，至于刚玉系列的天然混合物宝石，很多人都不会看。看红宝石大多只知道分“鸽血红”、“石榴红”之类的色级，却分不清纯天然原矿色级和酸洗除杂后提色色级的差异。
　　在大部分人看不懂逼格所在的情况下，依然不吝钱财买好货，那才是真的壕。说明消费者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压根就是为了自己喜欢，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费雯丽看着侄女出神，竟然忘了开口。倒是把费莉萝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嗔着问了句：“姑～找我说啥事儿呢。要是没事了，我就去忙了。”
　　费雯丽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走神，摆摆手：“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谈心啦？你这孩子，最近又没案子，有啥可忙的。”
　　费莉萝颇为自豪地拿来一份文件，指着说：“谁说没事可忙——姑你忘了么，五月份你帮阿杰和那个加拿大教授签的那一堆协议里头，除了现钱，还包含了一大笔科研经费的条款呢。”
　　费雯丽揉了揉鼻梁，回忆了一下，果然有这么桩事情。只不过几个月来都没履约，加上她自己在忙股权变更，有些忘了。
　　费莉萝见姑姑想起来了，就接着解释：“那个加拿大教授现在已经跳槽了，被谷歌公司招聘走了。他的资金也快履约了，我们这边得预作些准备。这几个星期，我都在自己研究美国和加拿大的免税捐资监管法律呢，还请教了王姐。”
　　“这事儿你做得对，是该学起来。有不懂的就问小王，这块业务所里就她最懂。”
　　费雯丽说着，才发现被侄女绕开了话题，正想把楼歪回来，突然想起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事儿。
　　“等一下，你说你要帮顾莫杰处理那笔科研经费的事儿？那你岂不是这阵子就要跑一趟美国？美国法律是不允许美国公司享受免税待遇的科研捐赠流出国外使用的。”
　　“是的，我都已经在办三个月期的商务签证了，阿杰的我也在帮他办。”
　　费雯丽目瞪口呆，发现自己对侄女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她有些伤神地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吁出一口气：“你要去美国出差的事儿，和家里商量过了么？关于你和顾莫杰的关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姑～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至少现在光靠工作上的联系，我也能天天都能看到阿杰。你何必强求，把这个问题弄得下不来台呢。”
　　“不行！这个问题今天一定得说清楚！不然你爸妈都不会放你出国的！去美国可不是去香港，也不是旅游一星期。何况上次还有小茹陪你一起，我也没戳穿你，现在你身边一个闺蜜都没有，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们怎么可能放你走。”
　　费雯丽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费莉萝“在顾莫杰所有权问题上和别的妹子搁置争议、维持现状、共同开发”的含糊之辞。


第八十二章 费家危机
　　费雯丽和费莉萝姑侄二人在办公室里，东拉西扯了小半天。
　　费雯丽苦口婆心好话说尽，无奈侄女是个性子要强的，始终不肯给她一个准信。不过，态度倒是松动了不少。
　　费雯丽见劝说侄女果断动手无效，最后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小萝，姑是过来人。以后你就明白了，顾莫杰这样的男人，你这辈子没机会遇见第二个了。”
　　费莉萝被说得泫然欲涕，心里不是个滋味。见姑姑终于不再勉强她，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姑，不是我不想，我是知道自己抢不过陆文君啊。而且陆文君也一直对阿杰很好，从来没犯过什么错。”
　　费雯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费莉萝把手机给她，翻一张陆文君的照片给她看。04年高端的手机刚开始有拍照功能，费莉萝用的自然不差，里面有存她们寒假时去香港玩拍的照片。
　　看了照片上陆文君的姿色，费雯丽对侄女儿的竞争力前景也有些堪忧：如果陆文君肯好好打扮的话，终究是可以胜出一筹的。
　　思前想后，费雯丽给了一个妥协方案：“今天下班，我送你回去，和你爸妈说一下。不然他们肯定不会放你去美国出差的。你和顾莫杰那么不清不楚地，告诉过你爸妈了么？”
　　“我一直没和他们说……”
　　“你这孩子……也太独立了。自己看上了男生，怎么都不和父母商量。今天这事儿，可怎么开口好呢，太仓促了。”
　　费雯丽被侄女一搅和，也无心做事了，索性提前下班，开车送费莉萝回家。回之前还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去他家蹭饭。
　　……
　　费家还算宽敞，三室两厅的格局，120方的房子。寻常十几个人的家宴都摆得开，稍微来俩访客自然不会有丝毫拥挤之感。
　　费雯丽载着侄女到家的时候，嫂子张静也已下班，还从熟食店买了些卤味菜肴，正在收拾几样超市里刚买来的海鲜，显然是从丈夫那里得知小姑子要来作客。
　　费莉萝的父亲费政清下班晚，比妹妹还晚到了一步。
　　费政清是经商的，早年和几个朋友合股开了个不大的外贸公司，做做纺织品出口；算不上钱多，但是刨除房子之后，几百万还是有的。国内的纺织品外贸，在90年代的时候曾经颇能赚几个钱，进入新世纪以来，略微有些下坡，算是吃老本的夕阳产业吧。
　　张静则是在国企做会计师，因为老公有钱，她也不和别的会计那样热心兼私活、私账，故而下班很准点，总是可以顾家。
　　费莉萝的家，也是中产阶级偏上水平了。
　　“小妹，今天怎么突然有空了。我还以为十一之前你都没时间聚了呢。”费政清挂好外套，顺口就和妹妹闲聊起来。
　　张静张罗好了一道石斑鱼，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对着费雯丽堆笑，一边推了丈夫一把：“小妹难得来一次，你怎么说话的呢。好像不欢迎似的。”
　　“哥这是不和我见外，嫂子别当真。”费雯丽开脱了一下，一家人说笑几句，氛围稍稍融洽了一些。
　　菜很快都齐了，因为费雯丽还要开车回去，所以大家都没喝酒，也少了很多敬酒的虚礼。费雯丽略微吃了几口菜，酝酿着怎么开口说侄女儿的事情。
　　大哥把侄女托到自己这里学本事，侄女却被客户拐跑了心，而且连兄嫂都瞒着。
　　这事儿怎么看费雯丽都有些失职，没尽到一个姑姑的责任，不好开口啊。
　　心里有了腹稿，费雯丽才对兄嫂开口：“下个月小萝有个业务，可能要出国一趟，是正事儿。我怕你们不放心，所以今天来透个底，免得到时候你们以为小萝自己在外头瞎折腾。”
　　“呦？都开始做涉外法务了？真是长进了。以后你爹的外贸公司有点儿啥纠纷，都用得上了。这女儿算是养出息了。”
　　费政清说笑着，给女儿和妹妹碗里分别夹了两个最大的蒜蓉竹节虾，以示鼓励，追问道：“是什么业务？要去哪个国家？妹你也去的吧？”
　　费雯丽答：“是谷歌公司的一笔基础科研捐款落实的事儿，要去美国，可能个把月呢。还有可能要跑几所硅谷的大学。我也会去一阵子，但不会全程跟着。”
　　张静正给自己夹竹节虾呢，听了之后一滑，掉进醋碟子里了。她不懂什么谷歌，只知道担心女儿：“啥？去美国一个月？小萝，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签证已经去办了？”
　　费莉萝一直没机会插嘴，被母亲问到了，才嘟着嘴：“这不就和你们说了么。我又不会玩失踪。”
　　张静颇为不满：“嘿！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都定下来了才说。”
　　相比于张静的关心则乱，费政清毕竟是外贸公司的老板，有点儿见识。他第一时间关注到的，是妹妹提到的“谷歌”这个词。
　　应该是笔很重要的大生意。
　　众人狐疑之间，费雯丽抢过话头，快刀斩乱麻地挑明了：
　　“哥，嫂，这个事儿上，我也怪对不住你们的。你们把小萝托付给我，我平时只关心她的工作，倒是没留心她和谁交往。这次的事儿，是小萝和一个年轻客户私下之间有了些那个……所以小萝非要自己跟着去操办。我怕你们担心小萝遇人不淑，不肯放人，才来和你们知会一声。”
　　雷点一个接着一个，张静听了小姑子的言语，也顾不得吃饭了，一把拉过女儿，严肃地问道：“你在律所的客户里头找男朋友了？”
　　费莉萝埋头不答，费雯丽却唯有苦笑，帮着侄女儿把难言之隐说出来：
　　“要是真交了男朋友，倒也罢了。对方真是个青年才俊，万里挑一。问题是，那个男生另有女朋友……”
　　一直沉默着等待审判的费莉萝，听了姑姑这句话，才开口抗辩了一句：“我认识阿杰的时候，他还没有女朋友呢，我接近他又没错。他后来有了女朋友，难道我就要认栽，连生意都不能和他合作了么？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么？世上哪有那样的道理。”
　　信息量略大。
　　也怪费莉萝一直在家里隐藏太深，父母都不知道女儿的异常。哪怕寒假里去香港旅游的时候，因为有费迪南和他女朋友苏眉打掩护，还有费莉萝的闺蜜叶敏茹同行，所以费政清和张静并没有发现女儿有感情问题。
　　眼下所有窗户纸一下子捅破了，费政清和张静顿时都没法消化。
　　亏得费雯丽是做律师的，使出浑身解数帮侄女和男方开脱。
　　“那个男的我也认识，了解情况，是小南的高中同学，叫顾莫杰，如今也在钱江大学念书，比小萝还小两届。他家里也算是清白，他母亲我也认识，是钱氧集团总经办的莫主任。”
　　张静没等小姑子说完，就插嘴打断了，对女儿痛心疾首地责问：
　　“你个不成器的！怎么就这么委屈自己要去跟别人抢男人的程度！你大学念了三年，都不肯找男朋友，我当你是看不上那些同龄人，也就不来问你，临了怎么就……人家既然有女朋友了，你该断就断了吧，比这条件好的男人，哪里找不到了。”
　　费莉萝抱着头，有些歇斯底里：“妈！你听姑说完好不好！阿杰是个有本事的，我这辈子就崇拜他一个男人，别的都镇不住我。”
　　费雯丽也是趁机让张静冷静一下，续道：“嫂子，那个顾莫杰也是真有本事。人长得也英挺峻拔，性子也成熟，如果不是有女朋友了，我是真劝小萝和他在一起。”
　　张静显然没那么快心理平衡，费雯丽说一句，她就碎碎地淬一口：“能耐？还能有多能耐？咱家也是自己做老板的，还能让女儿受这种委屈，说出去不让人笑掉了牙！对方再有能耐我们也不能没了骨气，我们又不差这个钱！”
　　费雯丽顶着嫂子的碎碎念，耐心地解释：“人家18岁就能刷专利赚小钱、写代码卖软件；后来还自己开互联网公司，越做越大，和美国一些IT业界顶级的大学有学术合作，这次还拿到了谷歌的专项经费，好几百万美金呢。20岁不到，已经实打实有几千万的流动资金了，算上公司市值这些无形资产，几亿身价都有。”
　　顾莫杰的光辉事迹当然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费雯丽只是捡着大事儿简明扼要说了一番，也已经足够费政清和张静越听越惊诧。
　　费政清叹了口气，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劝说道：“小萝，你是知道的，咱家也没必要攀龙附凤——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这辈子难道还会差钱？千万富翁和亿万富翁，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那个顾莫杰将来能有几十亿声价，你又花不了这么多。找个差不多的不好么？”
　　费莉萝倔强地抗辩：“爸！你以为我是为了钱？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你们根本不了解阿杰，也不了解我！事业和钱，不是一回事。难道你要我找个所谓门当户对的草包，然后对方本事还没我大、一辈子就这么混过去？真有本事的男人，不靠祖荫白手起家的，有几个肯找我这样女强人脾气的？难道你想让我将来和姑那样守活寡么！”
　　“啪！”地一声脆响，费政清扇了女儿一个耳光，神色变得肃然起来，说话声音也哆嗦了，“怎么和你姑说话的呢！快给姑道歉！你要恋爱自由，不听我的，也就罢了，怎么能拿长辈的事情来……来……”
　　费莉萝也知道自己错了，给躺枪了的费雯丽低声下气地道歉：“姑，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的。我是说急了，你别怪我。爸扇我，那也是应该的。”
　　“不怪你，不怪你。”费雯丽也是被侄女儿勾动了心中痛点，姑侄两个居然相对而泣起来。
　　“哥，这事儿你也别怪小萝了，她说的没错——我和我家那口，都分居了三年了。当初因为让小南改姓费的事儿，小南爷爷发了心脏病，小南他爸就再也没和我一起过。这事儿我没让你们知道而已。小萝这样的性子脾气，如果这辈子找不到一个本事绝对压得住她的男人，估计也就是……”
　　有本事有产业的男人，需要的是美女，而且是愿意在男人面前伏低做小的美女，这些男人通常还有直男癌。至于女强人，不是有钱男人需要的；除非在那个男人面前，这个女强人不够强，依然可以和小猫一样养在股掌之间。
　　很显然，费雯丽家宅不宁的事儿，是她兄嫂都不知道的。此刻她也是为了帮侄女儿，不得不自暴家丑，让兄嫂引以为戒了。
　　要怪，就怪他们把女儿养成了女强人。
　　这番现身说法，让氛围很是沉重。
　　费政清觉得今天听到的雷点太多了，惊诧已然不够用，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沙哑着声音问：“小妹，难道你也觉得小萝该和那个顾莫杰耗着？把对方抢过来？”
　　“我觉得，只要小萝拿捏得好分寸，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不要让对方占了便宜，这事儿，你们就放手让她去吧。”费雯丽给出了一个折衷的说法，随后转向费莉萝，抚摸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的交代，“小萝，你也要答应姑一句：如果顾莫杰愿意让你做他女朋友，那自然是一回事儿。但是如果他没有松口，你一定要把持住呀，千万不能做出自轻自贱的事情。”
　　“我当然把持得住。姑，爸妈，你们别想歪了。阿杰不会是那种人的，他自己的女朋友，也是认识了七年才确定关系了，确定关系到现在又有大半年了，两个人也没什么逾越。”
　　这一点，便是费雯丽也是今天才听说，差异道：“怎么？那个顾莫杰送你那么多东西，给女生花这么多钱，就没图点儿啥不成？”
　　“没有，他什么都不图。他还觉得亏欠我的，巴不得送我些东西好让咱两不相欠呢。我要是肯另找男朋友，说不定他还会为我开心呢。”
　　“他至少给你花了几十万呢！什么都不图你的？”费雯丽心中难以置信，刚才还怕侄女被人占了便宜，一转眼却有隐隐然为侄女儿不值：小萝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还会有男人推着不要？连占便宜都不想占？
　　“何止几十万——前几天风荷雅苑一套房子，他非要挂我名下，把这个加上，200万都有了。”
　　张静和费政清也彻底雷焦了。
　　费政清长叹一声：“罢了，既然那个顾莫杰没想占你便宜，你爱跟他继续交往，哪怕是生意伙伴也好，普通朋友也好，都随你吧。自己拿捏好分寸，你也大了，管不住了。”
　　“那……下个月出差去美国，你们答应了么？”
　　“答应，怎么不答应。既然你把他的人品说得这么可靠，我们相信你的眼光。”
　　张静还扭着不干：“孩子她爸！”
　　费政清不理会妻子，一锤定音：“这事儿我说了算！”


第八十三章 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七月的钱塘，又是火辣辣地酷暑。空调间里待惯的人，倒也罢了；若是不得不抛头露面奔忙营生的，便是苦不堪言。
　　下沙驾考场地外的一间冷饮店里，空调呼呼地吹着，里头挤满了人。
　　陆文君白皙了一学期的娇嫩肌肤，重新被健康的小麦色覆盖。只见她穿着一件圆领的无袖汗衫，坎肩扎在腰上，满头都是油汗往下淌落。汗衫已然贴在身上，可以看出浑圆饱胀的丘壑。
　　今天是她考科目二的日子，一切都很顺利。再有一个月，按照这进度就该拿驾照了，也不会耽误开学之后的日程。
　　陆文君给教练塞过红包，所以教练也很给力，科目二考完的当天下午，就给她预约了后续的训练，所以她中午只能在外头随便对付一顿，下午继续赶着练车。
　　她面前摆着一份大杯的可乐冰，连平素最爱的奶泡都没有加；显然是被这鬼天气热得颇为不耐，连冰奶昔喝进嘴里都觉得腻歪。
　　陆文君对面，坐着来陪考的顾莫杰。因为不用在烈日下暴晒，顾莫杰的形象比陆文君内敛得多，浑身也没什么汗渍。
　　除了陪考，有些话题，顾莫杰也是不得不和陆文君挑明了，免得事到临头喝飞醋。
　　顾莫杰温柔地抓过女朋友的手臂，轻轻地说：“君君，你安心学车。开学之后，我就给你买个车，到时候再遇到我应酬喝多的情况，可就要你送我回来了。”
　　陆文君有些心不在焉，因为顾莫杰今天的神色有些闪烁，说话神气也言不由衷，让陆文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和顾莫杰是八年的交情了，有时候自然有一种不用言说的直觉，和心灵感应差不多。
　　“急什么，我先拿你的车练练手好了。”淡淡地劝了男朋友一句后，陆文君如长鲸吸水，狠狠地吸一口可乐冰；那琥珀色的冰沙，色泽迅速变淡，随后恢复到透明的状态，“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瞒着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莫杰有些心虚，他最讨厌这种被陆文君看透的感觉。
　　“哪有瞒着你——这不是刚刚定下来，就来和你说了么。杰夫辛顿教授六月份就被谷歌挖走了，眼下在谷歌人工智能研究所当主任，正得用呢——这点你是知道的。他答应帮我运作转移的科研经费，也腾挪出来了。我非得去美国一个月，专门操办这笔钱的用法。”
　　陆文君微微抬头，眼神往上一瞥，似乎想从四目相对当中看出些端倪来。
　　“非得亲自去的么？而且还要那么久？”
　　“你不懂美国的法律。”
　　顾莫杰喝了一口冷饮，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在美国，联邦和每个州都有各自不同的企业所得税法。如果企业把钱用于商业性目的的科研，自然是只能把这部分资金直接作为成本、从经营利得里面刨除掉。但是如果企业把钱捐给非商业性目的的基础性研究，那么不仅这部分钱本身可以作为经营成本、从企业利得里面扣除；还可以额外享受数倍的纯利润免税——为了鼓励企业参与基础科研，美国政府对这类定向捐助的优待，是比照慈善捐款同等待遇的。为此，他们对这类钱的使用审查也非常严格，严防企业钻这个空子避税。这种钱，只能投在美国本土的科研机构，而且具体用于研究什么项目都要经过政府审查——反正就是很麻烦，非得我亲自飞过去操办。”
　　顾莫杰还怕陆文君不信，从包里抽出两份中英文对照的法律文件。陆文君没等顾莫杰开口，就制止了他的解释。
　　“不用给我看——我相信你说的那些法条肯定一字不错。费姐这么专业，这种大事儿怎么可能搞错呢。”
　　“……”顾莫杰无语了数秒，“我说的是正事儿，怎么听你的语气有点酸……”
　　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顾莫杰还是曲尽逢迎，把个中原委细节解释了一遍。
　　顾莫杰就以杰夫辛顿那笔钱举了个例子。
　　假设谷歌公司经营顺利，某阶段取得了1500万纯利润。在美国，纯利润是要缴纳高额的企业所得税的，联邦政府加上加州政府两级，也许会收谷歌500万所得税，然后给企业留下1000万税后净利润。
　　这时候，谷歌如果把这1500万中600万，转为企业内部研发商用科技的科研经费（比如研发新一代的搜索引擎），那么税前纯利润就下降到了900万，联邦和州会在这900万里收走300万，然后谷歌剩下600万税后净利润。
　　这里可以看出，商用科技的研究经费，只能作为成本折减，但是没有资格作为退税杠杆。
　　如果投入到非商业用途的基础科技，或者慈善捐赠领域，情况就不同了。在加州，这种捐赠，是可以得到0.4倍率的退税杠杆的。你捐了600万之后，可以让你企业另外900万纯利享受杠杆退税。
　　第一种方案，政府拿走了500万，企业剩下了1000万。
　　第二种方案，政府拿走了300万，企业剩下了600万，企业的内部关系户拿到了600万（当然得用于科研）。
　　第三种方案，政府一分钱都没拿走，企业剩下900万，企业的外部关系户拿到了600万（也得用于科研）。
　　如此一比较，也就能看出为什么美国有那么多慈善家和喜欢为基础科研事业慷慨解囊的富豪、公司了。
　　反正这笔钱富豪自己注定拿不到手，但是他好歹可以决定究竟是给科学家还是给狗官。在一个自由注意市场经济的国家，富豪们大多看不起那个讨好懒汉以赢取懒汉选票的政府，他们更信仰的是机会均等，所以大量的捐助也就顺理成章了。
　　同样，政府出于防止企业和富豪利用关系户逃税，对这些接受了善款和科研经费的关系户自然是严防死守，拼死盯梢，哪怕用上窃听监控也在所不惜。
　　顾莫杰条分缕析地把这番道理给陆文君说了一遍，把形势说得好严峻的样子。似乎他一下飞机，就会被FBI的人全程盯着一样。
　　陆文君只能选择心服口服，仅有地那一丝吃醋和不安，也只能塞回肚子里。
　　“那你……有没有可能带我一起去？”
　　“其实我送过你的材料，但是大使馆不给出签。你名下没有任何财产证明，临时给你户头里存大笔钱的话，账期不足，使馆的人会怀疑你潜逃或者偷渡的。我公司里也没给你上社保，你打不出社保凭证，没法证明你的工作关系。所以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可以直接转100万存款到你名下，冻结一年期以上，这样下次你再想出国的话，应该大部分国家都能去了。”
　　陆文君默然，似乎有些后悔前段时间太要强了。
　　当时顾莫杰想额外给她钱，她都推着不要，只接受自己的“薪酬所得”，或者是一些不能变现的礼物。没想到现在却成了阻碍她出国的门槛。
　　04年的中国护照，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存在，去哪儿都要受到非常严格的签证审核。在美日这些发达国家看来，除非你是政商要人，可以随来随走。否则的话，平头百姓要是不能担保在目的地国境内消费个十几万起步，人家根本不屑于让你入境。
　　人家放你入境，是让你去为他们创造GDP的。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现实、残酷。
　　“那你自己小心，到了美国，好好把正事儿办了，别瞎玩。你也没出国过，多看少折腾吧。”
　　“放心，我保证只办正事儿。”
　　“那就这样吧。我这个月努力学车，把本拿了，等你回来。下次你再要出门……”
　　“下次我一定带上你！”
　　“我相信你。”陆文君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把没喝完的冷饮直接泼在了垃圾桶里，“我不想吃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就当是送别。”
　　“这么热的天，可晒了，小心中暑。”
　　陆文君一记粉拳捶在顾莫杰胸口：“这里人太多！我想找个静一点的地方——你陪不陪我？”
　　“陪，当然陪。那我开车吧。”顾莫杰没有废话，这种小事儿上，该服软就服软吧。
　　正午时分，下沙郊区的街道上，根本看不见车。
　　陆文君也没说要去哪儿，就让顾莫杰没头没脑地一直开。没几分钟，都开到了钱塘江边的江堤上。周边都是圈了还没有开发的工地。
　　“停车。”陆文君闷声说道，语气有些异常。
　　顾莫杰听话地一脚急刹，把车停稳，问了句：“你想看江景？”
　　陆文君没有回答，呼吸却粗重起来。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把扯开汗衫的圆领，拉过顾莫杰的手，便往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摁。
　　汗水带来的体温，让深深地沟壑变得异常滑腻湿热，还泛起一股少女的甜腻香味。
　　“不要……”顾莫杰没有机会说完这两个字，陆文君已经狠狠地压上来。唇齿交缠，香津流溢，把顾莫杰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良久，唇分，然而陆文君依然不给顾莫杰开口的机会。她搂住顾莫杰的脑袋，往自己胸口深深地埋下去，好像要把顾莫杰憋死一样。
　　“阿杰，别说话好么，听我说。你一开口，我心里就慌。”
　　顾莫杰觉得自己快把持不住了，但是他乖乖地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阿杰，我迟早是你的人。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我相信你是懂我的，知道我不是随便的女生。”
　　顾莫杰没有试图解释。语言，有时候实在是一种乏力的武器。或许只有贪婪的吮吸，才能平复妹子的不安吧。


第八十四章 硅谷氛围
　　搞定了后方，顾莫杰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处理杰夫辛顿挪用给他的那笔经费了。八月的第一天，他一大早赶去沪江，和费莉萝，以及费雯丽和律所的另一个专业涉外律师，四人一并，在浦东机场上了一趟联合航空的航班。
　　对于任何第一次尝试从沪江直飞美国的人来说，最让人感慨世界之浩淼的，不仅仅是连续十几个小时、在单调的太平洋上机械重复地飞掠；
　　更重要的，是飞机的速度，可以让时间的流逝感倍增——在飞机一路往东以每小时800多公里的时速飞掠时，地球也在自西而东自转。所以在飞机上的人，在12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欣赏完一轮日出日落、日落复出。似乎整个时空的运转因此加快了一倍。
　　当然，如果是从美国回来的航班，乘客又能体会到烈日当头30几个小时不落、或者黑夜连续30多个小时不破晓的奇景，好像时间就此静止，时空法则到了这儿就成了任人摆弄的玩具。
　　这时差的酸爽，让顾莫杰从旧金山国际机场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腿都是软的。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听费雯丽的建议，订夜间起飞的航班了。
　　不过，总算是踏上旧金山湾区的土地了，一片互联网世界的心脏热土。
　　刚出机场，费莉萝见顾莫杰精神不太好，柔声劝道：“要不先休息两天？反正有一个月呢，也不急着去山景城。我们也要给姑姑留出时间、联系她在旧金山这边的业务伙伴。”
　　山景城这个地名是意译，英语就是MountainView。也有一些国内地图喜欢直接音译成“蒙特维奥”，那是谷歌公司的所在地。
　　中国律师到了美国，是不能操办任何需要执照的业务的，只能作为掮客，牵头提供一些咨询。费雯丽的律所有不小的涉外业务，在美国自然也有长期合作的当地律所。
　　顾莫杰醒了醒神，觉得果然没必要太急，也就妥协了。
　　“那就先歇两天吧，酒店订在哪里？”
　　“不远，就在贝尔蒙特，一个小城镇。靠着101公路，去哪儿都方便。”
　　顾莫杰对这些不讲究，自然是一切听从费莉萝的安排。也亏得费莉萝上心，各种提前的功课都做得很扎实。几人打了个车，直奔贝尔蒙特。
　　旧金山湾区是一块松散的小城市群，这样的城市群结构在美国西部很常见。相比于东海岸的传统立体化结构都市，西部的加州似乎从产业到管理到城市，都呈现更为扁平化的结构。
　　所谓硅谷，其实只是湾区的南面半片。在旧金山湾南岸，分属数县的七八个小城市，沿着101号公路两边狭长地摆开，也就成了硅谷。
　　这些小城镇里头，有谷歌所在的山景城、苹果所在的库帕蒂诺、EBAY和ADOBE所在的圣何塞。也有以学术著称的伯克利和帕罗奥图——UC伯克利和斯坦福大学，就在这两个地方。
　　坐在车里，那种仅仅开十几公里，就能从市区到郊外、然后再重新进入另一座城市市区的体验，在国内是很难想像的。
　　似乎特大城市病的虹吸效应，在硅谷这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尽管这里经营着世界上协作程度要求最高的产业，但是从业人却没有必要在空间上被束缚。
　　在这里，只要你想，就可以一边做着世界上最高科技的工作，一边却享受着田园牧歌式的居住环境。
　　顾莫杰看着车外现代与田园交错而过的景致，感慨道：“出来之前，我还以为全世界发达国家里头，只有德国没有特大城市病呢。没想到美国也有这一块儿做得好的地方。”
　　“美国那么大呢，怎么能一概而论，总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费莉萝坐在顾莫杰旁边，接过话头随口调侃，“东海岸的传统产业都市，纽约，芝加哥，哪个不是挤得要死。就算是加州，我听我姑说，你要是去的南加州，洛杉矶，虽然城市造得挺开阔的，可是堵车问题比纽约芝加哥还严重。旧金山湾区这样的结构，在美国也找不到几处吧，或许北边的西雅图还行。”
　　顾莫杰心有戚戚，想到一个问题：“你也没来过美国，难道还提前做功课研究风土人情不成？”
　　费莉萝娇嗔着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无聊么？不过是听姑姑闲聊说起的。”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贝尔蒙特的酒店。一行人办完入住手续安顿好行礼，顾莫杰就带着费莉萝四处转转，观望一下景致。酒店只有十几层高，但是站在顶楼的旋转餐厅极目远眺，就已然可以看见城市的边缘，可见这里的城市多小。
　　建筑群、公园，甚至农场、牧场、渔人码头，当这些景致出现在同一片视野内的时候，会带来一种很奇妙的感官——
　　按照中国人的惯性思维，这些地方应该是“寸土寸金”的。那些不和谐的农用地或者过分浪费的绿地、公园都该铲了盖高楼，但是美国人偏偏就是这么挥霍地皮。
　　顾莫杰站在楼顶，指着东北面一片临海的空阔绿地，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空旷？”
　　费莉萝看了下地图，答道：“应该是贝尔岛国家公园吧。那里就几个渔人码头，不许过度开发。”
　　“我们去那里找个渔人码头吃晚餐怎么样？”
　　“你不是累了么？就在这儿吃一口直接睡觉不好么？”
　　“倒时差呀，要是白天就睡了，一会儿半夜还得醒。不如你陪我早点吃个晚饭，六七点钟回来再休息。”
　　费莉萝拗不过，就跟着顾莫杰下楼了。幸好也就两英里路，两人坐飞机坐车也腻歪了，便漫步走走。
　　在渔人码头找了一家木屋格局的小店坐下，店老板居然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华裔。顾莫杰最初有些惊讶，和老板聊了几句之后，知道硅谷华裔、印度裔和犹大人是最多的外来族裔，所以带点儿异域特色的餐饮很多。
　　顾莫杰和店老板开玩笑：“刚出国就吃中餐……没意思。好歹等我西餐吃腻了再吃中餐呐。”
　　老板显然很能揽客，解释道：“我们这不是中餐，只不过可以带点儿中式海鲜的烹饪手法。不喜欢的话，按照法餐意餐做也没问题的。”
　　顾莫杰翻开菜谱，略略扫了两眼，就知道这儿所谓的渔人码头也就是哥幌子了，也就几味海鲜是本地捕捞的，其他都是进口的冷冻货。不过想想也是，旧金山这种地段，怎么可能还有多少渔业资源。
　　继续往下看，下一秒钟，顾莫杰就被菜单上的价钱惊呆了。
　　“A级澳洲龙虾12美元每磅？B级9美元每磅？这么便宜？”
　　几个月前，顾莫杰在国内吃的时候，好歹还要三四百一斤呢，折过来起码也相当于50美元一磅了。几年之后，国内龙虾的价钱还要再翻一倍。
　　店老板赶紧指着菜单上后面的小字解释：“这个只是整只点的时候的原料报价——后面还有配菜和烹饪费用，您得一并算进去。”
　　顾莫杰顺着老板的指点看下去，果然后头还有烹饪和配菜的价钱，美国的人工不便宜，厨师的薪水也高，一道龙虾点下来，后面两项依然要60美元。
　　也就是说，只要点龙虾，不管是2磅的，还是6磅的，烹饪费用都是60美元。平摊开来的话，虾越大倒是越划算了。
　　顾莫杰倒不是差钱，只是一时觉得这儿太划算了，琢磨道：“要不，我们就吃个A级、6磅的？看上去好划算的样子。”
　　费莉萝白了他一眼：“吃得完么？”
　　顾莫杰一拍胸脯：“6磅是连壳的分量，怎么吃不完？别的菜少弄几个好了。”
　　说着，也不再和费莉萝商量，直接下单了。费莉萝看着暗暗好笑，如此身价的人了，居然还会因为觉得吃某个菜划算，就多点一些。
　　“你真是……也不怕掉价。”
　　“怎么就掉价了？在国内被关税折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许我占点便宜回来？我也不是差钱，就是觉得原来这些年活得好亏。美国人的消费者保护真特么给力，吃个龙虾还要算那么清楚的账。原来每年去千岛湖吃鱼头，挨宰都比这儿狠了。”
　　海鲜上的很快，顾莫杰和费莉萝马上就没有功夫闲聊了。两人是散步来的，也就点了两杯红酒。这样的小店很是随和，你点酒既可以按瓶来，也可以按杯；露天的柜台上一溜儿都是木塞塞着的半瓶酒，随性得一塌糊涂。
　　厨师上的龙虾，原本只剖了虾身的壳儿，虾钳还是整个的，美国人吃龙虾大多不吃钳。顾莫杰牙齿不错，也不在乎形象，让老板提供了一个小锤子，就把虾钳也砸碎了，挑出整块浑圆饱满地钳肉，丢到费莉萝餐盘里。
　　顾莫杰自己也吃了不少龙虾，喝了两杯蒙大拿冰酒，若有所思地感慨了一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硅谷人总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了。”
　　费莉萝懒得搭理他：“又怎么了？才出来一天，就恁多感慨。”
　　顾莫杰也不勉强，他知道费莉萝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不是感慨，是真想通了——你看，在美国别的地方，或者英法日本，你要赚大钱，从事金领职业，只有往特大城市挤。那些现代产业的分工合作越来越严密细致，需要人越来越扎堆。结果赚了那么多钱，只能住那么小的房子、呼吸污染严重的空气，有什么意思呢？只有硅谷这地方，这儿的人，其实每天都在致力于一件事情——让社会分工越来越细的人类，不需要在肉体上扎堆一处，照样可以创造出足够的价值来。网络越来越发达，为什么人类还要挤在特大城市里，每天面对面才能沟通？在视频会议里、电话会议里难道就不能沟通了么？为什么在国内我们搞互联网，还要挤在政府规划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里头？这种规划本身就是违反网络的基本精神的。”
　　顾莫杰说到这儿，也许是喝多了，思如泉涌。他又要了一杯冰酒，一口闷了，酒壮怂人胆地一挥手：“哪天等我发达了，我特么也回国建一堆互联网公司，偏不去政府规划的产业园区。那种园区，谁爱挤谁挤。”
　　“你喝多了，还是打个车回去睡觉吧。”


第八十五章 时代的火种
　　歇了两天，彻底盗过了时差，也渐渐融入了硅谷的氛围气场，顾莫杰终于迎来了和杰夫辛顿约见的日子。
　　顾莫杰一开始以为会见的地方会选在谷歌公司总部所在的山景城，后来临时得知在帕罗奥图。帕罗奥图也是一座小城镇，距离山景城也就十几公里，同样是沿着101号公路。后来顾莫杰和联络人一打听，才知道谷歌名下有很多半独立的科研机构都放在帕罗奥图，为的是斯坦福大学就在那儿，以便于为那些科研机构镀上一层非商业的色彩。
　　顾莫杰下榻的贝尔蒙特还算是硅谷外围，环境还有几分田园牧歌。从帕罗奥图再往南，就几乎都是街区俨然的地方了，纵然有些绿地，无非也就是公园。国际巨头级别大公司越来越多，地皮总归是会珍贵起来的。
　　一路观景而来，唯一一点依然让顾莫杰觉得羡慕不已的，就是哪怕在硅谷最人烟密集的核心区域，这些小镇和小镇之间的“郊区”都已消失，但这些地方的建筑风格依然保留了独门独院的美式别墅格局，而没有和纽约芝加哥那样，不得不起高楼塞人。
　　这种格调，国内人是一辈子羡慕不来了。
　　……
　　帕罗奥图，谷歌人工智能研究所。
　　顾莫杰一行到的时候，居然对方已经派了人在那里等候，一看到顾莫杰就上来打招呼引路，说的是汉语。
　　“顾先生，欢迎，辛顿教授可是一早就让我来等你了，这边请。”
　　顾莫杰听到汉语的时候有些惊讶，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月前在钱塘就见过几面的严磊——就是当时跟着班吉尔教授来谈判的那个研究生。
　　顾莫杰礼节性地微微一笑：“严先生也来谷歌了？你不是还在念书么？”
　　“上个月刚刚毕业，拿到博士学位。就跟着导师来这儿工作了。”
　　严磊一说，顾莫杰才恍然：眼下正是暑假，可不是刚好有应届生该毕业么。只是没想到严磊就是这一届。
　　严磊引着顾莫杰七拐八拐地进了研究所。一走进楼，便有强烈的现代感扑面而来。楼很低矮，东一撮西一堆的，全部用玻璃回廊连接。地上也好，墙上也好，就没有一处有贴大理石或者木板的，都是很简洁地装修风格，与豪华扯不上半点关系。
　　就是如此简洁的天花和墙壁，设计感之浓烈，却远非任何复杂装修可比。每一处房间都看不到灯，可是光线就是会从每一块墙面和天花上柔和地反射出来。
　　顾莫杰看着这环境，心中更升起了对谷歌氛围的好奇，一边走就一边和严磊聊着。
　　“看来，辛顿教授是功成名就了。你们这些学生，也都跟着吃香。除了你，别人也都被谷歌招来了？”
　　严磊显然和顾莫杰还算谈得来，这种业界动态自然知无不言：
　　“这事儿也要感谢顾总的合作，没有您的‘初音输入法’供我们逆向分析，辛顿教授的学术体系也没法这么快融会贯通。毕竟这是一门新兴学科么，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肯定人才吃香，我们也是沾了光。目前为止，全世界范围内，搞深度学习算法研究的，包括我这届，加上05年会毕业的，总共也就20几个人，在硅谷也算炙手可热了。辛顿教授本人带着四个今年毕业的博士，包括我，来的谷歌，还预先签下了几个明年要毕业的。”
　　顾莫杰心中一盘算，谷歌算是在未来的人工智能领域又抢先一步布局了。可惜他自己如今本钱太少，他也不喜欢让风投来稀释自己的股本，却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在人工智能领域全面与人竞争了。
　　如此一想，顾莫杰觉得应该关心一下这一领域未来的人才问题。目前的应届生他暂时请不到，请了也没处安排。但是将来几年总归是用得到的，有必要提前结识一些人面。
　　如是一想，顾莫杰下意识便问：“那，教职人员呢？辛顿教授走了，别的教授就没想下海淘金？还是依然留在大学里教书？”
　　严磊想了一想，答道：“这个不好一概而论——当初辛顿教授在多伦多，主要就两个副手。一个就是上次你见过的班吉尔教授，另一个是安德鲁·尼克莱教授。有些话我也不瞒你，原本尼克莱教授学术地位更高些。不过班吉尔教授帮辛顿教授拿下了您的成果，算是有功之人。辛顿教授离校的时候，就让班吉尔教授优先选择：究竟是推荐他接替辛顿教授在多伦多留下的院长和研究所所长职务，还是优先推荐他去别的产业界公司。班吉尔教授看不上那家来招人的互联网公司，就选择了继续教书当所长。”
　　这番话换做在国内，当事人双方肯定会说得更隐晦一些。不过严磊显然没有那根筋，显然北美待久了，说话没那么多官场避讳，这种学术和权利之间赤裸裸的交易，他信口说来，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莫杰听说班吉尔教授还在多伦多继续教书，心中也有两分庆幸，心说过两年自己需要招这方面的人才时，好歹有个老熟人可以联系。
　　本着多认识个人多条路子的想法，顾莫杰顺口多问了一句：“那你说的那个尼克莱教授呢？后来怎么了？”
　　“班吉尔教授当上所长了，尼克莱教授怎么还好意思留校，看原本下属的脸色？他找辛顿教授求了那个去产业界的OFFER，找了一家东北部的互联网公司，也算下海了。”
　　顾莫杰暗忖，能够被辛顿放在眼里的OFFER，就算没有他亲自来的谷歌那么好，应该也是很强大的公司了，不由得好奇追问：“那家公司应该很有名吧？”
　　严磊略带嘲讽地笑笑：“有名个屁，我觉得尼克莱教授当时肯定也是一时意气，跑出去下海，如今应该肠子都悔青了。”
　　顾莫杰催着严磊继续往下说：“别卖关子了，直说公司名字叫啥。”
　　“一个做社交网站的，叫FACEBOOK，我原来听都没听说过。寒假的时候才刚刚建的网站，是个哈佛生业余搞的破玩意儿，最初两个月只供哈佛本校生注册社交，分享照片。四五月份拿到风投，才成立公司，开始对其他大学的学生生开放注册。那个哈佛生叫马克扎克伯格，是个犹大人。他成立公司的时候，正赶上辛顿教授发布了深度算法的系统学说。那家伙就不知天高地厚，说正好要借辛顿教授的算法，开发一个可以让社交空间自动识别人脸名字的应用，做了一份策划案，也不知他怎么忽悠的，就在纽约拉到了一大笔钱。”
　　顾莫杰暗忖：应该是东海岸那帮金融狗憋坏了，互联网产业上，东北部传统老牌名校一直被西部的UC伯克利和斯坦福吊打，纽约人肯定是心中不忿，一看有根正苗红的哈佛生，还是个犹大血统的，弄出了新玩意儿，创意又对路，自然不遗余力支持。
　　就好像纽约尼克斯打球不怎么行，钱却是尽够的。自从来了美国，短短几天的见闻，就让顾莫杰对这个社会产生了不少感触。谁要是再和他说美国人没有国内人那么狭隘的地域偏见，顾莫杰绝对拿尼克斯和FACEBOOK的例子扇回去。
　　严磊不知道顾莫杰在想些什么，说得顺口了，也就刹不住车，自顾自往下说：
　　“这事儿搞笑得还在后头呢。那个马克扎克伯格原本准备让尼克莱教授当FACEBOOK人工智能研究所主任，结果好像是去华尔街拉投资的时候，遇到了点什么麻烦。后来临时找了辛顿教授的老对头、纽约大学的扬莱卡教授，把尼克莱教授顶下去，换到副所长的位置上。然后再去华尔街找钱，就一下子找到了。后来业界就有些风声，说就是因为马克扎克伯格把他公司人工智能这块的技术负责人，换成了纽约大学的教授，才拉到钱的，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严磊言语之中，对马克扎克伯格的不屑鄙视之意，溢于言表。顾莫杰对学术圈内人的遭际没什么感同身受，倒是不至于有代入感；只是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马克扎克伯格么？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一个深度学习算法的新应用方向，也算是个人才了，眼光肯定敏锐。至于人品如何，生意人倒是不重要的，反正都是凑钱的手段而已。这个人，回去后可以好好关注一下。”
　　也多亏了帕罗奥图的地皮不值钱，谷歌一个研究所都可以占地那么大，让顾莫杰和严磊可以在园区内边走边聊说了这么多。严磊还想再扯到另一个话题的时候，辛顿教授的会议室已经到了，两人也就收住了关于业界动态的话题。
　　刷卡，铃响，等待屋里的人确认。几秒钟后，移门便无声地开了，充满了高科技带来的私密感。
　　“MR.GU，WELCOMETOTHEUSA。”
　　一个头发花白、发型有点像交响乐队指挥家的五十多岁学者出现在顾莫杰面前，很是随和地主动打了招呼。严磊赶紧低声介绍道：“这位就是辛顿教授了。”
　　顾莫杰不卑不亢地走上去和对方握手，用英语简单问候了几句。随后分宾主坐定，由严磊担任今天的翻译。


第八十六章 诈血沸腾
　　见到杰夫辛顿之前，顾莫杰对对方的形象有过多种猜测，甚至觉得对方有可能是和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狂人。但是真见了面，才知道这种幻想大谬不然。
　　杰夫辛顿是个颇为注意边幅，形象很精神的老人，甚至于颇有艺术家的气息。
　　而且这种艺术家气息，还不是印象派画家或者摇滚歌手的气息，而是学院派交响乐队指挥的气息，儒雅，DECENT。
　　简短的几句交流之后，顾莫杰从对方的谈吐和经历中，就感悟到了这种氛围产生的原因。
　　因为杰夫辛顿并不是一个一辈子都科班搞计算机、搞程序算法的人。对方是研究心理学出身的，弄算法只是半路出道。是在研究心理学研究到了穷究极道之后，猝然在思考“人类的大脑，究竟是怎么运作的？”这一问题时，豁然贯通，成了学兼数门的通才。
　　几个月前，顾莫杰刚刚见过的那位邱成彤邱院士，也是那样的通才。一个由物理学的弦论，而入数学界，完成“卡拉比-邱流型”的通才。
　　顾莫杰本人，也是一个通才。
　　一个处在万物互联时代渊薮的通才，是幸运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无限的触类旁通可能性，等待着他们去发现。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万学启发的年代过去了，这片豁然出现的空旷蓝海也被堵得拥塞不堪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被载入史册的大师了。
　　两个因为机缘巧合，将来注定会载入史册的通才之间的交流，即使学术细节上没什么相通，却也足够产生共同语言，让杰夫辛顿对顾莫杰产生欣赏。
　　没过多久，杰夫辛顿就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不过，今天的主题，主要还是谈钱。谈顾莫杰该得到的那笔科研经费。这个话题实在很俗气，不是杰夫辛顿这样的学究应该讨论的。
　　反正总共该给多少钱是早就谈好的，如今具体的用途细节，交给专业人士也就是了。
　　“顾先生，辛顿教授说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具体的就让桑德兰律师为您提供咨询。”
　　严磊翻译完杰夫辛顿这句话，对方就和顾莫杰示意告别，去忙自己的了。留下当初经办这事儿的律师桑德兰。
　　……
　　桑德兰律师便是当初飞到中国和顾莫杰签约的那个律师。他得到杰夫辛顿的授权，当下也不客气，翻开文件，开门见山地把情况概述了一下。
　　“顾先生，根据我们原来的秘密协议。辛顿教授为你拉来了总计600万美元的基础科研经费。分两个财年支付，本财年300万美元，现在已经到位了，2005财年还有300万。您随时可以成立一家非营利机构，接受这笔款项。不过，我想我有必要为您解释一下——这些钱的用途是会受到加州政府的审计部门、以及联邦审计部门的监管的。每一笔开支都会遭到盘查，除了少额的招待费和宣传费支出以外，其余每一笔都要求严格对账。所以，我希望您已经想好了，要把这笔钱用在什么领域。”
　　顾莫杰喝了一口咖啡，指着自己身边带来的美女律师，说道：“来之前，我不是很了解美国的法律细则，所以只定了几个大概的研究方向，没有最终敲定。需要你们帮我看一下，这几个方向当中，哪些才附和政策。我不急，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间处理这些事情。”
　　桑德兰和费莉萝、费雯丽也算是老相识了，当下自然知道顾莫杰这边做到了哪一步。他很专业地发问道：“那么，先说说您的律师为您初步拟定的几个方向，我可以为您参考一下，看看哪些附和法律规定的范围。”
　　“基础科研经费”这个词儿，因为享受到数倍的杠杆利润免税，所以是政府严格盯防的领域。哪些科研属于基础科研、属于全人类公益性质的科研，政府法律是有严格规定的。
　　否则的话，美国政府和各州政府铁定会面临一个窘境：一毛钱企业所得税都收不上来。因为所有的科技公司都会把他们本身的商业性研发成本，做假账做成“基础科研捐款”。
　　费莉萝拿出预案，正想回答桑德兰的提问，却被顾莫杰抬手示意她等等。
　　随后，顾莫杰转向桑德兰，说道：“我方直接说出所有的预案，有些不合适吧，毕竟我们不专业，有些预案很异想天开。最好还是桑德兰先生先为我们举几个例子，让我们知道美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尺度松紧、极限边界。那样的话，有些明显不靠谱的预案，我们自己就可以过滤掉，不必拿出来丢人现眼了。那也节省了大家的时间。”
　　桑德兰神色一紧，知道是遇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
　　因为如果刚才顾莫杰直接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原先做的预案都说出来的话，桑德兰完全可以做选择题，在这几个预案里头挑选一个最有可能过审的，然后再去运作。
　　但是那样的话，顾莫杰的得利或许不是最大化的，因为他的几条预案有可能都没有顶住美国政府忍耐的极限。
　　打个比方，如果顾莫杰先开口，这个问题就相当于：“我知道美国法律有盗窃罪，我现在有几个预案，分别可以偷3000美元、6000美元、10000美元，请你告诉我，偷多少钱，才不会被判刑？”
　　这种情况下，假设美国法律的起刑点是5000美元涉案金额，那么桑德兰只要告诉顾莫杰：“如果你选只偷3000美元那个方案，就不会被判刑。”
　　这样回答，桑德兰和律师团其他成员，都会省事得多。
　　可是顾莫杰显然不满足与此，因为他的利益并没有最大化。
　　所以顾莫杰要桑德兰先开口，把5000美元这根红线标出来，然后他好修改自己的作案计划，顶着这条红线偷4999美元。
　　美国法律规定的、区别罪与非罪的边界红线在哪里，顾莫杰就要把钻空子的尺度用到极限，顶着这条红线打擦边球。法律允许顾莫杰做多坏的一个人，他就要在法律的容忍尺度内，尽可能坏得不择手段。
　　幸好，桑德兰也算是有备而来，他斟酌了一下，说了一番四平八稳的话：
　　“顾先生，我希望您了解，网络技术几乎没有哪一项是公益的，我此前也没遇到过，举不出太恰当的例子。所以，请您允许我用用一个医疗卫生，或者教育领域的例子来为你说明情况，毕竟那些领域的公益属性业务比较多！”
　　顾莫杰点头首肯：“可以，您说就是了。反正法律是触类旁通的。”
　　“那我就举个医疗卫生领域的例子。”桑德兰赶紧说道。
　　“如果有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要想研发一种新药，然后想把这种新药的开发成本做成‘非商业性基础科研’的经费，那么这就是行不通的。联邦政府会查出来，取消它的杠杆免税，还罚它的款。因为尽管药品本身是救死扶伤的，但是药品背后也是有专利的，医药公司可以靠这门专利技术来谋取商业利益，所以不符合公益性科研的政策导向。
　　但是，如果医药公司承诺研发出新药之后，向全社会公开这种新药的生产技术细节，不谋求为本公司申请专利、牟取垄断利益，那么联邦政府也会追认特许——这种时候，那些制药业巨头就会打打擦边球，把一些新药研制过程中的副产品，或者夹带私货的研究，掺杂到这里头去，把公益科研部分的经费略微做得虚高一些——当然还需要花成本找高明的会计师事务所帮你做假账——那么，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再退一步，如果这时候医药公司要做的科研不是一种新药，而是一种疾病的新式临床诊疗方法研究，因为诊疗方法无法申请专利，联邦便会认可他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非公司的商业利益——这种情况下，也附和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这类经费的使用办法。
　　在教育领域也是同理，我就不多举例子了。比如出新的教科书，教学软件，肯定不符合公益性，但是如果是一些没法商用的公共课件、教学方法研讨，却是可以作为公益性基础成果的。”
　　桑德兰解释得很是翔实，一看美国的律师都是这般奸诈惯了的，各种钻空子的事情那是家常便饭。顾莫杰和费莉萝听得很仔细，顾莫杰一边听一边暗暗点头赞许，费莉萝则是拿着一只笔，跟着桑德兰的讲解，在原本的策划预案上修修改改。
　　数人就这般锱铢必较地细谈了整整一个上午。中间顾莫杰叫了外卖，几人吃过之后继续办正事儿，到了黄昏时分，顾莫杰原本做的预案也被删掉了好多条，只剩下寥寥两三个可选的规避方案。
　　顾莫杰斟酌审视着，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桑德兰律师，根据我们今天的推演，我想，这个研究方案，应该是可以满足联邦法律和加州法律规定的‘属于非营利性公益科研目的’范畴，同时，也属于互联网和软件技术的领域、与我的生意对口。”
　　说着，顾莫杰把一份挑出来的、已经修改得七零八落的文件推过去。
　　“以预防网络层面的灰鸽子病毒大规模扩散为目的的互联网安全研究？”看了这个标题，桑德兰几乎要跳起来，觉得自己一天的口舌都白费了，“顾先生！这是杀毒软件公司的营利性研究！怎么可能通得过联邦的审查！难道我一天说的这些，你都没听进去么！”
　　顾莫杰高深莫测地一笑：“不，我要做的，不是杀毒软件。而是提供公益性网络安全的免费工具，而且技术原理和着眼点完全不同——你听我解释。”


第八十七章 天上天下唯我吊
　　自从一年多前，也就是03年寒假那阵子，机缘巧合邂逅了百度的李老板，并且和李老板畅谈之后，顾莫杰便隐约认识到，国内市场上，总有一天会需要一款免费的网络安全软件，甚至是免费的杀毒软件。免费这种模式，在网络安全领域，终会成为一只碾碎现有盈利模式格局的历史巨轮。
　　但是，因为对这一块需求成长的不确定性，以及对瞬息万变的蝴蝶效应的慎重对待，顾莫杰一直没有打算把这个明显还没有变得尖锐的需求提上日程。
　　哪怕是这次来美国的时候，顾莫杰也依然没有觉得这事儿有马上就开始做的必要性。
　　来见杰夫辛顿之前，顾莫杰做的N个经费使用预案里头，把安全软件嵌入到公益科研中偷跑，只是一个优先级比较靠后的备选方案。
　　但是，和桑德兰等专业钻美国法律空子的律师长谈之后，顾莫杰赫然发现，他原本准备的好几个商业上更有价值的方案，都在美国严谨的法律面前碰得头破血流。就算可以靠夹私货混一些进去，也绝不可能直接以那些课题为大义名分，骗取杠杆免税经费。
　　谷歌给了杰夫辛顿自由支配的钱，杰夫辛顿也如约分了一部分给顾莫杰来支配，顾莫杰却找不到合乎法律的课题，这不是坑爹了么。
　　世上怎么允许发生这种明明有钱放在那儿，却不能巧立名目骗出来的事情呢！普天之下，焉有是理！
　　既如此，互联网安全这个课题，说不得也只有提高优先级，拿来扯虎皮拉大旗了。
　　……
　　桑德兰乍一看到顾莫杰的预案标题时，几乎就要跳起来，觉得自己前面都白费口舌了。没等顾莫杰解释，他便粗暴地打断了对方：“顾先生，难道我说了一整天，你一句都没听进去？这玩意儿是杀毒软件公司的营利性研究！不符合联邦法律！”
　　顾莫杰高深莫测地一笑：“不，我要做的，不是杀毒软件。而是提供公益性网络安全的免费工具，而且技术原理和着眼点完全不同——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不就是打算做一个杀毒软件，然后在运营策略上承诺永久免费么？这种把戏根本逃不过联邦审计的耳目。如果你打的是‘只要软件永久免费、就不算商业目的’的主义，只能说你太小看美国的法律了。美国的法律比你这种中国人想象的要严密得多，就算互联网公司不收钱，但是公司还可以在这种软件上植入捆绑广告、还可以给第三方推荐来获利。这些把戏在美国早就玩不下去了。”
　　桑德兰律师说的，确实是实情。
　　在04年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看来，盗版也好，滥用互联网上的其他非公开软件也好，只要使用者没有拿来向用户直接收钱，那就不算是“用于商业用途”。
　　这年头，国内无数盗版视频网站上下片儿，字幕组都会打上“本视频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自觉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有恶意散播将追究法律责任”的弹幕。似乎这条弹幕一打，就高枕无忧了。
　　后世到了05、06年间，一个叫陈寿福的人，搞了一个净化屏蔽了腾讯QQ广告插件的第三方软件，名叫“珊瑚虫QQ”，动了腾讯的广告费蛋糕。后来被小马哥上下其手，塞进去吃牢饭，罪名是“侵犯著作权罪”。
　　陈寿福的“珊瑚虫QQ”从来没有问任何一个使用者收过一分钱，但是在那场官司当中，他的行为依然被判定为“用于商业目的”，并因此入狱。从那之后，中国人才知道：原来哪怕没有找用户收钱，在法律上还是可以被判为“用于商业目的”的；因为，运营者至少还可以从用户以外的关联方身上收钱，比如，收第三方的广告费，甚至，仅仅是为自己的其他产品引导到了流量。在互联网时代，流量也是商业目的。
　　是否向用户收钱，仅仅这一点，根本不足以证明一项技术或软件是否用于商业目的。
　　在桑德兰看来，顾莫杰显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所以他轻蔑粗暴地打断了顾莫杰的进一步辩解。
　　“唉，中国人呐，玩漂（第二声）法律这种事情，还是太嫩了，怎么能和咱美国人比。不过，考虑到他的国籍，能做到这一步，也还算是不错了。至少比他那些遇到事情只想到行贿而非钻法律空子的同胞强得多，应该鼓励一下。”
　　桑德兰如是想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三观也有点不正。
　　顾莫杰一直保持着微笑，听桑德兰把话发泄完，然后才继续开口：“桑德兰先生，我想您实在是太没有耐心了。你以为那就是我计策的全部了么？你把我想得太小儿科了，你刚才提到的事情，我当然会去做，但是那只是皮毛。我敢定这个方向，自然还有后招！”
　　桑德兰一愣，这次竟然没能反驳出口。毕竟他接触了这么多涉外官司，此前遇到的其他中国人的智商，也就走到刚才他设想的那一步了。
　　顾莫杰爆发了。
　　“我说过，我还有技术上的手腕——传统杀毒软件，是做什么的？那只是在每一个个人用户的电脑上安装一个软件，然后查杀本机已经被感染的病毒，并作出处理。
　　可是，杀毒软件能够做到预测并提醒普通用户、哪些软件比较危险么？
　　能够提醒用户，哪些网站请勿打开么？
　　能够提醒用户，近期网络上有哪些电子邮件账户发送的垃圾邮件或者带毒邮件比较多、属于高危账户、遇到这种账户发来的电邮，千万不要打开和下载附件么？
　　这些，杀毒软件都做不到！而我要做的这件事情，可以做到！听到这儿，你依然觉得我的方案没法通过联邦政府的审计么？”
　　桑德兰被顾莫杰一串连珠炮问得哑口无言。
　　“我……我不懂互联网和软件技术，我只是一个律师……”桑德兰气场重挫，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然后严磊也有些汗颜地帮他解释翻译。
　　“那就找个懂行的人帮你参谋，可以么？”顾莫杰双手一摊，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幸好，作翻译的严磊出来救了个场子，他毕竟是跟着杰夫辛顿教授搞算法的，对软件界还算门清，当下谈判便转变成了美方有严磊和桑德兰两人相互讨论切磋、对付顾莫杰一个的状态。
　　“顾先生，软件方面我比较懂一些，我来为桑德兰律师提供参谋好了。麻烦您把您的技术设想仔细解释一下可以么？”
　　顾莫杰古井不波地解释了一段，简明扼要，却又深入浅出、切中时弊。桑德兰渐渐也开始听懂了。末了，顾莫杰用一个深入浅出、外行人都听得懂的例子来作为总结：
　　“传统的杀毒软件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一座座城池的防卫力量，它们可以保护城市里的人和财产，防止流贼攻破城池。但是，对于城池以外的乡野，杀毒软件是无力的。如果有人裹挟了那些乡野之间的流民，来作为炮灰攻城，杀毒软件也只能来多少杀多少，却不能主动出击，防患于未然，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要主动出击。”
　　桑德兰被这个例子吸引住了，不经意地便追问：“那么，为什么原先没有人想到过做一个‘主动出击、防患于未然’的软件呢？”
　　顾莫杰高深地一笑：“因为在去年以前，世界上极少有黑客会有动机去做那种裹挟流民当炮灰的事情。因为敌人太少，为了这么小的威胁特地花费巨大的代价防患于未然，不会成本太高么？”
　　桑德兰穷追不舍，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是去年？或者说，为什么从去年开始，您说的那种大范围攻击多起来了呢？”
　　顾莫杰玩味地哂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的东家的东家——谷歌公司导致的。”
　　桑德兰瞿然一惊：“什么？谷歌公司是做正经生意的！顾先生，请您说话注意。”
　　顾莫杰示意桑德兰稍安勿躁，而后纵横捭阖地侃侃而谈：“听我把话说完。你知道谷歌的Adsense广告中介平台意味着什么么？那意味着全人类所有网站主，从此得到了一个新的收入渠道。
　　在Adsense出现之前，网站主们就像拿着死工资的守城官兵，他们只要城里人流量够大，他的广告位就可以卖更多钱。而他们在守城的时候，杀死了多少攻城的敌人，并不会带来任何额外的收入——在这个比喻里面，我们把网站流量比作人流量，把网站广告被点击的次数，比作那些被杀死的攻城者。
　　但是，Adsense平台出现之后，它让全人类的网站主在原先一团混沌、无法精确‘绩效考核’的状态下，突然得到了一条‘KPI标准’：可以用守城时杀死的奸细或者攻城流民的人头数，来计算他的收入。
　　这个世界，总是先有‘人头计功’的KPI考核方式，然后才会出现‘官匪勾结’、故意买通流贼头目裹挟无辜来攻城、然后‘杀良冒功’的军官。
　　当然，我绝不是说谷歌为地球上的网站主提供了一个‘KPI绩效考核’标准不好，有绩效考核总比没有好。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杀良冒功都是有绩效考核之后才会出现的，因为没有绩效考核，就没有杀良冒功的动机。
　　我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让城外可以被轻易裹挟的无辜流民变少，让那些经常勾结散播裹挟的源头贼首被提前标记出来、让那些经常杀良冒功的网站主为人所知——我做的这一切，是在帮助谷歌提高它那套KPI的公信力！”
　　桑德兰和严磊越听越是心惊，到了后来，已经用一种如同看见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顾莫杰了。
　　“现在，你还觉得我的方案不靠谱么？”
　　“不……不敢。”桑德兰汗如雨下，第一次出现了战战兢兢的表情，“如果……您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您就算在这个项目里面夹带再多的私货，肯定也能通过。因为我相信，真到了那一步，整个谷歌公司的公关部门都会和你站在一条堑壕里的，哪怕你自己的律师团和公关团队不够强大，谷歌都会帮你补足，甚至追加投资和你更深度的合作。”
　　“那么，就先按照我说的去运作吧。”
　　桑德兰擦了一把冷汗，想起一个问题，问严磊道：“我记得，这位顾先生貌似还是在校大学生？是学计算机的么？几年级了？怎么会如此厉害？”
　　严磊嘴角一抽：“刚刚上完大一，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法学生好不——中国和美国不一样，人家本科阶段就开法学专业的。”
　　桑德兰一个没坐稳，“砰”地摔在地上。两眼却直勾勾地无神，面如死灰。没有丝毫觉得疼痛的表情。
　　“中国人的法学生，钻法律空子已经牛逼到这种程度了？不是应该我们大美利坚才是更法治的国家么？”


第八十八章 人间阴间无双逼
　　事关几百万美元怎么花的策划案，当然不是一天就可以搞定的。顾莫杰纵然折服了桑德兰律师，也无非是定下一个基调而已。
　　但是，基调好歹是胜利的第一步。
　　此后一周，顾莫杰带来的律师团队，以及费雯丽帮他在美国就地联系的咨询团队，加上桑德兰，三方高效合作起来，把顾莫杰的方案从技术、到法务、一步步抠细落实，变得更有操作性。
　　这个过程中，大家对顾莫杰的佩服也越来越深，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和计谋，实在是深不可测。
　　因为，大家都发现，这个项目不仅可以把顾莫杰想做的事情都夹带私货做进去，关键谷歌方面都会不遗余力地配合。
　　说白了，顾莫杰做的项目，尽管将来会以一款“并非杀毒软件的其它类型免费安全软件”的形态出现，但是这个东西出现之后，保护的绝不仅仅是广大网民的利益，更是保护了目前地球上所有“为互联网广告提供信用担保的中介者的信誉”。
　　至少，这玩意儿做出来之后，可以主动打击僵尸网络和灰鸽子源头；还能够在浏览器上标注危险网站；还能够标注出高危邮件地址或者高危社交帐号（比如某些经常散播毒源的QQ号或者MSN帐号）。互联网广告中介商也可以利用这些数据去剔除“僵尸网络恶意点击广告带来的虚增广告费”，让广告主对中介商更信任，提升中介商的商誉。
　　同时，因为这种好处，是“地球上任何一家互联网广告中介公司都可以享受到的”，是一种全行业的利好，自然会符合美国法律对“公益性目的”的规定。
　　但是，又因为目前为止，谷歌公司是地球上唯一一家有这个领域业务的公司，所以，保护了这个行业的利益，就相当于是保护了谷歌公司的利益。
　　顾莫杰恰巧选择了一个具有绝对公益性质、然而目前受益人仅有谷歌一家的细分领域。
　　如此善于借势而为，顾莫杰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呢？
　　水到渠成，因势利导之能，于此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花了十天光景的功夫，策划案终于先后通过了加州和联邦两级“公益科研基金管理委员会”的审核。顾莫杰的设想，得到了彻底的执行。
　　300万美元的第一期资金，被尽数划拨了过来。
　　顾莫杰让费莉萝帮着跑腿，紧急在斯坦福就近注册了一家新的科研机构，便取名为“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接受这笔资金。
　　研究所的负责人，名义上得是一个美国公民。不过这并不是难事，顾莫杰自然可以通过律师团队找到一个绝对可以控制、并且从章程角度也绝对掌握不到丝毫实权的傀儡，来帮自己站前台。
　　毕竟，哪怕是非营利的科研机构，也是有出资占比的，谁出的钱，谁说了算，都有章程，不是一个法人代表的身份就能翻过天的。
　　搞定了空壳的皮子之后，第二步自然是运作资金的分配。
　　安全软件自然是要做的，不过那只是一张应付政府审计的皮子，在这层皮下面，顾莫杰自然也要尽可能夹杂一些可以与他公司现有业务尽量结合起来的私货。
　　……
　　“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注册成立这天夜里，贝尔蒙特酒店。
　　费莉萝拿着一份数易其稿、即将敲定的资金配置计划，连夜送到顾莫杰房间里。
　　这阵子，费莉萝跟着顾莫杰天天忙，加上初到异国的水土不服、饮食不惯，整个人都熬瘦了不少。前天晚上洗完澡，用客房里的秤称了一下，居然只剩80几斤，连费莉萝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这种忙碌带来的充实，却让费莉萝很是享受。因为每天都有新东西，每天都有接触不同业务的成就感，很多东西费莉萝呆在国内或许几年也接触不到，更没有机会亲手实操。
　　这个过程中，顾莫杰展现出来的那种文理兼备的通才、那种因为同时精通数学与编程、法律与商务所爆发出来的惊人敏锐，更是让费莉萝对顾莫杰的崇拜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女强人，毕竟也是女人，也有人后虚弱的一面。她是多么希望在自己强大的同时，有一个无论什么方面都能让自己依靠的男人。哪怕某一天自己有事情搞不定了、只要在那个男人肩头靠一下，就马上能搞定。
　　“阿杰，你看一下，这个资金分配的草案，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改过几次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费莉萝进来的时候，顾莫杰正在凝神盯着笔记本处理事情，竟是没有听到——他和费莉萝并不住同一间客房，但是费莉萝有他房间的房卡，所以进来不用摁铃。
　　顾莫杰抬头，温柔地看了费莉萝一眼，给了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细看起来。
　　“150万美元，用于添置新一代公共网络安全研究所需的数据中心设备、数据中心场地租赁。80万美元用于雇佣一个原本从事杀毒软件研究的美国本地程序研发团队，为期两年……根据州相关条例，应当包含5名以上美国国籍的程序员，以解决当地就业问题……30万美元用于向微软、谷歌等公司购买浏览器插件的改编授权……”
　　300万美元，在薄薄数页的草稿上，已经被瓜分得精光。
　　2004年，美元还是挺值钱的，要是换算成软妹币，300万好歹还相当于2250万呢。哪怕是在美国，硅谷以外的地方，一个三年以内从业资历的程序员，年薪也还不到5万美元，在硅谷混的主流程序员，或许有接近10万的，至于高端的大神，那就不在讨论之列了。
　　“没问题，过两天就按照这个去做吧。”顾莫杰看完，很是满意这个分配。他的利益在这里头已经得到了最大化。
　　费莉萝收起东西，最后略带一丝不放心地确认道：“阿杰，这样分配真的不会出事么？今天我还和姑姑请的那两个本地咨询律师深谈过。他们都说，我们花在数据中心上的钱，比例比别的同行都高呢。原先好像没有这样的先例。数据中心这种投资，很容易被判定为商业用途的支出的。”
　　顾莫杰拍拍费莉萝的肩膀，挤出一个很是诚恳的眼神，说道：“相信我，他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些律师不太懂技术。我这些天也是跟着你们一起抠条例、看案例的，我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尺度么？
　　别人做安全领域的业务，不需要那么多服务器，不需要那么大的数据中心，那是因为他们的数据中心只要存储和管理病毒库就行了。而我们要做的东西，对服务器端的依赖，会大得多。
　　你想想，如果我们要配合谷歌或者别的做浏览器的公司，把访问记录当中的危险网站都标出来，我们就算不搭建谷歌那么庞大的服务器群，好歹也要至少搭个框架吧？
　　如果我们要从普通网民那里搜集邮件病毒与社交传播病毒的来源统计，那么就算我们没有GMAIL或者QQ那么大的服务器群，好歹也要有几台，帮我们实时抓取‘初音安全卫士’用户电脑上的病毒来源数据吧？
　　所以，你尽管放心，这些用途，都是解释得通的。别的互联网安全研究机构不需要，是因为他们没有用我们的思路，他们没法提供‘云安全’，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以后，谷歌公司的公关部门也会帮我们疏通的，毕竟我们做的事儿对谷歌也有好处。”
　　这番话，费莉萝其实也听顾莫杰说过几次了，只是她不懂技术，每次只能听个似是而非，渐渐加深印象。见顾莫杰这么信誓旦旦，她也放了心，准备明天便这般执行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你都瘦了不少了。我们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处理这些呢，不急的，可别熬坏了身子。”
　　顾莫杰温言关心了费莉萝几句，把费莉萝礼送出门，然后继续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他和费莉萝说的这些话，当然不是假话，但是，费莉萝完全知道，这里面的私货有多少。
　　数据中心，如果只看其硬件投资的最主体部分，无非是买一大堆的服务器柜、以及包上庞大的网络带宽。
　　每一家提供网络服务的公司，都是需要数据中心的，无论这家公司是做搜索、还是做电商、抑或是邮件、QQ、网游……
　　但是，一台服务器买来，里面主要装什么程序、提供什么业务，是很灵活的。而且，并没有要求某一台服务器只能够提供一种程序服务。理论上，一台QQ的服务器，也是可以分出一部分硬件处理资源，来提供QQ邮箱的服务的。
　　这种事情，简单理解，就像普通电脑可以同时开启多任务处理，一边看视频，一边打游戏。
　　顾莫杰挂着“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的名义，组建起了数据中心，固然数据中心里即将买来的服务器，将来最终会用到“初音安全卫士”上。但是在“初音安全卫士”面世之前，难道美国的审计部门还能天天来查顾莫杰买的服务器眼下正在运行什么服务么？
　　显然不可能。
　　这就好像一个父母，给子女买了一台电脑。子女在打申请的时候，在“申请用途”一栏填写了“用于学习”；等到电脑真买来后，父母还能24小时盯防、不让孩子拿这台电脑打游戏不成？
　　相当于2000多万人民币的首期投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首先腾挪到了顾莫杰眼下最紧迫的业务当中去。等到2005财年一到，还会有这么大一笔钱注入，给顾莫杰足够的时间差去全局统筹他目前铺开的摊子。
　　一些在常人看来，非跪求风投不可的业务，就这样在顾莫杰的神运作下，丝毫没有稀释自己的股权，举重若轻地先行开张了。


第八十九章 一代巨擘
　　就在顾莫杰好整以暇完成布局的同时，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世界其实很小，他的一些行为，已经被他的间接合作者们注意到了。
　　外面的世界，也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剧变。他的那些间接合作者，在一夜之间，又突然成长了数倍。
　　2004年8月19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就在这一天，谷歌公司终于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了。后来它们一生的老对手、来自中国的百度，还要等一年多，才能走到这一步。
　　促成谷歌上市成功的关键，是它一年前开始搭建的Adsense平台，正是这个平台，让谷歌获得了纳斯达克的门票。从那一天起，谷歌和它那些原来做搜索引擎的竞争对手相比，就已经不在同一个位面了。
　　次日清晨，山景城，谷歌公司总部。
　　公司联合创始人、产品总监拉利佩奇，顶着兴奋与疲惫，意气风发地赶到公司。前阵子他一直在纽约忙碌，昨天才刚刚回旧金山。
　　纳斯达克敲钟，多少IT人毕生的梦想，而他拉利佩奇，在自己仅仅31周岁的时候，就完成了这个梦想。意气风发之下，拉利佩奇觉得自己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尽管身体很疲惫，精神却从没有如此亢奋过。
　　昨夜连夜回来，就在公司开了庆功酒会。今天一早又肾上腺素爆棚，听取了全部技术部门的新进展汇报。做完这一切，拉利佩奇嗑了一颗安非他命，用咖啡和威斯康辛州参片送服，顿时又进入了还想找点事儿的状态。
　　他也知道，安非他命虽然不是毒，但毕竟是处方兴奋剂，嗑多了不好。那玩意儿最初弄出来的时候，还是美国军方给需要连续执行任务的三角洲特种部队和海豹突击队员嗑的。
　　不过，遇到需要连轴转的大事时，圈内大佬很少有不靠这玩意儿提神的；难得用用，也就罢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都去纳斯达克敲钟了，为了这么大的事嗑两颗药，值了。
　　极度亢奋状态下的拉利佩奇，随手翻看着旗下各个研发项目组与独立研究所的成果综述。
　　这段日子，为了让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公司的技术部门也从原本自己做自己事、不顾外头风言风语的低调状态，转入了自我包装、自我吹嘘的亢奋中。以便让世人看清公司的技术创新力度、对公司产生更大的投资信心。
　　一家公司，在不准备上市的时候，可以不屑于无知大众的看法。但是只要它想上市，上了市，大众的看法就变得重要起来了。一切软实力，也都会经过包装，再展现在世人面前。
　　“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人工智能研究所的合作单位？研究深度学习算法在网络安全领域的最新应用？”
　　一份杰夫辛顿教授的述职报告上，提到的一家外协合作单位，引起了拉利佩奇的注意。
　　“云安全？对僵尸网络和灰鸽子源头的主动防御？对高危网站与社交用户的主动标注、提示？哼，概念倒是提得很大，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材实料。”
　　看着报告上提到的研究方向和科研基金配置方案，拉利佩奇刚刚被药物刺激到极度亢奋的大脑，不免有些轻蔑与不信。但好奇之心却是更加炽烈了，恨不得要把脑子剖开，好生条分缕析地把这玩意儿描述的远景吃透。
　　也亏得那颗药，以及刚刚在纳斯达克成功敲钟带来的好心情。否则，以他这般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状态，也是不可能深抠这么一份报告的。
　　拉利佩奇看着看着，心中却越是心惊，也没注意到时间过去了多久。对方的眼光之远，很多地方都触到了谷歌现有Adsense体制下公信力的隐痛点所在，竟似是为谷歌提升自己品牌形象而做的量身定制一般。
　　“嘿，拉里，不去吃点么？刚刚纽约回来，就这么急？”
　　一声呼喊打断了佩奇的思路。他的办公室门被来人毫不掩饰地应声推开，连敲门这种礼节都没有。佩奇不用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他多年的老搭档谢尔盖·布林了。
　　谷歌公司的管理很松，很人性化。稍微重要一点的员工，都会有独立办公室，连装修方案都可以由办公室使用者自己决定，公司不做统一要求。而且绝对不像别的公司那样要用分段式磨砂玻璃隔间，以便老板监视员工在干什么。
　　在谷歌，员工上班时间干什么，几乎没有人管，只要按阶段拿出成果就可以了，过程控制是很松泛自由的。
　　同时，哪怕是拉利佩奇这种档次的大牛，办公室大小也就和普通部门经理、项目主管的一样，只是地段位置更好一些罢了，并没有等级森严的官本位划分。
　　但是，就算管理如此轻松，敢不敲门就直接冲进佩奇办公室，和他扣肩搭背的，也不会有多少。公司的另一个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应该是其中最主要的一个了。
　　布林和佩奇90年代中期就认识，两人是老同学，当年一起在斯坦福大学读的计算机博士。后来佩奇博士学位一到手就投身产业界，布林晚来两年，直到98年两人合伙，开办了谷歌——第一年的时候公司只有七八个人，连办公室都租不起，只是在斯坦福大学旁边租了一间车库，后来从红杉资本拿到了风投，才开始像模像样租办公楼干货。所以两人是贫贱之交，一路苦过来的，交情自然非比寻常，相互之间也懒得讲究礼节。
　　佩奇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找到宝了的火光，对布林招呼道：“嘿，谢曼，我发现了一个天才！”
　　谢尔盖布林可没嗑安非他命，所以对于佩奇的炽热，他丝毫没能感同身受。一边拉着佩奇去吃点东西，一边信口胡言：“天才？在硅谷天天都能遇到天才，难道我们就不吃饭了么？走，回头再处理也不迟。跟我说说，昨天你在纽约有没有遇到妞儿对你投怀送抱？”
　　布林是公司的技术总监，而佩奇是产品总监，01年以前，佩奇还兼着CEO。所以公司那些经营上的事情、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佩奇在管，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倒也分工明确、相安无事。相对之下，布林的技术宅属性，让他在公司上市这种重要时刻，依然宅在旧金山，没有跟去纽约。
　　没有听过纳斯达克钟声的人，自然没那么容易晕晕乎乎。
　　佩奇浑浑噩噩被布林扯到了食堂，也不知道要吃啥。幸好布林熟悉佩奇的口味和健康状况，拿了两个剔除了蛋黄的水芸滑蛋三明治，几块橄榄油煎北极鲑、些许配菜，就找了个桌子坐下。旁边有员工路过，无不点头示意行礼，却也仅此而已，既不巴结，也不围观，很是随性。
　　谷歌的食堂不存在现金，也不存在刷饭卡，也不限定营业时间。只要是公司员工，随时随地随便吃。饮料、咖啡、水果这些也是如此，除了上班时间不提供酒之外，其他一切随意。
　　佩奇接过布林递过来的水芸三明治，咬了一口，居然忘了多咀嚼几口，直接就往下咽，顿时被噎得有些胸闷。赶紧拿过柠檬冰茶喝了两口，才算顺了气。
　　布林有些诧异，问了一句：“嘿，活计，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佩奇顺了气，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恢复了郑重，说道：“谢曼，相信我的判断，我今天真的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
　　布林终于停下了吃鲑鱼卷的叉子，他很少看到佩奇如此严肃的表情，自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有多天才？难道和你我一样天才么？”
　　“只怕还不止……”
　　“噗——”谢尔盖布林一口冰咖啡喷在桌上，“你说啥？比我们还不止？喂喂喂，你这话像是一个昨天才刚刚去纳斯达克敲钟回来的人说的么？”
　　佩奇摆摆手，制止了布林的张牙舞爪，慢慢解释道：“听我说完，我只是说，从某些角度来说，那个人有一种让人震惊的全才，这一点你我都比不上。你想想看，自从Adsense上市，到今天，已经15个月了。我们天天殚精竭虑想要做的，都是些什么？无非是怎么样让Adsense的广告有效点击次数更加精准、能够更好地剔除虚假点击和恶意点击，让全世界都相信我们谷歌。可是我们花了15个月的时间，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主动出击，建立有别于传统被动防御杀毒软件模式的、主动防御的网络体系——好，就算退一步，在辛顿教授提出‘深度学习算法’之前，我们没法把传统安全做成‘云安全’，可是辛顿教授提出深度学习算法之后呢？为什么我们还是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却让一个外行的后生晚辈先想到了？而且还做出了非常巧妙的、可以作为公益科研打擦边球的运营方案？”
　　谢尔盖布林听着老搭档越说越严肃，他也是越听越心惊。
　　如果佩奇所言属实的话，那么做了这件事情的人，无论是眼光之敏锐老辣，还是手腕之举重若轻、玩法若无，抑或是技术上的紧跟时代脉搏，都是绝对的一时之选了。
　　听完这一切，布林也是郑重地感慨了一句：“如此说来，便是你我，单论才能和敏锐，只怕也没有这样的人全面了——也许你对互联网运营的理解，比那人要深刻得多；或许我对互联网技术的掌握，比那人强得多。可是同时兼通运营、技术与法律漏洞三方，挑出如此精妙的技术方向，你我谁都做不到，甚至都没法想到去相互启发。”
　　布林顿了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两个久远的例子，然后缓缓说道：“这个世界上，我曾经只见过两个人，能够如此兼通这几个领域，并且带着他们的公司飞速崛起。而这两个人的公司，明显都不属于我们这种扁平化管理的、众智启发的类型。他们都是强力的执行者，连他们的公司，都有强烈的创始人意志烙印。”
　　佩奇也悠然神往地回忆了一下，对老搭档说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是盖茨和乔布斯吧。”
　　“是的。”
　　“那么，今天有没有兴趣见见第三个？”
　　“求之不得。”


第九十章 谷歌想入股？
　　接到辛顿教授打来的电话时，顾莫杰正准备和费莉萝一起用晚餐。
　　然后，听了仅仅两句，顾莫杰便被雷得外焦里嫩。
　　“你是说，拉利佩奇想见我？今晚一起吃饭？我能确认一下么：你说的那个拉利佩奇，就是谷歌的创始人拉利佩奇？”
　　顾莫杰茫然地复述了一遍电话另一头杰夫辛顿的话，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此刻他旁边还有第三个人的话，那个第三人一定会误会，认为顾莫杰如此复述是故意说给旁边的人听的，是为了装逼。
　　就好像一个在迪拜帆船酒店里分享朋友圈动态的人，一定会希望苹果机自动为他加上一条后缀：两分钟前，位于迪拜帆船酒店。
　　幸好旁边没有第三人，只有一个费莉萝。
　　幸好费莉萝太了解顾莫杰了，所以绝对不会认为顾莫杰是在装逼。
　　他是真的惊讶。
　　“好吧，不用准备任何企划案、只是吃个饭，随便聊聊是吧？那我准时到。”
　　顾莫杰挂了电话，对一旁的费莉萝耸耸肩：“看来我们要8点钟才能吃上晚饭了，得现在赶去山景城。你饿了么？一会儿还要你给我翻译。”
　　费莉萝双眼中有一股迷醉。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似乎就是世界的焦点，无论学界还是商界的牛人，都会自发凑上来结交。费莉萝觉得自己的惊讶已经欠费了，回去需要马上充值。
　　直到顾莫杰轻轻推了一下费莉萝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回答：“不饿，人家可是谷歌的老板，我们这就走吧。”
　　“那就是饿了。”顾莫杰霸道地下了结论，然后转身去隔壁餐厅点了一份外卖的鲑鱼手卷，没让加寿司饭，回来递给费莉萝，然后两人才出门叫车，前后五分钟都不到。
　　“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如果你没饿，你回答我的时候，是不会强调‘我们要去见的人是谷歌的老板’的。”
　　最近这大半个月，费莉萝和顾莫杰也算是朝夕相处，工作和生活上都在一起，顾莫杰对费莉萝的脾性也摸得更清楚了。随便听几句话，都能够揣摩出语言背后的真实心意，这份细腻，着实让人暖心。
　　费莉萝坐在车上，慢慢地啃着鲑鱼卷，不时地把脸侧过去，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如果我也能够认识阿杰六七年，那该多好。为什么小南高中的时候，我就没想到冒充小南的家长去参加家长会呢……”
　　……
　　顾莫杰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没工夫关心业界动态。对于拉利佩奇为什么会突然找他，顾莫杰毫无头绪。
　　不过，既然被盯上，掏出手机搜一下新闻，顾莫杰就恍然了。
　　谷歌公司昨天刚刚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这么大的新闻，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真是不应该。
　　“难怪这时候想到见我——说不定就是因为上市成功了，钱多心大。想找点儿新技术领域，加码投资额度呢。”
　　费莉萝吃着鲑鱼卷，自然没法同时用手机。听了顾莫杰的话，她才凑过脸去瞥了一眼。同时心中暗暗有些自责：阿杰那么忙，没空看新闻是正常的。自己一个做助手的，居然都没帮他留意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顾莫杰酝酿着思路，费莉萝则是在那里胡思乱想脑补，车很快开到了山景城。
　　拉利佩奇约的地方，也是一间滨海酒店，就在谷歌公司北面的海湾边上。顾莫杰看了一下周遭氛围，似乎这儿经常会被谷歌的人包场。
　　顾莫杰和拉利佩奇相互并不认识，所以下车之前他给杰夫辛顿打了个电话，对方便提前在那儿等了。顾莫杰一到，就被辛顿领着，上了顶楼露台。
　　山景城是硅谷的核心区域，格调比之贝尔蒙特那种外围小城镇自然又有不同。
　　这儿的海景酒店，往往是造在一道道防波堤堆砌起来的填海地块上，所以南北两面都是大海，景致非常阔朗。迪拜的棕榈岛，就是从这种结构学过去的。
　　毕竟，有钱人扎堆的地方，人人都想住海景房。可是天然的海岸线只有那么长，于是房地产商就想到了这种“层层围海”的做法，最大限度增加沿海的“表面积”。在整个美国，除了旧金山湾区之外，也就佛州的迈阿密喜欢这么搞了。
　　从电梯里出来，一股浓烈的咸腥海风扑面而来，顾莫杰顿时觉得精神一爽。前后两面都是通透的海景，这种地方，顾莫杰还真没来过。
　　见到顾莫杰进来，原本坐在一张长桌前的两个年轻人便站起身来。
　　“欢迎，这位就是顾先生了吧。真是没想到，这么年轻。还带了这么美丽的女士。”
　　简单的会话顾莫杰不用翻译，直接就答了。他也迎上去，握手客套：“佩奇先生和布林先生也不老——等我30岁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在纳斯达克上市呢。”
　　这话听着随和，却也不乏自大之意。拉利佩奇一愣，还真没想到顾莫杰心气这么高，想30岁前就在纳斯达克上市。
　　幸好互联网业界的人都年轻，不虚伪，当下几人一笑而过，也就算是认识了。坐下开始用餐。
　　美国人不爱在酒桌上谈事，如果非要边吃边谈，多半会安排成冷餐会，都是自助的凉菜。
　　佩奇和顾莫杰碰了下杯，说道：“顾先生的策划和近期的动作，我们都关注到了。没想到顾先生在中国，已经是一名如此有成就的企业家了。至少我和谢曼在19岁的时候，还做不到这么好。”
　　顾莫杰抿了一口，不骄不矜：“接受系统教育也是比较重要的，虽然我已经创业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大多数创业者应该念完书再创业。”
　　布林随和地插了句嘴：“也不一定，当年盖茨要是读完哈佛，说不定微软就轮不到他来建了。远的不说，就说今年——咱美国也有一个和顾先生差不多的例子；说来也巧，也和当年的盖茨一样，是个哈佛在校生。马克扎克伯格，搞了个叫FACEBOOK的社交网站，不知道顾先生听说过么？如果扎克伯格等到哈佛毕业再做这事儿，说不定也轮不到他了。”
　　顾莫杰谦逊了一句：“当然听说过，扎克伯格先生也是我学习的榜样，至少他如今的身价市值，已经在我之上了。”
　　顾莫杰这句话，其实有些过谦。
　　历史上的FACEBOOK，在接受了巨额投资之后，发展到2004年年底时，总市值估计有2亿美元。而如今才8月底，距离年底还有4个月，FACEBOOK还值不了这么多。
　　同时，扎克伯格是接受了大量的投资的，他个人在FACEBOOK的占股当年就已经被稀释到了不足30%，所以真比个人资产，扎克伯格还不一定在顾莫杰之上，只能说他的公司总盘面比顾莫杰大。
　　然而，顾莫杰的初音网络科技，从成立至今，一毛钱风投都没接受过，所以不需要让投资市场来给他的公司估值，顾莫杰的身价虚低，也说得通。
　　顾莫杰的话，只是中国人式的谦虚。然而美国人并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佩奇听了顾莫杰的言语，心中居然窃喜：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投资机会么。
　　佩奇立刻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顾先生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在扎克伯格之下的，你缺少的，不过是原始资本——今天我也实说了吧，你的那个互联网云安全和云数据统计，我们谷歌很感兴趣。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注资你的公司，加快这块业务的推进。”
　　似乎怕顾莫杰不放心，佩奇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天的谷歌，可是和昨天完全不同了。我们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现金流会比原先充沛好多倍，足够投资大量的新技术项目。”
　　顾莫杰一愣。没想到美国人说话这么直白。当下婉拒道：“对不起，我没想过接受投资——我现在那些项目，并没有出现资金短缺的现象，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稀释我的股权。钱少的话，大不了一个一个项目慢慢做，一个盈利了再做下一个，慢慢找现金流就是了。”
　　这下轮到佩奇愣了，眼前这个中国人，居然在金融领域这么保守。
　　“顾先生，互联网世界的机会，瞬息即逝。如果你真的准备靠自有资金的话，发展十年也到不了我们谷歌的规模。”
　　“可是十年后我也才29岁啊——不是还比佩奇先生您现在的年纪小两岁么？我不急。再说，如果我愿意接受投资，18个月前，我就已经有机会拿到百度对我的投资了。”
　　佩奇哑然，似乎面前这个年轻人确实不是那种需要“白了少年头、只争朝夕”的家伙。
　　越是如此，佩奇越是心中有些难耐，想要拿下面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毕竟，如果拿不下的话，很多事情将来谷歌还是要投钱再做一遍的，还不如和面前的少年深度合作。
　　“顾先生，我理解你的想法，我认为你是一个正直的工程师，痛恨那些华尔街的吸血鬼。但是风投并不都是会极大稀释创始人股权的。只要你接受，我们可以在估值和占比上慢慢谈，不是么？就算你不希望你的独资公司的股权被稀释，那我们还可以讨论别的配资方式。比如成立一家新的互联网安全公司，然后由你的独资公司担任新公司的大股东，我们往新公司注资。我想我们之间没有根本的分歧，细节都是可以讨论的。”
　　佩奇很诚恳，诚恳得不太符合他高高在上的身份。
　　顾莫杰斟酌者说：“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佩奇先生。可是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您应该知道，就算今天我独资做‘云安全’，将来你们也可以享受到‘云安全’的好处。至于‘云安全’那点微薄的利润，你们谷歌应该看不上吧？”
　　佩奇喝了一口冰酒，抛出了一个答案：“可是如果我们不参与，我们就拿不到‘云安全’背后的信用评级数据，不是么。在任何‘云’时代，就算有了技术原理，有了软件，但是没有云端数据的话，就不算彻底掌握了这个领域。”
　　顾莫杰笑了：“那你们准备投多少钱？在新公司占股多少？”


第九十一章 关联交易
　　后世06年、07年那阵子，周鸿祎刚刚搞出360安全卫士，以及配套的杀毒软件时，安全卫士只是一个可以扫描本机流氓软件的小工具而已，远远达不到数年后“云安全”的高度。
　　“云安全”这个概念，听起来很高大上，但是其实只要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能让外行人听懂其与传统网络安全工具之间的差别。
　　打个比方，后世人们用手机的时候，经常会接到陌生号码拨来的电话，如果本地装了手机助手或者手机安全卫士，那么遇到骚扰电话的时候，就会显示警告信息：该来电号码被XXX人标记为骚扰电话，被XXX人标记为诈骗电话……
　　同理，邮箱里收到陌生地址的邮件时，有些特定来源的邮件会被直接默认丢进垃圾邮件区。又或者是用户使用安全浏览器上网的时候，会直接看到某些搜索结果网页被标红为“危险网站”。
　　哪些号码是诈骗号码，哪些邮件地址是垃圾邮件大户，哪些网站搜索结果是危险网站。这种数据，靠传统安全的被动防御是搜集不到的，必需靠云安全的主动出击，天网恢恢。
　　虽然这一切的技术前景，在2004年8月这个时间点，还未能明朗，但是顾莫杰既然有心将来做这一块，自然把其中关窍都反复想过了。
　　此刻，听到拉利佩奇提出非要和自己合股、以拿到“云安全背后的信用评级数据”，顾莫杰逆推思忖了半晌，心中便豁然开朗，知道佩奇为什么这么迫切了。
　　谷歌公司的Adsense要想优化自己的算法、建立自己的公信力，光靠第三方的云安全机构帮谷歌扫灭一些灰鸽子源头、僵尸网络，那是远远不够的。
　　谷歌更希望亲自知道：哪些Adsense的合作网站经常喜欢作弊，经常喜欢勾结黑客“杀良冒功”虚骗广告费。
　　换个通俗的说法，如果这事儿谷歌没有参股，那么最终得到的效果只能是：谷歌的一个合作网站，做了一笔“杀良冒功”的买卖，来谷歌这里换取报酬。然后顾莫杰帮谷歌把冒功者戳穿了，把这笔良民的脑袋数据扣掉，让对方劳而无功。
　　但如果谷歌参股了，直接掌握了云安全背后的信用评级数据，这事儿就会简化：谷歌可以知道世界上所有网站中，谁经常干这种勾结黑客的买卖，谁不太干。而经常干的家伙，就会因此上谷歌的黑名单，被谷歌主动降低信用评级。将来谷歌还可以制定新的政策，直接调低黑名单上的网站整体的广告收费比例。
　　Adsense的公信力，便是谷歌未来十年的核心竞争力，任何可以提高这一公信力的手段，拉利佩奇都会花大价钱，掌握到自己手中。
　　所以顾莫杰才敢直接开口让拉利佩奇开价。
　　这个价钱不好开。何况今天只是初步的意向谈判，拉利佩奇的参谋团队还没有核算过。
　　所以，佩奇斟酌之后，也只是给了一个笼统的说法：
　　“我们谷歌是很有诚意的。如果你们不接受我们的入股和数据共有，我们只能再砸一遍钱，再另起炉灶也搞一个和你功能重复的软件——所以，希望你的心理价位不会超出我们另起炉灶的两倍。那样，就都可以商量。”
　　顾莫杰一点就透，明白了佩奇的心理价位。他略微算了一下，叹息了一声：
　　“那样的话，应该没有多少钱吧。我是不会接受你们直接在我的公司注资的。谁让我这人对未来有自信呢。安全业务，将来只是我事业的一小部分而已。我不希望因为这个边角领域的合作，就稀释了我主体业务的股份——佩奇先生，您能理解么？”
　　佩奇道：“当然理解。看来你是准备接受第二个方案了：成立一家新公司，你我双方各自入股，在这家新公司里各自占比共管？”
　　“原则上同意，具体的细节我想回去再考虑考虑，可以么？”
　　“当然可以，这种谈判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佩奇拿起酒杯，和顾莫杰碰了一下，布林和费莉萝也凑了上来。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顾莫杰又微微摸了一下底，探探佩奇的口风，佩奇也还算爽快，给顾莫杰暗示了一个大致的价位：
　　为了做云安全，谷歌愿意在两年内追加两千万美元的投资。至于这笔投资要在将来的合资公司里面占比多少。
　　……
　　连夜回到酒店，略微有些喝多的顾莫杰倒头便睡。第二天一起来，便召集手下的律师团队开始核算。
　　不得不说，佩奇的话给了顾莫杰很大的启发。
　　原先的他，对入股融资是无差别地绝对排斥。因为他是重生者，他知道自己的公司将来会百倍千倍的成长，任何人来搭自己的顺风车，都是占了自己极大的便宜。
　　别人需要接受风投，那是因为他们的事业真的有很大的风险，需要分摊风险。
　　顾莫杰是必胜的，一毛钱风险都没有，干嘛接受风投？
　　和拉利佩奇喝了一顿酒之后，顾莫杰却想到了一个新思路：他可以成立至少两家公司，甚至多家公司，将其中一些不是最优质的业务打包在一起，单独接受别人的投资入股，以换取现金流。至于现金流到手之后怎么用，要不要反哺于自己的核心业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这事儿很符合顾莫杰的利益，同时也容易被合作者接受。
　　因为，顾莫杰将来还会有很多软件，是可以依靠“初音娘”的外挂来完成的，比如至今依然没有本钱移植的“音频大师”、“图形大师”乃至初音娘自带输入法的语音同声翻译这些功能。
　　如果顾莫杰有了两家以上的公司，将来就可以把这些靠外挂整出来的“无本买卖”通过他自己100%独资的公司弄出来，然后再折价到合资公司里，别人自然没法在这几个软件上搭到他的顺风车。
　　至于为什么合作者也比较容易接受这种模式，则是因为合作者不知道顾莫杰手中有外挂——假如有一天，顾莫杰用另一家独资公司的名义，把“音频大师”做出来了，然后以技术入股的方式折价卖给“初音网络科技”。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东和员工，也只会觉得“这是老板在别的公司花了大代价研发出来的”，绝对不会怀疑“老板开挂凭空弄出个新软件”。
　　到时候，假设“初音网络科技”市值5亿，顾莫杰手头有96%，他表哥表妹各有1%，邹胜和他的团队一共有2%。而另一家顾莫杰独资的公司要是把价值5亿的“音频大师”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卖给“初音网络科技”，顾莫杰在“初音网络科技”的实际占股不就从96%上升到98%了么。
　　……
　　想通一切之后，顾莫杰找个机会，把这个想法和费莉萝一说，费莉萝也表示高度赞同。
　　“你总算想明白了，这事儿早该这么做。”
　　“早就该这么做？为什么？”
　　听了费莉萝的赞同，顾莫杰一愣，还有点心虚。心说难道最近和她太亲近，保密不够彻底，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初音娘”这个外挂了不成？
　　费莉萝的语气却听不出丝毫异常，只是自顾自地阐述：
　　“我也是来美国这二十多天，耳濡目染想到的。做互联网的人，开几家公司很正常。尤其是那种需要烧钱砸广告费的领域，好多硅谷公司都是烧钱的活儿让接受了风投资金的公司来烧，烧钱后赚到的好处和流量则让一家荫蔽在暗处的、创始人独资的小公司分润。至于手段么，无非就是些内部关联交易套利什么的。我原先还怕你太正直，受不了这种弄虚作假呢。你肯这么做，那是最好了。”
　　听了费莉萝的解释，顾莫杰才放下心来：原来对方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外挂秘密，而是误会自己是想做关联交易，才开多个公司的。不过，被这么误会也不错。
　　随后，顾莫杰才豁然发现：原来费莉萝成长得如此之快，来美国二十多天，就学懂了这种关窍。这种学习能力，当真是不简单。
　　“姐，你太给力了！这个方案就是我想要的！明天我们就去注册一家在加州本地的公司，我个人100%独资。然后用这家公司的壳子作为股东，去和谷歌谈安全公司的合资！”
　　费莉萝跟着脑子连轴转，帮顾莫杰查漏补缺：
　　“不能这么急吧？你还需要一个美国人帮你当法人代表。而且你要做关联交易的话，将来还不能亲自持股，不然被人查到的话，只要你持股的独资公司和合资公司之间存在交易，哪怕不是关联交易，也会被证监机构强制判定为关联交易的。”
　　顾莫杰原本没细想过，被费莉萝一说，才发现这事儿原来也不是这么简单。
　　“这么严格？我让我家人持股可以么？”
　　“你以为呢？近亲属持股都不行。”
　　顾莫杰挠挠头：“那如果我让你帮我持股呢？”
　　费莉萝的瞳孔剧烈地放大了一下：“我？”
　　“第一，我相信你不会黑我的。第二，你也不是我的近亲属啊，法律上再怎么查，也说不出问题来吧？”
　　“法律上来说，是查不出问题来。”
　　费莉萝嚅嘘着说完，觉得心头一阵巨震。一个回音在她脑海中萦绕回荡：我一辈子都成为不了阿杰的近亲属了……近亲属了……了……


第九十二章 尘埃落定
　　十天之后，山景城的谷歌总部。
　　“顾先生，请您最后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按照这个签了吧。”
　　谷歌公司的一名律师团成员，把一份协议推到顾莫杰面前。上面的内容，是多轮交锋之后最终敲定的，个中关节不必细表。
　　顾莫杰面色郑重，最后细细看了一遍。
　　总的来说，经过多日的运作洽谈，顾莫杰的拿到的最终条件便是：
　　他成立了一家叫做“初音控股”的100%独资离岸公司，然后以这家公司作为股东，和谷歌公司合股，成立了一家名叫“谷歌云安全”的新公司。
　　顾莫杰的“初音控股”主要以技术入股，在“谷歌云安全”占股55%——其实他手头如今根本还没什么技术，所以完全只是一个虚估。
　　谷歌方面，实打实拿出3000万美元资金，占股45%，不干涉新公司的经营。只是和顾莫杰签订了一系列的场外担保协议，确保顾莫杰把这3000万花完之前，可以把附件当中约定的几项云安全成果做出来。并且在新公司的章程中约定：公司的两个主要股东，都拥有对公司未来技术成果的100%免费使用权，且没有任何使用限制。
　　谷歌不来制约顾莫杰怎么利用这些未来的成果，顾莫杰也管不了谷歌。3000万，便是买了这么一点保障。
　　至于顾莫杰原本的其他生意，谷歌一点都没有插手进来。
　　或许有人会觉得，谷歌太亏了。毕竟顾莫杰眼下什么干货都没有，只有一个方向性的创意，一个策划案，最多还有一个组建中的团队。就占了比谷歌拿出3000万真金白银还多的股份。
　　但是在互联网业界，市值估算这种东西，只要风投认可了你，觉得你的团队值这个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没什么不合理。更不会有第三方跳出来干涉，指摘其中任何一方卖贵了或者卖贱了。
　　顾莫杰自然知道拉利佩奇为什么最后会接受这个报价：
　　如果谷歌不接受顾莫杰的报价，顾莫杰固然会失掉一大笔现金流。可是顾莫杰也可以选择向谷歌的对手出卖这个点子和创意。万一被谷歌在Adsense领域的竞争对手发现了顾莫杰的价值，然后提前往云安全数据上投资，就有可能针对性拆谷歌的台，让谷歌的Adsense算法在“剔除来自不安全网络的恶意点击”这一点上错误百出。
　　所以，这3000万，不仅仅是“被我所用”的价，还包括了“不被我的敌人所用”的价。
　　这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顾莫杰没有理由不签。
　　他刷刷地在一大堆文书上签完，最后追问了一句：“谷歌公司不会干涉新公司的资金使用情况吧？”
　　谷歌方面的律师一愣，指着协议上一条微笑道：“不会干预——我们不是都约明了么，‘只要公司按照计划书如期取得各阶段成果，第二大股东将无权干涉公司资金的具体使用情况。’”
　　“那就好，我只是最后确认一下。”
　　顾莫杰笑了。最后这一句话，就意味着：3000万到手之后，只要他确保可以用更少的钱把谷歌要的东西做出来，那么多出来的钱他完全可以用到别的项目上去。
　　谷歌公司显然知道顾莫杰会这么干，而且不打算干涉。或者说，谷歌公司就是用这个条件来引诱顾莫杰接受合同的。
　　……
　　一个月前，来美国的时候，顾莫杰的打算只是为两年600万美元的基础科研经费奔忙运作。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得到的投资足足超出了当初预期的五倍之多。
　　而且，后面这3000万美元，还不是基础科研经费，而是实打实的商业资本，具体怎么花不需要经过政府审计，也不会稀释他本来的生意。
　　对于这个结果，顾莫杰本人都觉得如在梦中。
　　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一个超过五十人的、以资深程序员为主的技术团队被很快构建起来。谷歌方面只往“谷歌云安全”派驻了几个财务人员和行政管理人员，而且还不是领导岗位，其余团队成员都由着顾莫杰安排。
　　硬件方面，一次性近千万美元的投资砸下去，一个颇具规模的大中型数据中心也被搭建了起来——在谷歌云安全上线之前，这个数据中心绝对足够顾莫杰一切自营业务的需求了。
　　说得通俗一些，哪怕顾莫杰开10个和“魔兽世界”那么大规模的网游，都用不到这么多服务器。
　　公司的软硬条件都搭建完毕之后，顾莫杰草草地把公司的大方向和各阶段目标布置了下去，也就酝酿着差不多该回国了。
　　根据他和谷歌的场外协议，他们谈到的三大类安全数据的云端数据库，要在2005年年底前完成技术架构的搭建，所以他的时间还算充裕。一些基础性的技术积累工作，交代给专业的人做之后，就不需要老板天天盯着了。
　　这一天，经办完新公司的事儿，顾莫杰在饭桌上对费莉萝提了一句：“看看最近有没有方便的航班，把机票订了吧。”
　　费莉萝一口答应：“好，明天我就查一下。”
　　顾莫杰想了想，补充道：“最好是傍晚的航班，可以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免得回到国内又要倒好几天时差。”
　　说这话的时候，顾莫杰脸上还浮现起一丝心有余悸的苦笑，似乎是想起了来的路上那痛苦的倒时差。
　　费莉萝放下叉子，说道：“非要傍晚的航班，可能得等几天。那种航班不是天天有的。”
　　顾莫杰一笑：“那就等几天吧。谁也没规定生意忙完了，就一定要马上国内啊，多玩几天不也挺好。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这趟来美国，就一开始陪你玩了两三天，后头都在忙。”
　　费莉萝不愿意顾莫杰心存内疚，便作出轻松佯笑之状：“我挺喜欢这样的，每天学到新东西。国内在律所呆的再久，也都是些重复的业务，那才叫没意思呢。”
　　吃完饭，费莉萝上网查了一下航班信息，飞沪江的傍晚起飞航班要四天之后才有，便马上告诉了顾莫杰。
　　“飞沪江的夜班飞机要8号才有呢。如果飞京城，有6号的。要哪趟？”
　　“那就8号的。”
　　费莉萝促狭地提醒了一句：“你开学请假的天数够么？我可是没请够，回校又要挨骂了。”
　　顾莫杰无语：“我们这种人，还在乎请假？再说你都大四了，又没课。”
　　费莉萝听了顾莫杰的话，这便去订了8号的机票。
　　第二天起来，顾莫杰振奋精神，正想酝酿去哪儿玩，好补偿一下手下律师团队这阵子的忙碌。费莉萝却一早就推开了他的屋子，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我姑要去京城参加一个会议。她和王姐订了6号飞京城的票，明天就走了。”
　　顾莫杰微微有些惊讶，却不好多说什么，人家律所的人，毕竟生意要紧。
　　尽管这一个月里，顾莫杰已然在费雯丽的律师团队身上足足花了20多万美元律师费。可是这并不能成为顾莫杰阻挡别人继续接单赚钱的理由。
　　顾莫杰挠挠头：“也就是说，后面三天就剩我们俩在美国了？”
　　费莉萝脸色微红地说：“是的。”
　　顾莫杰说：“想去哪玩？我都陪你。”
　　费莉萝不想累着顾莫杰，想了想便说：“要不就还在附近玩玩？”
　　顾莫杰不依：“那不成！你都来美国一个多月了，结果回去一说就转了旧金山附近，别人还不觉得我抠死了，下次公司里的人谁还敢和我出门。”
　　费莉萝便顺水推舟：“太远也累，要不就洛杉矶或者维加斯？”
　　顾莫杰拍板：“咱不赌钱，去维加斯没意思；还是洛杉矶吧，就看看好莱坞。”
　　其实维加斯也是有很多高端的演艺秀场的，并不只有赌。只不过顾莫杰在玩乐上不上心，所以不知道罢了。
　　费莉萝哪儿都无所谓，自然是无有不可。
　　顾莫杰从来不觉得玩儿的事情有必要做攻略，历来都是说走就走。
　　然而一查出行方式，顿时一瓢冷水泼在头上。
　　别看洛杉矶和旧金山只隔了半个加州，但是加州实在太大，两地之间足有七八百公里之远。美国的公路限速并不高，开车去起码路上就大半天没了，顾莫杰自然受不了。
　　700多公里距离，以中国人的惯性自然会想到火车这种出行方式。结果一查，旧金山和洛杉矶之间的火车一天只有一班，而且要开12个小时才到……
　　在美国，坐火车坐的人太少。铁路公司为了生存，不得不打造成舒适的景观游线路，强调沿途风景和乘车的舒适性。开得太快的话，哪里够人们闲情逸致地沿途观光呢……
　　顾莫杰一阵抓狂，突然发现中国人的生活节奏实在是太快了。和大多数美国人一比，中国人个个都可谓是目标感极度强烈。
　　好吧，幸好美国的国内航班还是很顺畅的。中程航班很频繁，为安检预留的提前登机时间也比较短。两人也没怎么收拾，临时订票，竟然也赶上了到洛杉矶吃午饭。
　　坐在洛杉矶市郊、通往好莱坞的落日大道上。顾莫杰和费莉萝找了一家街边的法餐厅歇脚，点了小龙虾派。
　　顾莫杰一边吃着，一边感慨：“居然航班起飞前半小时都还可以登机，怪不得美国人稍微有点急事儿都坐飞机出门了。”
　　费莉萝吞了一个用法式芝士焗办法烹饪的小龙虾，附和着说：“谁说不是呢。没出来之前，我还以为美国人是铁路太烂，火车才开这么慢呢。”


第九十三章 必胜者只信自己
　　“快吃完了么？吃完我就先叫个车。”
　　顾莫杰把他那份里最后一个小龙虾派吞下，抹抹嘴，掏出手机准备预约一辆出租车。心中一边盘算着时间，想看看能不能在下午两三点之前赶到好莱坞。
　　2004年的美国，自然不可能有优步，不过电话叫车业务却是有的。
　　费莉萝依然优雅而又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没有听清顾莫杰的问题。
　　他们挑店的时候运气不错，这家法餐厅有浓浓的西班牙菜烙印，应该是洛杉矶独特的文化融合所致。海鲜焗菜里头，既有法式焗蜗牛的芝士香浓，又有西班牙铁盘海鲜饭的鲜爽香脆。
　　顾莫杰见费莉萝没有回答，便径自拨了叫车电话。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彩铃声，费莉萝才回过神来，一把伸过手去，帮顾莫杰把电话掐了。
　　“我还没吃完，你很赶时间么？”费莉萝幽幽地说。
　　“不……不赶。我这不是怕今天去不成好莱坞了么。”顾莫杰微微一愣，见费莉萝脸色有些幽怨，便额外解释了一句，“我说过要陪你去好莱坞的，当然不想耽误。”
　　费莉萝放下叉子：“那就走吧。”
　　顾莫杰：“怎么？刚才不是还没吃饱么？”
　　费莉萝：“早点儿帮你完成任务也好，免得你总是挂在心上。”
　　说着，费莉萝一擦嘴，拿起包包便先起身了。
　　顾莫杰来不及反应，只能先跟在后头。在落日大道上走了几十步，他才回过味儿。
　　“小萝，我没觉得陪你玩是一种任务，我也很喜欢。刚才只是急着想帮你完成心愿。”
　　“我的心愿只是要你陪我。至于陪我去哪里，我无所谓——脚底下踩的那块土是不是好莱坞，根本不重要。”
　　费莉萝把话说到这一步，顾莫杰也无言以对，一咬牙，把手机关机了。
　　“行，我什么车也不叫，你想去哪儿我都跟你走。咱今天没有目的地，走累了我背你。”
　　说着，顾莫杰自然而然地一把搂住费莉萝的纤腰。这个邪恶的动作，在这大半年里，他已经对陆文君做过许多次了，轻车熟路。心浮气躁之下，根本懒得去想后果。
　　费莉萝的心揪了一下，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没有任何抗拒。
　　落日大道本身就是好莱坞的名胜之一。确切的说，这是一条连接好莱坞与洛杉矶核心市区的、颇有艺术氛围的街道。许多大片里经常会提到的景点，比如比弗利山什么的，都在落日大道两侧。
　　除了名胜和电影制片厂之外，落日大道两边最多的就是录音工作室，这条街也因此被好莱坞的圈内人戏称为“一排吉他”。无数年轻的，努力的演员、歌手、以及其他领域的艺术工作者，都会从全美甚至全世界汇聚过来，到这里寻找机会。
　　从顾、费二人吃午餐的法餐厅，到好莱坞，足足有十几英里远。费莉萝又蹬着高跟鞋，走没多远就觉得脚有些酸胀。不过她很珍惜和顾莫杰一起逛街的感受，并不愿意停下。
　　“这家珠宝店挺别致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嘿！那家手工制衣店门口还挂着照片呢！连席琳迪翁都是他们店的客户诶，要不我们也进去瞧瞧？”
　　一路上，顾莫杰抛出过好几次类似的建议，费莉萝都轻描淡写地推掉了。这种情景实在令外人难以想象：这世上，不都该是女人扮演购物狂角色的么？
　　快爬上比弗利山的时候，费莉萝彻底走不动了，在街边找了个露天咖啡座坐下。
　　“一排吉他”为代表的草根音乐人聚集区已经快过去了；前头的比弗利山上，都是给好莱坞大牌们住的富人区。
　　一边是寒冰，一边是火焰。上了比弗利山，荣宠幸运，加于一身。徘徊在外，就只有等一个被潜的资格。
　　不远处，有一个由几名金发少女组成的乐队组合，在那里随性地自嗨表演，电吉他的盒子放在身后，里面很干净，一张绿纸片儿都没有，显然是吉他的主人不希望被人当成街头卖唱的，而是在等待赏识她们的音乐制作人出现。
　　可若是真有人过去丢几张大钱，她们多半还是会偷偷地收好。
　　费莉萝被顾莫杰陪着走了这么久，心情愉悦了起来，便有种分享喜悦的行善冲动。她端着咖啡，戳了一下顾莫杰，指着街对面其中一个朋克女歌手，说道：“杰，你觉得那个弹吉他的女的，像不像去年才出道的艾薇儿？看上去好像还要更年轻漂亮些呢。没想到好莱坞这种地方这么残酷，这么多人头破血流往这里挤，每年就成名这么几个。有时候想想，和互联网创业一比，这些行当才是真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艾薇儿是谁？我不认得。”
　　费莉萝一阵无语，许久才说：“那你就别管艾薇儿是谁了。我是觉得她们挺不容易的，要不我过去偷偷塞几百美元？”
　　“不要。”顾莫杰干脆地拒绝，随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太武断了，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不拦着你。如果你想给的话，就给吧。”
　　“那我也不给了。”费莉萝有些丧气。其实她平时也是冷面冷心的一个人，从来不会乐善好施。只是今天跟着顾莫杰来洛杉矶过二人世界，心中有些茫然，想做点好事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
　　钱虽然没给出去，费莉萝心中却还在纠结。
　　半杯咖啡下肚，脚疼也歇得差不多了，见对面街头献艺的几个少女依然无人问津，费莉萝脑袋一歪，对顾莫杰追问道：“别的富商发达之后，都喜欢乐善好施，做个慈善什么的。还有些就算不做慈善，也喜欢信个风水、拜个大师。你怎么崛起这么快，却从来没这方面的想法呢？”
　　“我为什么要有这方面的想法？”顾莫杰奇道，自己也觉得这事儿颇为很不可思议。
　　又歪着脑袋想了半晌，顾莫杰似乎对这个有趣的问题略有所得，喟然长叹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我这人还不习惯‘有钱人’这个身份吧。我觉得我算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了。明明进了富豪阶级，还在用中产阶级的三观评判身边的人和事儿吧。人富了，心没富。老外那些做慈善的，是个什么心态，什么文化背景，我不了解，不好多说。不过国内信大师的那帮垃圾，我倒是可以揣摩个八九分——无非一是心虚，知道自己崛起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怕了，要做点好事积积德；其二么，比第一类好一点儿，没做啥明显的亏心事，但是就是靠运气才成功的。才能和他们一样努力的人，或许还有几十倍，几百倍之多。但是那几十几百的人都没有成功，最后机缘巧合成了成功者脚底下的累累白骨，成功者自然会觉得侥幸吧。”
　　费莉萝也没想到这个楼会歪到这么偏的话题上，原本想歪回来。但是顾莫杰最后的结论，让费莉萝的三观有些不能接受，便忍不住抗辩了一句：
　　“这么说，你觉得信大师信风水的人，都是没本事、全靠运气成功的了？”
　　顾莫杰淡然地摆摆手：“我没说他们没本事啊。没本事怎么成？就算有机会，也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抓住。问题是光有本事没用，还得有机会。听说阿里集团的马云就信大师，他肯定天天在心里想：我是个有本事的，我也是有准备的，但是和我一样有本事有准备的同行，全国起码几十个，近百个，为什么偏偏是我当初拿到了孙正意的两千万投资？”
　　说着，顾莫杰站起身，朝着落日的方向伸了个懒腰。落日大道在比弗利山附近这一段地势高企，所以尽管前路曲折蜿蜒，却恰好可以看见太阳从路尽头处没入地平线。
　　“所以我这人什么大师什么风水都不信。我和那些成功者都不一样；不光和马云不一样，和小马哥，李老板，扎克伯格，都不一样。我的成功，是必然，半点儿运气都不用。任何一个风投，任何一个客户，就算我没遇到，我还是可以成功。哪怕生命可以重来一次，让我读档回两年前，机遇全部大乱了，我可以照模照样成功一次。我这样的人，信神有个屁用；还是留给那些靠先知先觉成功的神棍懦夫去信吧。”
　　来了美国后，从来不抽烟的顾莫杰，突然有些感怀，找咖啡馆老板买了一抽雪茄。亏得这儿是艺术家聚集的所在，咖啡店都有准备这玩意儿。
　　看着顾莫杰那股突然爆棚出来的、寓于谈笑之间的自信，费莉萝的心灵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其成功度的男人。
　　费莉萝第一次在顾莫杰面前有了惭愧的感觉。一种人品和气度上的惭愧。
　　那是一个不俗的男人，她却注定只是一个不能免俗的女人。
　　费莉萝掏出钱包，把里面的一整叠绿色纸片儿抽出来，数也没数。然后把小坎肩的领子扯起来，遮住下半边面颊，碎步快跑地冲到路对面那个长得很像艾薇儿的草根女歌手身后，把整叠钱塞进吉他盒的缝隙里。
　　似乎做完这个动作，费莉萝的内心就会觉得踏实不少。似乎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今晚她再得到多少幸运的恩宠，也都是上天的赐福，她都可以坦然受之了。
　　塞完钱，费莉萝几步蹿回来，搂住顾莫杰的脖子，心情颇好地说：
　　“看来今天是来不及逛好莱坞了，我们就爬上比弗利山山顶，远远眺望一下那块HOLLY-WOOD的招牌，然后找个酒店住下吧。”
　　顾莫杰没有挣脱，轻抚着费莉萝的中分黑长直，淡淡地说：“我都听你的。”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身后那个长得颇似艾薇儿的流浪女歌手却背起吉他追上了他们，搓着手，一咬牙喊住了二人。
　　“嘿，这位好心的小姐。您……您刚才没给错？您可是给了三千美元。”
　　费莉萝回首一笑，用英语回答：“拿着吧，在这儿，都不容易。”
　　那个金发少女却不死心，咬着嘴唇追问：“那么，请问您是哪家著名工作室的音乐制作人么？您是不是觉得我们有前途？才……”
　　“抱歉，我们不是任何工作室的人，也不是星探。我只是觉得今天有必要何必人分享我的快乐，没有别的。”
　　艾薇儿形的金发少女死死拽着那一束富兰克林，看着费莉萝那袅娜的身姿，如同柳枝儿一般在顾莫杰臂弯中摇曳，缓缓向着坡顶的蒙太奇酒店走去。


第九十四章 飒飒女王受若攻
　　夜色渐浓，在罗迪欧大道上晃悠了一圈之后，顾莫杰和费莉萝来到了蒙太奇酒店。
　　走进大厅的时候，费莉萝故作不慎，将一个购物袋洒在地上。她大包小包拎着几样东西，不好俯身去捡，自然是顾莫杰帮她收拾，进门便慢了几步。
　　费莉萝趁机快步走到前台。
　　侍者给了一个职业的微笑，轻声相询：“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费莉萝低声问：“顶层总统套房，还剩几套。”
　　侍者查了一下，答：“两套。”
　　费莉萝抽出几张富兰克林，倏地塞过去，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一会儿我会再问你一遍，记得回答只剩一套。”
　　侍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顾莫杰已经收拾好了费莉萝洒在大堂门口的购物袋，跟了过来。
　　费莉萝酝酿了一下表情，对顾莫杰故作轻松地说：“我问了，顶层套房只剩一套了。不过反正是套房，不止一个房间，咱就别折腾了？”
　　顾莫杰微微有点局促，很快恢复了正常。今晚的一切，已经足以让人预感到些什么。
　　“你不怕就好。”
　　五分钟后，两人到了下榻的地方。套房很大，有五间房，足足占了四分之一层楼的宽度。一晚上的价钱，是八千美元。
　　费莉萝说路走多了，脚疼，放下行礼就预约了SPA。不一会儿，便有做SPA的女技师上来，为费莉萝服务。套房内浴室就有三处，包括一个带按摩浴缸和SPA池的。
　　脚疼这个理由很正当，因为脚疼而做SPA，总比一进门就沐浴要含蓄一些。
　　顾莫杰开了电脑，觉得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了，又随手关上，打开电视机，依然没法掩盖他内心的不适。最后还是开了一瓶冰酒，一点点自斟自饮，想着心事。
　　来蒙太奇酒店之前，顾莫杰和费莉萝在罗迪欧大道上闲逛了许久。
　　罗迪欧大道据说是好莱坞明星们扎堆选购奢侈品的所在，档次自然非比寻常。除了那些品牌店之外，很多没听说过牌子的定制店也是不少。
　　在一家没有牌子的、据说是一个比利时钻石世家的定制店里，顾莫杰和费莉萝驻足了不少时间。
　　店主人有不少和好莱坞名流的合影，还有颇为有力的传承证明——祖上从拿破仑时代就是做钻石切工的，因为服务于王室而取得勋爵纹章，一战的时候，才举家移民到美国，此后在美国又传承了三代。
　　在店里的时候，原本几乎不向顾莫杰开口的费莉萝，指着一颗六克拉的钻戒，对顾莫杰说：“我要这个。我是说，我可以只要这个，别的都不要了。”
　　只要这个，别的都可以不要。
　　顾莫杰当然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味。
　　他毫不犹豫地满足了费莉萝的要求，掏了18万美元，买下了那枚六克拉钻戒。
　　……
　　顾莫杰喝着酒，回想着刚才的事儿。费莉萝做完SPA，悄无声息地回到客厅里，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我戴着好看么？”
　　他的回忆被费莉萝的柔声相询打断。抬起头，就看到费莉萝伸出玉臂，把柔荑搭在他手上，伸出纤纤五指，似乎只是想显摆刚戴上的戒指。
　　费莉萝穿着一身干净的吊带连衣裙，出门穿的那种，而不是睡袍。
　　顾莫杰觉得心里堵得慌。
　　有些事情，女人为你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自己却犹不知足，就为了自己有几个臭钱，就端着架子，要显得是人家妹子倒贴你不成？
　　妹子都说了“我只要这个，别的可以不要”这种话了，男人再装君子，那就是矫情，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一切狐疑，在四目相交的时候读懂了。既然对方已经放弃了，不要他负责，他还怕什么。
　　“好看，这枚戒指真是运气好，能够被你戴在手上。”
　　说完这话，顾莫杰觉得一阵热血冲上脑壳，平时的口才都丢光了，只说了几个字：“等我一会儿。”
　　几个字，就如同有一股魔力，让费莉萝浑身血液翻涌，不自禁地泛起一股酡红的妖冶色泽。看着顾莫杰跑进了另一间淋浴间，传出哗哗的流水声，费莉萝打开一个购物袋，拿出里面一瓶巴宝莉的秘方香水。这玩意儿她没用过，也不知道喷多少，手一抖，就噗噗地喷得衣服上到处都是。
　　这玩意儿，原本的用法应该是对着面前的空气喷，然后整个人走过去，在弥散着香水味儿的空气中转两圈，沾一些气息到身上。直接往衣服上喷，便太浓郁了。
　　年轻么，一切小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所以等顾莫杰多此一举穿好POLO衫、把眼镜装进眼镜盒并且远远放到别的房间、然后回到费莉萝房里的时候，便被一股强烈的气息捏住了心脏。
　　费莉萝正面对着落地玻璃窗，优雅地在那里出神，不知看些什么风景。一头黑长直，在精心护理过之后，更是如云似瀑，烟霞袅袅。
　　“啊……”一声轻呼，没有抵抗。
　　费莉萝整个人软了下来，却没有倒，因为一双有力的臂膀支撑住了她。如同大理石像一样有力，稳固，似乎背后环住她腰肢的人，只是想深深闻一下她的秀发。
　　“姐，我不装了，我就是渣男。我给不了承诺，但我就是要你。”
　　费莉萝一米七的个子，如今还不满九十斤，柳枝儿一样被轻轻一甩，就被顾莫杰抛飞放倒。
　　“来，好弟弟，姐姐疼你，都给你。”
　　凌乱粗重的喘息，与裂帛脆响交织一处。两个平素被道貌岸然的坚实面具笼罩的人，在浓郁的气息中陷入了彻底的狂野。一切语言，没有说出三个字，就被缠绵的湿吻堵了回去，连喘气都没工夫，谁还有空说话呢。
　　“呜……呃……”
　　费莉萝扭过头去，一口咬住一截自己的秀发，硬生生把一声呼疼的娇嗔咽了回去，两行珠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床单上。
　　费莉萝不想喊疼，也不想抓疼自己的男人，所以她唯有用绕指柔地缠绵锁住男人，来舒缓自己的痛楚。顾莫杰被搂住了脖子，深深按进了峰峦沟壑之间，几乎透不过气来。
　　只要缠得够紧，C-CUP也是能闷死人的。
　　“别管我，我不要紧的。”
　　不管顾莫杰的心智多么成熟，他的身体毕竟还是一个十九岁、血气方刚的男人。有些宣泄的口子一旦打开，便再也收拾不住。
　　第一次有些快，不过顾莫杰足足要了五次，才把这些年积攒的存货宣泄得差不多。整整三个小时，直到两人都瘫倒在油腻的白沫中。
　　顾莫杰怜惜费莉萝菡萏初开，娇弱不堪，原本做完两次便想罢手。费莉萝却不领情，趁机女王属性爆棚，翻身压在了上面，纵横驰陈了许久，最后才不堪倒下。
　　……
　　破晓时分，两人才先后苏醒。顾莫杰迷糊之间，看到了费莉萝泪痕未干的柔美面庞。
　　这种时候，男人总归是要歉疚的。
　　“疼的？还是伤心的？”
　　“都不是，我是觉得突然放开了，不用再天天担惊受怕。”
　　顾莫杰轻柔地抚慰着费莉萝，温言道：“怕什么？”
　　费莉萝靠在顾莫杰胸口，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唏嘘地答道：“怕你被别的女人抢走。现在不怕了，反正你也不是属于我的，将来就让君君妹妹去怕吧。这个包袱，我算是甩开了。”
　　顾莫杰冲动之后的负罪感微微有些缓解，不由感激费莉萝的“善解人意”。
　　费莉萝继续用幽幽地低声呢喃着，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顾莫杰听：
　　“原先，我一直想嫁给你，想让自己配得上你。可是我发现，我越追，你就越远。拖得越久，越是配不上你。有时候我也好恨，为什么一年半前认识你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抹下脸面来求你。
　　后来，我算是想明白了。将心比心，以你这将来的成就，走心的女人会遇到多少，我说不来；但是走肾的女人投怀送抱，将来只怕挡都挡不住。如果我耍手腕可以从君君妹妹手上抢走你，将来别的女人何尝不能再把你抢走？
　　我何必枉做小人呢……男人，还是念旧些的可靠。至少，将来不管你遇到多少逢场作戏的女人，她们都不可能在你心里盖过我的位置去了，不是么。
　　我知道，你出国之前，答应过君君妹妹，这趟出来只办正事儿，是我害得你悔诺了。我知道，只要我自甘下践趁人之危，就肯定会被你看轻，你肯定会觉得更加愧对君君，要补偿她，但是我不在乎。”
　　费莉萝的声音越说越低，似乎佛晓的晨风，若有若无。
　　“再说我也不枉了。你娶谁，好歹别人将来还有可能枪。我得到的，却谁也抢不走——至少我是你第一个女人，谁都抢不走。”
　　顾莫杰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道：“男人不讲究这个。倒是你们女人，这方面吃亏了。”
　　费莉萝不依，倔强地反驳：“谁说男人就不讲究，我就偏要讲究。知道么，古代君王的第一个女人，一般都不会是皇后，而是一个不怎么命好的、不被君王待见的宫女。”
　　“这也很正常，又说明不了什么。”
　　“谁说说明不了什么？这说明，那些将来会拥有好多女人的男人，也是不希望被自己的女人记住他当年青涩不自信的一面的，所以那些见过他青涩一面的女人，最后都得不到册封——诶，你说我这算不算为君君妹妹试婚挡灾了呢？”
　　顾莫杰无语：“就你歪理多。”


第九十五章 随性所至无往不利
　　心中有所求，才会患得患失。如果想要的都得到了，没得到的也都放弃了，人就会恢复到无欲则刚，一心一意体味生活之美的返璞归真状态。
　　费莉萝退了一步，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海阔天空。
　　为什么还要天天逼着自己进步，好让自己配得上他？
　　为什么还要担心将来别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真是走了狗屎运的女人，自己没啥本事，姿色也不见得就是人间绝顶，偏偏吊住了这么成功的男人。
　　这些，费莉萝都不要了，她只要想的时候，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的抚慰，就够了。凡人靠蜡翼飞得太高，一旦蜡翼被烈日熔化，便是摔死的命。
　　如果是一个没什么自尊的凡俗女子，或许不在乎嫁给顶级富豪后，别人对她的看法。但费莉萝不是凡俗女子，她外在女强人的一面，并不想轻易卸下。
　　睡了整整一天，起身后在按摩浴缸里又厮混缠绵了两个钟头，把一切痕迹都弄干净。顾莫杰和费莉萝都换上了昨晚在罗迪欧大道上闲逛时新买的衣服，两人都是神清气爽，焕然一新。
　　两人静静地靠在沙发上，顾莫杰自然无比地搂着费莉萝的腰肢，问：“下去吃点东西？”
　　这句话说出口，两人都觉得一阵剧烈的饥饿感开始浮现。细细想来，昨夜晚餐过后，两人已经20多个小时没吃过东西，这睡过头也太彻底了。
　　费莉萝挣扎着想起身，但是没有力气，头晕眼花，最后还是娇喘着服软：“打电话叫上来吧，腿软得紧。”
　　语气神态，就像一只被电吹风的低档风力吹得懒洋洋、筋骨瘫软的猫咪。
　　顾莫杰依言打了电话，叫了餐，温言道：“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门了，那就只剩下明天一天的功夫玩——我们还有梦工厂、迪斯尼……那么多地方没来得及玩呢。要不要把机票再往后改签几天？”
　　费莉萝叹道：“不用，去不去那些地方其实无所谓。只要你陪我，去哪儿都好。地方没走遍，又有什么关系。”
　　费莉萝都这么说了，顾莫杰自然不好再坚持。不一会儿，烛光晚餐送上门来，渣宅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最后一天，匆匆扫了一遍好莱坞的几处主要名胜，顾莫杰和费莉萝如期踏上了回国的航班，直飞沪江。
　　上登机桥的时候，费莉萝腿一软，高跟鞋的细跟嵌进登机桥的缝隙，差点把腿给扭了。幸好顾莫杰一直搂腰护着她，把她身子一提，才没伤到脚脖子。
　　上了飞机，费莉萝最终还是屈服了，数年来难得穿了一回平跟皮鞋。
　　换鞋的时候，费莉萝幽怨地娇嗔了句：“你个狠心的，这几天要得人家这么狠，回去起码要穿一个星期平跟鞋了。”
　　这不是你主动的么？顾莫杰一头的黑线，不过男人么，这种场合只能认栽。
　　“对对对，都是我不好。”
　　航班是傍晚起飞的，头等舱位置又宽敞，可以整个躺下来。上飞机后没两个钟头，顾莫杰和费莉萝便歇下了。整整十几个小时，到沪江下飞机的时候，依然是傍晚，又打车回钱塘，两人各回各家，继续倒头睡觉。
　　也是这几天太累，哪怕连续睡二十个小时，两人竟都没有失眠。隔了半个地球的时差，就这么恍然调过来了。
　　……
　　“顾总好！”
　　“好，最近大家辛苦了。”
　　“顾总您才辛苦。”
　　“半小时后例会，有好消息告诉大家。‘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下载’几个项目组要全员参加。”
　　顾莫杰回到国内，第二天一早就精神焕发去了公司。一露面，所有下属都发现顾总好像换了个人。满面红光，气场比原先暴强了数倍，整个人都有一股昂扬的朝气。
　　半小时后，手下人济济一堂，塞满了整个会议室。从顾莫杰手下第一批的朱海波、杜俊强、滕晓娟等草根项目经理，到数月前刚刚强势笼络进来的邹胜等人，全部到场。
　　“我昨天刚从美国回来，有些好消息，跟大家分享一下：首先，我拿了辛顿教授那笔两年600万的科研经费，在美国组建了一个研究所，搞主动式互联网安全的课题，这个概念，我暂时将其称为‘云安全’。其次，我们的项目得到了谷歌公司的关注，我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接受谷歌的投资，专营这个领域的深化业务，新公司名字定为‘谷歌云安全’。目前谷歌方面的注资力度是3000万美元——”
　　3000万美元这个数据说出口的时候，会议室里轰动了一下。
　　“3000万！跟着顾总混，就是有奔头！”
　　“99年的时候，百度李老板从红杉资本那里也就哪了2000万美元。同一年，阿里的马云，从软银孙正意那里也才拿到2000万美元——顾总这是要火的节奏啊！”
　　互联网公司的开会氛围向来轻松，没有森严的等级。有话想说的人，多半都是想到了就说，足足三五分钟没有安静下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5年过去了，考虑到通胀，考虑到如今互联网业界公司的规模都大了好多倍。04年的3000万美金，和99年的2000万相比，显然还是不如后者意义重大的。不过这些细节在员工眼中已经不重要了，何况李老板也好，马云也好，当初接受投资后，在百度和阿里的个人股权权重都降低到了30%以下，顾莫杰的主业可是丝毫没有被稀释。
　　顾莫杰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压住大家的讨论：
　　“大家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好消息还不止于此。我们和谷歌还签了秘密补充协议，只要我们的云安全开发进度符合补充协议，谷歌就无权干涉查询我在‘谷歌云安全’的资金使用情况。我算过，要做云安全的最初框架，是用不到3000万美元资金的。所以多出来的部分，我们完全可以用来推进我们自己的项目——你们当中有些人，有些项目，将来有可能被挂靠到谷歌云安全去，领着那边的薪水，干着这边的活儿；一套班子，两块招牌——这些待遇，都要你们自己去争取。”
　　朱海波等几个草根的项目经理，顿时眼馋起来。邹胜这种硅谷混过几年才回来的小牛人，也似乎陷入了对回忆的悠然神往中去。
　　顾莫杰继续给大家打气：“所以，目前的几个项目，资金都是足够的，缺人就招人，缺硬件就打报告。我只要你们加快项目速度——朱海波，你先说说，你那个‘初音电脑管家’的后续升级完善，如今什么进度了？和下载工具那边的匹配兼容，处理好了么？6月份赶档期上线时候删减掉的那些功能点，有没有全部补回来。”
　　被点了名的朱海波立刻接过话头：“都两个多月了，那些小问题都搞定了。下载工具目前还是捆绑的网际快车，不过邹经理做的下载工具也差不多了，我们再联合调试个把月，保证十一的时候一定上线。”
　　顾莫杰顺着话题转向邹胜：“下载工具做到什么程度了？我投钱下去的项目，可不仅仅是要做到能用，还要确保技术上也有先进性。不然，我是不会狠心砸大把广告费运营费去推广的。”
　　邹胜来顾莫杰的公司还不到两个月，手下团队和没法和顾莫杰手下原本的老人彻底融合，小圈子的痕迹还是有的。被顾莫杰一问，邹胜的争强好胜之心也爆棚了出来，拍着胸脯说：
　　“顾总，技术上你还不放心我么！这两个月我们加班加点把原来拉下的都捡起来了。不敢说整体比‘网际快车’好多少，但是P2P资源的搜索方面，绝对不比候延堂差了。只要您追加投资，三个月内一定全面赶上。到时候咱差的就不是技术，是推广了。”
　　顾莫杰一摆手：“推广你们不用担心。如今咱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要多少广告费都烧得起，关键是你们要拿出值得我烧的项目。这样吧，月底的时候，朱海波你正式把‘初音电脑管家’捆绑的下载工具，从网际快车正式转到我们自己的下载工具上。当然，候延堂那里暂时不要撕破脸，我们就把两个下载工具都留着，都兼容。做完这一切之后，下个月你们几个组的人手就赶快抽调到‘初音安全卫士’的功能上来，我也会从国内外各大杀毒软件公司挖人，把防御灰鸽子和僵尸网络这一块的工作先做起来。到时候你们也会有美国那边的外协资源。争取明年元旦之前把‘初音安全卫士’集成到‘初音电脑管家’上——有没有这个信心？”
　　朱海波和杜俊强合计了一下，答：“如果程序员团队可以扩大到现在的两三倍，肯定有信心。”
　　“那就招！咱不差钱。人力资源这块，明年准你们多花三千万——我是说人民币。除了马上要用到的人之外，还可以多招一些有潜力的实习生，储备着。比如钱江大学数科院，今年刚刚毕业的，或者大四实习季的，都可以招进来嘛。”
　　顾莫杰这番话说完，一干人等都如同吃了定心丸，再没有什么异议。
　　顾莫杰起身，环视了一眼逼仄的会议室，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多弄一些专业的运营团队和行政管理人员；不然，就算想租办公楼装修新公司，都找不到得力的人去谈。
　　顾莫杰指着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做行政的妹子，说道：“那个谁——今天去找软件园的管委会一下，就说我们要把这层楼剩下空着的办公区都租下来。”
　　妹子显然比较了解情况，有些为难：“这层楼没几间空着的了，而且位置都挺零碎的。”
　　顾莫杰显然不耐烦和人扯这些鸡零狗碎的细节，一挥手：“那就找别的楼层，看看有没有原先租整层的大公司搬走的，我们整层租下来。细节就不要和我说了。”
　　“好的，顾总。”
　　路人甲级的行政妹子依言退下，心中却是有些迷惑：原本这种花大钱的事儿，顾总不都是只放心费总去帮他张罗么？怎么费总没回来呢？难道休长假了？


第九十六章 了断
　　回国已有数日。
　　靠着雷打不动的逃课，顾莫杰渐渐回到了工作的状态中，也重新掌握了公司和产品的运作情况。
　　如今是九月中旬，“初音输入法”的用户人数，终于突破了八千万人。而曾经史广护折腾的那个“万能输入法”，已然彻底作古。有那么一段短短的窗口期，顾莫杰在输入法领域竟然再无敌手，可以痛快地肆虐扩张一阵。
　　当然，这个肆虐的窗口期绝不会久，因为互联网业界从来不乏跟风者。就在前阵子，国内互联网巨头搜狐反复高调开了几场发布会，宣布将于十一国庆期间，正式上线“搜狗输入法”，搜狐总裁张超阳还亲自信誓旦旦地为其软件的性能站台担保。
　　新一轮的搏杀，即将到来。顾莫杰如果来不及在下一波浪潮冲来之前，把自己的事业打造成一个多产品交叉黏着的软件帝国，那么被追赶者吞没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相比于输入法领域前浪已死、后浪未至的凶险局面，“初音电脑管家”面临的竞争要小得多，或者说暂时还没有竞争者。
　　拜“初音电脑管家”策划时拿前所未有的杂糅定位所赐，这玩意儿既不是传统下载软件的同行，也不是驱动助手的同行，甚至不是优化大师的同行。因为这种跨圈的四不像属性，眼下还愣是没被其他互联网巨头盯上跟风——
　　至少明面上直接高调开发布会的对手还没有遇到，至于有没有人暗搓搓在私底下山寨，顾莫杰便不得而知了。
　　因为竞争对手的稀少，以及蓝海市场的空白，“初音电脑管家”的下载增长速度是高于“初音输入法”的，如今已经有三千万用户之多，对于一款才上线不满三个月的新兴软件，这个成绩非常了不起，毕竟2004年底国内也才一亿多网民。
　　“是时候任性一把，烧点广告费了。这种没人竞争的窗口期，一年也不一定有一次。”
　　顾莫杰合上面前的全部报表，心中如是想着。在互联网界，你追我赶的情况是常态，没有敌手的时候真的不多，每一个都需要好好珍惜。
　　“先把广告打出去、国庆的时候在‘初音电脑管家’的自动版本升级过程中，把‘初音下载’直接推送进去。各大软件园也要花点钱打点好，免得被人说咱玩捆绑……然后再花两个月把‘初音安全卫士’也用同样的办法推出去。嗯，最好还是别把初音安全卫士做成一个独立的软件了，直接就做成‘初音电脑管家’的功能升级包……”
　　顾莫杰抽过几张纸，把脑中的构想一条条细化落实到计划中，一边想着手头的资源还有哪些欠缺。
　　做安全卫士，人才还是不够。
　　安全卫士和杀毒软件，着眼点毕竟不同。做“云安全”需要的才能，和眼下供职于各大杀软公司的程序员们所具备的技能，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这几天，公司程序员的招聘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钱砸得顺手，别的研发方向的人手到位都比较彻底，唯有安全卫士所需的技术人员一直是短板。
　　顾莫杰搜罗着脑海里的备用人选，一个名字突然跳入了他的视野，他毫不犹豫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
　　顾莫杰可以逃课忙工作，已经大四实习期的费莉萝自然更容易逃课了。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课需要逃。
　　因为回国之前的那几夜旖旎，回来后的费莉萝变得安静了不少，律所也不去，公司也不去，就这么宅着过了两三天，似乎是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到了第四天，觉得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烦燥得慌；费莉萝一咬牙，开车去了紫金港校区，约陆文君出来吃个饭，想要寻求个长久的和解之道。
　　顾莫杰回国后见过陆文君一面，但是随后太忙，也就是靠每天打电话维护感情居多。陆文君是个安静的女子，不粘人，知道男朋友事情多，两人又在不同的校区，更不会撒泼混闹天天求见。
　　顾莫杰和费莉萝干的好事，当然不敢主动向陆文君坦白，所以陆文君尚不知情。
　　但是这日听说费姐约她，陆文君依旧不免心惊肉跳了一下，有股不好的预感。
　　地方就选在学校里的小饭店，那种很实惠的大排档，费莉萝要了一个小包间，先到了。坐了不到十分钟，陆文君也进来了。
　　两个纤浓合度的明艳美人，一个含蓄，一个盛放，气息已然大相径庭。
　　氛围压抑得令人不知所措。陆文君有很多话想质问，又不敢质问，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还是费莉萝先干了一杯，主动开口把话挑明了：
　　“君君妹妹，姐姐今天是来给你赔罪的。在洛杉矶的时候，我和阿杰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事儿错都在我，是我主动的，你不要怪他。在他心里，你还是她女朋友，将来他会娶的人还是你，我不和你抢。”
　　费莉萝眼神有些闪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敢看陆文君的目光。倒是陆文君听费莉萝这么无耻地亲口说出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反而无所谓起来。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还能有什么更可怕的噩耗。
　　陆文君心底涌起一股扇耳光的冲动，最后还是压抑住了，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那你还有脸来见我。是想看笑话，还是来示威呢。”
　　费莉萝理亏，不愿意恶言相向，继续服软道：“君君妹妹，我是真不想和你抢了。名分这些，你要都拿走。我只要偶尔能够和阿杰在一起就行了，至于他娶谁，和谁好，将来都和我没关系——如果你觉得可以忍受，那就嫁给他好了。如果你真受不了，觉得阿杰对不起你，配不上你了，想退出，那也好。我也不是不愿意嫁他。”
　　“你做梦！”陆文君啐了一口，冷笑着说，“为了吊住男人的心，就要献出自己的身体，这么践的事情，我是学不来。”
　　费莉萝擦拭了一下眼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被骂哭这种事情，也是应该的。擦完之后，她放下湿巾，无奈地补了一句：“信不信由你。如果我不是真放弃了，今天也不会傻到来和你摊牌。”
　　陆文君见费莉萝神色不似作伪，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好歹按捺住性子，愿意听费莉萝解释。
　　陆文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都要放弃了，还眼巴巴耽误了自己一生，何必呢？要不就痛痛快快和我抢；要不就再找个好男人！这算什么？难道还指望我承你的情？”
　　费莉萝长叹：“遇到阿杰之前，我对认识的男人没一个看得入眼的。他如果走了，这辈子我也不会再看哪个男人入眼了。嫁人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我这种女强人的脾气，真嫁了个窝囊的男人，也是活该一辈子受闲气的命，不如不嫁，大家自在。”
　　说到这儿，费莉萝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连续把两杯白酒给闷了，才继续开口：“君君妹妹，你以为你很了解阿杰了么。其实你根本没有完全了解。所以你也理解不了我为什么知道自己抢不过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退出。”
　　陆文君一想，此事确实有老大的疑点：寻常心机表，要是抢先献身得手了，这当口肯定是干柴烈火打蛇随棍上，赶紧挖墙脚才对。怎么会有费莉萝这样的奇葩，献身了之后反而认怂了，满足了，退缩了？
　　不正常啊。
　　只是眼下陆文君并不愿意承认自己也不彻底了解顾莫杰，所以她没有接口这个问题。费莉萝没等到陆文君的反问，酒意上涌，不管不顾地自己絮絮叨叨起来：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却知道，阿杰从小的家境，和小南很像。我姑父没我姑姑能干，连儿子都不能跟他姓。阿杰虽然没这么惨，可是你看看‘顾莫杰’这三个字，就知道他母亲、莫主任在家里的地位了。这样的人家长大的男人，骨子里怎会不讨厌女强人。他如果真成功了，或许会去征服一个女强人，但是绝对不会真心娶一个女强人。他宁可要一个只在家里对他好、安心以他为天的小女人。这种人的直男癌，没救了！这一点，你这种从小有父亲可以崇拜的人，是不会理解的。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从小被迫跟着别人看不起自己父亲的男人，内心有多悲惨。我却可以理解，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你不如我。”
　　费莉萝说着，也不管哪些事情是家丑不可外扬，把自己素来见闻和思考，都倒了出来。
　　陆文君停住了筷子，不知不觉陪着费莉萝喝起来。费莉萝的话，让她陷入了深思，心中的愤怒也消散了大半，反而有些自责起来：阿杰真是那样的人么？为什么自己和他相处八年，还没费姐观察得仔细？
　　最后一杯白酒下肚，费莉萝喝得有些过了，揉着陆文君的肩膀，诚恳地说：
　　“妹，姐是真心话，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做女人，如果你准备嫁作人妇，还是外刚内和，把面子留给老公。如果做不到，还不如只找个男人做知己，别嫁了。除非你甘心嫁个一点没脾气，随着你捏扁搓圆的男人。”
　　陆文君自己也喝了酒，没法开车，只好叫了个车，亲自把费莉萝送到校外一个酒店，安排她睡下。陆文君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么？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愿阿杰别再做啥闹心的事情了。


第三卷 初音一刻
　　度娘算什么，咱有初音娘。


第一章 从零起步
　　初音娘自带的三大系统软件里，并不包含安全软件。
　　所以在安全软件领域的每一步前行，都只能靠顾莫杰利用这个时代的本土技术一点点积攒出来。
　　2004年，市面上那些杀软公司里的程序员，或许对于做单机杀软、做防火墙还比较在行。但是对于主动防御、云端安全数据统计，就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了。
　　找一个此前写其他领域代码的程序员，该行过来专门培训半年，写出来的效果，说不定也能比在专业杀软公司待过多年的资深程序员更好。
　　如果能找到一个懂深度学习算法、或者是卷积神经网络的程序员，转行来做云安全；那么这些人凭借“内力深厚、学什么招式都特别快”的优势，还能绝对完爆杀软公司那一票“资历党”。
　　这一块，对于谁来说，都算是从零起步；此前技术积累再少的公司，在这个“所有同行原本存量积累都被清零重开”的领域，都有可能通过突然的爆发力，实现弯道超车——在转弯的时候，“入弯速度”这个存量，已然没有“加速度”这个变量更重要。
　　所以，顾莫杰在发现人才稀缺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盛伟。那个和他合作过两次的黑客学长。
　　盛伟当然不懂杀毒软件，但是他在经营僵尸网络的黑客圈子里是资深的，后来还在顾莫杰的指点下，尝试过对谷歌Adsense算法进行“搜索引擎优化”的工作。以这番资历来看，要论对僵尸网络现状数据的熟悉，恐怕国内没几个人可以达到盛伟的高度了。
　　可惜，九月中旬的时候，顾莫杰给盛伟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显示该号码已停机。
　　顾莫杰和盛伟原先固然有业务上的合作，但是两人毕竟不是从属关系，盛伟也还有自己的生意。除了一手交钱一手办事的时候碰个头之外，等闲一两个月不联系，也是很正常的。
　　打不通电话，顾莫杰也没有多想，只当盛伟是因为工作性质太过灰色，所以换了手机号以策安全。
　　剩下的联系方式，只有单线的电邮了。可惜电邮发出，也是一个多星期不见回音。
　　人海茫茫，要找一个没有联系方式的黑客，实在是殊为不易，盛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顾莫杰别无他法，渐渐也就忘了这回事儿，只能是暂且先把人力资源工作的中心，放在招别的新人上。
　　一忘就是十几天。
　　……
　　十一长假，钱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内，一片扰攘。
　　钱塘作为一座旅游城市，大学生黄金周不回老家、留在钱塘玩耍，是很常见的。
　　西子湖畔外地游客太多，本地人不屑于去挤，便会寻外地人不太去的景点消闲。紫金港校区南边，恰好有一块04年光景才开发整顿的景区，叫做西溪湿地。此前那里无非是一片臭水河和沼泽，整治后却变得颇为清爽。
　　藏在郊野人不知，外地人不会去那种地方玩，直到后世《非诚勿扰》上映，葛大爷的植入广告才把这个旅游概念炒火。
　　眼下，这片净土便成了钱江大学学子们躲避外地游客人潮的好去处。因为方便，从校区西南角生命科学院那一带出去，走两站路便能到西溪湿地。这处原本没多少学生出入的校门，到了长假期间反而是人头攒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要说长假里还有些什么人最热心工作，应该就要数来大学里猎头的HR了。
　　钱江大学的毕业生质量高，大多就业不成问题。大公司要想挑选拔尖的学生，除了拼薪酬，另一个诀窍，便是一个快字。
　　哪怕才十一长假，大四学年才开始了一个月，西南角的校门广场上，已经设了几十个摊了。那是校方邀请设场的校园招聘，来的都是有实力的大公司。
　　校方也很重视，在这里常年设了很多铝合金框架搭建的塑料雨棚，以及好多固定易拉宝广告或者横幅的位置，好让这块地方看上去不那么临时性。
　　去西溪湿地玩的大四学生，但凡路过，只要是还没找到工作，多半会驻足停留一会儿。就算专业不对口、不能应聘，也会品头论足一下各家公司的待遇好坏、名声优劣。
　　刚刚保送读研一的孙宏达，和几个原本他在学生会时候认识过的、低他一级的哥们儿，这天也正要去西溪湿地玩。路过西门的时候，自然看到了这一排摊位。
　　孙宏达和那几个刚刚升大四的学弟，原本不算很铁；只不过么，他读研了，原本同级的哥们儿大多已经离校工作，他在学校里熟人少了许多。所以和那些相对熟一些的学弟，也就日渐亲近起来。孙宏达本人并不急着找工作，他还要念两年，大四的学弟们却是要找的，他也就不嫌麻烦，跟着逛起来。
　　04年没啥人用51JOB，智联招聘也鲜有人知。各种招聘会，才是用人的黄金渠道。
　　“微软中国……阿里巴巴……网易……”
　　孙宏达几人是数科院的，自然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处互联网巨头们招牌扎堆的所在，然后用力挤过去。走到近处，却发现微软、阿里、网易三巨头旁边，还有一家LOGO不怎么熟的公司，也在设摊招人。
　　原本几人的视线应该是一扫而过，然而孙宏达眼尖，看到了两个熟人。
　　数科院学工处的秦辉秦主任，正在给初音网络科技站台。本院大二的系花陆文君学妹，倒是坐在凉棚后头，低调地看着一份份简历。
　　孙宏达一惊，赶紧凑上前去打招呼：“秦主任，您亲自来帮这家公司拉人？”
　　他还没挤到近前，就被几个不满的声音喝断了：“喂！同学，注意你的素质，排队！排队啊！”
　　孙宏达转脸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个摊位已经火到了要排队投简历的程度。而几个安分排队的同学，正对他这个插队者怒目而视，很显然，刚才开口阻止他的人就在其中。
　　孙宏达尴尬地笑了笑，让他身边几个学弟去排队，然后自己对提醒者解释了一句：“同学，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应聘的，只是聊几句。”
　　一听说他不是应聘的，阻止他插队的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孙宏达转向秦辉，正想重新拉开话题，秦辉却很急切地对他结识了几句，然后就把他丢开了：
　　“孙同学，这家初音网络科技可是咱学校重点扶持的产学研一体化单位。你们有兴趣找工作的就多看看，待遇不错的，在校实习生只要符合他们的要求，月津贴都开到3000块了。我这儿忙着呢，就不和你多聊了。”
　　2004年，5000以下招程序员只能算是一般般，而且还不能是一线城市。3000块的话，也就菜鸟会应聘。不过如果这个价钱是开给大四在校生的实习津贴的话，就非常可观了。
　　哪怕微软中国这种牛逼高薪著称的，最多也就给实习程序员开一千多一个月。等到你正式大四结束、毕业可以签劳动合同了，才会一下子提到六七千以上。
　　所以，孙宏达和他那几个哥们儿，一听说“初音网络科技”给实习生开三千，马上就有些不淡定了，在那里一边排队，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难怪那么多人排队投简历面试呢。”
　　“诶？这家公司是不是就是做‘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电脑管家’的？”
　　“怎么不是？你也太不关心业界动态了。”
　　“我哪里不关心了？咱只要软件好用，至于软件是谁开发的，有什么好多关心的？互联网业界，飞速崛起飞速摔死的暴发户太多了，品牌这种东西，没点年份积淀，终归不靠谱。”
　　几人说着，最后这番话着实不算错，而且也说出了在场大多数应聘者的心思。是啊，世纪之交那股互联网泡沫破裂的时候，多少一夜之间靠泡沫暴富的软件主被打回了原型，所以如今哪怕一个互联网公司看上去资金再多、用户再大，在外行人看来，知道没有时间和历史的积淀，就多半是不可靠的。
　　这种心态，代表了大多数人。品牌建设，任重道远。
　　孙宏达一起来的众人都留在了这个摊位上排队，没有再去看阿里巴巴或者网易那里看。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初音网络科技的招聘方式有些独特。
　　这里排开了好多张桌子，还安排了现场笔试。而且前面的人拿到题目之后，招聘人员只管计时，却不阻止人们交头接耳讨论，显然每个人的题目还不太一样，没法抄答案。
　　这时候，一批人交卷了，各人表情各异，有的抓耳挠腮，有的略显无所谓。
　　阅卷的初音网络科技工作人员细细一扫，又交到陆文君那里，把计时表也附上，交头接耳一阵，就有了结果。
　　“孙依然，刘明火，詹伍闸……这几位同学，你们通过复试了。王婧婧、陶敏……这几位同学，非常不好意思。你们的才能不太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还是非常感谢你们来我们公司应聘。这里有一份小礼物，凡是做了笔试卷子的人人都有，算是我们的谢意。”
　　结果出来，顿时有几个落选的人怒了，一个落选的女生情绪受不了，开始受迫害妄想起来：“凭什么？我在这里念了四年，考试年年都是年级前五！你们的笔试都是什么怪题目，肯定有黑幕！每个人题目都不一样，肯定是为了放水！”
　　陆文君一看情况略微有些失控，不由得起身过去安抚一下。谁知才说了两句，就被那个落选的女生拉了仇恨值。
　　“每个人题目都不一样，还是这种连基础算法逻辑都瞎编的题目！我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考卷，原来是为了给颜值高的开后门！”
　　“同学，注意你的言行！”听了那个女生的胡闹，秦辉秦主任也急了，赶紧过来制止。
　　陆文君气得有些变色。可是她知道今天这种场合，她这样的美女出面为这种问题辟谣的话，根本于事无补。
　　她只好拨了顾莫杰的号码。顾莫杰今天刚好来新校区陪她，顺便总揽地掌握一下公司的招人情况，没想到最后还需要他出面。


第二章 当头棒喝
　　几分钟后，顾莫杰亲自赶到现场。
　　他今天虽然应该是来陪女朋友的，但是考虑到万一有被秦主任或者蔡院长叫去讲个话之类的可能性，穿得还是很正式。
　　费莉萝在香港时候给他买的那套阿玛尼，十月份穿厚了点。他便改穿了前阵子逛好莱坞的时候，在罗迪欧大道新买的一套薄风衣，没牌子。
　　一个人随着财富的增长，养移体居移气，整个气场都是会变化的。一出现，就震住了不少穷学生和宵小。
　　“怎么回事？”顾莫杰低声问了一句陆文君。
　　“有几个来应试的同学，对我们的选拔标准不太认同，而且前面落选的一些，也被他们煽动起来了。我怕不解释清楚，对我们公司在同学中间的形象不太好，就叫你来了。”
　　顾莫杰对这个问题有些嗤之以鼻。
　　市场经济，用人单位要用什么人，难道还有义务跟应聘者解释么？换句话说，就算爷真是愿意花大钱包美女，关你屁事？
　　不过，考虑到钱江大学的学子很多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不太愿意跟着不讲道理的暴发户混，加上顾莫杰人都来了，那就稍微问几句吧。
　　他走到那个不服得最狠的女生面前，淡定地说：“这位同学，你好——我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听说你们对于我们公司的选才标准有质疑？你觉得这是你该管的事情么？”
　　那个叫王婧婧的女生显然脑子都花在死读书上了，社会阅历不太行，犯起轴来，那叫一个给脸不要脸。
　　只听王婧婧叫屈道：“你们公司出的笔试题目根本不公平，难易不一，而且里面自定义的那些算法都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那种算法。大家说，这不是为了藏猫腻塞关系户，还能是为了啥？”
　　顾莫杰扶了一下眼镜，不以为忤地回答：
　　“首先，我明确一点，我们公司的选才标准，没有义务向社会公众公布。这不是公务员考试，非要向社会证明自己的公平。我们是企业，而且是独资的。不过，既然来了，就稍微说两句——这位同学，这份卷子上自定义的这些算法，你没见过；好，那么如果我们今天改考‘深度学习算法’的题目，你就会了么？”
　　王婧婧气场一萎，低声说道：“那……那也是没学过的，但是我稍微会一点点，知道些概念。何况我不会，别人比我更不会，不是都一样要重新学么。”
　　顾莫杰手一摊：“那不就结了——我今天出的卷子，就是考大家在拿到一种地球上原先从来没有过的算法的时候，都从零起步开始学，谁学得最快、最准，我就用谁。你不如别人学得快，有什么好说的？”
　　顾莫杰说到这儿，转身问陆文君：“君君，她刚才用了多少时间，把这几道算法实现做完的？”
　　陆文君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半个小时吧，计时是27分钟。同一组同难度的同学普遍只用了15分钟，正确率差不多。”
　　顾莫杰转回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婧婧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了，但她就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所以非要抗辩几句。她做了四年学霸，这么用功，考了四年年级前五，最后找工作的时候居然被用人单位当众以笔试刷了下来，这情何以堪呐？
　　“我……我只是做得慢了一点，错误率也不比别人高……高多少，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机会。我只是上手稍微慢了一点，但是工作的时候我难道不能靠努力加班弥补么！你们公司的用人标准，难道是要逼着别人不努力！”
　　“你还真说对了。我倒不是逼人不努力，只不过如果我可以招到一个不用加班也把事情做完的好员工，我会优先用他的——因为时代不一样了。今天招你们，要你们用深度学习算法的思想去做软件，为公司创造价值。可是半年之前呢？地球上有深度学习算法吗？没有！再过几年，深度学习算法会被这个世界淘汰吗？我都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不能证明他能够在已有知识存量一夜作废的情况下，依然快速学懂新东西，我要他何用？等他加班刻苦学习？对不起，我没这个耐心。”
　　顾莫杰说到这儿，已经不是在和王婧婧一个人说了，他提高了嗓门，对着所有还在答题，还在排队围观的学长一并说。
　　“如果有谁舍不得自己已经在‘知识存量’领域取得的优势，希望我们初音网络可以为你们的额外存量加薪水，那么我只能说，让大家失望了。请你们把我当成你的客户来想一想，客户只会为他需要的价值买单，不会为商品本身具有的全部属性买单。如果不用空调机的‘肉身’，就能实现冬暖夏凉的功能，我们还要空调机干嘛？我要的是学习能力，是加速度！是学习地球上目前还不存在的新知识的加速度！很努力，但是智商低的人，我不需要。谢谢，那些想要兜售陶冶情操自嗨属性的同学，请隔壁左转，微软中国等着你们，我的话说完了。”
　　“冷血的资本家！”人群里不知道什么人，隐藏在那里，低声啐了一口。
　　顾莫杰懒得回头，谦逊了一句：“谢谢，刚才是谁说的？你是在赞美我吗。”
　　人群退了两步，随后出现了分化。一些人偷偷离开了，然后不久后回到寝室换了套衣服，重新来微软中国和网易那些地方应聘。微软中国来现场的HR一开始被顾莫杰的地图炮弄得脸色很是难看，后来也只能渐渐忍住。
　　谁让微软中国家大业大，没法在薪酬上太灵活机动呢。大公司，给一个人调整薪酬，就意味着给一整条系统的人调薪，动不起啊。
　　“阿杰，你这样是不是太张扬了？我看好几个成绩很不错的学长都不屑于过来了。”陆文君有些郁闷，如是提醒了一句。
　　顾莫杰按着陆文君的肩膀说：
　　“君君，我们是资本家。一个优秀的资本家，就要做到：我需要的是一个只认识3000个字的半文盲为我分拣文件，那我就只给他开一份只认识3000个字的半文盲应得的工资。至于他认识了第3001个字，那是他为了陶冶情操在那里自嗨学习，凭什么要我买单？我还会拉小提琴呢，如果我给人打工，难道还要让老板为我会拉小提琴这个才艺涨一百块工资？我出三千块给实习生，做一个全人类都没有触及过的领域，当然要挑学习全新知识最快的人了。那些目前存量上的学霸、加速度上的学渣，他们的存量我要来没用啊！当年亨利福特形容流水线上的工人：我需要的只是一双手，为什么来的却是一个人？哪天我们对人力资源的把控，也做到神似此言，我们就真成功了。”
　　陆文君显然没有冷血到这种程度，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觉得有些对不住那些本院的学长，便把招人审核的工作丢给专门的HR，她自己回寝室休息去了。
　　陆文君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怎么越来越陌生了。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当初高三以前那个温柔谦逊、善待弱者的顾莫杰，究竟到哪里去了？
　　顾莫杰也有些无趣，他知道不该和女朋友说这些的。或许，该是让陆文君在事业上稍微松一松绑，让她做一个背后的贤内助了？要是陆文君也变成了费莉萝那样的事业狂，可不是顾莫杰想要的。
　　对妻子，和对一个可以上床的知己，两者要求是不一样的。
　　……
　　顾莫杰索然无味地离去，走了没几步，却被一个人从背后喊住了，听声音略微有些耳熟。
　　“学弟，真有你的。小小年纪，已经学得这么冷血。”
　　顾莫杰转过身，居然是盛伟。他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伟比大半年前两人见面时的样子，又显老了一些。只听他说：
　　“我最近损失不小，想隐退了。不过难得闲下来了，十一就回母校看看，玩玩，反正也没事儿干。结果就看到你的公司在这里设摊招人，我有些好奇，躲在远处观察了一下，没想到这都能看到热闹。”
　　“那你电话为什么停机？邮箱为什么也退信？”
　　“为了隐身，不是停了，就是注销了。今天要不是听了你的话有些感触，我还不想见你的，反正我剩下的钱也够我花销下半辈子了，当寓公宅死都没问题啊。”
　　顾莫杰有些摸不着头脑，拉着盛伟走向校门口的小饭店，说道：“走，去喝一杯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盛伟随遇而安，也没有当初那么讲究就餐环境了。顾莫杰找了一家东北菜，要了个包厢。
　　不一会儿就上了拉皮、红肠、拍黄瓜一些快捷的凉菜；还有猪手猪脸猪耳朵、肺片羊冻牛杂碎之类的卤味，盛伟一声不吭，每样菜先吃了几筷子。随后两瓶白酒上桌，一人一瓶开了，一看就是有故事有沧桑的男人的吃法。
　　喝了个一两的小门杯，盛伟略带悲愤地开腔：
　　“我最近损失了两百万只肉鸡。多年攒下来的根基，都特么栽了。”


第三章 废掉内功才好练北冥神功
　　说这话之前，盛伟一口闷了一盏泰山特曲。
　　顾莫杰听了，静静地没有插话，只是拈了一片猪耳朵，一片猪脸肉，细细地咀嚼——用手拈的那种，没有用筷子。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家兄弟，有话就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盛伟也放开了，似乎是为了发泄情绪，拿湿巾擦了擦手，也开始用手捞凉菜吃，一边吃一边就挑明了来龙去脉。
　　“这事儿也怪我自己，赚过了快钱之后，就收不住手了。一旦暴富的高峰期过去了，回头看到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慢钱，就懒得去对付。
　　要是退回一年半前，退到僵尸网络资源还没法套现的年头，一个月能赚十万，我就知足了，说不定会安安分分做个黑客，等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公司上门找我接单，就做做DDOS，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可惜，谁叫谷歌的Adsense上线之后，咱手头的资源一下子值钱了那么多倍呢？寒假的时候，你找到我，让我收手洗白，从此做SEO，搜索引擎优化。当时我是准备听的，而且给你做SEO确实有成就感，钱虽然慢一些，好歹有得赚，不差太多。
　　但是SEO做了不到半年，谷歌Adsense对‘虚报推送’的算法筛查越来越严密，越来越难造假。SEO的效率，从寒假时候的‘让客户的一块钱广告费，花出五块钱的效果’，降到了四月份一块钱只能当三块花、再到六七月份的一块只能当两块花，还越来越低。我心里就慢慢冷了，觉得这块赚钱比收网站主的钱做假点击慢太多了，结果就重操旧业了……”
　　顾莫杰去美国之前那阵子，就没关心过盛伟，所以那之后的事情，顾莫杰今天真是第一次听到。他听得很认真，还在心中默默自省自诫。
　　盛伟的教训，其实和这几年里很多企业家一样，倒不一定是互联网圈子里的人。纵然是实业界，其实也有无数的人，事不同而理同。
　　就好像一些开厂子的实业家，没尝过房价暴涨期时炒房的甜头，往往可以安心开厂子搞实业。但是一旦尝过了当炒房团的好处，那就再也收不住手了，最后非得摔得头破血流，房市泡沫崩溃才收住。
　　其实吧，最后也不能叫收手，只能叫剁手。主动自发才叫收，被动强迫那叫剁。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莫杰陪了一杯，表达了自己的同情，追问：“后来呢，怎么栽的？”
　　“做得过了，被人盯上了呗。尤其是八月份之后——听说你是在美国，接受了谷歌的合股，准备搞一个叫‘云安全’的概念是不？消息传到国内，国内也有攥着风投的大佬觉得这个概念好，这块有前途，想进场。结果那家大佬一边也是联络了官方的人，准备专项整治；一边技术手段查杀，双管齐下。圈子里有些弟兄没我藏得深，逮进去了。听说动手的人还买了上头的人，要给定‘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实话实说，真要按照咱收的做虚假点击收的金额，绝对够判五年以上了。有两个圈里人，做了污点，被招安了。幸好我平时谨慎，手机卡没有实名的，邮箱也是别的手段注册的，痕迹弄得干净，联系也很谨慎，壮士断腕，也就退了。不过我私下里租房自建的数据中心被端了，别的也都没了；如今就剩下一两千万转出来的现钱，自己过日子呗。”
　　顾莫杰细细思量着盛伟的话，追问道：“云安全这个概念，我都才和谷歌的人谈了一个多月，都没实打实拿出东西来呢。我也没开过发布会，国内的同行就知道啦？”
　　“切，你也太小看业界的反应速度了。人家做东西或许没那么快，知道业内有什么新研究方向，还能不知道？互联网圈子，能有啥东西瞒一个星期以上的？”
　　顾中杰默然，有些事儿还真是这个理；他终究是小看了国人在山寨领域的灵敏触觉了。接受了这个设定后，他把疑问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想进这个领域。他端了你们这些做僵尸网络的人作甚？这时候，他的产品还没出来，不该是先养贼自重么？要是国内僵尸网络和灰鸽子为害不烈，咱做云安全的人，也显不出重要性不是？”
　　有志于入行当军火商的人，怎么会在开张之前平定战乱呢？这不科学啊！
　　盛伟叹息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人家端掉了好几个黑客的数据中心，拿到了不少僵尸网络的散布情况数据。”
　　顾莫杰愣了一下。盛伟知道他没能马上听懂，就又解释了几句，顾莫杰才恍然。
　　原来，这一次下手的敌人，并不是纯粹靠技术手段实现突破的，而是技术手段和刑侦手段并用。
　　有些东西，靠技术没法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但是只要有情报，有猜测，知道某些黑客的身份，弄进看守所之后，总能靠洗脸死之类的法子搜集够证据的。
　　2004年的《刑事诉讼法》，何来“毒树之果”一说？就算是非法取证的，不能证明证据来源，真到了定罪的时候，法院还是可以采信。
　　所以，所谓的“损失了XXX万肉鸡”，并不是说对方真的在数以百万计的用户电脑上清除了灰鸽子病毒，只是把僵尸网络的控制中枢端掉了。
　　摧毁的，只是僵尸群的那个大脑，而没有摧毁僵尸群的肉体。肉体的分布、活跃度这些方面的数据，都落入了敌手。
　　甚至有可能更糟。
　　顾莫杰的神色，终于不仅仅是同情了，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挑战。如果真有人为了掌握国内僵尸网络黑客们的“历史记录”，那么那伙对手构建云端信用数据库的进程就会快上不少。
　　顾莫杰咬了一会儿牙关，问道：“究竟是谁，想进这个领域？”
　　盛伟狠狠嚼着猪脸，一边发泄着嚼劲儿，一边回答：“周鸿祎。你应该听说过，原本开了个流氓导航3721。半年前，把3721公司以1点5亿美金的价格，打包卖给了雅虎中国。他套了现，就自己当投资人想找点项目，后来就盯上了你刚提出的这个云安全。”
　　顾莫杰恍然：原来是周鸿祎。这人做流氓软件出身，最擅长的就是捆绑插件和篡改浏览器主页。加之如今对方有1亿5千万美元现金流，资金实力上倒是比顾莫杰更雄厚了三四倍之多；加之这人原来也做过导航和搜索这些，来做云数据也算是入门比较方便的了。这样的人入行来竞争，倒也真是一个劲敌。
　　不过，顾莫杰不知道的是：
　　原本，如果没有他的重生这一蝴蝶效应，周鸿祎在04年春天把3721公司卖掉套现之后，便会去雅虎中国当一年多的高管，然后才找准二次创业的方向、下海自己做老板。
　　现在，因为顾莫杰把“非杀毒软件的主动式网络安全”这一技术概念提出来了，引诱得周鸿祎也提前下海，热钱到手后直扑安全领域，跳过了去雅虎中国任职的这段经历。
　　……
　　“师兄，跟我干吧。”顾莫杰最后和盛伟干了一杯，直截了当开口劝诱。
　　“你觉得，我这么心懒的人，还会给你打工么。”盛伟依然暮气沉沉的样子，看不出有出山的迹象。
　　顾莫杰却不以为意，直说：“如果你真的彻底心冷了，今天不会来见我，继续隐身当宅男就是了。”
　　盛伟嘿然一笑：“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你今天到底是哪句话打动了我，让我改变主意了呢。如果你够了解我，我就跟你干了。如果你想靠钱砸我，我虽然赚不到什么钱了，好歹剩下两千万现款也够我一辈子花销了。”
　　“你刚才也说了，我在招聘摊位上那番话让你有所感触。我想么，肯定是我说的那番‘存量/增量’的歪理，让你有所感触咯。
　　创业的人，最怕的就是对存量恋恋不舍。这种存量，不光是那些没法转产的厂房、设备、固定资产。人力资源的既有才能，也是存量。始终抱着不放，还谈什么二次创业？相比之下，其实对已有人力资源的‘惋惜’，比对厂房设备的惋惜危害更甚。
　　有一个词，我不知道你又没有听过，叫做‘路径依赖’。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毫无路径依赖。一条路被我踩出来了，下次去另一个点的时候，我照样不会走人路，我就喜欢走荒野，走直线，破坏绿化，再踩一条出来——弄脏鞋子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这条没路的轨迹，到目的地最快，不就好了么。
　　令狐冲学独孤九剑之前，已经会了多少五岳剑派的秘笈绝招了？要是他舍不得这些绝招被废，他还学个屁的独孤九剑？师兄，听我一句，你没这个定力，舍不得路径依赖，周鸿祎这次其实是在帮你，他废了你原来的武功招式，你不正好跟着我学‘北冥神功’、‘独孤九剑’么。”
　　盛伟工科生的脑子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这个例子有些搞笑：“照你这么说，你就是偏偏要用学习差、没知识积累的人咯？我这种有本事的，你偏要废了我的本事再用。那你何必找我，多此一举？”
　　“我没说我要找没知识积累的人啊。我要找的人，有知识当然最好，但是这人不能因为他有知识，就以知识为荣，抱着知识舍不得过气。有，但是视之如无物，得亦不喜，失亦不悲；这样的人，才是有资格跟我干一辈子事业的人。如果做不到，充其量只能被我利用个十年八年，等他的存量过气了，这人也就废了。”
　　“痛快！我特么跟你干了。”盛伟一口把酒瓶子吹了，倒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第四章 家业大了迟早要开撕
　　包衣查的武侠小说里，引用过一个逼格很高的概念，叫做“知见障”。
　　这几个字原本来源于佛经。具体到例子，大致就是《天龙八部》里提到的，要想练成《易筋经》，非得“心中不存习武之念，庶有可济”。做到了不存习武之念，那就是突破了“无始无明”的Low逼格，达到了“无我无相”的高境界。
　　可惜历代大德高僧，凡是修炼《易筋经》的时候，哪个不是想练成绝世武功的？怎么可能做到“心中不存习武之心”？所以前仆后继走火入魔，最后只便宜了扫地僧和庄聚贤这俩货。
　　顾莫杰和盛伟提到的那句“我不是无知，我很有知；我只是不以有知为荣，也不吝惜知识存量被废”。细思恐极之下，倒也能够攀附到“无我无相”的境界之上。
　　顾莫杰这种“无我无相”，和“谦虚”又不是一个概念。
　　“谦虚”的人，好歹心中是存了“知识可贵”的念头的。只是知道自己所知还不够高深，不够渊博，所以压制住自己心中以已有知识为荣的念头。顾莫杰却是做到了无论脑中知识来去如何、存废如何；要用就用，不用就丢，存废之间没有半点在意留恋，那境界自然又高得多了。
　　虎狼仁也，豚犬知也，道于屎尿，于此为甚。
　　身处大变革时代，知识爆炸的洪流滚滚汹涌，也只有做到了这种程度洒脱之人，才不至于仅仅“各领风骚没几年”，就被后进晚辈吞没吧。
　　如果不和顾莫杰那般剧变重生一次，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个问题上像他这么悟彻。可以说，这个信条，才是他不枉重生一回的最大收获。哪怕将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到了2013年以后，他依然可以凭借这份心得，无往不利一辈子。
　　……
　　盛伟也是个有个性，有性情的人。或许人际交往是短板，但是技术宅属性绝对爆棚。
　　这样的人，光砸钱是不能让他心服口服跟你干的。唯有你在能力和三观上彻底折服他，才能将这一员大将收入麾下。
　　连周鸿祎都没这个能耐，最多把对方逼到隐退江湖做寓公。但是顾莫杰偏偏成功了。
　　第二天上午，等盛伟酒醒之后，顾莫杰打了他的新号码，约了时间。让盛伟次日去公司，也不用正式报到，只是给他介绍一下如今刚搭建起来的写安全软件的那个草台班子，大家组织分派一下任务。
　　至于后续干活，可以按照分包制，盛伟暂时爱在哪儿干活就在哪儿干活，按周来一趟公司，上传提交一下代码就行。待遇方面，顾莫杰没给盛伟开股份分红，只是允诺了连续三年，按照每年200万的价码开酬劳。三年之后如果盛伟负责的业务做大了，再加薪酬和分红。
　　对付原先做老板的人，和对付原先做黑客的人，不能用同一套薪酬体系来驾驭。
　　盛伟一口答应了这个条件，他很喜欢这种宽松的工作方式，钱倒是次要的。
　　他却不知道，顾莫杰这么安排，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轻松的工作氛围，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的公司扩张太快，新租的一层办公楼还没装修好呢。公司里如今根本塞不下人，好几个项目组都只有提纲挈领的人才能在公司上班，其他外围人员都是自己宅家写代码、隔几天上传一下。
　　到了日子，盛伟难得地收拾得体面了些，打车去了顾莫杰的公司。
　　走到地方一看，顾莫杰盘下了东部软件园里其中一幢一整层楼。楼下的旧办公室还在用着，人塞得满满当当的。楼上新租的地方，只有两三间是原本装修好了的，而且装修风格统一，被顾莫杰暂时拿来用用。至于旁边大部分地方，还是施工队的天下，草草地赶着工期。
　　顾莫杰领着盛伟进了他的小会议室，给他介绍了邹胜、朱海波等几个手下干将、项目经理。还有几个从杀软公司挖来的工程师；和一些新招聘的、拟作为未来安全软件部门骨干使用的小虾米。
　　“各位，这位盛工也是钱江大学毕业的，算是我学长。对互联网安全的主动防护、搜索引擎优化，以及僵尸网络作案特点都非常在行。我已经任命他担任安全软件产的产品部经理，大家以后好好合作。”
　　盛伟一开始还有些拽，做黑客做久了的人，很容易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但是稍微一交流，听说邹胜原本在硅谷混过两三年，回国后还自己创业过，也算是某个小领域里做出过三分三成就的。就如此小牛，都被顾莫杰挖过来了，盛伟才瞿然惊觉，不敢再小看顾莫杰手下的人了。
　　要说刚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三分位居人下的憋屈，了解完情况之后，这份憋屈也就烟消云散了。
　　……
　　介绍完人，顾莫杰给大家分派任务，说到：
　　“盛经理，你这块的业务，目前是公司的重点攻坚方向。下阶段会有大量的资源向你这边倾斜——输入法部门现在只需要几个维护的工程师，电脑管家的预期功能也都做完了，后面只要慢慢升级。初音下载也是国庆刚刚上线。目前公司处在开发中的项目，主要就是你这块了，有没有信心在元旦之前拿出成果来？”
　　盛伟直接拍胸脯：“没问题，有原先做杀软的同事配合，这个速度绝对够了。我算了一下，元旦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流氓软件查杀’、‘灰鸽子、僵尸病毒扫描’、‘灰鸽子来源数据主动分析’几个功能。其他的么，要等我们上线了，安全数据库渐渐搜集充实了，再一步步推出。那些后续的东西，开发速度不是我们这些技术人员可以控制的。还要看我们的第一阶段软件推广出去之后，可以得到多少使用量、下载量；用户给我们反馈的数据是否样本足够全面。所以，希望顾总能够对软件的推广量有所保障。”
　　内行人说内行话。不仅顾莫杰，便是旁边几个人，一听就知道盛伟是懂行的。
　　就好像后世击败人类的谷歌阿尔法狗，它的深度学习写得再好，要是没有足够的人类用户对局数据供它学习，它怎么可能打赢李世石？任何深度学习算法也好，或者别的进化算法也好，基于这种架构写出来的软件，其学习速度的快慢，并不是取决于程序员算法的优劣，更取决于其搜集数据的广度。
　　说句大实话，任何一家公司，只要有后世谷歌那样庞大的数据采样量，哪怕他们的算法比谷歌低效好几倍，也能够把他们的人工智能学习个七七八八。这就是数据体量和全面性带来的优势。好比一个人武功招式差一些，只要内功深厚，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程度，一样可以成为高手。
　　数据量，就是内力。是云时代互联网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平台，已经足够强大了。要说国内在用户量和数据搜集方面胜过我们的，无非也就是百度、阿里、腾讯几个。咱的新对手周鸿祎先生，目前还没有这个优势，他无非就是钱比我多些。盛经理，你可能不知道，我就用邹总做的‘初音下载’为例。初音下载我让他做成了‘初音电脑管家’的一个插件包，用的是‘初音电脑管家’直接弹窗提醒用户自动升级的方式，半捆绑上去的。十一假期短短七天，你猜有多少人升级了？超过五百万用户！当初我们靠初音输入法推送初音电脑管家的时候，转化率和转化速度才多少？三个月，才转化了25%的用户。现在我们的速度是多少？7天，就转化了25%。只要初音电脑管家这个平台性的东西搭建结实了，你还怕将来你做出来的东西不能第一时间被大量用户使用么？所以用户数和用户使用频率的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
　　如果一个软件，做成那样一种平台：就像QQ一样，QQ弹个窗，提醒你升级，你不小心一点，就装上了。那么，被其推广的软件，安装量将会何等可怕？
　　若是被推送的东西是游戏，是娱乐用的软件，或许用户还会因为讨厌，故意去卸载掉。可推送若是善意的，推送的只是一个不扰民的便民软件，又有多少人会故意拧巴卸载呢？
　　细思恐极。
　　盛伟完全没了后顾之忧，安安心心去写他的安全软件了。其他参会人员也一哄而散，各干各的事情，只有邹胜留了下来。
　　顾莫杰一抬头，发现邹胜没走，愣道：“有事儿？”
　　邹胜陈情说：“顾总，你刚才也说了，我们靠‘初音电脑管家’捆绑弹窗推我们的下载插件，效果确实是很好，一个黄金周就有了五百万用户。但是这么一来，我们跟候延堂的网际快车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说不定网际快车马上就会断了和我们的相互推荐合作。我们现在得在自有渠道推广上多加重视、多砸钱呐。不然让候延堂缓过神来，说不定‘初音电脑管家’本身的下载量，都会出现一个放缓。”
　　顾莫杰端起茶杯，起身凝视着窗外，缓缓喝了一口，坚定地说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我当初拉你入伙，就没怕过这事儿。我们现在手头好歹也是随时有上千万美元可以机动使用的，还怕别人封杀我的渠道么。”


第五章 你该被电击
　　京城，中关村。两间装修很是简朴，风格很是随性的开放式办公室，连机房和办公区之间，都没有明显的隔断。静电带来的尘嚣，足以让处女座的强迫症们抓狂。
　　虽然这地方环境有些不修边幅，但是任何访客只要看到LOGO招牌还是会略带几分肃然起敬的——这里，便是网际快车公司的总部。公司旗下的FLASHGET下载软件，直到几个月前，还几乎占据着国内断点下载软件市场九成的份额。
　　这么一款高占有率的软件，竟然便是在这么一个形同工作室级别的小公司做出来的，实在足以令外人惊讶。公司最核心的技术人员，就是老板候延堂本人；财务管理也很随性，风投的钱收来之后，除了给投资方核算占股以外，后头具体怎么花，也没有其他互联网公司那么严密的章程。
　　一个看上去颇有几分DECENT的中年访客，手心里偷偷摁着一张纸巾，在快车公司前台小姐的引领下，走进了公司老板候延堂的办公室。趁着别人没有向他看过来的空档，他还会微微捂一下口鼻。
　　走到那唯一一间独立办公室门口，前台小姐轻轻敲了一下玻璃门，等了三秒，然后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请进”，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侯总，周先生到了。”前台小姐欠身通报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候延堂抬起一只手，微微虚扶了一下，示意来人坐下，另一只手依然握着鼠标在那里操作，又过了几秒钟，才摘掉耳机，起身和来人见礼。
　　“周总，不好意思啊，怠慢了。”
　　来访的中年人笑笑，并不以为意：“不客气，侯老弟事事亲力亲为，正是我辈中人的干劲。你也别叫我周总了，给面子叫声周哥就行。”
　　这个中年人，便是半年前把3721公司打包卖了1.5个亿美元、上岸做投资人的周鸿祎了。一个星期前，周鸿祎找到他的新目标，用那1.5亿中的大部分，重新开了一个公司，名叫“奇虎360”。
　　今天他来到快车公司，自然是有事情要和候延堂谈。
　　候延堂留给周鸿祎的第一印象不咋滴。
　　从公司的管理氛围，到做派，周鸿祎这样的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候延堂只是一个因为运气好、入行早而侥幸成功了的技术宅。而在公司运营管理方面，候延堂显然不是那块料。一家拿去估估值好歹也能价值一两亿人民币的公司，就被管成这破样，内行人谁看了都会大跌眼镜。
　　世人本就没几个全才，候延堂的问题如果仅仅是才能上有短板，那还没什么，大不了靠职业经理人来补足自己的短板就好了。关键候延堂看上去根本就不重视运营和管理，丝毫没有笼络这方面人才来补足的意向，也没有大局观。
　　“弃瑕取用吧，谁让眼下非得靠这家伙的网际快车呢。”周鸿祎默念着，在心里给这个未来的合作者盖上了一个标签。
　　候延堂和周鸿祎打完招呼之后，见周鸿祎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又有些不耐烦，一只手忍不住回去动了几下鼠标键盘，然后才重新抬头、略带急切地问：“不知道周哥今天来，是想和我谈什么呢？”
　　“这么沉不住气的人，究竟怎么给他把生意做大的？真是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周鸿祎心中暗叹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侯老弟，我今天的来意，其实不用开口你也应该猜得到：顾莫杰的‘初音电脑管家’，十一期间上线了一个新的‘插件包’。说是插件包，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玩意儿已经具备了独立的P2P下载工具内核。他明目张胆地这么干，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么？他这是明摆着准备要甩开你单干了！”
　　周鸿祎说完，很期待候延堂的反应。然而等了几秒，也没见候延堂酝酿出什么负面情绪。周鸿祎不由得有些看不透了：这人怎么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着急的？做技术出身的，不该这么慢性子吧？
　　候延堂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
　　“这事儿，严格来说，也不能算他甩开我单干吧。目前‘初音下载’确实只是一个插件，还不能独立用于下载任何互联网资源，只能是和‘初音电脑管家’合用，下载初音电脑管家‘装机必备’这个资源库里的东西。资源库以外东西，国内网民想下载，还是得靠我的快车。何况‘装机必备’只包含了软件，那只是互联网下载业务的一小部分。占大头的游戏下载、音乐下载、片子下载，目前这些资源都还只能用快车。而且，这事儿初音网络科技是提前和我打过招呼的。顾莫杰的意思是，他之所以上线‘初音下载’，只是不希望他那些‘初音电脑管家’用户里头，出现一部分因为没有装快车、就连累他的装机助手功能跟着趴窝的情况。为了换取我的谅解，顾莫杰还和我签了补充协议，给了我额外的好处费。”
　　周鸿祎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他捂着脑门，说道：“侯老弟，顾莫杰现在还没正式和你撕破脸，那是因为他根基还不稳！只要‘初音下载’用户量上来了，他底气足了，还不是分分钟就推出完全版的下载工具？技术积累和用户数这些难关都过了，一纸合同能束缚他多久？”
　　周鸿祎说到这里，从兜里抽出一张纸来，拍在候延堂的办公桌上，似乎是为了强化自己的说服力。
　　“侯老弟，你看看，我绝对不和你说虚的：十月七号，黄金周刚刚结束的时候，‘初音下载’插件包的安装量就有500万人了。16号，突破1000万人；今天，也就是19号，到了1200万人——这个速度太恐怖了。我是为你着想，如果你不马上当机立断，想想看后果吧。”
　　候延堂终于露出一些重视的表情了。
　　“周哥，你今天来，就是想提醒我：顾莫杰有可能对我不利？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不说明白，我总觉得不放心啊。你为什么眼巴巴跑来帮我。”
　　话说到这份上，才算是稍微说开了。周鸿祎也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一样都倒了出来，只为取信于人：
　　“我也不瞒侯老弟你。15号的时候，我刚注册了一家公司，奇虎360，注册资金目前是做了2亿人民币。目标市场就是电脑管家和安全软件——从去年谷歌Adsense广告平台上线之后，市面上灰鸽子和僵尸网络的烈度比一两年前强了几十倍不止，我看好这块业务。但是顾莫杰的初音网络科技，明显在这块下了功夫，也拿到了谷歌的合资。他起步比我早，钱又不缺，如果再让他把平台盘面搭稳了，咱想进去就不容易了。不过，幸亏顾莫杰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为了扩张快一点儿，居然敢四面出击到，连侯老弟你这样的天然盟友，他都有背后捅刀子的打算，那不是天助我等？”
　　候延堂身子微微有些前倾，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了：“那，周哥今天来，是想……”
　　周鸿祎一拍大腿：“侯老弟，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周某人绝对不会和顾莫杰那么忘恩负义。我开公司，做安全软件，做电脑管家，那就专注于只做这两块，绝对不会三心二意！下载软件这一块，我奇虎360保证永远不碰！到时候，只要你我联手，下载软件的江山永远是你侯老弟的！你要做的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现在就取消和顾莫杰的后续合作。从明天起，宣布网际快车不再支持下载‘初音电脑管家-装机必备’资源库里的东西。同时也取消掉快车目前给初音电脑管家的全部引流链接和渠道，把这些渠道都留给我马上要上线的‘360安全卫士’。你准备要多少推广费用，都好谈——你知道的，我现在手里还捏着小十亿的流动资金。”
　　候延堂斟酌了一下，显然已经被说动：“周哥，你的意向，我原则上同意。不过操作上还要谈谈。你可能不知道，顾莫杰和我签的补充协议的细节：当初他给我约定的是，他上线‘初音下载插件包’后，如果严格按照补充协议约定的用途范围运营这个插件，那么我就不得干涉、也不得以此为由终止原先签订的合作。为了这事儿，他还额外给了我300万安抚我。要是现在我违约的话，不但这个300万赚不到手，我还要倒赔他300万违约金呢。我看不如等他先撕破脸吧？”
　　“驽马恋栈豆，竖子不足与谋！”周鸿祎脑海里，腾腾地便升起了这个念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短视的人的？究竟怎么让他做大的？
　　然而，不管周鸿祎脑子里如何不满，话说出口来，只能是：
　　“侯老弟！这点小钱算什么？我们现在最关键的是抢时间！你晚一天毁约，顾莫杰就多一天坐大！你那一进一出，600万，我全额帮你掏了！其他条件另算，我只要你明天就和顾莫杰终止合作。”
　　“既然周哥这么有诚意，我都不好意思了。那一切就按照你说的来吧，我马上和顾莫杰终止合作。”
　　候延堂满口应承下来，就送客了。周鸿祎心里还有几分不靠谱，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把周鸿祎送走，候延堂赶紧跑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把一个最小化了的窗口切到前台。
　　“操！老子都站到不刷野怪的地方了，怎么还特么被挂了？尼玛，原来是联盟狗！”侯延堂一声怒吼，拿过耳麦，在聊天室里对着一起征战的兄弟们吼开了，“兄弟们，麻痹的联盟狗都杀到提瑞斯法林地了！你们都吃干饭的啊，在幽暗城的都跟我一起干啊！”
　　2004年10月18日，一个后来辉煌了十年的网游，在美服开始了公测。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魔兽世界》。
　　联盟狗和部落猪的旷日持久战争，在周鸿祎找到侯延堂之前的那一天，拉开了序幕。


第六章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风荷雅苑6幢。
　　顾莫杰买下的那套房子里，顾莫杰和费莉萝两人静静地站在阳台上，扫视着远处的宝石山和保俶塔。
　　屋子里，明朗的简欧风格卧室、客厅，与现代风的厨卫，搭配成一副舒爽的构图。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各处家具和橱柜上都还放着大大小小碍眼的炭包，显示出这地方装修完成时间还不久。
　　顾莫杰曾经反复交代：装修选材不差钱，一切按照有害化学品成分最低的材料来选。
　　如今房子交割已经三个半月了。装修上，只要肯花钱，其实是很快的。完工后又是炭包、植物盆栽轮着上，散了一个月味儿。直到今天，顾莫杰和费莉萝才第一次走进这屋，审查一下装修风格是否满意。
　　当初顾莫杰买了两套，这套是送给费莉萝的。后来去美国的时候，顾莫杰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更要好好抚慰对方。尽管顾莫杰是明知费莉萝不要他负责，他才上的。
　　顾莫杰从背后静静搂着费莉萝轻软的腰肢，嗅着她的发香。一阵不解风情的电话铃声，却打断了这片刻的静谧。顾莫杰有些懊恼，拿起手机接听了一下，嗯嗯啊啊应付了几句，然后挂断。
　　“怎么了？”费莉萝柔声问道。她浑身软洋洋地，一丝劲儿都没用；整个人就靠在顾莫杰的怀里，靠后者坚实的胸膛和双臂，支撑起自己的整个体重。
　　“没什么，”顾莫杰自嘲地说，“你看我是不是很轻松？就陪你搂搂抱抱一会儿，就赚了一套房子加一个戒指的钱——候延堂刚刚毁约了，赔了我300万。早知道周鸿祎这么大气，我当初怎么就不和候延堂多签一点违约金呢。”
　　这套房子买来也就一百六七十万，费莉萝手上戴的那一夜买的六克拉钻戒，价值也差不多。两者加起来，还真的只有三百来万。顾莫杰这么说，倒是一点不错。
　　费莉萝略微用了些劲儿，从顾莫杰怀里挣扎起来一些，然后转过身子，变成两人相对而立的体位。柔荑纤手勾住顾莫杰的脖子微微一用力，靠超聚拢款挤出来的沟沟，便在顾莫杰宽厚的胸膛上，形成一股弹腻的挤压。
　　都说少女告别菡萏未开之身后，都会再微微发育一些，这话原是不假。费莉萝回国之后，为了冷处理，歇息休养了一阵子，心宽之下，长回了九十几斤；趁着这股春风，顺势就从C咖胀到了D咖。虽然质感变软和了一些，不过改戴超聚拢款之后，便是只得其利，不见其瑕了。
　　至于原先的内衣，统统丢了便是。
　　费莉萝微微挤压了一下顾莫杰，认真地说道：“当初也不断定候延堂会不会舍得毁约，违约金金额定得太大，说不定就把咱自己套进去了。”
　　说到这儿，费莉萝脑袋一歪，似乎想到了什么，娇嗔着说：“杰，你不会是怪我喽？是我让你少赚了违约金？”
　　费莉萝一贯是他的法律顾问，初音网络和侯延堂的补充协议，当然是费莉萝帮忙拟的；刚才自己这么一说，费莉萝疑心顾莫杰是在怪她，倒也算题中应有之义。
　　顾莫杰最怕妹子多心，只不过原本没什么哄人的手段。眼下费莉萝已经是他的人了，哄起来倒简单一些了。
　　“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随口一提。这点小钱还不至于让我放在心上。”
　　一边说，顾莫杰一边低下头去，贪婪地湿吻、舔舐双管齐下，很快把费莉萝的多心彻底打散了。
　　“呃……唔唔……别，说正事儿呢！”
　　费莉萝星眸微炀，趁着自己把持不住之前，赶紧制止了顾莫杰，正色说道：“现在候延堂已经毁约了，你还是赶紧想想，眼下先拿哪一套应对预案出来对付？这可是一场硬仗呢。”
　　“放心，我早想好了。明天我就让邹胜把完全独立版的‘初音下载’开放下载，后面的步骤也都安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费莉萝听顾莫杰说得颇有信心，她也宽心了不少。一挣身子，正要离开，却发现整个人被顾莫杰箍住，哪里动弹得了？费莉萝抬起粉拳就擂：
　　“让我走啊！你不要处理正事儿了么？”
　　“要处理，不过你勾起来的火你先给我灭了！”
　　血气方刚的少男，一旦有了哪方面的经历之后，食髓知味之下哪里能收得住手。刚才哪怕只是想安慰一下费莉萝，也把自己安慰出火来了。
　　“诶这屋刚装修的，不环保！住手！”
　　“你今天很安全！”
　　“安全又咋了？”
　　“既然安全，不环保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不让你怀上，还怕怪胎么。”
　　“啊……”费莉萝没机会再多说，被举起来重重抛了出去。足够玩年的细长腿在空中划过两道优美的轨迹，甩飞两只细跟鞋，随后在席梦思上弹跳了几下，才横陈静谧。
　　噼里啪啦一个多钟头，云收雨住。
　　费莉萝喘匀了气，恋恋不舍地在胸口画着圈圈。想了许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道：“君君妹妹，肯给你了么？我一回国，就腆着脸去她那儿伏低做小，认错服软了。也不知她现在有没有彻底原谅你。”
　　顾莫杰两眼望着天花板，毫无表情，手上无意识地抚摸着，说：“原谅么，算是原谅了吧。不过我知道她的脾气，硬气着呢。你这样一来，她更要崖岸自高，显出她的自重来了。就算我现在事业有成，她略微放宽了一些标准，只怕也得双方见过家长订了婚，她才肯松口吧。”
　　“她也不怕我趁虚而入。这局面，有够奇葩的了。”费莉萝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你不是说过，不用我负责的么。”
　　“你个没良心的！我可以不用你负责，可你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啊，连哄哄人都不会！我知道你不会娶我，不会娶一个我这种类型的，我也就熄了那个念头。但是这是理智，是自制。你不能指望一个女人一辈子那么理智的好不好！”
　　“好好好，那趁着我有体力，我再诚恳地哄一次。”
　　“我不是说这个！走点心行不唔……@#￥%”
　　……
　　次日，神清气爽的顾莫杰早早到了公司。
　　公司里的氛围不是很好，邹胜、盛伟、朱海波一群技术骨干都有些丧气的表情，显然是周鸿祎联合侯延堂的反击，让公司里的其他管理层出现了认识上的松动，有些人认为公司步子迈得太大，树敌太快了些。
　　不过，压抑之中，也有几分新注入的信心。
　　比如，当大家看到老板意气风发的气场时，便会被重新鼓舞起几分额外的信心。看到已经个把月断断续续没怎么正式上班的费经理，也重新回来上班、还穿得比原先更加OL时，大家也都泛起几分朝气和活力。
　　邹胜低着个头，走进顾莫杰的办公室，也不敢看顾莫杰的脸，直接把一份报表放在桌上。
　　“顾总，这是这三天的最新用户数统计报表。我们的增速明显慢了好多。侯延堂和我们合作的时候，电脑管家一天的新增有40万，初音下载有70万。现在电脑管家日均新增骤降到了15万，初音下载倒是影响不大，还有60万。这个影响太立竿见影了，都是我的项目拖累了公司。”
　　这个数据的走势，完全符合顾莫杰的预期。
　　一旦初音电脑管家和网际快车撕破脸，下载增速受损最大的肯定是电脑管家本身，因为电脑管家很大一部分下载渠道被卡了。
　　至于初音下载，倒是短时间内看不出受损。因为那些已经装了初音电脑管家、但是还没装初音下载的用户，在初音网络和网际快车的联盟破裂之后，只要想用“装机必备”这个功能，就必须下载“初音下载”。在电脑管家的现有用户数彻底转化成“同时也使用初音下载”的用户之前，初音下载的增速是不会明显下降的，甚至有可能短暂地反向蹿升。
　　当然，这种持稳甚至反向蹿升是很短暂的，一旦两款软件之间那两千多万的存量用户差被抹平之后，初音下载的增速也会和电脑管家趋同。
　　“还能剩下15万一天，不错了，说明我们现在也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就站稳的嘛！不要灰心！只要你的下载软件技术过关，盖过侯延堂，我们反超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顾莫杰安慰了邹胜一句，然后喝了口咖啡，追问道：“我提前让你约的那两个人到了没有？我们的反扑，可就要靠那些非常规渠道了。”
　　邹胜赶忙回答：“您说的是洪磊和赖霖枫？我前几天就约了，今天又反复确认过。他们昨晚就粤省飞过来了，今天10点到公司。顾总，靠那些野路子的渠道，真的弄得过侯延堂和周鸿祎么？”
　　“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去吧。十点钟，我和费姐在小会议室准点开始谈判。你帮我准备下。”顾莫杰一挥手，很是自信地补充了一句，“互联网世界，是一个增速很快的新兴市场。再大的既有市场占有率，都不足为凭。咱不能只盯着存量看，要看增量！”


第七章 和谁都能合作
　　10点整，顾莫杰的会议室里。
　　那两个略带几分乡土气的粤省人很准点，没有迟到。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脸型瘦削、尖下巴、顶着西瓜盖发型和胡渣子。另一个也就二十七八年纪，脸型比前者略方，不过农民的气质也更重一些。
　　尖下巴的叫洪磊，方一些的那个叫赖林风。两人都是粤省人，农村出身，前者好歹还有大专学历，后者纯粹就是个技校毕业。
　　不得不说，粤省着实有不少草根的、没经受过科班教育的互联网人才。愣是靠着大专或者技校的学历，创造出了一个个程序界的奇迹。哪怕后世三巨头之一的小马哥，也不过是从三流的深圳大学毕业。
　　这个现象，或许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个道理：互联网世界是扁平的。存量积累再多，不如抓住增量。
　　眼下，洪磊手头有两个新兴的事业，进展得颇为如火如荼：他开了一个名叫“番茄花园”的论坛，还搞了一款名叫“番茄花园版XP”的WINDOWSXP盗版系统，用GHOST做的。
　　赖林风的事业和洪磊差不多，不过略小一些。他弄了一个叫“雨林木风”的WINDOWSXP盗版系统，但是他没有洪磊那么大的论坛网站，如今的影响力也不及前者。
　　微软公司的WINDOWS操作系统发布轨迹，大致是98年发98版、00年发2000版、02年年初发布XP（英文版其实是01年10月底就出来了，但是多国语言版略晚，国内的最初用户都是02年年初才用上的）。
　　中国电脑用户使用盗版系统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98，2000，XP等系统，每一代都有广泛的盗版存在。不过，在2003年之前，盗版的模式仅限于直接盗原始纯净的版本，而且都是靠五块钱一张的盗版光盘来传播的，几乎没有网上下载传播这种途径。
　　2003年，位于美国加州的互联网安全巨头、赛门铁克公司，公布了一款硬盘备份还原工具，取名为“诺顿克隆精灵”，英语原名“NORTONGHOST”，也就是后来国人熟知的GHOST工具。
　　这款工具开发出来的本意，只是为了在某些个人电脑系统崩溃的时候急救一下、把系统恢复到一个原本备份过的历史状态下，而且这种还原不等同于塞光盘的系统重装、而是可以在光驱没有插盘的情况下，直接使用硬盘本地的数据来实行还原。
　　软件的本意是很好的，完全是为了保护数据和系统。然而，传到中国之后，广大的盗版经营者很快嗅到了这个软件背后无限的可能性，把这玩意儿用得变味了。
　　2003年年底，就开始出现私人性的、偶发的系统GHOST复制传播。到了2004年，这些行为渐渐成了气候、成了规模；开始出现专门传播这些GHOST系统的论坛，以及专门制作GHOST系统的工作室。
　　洪磊名下，就有一个叫番茄花园的工作室。赖林风手下目前还没有工作室，不过也有几个可靠的兄弟帮他干。历史上，他要到05年才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当然，这一点顾莫杰自然是不知道的。
　　顾莫杰找到洪磊和赖林风，并不是看上了盗版系统这块肮脏的生意，而是有别的事情要谈。
　　盗版系统这点儿小钱脏钱，顾莫杰还不屑于去赚，没必要留下污点。
　　以如今洪磊和赖林风的身价，就算不考虑其灰色属性，往实打实里估算，也就千万级别的市值。顾莫杰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已经算是行业大佬了。顾莫杰出钱相招，他们岂有不来之理。
　　……
　　会议室里，访客一方，坐着洪磊、赖林风，以及一个洪磊带来的、客串律师的谈判顾问，帮他们把关把关财务和法务细节。
　　顾莫杰这一方，居中坐着顾莫杰，两边则是费莉萝和盛伟。
　　2004年这当口，做盗版GHOST系统的人，其盈利模式主要还是停留在一些比较粗陋的手段上：比如预封装的时候往系统里塞后门、下灰鸽子，修改系统补丁注册表、以故意骗过系统的补丁自检、留出特定的补丁空缺以备将来利用，等等。
　　所以，做GHOST盗版的人，往往也懂一点下灰鸽子和操纵僵尸网络的把戏。他们的运营逻辑是：我给你免费的系统用；你用了，就要做我的免费肉鸡。
　　在顾莫杰通过邹胜约来洪磊之前，盛伟也听说过圈内有洪磊这一号人物。他们也算是相互神交，可以有一定的共同语言。
　　几人寒暄介绍过了，喝了两口茶水。洪磊率先开腔：
　　“顾总真是年轻有为啊，看你年纪，20岁都不到吧。和顾总一比，咱这一把年纪可都活到狗身上了。不知今天约见我们，是想谈什么生意呢？莫非是需要给‘初音网’主页刷刷点击量？”
　　顾莫杰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老本行带来的职业病。
　　要是倒退个半年，盛伟也和洪磊差不多，得靠做这种操纵僵尸网络做假点击的生意维生。现如今盛伟手下的肉鸡被端了，洪磊这些人依然留在场内，却折腾得更欢实了。
　　由此也可看出，周鸿祎联络上峰的行政力量搞“专项集中整治”，其实并没有打掉多少僵尸网络巨头。充其量，只是针对性打掉了一些手头有值得利用的数据中心的僵尸巨头。那种没有数据中心、不能起到云安全大数据来源作用的小鱼小虾，就只配被周鸿祎“养贼自重”了。
　　顾莫杰便答道：“洪哥不要误会。那种生意，我现在还忙不过来，暂时不会去做。我是想和你们谈谈，如果想在预封装系统里，塞进去几个软件，你们是怎么算价的？”
　　洪磊一愣，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顾莫杰要的是啥。还是赖林风脑子活络，稍微一想，用胳膊肘捅了捅洪磊，附耳低语了一句，洪磊才恍然大悟。
　　“顾总是希望我们在GHOST系统的时候，用一个已经装好‘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下载’、‘初音输入法’的系统去备份？”
　　顾莫杰毫不掩饰：“是的，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洪磊和赖林风对视一眼，犹豫道：“这个……我们来之前倒是没想到。要是顾总你早就说了要谈的生意，我们也好早做准备。这事儿我们得研究一下成本……”
　　顾莫杰笑笑，也不戳穿对方：“我给你们15分钟，私下里讨论一下。不知够了么？”
　　洪磊赶紧打包票：“够了，绝对够了！”
　　洪磊和赖林风说着就离开了会议室，到了外头的休息室；遮遮掩掩地谈起来。
　　费莉萝坐在顾莫杰身边，掏出一支唇膏来，补了一下水分，低声说道：“他们肯定是想临时抬价。”
　　顾莫杰拍拍费莉萝的手，无所谓地说：“生意么，总要给别人也留赚头。他们需要临时讨论，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至少说明这种生意他们不常做，所以才没经验，不知道要开多高的价。”
　　说着，顾莫杰转向盛伟，道：“师兄，一会儿你也帮忙看着点。洪磊看样子是没做过卖预装软件的生意，不知道怎么开价。你原来也做过僵尸网络，算是他们的同行，你给我个你觉得合理的价，我也要压一压。”
　　盛伟不言不语，瞑目想了一会儿，写了几行数字在纸上，附上简单的理由说明，递给了顾莫杰。
　　十五分钟后，洪磊回来了，给顾莫杰开了一个价。
　　“顾总，每卖出去一套预装了你的软件包的GHOST系统，咱要收10块钱。”
　　顾莫杰毫不犹豫地摆摆手：“这个价钱太离谱了——我做的是免费软件，根本就没有盈利模式。我让用户白用，还倒贴10块钱出去？现在市面上一张盗版盘都才5块钱，你觉得这合理么？”
　　“可是您想想，你的软件要是想通过广告推广得到安装，一个有效安装起码也要花费掉你好几块钱的广告费，而且还没我们这种预装的效果好、稳当。你一次性要捆3个软件，可不就得10块钱么。”
　　顾莫杰微微一哂：“如果你非要这么算，我完全可以三选一、只让你预装‘初音电脑管家’就行了。只要用户电脑上有‘初音电脑管家’，另外两个用户自然会自己去下载。如果我这么干，你肯给我按3块钱一次装机算么？”
　　洪磊毕竟没这方面的经验。04年想到找GHOST系统的人卖捆绑的软件公司老总还是太少。他很难找到先例来和顾莫杰讨价还价。加上顾莫杰的软件又自成体系，所以无论洪磊拿出什么计价体系，顾莫杰总有绕过去的办法。
　　洪磊也怕出价太高，把顾莫杰这个大客户吓跑了。
　　毕竟，这事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成本。甚至于对番茄花园和雨林木风的商誉都还没有影响——04年的盗版XP系统用户，根本不在乎你往里面塞啥，大家都还没这个概念，更不知道所谓“纯净版系统”的可贵。
　　双方讨价还价许久，10块固然太高，但是3块洪磊又不能接受，也就反复拉锯了几轮。
　　最终，顾莫杰看差不多了，给了一个附加条件。
　　“这样吧。我可以出到5块钱一个装机，但是有附带条件。”
　　洪磊和赖林风对视一眼，齐声道：“顾总您说。”
　　顾莫杰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我要你们在附加条款里面担保：首先，一年以内，电脑管家、下载工具、输入法这三个领域内，你们只能独家预装我的软件，不许接我同行的单子。其次，将来如果我开发出别的系统工具，而你们没有做捆绑的，我有优先独家捆绑权。”
　　“这个……是不是霸道了点儿？”
　　顾莫杰一推眼镜：“霸道？我不觉得。我觉得我好歹给你们指点出了一条财路。如果我不是我今天放开了量，5块钱一台机子收你们的。你们都还想不到把赚钱的重点放到这个新领域呢。说不定你们发展到05年，都还在撒灰鸽子做肉鸡。今天我点醒了你们，你们一出门说不定就能去联系那些‘免费网游’的厂商，和他们谈收费预装，你说是不是？难道你们不该谢我么？何况，现在国内做GHOST系统的工作室不止你们两家。现在的局面，无非是谁先拿到充足现金流，谁就更容易做大。和我合作了，也有利于你们的盘面快速扩大，你们何乐而不为？你们这种灰色行业，连风投都没法吸收，和我合作，已经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了。”
　　一通三板斧砍下来，洪磊和赖林风面面相觑，丝毫反抗还价的念头都抬不起来了。顾莫杰最后提到的现金流问题，着实让洪磊心动。做盗版，也是要看速度的，这个行业往往比正版更残酷，你盗得要是比别的盗版者慢，你的流量就会锐减。
　　“那就按照5块钱一台机子，你旗下系列软件打包给您预装。”


第八章 开机自启动才是核心竞争力
　　顾莫杰和洪磊、赖林风之间的交易，具体法务细节自然有费莉萝为他操心。这事儿说起来，操作上着实颇有几分麻烦。因为洪磊和赖林风做的生意严格来说，都是非法的、盗版的。
　　一个做正经生意的人，要和盗版商合作，怎么看都有些法律风险需要规避。有些东西哪怕双方都说准了的，真要落实到合同上，还得巧立名目环环嵌套，才能保障法律效力。否则一旦出现约定权益的标的本身不合法，合同也就没了约束力，将来出了问题想追溯都不可能。
　　费莉萝如今正是对顾莫杰上心的时候，加上前阵子歇息得也够了，足足加班了好几天，熬了几个夜，才把细节漏洞都堵上了。
　　搞定合同的次日，费莉萝狠狠补了个觉，在寝室里睡到九点多才起，洗漱收拾一番，赶到公司的时候都快午饭的点了。
　　费莉萝原本以为和洪磊合作的事情搞定之后，顾莫杰会空一些，也就指望顾莫杰陪她一起吃个饭。
　　谁知顾莫杰却是忙得脚不点地，一上午都拽着邹胜和他手下的人开项目组会议，讨论一些技术攻关上的难题，到了午后一点多都没有散场的意思。
　　费莉萝正在恋奸情热的当口，怕饿坏了顾莫杰，就悄悄点了些精致的外卖，都是合顾莫杰胃口的。
　　为了不太着相，顺带着也给邹胜这些其他参会的人订了。不过那些跑龙套的人领的盒饭合不合胃口，就管不着了。
　　“这事儿就这样了，这周一定要把这个功能点上线。大家冲刺一下，侯延堂的反击很快就会来的。咱既然已经开战了，一定要马上拿出独门的技术优势来。”
　　会议室的玻璃门开了，随着顾莫杰的这句话飘出来，费莉萝就知道会议结束了。
　　费莉萝一个眼色，指挥手下一个做行政的妹子领着两摞便当进了会议室。顾莫杰抬眼一看，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费莉萝趁人不备悄悄跟进去，塞给他一个保温袋。
　　“喏，你最爱吃的孜然羊脆骨，还有豉油粉蒸凤爪，去骨的。素菜给你点了虾米冬瓜猴菇煲。”
　　别人都是塑料袋装的，因为散会晚，已经凉了。不讲究的人就直接吃，讲究的也就拿微波炉重新转一分钟。只有顾莫杰这份是拿保温袋装了的。
　　顾莫杰收下了费莉萝的心意，捏了一下她的纤手，说道：“我哪有那么娇贵了，不都是平常人的日子过过来的么。你自己也还没吃吧？”
　　一边说着，顾莫杰也不客气，和费莉萝对坐而食。
　　费莉萝嘟着小嘴，嚼了一块酸辣鱼片儿，嗔道：“我还想着，洪磊的事情搞定了，你肩上的担子就能轻松一些。谁知道还是老样子，吃饭都不能准点，你也要注意休息呐，事情能分给下面人做的，就让下面人做。”
　　顾莫杰喝了一口猴菇汤，叹道：“我何尝不想歇歇，不过眼下的事儿太紧急，不得不亲自掌舵。你不知道，周鸿祎拉了侯延堂联合之后，这两天又拉到一个新盟友——他把刚进输入法领域的搜狐张超阳都拉下水了。张超阳的搜狗输入法也是十一黄金周刚上线的，如今广告费正砸得狠呢，增长势头也挺猛的。现在周鸿祎那儿是三方联手，张超阳的搜狗输入法、周鸿祎还没上线的360安全卫士、加上侯延堂的网际快车，合起来对付我。现在网际快车已经断了对很多‘初音输入法’下载资源的支持了，全部改为引导网民下搜狐的搜狗输入法。要不是咱初音输入法做的最早、底子积累得厚实，只怕不好对付呢。”
　　费莉萝“呲溜儿”把一束魔芋丝吸进嘴里，关心地问：“这么严重？这几天我倒是没时间关心业界动态。那你现在准备的是怎么对付呢？”
　　顾莫杰擦擦嘴，显然是准备长篇大论了：
　　“我的预案么，还是分两块走。第一块就是争夺存量市场，第二块就是盯紧增量市场。
　　国内现在每年的网民人数增长还是很快的。03年初还不到六千万，年底就八九千万了。今年一亿二三，明年说不定就到一亿六七。所以哪怕存量市场上做得占有份额再高，没有增量，那也是死路一条。每年小五千万的新网民涌入这个市场，一定得稳住他们的使用习惯。
　　咱在这块上主要的手段，就是靠你弄的那个和洪磊、赖林风之类的人的合作，往新装系统里塞我们的软件，来把控住。
　　至于存量市场，目前和我们对抗的那三家里头，张超阳的搜狗、周鸿祎的360安全卫士，说白了都是内容提供者的角色；只有侯延堂的快车扮演的是渠道平台提供者的角色。
　　对付内容商，只要我们的东西技术上不比对方落后，基本上不会马上暴露出问题。但是对付平台渠道的话，目前网际快车在用户数量这个指标上，领先初音下载太多，这个局面要是弄不出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去扭转过来，还是够呛呐。”
　　费莉萝静静地听完，安慰地问：“可是刚才我看你散会的时候这么意气风发，不该是想到招了么？”
　　顾莫杰刚拿回筷子，闻言只好重新放下。一副“你一边劝我准点吃饭，一边又不让我安心吃完，到底想闹哪样”的表情。
　　“招是想到了，无非是来点狠的：我让邹胜近期给初音下载开通一个新功能点，就是‘让已下载资源的用户、在任何联网时间段静默上传’。这事儿是把双刃剑，要是被敌人发现了，他们肯定会大肆造势用软文攻击我们，说我们静默地侵害挤占用户的带宽资源，对我们的商誉会有一定影响。就算他们不攻击，说不定也会很快跟进模仿这个功能点。到时候我们的下载软件用户基数没侯延堂大，只怕还是会旷日持久拉锯战。总之，是非得做好持续烧钱的思想准备了；技术上，也只能见招拆招，一步步升级。”
　　费莉萝不懂技术，但是好歹用电脑下载东西这种事情还是长干的。她让顾莫杰“说人话”地略微翻译了一下，就听懂了这个技术点的变化所在。
　　2004年市面上的网际快车，在下载领域已经做得够好了，短板在于“用户上传资源”领域。
　　毕竟快车或者后世的迅雷，都是做的P2P的下载。所谓P2P，和原本传统下载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其流出端来源不同。
　　传统下载的流出端是提供资源的网站，而P2P的流出端不仅靠网站，主要还得靠其他更早的下载者电脑上的资源。后来的电驴和BT之类，也是P2P，所以只要最初的种子繁衍开了，哪怕一段时间后网站主撤了种，只要市面上有别的用户下载的资源还在原路径下，总能被挖到。
　　说白了，P2P下载的核心在于共享。而共享的瓶颈，就不再是下载者的网速，而是上传者的网速，还包括愿意上传的用户的人数。如果每个人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网速带宽来“分享”上传给别人，后来的下载者就只能忍受小水管的速度。下载速度这个核心指标一降，用户对一款下载软件的信赖自然就飞速下降。
　　给费莉萝扫盲了基础之后，顾莫杰下结论道：“所以我和邹胜、盛伟严密分析过。和侯延堂的快车相比，我们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网际快车作为一个纯粹的下载软件，它默认是电脑开机的时候不会自动启动的。哪怕侯延堂将来依靠技术手段将其强行设置成开机自启动，大部分用户也是有可能对这个设定反感，从而手动关闭‘开机自启动’这个设定。
　　毕竟，在用户看来，他们什么时候才需要开启下载软件？当他们自己有下东西的需求的时候，他们才愿意开；当他们自己不下的时候，网民是不太会愿意有个东西始终在后台运行、拖慢电脑速度的。
　　而我们的初音下载不同，初音下载一开始就是以初音电脑管家的插件包形态出现的。而电脑管家这种东西，可以帮助用户找资源、清理内存泄漏、监控CPU使用情况，是一种用户天然需要全程开启的软件，待遇就和杀毒软件、QQ一样。
　　这样一来，只要我们给初音下载开启了‘静默上传’的功能，绝大多数网民是不会意识到去主动关闭它的。我们初音下载的‘同时上传资源用户数量’，就会比侯延堂高好多倍。这样一来，网民很快会发现‘用初音下载来下各种资源，会比用网际快车下得快’。只要这个决定性的核心指标上，我们能明显胜出，还怕不能把市场抢过来么？”
　　费莉萝想了想，踟躇道：“这样会不会太流氓了一点？”
　　顾莫杰一挥手，不以为意道：“这只是一开始抢夺市场的权宜之计么。我核计着，最多一个月光景，等到侯延堂发现他的快车下载速度不如我们了，肯定能逆向分析出其中道理，并且用这点攻击我们。我连下一步的应对改良方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大不了开启一个新的选项设置模块，隐蔽一点，允许用户主动设置上传限速，并且把上传限速和下载限速捆绑：这一点我觉得道理上完全讲得通，你愿意分享给别人更多，你才有资格从别人那里获取更多。这个设置开通之后，别人骂我们流氓静默就没道理了。但是国内占大部分的小白网民电脑技术不过关，估计找不到这个选项位置，到时候依然会乖乖地成为我们的上传库资源。到时候，侯延堂应该不容易翻过盘来了。”
　　费莉萝终于不再置喙，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做一个美女，让顾莫杰安生地把饭吃完了。


第九章 别撞我枪口
　　费莉萝伺候顾莫杰吃完饭，收拾了餐盒；见顾莫杰稍微有些闲暇，便煮了咖啡，扯住他聊一个私密问题。
　　“杰，我打算读研，你支持么？”
　　顾莫杰正打算饭后略微午休养神一下，听了费莉萝的问题，不由得微微睁开眼，表情略带惊诧。
　　“怎么突然想到读研了？你这辈子，还需要靠硕士学位找工作么？就算你不想以我的女人的身份示人，好歹还能在你姑所里挂一辈子的名，那也用不着硕士呀。”
　　费莉萝握住顾莫杰的手，摆出一个很诚恳的表情：“我不是为了找工作才读研的，我就是真心想多读两年。何况法学类读研也不烦，我选个专业课应用性强点儿的，一边做案子一边做顾问，不也就把东西学得差不多了么。学位就当是白捡的好了。”
　　顾莫杰没说什么，抚摸了许久，才问道：“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爱读书？”
　　费莉萝略带凄然地抽回手：“那不是当初我不死心，总想着嫁给你么。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我姑和你母亲早就认识的，你的情况，也算是和小南同病相怜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娶一个学历比你高的女人，所以一直忍着。现在我既然已经把做你妻子的那个机会，让给君君妹妹了，我该给自己松个绑。想念书，就继续念呗。何况我也问了，硕士说是读三年，其实和导师关系好、读得快，加快一年毕业也是有的。我比你高两级，如果多读两年研究生能拿到硕士，不也正好陪你一起毕业么？”
　　顾莫杰笑问：“最后这一点，才是主要原因吧。”
　　费莉萝脸色微微一红：“哪有！当然了，有也有一点，不过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你别扯这么多了，你就说你支不支持。”
　　顾莫杰抿了一口咖啡，豁达地应承：“支持！怎么不支持！你爱念书，也是好事儿。不过现在这么紧急了，你还来得及准备么？”
　　大四学年的10月份，考研报名都快截止了，而且1月底就要考试，现在临时报名，也就不满三个月的复习时间。像费莉萝这么仓促决定的，还真是不多见。
　　费莉萝淡然说道：“我前面三学年，成绩都很好。可能的话，运作一下本校保送吧。真要准备考试，其实我也能过，但是后面三个月肯定得连轴转念书，一点别的事情都没空处理了。而且考研和司考需要的知识面并不吻合，准备了一个另一个肯定会拖后腿。想来想去，还是谋个保送稳妥。”
　　顾莫杰如今好歹也是挂了个名学法律专业的，自然知道费莉萝话中的关窍。
　　法学硕士的专业课考试，和大四毕业后的司法考试，所需要的知识面是完全不同的。前者侧重的是法理分析，后者侧重的是法条应用实操，很多复习内容并不能通用。04年前后，很多有心考研的学生，往往是大三大四的时候把精力放在考研的复习上，考上研之后，研二上学期才去过司法考试。反而是那些不考研的学生，因为精力集中，大四一毕业当年就过司考。
　　而且考法硕还要考政治和英语两门课（别的文科类考研还要考高数，法学算是最松的了，高数都不用考）。英语费莉萝毫无问题，政治却要额外耽误时间准备。何况政治这种垃圾课学来一点卵用都没有，所以如果能保送，好歹省了很多无用功。
　　顾莫杰不是一个喜欢开后门的人，他生平最讨厌和官僚打交道。但是如果这个后门就是为了跳过政治课而开的话，他就无比支持了。
　　“需要给哪些有招生名额的导师塞好处么？学工处刘主任那里要不要打点？我帮你出。”
　　这几句话顾莫杰说得浑不在意，就和买菜差不多。
　　“不用！能做得干净一点，还是尽量干净的好。我又不是没这个实力。就算明车摆马公平竞争，我也是机会挺大的。我和你说，只是想要你一个精神上的支持。”
　　“好吧，那你已经拿到支持了。我要忙了，读研的事情如果有困难，再和我说。”
　　端咖啡送客。
　　费莉萝走到办公室门口，又探头进来，补了一句：“你也上点心吧，生意空下来，就想想学校里的事儿。你想拿数科院的双学位，这学期还要过线性代数和C语言呢。我忙起来之后，你多陪陪君君妹妹，说不定她就软了。”
　　……
　　顾莫杰把费莉萝要读研的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全身心投入到初音下载和网际快车的竞争中去。
　　邹胜那边也很给力，没几天就把“静默上传资源”这个略带几分流氓的功能点实现了，然后放开上线升级。
　　“初音下载”已经有小两千万的用户数量，这个升级之后，这一部分的人会第一时间感受到：用初音下载下软件的时候，速度会出现一波飞涨。
　　而且，目前这个阶段，初音下载和快车这两个下载软件在同一台电脑上共存的情况还很常见。有相当多初音下载的用户同时也是快车的用户。如此一来，这些用户自然可以形成一个飞速的对比。
　　新功能一上线，顾莫杰就每天紧盯着数据，试图从初音下载的用户增幅速度，以及网际快车的衰退速度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可惜，效果似乎没有那么快凸显。预想中敌人的跟进或反扑，也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顾莫杰在这种忐忑中，过了好几天，每天都如此对自己默念：“难道是我想错了？用户对如今网际快车的下载速度已经足够满意了？以至于我们就算做得更好，用户也不稀罕？不可能吧？”
　　……
　　历史的时钟，缓缓走到了2004年11月1日。这注定又是一个值得后世纪念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魔兽世界》这个游戏，终于在北美服正式收费运营了。
　　十几天前，侯延堂试玩到的那个，不过是正式运营前的最终公测版。那个版本里，人物最多只能练到30级，地图也是割裂开来的好几块，没有做完整。而北美服的第一个运营版本，人物等级开放到了45级，魔兽的两块大陆也第一次彻底拼凑完整了，还加入了副本功能。
　　至于国内玩家，或许很多没有在正式版中尝试过这个模式——后来05年年中、国内的魔兽代理权被九城拿走的时候，九城是直接拿这个已经到45级的版本来作为公测的，正式运营则直接开放到60级，第一版的最终BOSS副本就开到了黑石山。
　　公测关服维护之前，侯延堂已经在美服练出一个30级的号了，还在阿拉希高地耀武扬威了好几天。关服的这阵子，侯延堂只觉得日子怎么过都没有味道，浑身犹如百爪挠心。
　　终于，到了重新开服的那一天了。尽管需要翻墙、用代理，尽管需要弄一个美元帐号买点卡和KEY才能进入游戏，但是暴雪的影响力何其强大，国内总归有那么几万技术过关、又不差钱的先行者，会第一时间冲进《魔兽世界》，一睹那后世持续了十年之久的荣耀。
　　侯延堂自然更是其中高手中的高手。
　　“快点儿下！特么的怎么网速这么慢！暴雪的服务器都是小水管么！”侯延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低低地怒吼了一句，音量倒也不虞被外面的手下员工听见。
　　尽管作为老板，上班时间打游戏是没人有资格管的，但是太嚣张总归影响不好。
　　作为网际快车的老板，用自己的软件下载大小在几个G级别的魔兽美服客户端，然后还在那里喷下得太慢，这实在是一个很奇葩的现象。
　　“呼，肯定是资源太少了！马蛋！没办法，先看看论坛好了！哼，说不定下好客户端的人也得排队才能登陆！”
　　侯延堂在心中如是默念了一句，似乎心情就好了很多。可惜一打开论坛，又有显摆者映入眼帘，弄得他很是郁闷。
　　“哇！第一时间进游戏真是好爽啊！一点都不卡！还不用排队登陆！哈哈，菜鸡们，你们最好下得慢一点喔，不要来和哥抢服务器资源。哇咔咔，不要羡慕哥，哥只是个传说。”
　　论坛是中文的。尽管魔兽世界还没有开放国服，但是中文的相关论坛早已炒得如火如荼，充斥着诸如上述的炫耀言论。
　　因为凭借暴雪公司此前在《魔兽3》单机游戏领域的庞然号召力，圈子里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这游戏只要进入国内，铁定火到爆；既然如此，开网站办论坛的人，也想在游戏进入之前，先抢一个制高点，拉住一批账户和流量。
　　侯延堂看着那伙优越狗在那里显摆，心中那叫一个气。但是很快，他发现了另一个新奇的着眼点，不得不仔细看下去。
　　“你们这帮傻鸟！还在用快车下魔兽客户端？爷早就用‘初音下载’了，看看爷的网速，颤抖吧！”
　　有好几个帖子，都是一些玩家在那里显摆：
　　先贴几张魔兽世界的游戏界面截图，而且所在的地图明显是如今美服正式版的新地图，40级光景才开放的。可见绝对不是前阵子公测时候存下来的图。
　　魔兽游戏截图底下，则是几张秀优越的网速截图，显示的是之前他们下载客户端时的网速。有两张图上，也不知有没有被PS过，居然显示“初音下载”下魔兽客户端时，可以达到300多KB每秒的网速。
　　魔兽世界的第一个美服版本，因为档期时间的紧迫，下载和开服是同步的。也就是说，那边开服的时候，这边才刚刚开放下载还不到一天。绝大多数人都需要先下载后进游戏，而没法在开服之前提前几天早早下好。
　　侯延堂的职业习惯告诉他：这里面有个大猫腻需要挖掘。
　　可是，游戏玩家的属性又告诉他：别管那么多了，先把魔兽下下来，爽个痛再说！
　　后者战胜了前者。网际快车的老板，在挣扎了一下之后，先下载了一个“初音下载”，然后用“初音下载”开始下载他心爱的魔兽。
　　“我靠！这玩意儿果然下得快！”


第十章 理论无法解释的力量
　　初音下载那一套“开机自启动+静默上传”的组合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出去。
　　在初音下载的对面，站着一头庞然巨兽级的对手：网际快车。
　　似乎，这一拳只可能导致两类结果之一：要么，拳劲刚猛无俦，直接把敌人击倒在地；要么，敌人身重肉沉，下盘贼稳，中拳之后吊事没有。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有第三种结果的出现：比如，一拳击出之后，居然打在空处，浑不受力。
　　因为，网际快车这个目标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初音下载这一拳，就好像十米打靶的时候，对面放着如同一堵墙那么巨大的靶位，想脱靶都不可能。
　　可惜，事情的发展，愣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顾莫杰一拳击出，泥牛入海，既不击倒，也不反震，就好像打在棉花和云团上一般，轻飘飘地没有任何反馈。
　　难道侯延堂已经到了剥极而复的绝世高手境界？想想看都不可能啊有木有！
　　带着郁闷，不解，浑身难受，顾莫杰捱过了最初的一个星期。
　　到了11月5号前后，“初音下载”的用户装机量开始出现一个增速的攀升，按说是件好事，可是顾莫杰和公司几个核心项目经理讨论了一下，谁都没能总结出这种改善的原因所在。至少他们埋伏下眼线的各大渠道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反馈。
　　结果虽然开始变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好。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喜欢分析的互联网人来说，是很难受的。就好像一个扑街某一天就算订阅突然涨了几成，却没看出来自己有哪儿明显写得好了、也没找到自己得到了什么新推荐位，往往就会百爪挠心睡不着。
　　“怎么会这样……这个结果怎么看都不科学。”顾莫杰第N次在办公室里伸懒腰抓狂，然后把一堆报表揉成纸团，狠狠丢进垃圾桶踩几脚。
　　他决定暂且不去想这个问题，报表那种东西，分析来分析去，都是些自嗨的、毫无普适价值的虚假规律。
　　这天正好是一个周六，顾莫杰打算找一个聊得来的IT人，但又不能是他公司里的人，陪他喝个咖啡聊个天，参详一下下载软件竞争面临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以及公司里的人，都已经陷入了自我论证的泥潭当中，当局者迷了。再找公司内的人聊，根本不会有结果。
　　掏出手机，翻了一翻，顾莫杰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表哥周立新身上。
　　自从顾莫杰的公司渐渐踏上正轨、资深IT人的加盟越来越多，表哥周立新已经逐渐减少了对顾莫杰事业的参与。
　　另一方面，周立新在淘宝网的工作一直没有辞掉，如今还在阿里集团做一个普通的项目组主管。顾莫杰前阵子得空，和周立新聊起过几句，听说对方明年有可能再升一级，做独立的项目经理。
　　换句话说，哪怕没有顾莫杰将来相招，周立新靠自己的本事，应该也能慢慢在阿里集团爬到一个中层管理人员的地步吧。毕竟03年在淘宝网筹建之前的当口就加入淘宝网，这个资历的切入点实在是非常巧妙。
　　顾莫杰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给周立新打了电话，听说对方在家里，他也不矫情，自己开车就去了。周立新听说顾莫杰要来，赶紧点了一堆外卖。
　　……
　　周立新依然住在市中心那套逼仄的屋子里，90年代初的小区房。连个电梯都没有。不管是和顾莫杰合伙做了点事儿，还是在阿里集团工作两年，似乎都没有提升到周立新的生活品质。
　　要说这世上顾莫杰和谁最不见外，应该便是周立新了。毕竟他们这一代人都是独生子女，没有亲兄弟，表亲就算是最近的了。何况顾莫杰和周立新还是从小一起骗家长，钻网吧钻游戏厅十几年，积累下来的交情。
　　顾莫杰到的时候，只听周立新“踢踏踢踏”地踹着一双不合脚的大拖鞋，出来给他开门，然后又一溜烟窜回自己房间。既不和顾莫杰打招呼，也不锁门，更不给顾莫杰拿吃的。
　　那态度，简直是不见外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顾莫杰只能是自己锁门，然后把钥匙拔了，放在客厅茶几上。
　　他有些好奇，周立新怎么忙得这么目中无人？这种丝毫不顾礼数不搭理人的状态，顾莫杰只有在四五年前见过一次。
　　那时候，顾莫杰还没有重生，还在读初中。有一次来找周立新时，周立新也是如同今日这般着魔似地全神贯注、旁若无人。后来顾莫杰才发现，原来表哥当时是迷上了一款叫做《龙族》的南棒国进口网游。
　　“哥，我好歹也给你套现分了几百万，你就还用这样的家具、穿这样的衣服？连车都不去学一个？你也是有够宅了，有钱也要会花啊，让大姨也歇歇。”
　　顾莫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调侃了一番周立新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然而周立新并没有答话。顾莫杰自讨没趣之下，端着易拉罐就进了里屋。
　　他看到了和上次来周立新家时，唯一一件变新了的装备。
　　那是一台簇新的台式电脑。顾莫杰也是互联网人，略微一看跑起来的性能，就知道起码是四五万块钱才攒得起来的发烧友级牛逼货。光一块显卡只怕就得小两万吧。
　　周立新有了钱，历来是在电脑上最舍得花。
　　此刻，周立新正坐在那台电脑前，激战正酣，屏幕上，打的是一个顾莫杰没见过的游戏，应该是网游。
　　“玩什么呢？这么认真？连说话都不搭理。”顾莫杰说着，在周立新肩膀上一拍。
　　周立新一甩肩膀，把顾莫杰的手打开，很不讲情面地大喝：“诶诶诶你别动！你再动我跟你急！我特么下‘哀嚎洞穴’呢！我是哀木涕，我要是挂了全团都扑！”
　　“呵？你小样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打网游。碰一下咋了，最多死一次掉点经验。”
　　顾莫杰碎碎念了一句，不过倒也没有再骚扰周立新。见周立新如此沉迷，他也好奇心起来了，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周立新玩的这货叫做《魔兽世界》。
　　这游戏的风声，顾莫杰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眼下上线的是北美服，国内主流媒体没什么动弹，他才没想到是这货。
　　不过，看周立新这沉迷的样儿，只怕国内还是有不少人用代理翻墙，排除万难去美服玩的吧。哪怕要用美元买点卡，都挡不住这些人的脚步。
　　过了整整七八分钟，周立新才放下一只手，喝了口饮料擦了擦汗，然后回头和顾莫杰说话：
　　“算你运气好，刚才你来的时候，这个BOSS还没开怪，我才有空给你开门。你要是晚到半分钟，就只能门口待着了，起码到现在杀完BOSS我才会给你开。”
　　顾莫杰彻底不会了：“靠，这么不仗义？一个游戏，至于么？”
　　周立新一撇嘴，很是自豪地说：“这游戏和原来一切游戏不一样！魔兽世界！知道不，魔兽世界！死一次问题很严重的！你起码害死另外四个队友！听说将来还要开高级本，说不定那时候你开个小差，直接就一整个团几十号人被你害死了！说不定你这个帐号就直接被全服各大公会拉进黑名单，从此没人陪你玩了！”
　　“这么严重？”顾莫杰凝视了表哥半晌，完全找不到往下说的话头，“那你慢慢玩，我自己坐一会儿。本来还想和你聊聊我的软件的事儿，听听你的看法。”
　　“过半个钟头再聊，等我杀了‘老四沃尔丹’再跟你说。”
　　周立新丢下这句话，就重新投入了开怪杀敌的大业中去，把顾莫杰无视了。只是偶尔说一句：“旁边那台电脑也能用，我接了路由器。而且跑得动《魔兽世界》的，你无聊就自己建个号玩一会儿。”
　　顾莫杰一阵无语。想想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周立新的沉迷，让他心中生出不少感触和好奇，他也着实有点儿兴趣，去探寻一下周立新为何会沉溺到如此茶饭不思。
　　升级补丁、开代理、翻墙、注册帐号、用PAYPAL上的美金买点卡和KEY，一系列事情做完，也就二十分钟过去了。
　　打开游戏之后，最惨的是这游戏登陆居然还要排队等待！顾莫杰又花了好久排队进去、建了角色，才玩了不到五分钟，周立新那边的兽人大战也已然结束。
　　“淡云圆盾！靠！劳资终于拿到了！老子这个哀木涕，25级之前都能横着走了！”周立新一声欢呼，标志着他在最后一个BOSS身上翻尸体时收获颇丰。
　　顾莫杰赶紧也关了自己的游戏。短短五分钟，还不至于让顾莫杰也沉迷下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一个划时代的网游。
　　此前的传奇、奇迹这些南棒货，和魔兽世界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连顾莫杰这种被市面上充斥的棒渣烂货恶心得戒掉了网游的家伙，都不免有些重入江湖的冲动。
　　顾莫杰拿起易拉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说：“打完BOSS了？那就下了歇会儿吧。陪我聊聊‘初音下载’的事儿。”
　　周立新白了他一眼，然后换上一个贼兮兮的眼神，从电脑桌底下掏出一块板砖，然后压在键盘的“右”和“前”两个方向键上，也不关电脑，就和顾莫杰聊起来。
　　“你怎么不关游戏？你就搁那儿烧点卡？”
　　“靠，你不知道这游戏进去要排队好久的？怎么能随便退出！为了不被系统强踢下线，又不敢用按键精灵免得被封号，我才发明了这个招：拿板砖压住方向键，人就会在安全区里反复走来走去，就不会被判定为暂离啦～”
　　周立新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还颇为自豪于自己的小聪明。
　　“至于烧点卡——你特么都几千万身家的人了，哥跟着你混，玩个网游还在乎烧点卡？”


第十一章 伍毛原来是这么来的
　　周立新的电脑屏幕上，他玩的那个牛头人战士角色，就那么在奥格瑞玛城里左三圈右三圈地兜着圈子，只为了不被美服的GM判定为暂离角色而踢下线。
　　电脑桌前几步之外，顾莫杰和周立新围着一张茶几，胡吃海塞，神侃瞎聊，吹牛打屁，似乎回到了当年的少年意气时代。
　　一款网游，一款按照点卡计时收费的网游，居然要发展到“把站在游戏里不动的角色强行踢下线、腾出服务器资源好让后面排队的玩家进入游戏”。其火爆程度，也堪称是空前绝后了。
　　放眼往后，未来那么多号称牛逼的网游，又有哪一款做得到这一点？
　　2004-2005那一阵子，魔兽世界这玩意儿在地球上的魅力，实在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几天‘初音下载’的用户量增速突然加快了不少，但是你又看不出原因来？你公司关注的那几个推广渠道，也没什么动静？”
　　周立新总结复述了一遍顾莫杰的问题，然后跟了几个字：“我总结的对么？”
　　顾莫杰颔首：“没错。我就是想问这个问题。这事儿困扰了我好久。”
　　“你这人啊！叫你戒掉网游，现在遭报应了吧！你们公司那些运营人员，也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明白！”
　　周立新面带不屑一顾地说着。说完后“噗”地吐掉一根烧鸡腿骨，扯过键盘噼里啪啦打了一串，随后点开一个网页。
　　“自己看看吧，艾泽拉斯国家地理上，关于‘初音下载’和‘网际快车’哪个好用，早就吵翻了，还各种评测。初音下载在资源下载速度上完爆网际快车，这是早有公论的事情，你自己做的东西，你居然还不知道？”
　　顾莫杰顿感大跌眼镜。瞅着周立新给的网页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不就是一个魔兽世界的中文游戏论坛么？这网站影响力这么大？”
　　“我靠，人家是ALEAX全球网站流量排名前一千名的大网站好不！你还看不起人家咋滴？不是哥说你。每天真在网页上晃悠聊天看新闻的人，艾泽拉斯国家地理的人数肯定比你的初音网主页还高，你信不？”
　　顾莫杰急于搞清楚问题，也懒得和周立新抬杠，当下马上先服软：
　　“这事儿我倒是可以信。上初音网主页的，都是想下载软件的，谁来我的主页上找新闻看呐。我现在的精力还没放在做门户网站上呢，被人比下去一点不奇怪。不过，我总觉得有点问题：现在魔兽世界在美国也才公测不到两个月、正式开服还不到半个月。国服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这么一个游戏论坛，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流量？现在国内人包的起大带宽ADSL网络、还经得起翻墙、懂怎么翻墙的人，绝对十万都不到好吧。就靠这些人，能撑起这么大的盘面？”
　　周立新一脸的神清气爽，好歹是从逆天表弟身上找回了些优越感：
　　“你傻呀！上艾泽拉斯国家地理的，一定要是游戏玩家不成？玩不到游戏，眼馋光看看不行？就是因为玩得到游戏的人太少，所以论坛才火爆啊。一个人玩，稍微拿点儿截图和资料分享一下，起码几百个人围观！中国人眼下玩得到美服魔兽的，总共最多几万人。但是眼巴巴盯着他们看的潜在玩家，每天几百万都不止！”
　　顾莫杰这回终于是彻底被震撼了。他虚心地向周立新了解了一下“艾泽拉斯国家地理”的来龙去脉。周立新也是难得在表弟面前找回了已然失去两年的优越感，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很快，顾莫杰就得知，这个网站02年就建成了，当时暴雪的冰封王座都才刚刚上市、取得成功，魔兽世界更仅仅只是公布游戏。但是就是因为暴雪公司逆天的影响力，哪怕仅仅放出一个风声，都在游戏还没上市之前，就吸引了千万人级别的高度关注。
　　“也就是说，哪怕仅仅只有几万个魔兽世界的美服玩家、眼下因为用网际快车下客户端慢，而倒戈改用初音下载；但是这几万个玩家背后，起码有几百万上千万的潜在玩家在关注他们的帖子、被他们的评测舆论所影响、引导？”
　　想通这一点之后，顾莫杰几乎要兴奋得跳起来。
　　真是天上掉馅饼，都能砸晕人。
　　这种成功，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历史时刻，都是不可能复制的。
　　比如，要是“魔兽世界”刚开服时不是那么拥堵、不是那么需要“排队上游戏”、导致“玩家上了游戏之后就千方百计想办法防止自己被踢下线、哪怕烧点卡也在所不惜”；那么，玩家便不会那么在乎谁先下到游戏、谁后下到游戏。也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动力，仅仅为了下这个游戏就去换一款下载软件。
　　如果不是因为魔兽世界刚好美服已经开了、国服还遥遥无期，国内上千万潜在粉丝望眼欲穿却无处发泄欲望，只能盯着艾泽拉斯国家地理这些论坛上的战报图片解解馋，那么这些网速分享帖也不至于被放大那么多倍关注度。
　　顾莫杰和周鸿祎，都是成熟理智的商人。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一款网游的上市，能够对下载软件市场产生这么大的冲击。
　　毕竟，在顾莫杰和周鸿祎制定运营计划的时候，魔兽世界还没开服呢。当时，艾泽拉斯国家地理这些论坛，人流量最多只有如今的百分之几。看数据、讲证据的顾莫杰和周鸿祎，自然不会在那时候就关注到这些小网站，也不会把软文计划覆盖到这些地方。正是魔兽美服的上线，让这些论坛人流量一夜之间暴涨了几十倍。
　　顾莫杰振奋了整整十几分钟，一高兴，就和周立新狠狠干了几杯啤酒。干完之后，顾莫杰只觉得自己灵感爆棚、思如泉涌，好多想法都豁然冒了出来。
　　“我想到了！明天我就交代下去，让公司的运营人员把软文经费铺到‘艾泽拉斯国家地理’论坛这些地方去！哥，你快给我列个表，除了艾泽拉斯国家地理，还有哪些魔兽论坛比较主流的、你知道的，都写下来。我都得雇些水军到那些地方去造势。眼下这种机会，往这种地方砸广告费，那才是本小利大、事半功倍的事情！”
　　顾莫杰一说，周立新也不含糊，就在电脑上整理起来，写了一个邮件，把他知道的一些周边热门都填上了。
　　顾莫杰站在表哥身后看，点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光找水军还不够！这事儿，纯水军的帖子影响力不够大。咱还要雇一些人，专门去美服玩魔兽世界、然后专程用‘初音下载’下魔兽客户端。然后分享战报、分享BOSS掉落、BOSS成就的时候，顺带炫一下当初下客户端时候的网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周立新刚刚打完邮件，头也不回给顾莫杰泼了一盆冷水：“你确信要做这事儿？眼下玩美服魔兽，可是要PAYPAL帐号、在EBAY上拿美金买点卡，还要懂怎么用代理翻墙。你上哪儿找这么多人作这个弊？”
　　顾莫杰被周立新一说，也稍微有些冷静下来，不过很快就觉得没什么大碍。
　　“这些都是小事，PAYPAL美金帐号，我有。大不了我用我在美国的资金，划出一小笔专门买魔兽点卡，我掏钱请别人玩！就算赞助一万个人玩魔兽，也不过才几十万美元的点卡钱。和同等效果的广告费一笔，这点小钱根本不算啥。至于翻墙么；国内懂这个的目前确实不够多，很多人你哪怕培训他都没那么快，这倒是个问题……”
　　顾莫杰想到这儿，似乎陷入了踌躇，但是仅仅几分钟后，他灵光一闪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有了！我找君君帮我搞定。咱钱大数科院、物科院那些同学，都是学计算机的，难道还不会翻个墙？我顾某人掏钱请同学玩美服魔兽，只要他们帮我发几个帖子，炫一下初音下载的网速优越感，这买卖他们也很赚不是？哎呀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周立新一阵无语：表弟这是喝多了？不然哪来的这么强的优越感。还有一个问题……
　　“君君是谁？”周立新有啥说啥，想到问题就问了，“我一直记得，跟在你身边那妹子，不是叫费莉萝么？”
　　“唔……你不知道？君君才是我女朋友。费姐么，费姐也是……不是！我是说，费姐就是我法律顾问……反正你别管费姐是我啥人。”
　　顾莫杰略微有些喝多，稍微说了几句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据说吧，天才喝酒喝多了的时候，智商上升的同时，情商也会跟着下降。李白灌醉了写《清平调》的光景，才干得出请杨国忠磨墨这种开地图炮的事情。
　　顾莫杰见解释不清，赶紧把火势往周立新身上吹：
　　“哥，不是我说你。你天天盯着我眼红干嘛？你现在好歹也是几百万的身家了，也是淘宝网的中层，说出去什么妹子没有？你也麻溜找一个就是……没见你这么宅着，除了工作就是打游戏的，大姨居然也不找你麻烦……”
　　周立新也是喝多了，没有防备，脱口就说：“我是阿里的有毛用？人家还百度的呢，还斯坦福留美回来的。怎么看得上我一个钱塘工学院的二本生……唉……”
　　顾莫杰眼珠子“锃”地就亮了，酒也醒了一大半：“不是吧？你早有目标了？是谁？多久的事儿了？说出来，我帮你搞定！斯坦福怎么了！你是我哥，就算是哈佛女博士，只要你不嫌人家老，我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
　　顾莫杰大手一挥，作拿钱砸人状。


第十二章 撩妹时节
　　其实稍微回想一下就知道，顾莫杰和周立新认识的人里头，斯坦福毕业的牛人压根就不足一手之数。
　　这里头，还得是年轻的、未婚的妹子，稍微一过滤，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目标了：一年半前，顾莫杰和周立新第一次去百度谈“关键词竞价排名”业务时候、认识的那个接待他们的客户经理，刘绯彤。
　　细算下来，刘绯彤今年也有26周岁了，过了年就27。顾莫杰本人才19周岁；也就是说，刘绯彤比顾莫杰老七岁，比他表哥周立新也老了足足三周岁多。
　　顾莫杰没想到，他哥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老女人……这口味，实在是有些标新立异。
　　丈八灯台灯下黑，如此揣度表哥审美观的同时，顾莫杰完全没觉得他自己和费莉萝之间的不堪关系有什么问题。一方面，费莉萝只比他大两岁，另一方面，他毕竟没打算娶费莉萝。更何况，费莉萝跟他的时候也才刚刚20，不虞对方有什么情史。
　　如此思量了一番，顾莫杰一开始作拿钱砸人状的劲头倒是歇了一点儿，反而想先劝劝表哥别冲动，能换个目标还是换一个更靠谱的。
　　“哥……你的口味也有够……人家过完年都27了，还是留过美的，美国人那方面多乱，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说你，你将来跟着我一起创业，什么女人没有，我这是为你不值……”
　　周立新刚才还是和顾莫杰挺哥们儿的状态，听了顾莫杰这话，马上神色一冷，有翻脸的趋势。
　　“不知道别瞎说啊！彤姐很正经的！她……她……”
　　后面的话有些不太好出口，周立新酝酿了一下，又借酒壮胆，才趁机和表弟说了。他心中装了女人这事儿，连他自己父母都没说过，也亏的他一贯以游戏宅男形象示人，他父母也不管。
　　顾莫杰静静地听着，尽管周立新说得很隐晦，顾莫杰还是听懂了。
　　原来，这一年多里，周立新和刘绯彤一直还保持着联系。不过其中绝大多数的联系都是因为顾莫杰公司和百度在广告业务上的合作，所以刘绯彤是拿周立新当客户伺候的，客气归客气，却谈不上什么额外的感情。
　　至于刘绯彤的个人感情状况，周立新也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慢慢旁敲侧击出来的。据说这妹子在美国读到23岁回国，居然一个男朋友都没谈过。但是之所以没谈的原因，倒不是人家多么洁身自好或者性冷淡，而是因为人家是李老板的狂热崇拜者。
　　说白了，这是一个有志于当百度的女人，如果当初李老板肯背叛自己的老婆，对这妹子勾勾手，说不定妹子早就失身了。
　　好吧，如此说来，尽管这妹子目前为止肉体还是很纯洁的，可是终究有些让人心中不快。何况要让这么“专情”而心如铁石的人转过念来，难度可是不一般。
　　顾莫杰从来没见过表哥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也就不劝了。
　　顾莫杰借着酒劲儿，捶着周立新的肩膀：“哥，既然你看准了，而且对方人品也没问题，是个重情重义的，哪怕年纪稍微大一点儿，我也不拦你了。就算大姨和姨夫不支持你，我支持你！”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
　　顾莫杰摆摆手说：
　　“不过这事儿你既然有心，也要加快进度才好，天天打游戏能够追到毛的妹子。听你的意思，刘姐也是个崇拜事业有成男人的女人，明儿个我在美国还有两个离岸公司，就挂你的名字当法定代表人，你也快点儿把护照、绿卡啥的拿了。到时候我给你几个生意，你也当当联合创始人，这逼格不就起来了么？还有你的车！不是我说你，赶快去学个车！我给你买辆今年新出的那个牌子，叫啥来着？对，兰博基尼。听说400来万就搞定了，弄进关的那种。你攒那些钱也别藏着掖着了，该买房买房，就算本地房子不缺了，去京城中关村周边买一个也好。咱生意做大了将来总要往京城跑的，你就说你业务忙，买个房子在京城落脚，也好让刘姐知道你实力。”
　　“可是我学历……我一个二本生，人家就算硕士没毕业就回国了，好歹是斯坦福的呢。”
　　“榆木脑袋！这世道，男人关键是真本事！我妈单位里还有加拿大野鸡大学读了MBA，回国只能当前台小姐、赚两千多块月薪的呢。你要实在不放心，读个在职砸钱的MBA，就成了。”
　　顾莫杰很霸道地制止了表哥的瞻前顾后虚与委蛇，然后拍出一个数字，让表哥安心：为了帮他尽快追到刘绯彤，顾莫杰可以掏一千万帮他造势。
　　……
　　从周立新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顾莫杰去的时候，原本不打算喝酒的，谁知道遇了事儿，两个人都喝了。顾莫杰好歹是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好公民，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不会做酒驾这种事情。
　　这天刚好是周六，顾莫杰知道女朋友陆文君今天进城和室友逛街购物了，也在市区，就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对方位置。
　　陆文君正在银泰扫货，距离周立新家不远。顾莫杰就让陆文君过来，开他的车一起走。
　　陆文君没说什么，过了十五分钟就到了。跟来的还有两个数科院的妹子，顾莫杰都不认识，陆文君简单介绍了一下，顾莫杰才知道一个叫秦秋，一个叫朱小萱。
　　以陆文君的姿色，太丑的妹子根本不好意思和她走到一起，自然也成不了闺蜜。秦秋和朱小萱算是六分女，中等偏上拿得出手，在理科院系则算是质量不错的了。
　　有别的妹子在，陆文君不好和顾莫杰说什么私密的话，表情也一直冷冷的。开到西溪校区之后，顾莫杰下了车，原本想把车给陆文君开，陆文君推着不要，说她们几个打车回郊区的新校区就成。
　　顾莫杰有些话路上一直不方便开口，此刻只好拿住陆文君到角落说道：“君君，我有些事儿和你说，要不你让秦秋她两个先走？”
　　陆文君还没开口，远处的秦秋却是颇能察言观色，很是识趣地对陆文君喊了一声：“君君，我累得不行了，先打车回去了，你慢慢来～”
　　陆文君想推拒都不可能了。
　　“最近和费姐厮混得这么开心，你还想得到我！”陆文君见人都走散了，只剩下她和顾莫杰两个，略带吃味地嘲讽了一句。不过言语之中倒也不见多少真的愤恨，显然是已经看淡了，只有偶尔隐隐吃味一下。
　　“君君，那事儿你要怎么说我，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也天天关心你，那也不是假的。今天么，还有一幢正事儿想让你帮忙张罗一下。这事儿不能找老师办，只能找同学里人面广的人去办。”
　　“说吧。”
　　“你在你们院应该认识不少学生会或者别的说的上话的人吧？我想找几个人帮我组织一下，我出钱，请全院男生打游戏，美服的《魔兽世界》。这东西要会翻墙，懂代理，还要会加塞，一般电脑白痴搞不定。你们院的都是牛人，空下来打打游戏发发帖，不是正好劳逸结合么。”
　　饶是陆文君经常听说顾莫杰的鬼点子，这一下也是被惊得不轻：“你就是想特地花钱组织人打游戏？”
　　“不光是打游戏，打完游戏之后，要到各大魔兽世界的中文论坛上发帖晒装备、晒战报，同时还要晒他们用‘初音下载’下魔兽客户端时候的网速。最好再组织一些人哄炒一下，比拼谁网速牛逼，打个赌下个注什么的。反正点卡代理这些钱全部我出。他们发帖子的人，我再额外给一个帖子五毛钱的补贴，不论质量，只要别让人看出造假都成。”
　　陆文君一开始听得有些心惊，渐渐地跟上了顾莫杰的思路。
　　毕竟跟了顾莫杰这么久，顾莫杰偶尔灵光一闪天马行空的想法，早就让陆文君见怪不怪了。
　　“这事儿还真不能让秦主任去操办，只能找人面广的学长。上次你见过一面那个孙宏达学长，我觉得就挺合适，他虽然读研一了，还是在院里结交了不少人，你真要做这事儿，我就帮你联系。别的条件你自己开。”
　　“君君，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什么事儿都帮我。”顾莫杰顺着陆文君的表态，就打蛇随棍上贴了上去，不一会儿就手脚不老实起来了。
　　“啪！”陆文君轻轻打了他一下，脸色微红地说：“这么熟练，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君君！我只是不想耽误费姐一辈子，你知道我不是有心的。”顾莫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就懒得解释，“当初如果费姐不是暗示我不用我负责。不是暗示我，哪怕我不要她，她也安安静静做一辈子老处女，我也不至于……唉……当然了，错都在我，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生再久的气，也是应该的。”
　　“你就是烂好人！”陆文君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顾莫杰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你不想伤对你好的妹子，最后还不是一个个都伤了！要是将来再跑出来一个妹子，哭天抢地对你说：如果你不要她，她也做一辈子老处女，是不是你又会心一软、也收了呀！”
　　陆文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难得有了一股数月不见的娇嗔，尽管面上还是轻嗔薄怒的表情，顾莫杰却可以察觉到那背后一股质变的松动。
　　顾莫杰赶紧拿出涎皮赖脸的功夫贴上去：“绝对不会！那不一样好不好。将来凑上来的女人，那都是等我发达了才凑上来的。我看都不多看一眼！要是看了，你一辈子拿大耳刮子扇我！”
　　陆文君神色更松动了，顾莫杰灵光一闪，趁势补充说：“君君，你还不知道吧。费姐这阵子准备谋求保送读研呢。她原本知道我不会娶一个学历比自己高的女人，她也一直藏着掖着狐疑不决。现在她也是想通了，想给自己松松绑，活得自由一点。最近咱还是少打搅她的比较好。”
　　“真的？”陆文君深知男朋友的脾气和取向。这些日子来听到的这么多消息，没有哪一条能够和费莉萝准备读研那么让陆文君振奋。


第十三章 电击狂魔终极版
　　孙宏达见到顾莫杰的时候，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尽管他知道对面这个某位低年级学妹的男朋友很牛逼，牛逼到了已然自己开公司、还拿到了学校的“产学研一体计划扶持项目”的待遇。
　　可是，孙宏达愣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花钱雇人玩游戏的，而且还是一次性雇几百上千人上阵的程度。
　　“你是说，点卡、代理这些钱，全部你支出。你只要我们去‘艾泽拉斯国家地理’这些论坛上发帖子，然后给我们五毛钱一帖？”
　　“是的，孙同学，你已经反复确认过了。而且我还会拿出20%的钱，作为各级组织者的提成——你本人，可以拿到本院所有你组织到的同学最终到手总金额的5%，其余15%你可以给各级组织者分成。我只希望这事儿明天就能开工，然后你们可以拿出一个妥善的内部分配方案——不知道孙同学有没有兴趣赚这个钱？我不用很严密，这只是一锤子的买卖。”
　　“有！当然有兴趣！”
　　“点卡序列号和密码串，下午就会有人发过来。还有，让大家下载客户端的时候记得截图网速。”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
　　拿着五毛经费的水军，在钱江大学校园里很快扩散开来，数科院，乃至物科院，好多学生纷纷落水。
　　顾莫杰一桩心事了断，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很多。
　　为了不让自己太纠结，顾莫杰说服自己静几天，好好学习，把他这学期要过的两门数科院的课给上了。期中先去拿个好成绩，免得到时候蔡院长和秦主任想送自己双学位他都没手去拿。
　　而且，费莉萝那边如今也在忙着运作保研，显然是为了进一步示弱于陆文君，显示她的诚意，好让自己略微合理地淡出顾莫杰和陆文君二人的视野，为二人弥合此前的裂隙创造机会。
　　转眼便是又一周过去了。顾莫杰参加了数科院的C语言期中考试，毫无意外地拿了个90几的高分，让几个不明真相的数科院老师大吃一惊。听说了顾莫杰的成绩之后，学工处的秦辉也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知道蔡院长这个后门开得，没有给人留下话柄。
　　线性代数虽然差了点，毕竟临时抱佛脚及格了，也说得过去。
　　这些日子里，陆文君见男朋友再也没有和费姐联系，心里也多了几丝暖意，芥蒂慢慢消融殆尽。
　　顾莫杰为了上数科院的课，都是在紫金港校区边上住的酒店，没有回西溪校区，显然不可能有和费莉萝眉来眼去的机会。
　　线性代数成绩出来后第二天，顾莫杰决定看一下这一周多以来，“初音下载”和“网际快车”之间大战的结果。陆文君也空了下来，陪着男朋友在一旁打气安慰。
　　酒店里，顾莫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插上网线，点开了一份邹胜通过邮件发来的报表。整个人依然有几分忐忑。
　　陆文君给顾莫杰擦了擦额头，说：“这么紧张？我看你汗都出来了。你这种人，怎么把生意做这么大的？”
　　顾莫杰低低叹息了一声：“你不明白，互联网业界就是这么残酷的。赢家通吃，第二名就等于死。一招不慎，一个数据拐点没看清，说不定就完了，我怎么能不紧张呢。做PAYPAL的那个彼得蒂尔，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我就像一个婴儿，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惊醒一次，然后大哭起来。’腾讯的小马哥也说过，QQ上线这些年了，他每年都觉得自己的公司快死了，不知道下一个取代他的产品在哪儿，哪一天冷不丁会从背后冒出来秒了他。谁都不知道睡下去的时候活得好好的，隔八个小时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顾莫杰说着说着，竟是感慨无限。
　　互联网世界的残酷，别说互联网公司的老总活的跟狗一样，每天疲于奔命。便是一个普通的网文扑街写手，都是如此：有时候，手一抖一个外貌比较像毒点的伏笔写出来了，然后第二天起床一看，“30%的均订永久性不可逆地流失了；这个世界的读者一分钱耐性都没有，直接永久性弃文，还要喷个痛，好像前面的钱都花冤枉了”。
　　互联网上的一切，来得太容易，太廉价，太精确定位，所以不得不面临卑贱。买了一本纸质书的人，好歹直接花了整本的钱，看到一处毒点，最多放一放，过一阵子心疼花出去的钱，还会重新捡起来翻一翻。买了正版单机游戏的人，钱花了，总要玩个够本。
　　网文，页游，免费软件，这些领域的大佬看似风光无限，背后其实是可怜到和乞丐差不多的用户黏性、用户忠诚度。他们的钱，都是跪着赚来的。淘宝上任意一家网店，在阿里集团推出信用评级体系之前，只要同款产品在全国有一个同行比你卖得便宜一分钱，你就直接死绝了。
　　“九天内，‘初音下载’新增装机1200万！网际快车用户数下跌400万！捆绑的‘初音电脑管家’新增装机700万！”
　　电邮上的报表翻到最后，这两个数据跃入顾莫杰眼帘的时候，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这个成绩很好？是不是？”一直关注着顾莫杰表情的陆文君，也被感染得有些紧张，有些激动。
　　“当然很好！这个已经比刚上线时候的暴涨高峰期都快了！”顾莫杰死死挠了一把鼠标垫，把橡皮都掐出几道痕迹。面部肌肉如同练了乾坤大挪移一样扭曲了一阵，终于摆到了一个淡定的表情上。
　　“不过，互联网世界的残酷本质丝毫不会改变。我虽然活下来了，躲过了那个‘一不小心睡觉没起夜、直接活不到天亮’的诅咒，但是这个诅咒仍然是铁律——只不过，现在这条铁律在侯延堂身上发作了。”
　　侯延堂的网际快车，就像一家04年的淘宝攒机网店。就因为一款可以被精确搜索到型号的电脑CPU没有及时下调价格、然后国内有一个对手比他便宜了一分钱，然后他的店一夜之间从最热销的店，直接秒杀速冻而亡，销售额降到零。
　　最不可思议的是，侯延堂这一觉睡得真是久，不光睡到了五更天，甚至可以说是睡懒觉了。
　　直到顾莫杰看到这份报表的时候，按照邹胜的反馈，网际快车依然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击。
　　市面上既没有网际快车的水军出现、抨击揭露“初音下载”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开机自启动、自动静默上传。也没见网际快车的公关去买通以艾泽拉斯国家地理为首的各大魔兽论坛、软件讨论论坛、乃至番茄花园论坛的版主们，删掉对初音下载有利的炒作贴。
　　顾莫杰分明看到，在艾泽拉斯国家地理上，有一个帖子被盖楼盖到了现象级热点的程度。一开始，那帖子是一个秀装备和秀BOSS击杀的帖子，是某个号称美服“剃刀沼泽首杀”的公会的成员发的，那人在帖子最后顺带秀了一下自己当初下客户端的网速，结果引来了无数“不服来战”的家伙顶帖。后来者在首杀BOSS的速度上跟不上楼主，就拼命晒网速。
　　毫无疑问，这个帖子让“初音下载的网速完爆网际快车”这一点，全面彻底地传达给了全体魔兽玩家和魔兽潜在关注者。
　　“侯延堂到底在干什么？这个速度不正常呐。呦，这儿有几条帖子，倒是提到了我们的软件有问题，拖慢了用户的网速……啧啧啧，这种攻击，不痛不痒的，一看就是外行人写的。侯延堂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不专业了？”
　　顾莫杰在邮件最后，看到邹胜给他列的几条对手在网上的反击软文，但是质量实在是不咋滴。
　　直到后来，顾莫杰才想明白为什么侯延堂手下的人一夜之间这么不专业了。
　　因为这些反击压根儿就不是侯延堂的人作出的。
　　……
　　同一时刻，京城中关村，网际快车总部。
　　侯延堂的办公室里，一个如同公牛一样愤怒、恨铁不成钢的中年男人，站在侯延堂面前，指着他鼻子抱怨。
　　用抱怨这个词，其实还是温柔了一些，不足以形容这位大叔的语气。
　　这个大叔当然就是360的老板周鸿祎了。
　　“侯延堂！你让我怎么说你！这么要紧的关头，你居然公司的事情都丢下，不管不顾就知道自己打游戏！打魔兽世界！你这是沉迷网瘾！我真该找个专家给你电击一下救救你！”
　　周鸿祎的身后，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一直在那里碎碎念地道歉：“侯总，对不起，不是我没拦，我是拦不住……”
　　地板上，一地的玻璃门碎片。因为周鸿祎进入侯延堂办公室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是直接闯进来的、他还带了锤子，砸碎了玻璃门破门而入，这才没有给侯延堂反应的机会，直接逮了个正着——周鸿祎进来的时候，侯延堂的电脑屏幕上，赫然便是魔兽世界的游戏界面。
　　侯延堂半晌没反应过来，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偷偷打游戏被家长突击检查逮了个正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侯延堂就是在04年年底开始沉溺魔兽世界，然后，他整整一年没有升级“网际快车”的版本。
　　他的竞争对手“迅雷”在这一年里分步上马了“开机自启动”、“自启动后静默上传”这些功能，而他丝毫没有跟进，最后导致他的网际快车被大部分网民们抛弃，市场占有率从70%～80%，降低到了不足30%，最终以惨淡卖掉公司套现收场。
　　如今这个世界，与那个时空相比，或许最大的几点蝴蝶效应，便在于：首先，在这个世界里，原本侯延堂的老对手邹胜也没能让自己的公司活下来，成了顾莫杰的附庸。其次，侯延堂在这个时空多了一个跨圈的盟友，好歹知道来提醒他一把。
　　那些救场的软文，是周鸿祎手下的人临阵磨枪抵挡的。然而周鸿祎的人不懂下载软件技术，所以技术方面的防御工作没法代劳。加上不是自己圈子里的人，往往没法第一时间拿到数据，所以周鸿祎也是有心无力，等他来救的时候，侯延堂已经一蹶不振了。
　　毕竟，在敌方攻势最为猛烈的十天里，防守方主帅居然毫无反应，直接下令不抵抗，任由敌人跑马圈地——这种行为带来的效果，只能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
　　张少帅丢东三省，都特么没这么快。
　　“不要打你的破游戏了！赶紧组织你的人写代码，也加上‘开机自启动’、‘静默上传’这些功能！我给你500万公关费，你麻溜把各大魔兽论坛的版主统统买通了！炫耀初音下载技术优势的帖子能删贴就删帖，能和谐就和谐！百度那边公关费不要省！不该出现的搜索结果花再大的钱也给我和谐掉！我们都特么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你还有心思打魔兽！”
　　周鸿祎连珠炮一样，指着侯延堂的鼻子跳脚怒骂，却没想到一个问题：侯延堂只是他的合作者，不是他的下属。
　　侯延堂被激起了三分火性，一拍桌子伸手叉住周鸿祎的领口，把周鸿祎推了个踉跄。
　　“请你现在出去！你拿锤子破门而入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侯延堂咆哮了一句，扭过头去不看周鸿祎，“劳资要做啥劳资自己知道！我特么几千万美金身家的人，拼了这么多年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有钱想玩魔兽就玩魔兽！你这么想和顾莫杰开干，可以啊。你出3000万美金，我把这个烂摊子卖给你！以后你自己做老板好了！我反正这辈子钱够花了。”
　　周鸿祎头一晕，感觉血压蹭地窜了老高，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说啥？”
　　“我说你那么想做主，就把我的公司买了！我这辈子已经赚够了！下半辈子我就要做一个游戏宅，你咬我啊？”
　　如果这个条件侯延堂是在一个月之前开出来的，周鸿祎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一来，一个月之前的网际快车，铁定是值3000万美金的价的，毕竟那货当时占据了全国下载软件八成以上市场。
　　可是现在，连番败退下来，两三成的江山已经丢了。更何况，因为侯延堂的迟钝延误，如今一点跟进的技术积累都没做。就算周鸿祎接手过去，还要重新组织程序员仿制初音下载的先进功能点，那起码又是半个月的耽误。
　　以现在的速度，就算媒体公关跟上、只有技术短板空着，谁敢担保半个月之后局面会烂到什么地步？
　　何况，三千万美金，筹款还要很久。哪怕不是资金全部到位之后周鸿祎才能接管公司，至少也要等到商务上的股权变更合同签订好。商务上起码又是一两周的耽误。
　　“我特么怎么就摊上了个沉迷魔兽的猪队友？顾莫杰怎么就特么摊上了一个沉迷魔兽的猪对手？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周鸿祎欲哭无泪，被侯延堂推着退出了门外，在门外整整愣了五分钟，最后一咬牙。
　　“三千万美金筹款周期太长。你这货如今被你折腾得用户量锐减，怎么可能还值三千万？梁千万一口价，要卖我马上就卖，一周内签合同接管公司，两周内资金全部到位。你给个说法吧。”
　　“两千五百万，不买就请你出去！”
　　周鸿祎杀了侯延堂的心都有了，最后还是憋着气说：“两千五就两千五——一周内签约，三周内到账。但是我要你保证，一周后签完约我能马上接手你公司的管理！”
　　“可以。”
　　侯延堂一点都没有刚做成一笔两千多万美金生意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送走了周鸿祎。坐回电脑前一看，对着耳麦怒骂了一句：
　　“槽！你们傻啊！没看我说了暂离，你们还开怪！灭了还好意思说我！”


第十四章 迅雷不及组合拳
　　转眼又是两周，顾莫杰过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侯延堂的临阵掉链子，对周鸿祎的打击非常巨大。
　　首先，实打实2500万美金的现金流，从此离开了周鸿祎的所能掌控的盘面。原本周鸿祎是以自己的资金，联合侯延堂的全部资金，来操盘对付顾莫杰的，眼下侯延堂套现上岸了，周侯联盟顿时折损了两成多的资金实力。
　　虽然侯延堂开价3000万、周鸿祎还价还到2500万。但是实际细算起来，周鸿祎损失的还不止明面上这么多。
　　因为侯延堂闪人之后，周鸿祎还得给他善后：比如这段时间里面，因为公关工作的短板，网际快车在性能方面的名声一落千丈。周鸿祎细算了一下，起码要砸相当于500万美元的资金，才能把各路公关渠道打点完毕，消除此前的恶劣影响。
　　这里头还没算时间成本。加之因为周鸿祎本人精力被牵扯，导致他自己天天亲自抓的360安全卫士开发进度，都因此延迟了一周多。
　　11月底光景，焦头烂额的周鸿祎，终于在百废待兴的网际快车上，拿出了第一个实打实的应对招数。
　　网际快车推出了1.8版本。从这个版本开始，好歹也拥有了“默认开机自动启动”以及“启动后静默上传资源”两大功能点。如此一来，在抢下载网速方面，周鸿祎和顾莫杰之间的战争堪堪持平了回来。
　　在另一个时空，网际快车的1.8版本一直要迟至2005年秋天才拿出来。因为那个时空没有周鸿祎来拉侯延堂一把，侯延堂因的沉迷魔兽问题，根本没有给他踩刹车。
　　周鸿祎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网际快车在国内的用户人数，已经从10月底的8300万，跌到了11月底的6600万。而同一时间段内，初音下载的用户数从2200万，暴涨到了5100万——这一个月里增长出来的2900万里头，起码一半是魔兽世界事件的直接与间接影响导致的。
　　两款下载软件在用户数量上的差距，已经从一开始的八二开，变成了四六开。再算上惯性的趋势，周鸿祎已然没有任何优势，只能是采取防守姿态。
　　而且，顾莫杰的事业是三大软件平台化捆绑的，其中“初音下载”和“初音电脑管家”之间的结合尤为紧密。可以说，只要用户下了“初音下载”，那么其中八九成的人都会同时把电脑管家也用了。同一时刻，初音输入法的用户终于突破了9000万大关，而初音电脑管家也到了6400万。
　　而周鸿祎的360安全卫士，如今还没影儿呢。就算那货一个多月之后可以赶出来，面对的也已经是一个巨无霸级别市场占有率的“初音电脑管家”。
　　……
　　初音网络科技公司，到处都是振奋的氛围。邹胜前阵子紧张得天天睡不好，头发又白了不少、掉了不少。如今总算是恢复过来了，尽管失眠依旧，精神却强撑着健旺了不少。
　　邹胜在得到周鸿祎动向后，第一时间就找顾莫杰汇报了：
　　“顾总，周鸿祎那边终于反应了。他们抄了我们的功能，而且开始在各大渠道媒体上抨击我们的‘静默上传’比他们做得更卑鄙、说我们强行挤占用户的网速带宽资源——我们是不是该启动下一阶段的B方案了？”
　　顾莫杰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为下一阶段的“初音安全卫士”运筹帷幄；对于下载工具领域的战争，他已经不担心胜负了，需要担心的，只是多久才可以拿下敌人。
　　听了邹胜的汇报，顾莫杰略一沉吟，还是没有马上下决断。反而说道：“召集开会。B方案毕竟只是一个草案，我们还要根据敌情的变化斟酌损益一下。”
　　“好我这就去安排。”
　　兴奋的邹胜跑着离开顾莫杰的办公室。不一会儿，相关会议人员就召集齐了。
　　顾莫杰侧首的位置，原本费莉萝的位置上，如今坐着陆文君。费莉萝自从开始准备保研之后，已经很久没在公司露面。
　　陆文君原本在公司分管测试的工作，如今也熟手了起来。顾莫杰有心让陆文君往运营策划领域转型，免得自己的老婆将来太技术宅。
　　人一到齐，顾莫杰示意邹胜介绍一下如今敌人的应对情况。然后便问道：“大家觉得，我们如今应该执行上次讨论的B方案么？还是要做出一些针对性调整？尽管畅所欲言。”
　　盛伟没有开腔，其他级别更低的自然也不敢先开口。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最近颇为恶补了一阵互联网运营的陆文君先抛砖引玉了。
　　倒不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她身份摆在那儿，内定的老板娘，说错了也没人拿她怎么样。
　　“我觉得，B计划里面的反击步骤可以实施。但是那还不够，我们还要加上一些别的优化。首先，按照上周讨论的B计划，如果周鸿祎开始攻击我们，说咱软件强行挤占用户上传带宽。那我们就推出一个新的设置选项，藏得深一点。装机后默认设为上传不限速，但是如果用户找到了这个选项，并且手动设置限速的话，那么我们就老老实实限速，不要额外偷网速。这样的选项，既迎合了专业网民，免得他们觉得我们流氓；又不会影响我们从小白用户身上榨上传。这步做完之后，我们就可以对各个公关渠道上的敌对软文大力反击，抨击周鸿祎是故意有样学样、明知这种情况侵害用户，他还照学。只要舆论营造得好，很容易让专业网民觉得‘我们只是摸索时不慎做了法盲法盲、而周鸿祎是跟进山寨时知法犯法’的错觉。”
　　顾莫杰微微点头，示意陆文君说下去，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这个措施和B计划的草案基本吻合，没有新意。
　　陆文君受到了鼓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后面这一条，是我自己这几天揣摩的，没有拿出来讨论过——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我们有‘初音电脑管家’的优势，做一个‘开机自启动项一键优化’的功能，帮助用户关闭那些没必要开机自启动的软件、提升用户开机速度？”
　　顾莫杰和邹胜等人，都是眼前一亮。
　　2004年以前，鲁锦写的“优化大师”，只有内存优化、清理硬盘之类的功能，并没有“开机启动项”优化。历史上，这个功能还是06年周鸿祎做出360安全卫士之后，才弄出来的。
　　眼下，这个功能却是在初音网络科技内部，因为一场与敌对公司对抗性的斗法，被提前想了出来。
　　不管怎么看，这一招都很管用。
　　而且，这个招数的牛逼之处还在于，它确实是实打实地为用户提升了电脑性能，用户是绝对不会不欢迎的——
　　在用户需要下载东西的时候，初音电脑管家不会有任何妨害；但是在用户不需要下载东西的时候，初音电脑管家可以“贴心”地帮用户自动关掉下载软件。
　　这个设置中，受害的只是试图从用户这里分享走资源的第三人，以及下载软件的经营者。
　　邹胜想了想，第一个开腔赞同：“顾总，我看可行！还是陆经理有全局观呐。我只盯着自己的‘初音下载’这一亩三分地，就没想到还能和电脑管家项目组的同事联动起来解决问题。惭愧惭愧。”
　　“那也是术业有专攻，没什么的。”顾莫杰心中得意，安抚了邹胜一句。见旁人再无反对，就准了这一条。
　　顾莫杰回过头去，还想看看陆文君有没有什么新想法，然而并没有。谁也不是天才，能够给这么一个针锋相对的妙招，已经是穷竭好几天的脑细胞了。
　　不过不要紧，互联网公司的头脑风暴么，都是这样相互启发的。
　　陆文君尽管只给了一个点子，但是她至少为大家打开了一个思路的新方向：要活用手头的一切资源；在下载软件领域的竞争，并不仅仅只有靠下载软件本身的技术改良手段来应对的。本公司有别的软件的资源，也可以交叉利用。
　　既然电脑管家可以在背后捅初音下载的敌人一刀，为什么初音输入法就找不到位置下刀？为什么初音安全卫士就找不到地方下刀？
　　这个思路一打开，细思恐极。
　　就像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严流岛决战。在小次郎眼里，只有手中的剑才是剑，剑即一切；在武藏眼里，一切可以弱敌强己的手腕都是剑，用迟到让敌人心浮气躁、用言语打击敌人让对方不能冷静、什么场外的手腕武藏都不吝使用，一切即剑。
　　小次郎死在了武藏剑下，“剑即一切”与“一切即剑”这两种思想的高下，被残酷的结果证明了。《五轮书》之道，可谓无剑胜有剑的渊薮之一。
　　没有路径依赖的顾莫杰，可谓新时代的无剑级高手。天下万法自在用，出手无招胜有招。
　　一干人等激烈讨论了十几分钟，相互启发之下，盛伟第一个接过话头。
　　“师弟，我觉得可以把目前还在研发阶段的‘初音安全卫士’里某些功能点先抠出来，结合到电脑管家里面，提前发布。”
　　顾莫杰很干脆地鼓励：“说。”
　　“目前我在初音安全卫士上，已经做了‘网速监测’和‘网速提速’这些功能，可以实现一键关闭某些不必要的占用网速进程。如果把这个功能模块单独拎出来提前发布，正好可以打击到周鸿祎。到时候不仅他开机没法自启动，哪怕用户启动了网际快车、用快车下完所需的软件之后，我们也能‘提醒’用户及时把网际快车的上传进程给强行关了。”
　　“这个主意不错！”
　　“我也觉的可行。”
　　众人纷纷附和，头脑风暴愈演愈烈。一个会开完，顾莫杰蓦然发现，周鸿祎的网际快车已经陷入了一个很惨的围殴局面之下。
　　在用户需要用网际快车下载软件之前，网际快车基本上没有什么启动的机会。下载完之后，又有极大可能被马上关掉。可谓是从头到脚严密盯防。
　　一个“只有在网民需要下东西的时候，才会开着上传的网际快车”，和一个“只要网民开着电脑，就几乎会全程开启上传的初音下载”，两者在数据资源量上的差距，高下立判。
　　……
　　周鸿祎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12月最初的几天，也就是网际快车刚刚山寨完初音下载静默上传功能点后的第一周，看上去网际快车的用户数减少速度得到了明显遏制，每天抛弃这个软件的人，从几十万人，降低到了十几万人。
　　然而，同期初音下载和初音电脑管家的增幅，并没有被遏制。周鸿祎费尽心力，也只是做到了自己掉得慢一点，却丝毫不能阻挠敌人的成长势头。
　　到了12月10号前后，顾莫杰的第二轮组合拳开始生效了。在初音电脑管家的网速提速补丁上线，开始跨圈狙击网际快车的活跃开启用户数。
　　周鸿祎所有的目光，都还被此前的正面交战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跨圈联动的敌招。
　　第二轮雪崩重新上演。初音下载的用户数，在12月中旬将尽的时候，飙升突破了6500万人，而网际快车的剩余用户，已然跌破5500万，而且那些没有卸载网际快车的网民，也有相当一部分只是把网际快车当成一个吉祥物放在那里，几乎不去使用。
　　大数据时代，资源就是硬道理。滚雪球的形势形成之后，只会愈演愈烈；马太效应，强者愈强，弱者愈惨。
　　初音电脑管家用户数，破7000万。初音输入法，破亿。
　　年末的普通网民新购置电脑大潮，也已来临；每天都有十几万台新电脑被全国各地的新网民组装好、然后再各大数码城里被预装上“番茄花园版XP”、“雨林木风版XP”系统，而这些系统无一例外都预装了顾莫杰的三板斧套餐。
　　预计这一波04年年底的中国网民人数扩张浪潮中，起码还可以为顾莫杰增加上千万的新用户。
　　尽管顾莫杰也需要为这一成就支付超过三四千万人民币的现金、用于打点洪磊、赖林风为首的一票盗版系统封装者。
　　但是这钱花得绝对值，因为带来的都是实打实的优质新用户，这些用户拿到一片空白的新电脑之后，养成的第一个用户习惯，就是打开初音电脑管家，然后用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下载来充实他们的电脑。他们需要的办公软件、播放器、杀软、输入法……一切常见通用的东西，都习惯使用顾莫杰的渠道。
　　国内各大网络巨头，开始注意到“初音电脑管家给的推荐位”的重要性。为了在初音电脑管家的同类推荐软件搜索排序中得到一个好的排名，各大巨头都开始给顾莫杰塞钱公关。这一块的渠道引流收益，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补足了顾莫杰给洪磊和赖林风等人的支出。长远来看，后续就都是净赚了。
　　更何况，洪磊和赖林风做的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生意，快钱虽然赚得不少，却有很大法律风险，随时要提心吊胆。顾莫杰却是多了一层白手套，赚的钱既干净又快捷。
　　另一边，周鸿祎的“360安全卫士”，至今还没开发完。他的联盟阵线，不得不用残缺的产品线对抗顾莫杰。
　　而且经过下载软件之战，周鸿祎可以用于安全卫士领域的投资，已然跌到了1亿美元左右。双方的后劲差距，正在急剧地扭转。
　　下载软件之战，胜负已分。初音安全卫士，即将上线。


第十五章 总要见公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初音下载和网际快车之战胜负明朗之后，顾莫杰自然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自个儿的私事上，顺带着思考一下来年公司可以发展的主攻方向。
　　圣诞节前一周，也就是在初音下载的用户装机量反超网际快车的次日，顾莫杰给自己略微休了个假，装模作样回去上个课，然后花点时间陪陪女朋友。
　　风荷雅苑的房子，是九月份完成装修的，至今已经散了三个月的味儿了。两个月前他和费莉萝在那屋里缠绵悱恻一番的时候，已经闻不到什么甲醛的气息。加上顾莫杰选的装修材料都是最环保的，后来反复用植物和活性炭处理，现在总算是可以住人了。
　　除了送给费莉萝那套外，顾莫杰自己也留了一套，前几天，他刚刚让父母搬了进去。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两周年了，住房这个“改善型刚需”才算是解决了。
　　一百六七十平的电梯房，而且还是内层高4米2的阔朗户型。落地式阳台窗的高采光、干挂大理石材的整洁外贴面。这些属性，都是顾莫杰原本在火车站边服装批发城附近那套60平蜗居不可比拟的。
　　搬进新房的时候，父亲顾荣昌和母亲莫英，才真正用一种彻底对顾莫杰前途放心了的目光看着他。在老一辈人的价值观里，一个男人也只有自己置业了，才算是活得靠谱了吧。
　　顾莫杰也无力扭转这种农耕时代残留的“有恒产者有恒心”观念，他也懒得去扭转。孟夫子的话，被中国人念了几千年，哪里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乔迁之后，顾莫杰在父母耳边旁敲侧击地扇扇风，露出想带女朋友回来让父母正式见一见的念头。莫英很快就拍板同意了，让顾莫杰麻溜儿领回家。
　　莫英原本就是认识陆文君的，当初顾莫杰初中和高中六年，家长会都是莫英去开。那时候的莫英就觉得陆文君这妹子成绩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好，但是外观长相那般周正，只怕不是她儿子配得上的。谁知这些年下来，自己儿子成长了这么多呢。
　　真要是顾莫杰有钱后新认识的女生，莫英反而提心吊胆不放心了，就怕人家看中的不是人，而是身外之物了。
　　……
　　这天，旁听完一堂线性代数的课，顾莫杰照例陪陆文君一起吃饭。
　　两人也不奢侈，就在食堂找了个角落搞定。因为费莉萝最近忙于保研，淡出了顾陆二人的视野，陆文君心中的刺也冰消雪融了。
　　咽下一根牛柳，顾莫杰斟酌着开口：“君君，周末去一下我家，成么？然后下周我上门，也见见阿姨，给她买些礼物。”
　　陆文君停住筷子，扭过头去消化了好一阵子，眼眶里有些晶莹在那里打转。
　　顾莫杰近期的表现不错。尤其是随着事业的膨胀，加上陆文君在公司里的时候也观察得挺细致，知道初音网络一些新来的女员工对顾莫杰这老板挺上心，但是顾莫杰从来不对那些庸脂俗粉假以颜色，这些陆文君都是看在眼里的。
　　何况，在见家长之前，一直以礼相待，说明顾莫杰好歹是真心要娶她的。这么一想，多少芥蒂也都散了。一个身价已经几亿的男人，能够念旧到这一步，差不多也够了吧。
　　“该买啥，你都自己准备，别指望我！”陆文君最终丢下这么一句话，想装一个狠心的表情，却是装不出来。
　　顾莫杰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的难关已经过去了。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了，有些事情，确实该快刀斩乱麻给个交代。
　　礼物的事儿，也不用陆文君操心。顾莫杰托了人，去胡庆余堂找了几个老专家，花钱熬炼了一些膏方补品，无非龟茸燕虫等物，加些君臣调和的辅助药材。
　　倏忽便是周末，顾莫杰自己开车，带了陆文君回家。路上一边想着，过完年后差不多该换个车了。这车先给陆文君练上一年手艺，开顺手了再淘汰给老爹熟悉熟悉，然后也就能淘汰了。
　　风荷雅苑的房子，陆文君还是第一次来。她从小家境不怎么样，比顾莫杰还苦一些，家里周遭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陆文君能这般学好，纯粹是靠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定力。
　　不过，一看风荷雅苑的环境，陆文君马上喜欢上了这儿。
　　倒不是说她贪慕富贵，而是这里的环境着实优雅清静。偶尔有一两个邻居，也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古人云，千金买宅，万金买邻。风荷雅苑的风景尚在其次，但是这儿的住户都是教授家的，这一点就颇为难能。而且多半还不是学术型官僚，所以普遍安静得很。
　　陆文君一下子觉得，这个环境像是为她定做的，将来要是不想忙工作了，有个这么娴静的地方歇歇脚也不错。
　　两人到了门口，一路上都提着礼物的顾莫杰，才体贴地把东西都交到陆文君手上，让她送这最后几步路。
　　给早了，顾莫杰怕陆文君拎着累；给晚了，又显得未来的儿媳妇不孝顺公婆，顾莫杰的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
　　“咔嚓”一声，屋门打开。
　　“爸，妈，我回来了。”
　　“叔叔阿姨好……”
　　陆文君条件反射地问完好，才发现顾莫杰家里一共有四个人，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称呼。
　　除了顾莫杰的父母以外，另外两人当中，其中一个是上了些年纪女人，陆文君见过几面，稍微一回忆，就想起来了：那是初音网络的总会计、顾莫杰原本已经退休的姑姑顾晓敏。
　　另外一个，是个看上去俏皮美丽的少女，姿色虽然不比陆文君，身段也过于娇小玲珑了些，但是纤柔秀气，竟不亚于费莉萝，身材更是比陆文君更瘦一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有神，好想会说话一般。
　　看到这个少女的时候，陆文君有那么一瞬间颇为嫉妒，甚至有几分愤怒：好你个顾莫杰，带我来见家长，家里居然还藏着美女？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冲动，冷静下来之后，理智很快告诉陆文君，事情肯定不是那样，顾莫杰绝对不会那么脑残。
　　“哥！诶呦，这是带新嫂子回来了！”
　　那个少女也不见外，蹦蹦跳跳地窜过来，抱着顾莫杰转了一圈，然后跳到陆文君面前，一只手一把接过陆文君手上的礼物，另一只手还捏着自己一小撮黑长直的头发，在那里打转转玩。
　　陆文君整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扯走了。
　　“盈盈！不要对客人没大没小。快过来！”顾莫杰的姑姑脸色一沉，对那少女训斥了一句，不过神色里不见丝毫严厉。
　　这么一混闹，陆文君初见家长的尴尬氛围也被冲淡了不少，除了一开始喊人之后，后面全程只能憨厚地跟着笑笑。
　　至于少女的身份，陆文君也很快反应过来了：那是顾莫杰姑姑的女儿，也就是顾莫杰的表妹潘盈盈。顾莫杰家里有几口人，陆文君还是知道的。顾莫杰父亲这边，只有一个姑姑，再无伯叔。
　　顾莫杰当初开公司的时候，不愿意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还借了表妹潘盈盈的名头当挡箭牌，推出去做法人代表呢。
　　这阵仗，算是七大姑八大姨的查户口了么？
　　“叫你坑我！都不告诉我你家里要来这么多人！说，是不是想让我出丑！”
　　陆文君给了礼物，闲坐下来之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从沙发垫背后伸出手去，狠狠地掐着顾莫杰腰上的软肉。
　　“冤枉呐，我也不知道我姑和我妹会来的。天地良心，我真是只想让你正式见见我爸妈。”
　　顾莫杰龇牙咧嘴忍受了一顿猛掐，好悬才缓过劲儿来。
　　母亲莫英泡上茶来，陆文君要去搭把手，却被劝住了。莫英一把拉过陆文君，到边上坐下。陆文君一开始有些忐忑，怕未来婆婆是个厉害的脾气，规矩大。她从顾莫杰那里，可没少听说他家的情况：在他家从来都是她母亲说了算，他父亲就是个泥塑木偶，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君君，也难为你看得上我家小杰。这孩子，从小不靠谱，没让我们少操心。一直到高考之前几个月，我看着也是浑浑噩噩的。你和他认识也有年头了，和别的女孩子自然不同。你从小照顾他，我也都是知道的。幸亏高考之前一阵子，这孩子不知怎么就突然明白了，那也是命好。以后这里就是你自己家了，有什么别藏着掖着。他要是仗着有点儿家业了，就想乱来，你偷偷告诉我，看我不大耳刮子收拾他。”
　　陆文君一开始很是拘谨，不过应对还算得体。聊了许久，暗暗发现原来莫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权主义者……别的女人厉害，充其量是欺负老公，但是自己儿子儿媳如果有矛盾了，多半还是帮着儿子的，毕竟那才是亲生的。
　　莫英却不然，她的女权主义到了一定程度了，哪怕是儿子儿媳有矛盾，只要儿子的三观不符合直女癌，她也是妥妥的帮媳揍儿。
　　这个发现，让陆文君心中的不安减轻了很多。
　　莫英好歹也是有点儿见识的，没什么话痨属性。和陆文君略微交代的几句，就不再给她压力。另一边潘盈盈马上接力接上，扯着陆文君说说笑笑，玩闹一番，倒是帮陆文君挡去了绝大多数的麻烦。
　　通过和潘盈盈的闲聊，陆文君得知这妹子比顾莫杰小两岁，如今正是高三高考季，平时忙得要死。幸亏潘盈盈家里人不怎么管，哪怕考个二本也不说她，她才不至于有太大精神压力。
　　只听潘盈盈和陆文君稍微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感慨说：“君君姐，你眼光可真准，怎么就被你看出来我哥有出息的。我是从小看了这么多年，原先愣是没看出来。要是让我将来找男朋友，肯定要把条件花在刀口上，找个更加帅的～”
　　“嘿！世上有你这么说自己哥的人的么！我真是白养你这妹妹了。”顾莫杰刚好应付完家长的盘问，凑过来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就不依了。
　　潘盈盈促狭地一闪，扮个鬼脸：“你哪里养过我了？也就这一年多里开始塞我点钱，我还不稀罕呢～”
　　陆文君略微有些好笑地看着热闹，过了一会儿才凑趣地轻轻推了一把顾莫杰：“从来没见过你身边的妹子有这么风风火火的，怎么就偏偏是一家人。说出去，外人还真不信呢。”
　　“没办法，女人是可以挑的么，不合我的意的，早就踹了，哪里轮得到进我家门。但是妹妹这种东西，我也想挑啊，问题是我决定不了啊。再理智的人，身边总有一两个猪一样的队友为他惹祸拉仇恨值的。我估计我这辈子呐，亲自挑的女人都是一等一的，不会给我惹麻烦。真要有猪队友帮我拉仇恨，估计就需要这货出马了。”
　　魔兽世界最近很红，猪队友拉仇恨之类的专业术语，哪怕妹子也都听得懂。陆文君听了不禁更是莞尔。
　　“顾莫杰！我记住你了！”潘盈盈本来就离得不远，过来狠狠踹了顾莫杰一脚，然后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拉过陆文君说道，“君君姐你不知道，我哥小时候可猥琐了，他呐……”
　　“喂你别瞎说啊！君君你看我像她说的那样的人么？”
　　……
　　陆文君在顾莫杰家里待了半晌，直到吃过晚饭的点才闪。顾莫杰一家对陆文君都很是满意，莫英还让儿子开车送陆文君回去。为此莫英还没让儿子喝酒。
　　陆文君上车坐定，整个人还在那里出神。直到顾莫杰开出好远，她才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哼，你今天没预先通知我。这事儿我可记着呢。下次你要来我家，看我不多搬出一些亲戚来审你。”
　　“这套路没啥用吧？不是一般男方是穷小子的时候，女方才好用这种大杀器么？我现在可是年少多金，事业有成。你要是搬出七大姑八大姨，说不定他们一下子就被我折服了。到时候你帮手没拉到，倒来了一堆站到敌人阵线一边的，你不亏么。”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本宫有的是办法治你。”陆文君说着，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是宁可你没那么多钱。要是和一年前那样，你一辈子也就只赚几千万、或者一两亿，然后就到此为止、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有些东西不能如果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除非像侯延堂那样，两千多万美金把公司卖了上岸。不然你只要不上岸，互联网世界里分分钟不进则退。到时候等真过气了，再想留下点本钱过日子，说不定市值都贬得一文不值了。”
　　陆文君知道顾莫杰的话都是实打实的，感慨也不是，不感慨也不是。
　　“有时候想想，你干掉了侯延堂，何尝不是侯延堂赚了呢。拿着一亿五千万人民币，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想干啥干啥，还没压力。”


第十六章 瞌睡送枕头
　　陆文君嘴里说着要给顾莫杰一个下马威、让她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围堵一番顾莫杰。但是这也就仅限于说说了，实际上并没有实施的可能性。
　　陆文君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不过这种单亲，却不是因为父母离异；而是在她小学的时候，就遭遇了丧父的惨痛。陆父身前是个化工厂的基层技术干部，不到四十岁，就早早因为肝癌去了。陆家没什么人口，别的旁支亲戚走的也不怎么亲近，显得很是单薄。
　　90年代的时候，国内化工企业的污染监控问题一直是缺位的，属于为了GDP不要人命的时代，陆父那种遭遇也就司空见惯了。顾莫杰和陆文君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她的父母情况。
　　陆文君见准公婆后的第二周，就轮到顾莫杰上门见准岳母了。陆文君也提前和母亲打过招呼，其母早就知道陆文君在大学里找了男朋友，而且找的就是高中时候的老同学，对陆文君的眼光一贯也是放心的。
　　又是一个周六，顾莫杰开着车，拎着大包小包，和陆文君一起回了陆家。
　　相比于刚刚换了新房的顾家，陆家的房子还是十几年前的破旧房改房，当年是钱塘市内某大型化工国企的员工宿舍，八十年代末造的。别说没有电梯，连楼里楼外的公共场所都没粉刷墙壁，完全是裸露的混凝土。
　　顾莫杰一路上也有些感慨，和陆文君聊起这事儿，准备帮陆家也换个好房子。顾莫杰不是出不起钱，只是陆文君一向硬气要强，不肯被顾莫杰看扁了，自然不愿意在两人订亲之前就接受顾莫杰太多物质上的恩惠。
　　陆文君的口气也只是稍微松动了一些，依然没有彻底松口。似乎非要等母亲对准女婿点头满意了，才肯接受顾莫杰的大笔恩惠。顾莫杰自然不会逼得太紧，都长跑了这么久了，临门一脚还等不得么。
　　顾陆两人聊着，顾莫杰好不容易在陆家楼下停好车，正酝酿着一会儿该和准丈母娘说些啥——陆家所在的小区太逼仄，楼与楼之间的间距根本不符合采光设计标准，道路也很是狭窄，在没有倒车雷达的年代，想把车停好，着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却听到副驾驶位上刚刚打开车门的陆文君喊了一声：“妈，悠着点儿，让我来。”
　　顾莫杰还没拔车钥匙呢，扭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正扛着一个大微波炉和另外一件不知是啥的旧电器出来，似乎是扔废品的样子。陆文君已经迎了上去，接过了妇人手里的东西，蹭蹭蹭几步跑到垃圾桶边放下。
　　这见面……有够郁闷的，顾莫杰赶紧下车想搭把手，却没来得及捞到表现的机会。
　　“君君你等下，我帮你……”
　　顾莫杰这句话刚喊出口，只能赶紧接上一句“伯母好”，因为陆母已经注意到了他。
　　陆母很是随和地笑笑：“顾莫杰呀？怎么不和中学时候那样叫阿姨了。别见外，我们家君君不懂事，多靠你照应了。”
　　顾莫杰赶紧回了一句：“伯母……哦不阿姨您太谦虚了，君君可比我懂事多了。”
　　说着，顾莫杰把能够帮着扛的东西都扛上了楼，陆母一边在旁边客气：“你这孩子，上门就上门，还带这么多东西，我们家不讲究的。”
　　社区里，因为听到楼下私家车的响动，一些住户也打开窗户往外眺望了一番，自然看清了是陆家来了客人。
　　陆母名叫陈爱雅，和她早丧的丈夫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在某化工国企做采购工作。
　　因为化工性的单位污染严重，伤身；加上陈爱雅的丈夫也是肝癌早逝，所以单位里负愧之下给她一些特殊照顾，让她提早内退。陈爱雅如今不过45岁，就已经退休在家了。当初她上班做采购的时候，国企里还没“采购科”这种单位，她供职的部门和销售部门是一体的，叫“供销科”。
　　一言以蔽之，陈爱雅是个心如死水，与职场和工作脱节也有些久的中年女人。所幸脾气软弱，倒是不至于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什么强势干预。
　　顾莫杰把礼物都安顿好，陪着陈爱雅聊了一会天，陈爱雅一直在逊谢顾莫杰太客气了、礼物太贵重了之类的，并没有别的言辞。顾莫杰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未来岳母的脾性，心中也是暗暗庆幸：自己可没和那些找了孔雀女的不幸者那般，摊上个难缠的丈母娘。
　　喝不够半杯茶，陆家的门被敲响了。
　　这种房子，连门铃都没装，也没有安防监控可言。顾莫杰听了响动，本想献勤去开，转念发现自己也是客人，这么快就摆出主人家的身份去招待别的访客似乎不太合适，也就拉着陆文君的手，继续安坐不动，看着陈爱雅去开门。
　　陈爱雅开了门，外头是一个不满四十岁的精瘦中年男人，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颇有两分精乖的戾气；虽然外貌看不出让人讨厌的地方，那气质却有股让人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男人对陈爱雅一点头，貌似客气地道：“嫂子，来客人啦？”
　　陈爱雅不疑有他，依然客气地招呼：“是有个客人，不妨事的，先进来坐吧。”
　　陆文君在沙发上看清门口来人，把嘴凑到顾莫杰耳边，低声说了句：“是我小叔陆天成和婶婶。我爷爷奶奶当初有两个儿子，还有女儿。我爸是长子，可惜死得早；他死了之后，小叔和两个小姑，就不怎么与我妈往来。”
　　顾莫杰一听也是陆文君的长辈，自然要客气一些，赶紧凑到门口，喊了“叔叔阿姨好”。
　　“呦，这是君君的男朋友？真是高大周正，又有能耐，君君好福气啊。”
　　“叔叔过奖了，我和君君同级，还在念书呢，实在不敢当。”
　　顾莫杰这句话本是谦虚，却马上被一旁陆文君的婶婶顶回来了：“诶，别谦虚，肯定是个有能耐的——刚才在楼下，都看到车了。”
　　顾莫杰有些讪讪地，不知道怎么接口，也就一笑而过。对方是陆文君的长辈，情况不明他自然不好得罪。
　　陆母陈爱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面露几分难色，对顾莫杰和陆文君歉意地笑了笑，让他们自个儿做做，陈爱雅则带着小叔子和弟妹进了书房，好像是有事儿要谈。
　　顾莫杰还没回过味儿来，便陪着陆文君喝茶，也懒得偷听书房里传出的那细微声音，喝了几口，却看到陆文君眼角垂下泪水来。
　　顾莫杰一心疼，立时警觉，搂着陆文君的腰肢哄道：“君君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陆文君轻轻一叹：“没事，我去和妈说，免得她又被小叔挤兑。”
　　说着，陆文君便要起身，却被顾莫杰一把拉住。他不是鲁莽之人，怕陆文君不知何故冲动了，坏了家里亲情。
　　不过，陆文君这一番做作，也让顾莫杰对书房里几个长辈聊的话题有了些好奇，他也不拦着陆文君去偷听，反而两人一起凑到了门口。
　　只听里面陆天成正在拿言语挤兑寡嫂，说道：“嫂子，这事儿咱今天就挑明了——这房子，当初是单位的房改房，爹和大哥都是有名字的，你们家最多占一半。爹和大哥先后去了，妈却还在，这屋按说将来都是要重新分配的。而且到时候拆迁了，这里头的户口也该重新上。你说当初咱约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爱雅没有抗争，低声叹道：“正是这个理儿。”
　　陆天成见寡嫂软弱，心中得意，又进了一步：
　　“老爷子走的时候，看你们家可怜，倒也给你们留了一条后路。遗训说如果将来君君能够招一个丈夫入赘，将来他们的孩子跟着姓陆，那好歹也算是接续了我陆家的香火。那么老爷子那份也都算作你们这一支了。今天看君君也把男朋友带回来了，看你们的样子，只怕是也都满意的，君君一毕业就会办事儿。所以我倒要问问：君君找的这个男人，将来肯让他孩子姓陆么？”
　　陈爱雅这次倒是没有沉默，直接否决了：“顾莫杰是个好孩子，不能让他受这种委屈的。他和君君将来的孩子，当然要姓顾的。”
　　陆天成语气平淡地说道：“那么，就不是我们不尊重老爷子的遗训给你们后路了——毕竟我家庭儿这两年也要毕业了，他将来要为陆家娶媳妇儿进门，房子上也还没着落呐。”
　　陆天成嘴里的庭儿，自然是他自己的儿子、陆文君的堂弟了。陆文君的父亲只生了一个女儿，他弟弟却生了儿子，在陆文君祖父母那一辈的老人看来，自然是很注重男女之别的。家里的财产，能够留给孙子的就一定要留给孙子，绝对不留给孙女。
　　哪怕这个孙女比孙子年长、懂事、好学，也没卵用。除非孙女能够招赘一个孙女婿进门。
　　门外的陆文君几次想推开门，训斥叔叔对她母亲的逼迫，但是最终都是忍了。
　　她知道，今天如果闹大了，也没什么意思，她如果想要房子的话，顾莫杰难道会不给么？哪怕她其实只是想争口气。
　　“我早就想过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总也会等我大学毕业了——现在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这宿舍区两年内铁定要拆迁，叔叔是想把堂弟的户口迁到这屋里呢，说不定还能多拿人头补偿。”
　　顾莫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书房的屋门，那种怜悯似乎可以穿透木板，钉到陆天成身上。
　　钱塘这种二线城市，多少近郊农民和旧城区小市民，便是这么猥琐地试图依靠一场拆迁翻身，最好翻身后一辈子不用干活都吃穿不愁。天下的钉子户，也都是这些人里头进化出来的。
　　“君，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第十七章 偏偏没有你
　　计划经济时代，如果父子两代都在同一家国企工作，那么一直租赁同一套单位分配的公租房，是很常见的事情。
　　陆家全家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所以陆文君母女的房子，理论上并不完全是母女二人所有的。在房改房的时候，有大量的历史遗留问题，和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这种纠葛，在最初的时候或许不会爆发，但是一旦家中长辈不在了，随时都有可能导致兄弟反目。
　　2004年，第一波房价上涨的大潮，已经渐渐波及了国内主要二线城市，钱塘作为钱江省的省会，自然也不能免俗。
　　数年之间，有多少近郊农户依靠给猪圈贴上瓷砖骗补偿面积、成为了后来一辈子不上班的土著包租公、包租婆，实在是很难计数。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兄弟之情又能算个鸟毛。
　　尽管陆家只是工人和干部组成的家庭，档次远远比近郊农民低了好几档。那些年，只有农民才是真正叱咤风云的历史主人。
　　前世顾莫杰就认识几个钱江二中的女同学，个子挺高挺瘦，学历也牛逼，还读了钱江大学的研究生。结果最后嫁人的时候，偏偏找了个比女方矮、比女方丑、学历也只有技校、还没正经工作的男人。
　　虽然那些女生本身姿色也不出众就是了，但是嫁人的时候如此这般择偶观，也着实让不知情的外人大跌眼镜。细究之下，才知道那些男方只用了几句话，就让女方乖乖跪添嫁给他了：
　　“我是农民，这两年就拆迁了。”
　　“你今年嫁给我，赶紧把孩子生了、领出独生子女证，就能多拿160万人头补贴。”
　　陆天成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下，腆着脸欺负寡嫂和侄女儿，再正常不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今天在屋里的时候，眼看楼下开来一辆私家车、下来陆文君和一个男生，便踅过来望望风。
　　“砰！”地一声，听不过去的陆文君终于推开了书房的门。
　　在陆文君推门之前一刹那，顾莫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重新出现在门口。
　　倒不是他怕事儿，而是他不愿意被人当成有偷听癖好的家伙，所以非得装成一副他也是被陆文君惊到，然后过来看热闹的样子。
　　“叔，我爸的房子，你们要就拿去！我和妈不会要你们可怜的！我这辈子嫁给谁，也不劳您操心了。”
　　陆文君语气中略带三分自强，硬是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说出了这番话。她眼中的泪水，倒不是为了心疼房子，只是惋惜亲情的离散。
　　有那么一瞬间，陆文君似乎在后悔：“如果我提早让家里人知道阿杰很有钱，是不是可以挽回这段亲情？我这样对家人隐瞒阿杰的经济实力，究竟对么？”
　　在此之前，陆文君一直没让家里人知道她男朋友的实际经济情况。以2004年的国内咨询发达程度，结合顾莫杰在持股方面的隐身手段，寻常市民不知道“初音网络科技”的真正老板是谁，其实是很正常的。
　　毕竟，在同时代，等闲抓一个大学生，问他百度的老板是谁，说不定也还得百度一下才知道是李彦宏。一家二线互联网公司的老总，普通不关心互联网的市民说不出来，就再正常不过了了。
　　陆天成至今不知道顾莫杰的实力，甚至他连顾莫杰的名字都才是刚刚今天听说，所以，被陆文君顶回来的时候，陆天成的心理优势依然还没崩塌。
　　“小君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叔叔还能图你家的不成？我这也是想着国家的便宜能占就占，别便宜了国家。将来把户口上这屋里的人多几口，也好多拿几份20平米一个人头的拆迁补偿。”
　　陆天成信誓旦旦地说着，不知情的外行人说不定还真被他这一番说辞给骗了。只听他熟极而流地往下编：
　　“你庭弟没上大学，你也是知道的。他如今处了个女朋友，娶进门就愿意把户口迁到咱家屋里，要是一年半载里有了孩子，领出独生子女证，又算双倍的人头待遇。你男朋友呢？就算等两年，你们成亲了，他怕是也舍不得自己家的户口吧？这屋留给你们，不是白饶给国家60平的拆迁补偿？”
　　陆文君被气得咬嘴唇，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是好。陆天成这脸皮，明明占了寡嫂和侄女老大便宜，还要嘴上掩饰，扯块遮羞布遮掩一下，当真是做了表子还要立牌坊呐。
　　顾莫杰看不下去了，知道非得自己出场不可了。他大大方方走上前两步，自然而然地搂住陆文君的腰，低低问了一句：“还用给这种白眼狼留脸面么？”
　　陆文君扭过头去，小性子地说：“任你处置！”
　　“收到。”顾莫杰坏笑着应下，那表情已然是旁若无人。
　　他转向陆天成，用一种看着一团空气的无焦距目光看着对方，然后淡淡地说：“陆叔叔，看来君君和陈阿姨都有点累了，不想听你聊这个话题了。你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不如让她们歇息一下可好？这屋，下个月他们就不要了。”
　　陆天成气息一窒，一双贼眼骨溜溜上下一打量，想看出顾莫杰虚实，倒没急着发难。
　　不过，一旁的陆母陈爱雅却是坐不住了：她们母女全靠这套房子过活了，要是不要了，可住哪儿去呢！顾莫杰开口，陈爱雅还不好反驳，所以她便只能反驳自己女儿。
　　“君君你刚说啥气话呢！还不快给你叔道歉！天成呐，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陆文君一步窜上前去，扯住陈爱雅说道：“妈！只要我想要，阿杰多少房子都买给我了，何必求着他们！哪怕要我自己攒钱按揭，我也拿得出首付！咱不看他们脸色了。”
　　陆天成夫妇脸上彻底挂不住了。陆婶比丈夫心更细，刚才是注意到楼下的车型的，无非是一辆帕萨特B5，充其量二十万的车。
　　一个开帕萨特的小子，要说稍微有几个钱，陆天成夫妇还信。但是要说在钱塘市里什么房子都能任买，那就是笑话了。真有这本事，至少也得弄个大奔开开吧？
　　“君君这是能耐了呀……”她婶婶阴阳怪气地说着，似乎在伺机找点突破点，好戳破陆文君与顾莫杰的牛皮，为自己找回一点颜面。
　　顾莫杰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止：这种人，得了好处还不收手，还想要面子。真是贪心得够可以。
　　他转过身，偷偷给公司的财务打了个电话，让财务往陆文君的账户里转五百万。
　　办完这一切，顾莫杰走回陆文君身边，旁若无人地问：“君君，今天难得我第一次上门，除了叔叔家，你还有多少伯叔姑舅，都请来认识认识呗。咱做人也不好厚此薄彼，既然这套房你今天让给你叔了，别的亲戚那儿也不好失礼呐。”
　　陆文君略带不解，花了几分钟才捋清楚情况，告诉顾莫杰：她还有两个小姑；外祖父母那边还有三个亲戚，无非是舅舅和姨妈。
　　这几家亲戚因为和陆文君家没有房子分割上的利益纠纷，故而虽然关系也谈不上多融洽，至少没有勾心斗角。顾莫杰心中思忖了一下，就拿出了讨好未来丈母娘和准老婆的方略。
　　“那就这样吧——这儿地方小，也坐不开。晚上你订个雷迪森的大包厢，把亲戚们都请到了，送他们点小礼物好了。嗯，就一家弄一套今年刚开盘的绿城兰亭就差不多了，当是我的见面礼吧。”
　　顾莫杰说着的时候，陆文君手机上的短信提醒已经到了。她一看自己银行卡里又多了五百万，自然知道是男朋友给她捧场做的手脚。04年底的房价，只要不是太市中心的地方，五六千一平的高档电梯房还是可以买到的。
　　骑虎难下，想低调都不行了，别人蹬鼻子上脸呐。
　　“每家一套绿城兰亭？装什么大尾巴狼呢。”陆天成夫妇听到耳边刮过来的风声，更是一副鄙视的表情。
　　陆文君一咬牙，打电话约了别的亲戚。
　　……
　　钱塘市说大不大，陆家的亲戚住的都不远。
　　两个小时后，在雷迪森大酒店一个包厢里，摆开了一大桌家宴。名头么，自然是陆文君交了男朋友，领回家给亲戚朋友们都混个脸熟。
　　原本么，今天的计划仅仅是让顾莫杰见见准岳母、得到准岳母的首肯。谁知最后赶鸭子上架，成了这情况。
　　“小姑、小姨，里面坐，别客气。”陆文君满面春风地招呼着客人，把他们一家家都安顿在座位上。陆文君几个表姐表妹自然也来了，跟着陆文君厮混胡闹了一番。
　　酒席将开，陆文君给几个小姑和姨妈、舅舅各自塞了一份商品房认购书、已经付清首付的那种。余款也是在陆文君名下，马上可以划清。
　　“阿杰第一次上门，给大家的见面礼。安心收着就好。”
　　“这怎么成？无缘无故地……”陆文君的小姨和小姑翻开一看，无不惊讶得跳起来，要把东西塞回给陆文君。
　　陆文君一把摁住，坚持道：“别客气，都是一家人，怎么好厚此薄彼呢。姑，你不拿，别人也不好意思拿了。”
　　陆文君的小姑瞅了一圈在座的人，发现二哥陆天成脸色很是难看，枯坐在那里没人招呼，便也有些不安，试探着问：“君君，那你二叔拿了么？”
　　“姑你就别多想了，咱家已经把爷爷留下的祖屋房改房，全部让给二叔了。他现在可是就等着拆迁了。”
　　小姑心下雪亮，哪里还不知道大侄女和二哥之间闹的矛盾。当下讪讪地说道：“这……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双手握住了认购书之后，就和抽筋了的鸡爪子一样，再也展不开了。
　　陆天成好悬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第十八章 隐情
　　顾莫杰原本计划里，和陆文君订婚的事儿总得再预热那么几个月。好让双方家长心里头都有个准备、观察清楚小辈的人品再下决断。
　　然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个进程显然是被加快了好多倍。总价四百来万的好几套房子都收下了，陆家的亲戚除了陆天成这白眼狼之外，其他的都直接成了顾莫杰的说客。
　　吃饭的时候，陆文君的小姑和小姨都围着陆母陈爱雅在那儿窸窸窣窣地劝说。陈爱雅原本怕答应得太快显得不够郑重、落下一个卖女儿的恶名；这当口也架不住三人成虎，暗示顾莫杰和陆文君已经相识多年了，也没什么好再考察的，等两人本科一毕业，马上就能办事结婚。
　　这就算是下定了。
　　陈爱雅被人围着打听的光景，陆文君本人更是有些臊得慌。一开始她也是被二叔逼得气急了，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如今事情过去了，也羞于接受别的亲戚恭维。稍微敬了几轮酒，就借口喝多了下了酒桌，出去走走。
　　有同辈的表姐妹想跟上去陪她说话解闷，也都被陆文君辞掉了大半，最后碍不过面子，只留了一个表妹陪着她，到酒店楼下的SHOPPINGMALL里逛逛。
　　妹子名叫林暄妍，是陆文君小姨的女儿，只比陆文君小一岁，几个月前才考完高考、刚上大一。
　　作为85后一代的独生子女，陆文君从小也没有亲兄弟姐妹，所以和表姐妹算是最亲近的了。林暄妍和她年纪相若，从小就是一起玩大的，在同辈中关系最好。这种交情就和顾莫杰、周立新之间那种“一起泡过吧、一起逃课上游戏厅”差不多铁。
　　表姐妹两人浑浑噩噩走在酒店楼下的SHOPPLINGMALL里头，漫无目的地也不知道要买些啥。
　　确切的说，浑浑噩噩的只是陆文君一人；林暄妍是跟着表姐瞎晃。走了没多久，林暄妍好奇心按捺不住，就变着法儿想八卦些猛料出来。
　　毕竟，陆文君男朋友的情况，此前在家里一直是保密得很好的。一夜之间突然牛逼了起来，实在让人难以一下子尽信。
　　“姐，听说姐夫就是那家做‘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电脑管家’的公司的幕后老板？”
　　陆文君略微有些警觉和不好意思，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姐，你瞎疑心啥呢。我不会百度啊——就算百度一次度不到，多搜几个关联信息，总能度到的呀。”
　　林暄妍晃了一下自个儿的手机，眼神里满是得逞的狡黠。
　　陆文君的思路却是没跟上，似乎还在消化林暄妍前面一句话。说道：“还有，不许你喊阿杰姐夫，这都没影儿的事儿呢。”
　　林暄妍歪着脑袋略有些不解：“几百万的东西都送了，这礼数还不到？姐夫肯定是铁了心要娶你的呀。”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男人生意做大了，也不用钱太多，但凡稍微有几个亿，身边妖妖娆娆往上贴的女人就多了。我一直不踏实，所以不肯让自己陷得太深。别说还没结婚呢，便是结了婚，都提心吊胆的。”
　　林暄妍一听，马上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怎么？姐夫还仗着有钱玩外遇不成？”
　　“一言难尽呐，总之是有个藕断丝连的对手，一直让我搁在心里。这阵子看来，对方倒是消停了好久，似乎是信守诺言退出竞争了。阿杰是个很念旧的人，将来要是再有新的妹子贴上去，我倒是不怕的，就是怕他念旧情。”
　　陆文君也是被勾起了倾诉的欲望，拣着春秋笔法把顾莫杰和费莉萝之间的事儿和表妹说了一些。只是略过了顾莫杰和费莉萝已经做过那事这一节揭过不提——那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
　　林暄妍的八卦之心被稍稍满足了一下，旋即立刻带入了表姐的立场，同仇敌忾地思量起来。
　　“姐，这事儿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呐。要我看，你现在和姐夫也算是订婚了，不如把这个消息通知一下你说的那个‘费莉萝’，看看她是什么反应。要是她真放弃和你抢老公了，反应应该很淡定才对。”
　　陆文君有些踌躇，似是心中不忍：“费姐已经退让了，我再逼得这么紧，倒显得我小气了。眼巴巴上赶着告诉她这消息，岂不成了示威？”
　　林暄妍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劝道：“抢男人的事情，还讲究什么大气小气。再说你只是通知一下，尽到礼数，怎么就成示威了？”
　　陆文君反复在脑子里转了好多个念头，觉得表妹说得也有道理：是不是示威，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态么？只要自己淡定，那就不算示威，只是寻常普通朋友知会一声。就算费莉萝如今是顾莫杰的普通朋友，顾莫杰订了婚，也该通知对方，那才是心中无愧的表现。
　　想到这儿，陆文君也没心思再逛了，陪着林暄妍草草买了几样小首饰，都是林暄妍挑东西、陆文君刷卡，然后两人就回到楼上酒店。
　　陆文君瞅准一个机会，把正在被陆家亲戚盘问的顾莫杰喊出来，说了自己的打算。
　　顾莫杰一愣：“你想把咱订婚的消息马上通知费姐？这事儿还早着呢，是不是不太好？”
　　陆文君一咬牙：“怎么，心虚了？”
　　“我心虚啥，费姐是真心不会嫁给我的，你放心好了。既然你坚持，我这就打个电话给她。”
　　顾莫杰说着就掏出手机，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正想拨，却停住了，把手机交给了陆文君，让她拨。
　　陆文君接过手机一看，才知道顾莫杰的意思：04年的手机都还不怎么先进，顾莫杰这手机，还没有选择性删除某一条特定通话记录的功能。手机上显示的上一条打给费莉萝号码的通话记录，还是十月份的事情，可见顾莫杰真是两个月没和费莉萝打电话了。
　　陆文君的心情，不由得又松懈了几分。
　　她摁了一下顾莫杰手机上和费莉萝的通话记录，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五六声，然后才接起来。
　　“阿杰？”另一头传来费莉萝知性平缓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媚意，却反而透出几分心情抑郁的气息。
　　陆文君心中暗喜，喜的是费莉萝果然已经没有痴缠自己的男朋友。她摁了电话的免提键，好让她和顾莫杰都听得清对面的言语，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姐，是我，陆文君。”
　　电话对面沉默了两秒，酝酿了一个欢喜的声音，强打精神问道：“是君君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姐，我和阿杰订婚了，双方家长都见过了。这事儿我觉得还是知会你一声比较好。”
　　费莉萝的声音没什么波动：“终于订婚了么？恭喜你们了。”
　　对面的声音那么平静，陆文君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要不今天我和阿杰来看看你吧。你现在在哪儿呢？”
　　费莉萝言辞闪烁地推辞着：“我住家里呢，不太方便吧。要不稍微过阵子再说。”
　　“那……也好，再联系吧。”
　　陆文君说着，挂断了电话。一边自言自语：“费姐这阵子不是在忙着保研么？怎么会突然住回家里去？真是奇怪。”
　　顾莫杰没有接话，只是神色有些阴沉，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
　　陆文君轻轻踹了顾莫杰一脚，问：“嘿，问你呢，你不觉得费姐今天语气有些奇怪么。”
　　“是有些奇怪，不过说不上来。可能是太久没和她联系了吧。你想求证的话么，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文君催着问：“要说就干脆点儿！”
　　顾莫杰答：“最简单的办法，先给费姨打个电话，旁敲侧击问一下费姐是不是真的住在家里，就知道费姐有没有说谎了呗。”
　　费莉萝的姑姑费雯丽，一直和顾莫杰的公司保持着业务关系。
　　陆文君想了想，拍板道：“打！”
　　顾莫杰依令打了个电话：“喂？费姨是吧？我想问一下小萝姐在家么？刚才找她有点事儿，不小心打手机占线了。”
　　“小萝？她这阵子忙着保研，一直住校呢。你打打她寝室电话吧，要不一会儿再打她手机。”
　　电话一直开着免提，陆文君自然也可以听见。
　　费莉萝对家里人说住校，对学校里的人说住家里——这是玩失踪的节奏呀。
　　可是，为什么又会接顾莫杰和陆文君的电话呢？而且看这架势，家里人找她有事儿的时候，她也都是一律照接的。
　　“阿杰，费姐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能随时接电话，哪里可能出事？估计是有些私事尴尬，不想让外人看见。”
　　“私事？连阿杰都不想让看见？难道是费姐突然想通了，另找到了一个男朋友当接盘侠？”陆文君脑子里乱乱的，竟胡思乱想至斯。
　　这要是真的，陆文君绝对要烧高香庆祝了；尽管理智告诉她这事儿绝对不可能。
　　“要不我们马上想想办法，找到费姐吧？”
　　女人心中的八卦之火一旦烧起来，是挡不住的。陆文君说出前面那句话的时候，心中竟有一股“捉奸”的期待感。
　　顾莫杰凝视了一下陆文君的双眸，确定陆文君是认真的。
　　顾莫杰无法拒绝，叹息了一声，答应了：“你说了算——我有技术手段可以把人挖出来。不过，到时候你可别觉得意外——我不会轻易用这种手段对付女人的。”


第十九章 衣冠禽兽
　　夜，九点。钱江大学西溪校区门口。
　　顾莫杰和陆文君两人，坐在车里，静静地摆弄着一些东西。
　　确切地说，是顾莫杰在那里摆弄，陆文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顾莫杰把自己的手机插上电脑，然后开启了一个软件，界面上跳出一张模拟地图，闪烁着几个星星点点的亮斑。
　　顾莫杰是在定位费莉萝的手机卡位置，就如同一年半前在京城那次，他定位碰瓷黑帮的人位置时一样。
　　这事儿，其实只需要使用“初音娘”就可以完成了，但是“初音娘”不能示人，所以顾莫杰必须做点儿处理，伪装成一个手机+PC端的程序，来取信于陆文君。
　　顾莫杰指着屏幕，对陆文君说道：“只要费姐的手机和咱处在同一个主基站信号覆盖范围内，就能大致定位出相对方向。目前从信号来看，她的手机应该是在西南方，离学校不太远，最多几公里。”
　　陆文君看不懂，她只要结果。顾莫杰便一脚油门，往风荷雅苑杀去。
　　其实哪怕不借助手机定位，顾莫杰凭着自己对费莉萝的了解，都可以八九不离十地猜到费莉萝在风荷雅苑——费莉萝没有别的自有房产，既然想要躲人，多半就是住在那儿了。
　　问题是，陆文君都不知道风荷雅苑的房子是顾莫杰送给费莉萝的，顾莫杰自然不能在这一点上表现得太过神机妙算，免得栽一个金屋藏娇的嫌疑。
　　车子开着开着，就到了风荷雅苑所在的小区。然后顾莫杰才突然故作醍醐灌顶状，好像是刚刚一秒钟之前才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费姐在这小区也有一套房子。当初我买的时候，她看着好，也买了一套。”
　　顾陆二人一言不发，进了6号楼，上了电梯，摁响门铃。
　　等了很久，才听到里面有微微的响动，然后似乎是屋里人通过猫眼确认了来人身份，开了门。
　　屋里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
　　遍地都是速食和外卖的包装袋，以及药品包装盒、喝空了的矿泉水瓶，似乎很久没有人收拾了。
　　最让顾莫杰和陆文君震惊的，还是费莉萝那副惨样。
　　那对本可玩年的细长腿，其中一条如今打着石膏，费莉萝来开门的时候，还拄了一根医用的拐杖。
　　费莉萝的脸色，也很是憔悴，整个人又瘦回到八十几斤的样子。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进来吧。”
　　陆文君哪怕原先对费莉萝还有一丝半点的芥蒂，此刻也彻底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震惊。她一把扶住费莉萝，关切地问：
　　“姐你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养伤？是摔的么？”
　　“是摔的。只是骨裂，不是骨折，再养个把星期就好透了，不打紧的。”
　　费莉萝这话是对着陆文君说的。随后她又转向顾莫杰，淡淡地说了句，“我稍微改了主意，不学国际商法了，改报了蒋老师的行政诉讼法方向。”
　　顾莫杰想了想，脑海中泛起那个还算低调的、教过他行政法学的美女老师，确认道：“蒋老师？蒋芳芷么？她自己也才刚刚评上副教授吧，资历浅了一些……怎么就不念国际商法或者知产了呢？”
　　顾莫杰的问题，不得不说很没有人性。人家妹子这么惨了，居然不问对方怎么弄的，先问学习。
　　果然，陆文君都看不下去了，打断了顾莫杰的问话：“喂你有木有人性的啊，费姐这样了，你不关心人家身体，倒先问学习。姐我扶你先坐下。”
　　说着，陆文君就把费莉萝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费莉萝走回到沙发边，安稳坐下，把伤了的腿搁好。
　　费莉萝喘了口气，缓缓说道：“也没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念国际商法、知产这些了。我也想通了，读研么，反正是法学类的，具体哪个方向无所谓，终究就是为了一张证。学校里念行政诉讼法，难道平时实习就不能自己偏向国际商法、知产这些了么？又不是读那些基础科研的学科，还得讲究个继承性。”
　　说完这些，费莉萝停顿了一下，不忘拉过陆文君的手，补上一句：“恭喜你们了，以后阿杰就靠你照料了。”
　　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顾莫杰一咬牙，在陆文君身边坐下，直视费莉萝的双眼，问道：“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摔的吧，不然为什么躲着大家？”
　　费莉萝理了一下自己毛糙杂乱的头发，说道：“你真想知道？知道了可不许冲动。”
　　顾莫杰和陆文君对视一眼，答应道：“保证不冲动。”
　　“那还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
　　十一月底的时候，有资格保研的本校大四学生，基本上都得找好愿意接收自己的导师了。
　　保研或者考研这事儿，不比高考。
　　高考上了投档线之后，可以服从分配。分数够的人想去啥专业去啥专业，分数不够的话还能调剂到跨度很大的毫不相干的专业里去。
　　保研和考研，必须是先定好研究方向的。如果要去的专业考不上或者不符合保送名额，就直接退回来，没得读了，基本没有大跨度的调剂。
　　当时，费莉萝最想念的，是国际商法或者知产。
　　钱江大学法学院恰好有一个教授，叫程春名，研究方向和费莉萝想报的挺对口。而且看上去蛮有学术实力：三十几岁年纪，北大博士毕业，后来还去法国普罗旺斯大学交流过。
　　费莉萝没有多想，就和程教授接触了一下。
　　程教授人前看着很是阳光，私下面试问的问题也挺专业。费莉萝对答如流，本是一场师生相得的美谈。
　　聊到最后，程教授不经意加了一个问题：“有没有谈男朋友？会影响学业么？”
　　费莉萝被问到，登时就脸红了，局促了几秒钟，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莫杰算是她男朋友么？不是，人家是陆文君的男朋友。
　　费莉萝只能回答：“没有。”
　　殊不知，这个回答，却种下了祸根。
　　程教授是浪漫之国留学回来的，做了好几年教授，带了好几届女生，可谓是阅人无数。一个妹子，是不是处子之身，程教授瞄一眼就知道了。
　　费莉萝本就是这一届最耀眼的系花，被顾莫杰开垦滋润了之后，更是妖娆盛放，那种妩媚，在有心人眼里，根本是掩饰不住的。
　　一个大四女生，明明已经尝到了那种滋味，却对别人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多半便是因为临近毕业、将来和男友出路不同、所以刚刚劳燕分飞了。
　　程教授本不是兽性大发之人，也不是特别喜欢挑战高难度。坐在那种位置上的人，更喜欢等着被潜的女生自己送上来，为了保送的资格自愿俯就，而不是他主动出击。
　　可是，费莉萝的姿色和气质实在是出众；她的回答，又给了别人一种“这个妹子很容易被上手，而且眼下正饥渴着呢”的错觉。
　　程教授用他那个天天算计国际商法空子的高效大脑，核算了一下机会成本，然后让费莉萝在十二月初的某个周末，到他宿舍里谈一谈。
　　费莉萝这才知道大事不妙。
　　然而，她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她知道对方也是有身份、不愿意吃相太难看的。之前的问题，可以用误会来解释。
　　既然对方只是想要好处，费莉萝不吝在别的方面多给些好处；换取对方高抬贵手，在被占便宜的前提下，给她这个名额。
　　更重要的是，当时费莉萝刚刚和顾莫杰摊了牌；说她决心读研了，以示自己不怕将来学历比顾莫杰高、绝无嫁给顾莫杰之心。因为费莉萝和陆文君都知道，以顾莫杰的人生经历，他是绝对不会忍受娶一个学历比自己高的女人的。
　　如果摊完牌一个月，突然就因故读不了研了，岂不是出尔反尔，让陆文君将来更加疑忌自己么？
　　费莉萝只能咬牙硬上。她准备的好处，是一个五万块的信封，自忖足以解决程教授了。
　　然后，她去了程教授的住处，摊了牌：拿走五万块，不要阻挠她读研。
　　程教授那天喝了点小酒，没料到居然有女生上门来，却开出这么一个条件。
　　人家已经不是处子了，却依然宁可给他五万块钱，也不愿意让他睡一次。
　　程教授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和羞辱。
　　他一把锁上门，狞笑着说：
　　“你以为你进了这个门，还有机会清白么？即使事后你捅出去，我也有的是办法证明，你是自愿被我潜的。法院不会相信一个周末去了教授家里的女生，会不愿意被人上，何况你本来就是个破鞋了，就算做法医鉴定，也只有一个‘处膜陈旧性破裂’的鉴定结果。你也是学法的，应该知道，能够认定男人强奸罪的女人，绝大多数都不是正经女人，越是正经的女人，越是忍受不了交叉盘问！”
　　费莉萝听到这话的时候，冷汗都下来了。正因为她是读法律的，她才可以听懂对方那有恃无恐的言语背后的诡计。
　　“程教授，五万块钱还不够买你高抬贵手么？我不读了行么？我保证不说出去今天的事情，求您放过我吧。这些钱绝对没有我的指纹，你收下也没人知道是哪儿来的。我的手机也没有录音，我可以把它砸了，只要你放我走。”


第二十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除非是双方都有后台、设局陷害。否则一般来说，贪污罪就是上等人的身份犯；强奸罪则是下等人的身份犯。”
　　这句话，算是刑法学界一句不成文的格言。
　　它的意思，无非是说：如果你没什么官位，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你想犯贪污罪，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虽然法条规定了，任何公职人员都具备犯罪主体的资格；但是权力太小、可贪太少，几乎让你想够到犯罪的红线都够不到。
　　如果你没有官位，却够到了，那就是有对头在推波助澜。
　　同理，如果你是一个上等人，在没有人对付你的情况下，想犯强奸罪，难。
　　比如后世著名的李天二案。李天二当然是罪有应得，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他之所以能够被定罪，他背后有人想对付他，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推手。否则的话，和他一样行径的人，一抓一大把，也没见谁被定罪。
　　如果是穷人，没有身份的人，在犯了强奸之后被成功定罪的，倒是常见现象。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原因在于，强奸罪的罪与非罪，其构成要件是极度依赖于当事人在事发时的主观动机和意志的。
　　杀人罪，你杀了就是杀了，只要不是意外事件，哪怕证明你没有主观故意，至少还有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来兜底。抢劫、盗窃这些，更是很少有动机证明的问题。
　　然而强奸很特殊，因为强奸的定罪要素里面，要求女方反抗，或者受胁迫，要求从法律上证明女方不是自愿的。如果自愿了，那么强奸是不存在过失犯罪的，直接就成了无罪。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没有国家有“通奸罪”了，你情我愿，就丝毫没有罪行可言。
　　这种特殊性，在发达国家，诸如美国这样的地方，率先形成了一种社会尴尬：能够被定强奸罪的男人，往往都是奸了一些人尽可夫的女人的男人，甚至那些“受害者”本身就是曾经做过鸡的；
　　而那些真正凌辱了无辜良家的人，只要你律师费足够充足，同时你没有政敌或者商界的敌人要对付你，那么就等着你的律师团帮着你盘问脱罪吧。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美国的刑诉律师很强大，他们会用极尽道貌岸然但又让人难堪的言语去盘问受害者。比如让受害者回答“你在被啪啪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什么什么的感觉、有没有高潮？”、“如果你抵抗了，你当时是怎么抵抗的？用了哪些肢体动作？”
　　实际的律师提问比这几个例子还要不堪百倍，足以让良家根本不忍回答。从而漏出一星半点动机证据链上的前言不搭后语，然后被嫌疑犯的律师逮住空子穷追猛打，最终败下阵来，被稀里糊涂的证明成“其实女方在那时候已经自己想要了”。
　　能够忍下律师全程盘问的，都是在那事儿上见多识广，绝对活儿好的女人。说白了，第一要素就是那女人本身已经没有脸了，脸皮足够厚，才能扛得住。
　　这种悲哀，在通奸无罪的时代，似乎确实找不到什么比较好的规避办法。国内这方面的问题虽然没有米国那么严酷，但是也不遑多让。十几年的司法实践翻下来，成功定下强奸罪罪名的，98%以上都是穷人。
　　有钱人，哪怕上了女人，也能被证明成是女人自愿的。
　　也正是因为费莉萝也是学法律的，而且成绩还不差，她才深知这一现状。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程教授轻描淡写几句切中要害的话威胁过来，费莉萝立刻感受到了如临大敌。
　　因为她知道，如果在这屋里受辱了，她很有可能没法证明对方的罪行。她是一个谋求保送研究生的大四女生，对方是一个手上握着接收名额的教授，这种事情，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没有人会相信她试图靠塞钱来买对方不作梗。
　　尽管靠费莉萝本身的成绩，哪怕不塞钱，公事公办，都是可以得到保送资格的。
　　何况，等到那种事儿真发生了，就一切都晚了，就算证明对方有罪又如何？法律的第一要义，应该是防止敌人犯罪，而不是事后再补救制裁。
　　……
　　“这个信封里的钱我都没有碰过，连指纹都没有。我的手机也没有录音，我可以把它砸了，只要你放我走。”
　　费莉萝开出了这个条件求饶，然而没什么用。面对对方进一步逼过来的时候，费莉萝只能一咬牙，改口道：“不管怎么样，您能先洗一洗么？我有洁癖。”
　　程教授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这才是他熟悉的画风。凡是要寻求接收保送的女生，这么做不是很正常的么？何况都已经不是完璧了，还有什么可吝惜的？
　　不过，费莉萝之前的抗拒，依然让程教授有些狐疑。尽管对方用“洁癖”这个说法进行了解释，依然不足以让他放心。
　　“洗一洗当然可以，万一你趁机报警了呢？手机拿来！”
　　费莉萝一咬牙，说：“不行，手机里还有别的商业机密。但是我可以当着你面把它砸了，保证不在你进洗手间的时候打。”
　　程教授没有明确反对，费莉萝二话不说把手机扔到地上，用高跟鞋踩烂了，以示自己无害。
　　程教授反锁上房门，然后把钥匙和自己的手机都拿进了洗手间，没有关洗手间的门，以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费莉萝见对方的防备松懈了下来，偷偷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这儿是四楼，不过进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一楼屋顶有塑料雨棚，比上面的楼层阳台都要更凸出一段。
　　费莉萝一咬牙，除下两只高跟鞋，往窗外猛地一丢，然后抄起信封和自己的小包包，两步窜过去，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嘭～”地一声打响，费莉萝的身体砸坏了一楼阳台的雨棚，然后滚着落到了社区的路面上。因为提前脱了高跟鞋，好歹没把脚扭废。
　　费莉萝一瘸一拐地挣扎着走开。她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没有危险了，而且这事儿错不在她，可是她依然怕事情闹大，惹来风言风语。
　　她是顾莫杰的女人，她知道顾莫杰将来会变成何等强大的存在。他的女人，不可以有一丝名声上的瑕疵。
　　挣扎着离开现场后，费莉萝咬牙打车去了医院，假装是自己摔伤的，接受了紧急处理。过了几天之后，伤情稍稍好了一些，她下了个决心：
　　不管学术水平了，也不管研究方向了，还是稳妥一些，找个女教授当导师吧。
　　恰巧行政诉讼法方向的蒋芳芷副教授，因为专业冷门，没报满名额，费莉萝也不管学的东西喜不喜欢、有没有用，逮着就报了。
　　费莉萝四年里的成绩本身是够格的，只要找了冷门导师，哪有不过关的道理。
　　报名的时候，她还瘸着腿；好歹靠一柄金属骨架的长柄雨伞撑在地上，掩饰过去了。程教授看来也是心虚，并没有声张开来。
　　……
　　“事情就是这样了。一周多前，我最终报蒋老师的研究生，过了。这阵子没啥事儿，就自己养养。反正我也没真吃亏，你别太冲动了。”
　　费莉萝说完这些话，好像整个人精力都被抽干了一样，如释重负地软倒平躺在沙发上，两眼无神望着天花板。
　　顾莫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强压了许久才忍住没发作出来。叹道：“我迟早会讨回公道的——对付那种人渣，也不一定就要靠证据，将来总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陆文君在一旁，看看顾莫杰，又看看费莉萝，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只听她讪讪地道歉：“姐，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都是我和阿杰逼得你这样的。可让我说什么好呢。”
　　费莉萝揉了揉陆文君的头发，强笑道：“别傻了，是我运气不好，关你们什么事儿。”
　　陆文君长叹：“都到这地步了，咱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知道你原先也不是非读研不可，说到底还是为了取信于我们，好让我相信你这辈子是真不图谋嫁给阿杰了。若非如此，当初你早一点儿收手，这个研不读也罢，也就没这么多事了。直到昨天，我心里一直还有那么一丝嫉妒不安，如今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姐，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吃你的醋了。”
　　费莉萝凄然一笑，这个彻底的谅解，可真是不容易到手。
　　“过去的，就忘了吧。阿杰如今的生意也正在紧要关头。初音安全卫士快上线了吧，可别为我分了心。我反正研也读上了，眼下也空了，自己养养就好了。”
　　顾莫杰没有再说什么，安慰了费莉萝几句，就和陆文君回去了。
　　回去之前，陆文君亲自动手，把费莉萝的屋好好打扫了一遍，把费莉萝因为腿脚不方便丢开来的速食包装袋和矿泉水瓶都收拾了。
　　两人临走时说：“姐，咱后天再来看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就随时和我们说。”
　　费莉萝婉拒：“不用来这么勤——对了，我摔伤腿的事情，别和我家里人说。”
　　陆文君想了想，答应道：“你肯让我照料你，我就不和你家里说。”
　　……
　　顾莫杰和陆文君各自回家睡下，竟是整夜未能入眠。顾莫杰想了一阵子如何报仇雪恨的念头，却是不得要领。他知道自己还有大事要办，眼下着实冲动不得。
　　这一辗转，竟是连圣诞节都无心好好过了。
　　几天之后，就在顾莫杰把这事儿渐渐封存到潜意识中，准备暂存待办的当口，学校里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程教授在上课的时候，被一名大四学生冲进教室，当场砍杀了。
　　全校轰动。


第二十一章 精神上支持
　　2004年12月28日，晚6点37分。西X校区。
　　程教授在开一堂选修课的时候，就在课前准备的那几分钟里，被一个名叫付成厉的大四级学生，手持一把菜刀，冲进教室，当场砍杀在讲台上。
　　这种当众的事情，想不轰动都难，仅仅几分钟后，全校就都知道了。
　　顾莫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有种世事难料的感慨，竟提不起几分有仇报仇的豁然。不过，他还是尽其可能，打探了足够的消息。
　　……
　　48小时的前期侦查之后，有门路的人纷纷得到了一些内幕。
　　刑事案件的侦查审理，并不像很多外行人认为的那样，双方取得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之后，就可以偷偷藏着掖着、等到开庭的时候再拿出来搞突然袭击。
　　取得了哪些证据，在开庭之前会有一个证据交换的阶段，先相互公示，让对方知道你这一方开庭的时候准备提交些啥，好让对方也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反证。没有经过证据交换示意过的证据，到了开庭的时候是不允许突然提出的。
　　一般证据交换会在侦查阶段彻底结束后才进行，但是在中国这样的人情社会，只要有钱有门路，还是很容易提前一些知道的。
　　顾莫杰让费莉萝给她姑姑打了电话，费雯丽也派出她手下最得力的刑事诉讼律师帮着跟——尽管她们律所没有接到嫌疑人的委托，却可以主动在外围自费斡旋。
　　嫌疑犯付成厉是个东北外省考来的穷学生，家里没什么钱，闹出这种事情来，估计最后也只能靠司法援助渠道指定一个辩护律师。如果有哪个律所的人肯主动廉价接活的话，应该是没人来抢生意的。
　　国内的刑事诉讼本就不来钱，04、05年的时候，一个案子最便宜才赚三五千，普遍的也就一两万律师费。
　　费雯丽安排的刑诉律师名叫王凯文，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衣冠楚楚的；曾经也是钱江大学法学院毕业，读完硕士当的律师。
　　费莉萝因为在同一个所里实习了好几年，和王凯文还算脸熟；顾莫杰此前也见过这人几面，只是没交情。
　　知道顾莫杰关心案情进展，王凯文拿够干货之后，就约了顾莫杰在风荷雅苑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要了包厢。连费莉萝也陪着一起旁听。
　　王凯文拿出一些卷宗，开门见山指着说：
　　“事情很清楚了。那付成厉就是个没本事的吊丝，这一点没有疑问。他追了个女朋友，那女人却还和程教授藕断丝连，他没本事把女人抢回来，就把程教授杀了，情杀。他在看守所里反复强调了，他是蓄谋已久的，不是一时冲动。所以‘激情杀人’这个从轻判决的条件也不符合，如果没有别的从轻要件的话，这人就是个死刑立即执行了。”
　　顾莫杰和费莉萝对视一眼，显然不满足于这个回答，顾莫杰追问道：“这里头，难道没有什么‘被害人过错’么？据我所知，‘被害人有过错’，在谋杀案里也可以作为嫌疑人从轻判决的一个要件的吧？这个程教授不是都结过两次婚的了么？而且法国回来的人，不干不净很正常吧。这里头就没什么‘潜规则’之类的过错可以挖掘？”
　　顾莫杰这么问，也是先入为主了。程教授想对费莉萝下毒手未遂，让顾莫杰一时之间想当然把对方想成了个禽兽。付成厉杀人虽然和顾莫杰毫无干系，但是看在对方毕竟客观上帮顾莫杰出了气；他还是希望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拉对方一把，不要让对方被处死。
　　王凯文一耸肩，指着一页材料说：“有潜规则，那也只是道德层面的问题，最多还涉及到职业道德、滥用职权；但是绝对构不成刑法上谋杀案层面的‘被害人过错’——总不能说因为他玩女人，他就该死吧？”
　　顾莫杰赶紧表示认同：“这个当然，我也没说程教授该死。这事儿，如果真有个潜规则，挖出来公事公办的话，也就是哥开除公职的处分，杀人肯定是不对的。”
　　王凯文见顾莫杰接受了这个设定，对顾莫杰也多了几分共同语言。作为一个律师，最怕的是和“多数暴民”白话，因为两个人在不同的频道内，说了也说不懂。顾莫杰的态度，显然说明他这一年半法学还是读进去了，知道用法律思维考虑问题。
　　王凯文便多送了顾莫杰几条信息。
　　“而且，这事儿比你想象的还要更不利。法律是讲证据的，别说证明了潜规则程教授也不该死；现在的关键是，根本就没证据证明程教授有潜规则——付成厉说的那个‘女朋友’，拿出的证言对付成厉非常不利。”
　　顾莫杰抿了一口咖啡：“那女人的口供是怎么说的？”
　　王凯文抽出一页口供的复印件，指着说：“那个女人叫陈怡心，根据她的说法，付成厉根本就不是她男朋友，两人只是尝试性地接触过几个月，她也没和付发生过关系。她只是不忍心直接拒绝付让对方受不了，所以这么暧昧着留个备胎。至于陈怡心和程教授之间的男女关系，陈在反复质证之下承认了。但是不承认自己考上研究生和与程教授之间有关系存在任何关联，当初她的书面成绩也是合格的，这点没有瑕疵。按照陈怡心的说法，她之所以和程教授保持了长期男女关系，完全是‘被程教授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和潜规则没有半毛钱关系。”
　　顾莫杰冷笑一声，不由得对付成厉的智商更是感慨：
　　要真是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要和人兑命，那还算三分血性，对错暂且不论，是否有勇无谋暂且不论。可是眼下看来，付根本就是在为一个还没和自己上过床的女人去杀人，这算是哪门子事儿呢？太冲动了。
　　而且看女方的口供，这是要置付于死地了。
　　“看来，付成厉是死定了？”顾莫杰略有不甘，最后追问了一句。
　　“也不能算是死定了吧。这种案子，一开始无非三种从轻可能性；‘激情杀人’已经被排除了，‘被害人有过错’如今也被排除了，别的间歇型精神病就别说了，太Low，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
　　顾莫杰身子前倾，问道：“什么？”
　　王凯文手一摊：“被害人家属谅解。”
　　费莉萝都被吊起了胃口，越俎代庖地追问：“说具体点。”
　　“就是让付取得程教授遗孀的谅解，让死者的老婆主动表态，不谋求处死凶手——在刑法上，不仅是交通肇事这种案子可以通过换取被害人家属谅解得到从轻的，杀人罪一样也行。只不过以本案的情况，就算从轻了，也就是从死刑立即执行，降到死缓而已。”
　　后世的药佳鑫杀人案，药父就以给被害人家属多赔偿一大笔钱为条件、试图换取被害人家属谅解，得到一个让儿子从轻的要件，从立即执行降到死缓。只是药案里面死者家属没有要赔偿，也不肯谅解，所以药最后被处死了。在杀人案里面，因为被害人家属谅解而从轻一等的情况，是确实存在的。
　　顾莫杰和费莉萝齐声道：“这事儿不太可能吧？难道程教授身前夫妻感情就不好？”
　　王凯文回了一个看透世态炎凉的笑容，苦笑说：“和你们预想的恰恰相反。我稍微接触了一下，付成厉的女朋友现在是千方百计想弄死他，但是程教授的遗孀态度恰恰相反，目前比较暧昧，似乎是倾向于谅解凶手，不过我估计付家拿不出多少金钱上的补偿。”
　　顾莫杰和费莉萝听了，都是不胜感慨。
　　凶手的女朋友，千方百计希望凶手去死；死者的妻子，却不希望凶手去死。前一条原本可以奏效的“被害人过错”从轻理由，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下华丽逆转，失效了；后一条“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的从轻理由，一开始众人都觉得不可能，没往那个方向想，结果却峰回路转，再次华丽逆转，起效了。负负得正之下，似乎付还真留了一条免死的缝隙。
　　顾莫杰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付最终正是被判了死缓两年，而导致付只被判死缓而非立即执行的关键要件，正是程教授遗孀的书面谅解承诺。那个时空的付，家里很穷，拿不出死亡赔偿金，最后程妻是在没拿到的钱的情况下，依然谅解了凶手。
　　有没有潜规则，从法律证据层面来看，似乎是真没有潜规则。但是丈夫没有潜规则，妻子却不希望凶手偿命，人心所在，不得不说比证据更令人唏嘘。
　　顾莫杰抹抹嘴，下了命令：
　　“想办法，接到付的委托吧。我要你正式当他的辩护律师，律师费我来出。别的方向，我也看了，努力的可能性不大，事实部分这个案子是翻不出什么花样的。你就把精力花在争取被害人家属谅解这一点上。如果被害人家属希望多拿到一点死亡赔偿金的，我通过秘密渠道转一些钱过去。付家如果生活困难的，帮我安排一下秘密帮补，钱也是我出。这事儿，如果最终做到让付死缓，那就是不赔不赚，算你称职。如果可以降到无期，就算你的本事，将来有的是生意给你。”
　　“好，一言为定。无期我不敢说，死缓还是做得到的。”王凯文满口答应，把杯中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告辞了。


第二十二章 针锋相对的安全卫士
　　转眼过了元旦，2005年第一缕冬日阳光，洒在钱塘这座美丽的城市上。
　　和陆文君、费莉萝的一番纠葛，总算是统统过去了。该订婚的订婚，该了断的了断。那些恶心人的插曲，也一抹而过，交给刑诉律师王凯文去处置，不再占用顾莫杰的精力。
　　十二月份的相对闲暇结束了，紧接而来的，是“初音安全卫士”上线所带来的紧锣密鼓忙碌。
　　这款软件，在元旦这天，正式上线了。
　　从功能上来说，这货和另一个时空2006年夏天才上市的“360安全卫士”大有不同。
　　在木马云险扫描方面，顾莫杰开发的这款安全卫士没有后世的360那么强大，毕竟他缺少一个多年资历的杀软团队。
　　但是在灰鸽子的查杀、以及与之匹配的僵尸网络扩散防治上；因为盛伟的加盟，因为顾莫杰一开始指引的正确方向，以及和谷歌合作后联合讨论的一些对策，初音安全卫士一开始就走出了一个较高的起点。
　　换个通俗的说法，装了“初音安全卫士”1.0版本的网民，在面对盗号这类侵害的时候，抵抗力不如后世装了360安全卫士的；但是在面对窃取电脑控制权这方面的侵害时，防御效果犹有过之。
　　如果一个网民上网的主要精力是使用百度之类的公司提供的服务时，用初音安全卫士带来的防护效果更好，同时这些网民的电脑也不太容易被用于侵害第三方的利益；但是如果是为了打网游，或者当剁手党、用淘宝买买买，那么防御效果就不那么明显。
　　当然，这些都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资金和积累往下砸，技术上的短板总能被补足。
　　顾莫杰的初音安全卫士上线的时候，周鸿祎的360还没来得及完工呢。
　　因为侯延堂的事情牵扯了周鸿祎不少精力和财力，周鸿祎紧赶慢赶，至少也得到一月过半的时候，才能拿出一个堪堪山寨初音家的仿制品。
　　“初音安全卫士”获得了一个为期半个月的空窗期，一时间国内市场竟无其同类对手。短短数日，最初的下载安装量就达到了让人艳羡的数字。
　　第一周，足足就有1700多万用户选择了安装初音安全卫士；第二周结束时，总用户飙升到了2800万，然后才开始放缓。
　　之所以取得如此成绩，和初音公司选择了“自动弹窗推荐”的推广模式是分不开的——任何此前用了“初音电脑管家”的用户，都会在第一次联网并检测到“初音安全卫士”上线信息之后，弹出窗口提醒用户下载安装。
　　毕竟，在此之前，初音电脑管家已经形成的巨大平台用户数基础，加上“初音下载”这个平台媒介的架桥，顾莫杰将来再想推广自己名下别的新软件，自然可以得到一个巨大的起步点。“初音安全卫士”，只不过是这种平台惯性的第一次试水而已。
　　在提醒界面下，如果用户不理会推送，不想安装，可以先点击“以后再说”，然后初音方面会隔几天再提醒一次。
　　直到客户手动拒绝三次以上，才设定将弹窗改为多选：同时有“以后再说”或“永不提醒”两个选项；如果继续选择“以后再说”，那么下次开机还会再提醒安装；如果选择了“永不提醒”，则在“初音电脑管家”下次升级版本之前，都不会再弹窗了。
　　这个设置，在2005年初的国内软件业界，也算是一个小创新，颇为摸清用户的心理。既不像传统流氓软件那样天天提醒，激起用户的厌烦；又尽量最大化提升了摇摆状态的小白用户安装该软件的概率。
　　……
　　初音安全卫士上线两周整，顾莫杰也即将迎来期末考试。
　　在考前，他分出精力，在公司召开了最后一场项目会议，听取了对手的现状，并做出了一个决策。
　　顾莫杰先向盛伟咨询了一下新软件的运营情况：“安全卫士上线两周了，用户数据搜集情况如何？运营有没有明显的BUG？”
　　盛伟很是干脆地回答：“刚开始稍微有一点，不过都解决了。技术支持团队加班了两周，升了3个大补丁，目前没什么问题。”
　　顾莫杰郑重道：“你确认功能上不会出明显的问题了吧？我要求不能拖累到已经成熟的其他本公司软件。”
　　盛伟拍胸脯：“绝对不会，顾总您放心好了。”
　　顾莫杰当下拍板：“好，那具体的我就不多问了。这儿我公布一个决定：从明天起，凡是面对新下载用户，我们只推出电脑管家和安全卫士和合并版，只要网民从网上下我们的软件，都只能下载到这两个软件合体的产物，无法分割开来。各个外站的资源也要及时更新。这样的话，有利于我们在新用户中的推广——也正是因此，我刚才要你保证不会拖累‘电脑管家’，要是出BUG的话，可就是连带性的BUG了。”
　　把一个公司功能近似的软件融合成一个软件，这是很多互联网公司在05年前后开始使用的做法。就像同期腾讯开始让用户在下载QQ之后同时下载游戏大厅和QQ音乐，一个道理。
　　盛伟知道事关重大，正式立了军令状，这事儿才算完。
　　一旁跟着参谋的邹胜还有些不安，劝道：“顾总，是不是再稍微稳妥一些、观察观察？”
　　顾莫杰一票否决：“不能多等了，周鸿祎那边已经确定下档期了，这周六就上线‘360安全卫士’。他的新软件，从功能上来说，算是了我们的‘电脑管家’和‘安全卫士’的合体产物。所以我们也要尽快合体，先行应对。”
　　顾莫杰说着，继续给大家敲警钟：“别看周鸿祎目前失去了先发优势，在用户数上被我们甩开这么多。但是他的资金实力依然是我们的三倍以上。哪怕我们有洪磊的番茄花园渠道，也有Adsense推广效率上的优势，总的来说推广经费的使用效率会暂时比周鸿祎高一倍以上。我们依然不能掉以轻心，越是到分出胜负的关头，越是要防着周鸿祎狗急跳墙。”
　　顾莫杰这么说了，公司里其他高层自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全票通过。次日，初音电脑管家和安全卫士就开始了“合体”。
　　两天后，对手的“360安全卫士”仓促上线。那货功能上谈不上什么独到之处，毕竟是赶工的货色，只能做到尽量仿照初音网络的产品。
　　“360安全卫士”上线的同时，面对的是拥有9000万用户数的“初音电脑管家”，这9000万人，几乎全部同时安装了“初音下载”，并有其中3500万同时捆绑了“初音安全卫士”。
　　最近一个月多出来的那1000多万初音用户中，大部分是洪磊和赖林风的番茄花园、雨林木风新装机带来的。这一块上因为顾莫杰也是刚刚发力显形，周鸿祎还没想到去覆盖。
　　烧钱大战，已然触发。
　　……
　　两天后，顾莫杰在图书馆做题、准备线性代数期末考试的时候，接到了邹胜的汇报电话。
　　“顾总，这是周鸿祎最新的动向。他们的产品上线才两天，就包了百度竞价排名上一连串的关键词，而且整整包了三十几个链接，已经可以覆盖掉百度搜过结果的第一个整页了。单个有效点击付费从2到5块不等。谷歌那边，周鸿祎也第一时间做了搜索结果广告，声势不小，投入单价和百度上相当。”
　　如果没有对手恶意对付的话，在免费软件领域，百度上5个搜索结果的有效点击，就可以促成一次下载试用。顾莫杰做了这么久的互联网，这点行情还是门清的。细细一算，就知道周鸿祎大概平均花上10块钱，就能换来一次下载。
　　考虑到周鸿祎的产品目前是捆绑在一起的，所以只需要花一遍的钱。周鸿祎的1亿多美元，刨除掉开发成本和团队运营维持的成本，算他可以拿出一半在广告推广上的话，那就相当于是4亿人民币了。
　　换句话说，周鸿祎如果纯靠钱砸，还是能砸出三四千万用户的。
　　再算上“网际快车”那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玩意儿，还有五千万残存用户。以周鸿祎的做派，定然会拼死把网际快车的残余用户和“360安全卫士”捆绑起来推广，激进一点算它有50%转化率的话，在周鸿祎把钱烧完之前，也能弄出6000万的用户总量，和顾莫杰一搏。
　　6000万看上去对顾莫杰构不成威胁，但是这里头还有别的风险。那就是周鸿祎有可能再拉进外来的投资，以稀释他自己在奇虎公司的股权比例为代价，把资金链维持下去。
　　顾莫杰不希望看到周鸿祎借到太高的杠杆，他作为一个重生者，可不想为了眼前的难关，就过分稀释自己将来在公司的股份。
　　顾莫杰思前想后，把因果捋顺了，对邹胜问道：“还有没有可能和当年一样，再用一次僵尸网络的手段，烧掉周鸿祎一些广告费？”
　　电话另一头的邹胜略有些尴尬，苦笑道：“这事儿应该问盛伟比较在行吧。不过顾总，我提醒您一句，如今咱和周鸿祎做的都是安全软件；靠僵尸网络恶意烧广告费去对付一款安全软件，只怕效果不大吧……如今不比一年多前了，市面上装了安全卫士的用户，如今已经很难被感染为僵尸肉鸡了，还没有被感染的，如果被僵尸网络一肆虐，也会尽快被迫站队。这招还是慎用的好啊。”
　　顾莫杰暗暗叹息，知道邹胜说的确实有理。僵尸网络的应用，经过两年的对抗，如今已经白热化了。再想巧出奇兵，攻敌不备，难呐。
　　只能另想别的办法，见招拆招。


第二十三章 论持久战
　　“60分万岁！”
　　拿到期末考试成绩单，看着线性代数最终得了一个63分的成绩时，顾莫杰忍不住欢呼了一下。
　　因为没什么时间学习，此前他一直担心自己双修二专业的进程会被拖后腿。
　　文科的考试不可能挂科；理科的科目里面，编程课顾莫杰也不怕，两世的实践积累足够他高分过关；靠论文成果置换学分的那部分他也不当回事儿，毕竟那玩意儿可以刷。
　　阻拦顾莫杰拿双学位的，无非就是一门线性代数，一门复变函数。那是数科院蔡院长送学位的遮羞布，非得实打实靠真本事去过。如今过掉了一门，就相当于半个学位到手了。
　　在顾莫杰看来，这事儿的难度和让旗下某一款软件新增数百万用户相比，也不遑多让。
　　期末考试耽误了顾莫杰将近一周的精力。回过头来看时，公司在推广作战中，已然和周鸿祎的奇虎公司小规模交锋了几场。
　　僵尸网络这种灰色手段，要说完全不尝试一下，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家都是知道怎么混灰道的。就在顾莫杰期末考试这四五天里，双方就各自对抗性地烧掉了百万级的资金。
　　初音网络科技这边，花掉了大约200万用于买通僵尸网络主，恶意烧掉了奇虎方面大约500万的广告费。但是这个过程中，初音网络雇佣的外围黑客也损失了几十万台肉鸡，双方的对抗很是惨烈。
　　周鸿祎不比当年史广护那种富二代，人家是靠真本事杀出来的事业，在广告运营经费的使用上盯得很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调节各个渠道上的广告费出价，让敌手的针对性措施效果锐减，同时在反制方面也毫不含糊。
　　要不是初音网络眼下不怎么在传统渠道和百度这些渠道上砸钱，让周鸿祎烧无可烧的话，战事说不定早就演化成双方对烧的局面了。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四百的烧钱交换比，对于顾莫杰没什么好处，所以等到考试考完之后，顾莫杰看了一下对抗烧钱的战果，就下令停止了这种试探。
　　寒假第一天，回到办公室看完报表后，顾莫杰长叹一声：“看来，后头只能是靠实打实的硬拼了。确保咱自己不犯错误，慢慢熬赢周鸿祎吧。”
　　陆文君一直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不主动打断顾莫杰的思路。这两天，她也是刚刚考完期末考试，便紧跟着未婚夫，寸步不离；顾莫杰遇到点事情，也好有个人商量。
　　见顾莫杰焦虑，陆文君给对方斟了一杯红茶，缓缓说道：“取巧的打法，只能对付史广护那种弱智敌人时用用，或者是敌人有掉链子的猪队友。周鸿祎明显是内行人，侯延堂这个掉链子的环节也已经砍掉了，咱可不就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么。”
　　顾莫杰听了，也是深以为然。商战到了这一步，已经进入了一力降十会的阶段。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浓茶，说道：“正是这个理儿。我思前想后，既然是持久战，那些激进行险的巧计都不重要了；计谋方面，首要求稳，自己不犯错。其次，还是要把精力花在找钱、寻找新的增长点上，本钱大了，硬扛都扛死周鸿祎了。”
　　陆文君听顾莫杰说眼下关键矛盾在找钱上，不由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顾莫杰花了四五百万给陆家人买房子的事儿，到如今还不满一个月呢，余款还是前几天才付清的，都没用按揭。在陆文君心里，顾莫杰这样花钱多少对他的现金流有一定的影响。
　　她开口自责了一句：“也怪我，当初你送小姑家小姨家房子的时候，我没拦着你。为我花了几百万。”
　　顾莫杰一愣，没想到陆文君多心了，赶紧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宽慰对方：
　　“那点钱不过杯水车薪——咱现在还有1亿5现金流，周鸿祎有6亿。为你和费姐的事儿花掉区区几百万，算个毛线啊。咱是在找钱不假，但找的也得是大钱，得靠开源，不能靠节流。光靠省能省出几个钱？所以你也别多心，该花的还得花。我好歹和你订婚了，未婚妻家的近亲还住80年代的旧房子，连个电梯都没有，将来我面子也过不去不是。”
　　顾莫杰这么安慰了一番，陆文君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起顾莫杰下一步的打算：
　　“那你有方向或者想法了么？是融资稀释股权呢，还是开发新的软件新的盈利点？”
　　顾莫杰心里一抽，本能地拒绝道：“稀释股权这种事情，我是不做的。最多是弄个新的研究方向，单独拎出来找个金主合股呗。新软件么，眼下还是要继续开发的，1亿5的钱，躺在账面上又不会多出来，还是要尽量流动起来。可惜眼下是没什么头绪，我需要安静下来调研几天。”
　　……
　　顾莫杰和陆文君说他需要调研几天，这当然不全是实话。只能说是七分真，三分假。
　　安全卫士的主体部分开发完了，顾莫杰当然是会马不停蹄筹备下一个拓展方向的，不可能让钱躺在那里，等安全卫士和电脑管家领域的战争彻底分出胜负了，才着手下一个软件的开发。
　　互联网世界，每天都有新东西出现，许多机会，是瞬息即逝的。
　　不过，顾莫杰所谓的调研，也绝不是真的全面调研，只能说是有限调研。因为他的方向，其实限得很死。
　　只有顾莫杰自己知道，他有“初音娘”这台外挂。来到这个世界两周年了，至今还只有输入法这个外挂被开发出来了，而且还是没有彻底开发完全的。音频和视频领域的外挂，此前都受限于资金，连移植并运营起来的成本都不够。
　　现在有了1亿多，哪怕要留出现有和未来产品的运营、推广资金，那么至少也还可以腾出数千万短期内用不到的钱，只要这些钱准备投的项目，可以在半年内回本，那么都是可以考虑的。这种扩张一旦成功，不但可以让他的平台更坚实，也能反哺一定的资金。
　　换句话说，顾莫杰虽然缺钱，却不是不能扩张。只不过，他的扩张方向被局限在一些需要短平快的领域内，而不能再开些一年半载内只烧钱不进账的货。
　　陆文君离开办公室之后，顾莫杰一个人坐在那儿，拿出初音娘，连上电脑，然后摸索起来。
　　“究竟是先做个音乐播放器，还是视频播放器？有初音娘系统自带的高版本源代码，纯移植的话，我起码可以比同时代的其他公司节省70%的研发资金……可是这两玩意儿都没法短时间内收费呐。”
　　中国人没有看正版视频的习惯，也没有听正版音乐的习惯，这是硬伤。播放器做得再好，短时间内也不来钱。只有流量起来了，才能指望靠广告赚钱。对于如今的顾莫杰来说，那就太慢了。
　　不过，出于职业习惯，哪怕眼下不一定做，顾莫杰还是把此前搜集的材料拿出来梳理了一遍，看看这些货的成本大概在什么价位。
　　做一个播放器，本身其实成本并不高。如果只要做到“可以用”，以2005年的技术扩散程度，十万到几十万不等，也就够了。因为播放器的核心解码器之类的源代码，都是可以直接找ADOBEFLASHPLAYER这些国际大厂的源代码拷的，稍微给点LICENSE钱就成，没什么壁垒。
　　另外一块大头则是格式兼容性问题，一个播放器要支持的视频或者音频文件格式越全面，开发成本就越高，那些要想做到市面上支持率最高的先行者，为一款播放器支出一两百万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真正要把视频或者音频播放器做好，关键还不在这里，而是在于细节。比如音乐播放器的歌词匹配功能、视频播放器的解码缓冲。要想做到同类产品中最优秀的效果，那么开发成本再暴涨几倍也是有可能的。
　　以05年年初的大背景，想做一款国内第一技术水平的音乐播放器，支出可能要四五百万。国内第一的视频播放器，支出可能会上千万——也就是说，这个价钱，是在确保新开发软件技术水平超越市面上现有的“千千静听”和“暴风影音”的基础上的。
　　顾莫杰靠初音娘的移植，可以省下大部分软件的服务器端程序，有VS2050的帮助，也能成倍提升公司程序员们编程的效率、测试反馈的效率，综合算下来，如果让顾莫杰做这事儿的话，只要拿出200万，就能搞定一款超越“千千静听”的音乐播放器，400万，就能搞出一个“暴风影音”，而且技术上还能有些独门的独创性。
　　仅仅考虑开发成本，顾莫杰是做得起这样的事情的。只是哪怕做了，对他的现金流也没什么帮助就是了。
　　同一时期，国内做暴风影音的周胜君，还停留在免费赚吆喝的阶段呢。
　　顾莫杰需要一条既把“初音娘”身上的音频和图形工具用上、移植到，同时还能来快钱的路子。
　　顾莫杰苦思冥想的当口，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一看是数科院蔡院长的号码，赶紧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顾莫杰同学，这几天有空的吧？邱院士前几天又回了一趟国内，离开前会顺道到我校访问一下。他近期关注了一些‘深度算法’方面的前沿进展，可能会和你聊聊。这两天你有空的话，就随时来学校吧。”
　　“好的蔡院长，我随时都可以。”
　　顾莫杰没有推搪，直接答应了。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些疑惑，邱院士怎么又回国了？
　　挂了电话，上网一查，才知道，原来就在上个月底，陈省身老教授在津门总院病逝了，邱院士这次是正式回国参加恩师的追悼会呢。
　　“唉，深度学习……人家的深度学习算法，都开始用在那么多领域了。我这儿还只在云输入和云安全上动脑子，真是有点落后了。空有音频和图形方面的深度算法技术，却不知道用在哪儿盈利……罢了，和同行多沟通沟通，说不定能有启发。”


第二十四章 洋为中用找同款
　　钱江大学，数科院。
　　在蔡院长的提携下，顾莫杰得到了两位大牛的接见。
　　除了意料之中的熟人邱院士之外，居然还有香港科大的朱精武校长。
　　香港科大和钱江大学是有长期交流生合作的，朱校长来国内访问钱江大学，也不算是意外。何况朱精武还有一重身份——他是陈省身老教授的女婿，所以理论上和邱院士算是师兄弟关系。
　　前几天，办完了陈老的追悼会之后，邱院士和朱精武一个要回美国，一个要回香港。不过津门没有直飞美国的航班，都要走沪江，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到长三角一带的几所大学顺道访问一番，也算是送行。
　　以钱江大学在理工科方面的造诣，受访首当其冲。
　　以顾莫杰如今的身份，倒也不至于让那些顶级大牛眼巴巴来见他，只能说是顺带着捎上的。不过既然见了，总也能受益匪浅。毕竟顾莫杰如今也算是顶上了一个“人工智能领域下、深度学习分支”的“产业界代表”了，得加个“之一”。
　　朱精武校长是搞物理、搞材料的，和顾莫杰算是初见，只来得及混了个脸熟，并没有什么产业界方面的话题可聊。
　　朱校长很是客气地询问顾莫杰，有没有兴趣拿一个交流生的名额，将来顺带去香港科大读研。顾莫杰也诚恳地表示将来会考虑，但是眼下事情太多，实在不方便去香港。
　　相比之下，邱院士和顾莫杰的可聊话题就有些多了。邱院士上了年纪之后，似乎对于算法领域的业界动态比较关心，哪怕自己不懂技术细节，却也把行业前沿趋势了解得比较透彻。
　　聊了没一会儿，邱院士就语重心长地对顾莫杰说教开了：
　　“小顾啊，我看你着眼点还是太窄！深度学习，那么好一个大方向，有多少应用可以展开。你当初算是喝头口水的人，结果弄了大半年，还在弄云输入和云安全。虽然我不懂产业界的事情，不懂经营，也知道你眼下要多线出击，抢占先机才是。我在美国，天天关心这方面的动向，谷歌可是花了半年多功夫，把‘图片搜索引擎’做出来了，我看了，他们的内测版很好用；FACEBOOK公司，也是把‘人脸识别技术’做出来了，前几天刚刚投入正式使用。深度学习算法这东西，你只用来‘让电脑自动识别语句识别得更准一些’，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中国人也该做一点‘让电脑自动识别图片、识别声音更准确’的技术应用嘛！不要老是跟在美国人屁股后头抄，看别人什么火了才跟上。年轻人，要有担当才好。”
　　这番话有些学究气，没有考虑到顾莫杰如今的资金盘面方面不足带来的掣肘，但也算是对顾莫杰启发良多。
　　顾莫杰自己也知道，如果他肯和马克扎克伯格那样，不惜把自己的公司估个市值。然后一次性接纳数亿美元的投资、然后把自己的股权占比降低到50%以下，那么他也可以和扎克伯格那样快速的发展。可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别人搭他的顺风车，不愿意便宜了那些银行家。
　　对于邱院士的建议，他并没有当面拒绝，而是很诚恳地表示马上考虑、马上调研。蔡院长也在一旁说了些鼓励的言语，毕竟是学校扶持的产学研结合项目，蔡院长也是很希望顾莫杰做大之后，能够反哺学校一些的。
　　……
　　会见结束之后，顾莫杰回去闭门深思，把初音娘自带的“图形大师”功能调出来仔细查阅了一下。
　　在初音娘本体上，“图形大师”有强大的图形处理和播放能力，远超如今的PC上可以做到的程度。谷歌和FACEBOOK刚刚取得的那些成就，在顾莫杰看来并不算什么。
　　别说是根据一张图片的片段搜索图片的网页来源、图片名称、源文件。哪怕是根据一张图片，搜索网上含有这张图片的视频资源，都可以轻松做到。以他手上如今的深度学习算法编程人员，加上和杰夫辛顿、严磊那帮人的交情和外协资源，以及后发带来的仿制优势，要移植不成问题。
　　可是，顾莫杰就是找不到一个让这个技术变现收钱的渠道。没有盈利的话，光是移植的技术成本就会让顾莫杰深感拖累。
　　这种事儿，靠自己瞎想是想不出结果来的。
　　过了两天，顾莫杰换了个思路，把谷歌和FACEBOOK利用深度算法取得的图像搜索领域的成果都编纂成介绍文档，分发给公司高管和合作伙伴，让大家集思广益，看看国内有没有哪个互联网企业有可能用得上图像搜索类相关的技术。
　　顾莫杰小范围地放出风声：谷歌和FACEBOOK如今刚刚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到。他也是深度算法的第一批使用者，有这个研发资源，只是国内没人为这个技术买单。
　　顾莫杰的意图，是和去年暑假时候在旧金山和谷歌的合作差不多的：当时，顾莫杰准备插手云安全，采取的办法是新成立一家新的离岸公司，顾莫杰出技术，谷歌出钱，然后各自占股。现在，他也希望抓到一个愿意为了图像搜索方面的深度算法项目掏钱的国内公司。
　　放出这个风声的时候，顾莫杰的第一目标客户是百度——在顾莫杰看来，美国人那边，谷歌率先做了这个事情，那么国内事事以紧跟谷歌为要诣的百度肯定也会跟风。加上听说百度正在谋求今年纳斯达克上市，应该会强调自己的技术领先性，这事儿应该挺靠谱才对。
　　为此，顾莫杰专门联系了和他有两年交情的刘绯彤，但结果并不理想。
　　百度对于在2005年介入图像搜索引擎并没有兴趣。或者说，李老板的资金主要投注方向不在这里，国内如今的网民对这个需求的迫切程度不够，哪怕搜索引擎公司开发了这个新功能，带来的额外流量也不够吸引人。
　　电话里，刘绯彤反复拒绝着顾莫杰：“顾总，我知道您的合作诚意。其实我个人也是非常想参与到一个图像搜索引擎的项目中去的，但是这个事我真帮不了你。你这边的开价太高、李总不能接受这个报价的技术外协。”
　　顾莫杰反复强调他的开价有多划算：“请转告李老板，我只是想要6亿人民币的投资而已，而且我们可以成立一家新公司运作这个项目。百度出6亿，可以占股60%，也就是说新公司公司总估值只有10亿。在技术的可实现性方面，你们如果觉得没保障，我可以签订额外的对赌协议，就用初音网络科技母公司作为担保好了。谷歌为了开发图像搜索引擎，可是投入了好几亿美元。FACEBOOK去年四季度拉到的2亿美元，也是主要用在了‘人脸识别技术’上面。搜索引擎级别的划时代进步，至少都要数亿的开发成本，这点你们是最清楚的，我的开价并不过分。”
　　“对不起，我们今年财务报表压力比较大，为了上市，为了市盈率，不能做这么长期的投资。”
　　刘绯彤最终挂断了顾莫杰的电话。顾莫杰也知道，没有必要再去打给李彦宏本人了，任何公司，在上市前夜，是不会迈大步冒险的。
　　就在顾莫杰失望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客户找上门来。
　　春节前一周，表哥周立新开车到顾莫杰家里串门，顾莫杰一开始以为只是寻常的走亲戚，却没想到背后还藏着生意。
　　周立新和顾莫杰的交情，自然没什么好客套的。放下送给姨夫和小姨的礼物之后，周立新直接扯了顾莫杰进书房，关起门来问：
　　“听说你现在天天在兜售一个仿制谷歌‘图像搜索引擎’的图片素材检索方案？开价方面，只要谷歌财报上研发成本的三分之一？”
　　“差不多吧，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我要做的话，肯定有自己的创新点，也不纯粹山寨谷歌的。谷歌开发这玩意儿，3亿美金投入肯定不止，我只要别人给我1亿美金现金就行了。当然，新公司里我还要占股一小部分。”
　　周立新小心翼翼地和顾莫杰确认了一些功能性上的问题，主要是了解顾莫杰做的东西有可能实现到哪一步的效果。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周立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拍拍顾莫杰的肩膀说：
　　“看来，我是帮你拉到买家了——如果你可以做出区别于谷歌的图片素材检索方案，会有人掏1亿美金给你的。”
　　顾莫杰精神一振，却又有一些不解，问道：“谁？百度都不肯要这玩意儿，国内还有谁有这么大气魄，跟着谷歌干这种技术？”
　　“笨！你也不想想，你哥我现在在给谁打工呢。当然是我老板有可能感兴趣了。”
　　“马老板？马云不是做电商的么？他又不是做搜索引擎的，要这玩意儿干嘛？”
　　“谁告诉你马老板是做电商的？阿里集团，本质上是一家数据公司好不，咱是C2C，又不亲自卖东西。看看这个方案吧——是我结合了你的技术说明，和咱淘宝网的需求分析，写出来的。我已经把草案提交上去了，建议马老板为淘宝网加一个叫做‘找同款’的功能，就需要用到你这个技术。马老板也已经同意了，具体的，过几天你自己去谈吧，做哥的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第二十五章 百度不要阿里要
　　很多人想当然地觉得，阿里集团是一家电商公司，或者说至少淘宝网是一个电商公司。
　　这种认识其实大谬不然。
　　阿里本质上是一家数据公司，提供的是数据服务；
　　淘宝网，只是一个C2C的平台，它本身并不卖任何一样产品。它只为买家和卖家提供一个牵线搭桥的机会，为买家和卖家找到自己想要的客户和货源，提供数据搜索的服务。
　　仅此而已。
　　真要说“做电商的公司”，更后来的天猫，以及京东，才更适合这个头衔。
　　从2003年5月，到2005年1月，淘宝网刚刚成立满20个月。
　　和后世之人错觉的那个繁华着锦、烈火烹油的淘宝网印象不同，2005年初的淘宝网，还处在一个阵痛挣扎的阶段。
　　最初一年半里，能开拓的业务基本上都展开了。
　　但是，正如爱情在18个月的多巴胺热烈结束后，会进入短暂的不应期。淘宝网的发展，在最初的野蛮扩张结束后，也进入了量变堆叠放缓的尴尬局面。如果不做一些转型调整的话，后续的前景会很迷茫。
　　最初铺开的那些卖电子产品、卖标准化产品的成熟市场，开始渐渐饱和；而新的非标产品的市场，却还没有成熟。国内网民，在2005年年初这个时间窗口，还没有养成在网上买非标产品的习惯。
　　这年头，人们上网买东西，图的就是一个便宜。如果一样网商提供的产品，不能证明其价格比全国所有实体店都便宜的话，网上的东西是卖不出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凡是不利于精确价格比较的产品，在网上都还是一片惨淡。
　　在卖书的领域，当当网走得比淘宝网更早，淘宝根本就卖不好书。哪怕是后世，和当当抢夺图书网购市场的，也得轮到京东。
　　在卖电子产品的领域，新出现的“中关村在线”等更专业、更单一的专项网购和咨询渠道开始崛起，买这些专业产品的网民，也开始倾向于找更专业的网商。
　　2004年的淘宝网年终总结会议上，阿里集团老板马云，对全体高层问了一个问题：
　　怎么样，才能把购买搜索条件更模糊产品的用户，拉到互联网上来？
　　“现在在我们网站上买东西的，都是些什么人？基本上还都是专业网民，都是男人，都是很懂电脑的人！这些人会买什么？只会买CPU、内存条、显卡、手机；只会买书籍；这些产品的共性是什么？是都很标准化！
　　随便一款CPU、内存条、手机，只要具体型号对上，不管从哪家买，都完全一样。随便买一本书，只要书名和作者对上，内容就完全一样。这些产品，不存在质量差异，纯粹就是拼价格战，客户也只在拼价格战的细分产品领域，才会想到电商！
　　网购发展了两年，我们做到了些什么？依然只是让‘追求标准化产品的客户想到上网买’！但是那些想看到啥喜欢就买啥、逛到啥喜欢就买啥的女人，依然不鸟我们的网购。她们依然看不出网购的价格比较优势，不信任我们！
　　我们就不能想想办法，把女人也吸引到互联网上来买东西么？毫无疑问，女人比男人更会买买买，如果不抓住女人，淘宝网就没有明天！阿里集团就没有明天！这个问题我希望全体都重视起来，严肃对待；不要再用技术人员、工程师的角度刻板看待！大家要群策群力，找出新的增长点。”
　　马云的话，其实也是有瑕疵的，但是毕竟代表了主流。比如严格来说，04、05年也不是没有女人在网上买东西，只是女人买的更多是名牌化妆品，因为化妆品是有明晰的型号的，不需要模糊搜索。
　　周立新如今仅仅还是淘宝网的一名中层技术干部，寻常大老板找高层开的战略性会议，他都是没资格参加的。但是，这一场全体中层都有机会参加的年会，他却是可以列席的。
　　这是周立新第一次听马老板有针对性地长篇大论谈一个细节问题，谈一个关于淘宝网的问题。
　　加上，周立新又是顾莫杰的表哥，顾莫杰在那儿推销“和谷歌类似的、甚至更独到的图片深度搜索技术”时，周立新也是经常拿到资料，耳濡目染。
　　两个环境夹攻交融之下，周立新心里形成了一套玄妙的牵线搭桥方案，并且完善之后，故意勇气直接交给了马老板。
　　这里，还不得不感谢一下阿里集团的言路畅通。任何一条中层干部的头脑风暴，都有可能直接上达天听。
　　……
　　两天后，钱塘市高新区的心脏所在，后世名列BAT三巨头之一的阿里集团总部。
　　总裁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长相精奇的瘦小男人。
　　可惜顾莫杰重生之前才2012年末，所以他自然没有玩过后世一款名叫《炉石传说》的暴雪魔兽外围卡牌游戏。否则的话，他要是再晚重生两年，玩过炉石，那么铁定会对桌子对面这个男人的长相感到惊诧。
　　这不就是《炉石传说》上那张1费神卡“麻风侏儒”的造型么？除了皮肤颜色没有地精族那么绿。
　　这个酷似“麻风侏儒”的男人，就是阿里集团的掌门人，马云马老板了。
　　如果说百度李老板是国内互联网掌门人中以帅著称的代表，那么马云就是另一个极端，以长相精奇著称的代表。
　　马云和李彦宏的存在，完美地证明了：一个人的颜值和他能不能在互联网界创业成功，没有多大关系。
　　刚满20岁的顾莫杰，第一次见到了马云。这是两年前他在京城见到了李老板之后，第一次再遇到如此重量级的业界大牛。
　　当然，在2005年这个当口，马云的江湖地位是不如李老板的。毕竟百度在05年已经处在谋求上市的风口浪尖，国内地位如日中天；阿里的上市之路，却还要蛰伏数年。
　　顾莫杰打量着马云的同时，马云也在审视着顾莫杰。和李老板相比，马云是一个扎得更深、更内敛一些的人。他年长，半路创业，早年艰辛，这三点属性，让马云不如李老板那么喜欢提携后进、和业界新人接触。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让时间来考验他的合作者和下属。
　　一个新人，就算火箭蹿升得再快，在马云眼里，也需要多观察观察，看看对方有没有后劲、长劲，再考虑合作。一个新员工，哪怕招进来之后短时间内表现再好，马云也会选择让更久的时间去观察其可持续发展能力。
　　当然，凡事都有正反。马云的做派，固然会让他没法第一时间找出未来的精英，却可以让他看人更准一些。同时他可以把摊子铺得更大，鸟枪法，广撒网，让同时考察的样本容量更大一些。正是基于这一点，二马在人力资源和合作资源方面，才一直没有落后于百度。
　　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统治风格。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顾莫杰和马云都在钱塘市，两人的公司相隔不过两三站路的距离，却两年都没有交集，直到今天。
　　“真是年轻啊……后生可畏。两年内赤手空拳创出这么大的家业，还没怎么让风投稀释其核心公司的股份。这种人，不能以常理度之。确实值得作为一个长期合作伙伴来培养。”
　　和顾莫杰稍微客套聊了几句之后，马云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不管生意如何，顾莫杰这个人是值得他马云折节下交的。
　　“小周推荐你的‘深度算法在图形搜索领域的应用’，说是可以为我淘宝网开发一个叫‘找同款’的服务。说说你具体的功能设想吧，我不想看套路，我要具体化的效果——如果站在一个普通女性消费者的立场上，你的‘找同款’能够为她们提供些什么？”
　　顾莫杰清清嗓子，就准备开口解说：“马总……”
　　马云直接打断了他：“不要叫我马总，不习惯。我们阿里集团是很扁平化管理的结构，我们这里每一个中层都能直接见到老板。你叫我JACK-MA就行了，或者直接叫名字——对了，你有英文名么？”
　　顾莫杰一愣：“没有。”
　　马云微微一笑，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做互联网的潮人，居然连个英文名都没有。
　　“那你自己取一个呗。顾莫杰……而且还是摩羯座的，啧啧。如今最红的周杰伦，名字里也有个杰，也是摩羯座的。人家叫JAY-CHOU，你不如就叫JAY-GU好了。哈哈，开个玩笑。”
　　顾莫杰不以为意，直接报以一个微笑：“英文名什么的，我无所谓。JAY-GU就JAY-GU吧，也不错的样子。”
　　马云略微有几分哑然，他没想到顾莫杰居然对自己的英文名如此随意，倒是被他一语成谶了。
　　小插曲很快过去了，顾莫杰重新进入了状态。
　　“JACK，你知道的，我是深度学习算法领域的第一批产业界实践者。我在这方面有积累，谷歌和我合作的云安全，今年会有一些阶段性的成果，自然也会有算法层面的人才闲置下来，足以投入到图形的深度学习搜索当中去。谷歌和FACEBOOK做得到的事情，给我点时间，也能够做得到。”
　　说完开场白，摆正自己的位置、强调了自身的实力之后，顾莫杰开始切入核心正题。
　　“FACEBOOK可以做到‘让网上不同照片里的同一个人的脸被辨别出来’，我就可以做到‘让网上不同照片里的同一款衣服、饰品被辨别出来’。只要给我时间，将来还可以做到更广，比如通过图片辨别装饰装修材料、工艺玩物，一切‘看颜值’的产品。”
　　买衣服，买鞋子，买包包，买首饰……这些需要在颜值上有图有真相的东西，在出现真正意义上以图为媒介的“找同款”功能之前，是很难在电商平台上形成井喷的，尤其是用户的消费习惯还没有养成之前。
　　直觉告诉马云，顾莫杰这桩生意做得。


第二十六章 合作达成
　　任何一款技术的买卖，都不存在绝对的卖贵了或者卖便宜了，只有相对的划算不划算。
　　软件的开发成本，往往是硬性的。谷歌要做一个图片搜索引擎，FACEBOOK要做一个人脸识别技术，投入的研发资金都是数亿美元级别的。当然，这两家公司是喝头口水的存在，作为第一批先行者，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投入自然不菲。
　　顾莫杰可以以一个比谷歌低至少一半以上的报价、承揽“基于图片素材搜索的找同款”研发任务，并且以初音网络科技这家公司作为担保。从技术成本层面来看，顾莫杰的开价并不算黑。
　　此前卖不出去，无非是国内互联网企业找不到对应的赢利点，也烧不起这个钱。
　　中美国情差距太大，美国人民的基础衣食无忧。
　　哪怕后世发生了萧条，连累了养老保险，美国人民打出的标语无非也是“难道等我们退休了，还要自己洗车么？”之类的口号。绝对不会有美国人因为缺乏社保，而连基本衣食生存都维持不下去。
　　这种差距，注定了05年前后，美国人已经踏入了“恩格尔系数常年低于0.2、收入主要部分用于兴趣、爱好与社交支出”。
　　社交包括旅游、买奢侈品、买嗜好品，以及装逼。说到底，前三项的最终目的，也是装逼，包括通过“分享”来装逼。所以FACEBOOK提供的东西，对于装逼需求强烈的美国人，是非常重要的，FACEBOOK的任何新技术，花钱都花得值。
　　而同一时期，中国人的收入还停留在满足基本物质生活需求，而非精神需求。05年的中国人，绝大多数需要的不是奢侈品，而是便宜的盗版货。同一时期，美国人买房时的思想达到了“这房子我喜欢，住起来舒服”的层面，而国人还停留在“这房子买了将来会涨”。
　　对付前一种人，可以诱导他的“兴趣与社会尊重需求”，来激发其消费欲望。
　　对于后一种人，更多要靠威胁。把刀架在人脖子上，以“不买你就亏了，不买这货将来会越来越贵，等你发现这货是你的生存刚需、非卖不可时，一切都晚了！”来促成消费。
　　如果没有顾莫杰这个变数的出现，在原本时空的历史上，马云的淘宝网“找同款”功能，会晚出现那么几年，而且哪怕出现了，也会长期停留在“文字关键词组合的搜索”这种低级层面。
　　至于图片搜索和人像识别技术的引进，会比美国同行们晚两年多。直到08年前后“人人网”开始做这方面引进的先行者、并且取得小幅度的成功，然后再被行业山寨巨头腾讯快速跟进、将该功能复制到QQ空间里。
　　同时，因为时间上比美国人晚了整整两年，中国人在获取这些技术的时候，开发成本已经大大降低了，只需要几千万人民币级别的研发投入，就可以做到这项技术。毕竟，在互联网界，一款比世界最先进水平落后两年的技术，和一款只比世界最先进水平只落后几个月的技术，其取得成本会有十倍的差距。
　　顾莫杰的出现，让中国人在这个领域，不再需要重演历史，不再需要比美国人落后两年。谷歌前脚刚推出，顾莫杰就可以拿出对应的方案。
　　而且，经过机缘巧合的磨合运作之后，顾莫杰找到了一条适合中国人自己的、让图片素材的深度搜索技术立刻发光发热、赚中国人钱的模式。
　　马云的淘宝网，淘宝网的“找同款”需求点，与顾莫杰可以提供的技术，可谓是天作之合。
　　当然，也许有人会问：顾莫杰既然可以通过“初音娘”自带的“图形大师”中部分功能的移植，来减少“图形素材深度搜索”的开发量，为什么还要等到如今才拿出来呢？他不能再早个半年，在深度算法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找马云合作呢？
　　这里头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顾莫杰的公司实力，是在快速膨胀中的。每膨胀到一个阶段，其公司担保的信用等级都会抬高一个数量级。
　　顾莫杰要想以技术风险承诺这种模式，套来数亿的注资，那么首先他提供担保的这家自有公司规模量级就要足够强大。否则你自己的公司都只有几千万市值的时候，却想去套几亿的资金，别人凭什么相信你？
　　你的公司值一亿，你才能去接需要一亿担保的生意，才可以找谷歌开口要三千万美金。你的公司值十亿，你才可以去接要十亿担保的生意，才可以找马云开口要5亿人民币。一步一个脚印，漏掉任何一层，这个发展通道都会成为空中楼阁，随时崩塌。
　　也正是因为这个相同的道理，顾莫杰尽管不排斥找银行贷款这种相对传统的融资手段，但实际上却一直没贷到多少钱。
　　银行贷款不太适合互联网产业。因为银行放款的时候，注重的是实打实的可抵押固定资产。传统产业的公司，房地产商这些，他们有无数实打实的、可以抵押、质押给银行的担保物，才能够贷款到大笔的现金流。
　　而互联网公司市值的绝大部分，都是没法抵押的无形资产。真要交给银行去进行抵押层面的估价，或许一家在风投眼里市值几十亿的互联网公司，到了银行眼里整个打包也只能抵押贷款一两亿。“用户量”和“品牌价值”这种东西，真到了公司倒闭的时候，银行根本没法强制执行。
　　杯水车薪。
　　……
　　上述这些道理，顾莫杰自然都懂，马云也懂。
　　就算两人原先懂得不够彻底，经过谈判的剖析，也会越辩越明。
　　听完顾莫杰的数轮报价之后，马云原则上表示了同意。
　　“你要把你的技术团队和前期资源作价4亿、占股40%，我阿里集团出资6亿、占股60%，成立一家新公司，专门做图片素材的深度搜索，这个条件，我原则上不反对。”
　　说到这儿，马云话锋一转。
　　“不过，你指望比照你和谷歌公司做云安全时候签订的那种公司控制权分配方式来执行，把我们阿里集团的出资部分做成投票权较低的A类股、而且要我在‘约定技术成果按期提交的前提下’，不得干涉你对新公司资金的具体使用情况，这一点，我不能答应。”
　　听了马云的拒绝，顾莫杰并没有太失望。合作意向已经有了，而且如今国内能做这项技术的人，短期内只有他一家，他也不怕马云会找别人。
　　顾莫杰温和地问道：“你是觉得我对‘图形素材深度搜索技术’的估价太高了么？”
　　马云摆摆手，否认道：“你说你的技术积累和团队值4亿，我没有异议。但是要做出这个技术，并不需要我再额外投入6亿人民币。如果我在承认你的那部分值4亿、同时我也只出4亿、然后占股50%呢？或者我只出2亿，让你占67%呢？相信这个技术还是可以最终开发出来的吧？既然我只需要利用这个技术，不需要最终控制新公司，我何必投入这么多资金。”
　　顾莫杰对资本运作不是很懂，有点儿被马云绕晕了。他突然觉得一开始他提出的方案确实有些想当然了。
　　和马云的合作，与和谷歌的合作，情况截然不同。马云要的，终究只是一个技术使用权和优先权的保障，将来并不会沿着这条技术路线走太远。新公司的长期发展前景，马云其实是不关心的。
　　他不是顾莫杰的合作开发者，只是一个成果的应用者。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顾莫杰总算闹明白了这个问题。
　　顾莫杰半是坚持、半是妥协地问：“那你准备改成什么条件呢？我的技术价值4亿，这一估价我不接受变更。要谈，只能在这个前提下谈。”
　　马云精明地一笑：“我知道你的本意——你是指望从我这里拿了那些钱，但是不仅要做图形深度搜索，还指望反哺你别的生意，对不对？还希望反哺你和周鸿祎之间的持久战，对不对？”
　　顾莫杰茫然地点了下头，这一点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可能隐瞒。
　　马云见顾莫杰承认，把顾莫杰的方案扫到一边，然后大笔一挥，改了几条。
　　“那我觉得，我们不如谈谈将来回购的合作模式好了——第一步，你出技术、资源和团队，作价4亿，我出4亿现金，双方各自在新公司占股50%，阿里集团这部分，可以作为A类股，不干涉经营和研究。但是，阿里有权进场进行财务监督，严格确保公司资金不得挪用到其他项目上去。一旦将来这个技术成功了，阿里集团可以额外承诺再出资4亿，把初音网络科技在这家新公司内的4亿股本赎回。也就是相当于我们出4亿，买了你的技术。到时候新公司和你就没有关系了，但是你可以拿了4亿的现钱，该干啥干啥去。最多，给你保留新技术的免费使用权，但仅限于自用，不得转授权第三方使用。”
　　顾莫杰消化了一下马云的提议。马云的说法，有点儿近似于直接一锤子的技术买卖了。
　　顾莫杰有些不解，傻傻地问了句：“那阿里为什么不直接给我4亿，买下我的技术？”
　　马云一愣，没想到顾莫杰问了这么小白的问题：“我也想，可是你现在有技术可卖么？”
　　顾莫杰旋即恍然，突然发现自己问了个很傻逼的问题。
　　那项技术还没研发出来呢，需要先上车后补票，直接收购当然不可能了。人家肯按照期权回购，已经是担了风险。
　　“多谢马哥，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友好了。”
　　马云的条件，相当于是由阿里集团承担新技术的研发费用，同时事成之后，给顾莫杰的团队4亿的额外资金，让顾莫杰想干啥干啥。相比之下，阿里集团的总支出其实会变得更加可控，而且前期注入的研发资金会严格被监视，不能挪用，不能浪费，只能专款专用，这也避免了不少财务混乱。
　　和马云的合作，让顾莫杰又开了一些眼界，发现了一种新的融资合作模式——原来一款未来即将被开发出来的新技术，也是可以直接以这种方式，提前卖掉套现的。
　　顾莫杰原则上同意之后，想了想，最后补充了一个问题。
　　“那我可以要求阿里方面先提前赎回一些股权、让我套现一部分资金么？还有，今天我们达成的合作意向，我可以自由对外宣传么？如果媒体界的朋友上门来求证，不知您会不会正面帮我回答呢？”
　　“可以提前赎回你所持股权中的20%，其余部分可以根据研发进度分期赎回。媒体界的朋友，我当然会帮你应付。”


第二十七章 唱筹量米
　　“周总好！”
　　“周总好～”
　　“好、好，大家早。”
　　看着一个个男男女女的程序、运营、策划等方面的同事，从自己面前来来往往的路过。然后换上一副比原先更友好、但有不乏三分善意调侃打趣的面孔，对自己喊“周总好”，周立新的心里犹然有几分不适应，也有几分小激动。
　　因为他牵线搭桥、促成了阿里集团和初音网络科技的合作，所以被大老板马云提拔到了一个“淘宝网技术副总监、兼阿里云搜索公司技术副总兼”的职务上。
　　“阿里云搜索”就是马云和顾莫杰合作后即将成立的新公司的名字。因为这家公司将来会是阿里集团旗下的，命名的时候自然要以阿里为主。顾莫杰在这事儿里面扮演的角色，无非是在对方承担研发成本的大前提下、自己空手套出几亿现金罢了。
　　周立新作为一个才在阿里集团实打实做了两年程序员、项目经理的半新人，就一跃到这个位置上，可谓是火箭速度、每年升两级。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完全是靠表弟的给力才得到的。
　　淘宝网的一名技术副总监，看上去逼格很高，但是远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值钱。
　　首先，一个公司可以有好几个技术副总监。哪怕原来的没有退下去，只要老板拍板，临时加塞一个新的副总监进去，享受这种头衔，也是毫无问题的——无非就是待遇要跟上，而实权并不一定要分润。
　　其次，淘宝网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是阿里集团的主体。哪怕仅仅是在电商领域，阿里旗下的淘宝网和支付宝也是相互独立的，后来还有天猫，所以淘宝网只能算是阿里集团分支的分支。在2005年初，淘宝网才成长了20个月，远没有后世那么庞大。所以，淘宝网的一名技术副总监的头衔，马云还是舍得用来笼络人心、或者示合作伙伴以诚的。
　　阿里集团氛围不算等级森严，别人看到周立新就喊“周总”，无非也是一阵新鲜劲儿，拿他打趣。回到自己的新独立办公室里坐下，周立新觉得浑身都有些难受，赶紧把他几天前刚刚定做好的那套意大利手工西服给脱了，晾在办公桌后头的衣架上。他身材偏矮，穿品牌的西服往往不合身，如今也不差钱了，自然需要找意大利裁缝定制一下尺寸。
　　这种衣服，也就履新的时候撑撑门面，作为一个IT人，平时还是得穿圆领。
　　周立新刚刚泡好提神用的咖啡，打开他的MACBOOK处理了些邮件，门口就有一个宣传策划的妹子敲了门，然后探头探脑地进来请示。
　　“周总，昨天找咱预约求证的那几家媒体，都来人了。是现在见还是过一会儿？”
　　周立新拿出湿巾抹了抹嘴唇上的咖啡印渍，略带惊诧地说：“这么快？让他们等十分钟。我稍微准备一下。”
　　马云和顾莫杰的合作成功之后，顾莫杰当天就放出风声去了，高调宣布这件事情，同时还让外部媒介都知道他拿到了大笔现金。
　　媒体圈的人，总有不少关心科技频道啦、高新产业新闻的啦，自然会趋之若鹜过来挖料。
　　初音网络科技这种小虾米的声音不一定有多少人信，但是作为另一方的阿里集团的声音，公信力就要大得多了。而且阿里作为出资的一方，说大话的可能性更低，毕竟如果虚报了己方的支出的话，也会导致公众对阿里的信心产生不利影响。
　　十分钟后，准备好材料的周立新，在“阿里云搜索”的会客室里，接待了几位电视台的朋友。旁边帮忙接洽的营销策划妹子则帮着周立新介绍来人。
　　“各位媒体界的朋友大家好。这位是我们‘阿里云搜索’新任的技术副总监周立新先生。他将在未来的一年里分管‘图形素材的深度搜索’这一领域的工作。关于我们公司和初音网络科技的合作细节，凡是不涉及商业机密的，大家都可以向周总求证。”
　　几个二十来岁的女记者，看样子也是某些商务频道的新人，一看周立新这么年轻，最多也就25岁光景，不由得有些肾上腺素爆棚。
　　“哇～周总您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已经做到‘深度搜索’这种科技前沿领域的技术骨干了——呃，这句话别拍。”
　　恭维了一番之后，女记者才对后面的摄影微微拉了一下衣袖，低声示意先别开机。
　　尽管哪怕是拍了，回去也是可以剪辑掉的，但是花痴样被别人看见了，哪怕是内部人，终究会不好意思的。
　　八卦了一番之后，好歹有比较讲究职业素质的记者，开始问到戏肉了。
　　“周总，听说阿里集团准备出资5亿人民币左右，用户新技术的开发，而且在新公司的股权占比不会超过一半，将来还会拿出不小于这个数字的金额，用于赎回初音网络科技部分的股权——请问这个消息能够被证实么？”
　　周立新清了清嗓子，说到：“这个出价和阿里方面的谈判条件基本吻合。但是更多细节涉及商业机密，请恕我不能多说。”
　　“哇，那岂不是说在一年之内，初音网络科技至少就会得到5亿现金的流入？甚至还有可能更多？而图形深度搜索的研发成本，依然是由阿里集团出资的这部分来承担的？”
　　“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女记者们不甘心被这么一个结论就打发走，继续刨根问底挖猛料：“那为什么马先生会如此重视这个技术、为一个还没有研发出来的技术就投入数亿的资金背书呢？”
　　“那是因为这个技术方向和我们‘淘宝网’的一贯发展思路是吻合的——”周立新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反问了一句，“这位小姐，不知道您平时爱买衣服么？”
　　美女记者们一愣，旋即不假思索地齐声回答：“当然爱买衣服。”
　　“那么如今你习惯到淘宝网上买衣服、鞋子、包包、饰品这些么？”
　　美女记者们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怎么捧场，犹豫了一下才回答：“现在还不怎么在淘宝上买。”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不知道好看不好看，也不知道怎么比较不同店铺的价格。”
　　“那如果，将来我们的淘宝网能够做到，你在实体店看到了一件好看的衣服、你也去试穿了，很合体，然后把照片拍下来，就能直接根据照片在淘宝网上搜索到绝对同款的衣服，而价格只有实体店的一半，甚至更低——你们会选择上淘宝网买衣服么？”
　　那还用问？绝对买买买啊！
　　“我们开发的新技术，将带来一个名叫‘找同款’的应用，将来就可以实现这个目的——而且还远远不止于此。”
　　美女记者们都不需要再在技术细节上提问更多了。只要是个女人，都知道这玩意儿背后引爆的买买买力量，将来会有多强大。对付女人，有时候讲太多她们听不懂的话，反而效果不好，不如直接晒症状。
　　假以时日，都得剁手啊。
　　……
　　阿里集团和初音网络科技合作的新闻，没有引起业界和舆论界任何的质疑。
　　那番表态，合情合理。圈内人都发现，马云这笔钱花的物有所值。
　　顾莫杰高调表示他有钱了，自然也会有人不开森。
　　“元嘉草草”那年，檀道济唱筹量沙，图个啥？不就是图个让北魏胡骑误以为“宋军资粮有余，故不复追”么？
　　许攸问粮，曹操拼着落个“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日果然”的骂名，也要三缄其口，反复用“可支一年”、“有半年耳”、“实可支三月耳”、“只有此月之粮”搪塞，图个啥？不就是图个让袁绍误以为他尚能持久、久必有变么？
　　打持久战的时候，军粮充足固然重要。但是，让敌人知道你军粮充足，比你实际是否充足更重要。
　　你有钱，却不让你的对手知道，那是锦衣夜行，没有威慑力的，也打击不到敌人的军心士气。
　　这也是互联网公司为什么只要融到资，都要加码好几倍金额对外吹牛。而如果融资金额被曝光透明了，没法捏造，就在风投人的占股比例上动手脚，间接吹大市值估价，显得自己很有实力。
　　比如后世随便一个女主播，拿了五百万，明明投资人占股5%，她也可以吹成对方其实只占了不到2%，然后她的“身价”也就从1亿变成了3亿，轰动逼格骤涨。
　　按照这种玩法，哪怕一个人只有1万块钱，其实都能炒作出一个“市值100亿”的概念来，关键要看有没有那么多低智商的人相信这个结论了——比如，找个投资人，投1万块，然后让这个投资人对外宣称：我出了1万块，但是我只要百万分之一的股份！
　　1万块占股百万分之一，那么百分之百可不就是100亿了么？从这个角度看，随便拉条狗都能玩这种噱头把戏。
　　但是实际上，这种女主播说不定也就只值两三千万。你要人家拿500万作为营销噱头陪你玩玩，那是可以的，真要别人拿几千万几亿来持大股，说不定别人早就跑了。
　　顾莫杰没有这么黑。相比之下，他的吹牛比例实在是业界良心呐，连三五倍的额外吹嘘都没有，几乎算是实打实的了。
　　外行人或许会因此看轻顾莫杰。但是业内行家又怎敢看轻？
　　周鸿祎当然会知道，顾莫杰在资金方面的劣势，已经扭转了。
　　熬军粮熬不过，只要有这个趋势，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打。绝对不会有人明明熬不过，还要熬几个月，等到粮食吃完再开搞的。
　　哪怕攻城战要比围城战死更多的人，但是，只要攻城方围不到守城方断粮，那么这些该死的人，就还得死，吝惜不得。
　　“只能主动出击、用点非常手段了。”身在京城的周鸿祎，脑子里坏水乱冒，不知在想些啥。


第二十八章 烈火烹油
　　拿到了足够多的热钱，初音网络科技内部的氛围也截然不同了。
　　在此之前，顾莫杰本人固然已经有充足的信心击败周鸿祎，因为他知道自己有足够多的外挂优势可以使用。但是，顾莫杰的这种自信，却不能有效地转化为整个创业团队的信心，因为他的外挂是不能亮出来给队友看的，别人不知道外挂的存在。
　　在一场拼信心和士气的持久战中，这种局面很是不利。
　　直到阿里集团的第一笔赎回资金到位为止。
　　初音网络科技的全部高层，都已经知道：只要自己这边不掉链子，一年内得到至少实打实四五亿的资金，而且这笔资金是完全不必投入到别的项目中的、可以百分百用在初音网络科技如今开盘的那些领域内。
　　士气爆棚。
　　资金到位后数日，初音网络科技来了几张新面孔。顾莫杰也为此开了一个中层会议，欢迎新加盟的助力。
　　“我为大家介绍一下——严磊，多伦多大学人工智能专业毕业，是杰夫辛顿教授亲自带出来的博士。在谷歌任职半年，后来还参与过一部分我公司在美国与谷歌合作的云安全项目，主要提供算法的统筹。这次，为了我们和阿里集团的合作，我专程诚聘而来的，大家此前对深度学习算法的应用不太了解的，要跟着多多虚心学习。”
　　顾莫杰说完，圆桌四周，邹胜、盛伟等一水儿顾莫杰原先手下的技术精英，听了严磊的来历也是有些肃然起敬。虽然对方在产业界的资历年限比邹胜这些人起码短了五年以上，但是架不住人家的专业方向新锐——如今这个地球上，深度学习算法博士毕业的人，全部加起来也就二十几号人，能够挖到一个，都是很牛逼的了。
　　盛伟和顾莫杰私交不错，提前私下打听过，顾莫杰给严磊开出的薪酬，是30万美元一年，折算过来，一个月就是15万人民币。分红期权暂时没有，不过今年做完淘宝网的“图片找同款”技术之后，说不定就会另谈分红期权。
　　作为一个博士毕业后工作了一年的人，年薪30万美金不少了。杰夫辛顿教授本人在谷歌拿的也不过是200万美元年薪，也没有分红。不过辛顿教授手上还有比年薪多得多的科研经费支配权，这个待遇严磊这种打工性质的人是拿不到的，得是做到某某研究所主任才有的待遇。
　　严磊本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今年刚刚博士在读的学弟来帮忙，顾莫杰也会给这些人每月三四万人民币的津贴，不过这些人不算是全职，大部分时候也不能留在中国工作，需要留在加拿大或者美国，远程办公。
　　严磊等人能够被吸引过来，要说全凭钱的因素，那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有追求的人，图的还有一个发展前途、上升通道。如果老板一点不懂行，不能把他们的才能用在刀刃上，哪怕工资再高几倍，这些人也是不会鸟的——任何牺牲和放缓自身技能成长性、继承性的行为，在硅谷技术宅眼里，都是不可接受的。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事情，顾莫杰的初音网络科技出面可以挖到那么几个人，而马云的阿里集团如果亲自出马，却有可能办不到。因为阿里本身的名声，在深度学习算法领域实在是不够硬，而顾莫杰当初和杰夫辛顿教授合作的那么多学术成果、他刷脸刷到的逼格，在这时候就起了效果。
　　“严工真是年轻有为。”
　　“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只能说是互相学习。”
　　一番和气的寒暄之后，新招的技术骨干算是和老人们表面混熟了。
　　顾莫杰等大家说够了，清了清嗓子示意手下人静一静，然后继续说道：“眼下，公司的资金实力已经足够充足，哪怕周鸿祎想在电脑管家、安全卫士和下载工具这三个领域和我们打持久的烧钱大战，我们也已经不怕了。而且我估计周鸿祎很快就会放弃烧钱的企图，所以我们的资金很有可能只要保持住威慑就够了。鉴于资金充足的现状，我宣布，今年上半年我们在把深度算法相关团队投入到阿里的‘图片找同款’上之后，其他传统的开发团队也会得到充足的研发任务，让我们公司进入一个快速扩张的阶段——我公布完战略方向之后，大家需要新招聘多少程序员、补充多少服务器，都可以核算一下，打个报告。钱不是问题。”
　　盛伟、邹胜、严磊都静静听着，示意顾莫杰把他的扩张设想说完。
　　“我们去年之所以花了这么大的精力整合电脑管家，为的就是给公司将来的产品提供足够的渠道平台——搜索引擎这个平台，已经被百度拿走了，社交软件这个平台，已经被腾讯拿走了。国内互联网业界，真正空白的平台化领域，其实在我们起步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硬生生抢一个。哪怕把安全软件做成免费的，也在所不惜，哪怕把杀毒软件做成免费的，也在所不惜。
　　现在，平台已经搭建起来了，虽然还有周鸿祎这样的人想抢回去，但是我们已经有信心，确保他不可能得逞。这个时候，我们不能等待，不能等彻底分出胜负、把敌人打趴下再走我们的下一步，那样，就会错失很多机遇。
　　在云安全和图形搜索这两个外协项目完成之后，将来我们公司的主攻发展方向，会是互联网娱乐，至于社交，有可能在合适的时机切入，但是一两年内估计没有这个需求。
　　为了这个远期规划，今年上半年，我准备先推出两款平台性的渠道入口型软件，统一打包称为‘初音影音’，具体功能则包括音乐播放器和视频播放器两个模块。我的技术要求是，音乐播放器的技术水平不得低于目前国内第一的‘千千静听’，视频播放器的技术水平、解码兼容性、稳定性不能低于‘暴风影音’。
　　上半年把这两个东西推出去之后，下半年我们如果研发团队有稍空一些，我准备出一个‘初音游戏大厅’，具体里面有多少游戏并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把平台框架做起来，目标是和腾讯的QQ游戏大厅一样，把我们现有的一切平台资源都先设计一个盈利入口。
　　一旦这些全部完成，我们公司就不再是一个以烧钱扩张用户数、扩张流量为主的创业阶段公司了，而会成长到一个现金流稳定、盈利模式完善的稳定成长型公司。到了那一天，我们就可以达到如今百度、腾讯、网易这几家的高度，所有新技术的研发也都可以得到持续稳定的资金支持，进入良性循环。大家一定要有信心。”
　　顾莫杰这番话，让大家着实消化了好一阵子。从顾莫杰潜意识里的暗示来看，他是希望手下人相信：给他两年时间，他就能把公司发展到如同BAT一样强大的存在，当然，是一个比BAT发展程度落后两年的简略版。
　　也就是说，到2007年年初的时候，顾莫杰希望他的初音网络能够成长到一个相当于2005年的百度或者腾讯规模的大集团。
　　2005年的腾讯，还没有达到百亿级别，不过百度却是因为在这一年实现了上市，结果第一个一飞冲天。顾莫杰定下这个目标，说明他需要在两年之内，把一个实际自有资金十亿级别的公司，做到百亿级别。两年时间，至少成长十几倍。
　　以顾莫杰此前表现出来的成长性，这种目标定下来，手下人还是颇有一些愿意相信的。
　　消化了顾莫杰的决策之后，邹胜第一个发问：“JAY，我能问一下，为什么选择互联网娱乐作为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呢？”
　　“因为只有这一块还比较空白，不用马上和各大巨头开片厮杀。目前，国内并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互联网音乐内容平台，也没有什么视频内容平台。除了盗版还是盗版，但是将来中国人总有一天需要用到正版的、定制的、自媒体的资源的。国内的互联网产业，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帮实体经济卖货、或者帮实体经济做广告的程度，总有一天，互联网的自我消费会成为其赢利点的主流。未来几年，相关的流媒体技术也会有一个长足的进步，所以我们可以提前布局。更关键的是，先做几个有大量用户的播放器，成本上并不高，却可以留一个入口，何乐而不为呢？内容，总是可以慢慢充实的。”
　　这种思路，就好像在地皮便宜的时候，先把地囤了，等到周边配套好了、土地升值了再开发盖房子。房地产商做这种事情的不要太多，但是实际上在互联网业界也是可行的。
　　邹胜微微点头，觉得略有道理：“好吧，你是头儿，你说了算。反正这事儿开发上花不了多少钱，最多是推广要花钱，那完全是可以随机应变、可多可少的。不过估计我们也就做出和千千静听差不多的播放器了，要想技术上超越对方，目前没什么突破点。”
　　顾莫杰摆摆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让自己的思维太局限。
　　“怎么不可能？深度学习算法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不要小看了。它既然可以帮助云安全搜集用户信用数据，也可以帮助图形搜索引擎找同款，那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用语音搜索来找歌曲资源呢？如果我们可以第一步先实现‘歌词搜歌’，再到‘按试唱曲调搜歌’的话，你们想象，‘千千静听’还算个啥？”


第二十九章 周立新的野望
　　初音网络科技那边，顾莫杰烈火烹油地打出了一组组合拳，招程序员、租办公楼、找媒体界的朋友砸钱公关推广造势，那花钱的速度简直和不要钱一样。
　　初音网络声势煊赫的同时，阿里集团这边也没有闲着，淘宝网今年的主要技术研发公关方向，都砸在了“基于图形素材深度搜索的找同款功能”上。周立新连过年的时候，几乎都在加班。作为新提拔的淘宝网技术副总监之一，他资历浅，能力弱，原先从没有站在如此高度统筹过一个数亿开发成本的大项目，只能靠勤能补拙，加快磨合。
　　理论上，在互联网公司做一个研发的项目经理，和做一个技术总监，大部分工作内容性质是想通的，差别只在于深度和广度、见识的广博、调度资源的能力。周立新做过一年项目经理，如今只要天天加班，也能飞速地锻炼出来。
　　大年初四，阿里集团全体都还在假期内，周立新自然也没法去上班，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家处理点工作上的事情，盘点一下如今资源的配置情况。
　　“所引擎的程序员团队……嗯，总算是都到位了。做深度算法相关的……好吧，阿杰那边拨过来的人手和源代码数据资源也都够了……运营策划人员，勉强够用。啧啧，这企划案能看么？还是在用网上卖手机卖电子产品的思路卖衣服，这怎么能成呢？”
　　对着MACBOOK上的邮件和反馈盘点了一番，周立新发现他的团队还缺一块短板。
　　做传统搜索的程序员，够了，做新的深度算法方面的程序员，顾莫杰也给他调拨了，唯有提需求策划的人，有些不足。
　　在一家互联网公司里，技术总监手下的人，可不仅仅有程序员，也有那些提产品需求的人，提规划的人，这些人就是程序策划。很多打游戏的人，通关爆机之后，经常会看到片尾曲拉出来一串“制作组鸣谢”的名单，那里面“程序”和“策划”就是分开的。
　　策划的人，要懂一点程序，这样他们才能知道“提出一个什么样的需求，程序员才是做得到的”，否则，如果只懂需求，不懂程序，就往往会提出天马行空、没什么可行性的需求。
　　比如，随便拉一个小白，都知道给谷歌提出“你们应该要发展新一代的人工智能型机器人”、“你们应该花钱开发无人车、虚拟现实”这种不着边际的需求。可是这种需求，对于企业的发展没有丝毫指导性和帮助，没有操作性。
　　同时，策划的人，也不能只懂程序，他还要充分了解程序将来所要服务的客户想要的东西，基于市场导向提出需求。策划的核心，就是在“公司的技术实力能够提供的东西”和“客户想要的东西”之间，寻求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平衡点。
　　但是，周立新看了一遍他手下如今划拨过来的团队，这一块实在不能算做得好。原因，就是如同他刚才自言自语感叹的那样：
　　马云派了一些原先做手机、电子产品电商的策划人员，来规划怎么在网上卖衣服饰品。
　　这些策划人员，都不懂如何服务那些需要模糊检索、非标准化产品的客户。
　　说得更透彻一些，淘宝网上原先的策划人员，不够懂女人。
　　他们懂的，都是“我需要买什么东西，然后直接百度到店名、单刀直入冲进去买了就闪”的男人。男人，是一种在购物时目标感极其强烈的动物，要啥，才看啥。
　　而女人，是在“逛”当中触发商机、触发购买欲望的。逛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买啥，完全是漫无目标的逛。也只有女人，会享受逛的过程。
　　后世2010年代开始，淘宝网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女性比例开始大幅度提升，因为自从双11的购物节文化被渲染开来之后，马云越来越注重“懂女人”这个因素对他事业的臂助。在阿里的研发策划团队中，“懂女人”的权重开始渐渐高于“懂技术”。
　　可惜现在还是2005年初，淘宝网的策划团队还是一群大老爷们。
　　周立新略微茫然地总结着，在自己的电脑上打下了几行需求：
　　第一，要懂女人。
　　第二，要懂搜索。
　　第三，最好同时做过搜索项目的研发策划，以及研发完成后的运营。
　　策划和运营，其实有相通之处。有时候，一个项目在研发的时候做策划的人，在研发完成后、长期维护的阶段就会转入运营。运营的人不需要提出颠覆性的策划，只需要审时度势、根据市场变化提出一些修修补补。但是修补做得多了的人，对于最初的顶层设计能力显然也是有帮助的。
　　这几条要求写完之后，周立新蓦然发现自己心中一热，一个倩影跳了出来。
　　“能不能把百度的刘绯彤挖过来呢？她明显很懂女人的消费心理。她也做过当年百度竞价搜索的需求策划，对于一个搜索引擎类产品如何迎合客户，肯定很有发言权；竞价排名上线之后，又做了一两年的竞价排名运营……”
　　而且，基于深度学习算法的图形素材搜索，本就是更偏向百度的一项技术。君不见，在美国是谷歌这样的公司在做，只是回来之后，百度没这个闲钱，为了上市前的盈利率，不得不放弃这一块而已。但是无论怎么说，引进一个百度的策划，肯定比阿里自身那些策划的人更专业。
　　百度不做这生意，那咱就挖百度的人过来做这个生意！
　　这种想法，如果换做是一年前，周立新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只是一个钱塘电子工学院毕业的二本程序员，技术宅。刘绯彤虽然硕士没念完就回国了，好歹还是斯坦福的呢，是在硅谷耳濡目染混过一阵子的。周立新一想到对方，他的宅性就会发作，自惭形秽的退散。
　　尽管他当时也已经有钱了，但是他不认为那是自己的本事：在表弟的公司，就算赚到再多的钱，有再高的管理层地位，说出去也不硬气，别人会拿他当关系户。
　　但是如今，他在阿里集团内部也拿到了一定的高位。尽管马云这么做，也有笼络人心、强化合作的考虑在，但是周立新本人的自尊和自信明显爆棚了几个等级。
　　马老板这么看重我，说明咱也是个人才！很快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马老板的段数咖位，也不比你家李老板低吧？
　　周立新鼓起勇气，给刘绯彤打了个电话。听着彩铃的时候，他居然有些心跳加速。
　　“喂，周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嘛？”刘绯彤温润的声线从电话另一头传来，那语调，依然是把周立新当成客户一般。
　　周立新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另一头的刘绯彤便自然而然地跟上了一句恭维：“听说您已经做到淘宝网的技术副总监了，一直怕打扰，还没机会恭喜过你呢。”
　　刘绯彤的待人接物，还是这么专业，丝毫不会让话题冷场下来。
　　“刘经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考虑呢。”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刘绯彤需要消化这番突兀的请求。
　　“不必客气，先说说吧。”
　　“不知道你又没有兴趣加入到‘图形素材搜索引擎’类型的项目中来呢？你知道的，李老板为了上市之前的报表利润率，肯定不会在这个领域和谷歌竞争了。如果你留在百度，说不定将来就没有机会加入到类似的项目里去了。”
　　刘绯彤讶然了一下：“周先生，我能够这么理解么：你是想挖我跳槽？我在百度做得很好，李老板也挺欣赏我的，我不能……”
　　周立新不能等刘绯彤把这话说完，立刻打断了她，继续劝诱：“可是，当年你放弃了硕士学位，回国投奔李老板，不就是图个可以加入到搜索引擎开发团队当中、改变世界的机会么？不就是想为中国人提供一些他们此前享受不到的产品么？现在马老板做的这个东西，不仅又是一个这样的机会，而且我们比李老板更懂女人，更知道服务于女人。如果你来了，你可以帮助全中国的女人对网购提需求，把网购改造成现代女性想要的样子。让想网上逛街的妹子，都知道有什么可逛的，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比赚钱更有意义么。”
　　这番话，周立新可是提前在腹中打了无数草稿了。也亏得顾莫杰在硅谷开展了一些事业之后，让周立新也捞到了一些去美国考察的机会，周立新原先也多有靠假期的时候去看过，耳濡目染了一些硅谷人的价值观，他才能够酝酿出今天这番话。
　　潜意识里，为了完成这次劝诱，周立新可是想尽办法把自己伪装成“年轻时李老板是啥心态，如今咱也是那种心态”的样子。
　　“这件事情，让我考虑考虑。”
　　刘绯彤没有马上拒绝，而是留了一个口子。
　　这种大事，别人一个电话，你就直接答应，那就是不智了。
　　但是很显然，周立新画的那个大饼，对于刘绯彤很有吸引力。想想看，可以教全国的女人未来怎么在网上逛街，诱导她们怎么在网上更有效率的逛街。这种事情，是个女人就很难拒绝的。
　　何况，刘绯彤内心是一个希望女人活得更便利的女人呢。


第三十章 你是一个好人
　　“Robin，您找我？”
　　刘绯彤眼观鼻、鼻观心、蹑手蹑脚地把李老板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李老板把视线从MACBOOK上移开，看了一眼刘绯彤，脑子里回了下神，然后换上一副略微悲伤一些的表情，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坐。”
　　刘绯彤略微局促地坐下。
　　李老板转身倒了一杯水，一边背对着刘绯彤问：“听HR的人说，你要离职？”
　　刘绯彤没敢看对方：“是的，我以为是小事，就没亲自向您汇报。”
　　李老板把水杯塞进刘绯彤手里，温言问道：“怎么会是小事呢？你虽然不是公司高管，但是毕竟是跟着公司一起奋斗四年的老人了。任何一个核心的中层要走，都不会是小事，我觉得都应该先来和我谈一下。”
　　刘绯彤脸色红得不行，很是局促，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也有些混乱：“Robin对不起，我也觉得这事儿是我不好，但是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李老板坐回位子上，翘起腿，摆了摆手：“来去都是自由，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在百度这些年，你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听说，你是想去阿里，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难道马云那里的环境，真的比我这里更适合你？”
　　李老板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发自自尊和自信的气场。
　　就差没说：你一个斯坦福毕业的，去一个钱塘师范学院毕业的学渣开的公司，真能比在爷这种北大+纽约大学正牌学霸开的公司还混得好？他们懂欣赏你的才能？
　　李老板是个内敛含蓄的人，这样粗鄙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但是熟悉他的人，都可以感受到这股气。
　　有时候，一些学霸说话就是喜欢摆气场，而且不用刻意摆，就会自然而然呼之欲出。比如希拉里在竞选总统的时候会说：“其实我和美国人民是一样的。”
　　当她说出“我和美国人民是一样的”这几个字的时候，潜台词其实就是在说：“我是耶鲁大学法学博士、罗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我和美国人民是不一样的”。
　　这种境界，不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只能叫“我不装逼亲自来”。李老板和希拉里，这点上是一样的。
　　刘绯彤缓了很久的情绪，喝了三四口水，才组织好了言语。
　　“我只是想做‘基于深度学习算法的图形搜索’项目，我想找回四年前刚刚做竞价排名搜索时候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划时代的项目里面，担任一个策划主管、运营主管，很难得，也许一辈子都没几次机会的。”
　　李老板把翘着的腿放下了。
　　当然，以李老板的颜值担当，翘不翘腿都有范儿，绝不会有人觉得他不文明。这点上，他和马云是不平等的。
　　“小刘，我希望你理解。公司并不是不想做图形搜索——只是今年公司要上市！我们一季度财报，纯利润必须做到300万！我们不可能把摊子再铺开了。短时间内，一切只花钱，不产生收益的项目，都必须放一放！”
　　百度公司的市值，如今估价也有百亿级别。
　　但是绝大多数互联网公司的共性，是市值很高，但是营业额很低，纯利润就更低。
　　以百度为例，2003年的时候，百度流量就已经爆棚到天际，营业额也有2亿，但是纯利润完全没有，还净亏损了900万左右。2004财年，营业额继续翻着倍往上涨，而且为了来年的上市，百度在开支和扩张速度上已经是节衣缩食，才勉强实现了全年四季度都盈利、并且盈利额超过1400万。
　　2005财年的第一季度，李老板定下的目标是净利润300万、比去年同期同比增长300%——从这个数据也可以看出，百度在04年第一季度只有100万纯利。04年全年的1400万纯利、与一季度的100万相比，也可以看出百度的增长速度是很快的、几乎是上市前每个季度财报上，纯利都翻着倍在涨。
　　互联网公司，赔本赚吆喝、“赚未来”，是常态。可惜只要想进入上市的资本市场，就不得不屈从于资本市场对利润率的追求硬杠子。
　　相比之下，纳斯达克对利润率的要求已经是很宽松了，这也是为什么后世那么多国内互联网巨头也都纷纷跑去纳斯达克上市的原因之一。要是按照国内A股市场对利润率的考核，所有互联网巨头没一个有上市资格。（创业板那个小鱼小虾的嬉水池不算）
　　高纯利，意味着低支出，意味着节衣缩食，意味着有些花钱的项目不能上马。如果以两三年为一个周期来看，这种收缩对公司的扩张是不利的。但是如果从五年十年的长期规划来看，为了上市圈钱，这些牺牲是必须的。
　　谷歌在上市之前，也缩手缩脚了很久，一个道理。只不过顾莫杰找上门去搞云安全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谷歌上市成功、此前压抑了那么久的买买买铺摊子欲望刚刚重新爆破开来，所以顾莫杰跟着搭便车爽了一把。
　　李老板没有办法给出任何承诺，所以他只能希望用这番道理留人。
　　“Robin我理解你，可是你知道的，图形搜索的切入窗口期很短，谷歌不会等我们的。谷歌已经上市了，正在一段爆发期内，我们停下手追求纯利，甩开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我只希望参与到这类项目中去，我也希望中国人能够做出自己的深度算法图形搜索，而且，最好是用在女性电商网购这一领域，这一块连谷歌和FACEBOOK都没想到去做——请您谅解这一点对我的吸引力。”
　　刘绯彤说得很明白了，她希望参与到一个这类项目中去，希望中国人能够主持一个此类项目。至于这个中国人，是李老板还是马云，那是次要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希望你在新环境能够好好一展所长。我在硅谷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也算是老交情了。希望将来还是朋友。”
　　“谢谢。”刘绯彤有些感动，流下了几丝泪水，扭过脸去擦拭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李老板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绯彤停了一下，回首补了句：“Robin，你是一个好人。”
　　……
　　刘绯彤离开了百度，心中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她自从十七岁出国，二十二岁回国，后来四年多里，就一直是呆在百度。可以说，她对国内其他城市、其他环境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十七岁以前，有将近十年的断档。
　　回到了稻香园的住处，刘绯彤还在心里想：要不把这儿的房子卖了？不然，将来哪来的钱到钱塘市置业呢？
　　思之再三，女人的念旧之心阻住了这个想法。周立新那天劝诱她之后，反复和她电话谈过多次，后来敲定得差不多之后，还让阿里的HR正式给了OFFER，开出的待遇很是优厚，只要她肯去钱塘，一年也有四五十万不等的收入，攒一年钱也就够在钱塘弄个首付了。
　　何况，她在百度干了四年，李老板待她不薄，如今她自己要拿出二十万存款，还是可以做到的。稻香园的房子，贷款也已经还清了。
　　京城四环内的房子，已经是不可再生资源了，将来也不会有多少新盘。稻香园所在的苏州街区块，好歹北边是北大、南边是人大，东边是清华和中关村，这样的地理位置，在房价已经开始上涨的年份，05年年初已经要2万一平，卖了就弄不回来了。
　　刘绯彤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做好了长期出远门的准备，然后给周立新打了个电话。另一头，很快传来了周立新略带惊喜的声音。
　　“刘姐，百度那边都处理好了么？太好了，你方便的话，什么时候来钱塘都行。什么？担心一时找不到房子？绝对不用担心！真找不到，我刚买了几套，装修是装过了，但是绝对没人住过，就在公司附近，借你住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刘绯彤婉拒了：“这样不太好吧，这点你就不必费心了。我再收拾两天，周末的机票飞来钱塘。”
　　“好，到时候我和阿杰请你吃饭接风。”
　　刘绯彤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从大学里开始，就崇拜李老板，这让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别的年轻女人的恋爱感觉。
　　从本质上来说，刘绯彤这种女人的心态，和费莉萝是一样的，她们都崇拜强大的男人，而且这种强大，倒不是说有钱，而是要能够改变世界。
　　通俗的说，她们可以崇拜硅谷英豪，但是不会崇拜金融大鳄，或者地产大亨。因为后两者并没有改变世界的能耐，只是有几个臭钱而已。
　　只是费莉萝运气好，崇拜到了一个愿意和她鱼水之欢的强大男人——当然也可以说是运气不好，因为这注定了费莉萝这辈子没法穿上婚纱。
　　刘绯彤就没有这种际遇。
　　这几天和周立新的电话往来沟通，让她分明可以察觉到那种异样。自从刘绯彤慧剑斩思之后，她在情感上的智商一下子恢复了，感知也格外敏锐、洞若观火。
　　她对周立新还没有意思，但是她知道对方对她有意思。
　　“那家伙……才24吧，比我小三岁呢。怎么会有喜好这么奇怪的男人，难道是缺爱不成。算了，不去想了。最好他能够分得清轻重，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第三十一章 发布会
　　刘绯彤弄完百度这边的交接、飞到钱塘的时候，已经是元宵节了。
　　不得不说，百度在放人这一点上还是很爽快的，换了别的公司，交接期一个月都算是常态。
　　何况05年《劳动合同法》还没有颁布，国内公司在人力资源领域适用的，都还是落后的《劳动法》。而《劳动法》对于员工“想闪就闪”的保护力度，远没有三年后的《劳动合同法》那么彻底。
　　这一切，和李老板不为己甚的心态做派，不无关系。
　　从萧山机场的航站楼出来的时候，刘绯彤那一身橘红色的风衣很是亮眼，在寒冬中给人带来一抹温暖的色调。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伸手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刘姐，欢迎加盟阿里。”
　　刘绯彤一瞥，认出是周立新，报以一个和煦的微笑：“周总客气了。还麻烦你亲自来接我。”
　　周立新穿了那套发布会时候用的定做风衣，眼镜也很是考究，彬彬有礼地帮刘绯彤拉过拉杆行李箱，然后向外走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立新也很是拿捏分寸，尽量只问刘绯彤初来钱塘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便，别的问题一概不涉及。
　　“看不出来这人年轻有为倒是不假，怎么和女人说话这么不着调？好像没什么经验……”刘绯彤脑中暗忖，给周立新先贴上了一个标签。
　　到了停车的地方，刘绯彤微微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表露在脸上，因为她看到周立新开的是一辆BOXSTER。
　　去年年底的时候，顾莫杰知道表哥要撩妹，开玩笑说让他弄个04年刚刚上市的兰博基尼。不过周立新显然是比较稳重的，最后也没选那么烧包的装逼型号。思之再三，只弄了一辆保时捷的BOXSTER。
　　BOXSTER这车，基本款也就百万出头，最高配不超过200万。但是这车好在默认敞篷、然后可以定制伸缩顶棚，低速的时候可以当敞篷车开，上了高速风太大也可以合上，所以给人一种稳重实用的感觉。
　　保时捷家族的车里面，名车绝对不少，05年前后，在国内最出名的系列当然是911，但是哪怕911也没有这种伸缩顶棚的设计。
　　所以，开BOXSTER，或许不能显摆出一个人有钱，却可以彰显一个人的实用主义。就像法拉利用户里面，没钱的开458，有钱的开550，装逼尚在其次。
　　这个车型，让刘绯彤对周立新的心理年龄认知，不由略微又抬升了两岁。如果说来钱塘之前，刘绯彤心里还当周立新是个晚辈的小弟弟。如今，刘绯彤已经可以摆正心态，把周立新当成一个同龄的男性朋友看待了。
　　系好安全带，刘绯彤问：“我们这是先去哪儿落脚？”
　　“先把你的行礼放下吧。我帮你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原先是我冒失了，还请你在我多出来的新房子里住一阵子呢，后来想想也不妥，那房子装修好时间不久，都是味儿。放下行李收拾一下，我们去吃点东西。”
　　刘绯彤松了口气，周立新这样的安排，让尴尬又减少了数分，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也好，租房的钱到时候给你。”
　　“成，随时都行。”
　　车一路在机场高速上飙行，刘绯彤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开始还说，顾总今天也来给我接风呢，怎么，他又忙上了？”
　　周立新拿到驾照不久，开车不敢太分心，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是啊，他临时有事儿。初音网络有个发布会，要公布一款新软件‘初音影音’，找了些媒体界的朋友捧场。都是些大门户网站科技频道的小编，还有一些科技频道的电视台记者。”
　　刘绯彤听了微微有些诧异：“发布新软件还要开新闻发布会？他以为是上市新款手机呢！不是一般只有硬件类的公司才这么干么？做软件，直接上线，买点儿推广资源不就成了。我在百度这些年，还没见百度上市什么新应用的时候开发布会呢。”
　　周立新解释道：“我弟今天公布的那软件有点不同，有一小部分功能还处在概念阶段，需要特定硬件的结合，必须现场演示。真要商用化，估计还要一两个月的兼容性调试。今天也是为了尽快放出来，壮壮门面先。”
　　周立新顿了顿，在脑中过了一下刘绯彤的态度，觉得对方似乎对此有些好奇，他也就补了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去现场看看，等他一起吃个饭。不过估计你会饿，我们可以先买杯咖啡和甜点。你自己看吧。”
　　刘绯彤一口答应：“我不怎么饿，那就放下行李后，去发布会转转也好。”
　　一路无话，周立新直接开车，把刘绯彤送到了为她租的公寓，帮着她把行礼放好了。
　　房子所在的楼盘叫丹桂公寓，是99年绿城房产开的盘，没电梯。不过胜在距离支付宝大楼很近，两个街口，走路上班都成。而且绿化环境不错，一面沿河，容积率很低，自然显得安静。
　　刘绯彤是在旧金山生活过五年的人，回国后对居住环境的第一要求就是宽松一些。如果楼层太多、容积率过高的，她首先就不会喜欢，别的条件再好，也有些白瞎。丹桂公寓这环境，显然很合刘绯彤的胃口。
　　“我去楼下85度买两杯咖啡，你吃什么甜点？发布会开完再吃饭的话，可能要等到八九点了。”
　　“无所谓，抹茶慕斯就好。”
　　……
　　晚饭点的光景，刚刚吃完点心的周立新和刘绯彤，到了发布会的现场。到的记者不多，也就最多二十号人，一个个也显得有些新鲜和不解。
　　尽管科技版的记者一般身价低，科技新闻看得人也少。但是此前国内的惯例，几乎只有手机研发商才会开发布会公布新产品，软件企业几乎没有这么做的。
　　钱再少，那也是钱，找记者来捧场，多少还是要塞个红包的。哪怕科技版的记者身价低，小网站的人一个也要塞五百，如果是网易科技频道、腾讯科技频道这样的单位来人，每人起码塞两三千车马费。吃喝另算。
　　一片闪光灯中，顾莫杰走上了讲台，略微客套感谢了一下，开始介绍初音网络科技今天的新产品。
　　“欢迎各位科技版的媒体界朋友捧场，今天我们要发布的这款新软件，叫做‘初音影音’，是国内首款具有资源智能搜索功能的综合播放器，我们有信心做到国内第一的技术水准。今天也希望大家一起来见证它的先进性。”
　　顾莫杰一挥手，示意那一票记者都打开面前位子上早就放着的笔记本电脑。这些电脑上都是预装好了今天要展示的全部软件的，无线网络也都是调试好了的。
　　“我们先来做流畅性和兼容性的体验——桌面的素材文件包里，放置了目前市面上全部格式的音频文件和视频文件，大家可以先用我们的播放器试听试看一下。”
　　平平无奇的开场，不过看在红包的份上，大家都还是捧场的，点开初音影音，把列表里每一个文件都依次放了一下，不用放太久，就拖曳着随便浏览。
　　“好像兼容性确实可以，解码速度也挺快的，什么资源都不会卡顿。”
　　“那个《指环王3》的高清版本，分辨率已经是家用电脑播放的极限了吧？居然一点都不卡，看这电脑性能也不强，应该是解码器的优化做得不错。”
　　“解码器大部分都是ADOBE公司的货，最多稍微优化一下，又不是初音公司的本事！”
　　科技频道的记者们，显然有些都是懂行的，稍微一看，就知道顾莫杰拿出来这东西稳定性和优化确实是不错，但要是仅仅如此，也不值得开发布会。
　　估计这东西，推出去是不难的，但那并不是靠技术取胜，而是靠平台渠道取胜——顾莫杰的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下载，都是好几千万人的装机量，只要一捆绑，这个播放器一个月里飙到两千万人使用，都毫不奇怪。
　　有些比较讲义气的记者，都开始为“千千静听”和“暴风影音”鸣不平了。尤其是“千千静听”，号称技术优化很用心，很有原创性。原本刚刚要抵挡今年小马哥抛出的“QQ音乐”概念也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居然还要背后再挨一刀顾莫杰的偷袭。
　　在科技版记者们眼里，顾莫杰原本高大的原创型形象，明显露出了一丝黑化的趋势。似乎不用多久，这年轻人就会堕落到和小马哥那样山寨为王、靠平台渠道的体量优势去压死创新者了。
　　“大家一定有些好奇，如果仅仅是这样，这个软件有什么值得开发布会的？不错，大家想得都很对，所以，我们马上进入第二个展示环节——我希望展示给大家的，是‘深度学习算法’带来的新一代搜索技术，与网络播放器的有机结合——第一步，最入门的，叫做‘歌词搜歌’，大家可以试试。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教大家如何使用的。”
　　顾莫杰身后的投影幕上，PPT很快翻了过去，显示了这一功能的使用指导；几个初音网络的妹子客服人员，也走到记者当中，手把手提点一下。
　　根据歌词搜歌，这个技术，2005年初的“千千静听”还没有做出来。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出现的话，这玩意儿估计还要个半年左右，才能初具雏形。
　　“这东西居然可以根据歌词搜歌？那就是和百度差不多了？靠关键词的？”
　　“可是这样的话，首先就要求这个软件有充足的歌词库去和曲子匹配吧？否则不是很多都搜不到？估计顾莫杰会花大钱把歌词数据库完善起来。唉，这事儿其实千千静听也能做的，只是人家本钱小，投不起这个人力物力呀！”
　　到这一步为止，对千千静听保持同情的人，依然没有彻底扭转过来。
　　不过顾莫杰不急，因为他拿出的不仅仅是这些。


第三十二章 上次不是偶然
　　现场的记者们都试用了一番初音影音，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对于“初音影音测试版”的按歌词搜索歌曲资源的功能，已经是基本了然了。
　　不得不说，面对国内同期同类产品的时候，这个创新是实打实的。
　　不过，白璧微瑕还是免不了的，在常见的曲目试听之后，很快有几个技术宅属性比较强的男记者试了一些冷僻的歌，然后发现根据歌词没法搜到，立刻就举手示意了。
　　“顾先生，请问现在可以进入提问环节么？我有一些技术疑问，希望您解释一下。”
　　顾莫杰自信地报以一个微笑：“大家可以随便提问，只要遵守先后秩序就行，我们这里没有任何门槛。”
　　“顾先生，我发现有一些比较冷门的歌，使用歌词搜索也没法搜到。而且我也用了几分钟时间，做了个对比测试。凡是初音影音上无法用歌词搜索到歌的，在使用千千静听播放的时候，也没法找到歌词——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初音影音在歌词匹配数据库方面，抄袭了千千静听？”
　　很尖锐的问题，一看就是千千静听的拥趸问出来的。
　　05年年初的千千静听，虽然还没有按歌词搜歌的功能，但是歌词功能本身却是早就有了的。在千千静听出现之前，国内网民在网上听音乐的时候，是看不到歌词的；也正是从千千静听开始，电脑上放歌有和KTV里那样的字幕效果，还有节奏。只不过那个节奏的时间线拉得不是很准。
　　顾莫杰观察了一下那个记者的外貌和表情，那人果然一脸的吊样。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恨不得逮到一个“小马哥第二”就冲上去行侠仗义踹两脚、然后大喊“你山寨”。
　　“这个说法，我不认同，千千静听上有歌词的曲目，我们的初音影音上也有歌词。但是有些千千静听上没有歌词的，我们也有。所以我认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初音影音的歌词数据库比同行更完善——不然你们可以试一下这张曲目列表。”
　　顾莫杰说着，抽出一张单子，在列位记者面前晃了一晃，继续说道：“这张表，在各位面前的电脑桌面上，也有，大家可以打开对比测试一下。里面提到的一些歌，目前千千静听上播放时，都没有歌词可以显示，但是我们的初音影音却可以。而且表里面列出的仅仅是很小一部分，我们并没有穷尽。”
　　提问的记者一时略微语塞了片刻，下面众人也是很快试了一下，估计一两分钟的光景，就证实了顾莫杰的说法。
　　顾莫杰在台上侃侃而谈：
　　“歌词和曲目的匹配，这里面并不存在任何著作权的问题。我们也只是提供一个开源共享的平台。曲目的资源，并不是我们提供的，我们只是帮助搜索。歌词的数据，是我们初音网络自行整理、并且为之配套了数据库服务器的，我们也免费提供给网民使用。请大家不要在这些领域过度解读。
　　而且，未来歌词数据库的维护，我们并不局限于依靠初音网络员工自身人工维护、我们开通了一个开源的接口，任何网民提供的编辑内容，如果针对的是目前歌词匹配上还空白的曲目资源的话，可以不经人工审核直接上传并体现。
　　如果是存在错误的，被人二次质疑后提交的修改版，我们初音网络将来会有专人校对审核，确保我们的服务质量。
　　另外，我们的初音影音是一个同时兼备音乐播放器和视频播放器属性的综合娱乐软件，所以我们对于‘音频文件的歌词匹配’功能的开源性应用，也会适用于视频领域。如果国内将来有开源的字幕组愿意为外语片资源提供字幕，我们也是非常欢迎的，而且一定会和网上的影视资源做好匹配，服务于广大网民。”
　　顾莫杰这段话里，埋下了一个伏笔。不过在场的记者们显然都是技术宅，而对互联网商战中的那些商务伏笔不太了解，也就没人提出疑问。
　　发布会进行到这一步，哪怕此前有人觉得顾莫杰是“山寨、以量取胜”的，现在也已经觉得顾莫杰颇有几分诚意，拿出的是确有原创性的良心之作。
　　发布会继续进行着，初音公司的人，又展示了几个细节的优化点所在，不过没怎么引起轰动，终于，到了整场的最后重头戏。
　　“好，下面我们来看‘初音影音’最重要的一个创新点。这也是我们召开本场发布会的主要原因。”
　　顾莫杰说着，讲台背后的投影幕被收了起来，露出后面一间玻璃幕墙的房间，看里面的陈设，好像是一间录音棚，玩乐队的人都不会陌生。
　　“我需要一位志愿者，有哪位朋友自认为唱歌唱的不错、曲调找得比较准的，可以来试试。”
　　下面静了一会儿，然后纷纷踊跃举手、做记者的人，唱几嗓子基本上都没问题。
　　“好，我们女士优先，就请后排左侧那位小姐配合一下。”
　　顾莫杰一指，正是刘绯彤的方向。
　　刘绯彤心中好奇，刚才也举手了。顾莫杰见过她几面，自然认得。
　　刘绯彤略有两分紧张地跑上台去。她的形象气质不错，那气质要扮个女记者女主播啥的绝对没问题，在场的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疑有托。
　　何况刘绯彤真不是托。
　　“各位，我们要展示的这最后一项重要功能，叫做‘哼曲搜歌’。我不知道大家在找歌听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明明有一首歌听到过几次，很喜欢，但是偏偏叫不出歌名。同时，原唱者唱的含糊不清，你们连歌词也不知道——啊，我绝对不是要对周杰伦先生不敬，但是我们就拿周先生的一些歌来举例子好了。比如大家听了一首《忍者》或者《龙拳》之后，一个字都没听清，这时候，哪怕我们初音影音已经提供了‘按歌词搜歌’的功能，你们依然找不到想要的那首歌。但是，有了‘哼曲搜歌’之后，这一切也将不再是问题。只要你记得曲调，哼出来——当然，你的电脑要有插麦，而且麦克的音频采样效果要好一些、哼曲时的环境杂音要轻一些——那么，我们的软件就可以自动帮你按照曲调搜到那首歌！这是我们初音影音本次版本最具有划时代性质的创新。现在我们来演示一遍。”
　　满场略微静了几秒钟，不过顾莫杰知道，这绝对不是冷场，而是下面的人在烧脑消化他的说法。这个说法和现实的跳跃性差距有些大，很多人没法第一时间想通。
　　旋即，满场哗然。
　　“我靠！这都行？”
　　“真的假的？别光说不练，试给我们看呐！”
　　“这不科学！”
　　顾莫杰很满意这个效果。
　　“很好，大家安静。我知道大家对此有疑惑，所以马上进入实测演示环节——因为你们噪音比较大，所以我们准备了吸音的专业录音棚。这位小姐，请跟着工作人员走。”
　　顾莫杰对刘绯彤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刘绯彤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功能，有些不知所措，被初音公司的客服小姐带进了录音室。录音室里面有功放接出来，所以里面人说啥唱啥外头也都听得见。
　　“我……可以哼哪些歌？”
　　“随便，既然是测试，当然要随机了。”
　　刘绯彤想了想，对着录音室那台电脑的外接话筒，哼唱了一句张学友的《吻别》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就连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
　　张学友的声音，比较磁性，女人也可以唱。刘绯彤的音色很美，经过录音设备的转播，外面报告厅里的人都可以听见。加上隔着玻璃墙可以看见刘绯彤的动作，自然不存在作弊和假唱的嫌疑。
　　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刘绯彤为什么会选《吻别》，还以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只有顾莫杰和周立新心中有个大概：刘绯彤在百度干了四年，最后被挖角跳槽，完全是因为百度要上市，错过了项目窗口期，她也是情非得已，或许如今还有几分不舍留恋吧。
　　然而，刘绯彤唱完这一句后，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她的柔美音色中回过神来了。
　　貌似有些乌龙，因为录音室里那台电脑上装的初音影音，并没有识别出这首歌。
　　“这位小姐，麻烦您再唱一次。我们不要求歌词对，但是曲调一定要对，要忠实于原唱。初音影音目前的技术原理，是根据曲调和音高来智能搜索的，而不是音色。”
　　刘绯彤有些小紧张，赶紧又唱了一遍。
　　三秒钟后，那台电脑开始放歌了：“hidingfromtherainandsnow，tryingtoforgetbutIwon\'tletgo……”
　　“怎么回事？居然是英文歌？”
　　“这不是去年火起来的那首《吻别》英文翻唱版么！”
　　“找错歌了！”
　　众人都以为顾莫杰要被看笑话的时候，顾莫杰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
　　“静一静，我说过了，因为这个软件在研发的时候，我们考虑到了每个人音色的重大差异，所以在搜索的时候剔除了对音色和咬字因素的对比。纯粹靠曲调搜歌——英文版和中文版的《吻别》曲调一致，优先搜出当前热度最高的版本，并不足为奇。如果大家要的不是这个版本，还可以选择‘搜索结果不满意、重新搜索同曲调其他翻唱版本’这个功能，我们会默认进行结果重新排序的。”
　　顾莫杰对着话筒交代了两句，然后录音室里的刘绯彤就照样画葫芦操作了一下，下一秒钟，音响里放出来的，就是张学友原唱的那个版本了。
　　这一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初音影音功能强大性的证明，反而反证了初音网络这边没有设局做戏。
　　一个此前有些挑刺的记者，再次站起来提问：“顾先生，现在看来，这个软件根据哼歌搜索的模糊率还不够高，似乎要在专业的录音环境下才能使用。这样的东西，没法马上商用吧。”
　　“您说的没错，所以这个功能我们今天只是做一个展示，仅作为一个测试版的功能点放出，未来两三个月里，初音网络的技术团队会不断对其进行优化——别忘了，我们是基于‘深度学习算法’来做的智能搜歌，所以一开始我们会要求使用者唱得足够精准，才能搜到，但是将来，随着样本容量的大数据增多、我们的算法会更容易‘揣摩’用户的心意，调整热度排序来提升搜索准确性。希望大家对我们保持信心，任何基于深度学习算法的功能，其强大之处并不一定在于它刚刚出现时就很准，而是在于它能够不断自我学习、自我进化。”
　　顾莫杰毫不怀疑，这个功能上线之后，他在国内深度算法的产业界地位，便牢不可破了。


第三十三章 一炮打响
　　发布会结束了，顾莫杰略微松了一口气。
　　把“哼曲搜歌”这个功能，提前放出来展示，对于顾莫杰来说，其实是一步险棋。因为这个功能点，以初音网络公司如今的技术实力和研发进度，还不足以做到在公众面前测试。
　　在发布会之前的最后一刻，严磊和邹胜都还言之凿凿地劝谏了顾莫杰，让他放弃这个想法，免得发布会上经不起测试、反而丢丑。作为内部的技术核心，他们对于这款才开发了半个多月的音乐播放器有多少斤两，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做播放器简单，一周搞定的例子也不少。但是任何东西一旦和“深度学习算法”挂钩之后，那么最初的开荒都会变得艰难，哪怕花上两个月攻坚都是有可能的。
　　尽管顾莫杰有初音娘这个巨大的金手指，可以从初音娘自带的“音频大师”上反编译一部分适合这个时代硬件的源代码过来，让初音网络的程序员比别的公司的同行提升三四倍的效率。
　　顾莫杰最终在发布会上的履险如夷，是因为他稍微作了点弊。
　　那台拿来演示的电脑，看似只是外接了一套特别精密的、特制的音频采样设备，但实际上，那货是直接外接的“初音娘”本体。
　　顾莫杰只是用初音娘作为障眼法，演了一出戏而已，目的，是进一步宣示自己的实力，引起技术上的轰动，为自己的扩张做一场广告，并且把蛰伏的敌人都炸出来。
　　顾莫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在门口就被周立新堵了。
　　对方一拳捶在他肩膀上，算是打招呼：“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几天，又弄出新东西了，还有啥事儿是你做不到的！”
　　顾莫杰笑笑：“运气好罢了。怎么，和刘姐等我一起吃饭呢？”
　　周立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好了你要参加接风宴的，别以为一场发布会就能跑了。”
　　“好，我洗个脸收拾一下，你们稍等五分钟。”顾莫杰一口答应，然后独自走进办公室。
　　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顾莫杰想了想，拨了费莉萝的号码。
　　今天有发布会，费莉萝本来就在公司。自从年底费莉萝定下了读蒋芳芷的研究生、也养好伤之后，凡是公司有些大事儿的时候，费莉萝都会来正常上班。
　　“萝，陪我哥我嫂一起吃个饭呗？”
　　“你嫂？是谁？”
　　“他刚从百度挖来的刘姐，这不还没追到手么。”
　　费莉萝好气又好笑，想了想，马上明白了顾莫杰的意思，一口答应：“等我换件衣服。”
　　五分钟后，四个人出门，周立新开车，开他那辆刚买不久的BOXSTER。刘绯彤坐副驾驶，顾莫杰和费莉萝坐后排。
　　刘绯彤和费莉萝原先也是见过几面的，那还是一年半之前，顾莫杰在和史广护之间进行僵尸网络烧钱大战的时候，费莉萝作为顾莫杰的代理人，找百度谈判过赔偿事宜。只是当时刘、费二人对于对方的身份地位还不怎么熟悉。
　　上车之前，周立新远远地遥控开了锁，所以BOXSTER的顶棚是收起来的，处在敞篷车的姿态。所以人上车的时候不用矮着身子钻，而是可以大大方方直接走进车里，再坐下。
　　顾莫杰便是自然而然地搂着费莉萝的腰肢，打开车门后微微一提牵着费莉萝上车。费莉萝也很是自然地靠在顾莫杰身上，纤弱的柳腰柔若无骨，整个人轻轻地贴合在顾莫杰身侧。保时捷宽敞的后排空间，让这个动作显得那么自然唯美。
　　刘绯彤瞥了一眼，就知道顾莫杰和费莉萝的关系了。
　　顾莫杰之所以非要费莉萝陪他一起吃饭，也正是为了如此：他不希望造成任何尴尬。
　　顾莫杰知道，刘绯彤本质上和费莉萝是同一类的女人。很容易对能力强悍的单身男人飞蛾扑火。只不过费莉萝当初孽缘地缠上了他，而刘绯彤内心埋着的那个人是李老板。
　　朋友妻，不可欺。在顾莫杰心里，他是希望刘绯彤将来能够安安分分成为他嫂子的。他对刘绯彤一丝兴趣都没有，一定要在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就把局面摆清楚。
　　同时，他自带一个女伴，多少也可以为周立新多制造一些机会。
　　理论上，顾莫杰也不是不可以叫上未婚妻陆文君。可是他对陆文君至今以礼相待，还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以刘绯彤的眼神，很容易看出可乘之机。带费莉萝，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了。
　　周立新启动了车子，扭头问：“去哪儿吃？你拿主意。”
　　顾莫杰想了想：“杨公堤，江南会吧。你家马老板前阵子带我去过，挺不错。天冷，那边既有炖煲也有炭烧，暖和些。”
　　顾莫杰说得很随性，刘绯彤却是懂行的，立刻撤了一下周立新，低声劝道：“别破费，随便点就好了。”
　　顾莫杰道：“不破费——新品发布会这么成功，我庆个功都不成么？刘姐，这也不全是为你接风，你就当给我捧场呗。”
　　顾莫杰这么说了，刘绯彤不好再拒绝。
　　江南会是阿里老板马云发起的一个会所，今年刚刚建好，连招牌都还没挂。马云还拉了另外几个本省豪商入股，倒不是他出不起这个钱独资，只是这种场所么，还是后台厚实一些比较保险。
　　江南会其他几个股东，有绿城宋老板、网易丁三石、盛大陈天乔，以及另外四个传统实业界的富商。连门口的匾都是金庸写的，不过还没裱上去。
　　年初的时候，马云和顾莫杰达成“找同款”项目的合作时，似乎很是欣赏顾莫杰，顺口提了一句，问顾莫杰有没有兴趣入股，显然是将此作为把顾莫杰拉入圈子的笼络手段。
　　不过顾莫杰对会所不太感兴趣，他也不结交官府，当时选择了婉辞。
　　夜晚的杨公堤冷冷清清，周立新的保时捷开到江南会园区门口的时候，丝毫没有引来迎宾的另眼相待。
　　显然，不满200万的车，在这儿根本不受待见。
　　车子停稳，一男一女两个迎宾走上来。男的魁梧挺拔，微微鞠躬一言不发；女的姣好柔媚，负责开口：“先生，前面是私人场所，不对外开放。”
　　周立新收起车顶棚，露出后排的顾莫杰。
　　“我和你们马老板说好的。”
　　女迎宾借着庭院灯的微光瞅了一眼，立刻换了脸色，放行了。
　　“原来是顾先生，抱歉。”
　　这种地方，刷金卡没用，只能刷脸。
　　刘绯彤看得暗暗心惊，她在京城的时候，李老板虽然经常会出入类似的场所，但是从来没带过她。
　　别说刘绯彤了。便是费莉萝，顾莫杰也没带她来过这里。
　　江南会是七八幢仿古的小楼，沿着西子湖西南角一洼蜿蜒掩映在松林之间的池塘摆开，环境很是幽静，而且各处互不干涉。
　　这里没有酒店的那种大堂，只有仿古的套间、充作包厢使用。每层全套的紫檀木家具，就要四五百万上下；庭院里的梅花，都得是南宋时种下的古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地方没有任何音响。不过幸好套间一侧有竹帘的隔廊，如果想听音乐，自会有乐师在那道竹帘背后演奏。
　　没有菜单，也就省得两个妹子不知点啥是好了。
　　顾莫杰当仁不让：“我点吧。”
　　说着，转向一旁的侍女，交代道：“一个鹿鼎，取梅脯单独做烧烤。别的按照茶餐看着上，和上次一样就行。”
　　侍女悄悄地下去了，先上了茶水，不到五分钟，就上了茶菇芦笋、茶香笋壳鱼、龙井虾仁、竹笙翅几个经典的看盘。
　　“别光看，这也是可以吃的。”顾莫杰笑着，自顾先动了手，周立新也是很随意，跟着下了几筷子。刘绯彤和费莉萝这才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确认没问题，开始动筷子。
　　龙井虾仁、茶菇芦笋，这些是哪儿都有的家常菜色。不过到了江南会，自然会做出不一样的格调，光是选料上的差距，外行人也能一口就尝出来。
　　费莉萝饮食素来清淡，几个看盘都挺对胃口的，不由得便多吃了一些。顾莫杰和费莉萝一起了这么久，深知她的食量，附耳过去低低地说了句：“正餐还没上呢，留着点胃口。”
　　费莉萝脸色微微一红，娇羞地放下筷子。
　　几人垫了垫肚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今天的见闻，包括对深度算法图形搜索的展望，也不嫌煞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滋滋”声打断了话头，两个侍者托着一只长方形的小石鼎进屋，摆在外头石台上，又布置好铁䦆，并且在四周重新围上竹榻，把看盘都移过去。
　　费莉萝这才发现，原来正餐不是在开始这张桌上吃的。
　　黑色的石鼎里头，和鸳鸯火锅一样隔了一道。空间一大一小，两边汤色也微有不同，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麻辣程度上的差异导致的，因为整个锅没有一点辛辣气息。
　　顾莫杰拿出一双长长的铁筷，招呼着：“来来来，别客气；女生多吃点小的这一半，里面有鹿胎、鹿血。大的这半边，都是鹿肉、杂碎、鹿茸。”
　　一旁还有最好的梅脯，是单独取下来的，摆着格栅的架子，显然是做类似于铁板烧烤的东东，酱料一应俱全。
　　鹿是俄罗斯运来、当天宰杀的。烧烤和煨煲的炭火，都是古法的银霜竹炭，一点烟气都没有。路边碳烤那种呛人的现象，绝对不会出现。
　　顾莫杰拿起酒瓶，给四个杯子都斟满，说道：“来，让我们先庆祝一下，初音影音一炮打响。其次么，欢迎刘姐加盟‘阿里云搜索’，大家一起干了这杯。”


第三十四章 连横合纵皆未果
　　初音网络科技高调发布“初音影音”后的次日。
　　京城，奇虎公司。
　　“砰！”地一声闷响，一只青田石的镇纸和花岗岩地砖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崩掉了两个角，翻滚着重重砸在幕墙的踢脚线上。踢脚线上的装饰木条应声“啪”地落下，断成了两截。
　　“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小人得志！”
　　周鸿祎一把把烟头掐灭在红木办公桌上，因为动作太随性，离着烟灰缸还有老远的距离，烟火一下子把木漆烫得吱吱作响。周鸿祎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继续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嘴里喋喋不休：
　　“马云能给你几个闲钱？这就特么敢跟暴发户一样，一次性开这么多项目？小心一下子吃撑了消化不了！有命研发没命推广！”
　　周鸿祎面前屁人没有，所以折返恶狠狠的话纯属他自言自语。
　　“不行，这小子敢这么铺摊子，绝对不能让他再走下去了。后生仔，果然还是没的经验，一下子开这么多项目，也不怕拉到仇恨。你要是消消停停，先专心做安全卫士，那也好歹只有我周某人一个跟你杠上。现在倒好，平台扩张倒是快了，同行也多了一大把，看你怎么被人围死。”
　　周鸿祎这般想着，在脑中过滤了一遍顾莫杰有可能新招惹到的对手。
　　大家都是懂行的人。顾莫杰在短时间内连续推出初音影音系列的软件模块、大肆圈地形成滚雪球效应，这件事情，终究是有利有弊的，而且利弊双方都看得很分明。
　　利，很明显，那就是顾莫杰的产品线一旦错综复杂起来，那么各个模块之间的相互互推效果也会越来越明显，顾莫杰在推广他的产品的时候就有更大的惯性可以利用，对外部广告平台的依赖和费用支出也会随之减少。
　　弊，也很明显。因为一家互联网公司涉足的领域越多，他的同行也就越多、竞争对手也就越多。如果吃香太难看，犯了众怒，很容易被跨行业的多个对手抱团抵制。
　　在初音影音出来之前，顾莫杰就已经惹上了做安全/电脑管家的奇虎周鸿祎、做输入法的搜狐张超阳、还有网际快车的侯延堂三个敌人。只不过侯延堂这废沉迷魔兽，让周鸿祎废了一个猪队友；张超阳也不愿意跨圈砸钱狙击顾莫杰，所以被敌人围殴的效果不明显。
　　初音影音上市之后，一眼可以看出来的、顾莫杰新增的敌人，有两家，一家就是千千静听、另一家是暴风影音。不过05年的千千静听和暴风影音都还是非营利性的存在，纯属一帮视频和音乐发烧友自嗨的产品，属于独立制作，没有强大的公司后盾。所以这两个敌人，惹了等于没惹，并没法给顾莫杰增加多少麻烦。
　　周鸿祎在面前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把一个个名字划掉。似乎他可以新拉拢的家伙，已经不多了。那些小鱼小虾，联合了也不会有什么卵用。
　　“李彦宏，应该可以拉吧？顾莫杰和马云搞图形搜索，搞得那么大声势，听说还从李彦宏手下挖了两个中层，李彦宏不可能一声不吭就忍了。只要他将来还想做图形搜索、想扳回来，他就有被我拉拢的可能……马化腾，应该也有点戏。他的QQ音乐盯着千千静听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马化腾一直把QQ背后的娱乐产品平台化运作视作禁脔。音乐、视频、游戏大厅，无一不是如此……”
　　思之再三，周鸿祎下定了决心，把几个潜在和联合的小鱼小虾交给手下的公关人员。而李、马两位大佬那里，他准备亲自出面游说，连横合纵一番。
　　……
　　李老板和周鸿祎都在京城，一伸腿儿就到，所以周鸿祎自然首先拜访了百度。
　　然而，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恶劣。李老板对于和周鸿祎联手、封杀压制顾莫杰毫无兴趣。
　　两人一见面，客套了没几句，李老板就直截了当地回绝道：“周老弟，这事儿你找错人了吧。我们百度和你们两家都无冤无仇，也犯不着插手这趟浑水，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周鸿祎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很是卖力地劝说：
　　“李总，我不信你不想做图形搜索了！现在顾莫杰和马云联手，弄得这么高调，你就不觉得被他们驳了面子么？你的百度才是国内搜索第一人的位置！他们这么弄，对你的商誉只怕不太好吧，将来人们说起国内搜索技术最领先的人的时候，说不定就轮不到你了。到时候光靠市场占有率大，又能如何？还不是白白等着别人来蚕食。”
　　李彦宏依然不为所动。
　　“那又怎么样？我知道阿里没有野心做搜索引擎。就算他们有搜索数据相关的业务，那也只是为了服务电商。马云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不是看着什么热门、什么赚钱就往上冲的人。他要做一件事情，提前三年五年挖坑都是有的，唯独不可能临时起意。周老弟，倒是和你合作的张超阳，一直对搜索挺热心的，也算是业内前辈了。你需要一家搜索引擎公司帮你封杀顾莫杰，找张超阳不就成了么？”
　　周鸿祎马上无话可说了，他陡然发现，他联合李彦宏的企图还真是有些理想化了。
　　马云虽然和李彦宏在实力规模上段数相当，但是这两人经营的圈子不同，并没有直接的冲突竞争。
　　05年国内的互联网市场，还处在技术垄断而非资本垄断的时代，只要具体圈子业务不同，哪怕资金规模再大，也不会有人跨圈为敌。
　　相比之下，搜狐的张超阳虽然资金规模都弱于马云，但是张超阳和百度却因为业务重合，而有多年的竞争关系。搜狗百科、搜狗引擎这些，虽然没法对百度造成威胁，却也足以让百度恶心。现在张超阳已经被拉进了周鸿祎的联合阵线，再想拉百度进去，显然有些不合适。
　　周鸿祎酝酿了半晌脸皮，还不肯死心，决定最后搏一把：“这个……李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相信你不否认这句话吧？您和张总之间的竞争，我也知道。我也没指望你和他长期合作，但是这件事情上，看在我的面子，咱短期合作一阵，只针对顾莫杰。顾莫杰倒了之后，你要和张总该怎样怎样，我绝不多话！”
　　李彦宏用一种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周鸿祎：“如果我和你合作，顾莫杰就会和张超阳合作图形搜索。你觉得张超阳会拒绝么？区区一个搜狗输入法领域的竞争，能够阻碍张超阳对核心业务前沿技术的追求么？”
　　周鸿祎骂酿的心都有了。
　　草！顾莫杰已经和你接触过了，你特么早说啊！
　　早知道顾莫杰已经拿和李彦宏的对手合作图形搜索为条件，威胁过李彦宏了，周鸿祎就没必要跑着一趟徒受其辱了。
　　……
　　周鸿祎憋了两天的闷气，马不停蹄南下直飞深市，去见马化腾。
　　他在百度那一趟，终究没有算白跑。只不过，周鸿祎出了不少血。
　　尽管李彦宏不肯听从周鸿祎的劝说，全面封杀顾莫杰，但是毕竟还是答应了、在不易被察觉的情况下，在百度上全面调低初音网络系列产品的搜索结果排名、并且提升奇虎公司产品的搜索排名。
　　同时，关于奇虎产品的一些负面新闻，通过百度的技术手段，进行一些屏蔽。
　　为了这个结果，周鸿祎付出了一年2000万的代价，也是拼了老命了。
　　因为，百度今年要上市，前三季度的纯利润，都很重要。周鸿祎选择了给百度送纯利，额外送500万以上的纯利，这个诱惑，李老板最终没能拒绝。所以才在不露陷、不明显得罪顾莫杰、不至于把顾莫杰推向张超阳的大前提下，偷偷有限帮扶周鸿祎一把。
　　送纯利的具体手段，是周鸿祎让奇虎公司继续在百度上以高单价包一些搜索结果排名。部分利益输送用的链接，被标到了十几块钱一个点击，在05年堪称纪录。
　　周鸿祎也不知道这个公关钱花得值不值，但是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千辛万苦，周鸿祎终于见到了马化腾。马化腾的第一句话，就让周鸿祎感受到了命运深深的恶意。
　　“顾莫杰是我的敌人？是，他确实已经是我的敌人了。但是我的敌人太多，我不能为了某一个敌人投入太多资源。所以，有好处的话，就亮出来。没好处的话，恕不奉陪。我没兴趣陪你坑人。”
　　马化腾这番话，是实打实的大实话。马化腾本身也是山寨之神，树敌众多。如果就为了顾莫杰涉足播放器和游戏大厅，马化腾就得和顾莫杰开片的话，那马化腾该开片的战场就太多了。
　　周鸿祎条分缕析说了一大堆，最后马化腾不耐烦了，抛出了一个最新的干货猛料。
　　“周哥，你是不是这两天太忙了，没功夫关心业界动态？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下，度个假，休息休息，好好关心一下新闻——昨天初音网络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各大门户科技版都报道了，我很有兴趣参加。所以，就不陪你玩了。”
　　“啥？顾莫杰那厮又拿出什么东西了？”周鸿祎一阵头晕目眩，只想赶快找个地方上网查新闻，“肯定是我早上坐飞机时发生的事儿！”


第三十五章 一口老血
　　周鸿祎从马化腾那里碰了壁，也不等回到酒店，就直接打了个电话，让他秘书把这两天和公司相关的业界动态马上整理一份，发他邮件。
　　做老板到了周鸿祎这种档次，检索信息这种事儿，自然有秘书代劳。要是还得和顾莫杰那样事必躬亲，什么咨询都亲自查证，那就太土了。
　　所以回到酒店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摊开在周鸿祎的邮箱里了。第一条跃入眼帘的，赫然便是顾莫杰今天一早公布的一个新动作。
　　“初音网络科技高调宣布‘歌词、字幕数据库开源利益分享计划’？这是个什么东东？”
　　周鸿祎一时没看懂，只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好奇心驱使着他，恨不得一口气读完。
　　“即日起，凡是注册‘初音用户帐号’的，均可使用该唯一帐号，登陆使用初音电脑管家、初音安全卫士插件、初音下载、初音影音等任何初音网络科技公司的全平台产品。在登录状态下，任何用户都可申请开通‘开源分享’功能模块，成为初音影音的原创资源提供者，并根据其上传贡献，得到代金积分的奖励……”
　　“目前初步开通的共享计划范围，包括歌曲歌词与视频字幕。但不包括音乐和视频本身。此项设置目的在于防止版权不明的音乐与视频资源被用于商业目的提交……敬请广大用户谅解。未来，我们将在技术手段足以确认音视频来源合法化、版权完整的情况下，酌情提供其他开源利益分享计划，敬请期待……”
　　每一句话，周鸿祎都看得懂。但是串联在一起，周鸿祎需要很久才能消化理解这个新运营模式。
　　翻译一下，顾莫杰的策略，就是允许全体网民为初音网络科技打工！只要是目前“初音影音”音乐库里可以搜到的歌，但是还没有歌词的，而网民登陆帐号上传匹配的歌词之后，就可以得到一定的积分奖励，积分可以用于购买一些虚拟物品，或者代金。
　　同理，对于网上搜到的外语片资源，如果还没有字幕的，初音网络也欢迎各大野生字幕组提供翻译，并且上传到初音网络的字幕数据库中，初音方面同样是会给钱的。
　　初次提交的歌词和字幕，初音网络方面不设置人工审核，只有简单的机器自动匹配审核。但是如果是二次提交，就好像百度百科上某些编辑者发现前人写的某个词条有错、你要修改的话，那么才会进入初音网络的人工后台审核，确认哪个更准确，然后按照修改的字数算钱。
　　周鸿祎扫了一眼秘书给他的那个传送门，在网页末端找到了初音方面目前开出的价钱。
　　上传新歌词的，按照千字10块钱的积分来补偿。上传外语片字幕的，也是这个价，不过略微麻烦一些，必须经过原创性审核，确保上传者是原始翻译人。因为翻译这东西和歌词不一样，歌词的传播是不存在版权利益的，而翻译有版权问题。
　　考虑到歌词这种东西不太能灌水，所以一首歌的歌词最多也就赚几块钱。何况大部分常见流行歌曲的歌词网上早就有了，初音网络需要的只是查漏补缺。所以这桩事情最多几百万块钱就能做下来。
　　然而，这一招背后的能量，确是让周鸿祎细思恐极。
　　目前为止，国内有哪些公司能做精准大数据？说白了，只有阿里和腾讯做得到。哪怕是百度，也只能做一个对象不确定的整体模糊大数据，没法做精确定位用户的精准大数据。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搜百度的人，都是不用登陆的。
　　百度虽然每天可以处理超过十亿次的搜索请求，但是百度的用户，在百度那里始终表现为面目模糊的一大团。百度始终无法精确知道，每个网民谁干了啥，有什么偏好习惯、用户个性。
　　而阿里和腾讯，在这一点上有天然优势。因为凡是想在淘宝网上买东西的人，都必须注册一个支付宝帐号。凡是想用QQ聊天的人，都必须注册一个QQ号。
　　百度的用户人数，05年的时候虽然是阿里的几十倍、腾讯的七八倍，但是这些用户，都是“游客”的姿态。百度千方百计想要让那些人注册一个帐号、成为百度会员，却不得其门而入。
　　后世百度成为千亿级别的巨头后，穷十年之功，都没做到“让大多数人都登陆帐号后再使用百度”。网民对百度的忠诚，无非是惯性而已，却毫无用户黏性可言。
　　但是，顾莫杰眼前这一招，却是歹毒非常。周鸿祎眼光老辣，完全可以看出，只要顾莫杰这步棋走下去，他好歹可以成为国内用户黏性排行第三的互联网巨头！
　　因为，只要网民想要上传歌词、上传字幕赚钱，就必须有一个初音帐号。这样，连百度和奇虎、搜狐、网易这些巨头花了数年，都没能做到的“让网民注册一个会员号再用”的难题，就很有可能被顾莫杰做到了。
　　一个软件公司，其用户有一亿，但是这一亿用户都是游客，点开网页逛一眼就闪的。
　　另一个软件公司，用户只有一千万，但是这一千万都是要和用QQ那样登陆一个QQ号才能使用的。
　　这种情况下，第二家公司的前途会远远好于第一家。在互联网上，一个会员的价值，超过路人几十倍。就好像一本大神的小说，哪怕有一百万盗版狗看，也不如有一万付费会员来得可贵。
　　另一个时空的周鸿祎，费尽心机，烧钱无数，祭出了“永久免费”这个招数，来摧垮原本收费业态的杀软界。但是360一生，直到手机版出现之前，哪怕360用户有几亿了，但是有360帐号的会员连百万都不到。
　　如今这个时空，顾莫杰比周鸿祎跨得更远了一步。他不但免费了，还送钱。当然这个送钱不是白送，而是一种利润分享模式——任何为我提供资源的人，我都分钱给你。
　　正如前一年问世的某点中文网。看书的人，不一定会注册帐号；但是写书的人，那是非注册帐号不可的；否则怎么收稿费呢？
　　尽管大部分网民不是专业的。后世哪怕2010年代，优酷开放了“广告费分享计划”给UP主们，真正在优酷上上传原创内容的用户，也不过几百万而已。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周鸿祎不是穿越者，不知道未来优酷的分钱行动拉来了多少用户，但是他仅凭自己的经验估算，也可以知道，顾莫杰这一系列行动，为他获得一千万级别的注册帐号，不成问题。
　　……
　　心如死灰的同时，周鸿祎依然抱着最后一丝挣扎。他在想，顾莫杰这一招，他还有没有可能山寨？
　　顺着顾莫杰的思路往下揣摩，周鸿祎发现了一个执行层面上的技术难关。
　　“初音网络怎么可能做到给别人发钱？难道注册初音帐号的时候，还要用户绑定银行卡不成？难道每个月哪怕只有几块钱，初音公司都要给用户银行卡上打钱不成？这种事情，成本也太高了吧？何况，如今国内网民有几个肯放心，把银行卡帐号直接登记到网上的？”
　　这么一想，周鸿祎甚至产生了一丝死起回生的错觉：后生仔，莫非还是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不对！以顾莫杰表现出来的智商，他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他肯定留了别的后手！”
　　晃了一下脑袋，把刚才不切实际的意淫强行从脑海里驱走，周鸿祎又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动用一些非常的渠道，打探进一步的消息。
　　做到周鸿祎这样的位置，他自然在国内各大巨头公司里都会有些眼线，平时拿个红包维护着，关键时刻给通风报信一番。这种人情等闲不能乱用，紧急时却往往可以出奇效。
　　周鸿祎所料不错，十五分钟后，秘书给他重新打了回来。
　　“什么？顾莫杰投靠了马云？凡是用户通过初音账户上传资源所取得的报酬，都可以打通转为支付宝金币？马云也答应支付宝金币可以在任何淘宝网的网购上，享受100%原额抵扣？”
　　这个消息，彻底击碎了周鸿祎最后一丝希望。
　　好歹毒！居然用出了“帐号余额互通”这一毒招！
　　初音网络科技自己没有支付平台，但是顾莫杰选择了从马云那里借支付宝的平台。同时，对于马云来说，顾莫杰的这个举动，也可以间接增加支付宝的使用人数，显然会全力支持顾莫杰了，说不定还不会收顾莫杰的好处费。
　　电话另一头，秘书见周鸿祎听了一句话之后，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问：“周总，还不止这些呢……您在听么？要我说完么？”
　　“说！有什么都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招！”周鸿祎暴躁得如同一头受伤的狮子。
　　“初音网络科技那边公布的情况来看，如果将来初音用户不打算网购的、也没有支付宝账户的，他们还支持将初音金币置换为Q币……”
　　“噗……”周鸿祎只觉得一口咸腥的老血喷出。
　　怪不得，马化腾根本就不屑于见他。


第三十六章 曲线阴影
　　时间线回溯到三天前，也就是顾莫杰给刘绯彤摆接风宴的次日。
　　顾莫杰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肢体有些酸软的感觉，不过精神却是很清爽，有一种不太搭调的亢奋感。
　　触手可及之处，是一段微软纤细的腰肢，顾莫杰心中一惊，马上回忆起了昨夜的处境，然后把费莉萝缠在他身上的身子挪开，轻轻盖好。
　　鹿肉鹿血一起吃，果然要误事呐。幸好有费莉萝在身边，主动承受了他的挞伐，用榨汁手段把他恢复到了人畜无害的状态。
　　顾莫杰披上衣服，喝了一盏热茶，然后叫来会所的侍女，问明了周立新和刘绯彤的情况。
　　从侍女口中，顾莫杰得知，昨晚一共开了三间房，周立新和刘绯彤是各住各的，并没有逾越之举，而且今天一早就已经闪人了。
　　顾莫杰松了一口气，幸好表哥没有被自己害得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否则自己岂不是帮了倒忙。
　　回到房间里，顾莫杰弄醒了费莉萝。
　　费莉萝整个人都软得不行，站都站不稳，最后顾莫杰只能抱着她丢进按摩浴缸，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两人重新收拾干净、容光焕发的时候，会所的侍女已经在外间铺好了早茶。
　　费莉萝咬了一口萝卜丝的包子，细细咀嚼半晌，用小米粥送下。另一只手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每次费莉萝和顾莫杰出来的时候，都会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因为她不希望二人世界的短暂时光被任何事情打扰。只有完事之后，才会重新开手机。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做不了顾莫杰的妻子，每一次，都要珍惜。
　　看着看着，费莉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抬头郑重地看着顾莫杰，说：“杰，有个事儿，王师哥前天和我提到过一声，我没当回事儿。昨晚他又发短信来了。”
　　顾莫杰昨晚吃的鹿肉有些多，所以早餐什么荤腥和干点都没要，只是端着一碗莼菜野蓟羹，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听了费莉萝的请示，顾莫杰也不出声，只微微一抬碗，示意她该说就说。
　　“前天王师哥告诉我，说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试图通过看守所的关系，接触到羁押的付成厉。幸好咱所里平时关系打点得不错，有眼线，所以知道了；昨天那伙人又尝试了一次。王师哥觉得可能有人要对咱不利，还是提防些好。”
　　顾莫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付成厉是谁：就是那个杀了程教授，如今还在被侦查的嫌疑犯。顾莫杰叮嘱过王凯文，想办法留那个付成厉一命，别怕花钱。
　　刑事案件的侦查移送是比较复杂的，谋杀案在公案机关那里放好几个月，才正式移送检查，是很常见的情况。而且检察机关很多没有羁押场所，哪怕移送了也依然放在看守所里。如果有案情不明的，检察官还可以发回原机关重新补充侦查。
　　想起对方身份后，顾莫杰也马上反应过来、为什么费莉萝一直把这个消息摁着，不第一时间汇报给自己。
　　那一次，费莉萝虽然是靠跳楼保全了清白，可这种经历毕竟是一道心灵上的伤口。费莉萝自然希望过去的就彻底过去，不要再在自己男人心中反复提醒起来。
　　顾莫杰知道，在问正事儿之前，他应该抚慰一下费莉萝的心灵，哪怕他这辈子不娶人家，至少也该让对方开心一些，少些顾忌。
　　他伸手搂过费莉萝的腰肢，给了一个鼓励的法式吻，盯着对方的双眸，很是郑重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说，不要有顾忌。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儿，就够了，别说你没被人占到便宜，就算……唉，我不太会说话，你明白我的心就好了。”
　　“嗯……是我多心了。”费莉萝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终究是忍住了感动，把聊天的话题重新转回一开始的方向，“按照王师哥的估计，是有你的敌人盯上了这桩子事儿。他们见你出钱给付成厉请律师、资助他家人，所以怀疑是你……买凶利用了付成厉。”
　　费莉萝这句话说完后，顾莫杰的脸色顿时铁青了下来。
　　这种玩笑，是开得的么？做生意，商战就商战，要是下这种下三滥的场外手段，可就为人所不齿了。
　　“哼，那帮人能调查出个啥？考研季，瓜田李下被占了便宜的女生多了去了；心里不忿的男生也多了去了，巧合而已。何况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事先根本就不认识付成厉，只是他犯了事儿之后，咱精神上拉他一把，难道还有人能翻了天去？再说，你姑就是开律所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占了理的事情，有啥好担心的。”
　　费莉萝心里是认同顾莫杰的想法的，不过她终究在法律圈子里多淫浸了两年，心思重一些。反复思忖了一会儿，略带担心地揣摩：
　　“别的我倒不怕，就是不知道那个付同学人品怎么样。要是有人收买他，让他为了减刑故意攀咬别人，就算最终证据不足，也有可能坏了咱的名声。毕竟我们事后出了钱帮他，这事儿有心人是可以查到的。如果曝光出来，法律上我们倒是占理了，可舆论上就麻烦了。”
　　05年的网喷虽然没有十年后那么牛逼，却也不容小觑，仇富心态已经开始冒头。如果网上弄出一些干货新闻，曝光“互联网新晋富商资助杀人犯家人、出资帮助嫌疑犯请律师”这种噱头的话，对初音网络科技的公众形象，也会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顾莫杰突然觉得资助付同学这桩事儿，有点义气用事了。
　　“没办法，让王师哥盯紧一点吧，他毕竟是付同学的正规委托律师。别的事情，我也没辙，只能是资金上支持。你回去也和你姑透个底，让她多费心张罗一些资源。我们不求陷害别人，但是好歹也不能被人给陷害了。”
　　费莉萝一口答应，表示后面几天她也不做别的了，专心跟踪这事儿。
　　……
　　倏忽又是数日。
　　初音影音的“开源利益分享计划”这一击组合拳，打得很是干净利落。
　　马云手下的支付宝，已经高调宣布，和初音网络科技展开深度合作，承认初音积分和支付宝淘金币的兑换。
　　私下里，马云和顾莫杰达成的兑换条件很是优厚，不仅没有要顾莫杰的手续费，甚至还倒给了补贴。
　　具体来说，就是每当初音影音付出去1块钱的代金券积分，并且将初音积分兑换成淘金币的时候，淘宝网还给额外30%的返利。也就是相当于顾莫杰只花了7毛钱。
　　之所以如此优厚，也是因为如今的支付宝也还不够强大，全国的支付宝用户才几百万。马云也希望搭搭顺风车，让支付宝的用户多起来。他给顾莫杰的返利，完全是看在“顾莫杰没有打算开通初音网络科技自身的支付手段”的面子上，投桃报李做出的补偿。
　　与此同理，马化腾开出的返利就没有那么高，只有20%。因为Q币用户规模比支付宝用户大了好几倍，所以对马化腾来说，顾莫杰的引流价值要小一些。
　　这也是顾莫杰深思熟虑之处。他知道，如果他如今就推出初音网络自己的“支付宝”的话，那么马云和马化腾都会被逼到他的对立面去。
　　做人一定要有舍才有得，如果一口气把所有互联网业务都鲸吞下去，只会撑死，被全体业界同行围殴致死。
　　只有时时刻刻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建立统一战线，才能维持得长久。在自身实力只够干翻周鸿祎的时候，那就绝对不要惹比周鸿祎更强大的存在。如果这些更强大的存在要分润一些好处走，在共赢的情况下，也就分了。
　　顾莫杰不能忍受吃亏，但是可以忍受少赚。
　　2005年3月1日，在一片利好的烘托消息中，初音影音的利益分享接口正式开通，仅仅第一天，就有30多万网民注册了会员帐号。此后五天里，这个数据累计达到了100万人。
　　初音网络的各项平台，此前早已被“软件上线后一天内下载量破百万、半个月破千万”的业界口碑占领了。按说，五天100万，相比于原先各大软件上线时的成绩，根本就不够看。
　　可是内行人都知道，100万注册会员，远远比1000万游客下载还要值钱，更能说明一个互联网公司深挖客户、提升用户黏性的能力。
　　如果对这个数据没什么概念，不妨看一组对比：周鸿祎的奇虎360上线至今，根本连会员制度都还没开通呢，所以奇虎公司的网络会员数是0。
　　……
　　帮助顾莫杰打理那桩刑事案件的王凯文，也在几乎同一时刻，定位了幕后消息打探者的身份类型。
　　根据王凯文的眼线观察，似乎顾莫杰的公司在正面战场上越是高歌猛进、放出利好消息；试图接近付成厉的黑手就越急迫，越沉不住气。
　　3月9号，付羁押所在的西河区看守所，来了两个秘密的访客。以王凯文的能耐，都没能第一时间盯上。那两个访客非常顺利地见到了所里的一名副所长，然后便没有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些什么。


第三十七章 义气两个字会写么
　　捂着内侧衣兜里那个厚实的信封，赵所长心里依然有些恍惚。
　　他只是西河区看守所的所长，当然，同时也是同区划公案分局的一名副职领导。在分局一级的公案、侦查机关，两套班子一套人马，是很常见的情况。
　　做了七八年所长，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种达官贵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小鱼小虾，都会这么值钱。
　　那个信封里，足足有五万欧元，相当于五十万人民币。买的，只是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几个不相干的人去会见那个杀人重案的嫌疑犯。
　　当然，这种会见不止一次，五十万，是个兜底包干的价码。
　　公案系统内，市局局长相当于县处级干部，区分局局长是乡科级。钱塘作为省会、副省级城市，都额外提半格。所以赵所长这个区分局局长的待遇，也就是一个乡科级干部。
　　05年的物价水平，出50万买通一个乡科级干部，做点不影响其仕途的小手脚，绝对不少了。
　　赵所长当然知道，根据刑诉法，除了嫌疑人委托的律师之外，别的不相干的人是不能放进去的。他也知道，如今他的权限只在于负责羁押看守，连讯问口供这种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杀人命案这种事情，理论上具体侦查工作都是有市局相关领导直接安排的，下面分局一级的人根本过问不了。
　　因为根据刑诉法，凡是有可能判处死刑的重案，一审法院都必须是市中院。区县一级的基层法院是没有资格审理死刑案的。同时基于公检法三家要平级办案的原则，只要法院系统是归市中院管的案子，那么起诉也必须由市检完成、侦查必须由市局完成。国人官场最讲究个纲常名分，辈分是绝对不能错的。
　　当然，这起案子也有一定的特殊性。因为案情的事实部分非常清楚、证据非常充分。唯一有可能需再摸摸的，无非也就是作案动机和一些主观因素。因为事实部分很简单，市局出面牵头后、再转包给下属干脏活累活，才有可能。
　　然而，理论上再多的不可为要素，也没有钱来得实实在在。思前想后半晌，觉得这事儿没有风险，不会影响到仕途，赵所长决定干了。
　　他拨了一个内线电话，喊了装备科的下属过来。
　　……
　　赵所长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钱为民和孙明伟正在装备科办公室里聊天打屁，于是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去所长办公室汇报。
　　钱为民是科长，三十岁光景，武警出身。孙明伟却是大学生毕业考进公考当的警察，二十三四岁，没什么社会阅历。不过孙明伟读的是工科，对所里技术装备的把控拿捏是把好手。
　　按说，这种场合只要钱为民科长一个人去汇报就行。不过根据钱科长的经验，就怕所长问到什么专业性的技术问题，他一个大老粗答不清楚，所以还是拖个小弟保险一些。
　　进了赵所长的办公室，钱为民点头哈腰地媚笑了一下：“所长，您有什么吩咐？”
　　赵所长喝了一口茶，酝酿了一下气氛，显然是希望下属一会儿回答的时候，能够多过过脑子，想清楚了再说。
　　酝酿完了之后，赵所长长出了一口气，双眼盯着钱为民，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地缓缓问道：“五号讯问室，摄像和录音设备修好了没有哇？”
　　钱为民没敢马上回答，脑子却是飞速转了起来。
　　可惜，旁边的小孙没什么经验，似乎很急于表功，见直接领导没有回答，越俎代庖就说：“修好……”
　　“了”字还没出口，孙明伟的袖子就被钱为民狠狠拽了一把，声音也戛然而止。
　　钱为民尴尬地笑笑，接了话头：“这是修好了……还是没修好啊，还不快回去查查！怎么能随口瞎说！”
　　说着，他赶紧一脸谄笑重新转向赵所长，圆谎说：“前天修是修过，不过修了之后没重新测试，也不知道是好了……还是没好。”
　　赵所长脸一沉：“你们管的东西，好没好自己不知道！”一边说着，一边把杯子砰地放在办公桌上，脸也猛地一侧。
　　钱为民立刻心领神会：“没修好！”
　　赵所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沉痛：“你们呐！罢了，今天要讯问的人比较多，1-4号讯问室都排满了。说不得，5号也只能拿来启用一下。你们去准备一下，弄台临时摄像设备去跟拍全程。”
　　钱为民正想答应，一旁的小孙又给他捅了个篓子，告饶说：“也没有临时摄像设备……”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幸好，最后的“这个真没有”五字，没有机会说出口，孙明伟就被钱为民扯走了。
　　一直拖到装备科办公室里，关起门来，钱为民才开吼：“你个二货！看哥不削你！招你个抓不住贼打不过匪的大学生来，吃白饭的呐！就是让你做后期的呀！”
　　……
　　半个小时后，五号讯问室里。两眼无神，似乎已经生无所恋的付同学，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穿着制服，但不像是警察，而且似乎没什么耐心。
　　“付同学！我们希望你能够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任何企图大包大揽犯罪动机的行为，都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你被判处死刑。不要以为你保住了幕后主使，对方就能花大钱留你一命、养你父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付同学嘘了一声，很是不屑。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希望我交代什么——这事儿就是我自己激于义愤干的，和任何人毫无干系。你们还希望我招啥？我在这儿也呆腻了，你们早点给我个痛快吧。”
　　陌生人喝问：“你认不认识顾莫杰！他是你同院的学弟，比你低两届，你们原先应该挺熟吧？”
　　付无所谓地一耸肩：“完全不认识，我很宅的。不信你问问我同学，我有没有兴趣结交低年级的人。”
　　“那这些证据你怎么解释！”陌生人拿出一份旁证，晃了一晃，然后念了出来。
　　“12月13日下午，4点左右。程教授住所楼下的一楼住户雨棚，遭到重物大力砸击，但当时受损屋主不在家。经事后勘察鉴定，判断为有与人体重量、质地相当的物体砸落，疑似坠楼。”
　　“根据临近楼宇内当时在家的住户口供，听到声响后出来查看，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瘸拐离开。”
　　“根据省立同得医院留档的病例数据。查到有一名钱江大学大四女生费莉萝，因为腿伤来就诊，对医生宣称是自己不小心高跟鞋扭伤，而且还选择了全部自费，没有使用医保。”
　　“上述全部这些证据，你怎么解释？”
　　付同学始终一言不发，听完了对方一连串的证据出示，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这些关我毛事？”
　　“啪！”陌生人拿着一根电棍狠狠敲了一下桌面，厉色呵斥：“付成厉！你不要自寻死路！你以为我们没有调查过么？费莉萝是本省著名律所负责人的侄女儿，已经在那座所里实习两年多之久。她还私下里担任了一部分初音网络科技公司的法律顾问工作。你原本根本拿不出钱来雇优秀的刑事律师，只能靠法庭为你指派法律援助的垃圾律师。但是费莉萝姑姑的律所为你派出了一个资深刑事律师，而且还有人背后为这笔钱买单了，你敢说这背后没有任何交易么？”
　　付同学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不过不是惊慌失措，反而是释然和感激。
　　“原来是初音网络科技的顾总帮了我，我都不知道。要是我可以活下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不过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的。有这个闲钱，还不如让我爸妈过的好一点……”
　　“你还装！现在你还敢说。顾莫杰不是因为他身边有不清不楚的女人，也受到了程教授的威胁，才买你杀人的么！”
　　付同学好奇地看了陌生人一眼，指着他说：“你根本不是侦查人员，你这是想诱供。看来我还有点儿利用价值啊。说吧，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哪个被顾总得罪了的家伙。”
　　“我不是谁派来的！注意你的态度？”
　　“不说？无所谓，反正我是个亡命徒，也不怕死。你不说，我就不翻供。你敢刑讯的话，我也懂法，王律师也是行家，总能让我死前咬几个下水。要不你们试试看，对我用电击枪或者高压水枪？”
　　陌生人居然气息为之一窒，原本他还真打算这么干的。可是付同学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那种不怕死的表情，浑不似一个教育别人怎么对自己用刑的家伙。
　　“我不可能告诉你我是谁派来的，你这是妄想。”
　　“那我也不可能翻供。你们尽管用饿饭或者吊起来用强光灯照之类的办法折磨我吧。不过如果你们真这么干了，我就不止要知道是谁想收买我了，我还要亲自见那个人的面。”
　　会谈不欢而散。当夜，付同学就被吊起来，手足往背后捆在一起，然后一盏400W的金卤灯，就对着他的头照了一晚上。
　　这种手段，验不出伤。
　　不过付同学的骨头很硬。
　　两天之后，陌生人再次来的时候，依然没有收获。
　　“我实话说了吧。我不仅想活，我还想知道幕后是谁。我还要留下护身符。否则，以我的作为，至少也要无期。在里面不知道怎么就意外挂了不是。我是学法的，脑子清醒得很。你们别指望我在不抓到幕后主使把柄的情况下翻供。有种你们就直接弄死我，那样我还省得被判谋杀罪了。人死了，直接就销案了，我求之不得！”
　　陌生人彻底没辙了。只好安排了一个不相干的小鱼小虾，冒充主使人去见付同学。
　　见的时候，讯问室的摄像头当然是没修好的状态，录音设备也是坏的。而且还做了各种屏蔽。
　　可惜，依然被付同学一眼看穿了。
　　“这个根本不是幕后主使，他还不配。”
　　……
　　初音会员注册量突破三百万的那天。周老板的手机终于响了。
　　“老大，那小子骨头很硬，搞不定。看守所的人怕弄出伤痕来，而且对方律师下一次会见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要是不当机立断的话，就怕他真说出什么话来。”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搞不定。那厮到底要啥？”
　　“他要见你本人。”
　　“不可能！”
　　“我们没时间了！”
　　周老板砸了手机，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他想不通，顾莫杰怎么可能靠钱买通这么一个悍不畏死的亡命徒？大学生不都该是一顿橡胶棍毒打就服软的鼻涕虫么？怎么会有这么有骨气的异数？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动这个脑筋了，现在想收手，说不定都会惹一身骚。要是在对方的律师王凯文下一次会见之前的时间差里，搞不定付同学，影响就恶劣了。
　　只能亲自飞去一趟钱塘。
　　付同学如愿以偿见到了正主，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已然委顿不堪的神情，突然变得可笑起来。
　　“你是周老板？哈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热衷让我攀咬顾莫杰了，哈哈哈哈……”
　　“如果你翻供，保你最多无期，而且你家人可以得到五百万！想想清楚吧！”
　　“可以，不过我要你过来一些，我有一句话，只能让你一个人听到——他们必须退到五步以外，远远地监视我。”
　　周老板低声问旁边的人：“这里没有摄像的吧？”
　　“没有。”
　　周老板走了过去，依然保持着俯视。
　　“啊……”
　　随着一声惨叫，周老板猛然往后一跃，但是脸颊靠近下巴的部位，居然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块肉，似乎颈动脉都受到了一定的破损，顿时血流如注，脑袋一晕，昏了过去。
　　付同学手脚都是被械具控制住的。可是既然要他说话，头不可能固定住。
　　“你……你这个疯子！你铁定会被枪毙的！你死定了！”
　　“那又怎么样？我根本不需要翻供，也能让我父母下半辈子过得不错。对我来说，在牢里呆一辈子，和吃一颗花生米，有区别么？”
　　“果然顾莫杰也给你父母许了好处！”
　　“我不知道，我想会的吧——可惜，你们现在没开录音呀。我不会说第二遍的。”
　　这句话不是一次性说完的，因为期间付同学被橡胶棍反复殴击了数十下。
　　周老板被秘密护送走了，估计不会有大碍。但是起码个把月不能露脸见人，也没法上班了吧。被一顿毒打之后的付同学，吐着血沫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调侃：
　　“你们这些商人，以为钱就可以买到一切了么？你们的字典里，一定不知道真正不要命的人是什么样的吧。可惜了，说了你们也不懂义气两个字怎么写。义气，就是哪怕没人和我签合同，我也知道有些钱他是不会黑我的。”
　　顾莫杰从来没有直接和付同学接触过，也没有答应过任何条件。
　　但是从陌生人的调查来看，付同学知道，只要他这一口咬下去，自己挨了枪子之后，他爸妈肯定可以后半生无忧。
　　至于一个几乎一辈子出不来的废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杀了程教授的时候，就没想活下去。


第三十八章 了断窗口期
　　根据顾莫杰对周鸿祎的认知，一般来说，每当初音网络科技拿出了什么新的招数的时候，无论是技术上的创新，还是运营策划方面的创新；周鸿祎都会先消停半个月左右，然后突然拿出一个应对方略来。
　　如果初音网络科技这边，前一步的棋子下的是技术棋，那么这个进度还有可能拖慢一些，毕竟技术存在一个山寨上的难度，不是想仿就能马上仿出来的。如果是运营策略上的创新，半个月绝对够山寨了。
　　顾莫杰二月下旬的时候公布的初音影音平台、三月初就紧跟着祭出了“开源利益分享计划”，进一步扭转初音全平台帐号的注册进度。
　　所以，按照顾莫杰对周鸿祎惯性的了解，到了三月中旬将尽的时候，周鸿祎指不定在哪儿憋坏水呢。
　　为了对付周鸿祎可能的反击，顾莫杰还预先和手下的策划人员们一起，制作了几套应急方案。
　　可惜，这一次周鸿祎似乎爽约了。奇虎公司一直很安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初音网络利用这段窗口期大肆扩张，却没有任何应对措施。连周鸿祎都很久没有露面了。
　　顾莫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下旬的时候，他从王凯文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按照王凯文的说法，他四五天前就申请了一次再见付同学的机会，却被警方以有些新证据需要排查、有些手续需要核对为由，拖延了。
　　刑诉法规定，刑事律师可以随时见自己的委托人。哪怕委托人是在押的嫌疑犯，羁押机关对于会见请求的审批也不得超过48小时。
　　不过国朝么，总有些弹性和例外，有些地方首先会把48小时解读为两个工作日，从而刨除掉周末。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程序拖延、说你第一次申请的时候材料缺个啥，让你回去补好后重新走流程，所以实际上拖一周也是做得到的。
　　律师们因为需要长久把这碗饭吃下去，哪怕会见被拖了一周，一般也就忍了。
　　王凯文重新见到付同学的时候，付同学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外伤了。而且王凯文和付同学聊天的时候，全程都被监听了。
　　后世《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七条明确规定：“辩护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时不被监听。”
　　但是，这条法条是2012年修正案上才有的。如今是2005年，所以这一条并不存在。国内的侦查羁押机构监听刑事律师的会谈，是堂而皇之司空见惯的事情。哪怕后世这一法条实打实实施之后，都有一些偏远地区官本位严重的侦查机关打擦边球：
　　法律不是只说了不许“监听”么？监听应该是特指秘密窃听、录音吧？不包括派干警堂而皇之坐在那儿旁听吧？这般闹腾了一年多，直到最高法和最高检联合出了解释，明确了“监听”包括“公然旁听”，并加了一条“办案机关不得派员在场”后，这股风头才刹住。
　　（其实也没彻底刹住，因为侦查机关属于“办案机关”，而看守所不属于“办案机关”，所以某些地区的看守所人员直到2015年，都还以“保障安全”为借口，出现在刑律会见现场，后来又为这个事儿专门出了一个五部委《规定》。总之这是一个持续多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博弈。）
　　尽管有着诸多限制、重重困难，付同学好歹把一些话隐晦地告诉了王凯文。
　　王凯文出来之后再配合别的资源调查了一番、包括对看守所里部分亲顾派的买通眼线下了点本钱，很快摸清了周老板插手这事儿的一些表现。
　　……
　　几经辗转，费莉萝把查到的情况原原本本转述给了顾莫杰，询问顾莫杰下一步的打算。
　　“唉，老周这是自己作死呐。他这人是不是生意做久了，脑子被功利主义糊住了？还真以为世上人人都能买通、人人都怕死的呢？要是换了我，看到亡命之徒，肯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啊。”
　　顾莫杰感叹了一句，心中颇有一些沧桑感。
　　如果世上的事情，都是你占理了，就可以无所畏惧的话，那还要保安公司干什么？
　　保安公司之所以会存在，不就是因为有些人知道自己的命值钱，万一有些不占理的人就是宁可自己不活了、也要和你兑命的时候，可以不被他们逮住强兑的机会么？
　　如果没有这种需求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保安公司了；只会有富人被杀之后等着别人杀人偿命。
　　顾莫杰这辈子不敢做的事情不多，不过撩拨亡命徒这种事情，他是真不敢，不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费莉萝见顾莫杰感慨，在一旁开脱了一句：“估计周鸿祎一开始也不敢，是被我们逼急了，想来招狠的，釜底抽薪解决问题。何况我们资助了付同学那么多钱，以周鸿祎的脾气，肯定会怀疑这里面有幕后交易。”
　　顾莫杰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苦笑道：“是啊，法官判案子的时候，都会说‘不是你碰倒的，你为什么要扶她起来’这种判词。老周会这么想，倒是人之常情了。”
　　费莉萝一愣：“什么？有这么一个案子么？法官会出这么奇葩的判词？我也是学法的好不，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案例？”
　　“没有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模模糊糊的，应该是记错了。”
　　顾莫杰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案子。如此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发生于2005年之后的案子了，是他后世带来的记忆碎片里面，有这么一个片段。因为太具有人性方面的代表性、太普世，所以重生洗脑的时候洗不干净。
　　费莉萝不准备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追问道：“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就说吧，周鸿祎吃瘪这事儿，咱是也按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穷追猛打？把这里面的黑幕都翻出来？”
　　这个问题，顾莫杰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彻底做一把搅屎棍的话，能够把周鸿祎扯到干预司法或者制造伪证上去么？估计有机会。
　　但是，代价肯定不会小。首先这种事情是一碰一身骚的，如果真有有心人到时候想趁着鹬蚌相争，把双方都搞臭的话，说不定会拿他资助付同学这件事情说事儿。尽管顾莫杰可以做到在法律上保持自己的清白，可是舆情的走势可就控制不住了。
　　网民当中，可是有一大群官府澄清啥，他们都要反着听的喷子的。顾莫杰不该把自己也扯进去。
　　他眼下的对手，虽然只是周鸿祎一个，但是将来，他还会有无数更强大的对手。他犯不着在对付任何一个对手的时候用两败俱伤的手段，哪怕对方伤得比他更重。
　　“还是算了吧。真闹大了，各方都不好看，侦查机关那里也非得多掉几个乌纱帽呢。你姑姑的所还要在本市开下去的，没必要把圈子里人都得罪了。这事儿我们就当不知道，反正该堵漏的花销，就让老周自己去出血好了。”
　　费莉萝也觉得这样处置靠谱一些，答应道：“好，这事儿都听你的。王师哥还问了，付家的家长那里，怎么安排？出了这事儿，估计上头会想办法彻底把付做死，我们没机会的。而且我们这次是真救不了他了，就算事情捅出来，在羁押期间又有新的故意伤害，怎么看都很不利。至于刑讯，对方拿捏得很好，不会有证据的，劝你还是不要动那个念头。”
　　“估计他这么一个名校大学生，被关上几十年，也不会有面子做人了。我们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吧。给他父母弄个五套房，一套自住，另外四套，让他们收一辈子租。这事儿不要操切了，慢慢给，甚至名字都可以用别人的，只让他们收租，省得被查到再惹出事端。”
　　费莉萝叹息了一声：“也只有这样了。刚则易折，罢了。”
　　……
　　费莉萝离开了，两天之内就把这事儿处置好了。
　　另一头，羁押机关那边，听说赵所长和另外几个干警也都出了点子事儿，不是开除公职，就是如何查办。但是完全没有漏出一丝和该案相关的风声，而是用别的违纪作为借口处理的。那些人就被这么处理出了系统。
　　不过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打住了，没有再扩散开来，没有拖累到更大的大鱼。
　　侦查机关显然被这次事件吓得不轻，3月24这天，正式结束侦查，移送市检起诉了。费雯丽的关系旁敲侧击打听了下，市检对这个烫手山芋也是比较急于处理，只留了半个月光景处理卷宗，按照上面的意思，四月份就正式开庭，争取尽快搞定。
　　尽管顾莫杰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这次终究是好心办了坏事，没什么可说的。
　　他失眠了几天，吃了几颗安眠药，才把心中的不安感驱逐出去，把这事儿彻底抛诸脑后，不再想它。
　　周鸿祎起码在病床上躺个把月，然后还要处理一些善后打点方面的麻烦。有几个乡科级和更低级别的公务人员因为帮他而丢了职位，周鸿祎肯定也要花钱安抚堵漏。
　　顾莫杰让费莉萝为他估算过，要彻底消除影响，摆平一切，周鸿祎的花费也不会低于一千万。而且起码再耽误他两周精力。
　　有钱人牵扯到脏事儿里面，脱身的代价总是比寻常人高得多。
　　而顾莫杰更该趁着周鸿祎没法腾出手来的这一个半月，彻底让自己的全部组合拳发力，决定胜局。


第三十九章 苦尽甘来
　　四月，本该是温和的四月。
　　不过在马云眼里，这是一个如火的四月。
　　他觉得他这辈子做得最划算的一笔买卖，就是跟顾莫杰的“初音积分兑换互通”合作。
　　这个月里，他的支付宝用户数，终于突破了一千万人大关。
　　淘宝网，自从2003年5月底就上线了。但是后世很多人或许不知道，支付宝这个应用，和淘宝网并不是同时上线的。在淘宝网最初的18个月里，它一直是一个网在战斗，孤立无援。淘宝网上的所有交易，都必须靠直接刷网银支付，阿里集团并没有一道担任买卖双方信用担保角色的中介资金暂存平台。
　　历史上，直到2004年12月初，支付宝才正式上线。
　　本时空，因为顾莫杰的蝴蝶效应，各大互联网巨头的一些动作都有些许提前，但是影响不大，也就两个月以内的时差。
　　在顾莫杰找到马云谈帐号积分互通兑换的事情的时候，支付宝才上线刚满半年而已。而且此刻的支付宝依然只是淘宝网内部的一个产品，并没有和后世那样单独拆分为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
　　如果不是顾莫杰的表哥周立新在淘宝网工作，以及周立新受到的顾莫杰的影响，说不定支付宝还不能提前这么多时间出现。
　　不管怎么说，顾莫杰的合作都算是为马云雪中送炭了，在顾莫杰本人大肆收割初音帐号注册数的同时，马云的得利也是不浅，起码因此导致支付宝账户的注册增速加快了30%～40%。当然，这个增速只能维持几个月，等到顾莫杰的初音平台的潜在消费人数趋稳之后，就会消失。
　　周鸿祎的遭遇，马云不是很清楚，只是略知他确实是出了事儿，所以没法给顾莫杰添乱。不过只要有利益，马云对于周鸿祎的出事也是乐见其成的，谁让现在马云正要和顾莫杰联手呢。
　　因为顾莫杰的给力，马云在别的合作方面的各项支付也很是爽快，从来没有出现过拖顾莫杰钱的迹象。
　　“找同款图形搜索”的开发进度比马云此前预期的要快得多，估计暑假的时候顾莫杰就可以彻底完成了。那东西做完之后，不敢说非常牛逼，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根据照片识别衣服鞋子包包，只能说是最初级别的智能图形搜索。
　　按照原计划，马云在顾莫杰每完成20%研发进度的情况下，就得给顾莫杰支付两成的酬金，现在为了维持合作愉快，马云都是提前一个阶段打钱。加上顾莫杰在阿里集团财务审计人员监督下、经过合理竞标拿下的技术外包，估计到6月底，顾莫杰就可以从阿里集团拿走总计五到六亿的资金。
　　可惜，马云依然很有危机感，他觉得他需要做更多。
　　这种危机感，来自于几条业界秘闻。
　　首先，是盛大网络的陈天乔，似乎准备推出一种盛大游戏的通用点卡。
　　陈天乔也是江南会的八大股东之一，据说近期请顾莫杰吃了两顿饭，很是陪着顾莫杰在里面糜烂了一把。至于目的么，是希望顾莫杰把“初音分享计划”的积分兑换渠道拓宽、允许从初音网络那里赚到钱的网民们，把初音积分兑换成盛大的一卡通。
　　与盛大一样，另有一名业界大佬也做了类似的事情，那就是第九城市的老总朱军。
　　朱军希望的，是顾莫杰可以开放那个接口，将来让网民换购魔兽世界的点卡。
　　05年上半年，第九城市在江湖上的地位，隐隐然已经有超越盛大陈天乔的趋势。因为暴雪方面已经正式公布了，6月6号起，《魔兽世界》国服将会正式商运。
　　而从3月21日开启的公测来看，《魔兽世界》在国内的号召力如日中天，百万人同时在线都是稀松平常。朱军在这个窗口期内，为自己拉到一个新的网上购卡平台合作商，显然对于偏远地区、买点卡不便的网民客户的开发有好处。朱军为了做到这一点，稍微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很甘心的。
　　初音网络的那些注册用户，不可能把所有兑换渠道的帐号都去开通一遍。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开通了任意一个兑换渠道之后，就会消停下来。
　　因为绝大多数通过上传歌词、上传字幕从初音网络那里赚钱的人，都不可能赚到太多，也就几个零花小钱而已。任意一个变现渠道，就足够那些人把初音积分花光了，自然不会去开第二个。
　　朱军、陈天乔多拿几个注册数，他马云就会少拿几个。为此，马云只能在返利上给出更好的优惠。
　　在确定顾莫杰和周鸿祎的战争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马云决定好好谈一谈。
　　他亲自在江南会，摆了一天的宴席，请顾莫杰过去。至于请客的中间人，马云自然是通过顾莫杰的表哥周立新。
　　……
　　江南会里，一座池畔竹林之间的小楼，二楼套间里头，除了竹帘背后几个鼓瑟吹箫的乐师外，空旷的主室里头，就只有马云和顾莫杰两个人，在软榻上对坐。
　　“JACK，或者我还是叫你马哥吧，习惯些。”
　　“随便，你习惯就好。”
　　马云随和地说着，亲自动手洗了小盏，弄起了功夫茶。
　　顾莫杰不太习惯这种装逼的氛围。古式的正坐让他很不习惯，想了一想，还是变成了盘腿箕距的样子。
　　这种矮榻坐久了，很容易让人腿部血脉不畅。
　　马云筛好两杯茶，有口无心地提了一句：“JAY，最近成绩不错嘛。听说连‘初音下载’的用户数都破亿了。假以时日，你这套平台，不可限量。”
　　顾莫杰也不谦虚，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道：“我也觉得挺不错的。初音输入法已经一亿三的用户了，初音下载刚破亿；初音电脑管家/安全卫士都是七千万，连两个月都还没满的初音影音，都有四千万人下了。不过么，你也知道的，下载量这种初级数据，到了你我这种档次，也不是最重要的了。用户黏性比那些虚的要紧的多，肯注册你帐号的，那才是铁粉的第一步。至于游客，有什么忠诚度可言。”
　　马云笑笑，估计心里还在为顾莫杰那句“到了你我这种档次”而微微自嘲。
　　顾莫杰比他年轻二十多岁，居然敢这么老气横秋和他一个业界前辈大佬如此说话，时代真的是要变了么？
　　尽管马云不认为顾莫杰现在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但是看在对方挫败了周鸿祎的份上，也算是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了。
　　马云微忖了一下，问：“看来，我今天的目的，你已经很清楚了。说说看吧，初音会员的注册情况，如今咋样了。”
　　顾莫杰毫不隐瞒地直说：“已经有2600万人注册帐号了，其中1900万人使用过初音影音这个模块。这里面，又有1200万人开通了积分账户，或者说至少进行过一次有效上传、里头有资金积分。目前为止，有890万人开通过至少一项积分兑换渠道，430万选择了支付宝。这430万人里面，又有240万是原先就有支付宝帐号的，另190万是为此特地去新开通的支付宝帐号。”
　　顾莫杰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马哥，你可是靠和我的合作，才多拿到了这190万支付宝注册用户。
　　“呵呵……数据工作做得很扎实呐。和那些拍脑门决策的公司，就是不一样。当初我还一直在纳闷，你一个大二学生，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如今看来，你的成功不无道理。”马云谈笑风生地结过了话头，他那句“呵呵”，完全是发自本心的呵呵，这个时代，呵呵还没有进化出那么繁杂的语义体系。
　　顾莫杰淡淡一笑：“这没什么，初音网络，本质上是一家数据公司。”
　　马云眉头一挑：“哦？你居然是这么认为的？当初，别人说阿里是一家电商公司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反驳他们的，说阿里其实是一家数据公司——从公司性质上看，阿里和当年的中国黄页，没什么差别。我一直坚信，抓住了数据服务的核心，就抓住了时代发展的脉搏。看来这一点上，你我所见略同了。”
　　顾莫杰没有正面回答马云的评价，只是用微笑表示赞同：“所以，今天看在我的初音积分兑换计划，为你的支付宝带来了两百万新注册用户的份上，马哥是准备表示表示了咯？为了将来再多几个‘两百万用户’，肯定是有新的合作计划了？五年前，彼得蒂尔为易贝弄PAYPAL的时候，可是直接按照20美元一个帐号的现金补贴砸的，还没算广告费部分。不知道马哥今天准备按照什么价码砸呢？咱中国人的信用卡使用习惯，可是远远不及美国人呢，如今这年头，要让一个中国人注册网银绑定，可是比让一个美国人这么干，代价高得多。”
　　马云故作苦笑：“你小子，够贼！一开口就是拿彼得蒂尔举例子，那是拿我在台面上架着下不来了。看来太没诚意的条件，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马哥，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朱军和陈天乔找到我，希望我的积分能够帮他们在网上卖点卡，这点你肯定是知道的吧？而且你也不打算瞒着我，让我知道你知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JAY，我也实话说了，我就是为了他俩的事儿，来和你谈加码的。”
　　“只有这些原因？”
　　“你还想要哪些原因？”
　　“马哥，不诚实呐——马化腾前阵子内部立项了一个叫做‘财付通’的东西，9月份要上线，你不会在腾讯一点眼线都没有吧？何况就算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肯定会知道，而且我还会告诉你。你总不可能指望马化腾不来联系我吧。”
　　“果然……不过我相信我是最有诚意的。”


第四十章 互不侵犯条约
　　别看05年国内那些独霸了某一个领域的一线互联网巨头们，动辄都有上亿用户了。
　　甚至，腾讯这样的公司，不但有上亿的用户，而且这上亿用户还个个都是注册了帐号的、有一定黏性的用户。
　　但是，任何一家公司，都丝毫不敢小觑阿里集团那一千万支付宝注册用户。
　　内行都知道，一千万支付宝用户的价值，比一亿QQ用户还值钱，更是比两三亿个不限量注册的其他领域非活跃帐号值钱，更比五亿游客值钱。
　　因为支付宝不是一般的互联网产品应用，它背后支撑的是一套网络支付的信用体系，其忠诚度，以及未来的消费挖潜能力，不是任何普通一锤子付费的买卖可比的。
　　要说在05年，网民愿意在网上花钱的最主要渠道，就是打网游了，这是一种刚需，也是一种很难靠私服和盗版去满足的东西。
　　当时，国内所有游戏加起来，买过点卡花过钱的玩家，据统计已经有四千多万。后来出现“免费网游”之后，冲进去当炮灰被人民币战士屠戮、但是从不花钱的人，就更是没法统计了。
　　可是，哪怕是当时这些网游玩家里面，十个里起码有八个选择在报刊亭里买实体点卡、然后再到网游官网上冲钱，很少有人会想到用淘宝网购点卡。
　　当时发展一个网购习惯者、发展一个安心把钱放在金融机构以外的第三方信用平台上的网民，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一旦发展成功之后，其给互联网公司带来的收益，也是普通网民用户的数十倍。
　　马云知道这个道理，顾莫杰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马云一开始不怕顾莫杰和他扯什么朱军、扯陈天乔。那些人的小打小闹，根本不可能分流走多少初音会员的引流。
　　尽管马云不CARE，顾莫杰却不能不说。因为任何一家同行开出的价码，都是顾莫杰要价的资本，是马云进一步拓展之前，需要去对比的标杆。
　　顾莫杰首先举了一个出手最大方的例子：
　　“目前找我合作的人里头，朱军最有魄力，他开出了一个比任何人都高得多的返利比例——对于初音注册会员首次捆绑魔兽世界点卡官网的，给予70%的返利。但是朱军给了一个限额：这种优惠力度，只在每个帐号捆绑的前100元消费内有效。不过，朱军的附加条件也是最多的。他需要我们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对活跃会员用户的IP地址进行跟踪，该优惠额度只针对活跃位置为三四线城市及农村网民有效。如果是一二线城市的活跃账户，或者是兑换金额超过100元以后，那么朱军给我的返利就会降低到30%，和陈天乔，和马哥你，原先开出的价码一样。”
　　马云何其精明，从顾莫杰的描述里面略微一过滤，就知道顾莫杰所言丝毫没有夸张，朱军绝对有可能这么开价。而且朱军为什么这么开，马云也马上就想透彻了。
　　“漂亮！朱军这厮，倒也不是个只知道进口南棒网游的二货。有脑子！知道精确靶向营销。”马云啜了一口功夫茶，然后用手指头沾了些茶水，在矮几上画起地图来：
　　“他知道，一二线城市的配套设施很完善，书店报刊亭到处都是，只要魔兽世界正式开服收费，想玩的人自然有地方买点卡；所以，他也没必要为这些地方的网民提供太大的优惠返利额度，该玩的玩家就自然会去玩。而三四线城市和农村的潜在客户，因为不一定买得到实体点卡，说不定就连试玩魔兽的门槛条件都达不到——谁让暴雪公司大牌呢？按照暴雪公布的定价政策，魔兽世界可是一分钟的免费试玩都没有的，不但如此，首次进游戏还需要消费一张点卡作为帐号申请用KEY，也就是说起码要一次性投入60块钱，才有资格摸一下游戏。他给你开前100元返利70%，无非也就是刚刚把玩家吊进游戏，吊吊胃口罢了。”
　　顾莫杰陪着喝了一杯茶，然后想自己斟满。马云抢先拿过水壶，微微摇头：“功夫茶不是这么一口闷的。”
　　顾莫杰不以为意，任从马云摆弄，自顾自地说道：“马哥果然好见识。朱军那点花活，你一眼就彻底看穿了。”
　　马云重新倒好茶，摆了一个老神在在的表情：“这没什么的，做久了，都看得明白。不过顾老弟，你举这个例子，好像没有达到你要的效果呀：朱军给你70%返利，我也没必要跟呐，他愿意给，就给好了。哪怕6月份开始，你把全部初音会员账户中的盈利部分都捆绑到九城那儿去，我也无所谓啊——初音网上赚代金积分，不是那么容易的，上传几十首歌词、几个外语片字幕，赚百来块钱零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差不多了。这点钱够他们买几张魔兽点卡？如果一个四线城市的网民，在魔兽上花掉了前2张点卡，游戏瘾头上来了，却发现没地方买点卡，你觉得他会怎么办？肯定会注册一个淘宝帐号，然后网购点卡。所以，你帮朱军拉了客户，其实也是在帮我拉客户，我一点都没有损失。”
　　姜还是老的辣。
　　这一回合的交锋，顾莫杰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最终，只剩下马化腾那个筹划中的财付通，可以作为谈判筹码了。
　　不过，马云显然是知道分寸的。既然前面顾莫杰已经提到了马化腾的存在，此刻马云自然不会再等，那样的话，就伤了情面，没法掌握主动权了。
　　马云仅仅停顿了七八秒，让顾莫杰消化了他刚才的结论，随后马上就打蛇随棍上：
　　“当然了，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给你比照朱军的条件返利，甚至给的比朱军更多——我只是希望老弟你明白，我不是被朱军逼得怕了，才不得不给的。这个价，是我主动开的，我也希望你答应几个场外的条件。那样我们就可以在网络支付和帐号互通这两个领域，结成更深厚的战略同盟了。”
　　顾莫杰不准备再玩什么细节上的心机，没意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顾莫杰自问是个工科男出身，既然领教了马云商务上的段数，何必再打得那么难看呢。
　　“我相信马哥的眼光，要不还是你开个价吧。只要不离谱，我都答应。”
　　马云等的就是这句话。
　　“痛快！”马云赞了一声，续道，“朱军给你的返利比例，我也可以照给，也是每个帐号前100块以内，70%返利。而且朱军还要你限IP，我可以不限，哪儿的人，都有效。70%这个比例，不可能再高了，这点我希望你理解。再高的话，就有刷币的漏洞了。”
　　“理解，这点不用解释。”顾莫杰止住了马云的进一步解释。
　　好比任何一个小说网站，大牌一点的，无论是订阅还是打赏的钱，网站和写手都是五五开分成。小一点的网站，不够硬气，往往会给到三七开，也就是网站只拿三成、写手拿七成。
　　但是无论多小的网站、有多希望拉写手来，都不太可能突破三七开的比例。因为如果写手占得再多一些，刷订阅刷打赏的刷子就会泛滥起来。很多人为了买自己的数据更好看一些，就会疯狂刷票。
　　小说网站做的基本是无本生意，还可以赠币；马云做的可是实打实卖货的电商。如果马云给出的返利更高，说不定就会导致初音网络自己刷号甚至修改数据去套利了。所以这个风险的口子绝对不能开。
　　除了返利比例之外，马云只能在别的方面给出一些创新的优惠手段。
　　马云停顿了一下，从矮几旁边抽出一个档案袋，推到顾莫杰面前。
　　“除了刚才说的条件，我还可以给你更深度的合作。比如由我阿里集团出资一部分，帮你合作建立视频或者音乐网站。当然，咱不追求买大牌名作的版权，咱可以只做独立制作的收购方，或者是自制视频的收购方，这样，从初音会员体系里赚钱的合作者越多，需要兑换支付宝淘金币的人也会越多，我们的共赢才能越滚越大。”
　　顾莫杰暗叹马云果然是大手笔，结果档案袋晃了晃，问：“难道里面就是你说的那个合作的合同草稿。”
　　“不是，里面只是一份小礼物，和合作无关。”
　　顾莫杰抽出来扫了一眼，竟然是“江南会”的一份股权证书。
　　“原本江南会筹建起来的时候，八个股东，我和绿城宋老板各占20%，其余六家各占10%。前几天，我和宋老板说了一声，出了五千万，从他手里弄了5%的股权过来。连我自己原来手里的5%，一并转给老弟你，就当是合作愉快了。将来江南会里，可就是九大股东了，我和宋老板各占15%，你和另外六位，各占10%。”
　　顾莫杰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心说果真是大手笔。不管生意做不做得成，马云动辄就是一个亿的礼物送出去了。今天的事情，要是谈不成，可就要多一个敌人了。
　　“说吧，要我答应什么。”
　　“我希望你答应，第一，不可以支持马化腾的财付通。将来不管他开什么条件，你都不能松初音积分兑换财付通货币的口子。第二，我要你几年之内都不能经营自己的电子支付手段，必须依托支付宝展开业务。”
　　顾莫杰一口喝完最后的茶水，说道：“这个，笼统了些吧。我只能这么答应：第一，财付通，我可以不和它打交道。第二，我只能担保三年之内，不开发自己的支付手段，彻底依托支付宝。也就是说，到2008年元旦，这个约定就到期作废了。第三，这期间，我只承诺不开发电脑网银平台层面的支付中介；但是不承诺电话银行在内的其他渠道。因为那些渠道和支付宝毫不相干，马哥你自己没看上的生意，总不能让别人也不许看上吧。”
　　“电话银行？那有什么前途！你要想做，随你做就是了。不过，你给我的条件打了折扣，我在原创视频和音乐的收购业务上，支持力度也会相应打折扣。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细节，就让下面的人去谈好了。”
　　马云想了想，觉得这个条件可以答应。电话银行出现得比网银更早，根本就没什么前途。


第四十一章 资金内循环
　　小看“古人”，后果会很严重。
　　这是和马云会见结束之后，顾莫杰得到的一点感慨。
　　传统重生者们靠“先知”才能预测到的东西；业内那些顶级奸雄段数的领导者，靠揣摩和眼界，一样可以做到。
　　想靠区区先知，就在这种人面前占到明显的便宜，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幸亏，顾莫杰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重生者，他也不指望靠先知得到什么。
　　马云开完条件，就先行离开了，留下顾莫杰一个人在那儿慢慢消化刚才达成的合作意向。
　　一直在楼下自娱自乐等消息的周立新，见自己老板闪人了，才上楼来探听情况。见顾莫杰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周立新竟是判断不出结果。
　　“怎么？谈的顺利么？”
　　“还成，不过我的计划看来是要调整了。合作深度加大之后，阿里集团那边得到的资金支持力度成倍增加，我也要加速把摊子铺开，否则就浪费了。坐，我慢慢和你说。”
　　周立新坐下，静静地听顾莫杰刚刚盘算出来的那套调整后的计划。
　　原本在今天的会见之前，按照顾莫杰的预计，光靠“图形搜索找同款”这个主要合作项目，他今年内从阿里集团套出来的资金也就五六亿的样子。加上帐号兑换互通等小项目的返利，总现金流最多不超过七个亿。
　　元气大伤之前的周鸿祎，差不多也有相当于六七亿人民币的现金流，而且周鸿祎的买卖核心技术含量不如顾莫杰，他也不怕被风投稀释了股权，所以周鸿祎的实际可调动资金有可能再翻倍。
　　按照顾莫杰的估计，从阿里弄来六七亿，他最多也就有把握在今年内把周鸿祎和他竞争的这些领域统统干挺。但是再想扩张的话，就有些不够了。
　　细数一下，那些细分领域也就包括输入法/在线翻译、下载软件、安全卫士/电脑管家、杀毒软件、云安全、影音播放器……仅此而已。也就是说，到05年年底的时候，初音网络应该在这几个领域实现国内市场占有率的绝对优势、形成垄断。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扩张太快，只会树敌太多。这是今天以前，顾莫杰的想法。
　　陈述完现状之后，顾莫杰总结道：“我算了一下，如今我答应了马云，三年之内不开发自己的网络支付信用平台，而是把初音网络所需的网络支付捆绑给支付宝之后，阿里集团今年内对我们各个项目的额外资助和现金支持，起码可以再多好几个亿。加上原有项目的7个亿，总金额会超过10亿。这还没包括初音会员帐号增多之后，返利随之增多的那部分浮动。所以，我觉得我在互联网娱乐方面，要加快脚步了。”
　　周立新显然没能第一时间消化。他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要在互联网娱乐上继续烧钱？就算钱多了，按照原先的计划，在云安全方面多砸些，发展自己的强项不好么？按照你和谷歌那边的规划，安全卫士和杀软做好之后，安全浏览器和安全邮件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向啊。你做深度算法起家，当然应该在可以发挥长处的领域深挖了。互联网娱乐，除了资源的智能搜索之外，好像没什么可以让深度算法发挥的地方。”
　　顾莫杰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个表哥，见识始终停留在技术人员的角度。
　　“问题不是这么看的——你想，马云给了那么多返利，还让我开通原创视频和音乐的分享平台，进一步扩大初音会员的赚积分渠道、好让他多得到一些支付宝用户的引流。可是马云和朱军一样，给每个引流账户的返利补贴都设了限额，只有100块以内部分可以返利。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一旦引过去之后，我们对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既然如此，我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发掘一些让初音会员在本公司的业务领域内把积分花掉的机会，那我不是成了拿马云的钱、给马云打工的了么。”
　　顾莫杰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比如后世智能手机时代，随便一个应用，或者一个微信号，都会玩“首次关注白送五十元代金券”之类的把戏，来吸引用户首次引流。
　　这种送钱求开通的把戏，到了2010年代已经泛滥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在钱塘市内，哪怕是灵隐寺这种佛门方外之地，都打出了“首次关注灵隐寺微信，白送三炷香”的旗号。马化腾传染之烈，可见一斑。
　　但是，这种引流绝对不会给你取消关注后再重新刷一次的机会的，否则，再大的互联网公司都会被刷爆。
　　马云给顾莫杰开的价，其实和后世那种操作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初音网络公司的会员，首次把积分兑换引流到支付宝上的时候，前100块钱我给你高额返利。但是100块钱之后，那个用户已经是忠实的支付宝用户了，马云自然不会再掏钱。
　　顾莫杰需要做的，就是让那些被引流过去的用户，在100块钱花完之后，在初音网络科技本身的产品线上，找到可以花钱的渠道，哪怕不把钱转到支付宝账户里，也可以直接用掉。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资金流动的内循环。
　　周立新想了半晌，稍微回过点味儿，不过他显然不够厚黑，反而说：“那也不错了啊，好歹马老板额外给了你好几亿，打工也不丢人。”
　　顾莫杰一阵无语，他不准备和表哥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
　　回到公司，顾莫杰马上开始了布置。他喊来了陆文君和邹胜开会。
　　目前手下的各个项目负责人里头，也就邹胜稍微空一点，毕竟他是做下载工具起家的，如今改做视听播放器，和顾莫杰下一步的发展对口一些。而其他几个和安全相关的牛人诸如盛伟等，因为云安全的项目还在持续当中，根本抽不出身。
　　“马云近期会有大笔资金到账。所以今年我们可以拿出2个亿左右，做原创分享型的视频和音乐网站。所以，我要你这块尽快扩张团队，在目前初音影音这类单机播放器的基础上，先扩张出网络播放器这个产品，然后进一步扩张出分享网站。进度会比较紧，年底之前我们要做出动静来，所以招人方面不要怕花钱。如果市面上有好的资源的话，你帮我留心考察一下，咱甚至可以把目前有潜力的网站收编一个过来，稍微改改，做成咱自己的主站。然后，在那个网站上，我们要开放一个叫做‘广告费分享计划’的业务。在所有视频前面，我们可以在将来适当的时候招商插入广告，广告收入我们网站和视频上传者可以五五分账，或者按照别的比例，这个可以到时候再定。我觉得这一招有可能让我们初音网络的会员注册人数再翻好几倍，毕竟用户有了更多从我们这里赚钱的渠道，他们才会热心分享和注册。”
　　邹胜毕竟是顾莫杰的手下，不会和周立新那样在决策上唧唧歪歪，他听了顾莫杰的指示，很详细的记了要点，然后只提出了一些技术上的疑难：
　　“顾总，我觉得流媒体播放技术方面，可能有很大的难点，需要大量尖端研发投入。我们原先的播放器，都是单机的播放器，是把整个资源下载完成到本地之后，才能播放的。视频网站的话，哪怕是美国，现在也才刚刚冒头，而且用户体验很不好，几乎也要彻底下载缓冲完之后才能看，而且不能和单机播放器那样拉播放进度条，一拉就要重新缓冲。要解决这些原创性技术问题，只怕投入也会过亿。”
　　“钱不是问题，尽管用就是了。至于你说的流媒体技术……我说不定会有一些外协资源，到时候给你一些源代码就好了。”
　　顾莫杰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对策。他的初音娘里面，自带的“图形大师”也包括了未来的播放器功能。在2050年代，世上已经根本不存在硬盘了，所有终端用到的数据都是存储在云端的，播放一切资源，自然都是从云端下一点播放一点，那流媒体缓冲技术，简直是逆天到爆。
　　顾莫杰相信，他靠初音娘上抠出来一部分代码，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绝对做到“用户想看哪一秒，就优先缓冲好哪一秒”，让用户体验绝对流畅，远超同时代产品几个等级。
　　当然，除了流媒体缓冲算法以外，其他的基本视频网站算法和解码器编写，还是要靠本时代的程序员完成的，网站所需的PHP编程，更是大量本时空程序员们需要堆出来的体力活。初音娘的外挂，只是帮助攻克其中一个难点而已。
　　见顾莫杰如此胸有成竹，邹胜唯有直接执行，不再废话。
　　一直只听不说的陆文君眉头一皱，建议道：“阿杰，你说的那个广告费分享计划，会不会太仓促了？目前听说谷歌VIDEO之类的美国视频网站，可是都不敢在视频前面强制插播广告的，唯恐用户体验太恶劣了。我们如果开站的时候就上这么一个功能，会不会让流量锐减？”
　　顾莫杰拧着眉头，反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不如我们只设置一个指导限额，比如多长的视频可以最高插入几秒钟的广告。但是具体插不插、插多久，可以让视频上传者有权选择。如果视频上传者为了他的人气，愿意放弃一些眼前利益，那咱网站也跟着他们放弃好了，这样也显得我们大度，用户的仇恨值也不容易拉到网站经营者头上。”
　　“这个办法不错，就按你说的做。”


第四十二章 自然生长
　　顾莫杰办视频网站和音乐网站，主要目的不是赚钱，而是让自己的用户赚钱，而他自己只是赚点流量和注册数。
　　就像后世的优酷网，也有“广告费分享计划”，让UP主们哪怕随便一段自拍，只要有人看，也能分润到点烟钱。
　　尽管有人会说：在广告费分享计划中，网站主不也拿走了至少半数的广告收入么？怎么能说不赚钱呢？
　　但是如果细算一笔账，就会发现，网站主拿的那点小钱，其实够抵消包流量带宽、租数据中心的费用就不错了，根本不足以盈利。
　　后世07-08年光景，优酷/土豆两家国内视频巨头，每年花在带宽和服务器上的成本，就达到了2亿，这还没算购买正版资源的版权成本。视频网站需要的服务器带宽资源，是非常庞大的，远超过其他所有类型网络服务好多倍，其运营成本，也不是其他业务可比的。
　　所以，说视频网站靠广告费盈利，这是不公正的误解。幸好顾莫杰如今打的主意只是做自拍分享，而不涉及到院线大片的正版网络版权购买，所以他才烧得起这个钱。
　　世上最有效的引诱网民注册帐号的办法，就是送钱。
　　马云的支付宝，最初的一两百万注册用户，都是些什么人？毫无疑问，都是在淘宝网上开网店的掌柜，而不是网购者。
　　买东西的人，可以没有支付宝。但是卖东西的，非得有支付宝不可。
　　买东西的人，不一定要用商家指定的信用卡，即使这张信用卡有更大的优惠额度；但是给你打工的人、指望你发工资的人，你让他用哪个银行的工资卡，他就只能用哪个银行的工资卡，连放个屁的反抗余地都没有。
　　顾莫杰不喜欢跪着求人注册，所以他宁可亏点钱，换取时效，把刀架在网民们脖子上，让他们不得不注册。刀子逼出来的用户黏性，才是天下第一的用户黏性。
　　用户黏性有了，注册用户群的规模也有了。顾莫杰的资金内循环圈子，还差最后一个缺口。
　　那就是让会员花钱的地方。
　　会员在你这里赚了钱，然后兑换成淘金币，去马云的淘宝网上花掉，或者去朱军的魔兽世界里花掉、换成游戏点卡，这不叫本事。
　　真正的本事，是让那些从初音网上赚到钱的网民，直接在初音网本地就把钱给花了。
　　收费视频？付费音乐？付费免广告的视频会员？这些念头，一个个在顾莫杰的脑子里划过。
　　“不行，中国人盗版的惯性都深入骨髓了，让他们为看视频和听音乐花钱，他们死都不肯的；哪怕花的不是直接的人民币，而是代金券性质的积分，他们也不肯。游戏么，只要是单机的，中国人都能盗版；除非是网游才有戏。而且还是得方便形成次文化、取得了成就能拿来晒拿来装逼的网游……”
　　顾莫杰一个人在电脑前，排查过滤了很久很久，把一个个很可惜的念头都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走。
　　之所以说这些念头可惜，是因为从里面随便捞出一个来，如果在外国经营，或者说，在一个版权意识良好的国家经营，都是有可能成功的，偏偏在中国没法成功。
　　雅必死，只能媚俗了。
　　顾莫杰开始在网上搜索如今还算火的网游。一开始，他把目光盯在那些制作相对精良的大型MMORPG游戏上，但是很快就败退了。
　　还有两个多月，“魔兽世界”国服就收费运营了。而魔兽世界的国内代理权，早就被朱军的九城拿走了。
　　那可是一款帮顾莫杰干掉了他老对手侯延堂的牛逼游戏，连自己的表哥周立新都一度沉迷到那样。顾莫杰深入了解之后，对魔兽世界那横扫MMORPG市场的威力可是毫不怀疑。
　　如果顾莫杰早一年时间知道自己今天会走到这一步布局，哪怕出比朱军再多的钱，他也会把魔兽世界代理权夺过来。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在魔兽世界面前，再弄任何其他MMORPG，都是找死，至少三五年之内是找死。
　　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玩休闲类网游。
　　规划中的“初音游戏大厅”，原本就涵盖了边锋系的全部棋牌游戏，那些玩意儿没技术含量，但是也没什么收费盈利模式。
　　众里寻他千百度，搜索结果无是处。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好。
　　顾莫杰扫了一眼，办公室外面也没什么人，不虞有泄密之嫌。于是他略带几分焦躁地摁了一下眼镜，激活了初音娘。
　　“帮我搜索一下目前市面上所有比较火的、或者有火起来趋势的网游。要轻松易操作的，不要MMORPG。”
　　“喂喂喂！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你让我回答这么模糊的问题，是不是太虐了！”初音娘不满地抗议起来。
　　顾莫杰显然不打算照顾初音娘的感受：“抗议无效。知道你智商不够，允许你宁滥勿缺——觉得有点戏的，都给我搜出来，我自己再筛选一遍。”
　　十几秒钟之后，一堆网页在顾莫杰面前展开了。顾莫杰一个个往下看，看一个扔一个，就在他耐心快要丧尽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小玩意儿。
　　“节奏大师？劲舞团？这种东西，也能叫网游？”
　　他花了几分钟时间，下载了客户端，进去试完了几把，马上大失所望。
　　这尼玛算什么网游？不就是个按照指示按按上下左右方向键的垃圾么？
　　不过既然初音娘把这些结果搜出来了，背后肯定是有客观的大数据支持的。顾莫杰没有感情用事，而是耐着性子通过专业渠道查了数据。
　　比如那款叫劲舞团的游戏，目前是在南棒国国内公测，还没有正式收费经营。至于国内，更是测试的影子都还没呢。但是从南棒的公测数据来看，那游戏的同时在线人数果然不少，居然已经逼近十万了。
　　同时在线十万，对于一个还在测试期的游戏来说，已经算及格了。何况南棒的网民规模只有国内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国人的审美和南棒相差不大，甚至韩流比较重的话，这东西拿到国内，就是四倍的成绩。
　　节奏大师也是差不多东西，不过那玩意更简单，完全是方向键控制音乐，连劲舞团的舞蹈动画都没有。
　　顾莫杰本不想做这个，但是他细想之后却突然发现，如果这玩意儿到了他手上，完全有可能做得更好。
　　人物动画的动作模组，居然和方向键的控制结果毫不相关，这怎么行？
　　顾莫杰有初音娘自带的“图形大师”在手，“图形大师”的主体功能，还是图像和动画模型的处理，之前调用到的流媒体播放什么的，反而是旁枝末节。有“图形大师”的部分外挂，如果再配合一定的3D动画引擎研发力量，在现有“劲舞团”的源代码基础上翻新升级，怎么也能弄出一个真正逆天、对得起观众的产物吧？
　　如果是拿那么一个东西去吸金，顾莫杰倒是不会良心不安的。
　　至于节奏大师那烂货，顾莫杰更是要大刀阔斧地修改。而且那东西技术含量太低，连找别人买源代码都省了，顾莫杰完全可以直接另起炉灶，弄出一个至少做到“按键效果和音调完全匹配”的乐器模拟软件出来。
　　就像他当初刚穿越的时候，用初音娘作弊演奏乐器装逼时做的那样。
　　而且，这么做的话，和公司上一步的互联网娱乐布局也高度吻合——公司在互联网娱乐这个领域推出的第一款产品，就是初音影音的播放器。所以初音公司的注册会员，肯定有大量的音乐和视频爱好者，有用户基础。
　　这时候，如果初音公司能够开发出一款比“劲舞团”牛逼得多的街舞动作合成游戏，以及配套的电子音乐合成游戏，让DIY的属性更强一些，还愁没人来玩么？
　　再加上即将开建的视频网站上，那个“广告费分享计划”，还怕没有游戏高手上传游戏视频？这种事情可是既装了逼、又赚了广告费。
　　“对，一定要给游戏加上自动录像的选项，最好还有直接分享到初音社区和初音视频网站上的快捷选项，好逼着用户们互相装逼攀比求出名。”
　　为了出名，土豪可是多少钱都愿意花的。休闲类小游戏，要想卖装饰性装备赚钱，可不就靠挑拨装逼欲望么。
　　顾莫杰想到这儿，拨通了邹胜的号码。
　　邹胜才刚刚投入到搜索可收购视频网站的工作中去，这不又屁颠屁颠地被顾老板喊进来了。
　　“除了视频网站之外，你再多留心个事儿——有家韩国公司，做了一款名叫‘劲舞团’的网游。你去和他们联系一下，我要购买他们的游戏源代码，以及让他们承诺让出中国地区的运营权利。同理，我也可以承诺，仿制、升级他们的游戏之后，不在韩国运营。具体价钱，你自己掌握，不要超过一千万就好。能够多砍下来价的，拿出20%算商务谈判团队的业绩，我说的是人民币。”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邹胜一口答应，关上办公室门又出去了。
　　一边走，邹胜心里一边想：“当然是人民币！这还用说么！要是韩币的话，一千万才相当于五万块钱，能买根毛啊。”


第四十三章 好日子结束了
　　曾几何时，大学生几乎成了混日子的代名词。
　　普通人有假期的日子，大学生肯定有假期；普通人没假期的日子，大学生也能挤出假期。
　　不过，两世为人的顾莫杰，却是辛苦得混成了狗。
　　明明眼前就是五一长假，他却不得不补补课，花几天功夫了解一下公司的经营近况。
　　谁让他被蔡院长下了套，非得去拿那个双学位呢？这不，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上，顾莫杰可是花了整整一周多的精力，狂补了开学以来几乎没上过课的复变函数。
　　这门课，也是顾莫杰拿双学位之前，最后一个拦路虎了吧。
　　法学院的文科类科目，不可能挂科，而且到了大三之后，法学院每学期只有两门必修课，轻松得一逼，大四更是没有必修课。数科院的那些编程课，顾莫杰也可以轻松弄个八九十分。唯有越来越艰深的数学课，不是他这种博而不精、不求甚解的学渣玩得转的。
　　钱江大学有个潜规则，一门科目，就算要老师开后门放你过，你好歹也得有期中或者期末两次考试中的任何一次考及格，然后另一次允许你考个50几分，最终总评分给你及格，拿到学分。
　　一个多星期丢开公司的正事儿，一头扎到复变函数上，换来的结果总算没让顾莫杰失望。64分，及格万岁。根据授课老师的口风，期末考试难度会更大，不过顾莫杰相信到时候他考个50几分还是没问题的。
　　双学位，这就算是提前到手了？后面的两年零两个月，可以提前彻底享受学渣的创业人生了。
　　风尘仆仆赶回公司，连五一都要赶着加班的顾莫杰，自然少不了拖一堆被他连累了的可怜人，比如邹胜，比如陆文君。在顾莫杰回校学习那段时间里，邹胜可是被交代了好几样重要任务的，如今自然需要汇报工作。
　　顾莫杰先看了一遍各种报表，好几个好消息着实让他精神一阵鼓舞。
　　首先，他看到那家做劲舞团的棒子公司，终于把源代码和改编运营权限都卖给初音网络了，对方承诺不干涉初音网络改编、并且以初音自己名义发行新游戏。同时，还承诺劲舞团不进入中国市场。至于中韩两国以外的第三方市场，双方都可以自由进入，想怎么竞争就怎么竞争。
　　为了这几个条件，邹胜一共花出去700万人民币。顾莫杰对这个价码还是挺满意的，觉得邹胜会办事。
　　报表后头还有一份财务的文件，需要顾莫杰签字——按照顾莫杰和邹胜说好的条件，如果收购价低于1000万，那么砍价砍下来的部分，就抽出20%给商务谈判团队作为奖金。如今既然只用了700，那就该掏出60万激励。不过顾莫杰不在的这阵子，财务自然是不敢直接执行的。
　　顾莫杰反复扫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也就签了字。他估计这60万里头，一半都是邹胜本人拿走的，不过顾莫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初音网络公司成立已经20个月了，他还没有更详尽的分红期权计划拿出来，眼下这当口，靠一笔笔钱货两迄的激励拉拢人心，是很必要的。
　　劲舞团源代码买来已经一周多了，不过邹胜并没有进一步的直接发行安排，而是按照顾莫杰离开前交代的：先让程序员团队们理清各部分代码，把涉及到3D动作建模相关的部分，以及绝大多数美工、贴图、素材等代码都抠出来，单独打包等待整改。
　　目前的劲舞团，技术上太烂了，顾莫杰跟本看不上。至少也要和南棒妹子那样，狠狠地下刀工脱胎换骨一下，才能满足顾莫杰的要求。
　　节奏大师软件方面，没什么需要收购的，顾莫杰完全准备让公司自己开发，所以如今只是立了项、一些美工人员还在招募中，属于团队筹措阶段。顾莫杰稍微看了一下，也就丢开了。
　　……
　　这些事情之后，还有两个需要当面汇报的OFFER，分别是费莉萝和邹胜提上来的，顾莫杰揉了揉脑仁，让费莉萝先进来。
　　顾莫杰一开始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结果费莉萝一开口，才知道不是。
　　费莉萝说：“杰，有两个消息，都不太好。”费莉萝说的时候，神色略微有一些焦急。
　　顾莫杰示意对方不必担心：“说。什么事儿都有我兜着呢，你怕什么？”
　　费莉萝答道：“首先，周鸿祎前几天出院了，昨天正式回去奇虎公司露过面，还找了媒体拍出来。我估计，周鸿祎马上就可以回到正轨上，组织奇虎公司和我们继续做对。”
　　顾莫杰笑道：“他一个半月前不是我的对手，现在锐气大挫，我还怕他个鸟？看看他的网际快车，如今只剩下一千多万用户了，活跃率还特别低。安全卫士更是增速比我们慢三四倍——窗口期已经错过了。何况现在我们和马云形成了战略合作，整个圈子都循环起来了，周鸿祎根本干不过我们的。除非他再卖身投靠个大佬，自己甘当马前卒来咬我们，那也最多混个两败俱伤的搅屎棍下场。”
　　顾莫杰的话，说的很有艺术，他也不说周鸿祎已经完全没威胁了，只是说对方如果还想扮演“倒初音联盟”的大佬、盟主来咬自己的话，顾莫杰完全不怕。但是如果周鸿祎愿意放弃独立自主权，为了报仇甘愿给别的大佬做狗，那顾莫杰倒是要掂量掂量。因为那种情况下，周鸿祎可以撬动的资源杠杆会大好多倍。
　　但是，理智的人，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费莉萝也就没在这上面多纠缠，而是跳到下一个话题：
　　“那我说第二个事儿了，付同学的案子，审查起诉阶段已经完了，长假过后就要择日开庭。我估计周鸿祎刚出院的时候，找门路塞钱买通了市检的人，想把一些有被程教授觊觎过的女生加入到证人名单里，出庭证明程教授是否有别的仇家和利害相关人……”
　　顾莫杰听了有些郁闷：“简直乱弹琴，市检有这个权限？”
　　费莉萝答：“证据证明力当然是很弱的，经过质证之后，王师哥就能够推翻。但是你不能阻止市检把这些证人请求提出来——周鸿祎这么做，就是想把我拉到庭上作证，羞辱一番，出出气罢了。”
　　顾莫杰脸色铁青，他完全可以理解这一点。居然到了让敌人的女人丢脸这种办法报复，真是下三滥到一定的程度了。
　　然而，眼下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想了半天，顾莫杰只能问一句：“这个案子，属于涉及隐私的案件吧？应该是不许公开审理的。如果阻止不了，我就想办法花钱，封杀媒体报道，不要提到你。就算媒体要八卦，八卦那个姓陈的女生就可以了。”
　　费莉萝想了想，暂时也只有这样了。
　　顾莫杰的心情，被这件事情弄得挺糟糕的，他和周鸿祎的梁子算是彻底结成死仇了。
　　不过想想也是应该的，周鸿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陷害他；结果反而差点被杀人犯活活咬死，遭遇了这么惨痛的损失，丢了那么大的脸，常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哪怕平行时空那个周老板没那么歹毒，还剩三分读书人的底限，如今也被此前的遭遇逼出了三分火气。顾莫杰心中，也因此暗暗提高了对周老板的警惕等级。
　　……
　　喝了一口咖啡，强行调整好心情，把不爽暂且压下去后，顾莫杰把邹胜叫了进来。温和地问：
　　“有什么事儿非要当面汇报么？搞得这么神秘，连报表都不打一个。”
　　邹胜显然是进来之前就有所准备了，掏出了一份考察名单，说道：“这是您月初让我留心考察的视频类网站结果。我留心了一下，找到了不少可投资可收购的潜力股，技术上都也过得去。”
　　顾莫杰听了几句，就有些不耐烦，打断道：“那你先谈着，有个眉目不就好了。”
　　顾莫杰原本不是没耐心之人，只是刚才费莉萝的事情弄得他有些焦躁，把情绪带到了工作中。话一出口，他也知道不该如此和属下如此说话，便先扫了几眼报表，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
　　邹胜的报表是做成EXCEL形式的，各项要素打分很清晰，一眼扫过去，顾莫杰就可以看到其中有一家网站在“流媒体缓冲效果”和“流媒体解码效率”两项指标上得了A级评价，而其他几家陪衬的网站，都只有B和C。
　　顾莫杰脱口而出：“看你的表格，也已经很明显了，直接找那家流媒体和解码效果最好的收购，不就成了。另外几家，你找来就是当陪衬的吧？”
　　任何做采购的人，都是不敢只拿出一个结果给老板看的，因为那样会让老板觉得他拿回扣了。所以哪怕真拿了回扣，采购人员也会多询价几家供应商，然后列个表一起报上去，请老板定夺。
　　而那几家供应商纯粹就是陪太子读书的人肉沙包。
　　邹胜尴尬地笑了一下，赶忙解释道：“绝对不是陪衬，是实打实的细细搜过了，技术上达到最优的，确实只有这一家。但是他们开出的价码太离谱了，一个才上线不到半个月的小网站，才几百个视频，就敢开价2000万美元才卖。”
　　顾莫杰也是一惊：“2000万？美刀？是家美国公司？那不得1亿5人民币？我今年总共才准备掏出2-3亿做影音，这就花我一半预算？这网站是金子做的？简直是扯淡！”
　　顾莫杰埋头回到报表上，好奇地又看了一下那家公司的各项数据。刚才他时间仓促，一眼只扫到了几个技术指标，别的都没来得及细看。
　　也正是到了此刻，他才看到，那家美国网站名叫“YOUTUBE”。
　　顾莫杰碎碎念道：“YOUTUBE？什么鸟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老邹，你把对方的详细资料给我一份，我亲自看看怎么制定谈判策略，狠狠杀他们的价！”


第四十四章 爱买不买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前世记忆保留完整的、靠先知先觉过日子的传统重生者，听说话2000万美元就能彻底收购YOUTUBE的话，九成五以上都会傻呵呵地直接掏钱买单，连还价都不带还一句。
　　如果那个重生者更白痴一些，比如前世死前脑子里内置了百度，什么死记硬背的东西都记住了，那么他们更是可以如数家珍地背出一张时间表：
　　2005年4月下旬，YOUTUBE公司在硅谷成立，网站的测试版开始开放上传视频。
　　5月，正式版上线。
　　9月，随着YOUTUBE第一条百万级播放量的病毒式传播视频火爆，这个网站引起了风投的注意。经过个把月的谈判之后，红杉资本给了350万美元的天使轮融资，让YOUTUBE建立起了正规的数据中心，并且把带宽扩大到商业化运营的必要规模。红杉资本的此轮投资中，对YOUTUBE的估值是4000万美元，所以风投的350万占8%的股权。
　　2005年年底，看到扩张效果之后，红杉资本进行了二轮投资，约800多万美元，增股到15%。此时，YOUTUBE的市值估价达到了1.4亿美元。
　　2006年10月，谷歌最终彻底收购YOUTUBE的时候，出价16.5亿美元。
　　一个仅仅上市18个月的网站公司，在最初6个月里，让自己增值到4000万；然后又用了一年，增值到16亿。
　　当它值4000万的那个时间点，这家公司连同三个联合创始人之内，只有20个员工。到它值16亿兵最终被全盘收购的时候，也才65个员工。
　　很可惜的是，顾莫杰对上述这些东西，一毛钱都不知道。
　　所以他的内心，对这个网站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在他看来，一个才内测了十来天、仓促推出正式版的破网站，能值2000万美元？哪怕砍一半，他都得掂量掂量买不买。
　　这还是看在YOUTUBE确有过人的技术的面子上。或者说，最关键的就是技术。
　　在邹胜把对方的信息呈报上来之后，顾莫杰并没有偏听偏信，而是很认真地亲自测试了一下。他找了个代理，上了一下那个如今还挺破的美国网站。
　　因为翻墙的原因，所以网速卡顿这种问题肯定是存在的，顾莫杰也不会以播放流畅性来判断对方技术的强弱。可是从对方的播放进度条拖曳效果来看，显然这个视频网站做到了“拖到哪儿就精确地优先从哪儿开始缓冲起”。
　　从症状上来看，就是不管拖到哪儿，视频都一样卡。这说明，这种卡是来自于翻墙带来的网速问题，而非网站技术。
　　很简单的对比测试原理，足以让顾莫杰远隔重洋确认对岸的一家视频网站的干货分量。
　　“单从缓冲处理和解码处理来看，超过GOOGLE-VEDIO了，技术上应该是有独门之秘。”
　　这是顾莫杰最终的结论。
　　他决定买，或者说，认为这家公司有资格浪费他一些时间去砍砍价。
　　顾莫杰让邹胜和对方保持联系，先给对方打一小笔谈判预付款，争取能够让对方飞到国内来谈判。如果对方实在是大忙人的话，就只能勉为其难让初音公司的人飞去美国了。
　　顾莫杰对YOUTUBE的几个创始人并不了解，所以他不知道这种OFFER能不能奏效。
　　不过对方还算是不怎么端架子，五一之后，邹胜打了20万美元的谈判保证金过去，YOUTUBE的两名创始人就从旧金山飞到了沪江。
　　当然，打保证金的时候，邹胜只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老板对2000万美元的YOUTUBE方面初次报价不满意。但是具体差额有多大，邹胜并没有说。
　　他实在是怕把顾莫杰的心理价位报出来之后，直接让那俩美国人拍案不来了。
　　……
　　乍得·赫利与陈世军两人风尘仆仆地从沪江浦东机场走出航站楼，他们就是YOUTUBE公司的创始人之二了。
　　初音公司是给了谈判保证金的，所以不会在谈判过程中再多提供什么额外的便利。两人放眼望去，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人接机。
　　所谓谈判保证金，是一种存在第三方金融机构里、附带了兑现条件的保证金。一般在那些谈判成本比较高的商务会谈当中，邀请方会出一笔钱，作为受邀请方的风险费用。只要受邀方来谈了，不管生意结果成没成，都可以拿走这笔钱。
　　但是如果受邀方中途中止了谈判，取消了保证金规定的议程，那么谈判保证金就拿不走了。说白了，初音公司给的那20万美金，就算是乍得·赫利和陈世军两人的差旅费加劳务费。
　　赫利环视了一下航站楼外来去匆匆的人群，用英语对陈世军说道：“咱当初是不是该摆摆姿态，不要拿中国人的谈判保证金。要谈让他们来旧金山谈！弄得现在连个接机的都没有，说不定还被人看轻了。”
　　赫利在公司里管市场运营，而陈世军主攻技术，两人分工不同，却也各有特色。等闲的外事决策，都是赫利拿主意。
　　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一共有三个，还有一个名叫卡林姆。不过卡林姆的擅长在于公司内务管理，所以今天这种谈判他不来参加，留在美国宅家。而如今的YOUTUBE，总共也才七八个人而已。
　　陈世军显然对这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不怎么在行，嘟囔着劝赫利：“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能够把公司以一个合理的价钱卖掉，就卖掉吧。咱几个原先就欠着几百万贷款呢。创业的时候又多借了两百多万，唉。”
　　说来也巧，YOUTUBE公司的三个联合创始人，都是彼得蒂尔的PAYPAL公司——也就是那个美版“支付宝”公司——的员工。05年年初，也就是拿完04年年终奖那阵子，赫利和陈世军两人就被PAYPAL公司裁员解雇了，在创立YOUTUBE之前一直出于失业状态，还欠了不少房贷车贷。
　　卡林姆原先倒是一直有工作，在PAYPAL做一个中层管理，只不过他和赫利以及陈世军私交较好。在赫利和陈世军自主创业时，缺一个懂管理的，就把卡林姆拉入伙了。
　　赫利和陈世军一边走一边扯着皮，到了打车的等候处。陈世军是美籍湾湾人，会说一口闽南国语，当下拦了一辆车，上车关门，说：“去钱塘市，初音网络科技。”
　　司机一愣神：“不认得那地方……太远了，不能打表。”
　　陈世军一阵无语，想了想补充道：“阿里集团找得到么？”
　　司机一点头：“那知道。”
　　陈世军命令道：“反正就先往那边开，听说距离阿里集团也就两三个路口。”
　　司机盘算了一下，说：“老板，单程过去打表就要1200-1500了，这还得找地方，回程我还不能载客，要是没2000块，去不了。”
　　陈世军懒得废话，掏出三百美元，说道：“还没来得及取那么多人民币现金呢，300美元，去不去？去就快走。”
　　司机一算，300美元有2200了，这买卖做得。在沪江浦东机场做生意的人，一般也有一手鉴别美元真伪的本事，看过钱没问题，一溜烟就走了。
　　司机心说今天运气好，宰到个急着赶时间的大肥羊。
　　寻常从沪江浦东到钱塘市区，真打表单程也就八九百块钱，他报的已经虚高了好几成了。结果那假洋鬼子一下子给300美元，哪怕回程放空趟，今天起码也额外多净赚了五百块以上。心情愉悦之下，司机上了高速就猛跺油门，几乎顶着120公里的上限在开，没监控的路段还时常超超速，才一个半小时就到钱塘市区了。
　　到了钱塘，也没怎么折腾，就找到了初音网络科技。不过事到临头，赫利和陈世军倒是谨慎起来了，早早找了个酒店，住下倒头就睡，倒倒时差。
　　这时候不能急着谈判，一定要养精蓄锐，把心态放宽，至少让对手看起来咱不急着卖网站套现。初音网络的人不来接机，倒也给了赫利等人好整以暇的机会，这么一想，赫利也就不纠结了。
　　赫利和陈世军一睡就是一个下午加一整个晚上。这一觉几乎有17个小时，起来的时候，赫利自觉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连头都快睡扁了。
　　照着镜子刮完胡子，赫利捏了一下拳头，比划着说：“嘿，陈，联系一下那个中国佬吧。”
　　陈世军一边掏出一个昨天住酒店之前新买的手机，一边嘟囔着：“别用那种语气看待对方，人家可是和谷歌那样的大公司合作过的，不会是菜鸟。”
　　赫利一直觉得互联网世界就是美国人的天下，中国人就算要进这个场子，那也是只能挥舞着钱的土豪而已，一点不懂技术。说不定一忽悠就能把自己的技术先进性说得多么独一无二多么难以超越，就骗来大笔收购款了。
　　陈世军打通了邹胜的号码，邹胜的声音倒是显得很热情，问清了陈世军下榻的酒店所在，马上派了一辆车来接二人去初音公司。
　　尽管陈世军找酒店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考虑到交通方便了。酒店距离初音公司才几百米而已。
　　不过，对方愿意派车接，那也是重视的体现，能够端着点儿逼格，还是端着的好。这么一想，陈世军也就没有阻拦。
　　十分钟后，赫利和陈世军就来到了初音公司。
　　办公楼的外面，一点公司LOGO都没有标注。看样子，这公司只是在某个软件产业园里临时租了一栋楼，怎么看都不是那种很牛逼的软件业巨头的气派。
　　“这究竟是怎么样一家公司？看表面情报，那也是资产起码十几个亿、市值不好说的大公司了，怎么在这种环境？”陈世军心中默默想着，一时找不到答案。


第四十五章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嘶……”
　　看到面前那一中一洋俩美国人的时候，顾莫杰倒抽了一口凉气。幸好，他手边有一杯咖啡，所以他很迅速地抄起杯子假装喝了一口，把失礼掩饰过去了。
　　其实他根本没喝到，只是在那儿空吸吸出了喝的声音。
　　之所以如此惊讶，倒不是那俩美国人王霸之气侧漏，镇住了顾莫杰；而是那个名叫陈世军的家伙，长相实在是有够骨骼精奇。
　　说具体点，就是阿里集团的老板马云，看到这个陈世军的时候，都能够为自己的长相找回不少自信。
　　在顾莫杰的印象里，平生看到的男人里头，能够丑成这样的，估计也就李连杰版《倚天屠龙记》里那俩穿着十字军服饰、专职搞笑的华山派二逼可比了吧。
　　“这种人想拯救世界，真的只差一到圣光从天灵盖里喷出来了吧。”如是想着，顾莫杰强压下心中那阵气血翻涌，坐回会议桌前。
　　“陈先生，赫利先生，非常感谢你们抽空来钱塘。”
　　陈世军和赫利也是摆足了气场，一分不敢露怯。
　　邹胜居中，花了个把小时帮着双方确认了谈判框架之后，便进入了讨价还价的环节。
　　赫利一口咬定当初远程报出来的价码，2000万美元，才让顾莫杰打包拿走。当然赫利也是做好被砍价的心理准备的，他估摸着，被砍个10%～20%，最终到手的只要超过一千五六百万，都是可以谈的范畴内。
　　可是顾莫杰开出的第一个价钱，就让赫利有直接闪人的冲动。
　　“我最多只能出800万美元。你们这个网站当初研发建设的投入成本也就在两三百万。时间成本方面，连筹备编写的时间都算上，也才三个月而已，正式上线还不满一个月。这么一个东西，算上你们目前的前景，给你溢价三四倍收购，已经很给面子了，不可能再多。”
　　“这不可能！800万还不够我们还……我是说800万根本不值我们这个团队的价！”赫利气急败坏，差点就脱口而出“800万还不够我们三个还贷款呢”。幸好最后关头硬生生憋住了。
　　赫利气咻咻地转身一拉陈世军，说：“走，没必要和他们谈下去了。”
　　一边起身，一边对邹胜很不友好地戳戳点点：“你老板这么没诚意，早说清楚不就完了么，浪费我们时间，还从美国飞过来。”
　　邹胜一脸的尴尬，只能绞尽脑汁救场：“赫利先生，如果你们现在就走，是拿不到谈判保证金的。好歹把谈判流程听完可以么？”
　　赫利一阵恼怒：“我们不是已经谈了么？谈判保证金是我们应得的。我和陈两个人花一周时间来一趟，还要差旅开支，你们不能这么干！”
　　邹胜硬着头皮劝说：“能不能请您保持一点耐心，听我们把所有条件都说完呢？谈判议程可不仅仅只有钱一项。这样吧，我保证，你们只要和我们谈满五个工作日，不管你每天来这儿睡大觉，或者全程只说‘不愿意’，还是每天露个脸然后去旅游——只要日期到了，我们都保证把谈判保证金全额打给你们。你们额外的旅游开销，我们也报了。”
　　赫利找回一点点面子，心虚地重新坐下。整个过程技术宅陈世军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视线在顾莫杰、邹胜、赫利三人之间茫然地扫来扫去，莫衷一是。
　　双方继续讨价还价，但是纯粹的砍价显然没什么意义，因为需要弥合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了。顾莫杰实在难以摆脱依靠谈判保证金诱骗对方坐到谈判桌面前的嫌疑。
　　直接谈价无果，只能退到细化的摆事实讲道理上。比如让YOUTUBE的人阐述他们的网站为什么值这个价、为什么对将来的发展这么自信、究竟有什么独门的技术之秘。
　　这种谈判很艰难。有些东西可以拿出来说，比如解码效率问题和流媒体缓冲效率问题。因为这种东西就算陈世军和盘托出，别人也抄不走，还是要实打实研发的。
　　但是另一些东西，只是经营理念上的先进性，赫利就没法拿出来和顾莫杰要价了。因为经营理念上的东西，一旦点破了，顾莫杰可以马上抄袭走，一点难度都没有。
　　双方陷入了焦躁当中。顾莫杰觉得有必要再换一个角度。
　　“赫利先生，既然你对于贵公司引以为傲的经营理念这么自信，我也不详细追问了。这样吧，这里有一份我们初音网络公司对即将开建的自有视频网站的策划案，您可以看一下，我们的理念，究竟有哪些优劣，能不能比得上你如今的运筹。”
　　顾莫杰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企划案，推到赫利面前。
　　赫利粗略扫了一遍，初音公司在广告费分享、贴片广告的开放时机、分级措施等都有很详尽的规划。尽管没有YOUTUBE对观看者那么亲民，却也不遑多让了；而对于UP主们，初音网络的计划显然更靠谱。
　　细细考究了一番，赫利发现也就资源格式管理和上传内容重复性搜查这些小细节上，初音网络没有做到YOUTUBE那么细心精密的管理设置。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了，没什么要价资本。
　　赫利最后嘴硬了半晌，退了一步：“我们可以考虑降低到1700万美元的报价，但是也请顾先生尊重我们。”
　　顾莫杰耸耸肩：“看来，我们还需要相互增进一些了解。这样吧，邹胜，你负责带赫利先生和陈先生明后天去西子湖、天目山这些景区玩两天，好好招待。两天之后，我们再重启谈判，到时候给你们看一些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顾莫杰说着，很霸气地中断了当天的谈判，然后请俩美国人吃了顿饭。美国人也不懂江南会的意境，所以就随便在夏宫打发了。
　　夏宫这地方，是雷迪森的扒房。当初顾莫杰刚重生那阵子，第一次请费莉萝吃饭就是去的雷迪森的法餐厅，可惜当时他比较穷，扒房是去不起的。而如今，夏宫已经是顾莫杰招待普通客户的商务简餐标准了。
　　一路上，顾莫杰和邹胜察言观色，觉得赫利和陈世军做派并不是手头很宽裕的样子。
　　……
　　把俩美国人送去出门去玩了，顾莫杰回到办公室，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把事情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
　　他发现，终究是一开始策略就有些问题，或者说功课做得不够。
　　如今经过一天谈判，可以看出对方在商务层面和服务理念层面，并没有多少独门的要价成本。赫利之所以最后还死咬了不肯降价，无非是对陈世军那一套技术应用很有信心罢了。
　　在互联网业界，如果你的技术比别人好，哪怕是略好一点，但是只要做到在某一个细分领域内世界第一，那么都是有要价资本的。
　　如果顾莫杰可以证明陈世军为YOUTUBE做的那一套解码效率和流媒体效率的代码并非独一无二，那么赫利的谈判信心就会摧垮，说不定一下子一刀就能砍掉一小半的价。远远比如今顾莫杰和对方纯扯皮套交情还价要有效率得多。
　　两三天时间，彻底破解YOUTUBE的技术优势，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只要做个形似神不似，还是有可能作弊的。
　　顾莫杰毕竟有“初音娘”这个外挂，初音娘的“图形大师”里头，关于流媒体播放的先进代码可不是一包两包。在一个没有终端硬盘的时代，任何终端的流媒体缓冲将是何等的强大。
　　顾莫杰决定伪造一个现场，所以他激活了初音娘。
　　“我需要你感染一台电脑，移植一个平台过去，然后外链到一个远程视频资源库上，到时候给陈世军作现场展示用——我不要求你真的做到大批量地、可复制地牛逼，只要帮我伪造得像一些就行了。我会让他们到时候查看硬盘空间余量，证明没有在电脑本地预缓存视频。”
　　初音娘的电子音嘟囔着回答：“废话这么多，直接说最后一句不就好了么。有些代码还要你亲自动手打包调试哦，毕竟平台跨度太大了。”
　　顾莫杰不以为意：“有VS2050，还怕稍微写点代码么。剩下的我自己搞定。”
　　让一个八级钳工一锉刀一锉刀做出一个潜艇静音螺旋桨来，并不能代表某国拥有了生产这种高精尖零件的工艺。要想真正掌握工艺，还是得有五轴联动加工中心。
　　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一个八级钳工一点一点照着模型锉出来的玩意儿，至少用来吓唬吓唬别国间谍，形成潜艇威慑，还是能够做到的。
　　顾莫杰要的，就只是这个效果而已。
　　两天之内，顾莫杰啥别的事儿都没干，一边在那儿花时间吃透YOUTUBE网站外在表现出来的技术特征，一边在那儿筹划他自己的作弊手段。
　　等到赫利和陈世军从天目山景区回来、心情也调节得差不多的时候，当头棒喝也就差不多了。
　　心情愉悦的赫利见到顾莫杰的第一眼，就开门见山地说：
　　“顾先生，这两天邹先生和我们聊了很多，我们也对初音网络科技这家公司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我们是很有诚意和你们保持长期的合作和友好的。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可以再降低100万美元的报价，您只要出1600万美元，就能买断YOUTUBE了。您可要知道，就在这两天里，YOUTUBE的视频库容量又增长了将近五倍，这可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速度。”
　　在赫利心里，这个价格很良心了。
　　不过在顾莫杰看来，这种自信不足一哂：“一家才几百个视频的网站，涨五倍也就三千个吧？爷找个刷子都能刷出这么多。”
　　如是想着，顾莫杰微笑着回答：“咱不忙谈钱，先让你们看个东西吧，是我们自己的一个测试版网站。”
　　说着，顾莫杰把自己的笔记本推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YOUTUBE讨取
　　赫利不明所以，却有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和陈世军两人小心翼翼地掀开顾莫杰那台笔记本，扫了一眼。
　　电脑是开着的，桌面上打开了一个浏览器，上面开着一个网页，还有一个初音电脑管家的界面也被打开了。
　　除此之外，电脑貌似很干净，不但没有开别的程序，连桌面上的图标也很干净，硬盘里面也很空旷。很显然，这几乎是一台专门用于测试的新电脑，只装了这么寥寥几样东西。
　　“你们可以试试看，用我这个测试版网页，播放网页链接列表里的视频。”顾莫杰提醒了对方一句用法，然后就不再作声，等着一旁看好戏。
　　赫利和陈世军对视一眼，示意陈世军去操作。陈世军是YOUTUBE的技术总监，那些同行产品测试对比的活儿，显然交给他比较能看出问题来。
　　陈世军一涉及到技术活，那种内敛和诚朴也退散了些，当下点开测试网页上的一个链接，播放起来。视频的内容，是一段初音网络公司员工的活动自拍，看上去很HIGH。
　　很流畅，这是所有人看到视频后的第一反应。
　　不过流畅是正常的，内行看门道，初音公司的服务器就架在钱塘本市，所以外网的影响会被压到最低，只要包的带宽足够，缓冲速度迅捷是应该的。
　　陈世军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就高看顾莫杰的测试网页。
　　他马上进行了第二步的测试，关掉刚才的视频，重新打开了一段比较长的、文件比较大的，而且一开始就把播放进度条往整个视频三分之二左右的位置拉，然后再往前返拖一些，各种折腾。
　　让陈世军真正震惊的现象很快花生了。
　　不管怎么折腾，这些视频都不卡。
　　陈世军第一反应是检查一下硬盘里面的文件容量。如果有作弊、在本地预存视频文件，或者仅仅是缓存的话，从硬盘占用量上都可以看出端倪。然而陈世军搜索了半天，并没有发现那种情况。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对了！一定是对方把测试网站的服务器端和这台电脑接在了同一个局域网内！所以他们只需要靠内网网速就能缓冲了！根本不需要受限于广域网带宽！”陈世军的第二个反应，便是如此。
　　可惜，陈世军还没提出来，顾莫杰就似乎是从他那左顾右盼的神色中看穿了他的内心。
　　“怎么？怀疑我们公司把服务器架在了同一个内网上？这一点你绝对放心，服务器是架在我在滨江东方通信那儿托管的数据中心里。虽然也在本市，但是肯定是属于外网。如果你非要不信的话，桌面上有初音电脑管家，可以做网速和数据包监控的。你用那玩意儿不就能判断出来了么。实在还不信，你自己PING一下都成。”
　　陈世军脸色有些尴尬，他知道顾莫杰所言不虚，这种作弊，是很容易识破的。
　　陈世军按部就班查了一遍，依然没有破绽。说明顾莫杰的那个视频测试网页，本身技术就是那么牛逼。他又按照自己的思路，测试了另外几个技术要点，顿时心如死灰。
　　初音网络科技的东西，虽然做得还比较糙，而且也谈不上从所有方面都全面超越YOUTUBE，但是至少YOUTUBE最引以为傲的几个核心技术要点，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了，尤其是YOUTUBE压箱底的、优于GOOGLE-VEDIO的那两项指标。
　　陈世军脸色很难看，对赫利低声附耳说了几句。赫利听了，脸色倒是没有大变，却也略微震了一下，显然他的城府比陈世军这技术宅要深一些。
　　顾莫杰适时地出来圆场，打完一棍子要给个枣：“这样吧，我也知道800万少了点儿，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加到1000万美元。你们看如何？800万也就够你们还贷款而已，哪里还有多少余钱享受生活呢。”
　　陈世军似乎有些同感，感慨了一声：“是啊，太少了，只够还贷款，我们肯定是不会卖的。”
　　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可是说到一半，陈世军就觉得腿上一阵剧痛，竟是被赫利硬生生掐了一把，打住了话头。
　　“你特么二啊！我们欠贷款这种理由，还能拿出来当成商务谈判的条件说的么？你这么一说，对方不是更知道我们缺钱了！”赫利在心中怒吼，简直掐住陈世军脖子狠狠拽的心都有了，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装皮笑肉不笑。
　　顾莫杰也没往那个方向看：“赫利先生，你也不必介意——你要知道，我是和谷歌公司合作过云安全和数据中心的，在硅谷，我也算是有些门路，你们的财务状况，哪怕原先我不知道，现在都正式谈判了，你觉得我会那么不重视你们、连这些情报都不去了解么？我知道你们想把网站卖个好价钱，而且我知道你们有很大的信心这个网站可以做大。问题是现在它不是还没做大么？你说你有独门优势，这些优势我也有。而且我的体量比你们大那么多倍，资金、渠道、平台都不是你们能比的。说句实话，我要是专程在硅谷开一家子公司，经营未来的初音视频海外版，分分钟可以干掉你们YOUTUBE。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也希望可以尽可能利用现有资源，而不是重复投资、铺张浪费。”
　　赫利心中在怒吼，脸上却是求恳而悲愤的神色：“一个网站的价值，不仅有目前的市场和技术的价值。技术点可以抄袭，但是研发的思路和方向你不一定有我们强。我坚信我们YOUTUBE值钱，是因为我们的团队值钱、是我们拉拢抱团的人才值钱！一千万，我们是绝对不接受的！”
　　顾莫杰不为所动：“团队值钱？如果团队真值钱，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兑现呐，不一定非要盯着网站收购价吧？哪怕我给你们两个开百万美元年薪，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帮我干，第一年只有年薪，不会有分红期权的。因为我相信，网站第一年取得的成绩，都是依托初音网络科技这个平台的稳固带来的，体现不出你们的本事。如果从第二年起，可以看出增量业务的加速度明显超越同行，我可以给你们额外加签分红期权。你们考虑一下吧。”
　　赫利没想到顾莫杰这么说的出口，买了他们的网站，还要他们继续给他打工。
　　05年5月，赫利和陈世军还没有后来那么大的野心，这个当口，如果顾莫杰傻大憨地直接砸两千万美元过去，三个合伙人还了全部外债、再花一两百万遣散团队之后，说不定就每人分四百万去享受生活了。
　　在赫利看来，顾莫杰的抠，导致了他没法马上去享受生活，还不得不继续给人打工赚下半辈子的饭钱。
　　赫利沉默了许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补充了一个问题：“那卡林姆你准备怎么安排？你收购YOUTUBE之后，肯定是打算在中国运营的。卡林姆可不懂怎么管理运营一家中国企业。当初是我们把他从彼得蒂尔的PAYPAL挖出来的，我们不能背叛朋友！”
　　“不能背叛朋友？这种话是一个美国人说出来的？”顾莫杰一愣神，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就当是美国人的真心话吧。
　　他的第一反应，是最多再加200万，作为给YOUTUBE第三个合伙人的单独遣散费。但是为了表现他的慎重，他不能马上脱口而出，必须装作考虑了很久的样子。
　　结果一考虑，顾莫杰就推翻了最初的第一感觉。
　　他不准备遣散卡林姆了，不就是一年百万美元年薪多养一个人么？他可以在美国注册一些子公司，将来经营初音视频的海外版么。
　　顾莫杰可是深知国内的互联网环境的，不管是搜索公司，还是视频公司，甚至社交公司，只要是在国内经营，接受内容和谐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初音将来眼光要放到全球，不仅做中国网民的生意的话，那么内容口径的双轨化是必须的。一套和谐过的内容，给中国人看，一道没和谐过的内容，给外国人看。
　　另外，因为中外反盗版力度的不同，在经营策略上说不定也要双轨化。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眼前并不急着筹划。
　　“我可以给卡林姆和你们一样的待遇。而且保留YOUTUBE目前在美国的数据中心和一切资源，只要它改个名字、成为初音网络旗下的产品即可。将来我也不会抛弃海外市场的，我们会给你们一份运营自由内容的平台，与我们目前的产品搭配。这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嗯？难道这个顾老板，还是个有心冲破铁幕的义士？”美国人心里不由得意淫起来。
　　殊不知，顾莫杰脑子里根本没有五毛和美分那两根弦。人家要的，只是事业成功，成就商界霸业而已。
　　又是一阵最终的激烈砍价，顾莫杰最后答应了出价一千万美元，收购YOUTUBE的全部产权，包括技术和团队。并且单独给了三大合伙人一份正式OFFER。
　　关于个人待遇，赫利没法马上签订，他必须和国内的卡林姆沟通。但是出售网站的意向，这就算是谈妥了。
　　赫利和陈世军对卡林姆的守信，倒是让顾莫杰略微有些刮目相看了。他没想到，原来美国人也是有守信用重交情的。


第四十七章 剑宗乎？气宗乎？
　　机缘巧合，把YOUTUBE公司给生吞活剥了之后，初音网络科技的娱乐短板被迅速补足。整个五月里，一个个细分的软件、网站类产品模块纷纷上线，小步快跑地完成了布局。
　　不得不说，05年的中国国内，对互联网视频网站根本没有丝毫重视，这也是导致顾莫杰在这个扩张中几乎没有对手的原因。这种情况，和当初顾莫杰做电脑管家、做下载软件时那种需要经历业内同行大佬拼杀肉搏的形态完全不同。
　　因为在这个历史关头，哪怕在美国，做网络视频业务的，也就一家GOOGLE-VEDIO做得有点声色（当然同时也在持续亏钱），而其他就只有类似于YOUTUBE这种都不知道能不能活满半年的小虾米了。
　　中国互联网巨头的惯例，都是要等美国那边有成规模的、已经可以活下一年半载、看到可行性方案的成功案例，才会跟进山寨的。如果拟被山寨的潜在对象都还活得不咋滴，国内大佬一般是不动弹的。
　　同时，05年的时候，国内的民用网络网速平均比美国慢数倍，也是一个重要的推手原因。当时国内ADSL宽带普遍只能包到2M左右，这还是在二线以上大城市，电信才能做到的数据。如果是网通，实际效果还会比电信弱不少。而同期美国人的网速已经普遍到了8-10M，所以理论上美国的网络基础设施环境是比中国更适合发展网络视频这种对网速高度依赖的产品的。
　　一言以蔽之，顾莫杰在互联网视频领域的这段扩张，没有任何人狙击，连这个念头都没动。哪怕是有心插手互联网娱乐的大佬，也选择了看顾莫杰笑话的姿态，隔岸观火，冷眼等待顾莫杰自己被自己玩死。
　　……
　　5月19日，“初音视频”正式上线，顾莫杰没有和后世那些优酷土豆爱奇艺那般折腾个新名字、另起炉灶，而是直接用了“初音网”主页下面的二级域名。
　　这一点，倒是做得和后来的“腾讯视频”模式差不多。毕竟自己有强大的一级品牌可用，傻子才会另起炉灶呢。
　　阿里百度那些后世的巨头，一个个只能用“爱奇艺”、“优酷土豆”之类的品牌。无非是因为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没有自己的视频版块，是半路出家直接买视频领域已经杀出名声来的成熟企业所致。
　　基于同样的考虑，留在美版继续运营的那个视频网站本体，也被撤掉了YOUTUBE的招牌，换成了“Initial-sound”（初音）——反正2005年5月，YOUTUBE还没闯出名声呢，换个招牌，丝毫无损于品牌价值。
　　对于YOUTUBE创始三人组的利用，顾莫杰也基于同样的考虑进行了区别对待。
　　赫利与卡林姆被留在了美国，领着一年一百万美元的薪酬，负责海外版网站的内容运营和日常执行管理。而陈世军则被顾莫杰慧眼识珠，留在国内当总公司视频网站领域的技术总监，负责产品的后续全面优化。
　　美国那边，没必要放独立的研发部门，只需要技术支持和内容运营。
　　反正在中国能放的视频，在美国都能放，不存在和谐的问题。所以美国那边需要做的工作，无非是接受一些美国网民和全球其他不和谐国家网民的投稿，然后筛选一些不违反和谐的内容，通过秘密渠道反哺到国内版网站上就成。
　　而被吸纳进了公司技术研发中枢的陈世军，也很快表现出了他的独到价值。甚至，让初音视频的播放体验又在短时间内拔高了两个层次，远超原本的YOUTUBE时代。
　　这一点是顾莫杰始料未及的。
　　论写码和顶层拓扑架构方面的天赋，陈世军其实还略逊于邹胜，更逊于盛伟。但是在琢磨用户体验优化方面，陈世军的表现却让顾莫杰惊艳，甚至可以说是至今为止初音公司内部的第一人。
　　顾莫杰在国内版网站正式上线之前，就把他从初音娘系统里反编译出来的一部分流媒体缓冲关键代码包交给了陈世军，让陈世军带着一组程序员率先吃透并优化。
　　陈世军初一上手，便对顾莫杰拿出来的那份代码惊为天人。然而惊讶归惊讶，他的优化效率却是着实不慢，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吃透了其中大部分，并且对把缓冲和解码效率又提升了很多。
　　顾莫杰验收的时候，对这个结果震惊不已，追问：“怎么做到的？”
　　陈世军用一种很夸张的台巴子式语气感慨道：“JAY，你知不知道，你写出来的这套解码缓冲架构，简直比我在YOUTUBE原先用的那套先进十倍！可是你偏偏不知道针对客户的使用习惯进行针对性优化，简直相当于一个内功震古烁今的绝顶高手，却在用‘太祖长拳’这种垃圾招数输出！”
　　顾莫杰不知所谓地笑笑。陈世军这说话的腔调语法，也是有够奇葩了。不过仅此几句，就能听出陈世军也是个偶尔玩魔兽的，还喜欢看金庸的武侠小说。
　　“用太祖长拳输出”这个梗，不就是说的聚贤庄时空有绝世内力的乔峰，却因为束手束脚，不忍拿出降龙十八掌的天赋外功么。
　　顾莫杰知道陈世军是什么意思，只是听不懂细节。不过他并不打算让对方知道他不懂，所以只是保持一种上位者的谦逊，淡淡地问：“什么意思？说具体一点。”
　　“我在YOUTUBE的时候，用的解码架构比如今这一套差好几倍，但是在最终用户那里表现出来的实际效果，两者却差不多——这一点相信您不会怀疑吧？至少那天收购达成之前，您拿出来的网页并不比YOUTUBE响应快多少。之所以可以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YOUTUBE对用户上传的资源进行了自动转换格式的批处理，在服务器端和网站存储端做了大量的预处理工作。这样，我们在用户网页端的解码架构就不需要支持那么多类视频文件格式了。”
　　顾莫杰略微消化了一下，又追问了几个细节，很快就融会贯通了陈世军的说法。
　　陈世军着实算得上是一个极度站在用户体验角度上思考问题的人，或许在这一点上，国内只有马化腾这个级别的顶级大牛，才能在这一点上超越他吧。而由此也可以看出，历史上的YOUTUBE崛起，绝不仅仅是运气，也有几分技术优势带来的必然。
　　原来，在04、05年这个当口，在网页上直接看视频这种业务，都还处在刚刚兴起的阶段。所以这个领域的开发者，绝大多数都还停留在“把单机播放器移到网页上”这个思路层面。之多只是进一步优化自己的网站对ADOBE公司的FLASH解码器的兼容适配而已。
　　在单机视频时代，衡量一个播放器好坏的重要指标，是对解码类型的兼容性。兼容性越强的播放器，用户量越大、好评越高。
　　这个很好理解。
　　为什么几乎没人愿意使用微软系统自带的播放器，非要装一个暴风影音或者初音影音？就是因为WINDOWS自带那货几乎只能支持WMV等有限几类微软承认的文件格式。
　　网络视频刚刚兴起的第一年，包括谷歌在内，各大同类公司依然在用这种单机时代的惯性思维，开发着网络视频。所有公司，依然以“兼容更多视频格式”为荣。包括拉里佩奇在内的大佬，都希望自己经营的视频网站能够允许UP主们想用啥视频格式上传，就能用啥格式上传，以扩大自己的用户量。
　　陈世军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
　　他也允许UP主们用任意格式上传视频，但是传到YOUTUBE服务器端之后，服务器端会有半自动的人工审核与批处理，将所有视频文件转换为一种统一格式，然后再放到前端供网民观看。
　　如此一来，就尽可能减少了需要通过网络远程处理的数据量，提升了网站的响应速度。
　　陈世军这一套理论，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话：尽可能把可以放在服务器端就处理过的数据，都放在服务器端处理完再放出去。只有经过反复筛查，非在客户端处理的数据，才丢给客户端。
　　这个道理，其实不仅对视频网站有用，对于很多网络游戏也有用。如魔兽世界那样的牛逼存在，有时候网速卡顿了十几秒，居然还能对游戏做出响应，就是因为暴雪的数据优化做得好，服务器端和客户端各司其职，只有非通信解决不可的问题，才用到通信。
　　而那些同期卡的要死的国产网游，很多都是在这方面没做优化，奢侈地占用着不必要的网络带宽。所以一卡顿，三秒没收到数据包，就不可逆地掉线了。
　　这番道理，多年之后可谓是人人皆知，然而放在05年，在所有视频网站的技术总监里面，只有陈世军一个人想到。
　　顾莫杰从初音娘那里弄来的作弊代码，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因为在未来，本来就不存在本地硬盘了，网速也成了一种毫无稀缺性的资源，未来的人懒得为“减少网际数据通信量”而做任何优化。所以初音娘里抠出来的那套代码，完全是靠本身的强大实力，实现了顾莫杰在陈世军面前的那一次作弊。
　　如今，这货被陈世军“君臣调和”地改良了一番，顿时如同乔峰的内力，又加上了一道“降龙十八掌”的外功招式。最终的效果，远非1+1等于2可比。
　　初音视频的响应效果，远胜于历史同期的YOUTUBE，最终居然在国内普遍才2M以下宽带的基础设施建设环境下，硬生生跑出了相当于美国4M带宽的流畅效果。
　　顾莫杰自己都不知道，网络视频在国内的普及速度，会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得多。


第四十八章 十一月的肖邦
　　五月底，初音网络的节节胜利，势如破竹。
　　初音视频网站上线后，没用十天功夫，就得到了数百万网民的流量，甚至还炒作出了第一个十万以上播放量的单片视频。
　　在05年了，十万播放量的视频已经能算是现象级热点了吧。
　　连带着，初音视频和初音影音这两个视听平台类产品，一个线上，一个线下，相辅相成，互为推手，得到了一段剧烈膨胀的增速期。
　　盯着互联网娱乐这一块的几个大佬——包括腾讯的马化腾、搜狐的张朝阳等人——所等待的顾莫杰自己玩脱自己的现象，并没有发生。
　　马化腾如今的重点心思，还放在九十月份要上线的“财付通”上，所以不敢彻底得罪顾莫杰，也没工夫得罪顾莫杰。
　　毕竟到了此刻为止，顾莫杰和马云的深度合作还是保密状态，马化腾可不想在财付通上线之前，就把初音网络公司彻底逼成支付宝的跟班小弟。
　　自古弱国并非无外交。弱国外交成功的精髓，就是卖国一定要卖得均匀，让列强相互制衡，才能在夹缝中求生存求发展。
　　张作霖大帅深谙此道，平衡日俄，才让东北之地，数十年都不至沦亡于外敌之手。可惜他那草包儿子是个废物点心，刚上台，正面冲动了一把“中冻路”，结果背后马上挨了“九译八”一刀，输得屁都不剩。
　　二战前，东南亚各国尽数沦为殖民地，只剩一个泰国的拉玛王朝。
　　拉玛五世等国王，靠的什么手腕“邻国皆亡我独存”？就是英国人杀上门的时候，诉苦：“咱不是不愿意割地赔款，是法国人不肯让我割给你！”等到法国人杀上门的时候，反过来诉苦：“咱不是不愿意割地赔款，是英国人不肯让我割给你！”
　　顾莫杰如今的实力、资金规模，虽然比起二马，还差着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距离。但是却好歹比得上英法之间的拉玛五世、日俄之间的张大帅，已经有资格用自己的彻底倒向另一方为筹码，来玩玩威胁、拖延拖延时间了。
　　于是，对顾莫杰在这个领域所取得成就耿耿于怀、并且有实力有资格去耿耿于怀的，就只剩一个张超阳了。
　　至于其他大佬，马云和顾莫杰已经联合了，阿里集团几年内都不想插足网络娱乐。百度的李老板想倒是想，一方面还不如马化腾迫切，另一方面今年的百度一切以上市前的利润率为纲，到处拼命省钱，根本不会开新的业务领域。
　　……
　　说起来，张超阳和顾莫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对手了。当初顾莫杰的初音输入法刚刚干挺史广护的万能输入法时，张超阳的搜狐就高调介入了智能拼音输入法这个细分领域，后来成功拿出了搜狗输入法这个产品。
　　在周鸿祎建立倒初音联盟的时候，张超阳、周鸿祎、侯延堂三家联手。当时这三家里头，要说在现有细分产品上用户数量优势最大的，是侯延堂；倒顾最积极的，是周鸿祎；但如果单论公司实力、资金规模，最强的无疑是张超阳。
　　只不过，当时张超阳在搜狗输入法上重视不多，得亦不喜，失亦不忧，所以反而在倒顾的事儿上表现得不怎么CARE，只是幕后在推广费用方面扶周鸿祎一把，但具体抛头露面丢人的脏活，都是让周鸿祎去做。
　　反正周鸿祎是做流氓软件出身的，业界都知道他名声臭，再多臭一点也无所谓了，正好废物利用。如此一来，一个需要白手套，一个需要实际利益，周鸿祎和张超阳的合作还算愉快。
　　三四月间，周鸿祎各条战线都受到了重创，整个人都心灰意冷了一阵，也没什么功夫找顾莫杰的麻烦。
　　等到周鸿祎缓过气的时候，对抗的窗口期早就过了。360的安全卫士根本已经翻不过做成了平台综合体的初音电脑管家。周鸿祎再想报仇，也没什么适合的下手之处。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鸿祎倒顾已经不是纯粹为了生意的前途和金钱了，还附带和巨大的有仇报仇的怨念。可惜张超阳却不会被周鸿祎的怨念感染，根本不愿意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陪周鸿祎再烧下去。
　　周鸿祎整个人一蹶不振了很久，只有靠一些场外手段恶心恶心顾莫杰。
　　眼看着付同学的案子就要开庭了，顾莫杰的其中一个女人，有可能被当成证人传唤上庭作证、言语羞辱一番。周鸿祎能够指望的，也就这么一点意气用事的小报复，简直和初中生打群架时的拆台手腕无异。
　　就在周鸿祎颓废的当口，张超阳却伸来了新的橄榄枝，表示双方可以进一步加强合作，共同对付顾莫杰。还让周鸿祎去搜狐总部谈谈。反正都在中关村，还不是一伸腿就到。
　　周鸿祎大喜过望。
　　这种感觉，就好像因为在美国大选中押错宝、被成功连任的杜鲁门总统给嫌弃了的常校长。正面临美援断绝、大好河山统统丢尽、孤悬小岛、极度绝望的当口；突然听说韩战爆发、自己又有了被利用的价值、又有麦克阿瑟将军送来第七舰队、飞机大炮。
　　周鸿祎毫不犹豫，屁颠屁颠就去了。
　　……
　　周鸿祎赶到搜狐公司，一点也不敢拿架子，见了张超阳就毕恭毕敬行礼：“张哥，可盼到你出手了。”
　　“坐。”张超阳示意周鸿祎不要客气，一边说，“周老弟，前阵子我没怎么发力对付初音网络，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会怪！你这老狐狸，顾莫杰不触及你的核心利益，你就懒得下死手！”周鸿祎如是这般恶狠狠地想，可惜，这句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也就只好想想。
　　忍了又忍，周鸿祎最终说：“张哥说哪里话呢，也怪小弟手段不够，栽了。幸好张哥当时没跟进，为咱多留了一些实力。”
　　张超阳显然知道周鸿祎言不由衷，不过他无所谓，只要表面上的和谐继续维持下去，就行了。只听他安抚周说：
　　“你能翻过这一页，那就很好。不过咱也没输呢，不是么？不要丧气。就算你的360安全卫士眼下装机量只有初音电脑管家的两成，但是顾莫杰的手段，也让咱看到了一条新的路子：只要做成多软件多领域的综合性平台，平台内产品的相互推荐相互捆绑效果是很强大的。原先，国内敢这样的试水的，只有一个马化腾，而且还不敢走太快。弄了一两年，QQ音乐连个千千静听都没干死。现在多了顾莫杰这个搅屎棍，倒是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思路。咱资金实力数十倍于顾莫杰，还怕没有机会么？”
　　经营模式，经营理念这些东西，是没有专利权的，只要新颖，只要有效，谁都可以学。这就是很多体制内学者经常吹嘘的“后发优势”的表现形式之一，比如吹嘘：咱中国地大物博、市场广大……所以资本主义小国有些什么先进的创举，咱马上就可以山寨过来，靠体量的优势碾死原创者。
　　以周鸿祎和张超阳的见识，对于这种话糙理不糙的理论，自然没有理解难度。张超阳开口之后，周鸿祎顿时就恢复了信心。
　　只要张超阳肯出全力，他们的联合就还有机会翻盘。
　　周鸿祎唯一怀疑的，只是张超阳的动机，他怕张超阳的决心不够坚定持久。只要弄不清楚这一点，周鸿祎就不能安心。
　　他也顾不得犯忌，直截了当地问：“张哥，莫非是顾莫杰插手影音业务，触了你的逆鳞？”
　　张超阳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坦荡道：“差不多吧，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搜狐传统业务的时代过去了，不瞒你说，这两年我一直在思考搜狐的转型方向，只是觉得互联网娱乐各方面的技术都不成熟，不能轻易下手。顾莫杰的做法，很是启发了我。而且他干掉千千静听、在其他领域的一些成就，明显都是充分利用了他在深度学习算法领域的一些优势。我觉得，我才是终结他的最佳人选，不是么？深度学习算法，我虽然不是第一批介入的，但是绝对是国内第一批跟进的，而且是最适合跟进的。要搞深度算法，首先得有一家搜索引擎公司的技术基础。国内本来百度算得上第一，我们搜狐只能算第二。可惜百度为了上市，前前后后起码缩手缩脚一年多，平白去掉了咱最大的对手。这种机会，天宇拂取，必受其咎！”
　　张超阳想搞互联网娱乐，不是一天两天了。后世多年之后，正是搜狐公司扛起了正版互联网片源的授权生意，还狙击了以盗版流为主打的百度视频。在音乐和其他社交领域，搜狐也兴风作浪过，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搜狐公司是在2000年就实现纳斯达克上市了的，赶在了世纪之交的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前，更是足足比百度还早五年。相比之下，后世的BAT三巨头，在05年这个当口，仅看可用资金的规模实力，并没有对搜狐、新浪、网易等泡沫前上市成功的前三巨头形成优势。
　　前三巨头尽管后世逐渐衰败了，眼下却还不缺钱，或者说，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他们有钱，却没有好的转型投资项目。
　　想明白这一点后，周鸿祎顿时信心百倍，再也不怀疑张超阳的动机。


第四十九章 躺枪
　　该来的总要来，该了断的总要了断。
　　尽管周鸿祎和张超阳之间的倒顾合作，已经实现了重组，但是周鸿祎此前使用的那些下三滥手段的余波，却不会立刻平息。
　　付案已经开庭了两次，即将到费莉萝被传唤出庭作证的日子。
　　根据中国的刑诉法，证人有出庭作证的义务，但是也没有规定不出庭作证会受到什么惩罚，所以这事儿长期就是一笔糊涂账。但是如果有证据证明证人有利害关系的话，情况就会复杂一些。
　　但是，这也绝不是没有摆平可能性的。
　　费莉萝一直没有拿出太积极的应对，一方面固然是这事儿有点难度，另一方面，是她羞于启齿多调用家中的力量。
　　因为如果她想要避免出庭，就不得不向姑姑费雯丽坦白她已经和顾莫杰发展到了哪一步、终生准备如何打算这些羞于启齿的问题，才能换来姑姑帮她设身处地地通盘绸缪。
　　姑姑已经知道她和顾莫杰发生过关系；但是姑姑还不知道，她已经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做顾莫杰的小三了。
　　第三次开庭之前一周，费雯丽终于主动把费莉萝找去了。
　　在费雯丽的办公室里，费莉萝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浑然没有了一名未来的精干女律师气质。
　　费雯丽温柔地对侄女儿说：“小萝，一开始我没多过问那个案子的案情，全部交给小王去办了，因为我以为和你关系不大。听说你也有可能被作为证人传唤出庭，我只是让小王出面压一下，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后来才知道对面背后也动用了一些能量。我希望你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这样姑才好帮你——难道你对家里至亲之人，都要瞒着么？”
　　费莉萝咬了很久的嘴唇，知道以姑姑的脾气，今天这事儿是管定了。
　　“我和阿杰做过那事儿……姑你应该是知道的。去年秋天，我就把自己交给他了；但是我也不图嫁给他了，就这样一辈子，也很好了。”
　　除此之外，费莉萝自然也少不得交代一番她当初想报考程教授的研究生，结果差点遇到意外，最后侥幸逃脱的前因后果。
　　这些证据，对付同学并不利，甚至可以说和案情无关，王凯文没有搜集过，费雯丽先前也不怎么明了。加上去年年底费莉萝出意外的时候，对家里严格保密，连受伤了都自己住在新房里一个人养好了伤才出门，所以费家人竟然都不知道。
　　费雯丽听得目瞪口呆，也好生为侄女儿的遭遇心疼，竟不忍再加深责。
　　想了半晌，费雯丽缓缓地说：“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现在咱介入有些晚了。我先想办法，让你就算要作证言，也不必出庭，可以弄一份亲笔证词，或者证言录像，备案过去，应该可以通过的。这种涉及隐私的案子是不许旁听的，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和本人出庭那么尴尬。另外，我让小王争取，对检方的另外几个女生的证言先进行质证，然后在庭上证明这些证据和本案无关，那样你的那一份证言就有可能不必出示了。总之，一切以让你少丢脸为宗旨。”
　　说罢，费雯丽拉过侄女，在对方的额头上安慰性地轻轻抚摸了两下，像是在帮费莉萝理顺那一头秀发，然后语重心长地补充：“你现在身边，可是一个身价几十亿开外的男人了，而且才20岁。在这样的人身边，你的名声稍微有一些瑕疵，将来都会让你一生难过很多的。姑是一心为你好，不会害你的。”
　　费雯丽自己的儿子斐迪南书生气有些重，性子也懦弱，无法继承费雯丽的衣钵。所以她对这个侄女儿的疼爱，有时候比亲生儿子更深。
　　姑侄俩温存了半晌，静静体会着天伦之乐，末了，费雯丽才说：“不过，这事儿你也不能一直瞒着，今天我虽然为你做主了，但是你去年遇到麻烦、受伤、顾莫杰后来照料帮助你，你和他这辈子怎么打算，你都要回家和你爸妈说清楚，不然我没法和他们交代。”
　　费莉萝浑身一震，泪珠连缀着滚落下来，她知道这一天是躲不过的。她是多么希望，可以就这么和顾莫杰过一生，纯乎自然，但是双方谁都不要想起名分的问题。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费莉萝不得不残忍地亲口告诉自己的父母一个噩耗，他们的女儿一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
　　“啪！”
　　当晚在费家，费政清听到女儿说出这种家门之耻的时候，狠狠扇了费莉萝一个耳光。
　　一旁“押送”费莉萝回家的费雯丽，也是觉得老大的尴尬，侄女儿是陪着她出差的时候，失了身的，她这个做姑姑的，如何对得起兄嫂的托付。
　　“我没生出过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咱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一千万好歹还是拿得出来的，要你这样去作践自己？你说你和顾莫杰有一些过往，我认了，可是他既然不肯娶你，你还这么死赖着作甚？要么就把对方抢过来，让他明媒正娶。要不你毕业之后另找一个。如今这年头，我也知道，不那么讲究清白了。以你的条件，就算大学里谈过男朋友，也不至于嫁不出去，你居然就打算这么一辈子耗着？”
　　费政清越说越气，恨不得再上去扇一下，却被妻子张静死死拉住。
　　“孩子他爸，别动这么大气，小萝从小很乖的，这事儿肯定不赖她，要怪也怪那个顾莫杰。你听我先劝劝小萝。”
　　费政清也不忍一直扇女儿，气咻咻地先借坡下驴冷静一下。
　　张静坐到费莉萝身边，搂着女儿拖进卧室，关起门来语重心长地劝：“小萝，那个顾莫杰虽然如今发达了，也还是学生呢，又没结婚。你也说了，他只是有一个比你早一些的女朋友，双方见过家长而已。这年头，结了婚的都能离，何况只是定了亲？他和那个叫陆文君的青梅竹马如今实质上发展得怎么样了？他对你们两人的情分如何？”
　　都这步田地了，费莉萝不打算对母亲撒谎。
　　“他对君君妹妹一直以礼相待，很尊重对方的意见。工作、学习、生活上，两人也越来越默契。不过……阿杰没有和君君……那个过。他至今只有我一个女人。”
　　张静的瞳孔，缓慢而坚定地持续胀大。
　　自己的女儿，难道是一个奇葩么？
　　女儿和一个男人上了床，而且双方都是第一次，而且都保持了大半年了，至今为止都还是彼此的唯一。这么好的机会，女儿居然要放弃转正的机会？
　　该说什么好呢？高风亮节？比赛第二？
　　“你个木头！那你还不加吧劲儿，让他娶了你，这一切不都解决了么！”
　　“妈，你不理解我们。阿杰当初就是因为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不会逼着他负责，才敢要了我的。他是个很能够克制自己欲望、冷静到冷血的人。我不能够出尔反尔，让他难做。是我自己一开始就想好了，这辈子不嫁人的。”
　　张静都快急疯了，摇晃着费莉萝的双肩追问：“为什么这么傻？”
　　费莉萝凄然一笑：“你觉得一个将来有几千亿的男人，而且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会允许自己的老婆在外面抛头露面、经营一个律师事务所么？我从小就希望继承姑姑的事业，我为这一点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想因为有了一个男人，就放弃自己对事业的追求和理想。我不能让阿杰难堪，也不能放弃姑姑毕生留下的事业，那么只能退一步，不要给彼此太重的束缚。那样，我做律师也不会有人说他的闲话，我还可以想读研就读研，多好……”
　　张静竟无语凝噎。
　　……
　　母女两在卧室里说教解释半晌，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外面屋里，却传来了新的动静。费莉萝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顾莫杰的声音，这让她有些惊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下一刻，她听到了动手的声音。
　　费莉萝冲开卧室的们，正看见顾莫杰被她父亲费政清扇了一耳光。
　　费政清拿了费莉萝的手机，找到了顾莫杰的号码，气急之下打了过去，让顾莫杰滚过来。顾莫杰虽然当时有些忙，正在公司，却也没有忸怩，他以为是费莉萝出了什么事儿，坦然就来了。
　　路上一共也就不到半小时，所以费莉萝在卧室里竟不知道。
　　“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辱没我们费家了么！如果你不娶我女儿，以后就不要在和她来往！”
　　顾莫杰擦擦嘴角，这种场合，让他很无奈：“伯父，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但是请你不要看扁你自己的女儿——小萝不是为了钱才跟我的。时代不一样了，总有一些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一种比传统婚姻更让双方轻松的方式。”
　　费政清还想动怒，费莉萝冲出去，一把抱住了顾莫杰，挡在一旁，跪着对费政清哭喊：“爸！不是阿杰不肯娶我，是我不肯嫁给他！我这辈子不想当花瓶，我还要继承姑的律所，抛头露面做一个律师呢！是我不愿意接受阿杰开出的让我全心辅佐他的那个条件，不关阿杰的事儿。”
　　说实话，顾莫杰真心不希望第一次和自己女人的父母见面，是在这样的场合。
　　张静赶紧把费政清拉走，把刚才女儿的话，挑了一些能说的对费政清说了。费政清搞的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最终竟只有不了了之。
　　女儿选择的生活方式，真是奇葩的可以。


第五十章 转移仇恨
　　从费家离开的时候，顾莫杰心中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如果费家是穷人家，见钱眼开，事情又好办了。
　　顾莫杰当然不希望自己老婆的娘家人都是些眼皮子浅见的家伙；但如果是老婆以外的女人，其家人自然是越浅见越好，因为那就意味着，那些人很容易用钱摆平。
　　如果费家的情况，是另一种极端，豪商大富之家，顾莫杰也有办法对付，就当是一种利益纽带，结为同盟就成。
　　结果，费家偏偏是个略有资财的中产之家。而且费政清做的还是外贸生意，而非房地产、矿产这些需要靠政府关系赚钱的行当。所以费家也不在乎攀附权贵、巴结官府。
　　再加上，费政清连儿子都没有，他一生赚钱，就是希望女儿过得幸福体面。这样的人，真的可以说是无欲则刚了。哪怕顾莫杰再是有钱，对费家又有什么吸引力呢？
　　原先的顾莫杰，对费莉萝那些亲戚的了解，仅限于其姑姑费雯丽，而对她父母的情况，几乎不知道。眼下彻底摊了牌，顾莫杰心中对费莉萝的负愧之心又多了两分。
　　毕竟，当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根本不缺钱花，但是依然愿意默默地做你的女人，不图回报；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冲这个，哪怕费政清一是对他发火，他也忍了，反而对费家人的骨气肃然起敬。
　　顾莫杰回到家，失眠了，临到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都没怎么心思办事，心事浑浑噩噩的。下班的时候，才接到费莉萝的邀约，让他陪着出去吃个饭。
　　很显然，费莉萝是想为昨晚自己父母对顾莫杰的无礼举动修复一番，免得顾莫杰往心里去。
　　尽管顾莫杰根本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他还是去赴约了。这种时候，让自己的女人别想多了，比什么都重要。
　　开着那辆两年多车龄的破帕萨特，顾莫杰载着费莉萝直奔江南会。
　　屈指算来，顾莫杰带着费莉萝来这儿，已经有两次了，不过此前都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还会带上别的客人。唯有这一次，是不带任何动机，纯粹和费莉萝两个人私下来的。
　　一桌烛光晚餐，加上一些特制的、度数远高于寻常配方的热烈鸡尾酒，比如特制血腥玛丽和特奎拉日出，把两人的郁闷彻底排遣了出来。
　　顾莫杰托着费莉萝的两团明月玉兔，把对方轻盈的身子顶在阳台栏杆上。顶着夏夜迎面扑来的松风竹涛，狠狠榨汁了三次，直到两人都瘫软在阳台上铺着的竹榻凉席上，喘息不已。
　　感受着背后竹席的阵阵清凉，和身上俯伏美人的软玉温香，顾莫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呢喃了一句颇为应景的词句。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费莉萝身子一震，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燥热。她杂书读的绝对比顾莫杰多，哪会没听过这首词？她深吸了一口迷醉的气息，续道：“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唉，要是没有世俗的束缚、逼着人一定要结婚才能在一起，多好。”
　　最后这句话，居然是两人心意相通，同时感慨而发。说完之后，顾莫杰才惊觉，扭过头去相视一笑。
　　阳台上没有开灯，松风竹涛之间也没有丝毫亮光，只有一弯弦月和点点星光，让二人可以看清对方深黑瞳孔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反光。
　　这一刻，福至心灵，两心相通，彻底豁然。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两相怜。
　　“相看两不厌”，绝不等于“我看你不厌”。
　　那必须是相互的，没有谁可以要求对方为自己牺牲。
　　费莉萝想当一个女强人，经营一家律所，想按照自己的计划读研。顾莫杰为什么不放手让她施为呢？
　　虽然百亿富翁的妻子，是不会去当一个抛头露面的律师的，需要居家一些；哪怕有工作，也要偏向“主内”的角色。可是，只要“妻子”这个光环被取下来，双方就都可以松一口气，得到一些喘息了。
　　人生得一知己，而且还不是上了床就会友尽的那种，不亦快哉。
　　“阿杰，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懂。”
　　“嗯。”
　　……
　　或许是放纵导致体力消耗过度，也有可能是心结终于彻底解开，顾莫杰和费莉萝睡的很香。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顾莫杰才被手机铃声吵醒。
　　电话是邹胜打来的，氛围不是那么活泼。
　　“顾总，没打扰到您吧？”邹胜显然怕顾莫杰此刻心情不太好，不适合听坏消息。
　　顾莫杰还能说什么？哪怕他被打搅了春梦，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他搬开费莉萝水蛇一般缠绕的胴体，坐起身喝口水清理一下嗓子，然后淡定地问：“没打扰，有话就说。”
　　邹胜斟酌着通报：“今天三大门户上有些负面新闻，而且还有往别的渠道蔓延的趋势，陈世军不知道怎么应对，我只好请示您了。”
　　“关于什么事儿的？是谁在搞事？”
　　邹胜答道：“是攻击初音视频网站上有很多盗版大片的资源，各种谴责我们。幕后主使，应该是周鸿祎和张超阳。张超阳前两天刚刚买了两个快完蛋的、试试水的小视频网站，稍微改组了一下，准备正式上线搜狐宽频。听说张超阳还花了点钱，买了几百部主流老片的网络播放版权。”
　　顾莫杰一听，就知道陈世军为什么搞不定了。那种技术宅，果然只能解决解决视频网站发展过程中的技术问题。但是面对大佬的设计，就比较麻烦了。
　　可顾莫杰还是有些狐疑，他的初音视频网站上，为什么会出现盗版大片？他知道电影和电视剧领域的水很深，在国内市场上，政府关系好的，你哪怕盗版了，官府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你官府背景不好，选择性执法的大棒就会落到你头上。
　　顾莫杰做视频网站，最初的动机并不是靠视频网站盈利，而是希望通过视频网站将来的广告费分享计划，给普通网民一个从初音网络那儿赚一点小钱的机会，扩大初音会员帐号的注册普及率。
　　逼着数以千万计的网民注册开通初音帐号，这才是顾莫杰的经营目的。所以，初音视频一开始就盯着那些分享化的、自拍的、自媒体的视频。大片，并不是顾莫杰想做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初音视频网站上，短时间内就出现了这么多盗版大片呢？
　　“这些盗版资源哪儿来的？”顾莫杰语气严肃地问了一句。
　　邹胜很快回答：“今早刚刚让陈世军调查统计了一下后台历史记录，有大约30%的盗版大片资源，是原先部分网民自行上传的，可能是为了博取用户关注度，将来多挣一些广告费吧。剩下70%，是这两天突然被少数一撮账户集中上传的，那些帐号注册时间都很新，几乎是刚刚注册就连续传电影，一直不间断。我怀疑有可能是周鸿祎的人，为了抢在舆论开火前夜，扩大他们攻击我们的证据量，突击搞的。”
　　顾莫杰神色一冷，却没有发作，只是最后确认了一局：“你再和陈世军核实一下，确认我们网站方本身没有任何直接上传盗版资源的行径。”
　　这个问题邹胜倒是很有把握，直接回答：“已经确认过了，攫夺没有。”
　　顾莫杰略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盗版问题，一直是国内互联网界的大问题。明面上，法律当然是不允许盗版的，但是很多网站经营者为了流量，都会不择手段的盗版。在07年以前，网站主们逃避法律制裁的主要借口，就是澄清：“那些涉及侵权的盗版资源，不是咱网站主自己上传的，我们网站只是提供了一个开源的平台，是网友自行上传的，我们网站根本不知情。”
　　这个理由，就好像盗版小说的发帖人，在百度贴吧里发盗版书，法律是管不到百度贴吧头上去的。因为百度贴吧没有审核网民发帖内容的义务（敏感词除外）。除非有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百度贴吧的官方管理层发上去的，才能制裁到百度头上。
　　而实际上，很多所为的上传盗版资源的网友，就是网站主们自己安排的小号。
　　初音视频上，在周鸿祎动手之前，就有一些盗版资源。实际上，顾莫杰根本没看上正版大片的网播生意，或者至少现在没打算做这个；那些盗版资源，真的和初音官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顾莫杰的敌人，怎么可能相信这一点呢？
　　尤其在张超阳本身刚刚要起步，什么生意什么流量都还没有呢，这时候喊出反盗版的口号，对张超阳来说，根本没有成本。
　　就好比威尔士人要爱德华一世找一个“生在威尔士、既不会说英语、也不会说法语、没有干过一件坏事”的人，来当威尔士亲王。结果，爱德华一世当然是让自己怀孕的老婆赶到卡那封城堡，在那里生下儿子，然后对威尔士的贵族们说：“你看，那人既不会说英语，也不会说法语，而且一件坏事都没做过。”
　　一个刚刚出生的人，当然不可能干过任何坏事，也不会有任何污点。但是这和这人长大之后会不会作恶，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在顾莫杰已经在网络视频这条路上磕磕绊绊走了一两个月、而搜狐宽频才刚刚要以“赤子之忱”的清白姿态诞生的当口，拿盗版问题来攻击初音视频，当然是一招再好不过的妙棋了。
　　顾莫杰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周鸿祎在付同学案子上羞辱费莉萝的尝试，开始收敛。蛰伏了。
　　原来，周鸿祎这是投靠了新主子，换了新打法了。


第五十一章 你当初的目的是什么
　　按摩浴缸里，焦灼的热水喷射在身上，顾莫杰的大脑，却无比的冷静。
　　面对周、张二人的突袭，几条应对策略的雏形，在他脑海中渐渐分出主次。
　　费莉萝在一旁，温柔地帮他搓尽火山泥浴盐带出的泡沫。随着按摩水流的冲刷，整个人更加神清气爽起来，有一种浑身每个毛孔都会呼吸的快感。
　　搓揉完后，费莉萝最后一次款款地坐在顾莫杰腿上，温柔地吻别，关切地说了一句：“去吧，别累着自己。”
　　顾莫杰一把拎起费莉萝，那架势就如同拎起一直缠在树干上的小猫咪一样轻松，拿过浴巾擦干两人，说：“这次是法务相关的事情，有人要拿盗版说事对付我们，你陪我一起回公司吧。”
　　费莉萝身子微微颤抖，眼神却是一亮，很快收拾好自己，跟着顾莫杰一起下楼。温泉凝脂的洗濯和顾莫杰的辛勤灌溉，让费莉萝整个人都妖娆得如同要迸发出一道光环。
　　顾莫杰掏出车钥匙的时候，费莉萝伸出柔荑一把摁住，劝道：“你昨晚太辛苦了，车上多养养精神吧，我来开。”
　　顾莫杰没有坚持，把钥匙给了她，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
　　回到公司的时候，邹胜已经按照顾莫杰的要求，召集好了会议相关的决策层人员。
　　邹胜、陈世军，这两个是项目相关的当事人。
　　陆文君，如今已经渐渐开始掌控初音网络各项新产品的运营策划，自然也被叫来与会。
　　剩下还有一个盛伟，虽然其目前掌控的几个项目团队和视频网站没什么交集，但是作为做互联网灰色生意起家的大佬，他多多少少有一点在这个圈子里打法律擦边球的经验，可以为大家提供一些借鉴参考，所以也被邹胜苦口婆心拖来了。
　　其他人，就没资格列席这个会议了，或者说，来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和法务、政策相关的大事，需要的是缜密的咨询与领导者的乾纲独断，而不是集思广益的头脑风暴。
　　头脑风暴，可以解决市场和用户体验的问题，却解决不了对抗性的问题。不然，在法庭这种场合，为什么十个智商80的家伙捆起来，也搞不死一个智商160的呢。
　　看到费莉萝容光焕发却谦逊低调地跟在顾莫杰身后、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陆文君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旋即恢复了释然。
　　两天前，费家出了点问题，把顾莫杰喊去摊牌了。这事儿，顾莫杰没有瞒着陆文君。
　　费莉萝顶着父母的压力，把不愿意嫁给顾莫杰的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一点，陆文君也已经知道了。费莉萝的做法，多少让陆文君还是带些感动的，至少说明她是个英姿飒飒重然诺之人。
　　至于那一丝不可抑制的刺痛，完全是来自于陆文君的不安：自己已经是阿杰的未婚妻了，难道阿杰依然要一直找费姐解决那种需求？究竟是不得已的安慰，还是真的想要？
　　陆文君咬了一下舌头，强行把不堪从脑海中驱赶走。
　　因为顾莫杰已经开始聊正事儿了，她必须跟上节奏。
　　“关于搜狐的人拿盗版这件事儿攻击我们，我们要先定一个解决的基调，然后才好调度资源。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畅所欲言，说说看我们究竟是该死扛，还是撇清？大方向上，绝对不能犹豫。”
　　死扛，那就是：你说我盗版？我就盗版了咋滴！但是我不承认是网站经营方亲自盗版的，这一切都是网友们自发盗版的，网站充其量是个失察的错，或者说因为网站员工太少、人工审核来不及，让很多盗版资源来不及被删除。
　　撇清，第一步和死扛是一样的，先承认这些东西是网友上传，网站只是失察。但是随后，网站方面会表态：咱会采取积极措施，整改堵漏，确保将来不再侵权。再有上传盗版资源的，我们会及时检索删除，甚至封号。
　　邹胜第一个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死扛，和攻击我们的人打太极，把责任推卸到用户身上。因为从网站刚刚上线的这四五十天情况来看，我们的网站上有了大片资源之后，网站的浏览量得到了一个快速的提升，由此带来的增速至少是一半，我们不应该因为搜狐的攻击，就放弃这块实打实的好处。而且我打听过，这么做似乎法务上也没什么风险。搜狐只能在舆论上抹黑我们，但是没法从法律上制裁我们。”
　　顾莫杰点点头，转向另外四人，问：“大家有什么不同看法么？”
　　美籍台巴子陈世军显然受不了这种流氓理论，一脸憋屈地叫嚷：“初音视频怎么能做这种生意呢？当初我们的YOUTUBE建站宗旨就是发展网民的分享型自媒体，而不是盗版那些有严密版权的视频，这是不道德的？”
　　邹胜没开口，只是看向陈世军的眼神有些怜悯。
　　盛伟原本也是置身事外的超脱样儿，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听了陈世军的抱怨之后，也是有些忍不住了：“陈先生，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盗版是很正常的事情。做比盗版严重好几倍的生意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呢。”
　　顾莫杰陷入了思考，看来，要想统一自己手下人的意见，都不是那么容易。
　　他把目光掠向了陆文君，示意陆文君说说自己的看法。
　　陆文君当然知道顾莫杰的意思，可是她不愿意在这个当口出来力排众议。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资历比起那些同事差太远，她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妇侍干政”的恶劣影响。
　　只见她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把皮球踢了开去：“我们这么讨论，也没什么意义，刚才邹哥既然说了，‘维持现状法律风险不大’，不如我们先具体剖析一下这背后的法律风险吧，不然我们得出了结论，却没有可行性，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众人都看向了费莉萝，费莉萝陡然觉得别人目光中的威压大了起来。
　　相比于学计算机出身、又经过软件测试和软件策划等工作两年洗礼的陆文君来说，费莉萝对软件的运营策略可谓是丝毫不通。术业有专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论对人的了解，尤其是对顾莫杰的了解，费莉萝是丝毫不输于陆文君的。一早接到电话的时候，费莉萝就和顾莫杰在一起，来的路上更是聊过一些，互通声气。
　　费莉萝知道，顾莫杰不赞同邹胜刚才的说法。可惜，邹胜所说的法律空子，是确实存在的，费莉萝不能为了帮助顾莫杰统一思想，就编造法律条款。所以只能是绞尽脑汁打打擦边球。
　　费莉萝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从法律上来说，目前国内的版权保护细则，确实停留在‘只要无法证明盗版资源是网站管理者亲自上传的，网站管理者就可以不负法律责任’的程度。关于这一点，立法界有部分人士一直在谋求改变，但是一两年内不太可能实现。
　　不过，即使如此，网站在被著作权利人提醒告知之后，就有立刻将盗版资源下架的义务。如果被人通知了，甚至下了律师函了，依然拒不整改，或者在同一个权利资源上再犯的话，就会遭到法律制裁。
　　最后，还有一点不适用于别人、但是适用于我们的特殊要件，那就是关于‘是否用于商业目的’的认定。根据著作权法，以上侵权的认定，都必须是基于网站基于商业目的使用或传播了上述资源。如果我们的网站有插入窗口广告、或者贴片视频广告的话，那么纵然我们没有让用户付费观看视频，在司法实践上也会被定性为用于商业目的了。
　　但是目前为止，我们的初音视频网站应该是很干净的，一个广告窗口、一条推广链接都没有。哪怕是视频前面的贴片广告，据我所知，根据目前的运营策略，在网站开放的最初三个多月里，属于试用期，没有广告费分享计划，也就没有任何广告。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哪怕搜狐的人攻击我们，我们在法律上也是有豁免期的。如果到了9月份之后，就不好说了。”
　　写网络小说，还得先公众章节免费一两个月让读者试读聚拢一下人气呢。何况是一个视频网站，更不可能刚开站就在所有视频前面贴广告。
　　最初以绝对亏钱的姿态玩三个多月，把黄金的暑期档都做成无广告模式，等到九月一号新学年开始，才加入广告运营，这本就是顾莫杰和邹胜、陈世军等人商讨好的初音视频运营策略。
　　费莉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故而有此一说。
　　“这样也好，好歹我们还有两个多月的整改期，可以好好给出一套全面的处置方案。”顾莫杰对费莉萝的说法表示了鼓励，似乎很是欣赏费莉萝的专业素质，然后，他重新转向陆文君，问道，“君，法务上的疑问，费姐已经给你解惑了，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看法了么？你究竟是赞成死扛，还是赞成整改？”
　　陆文君一咬牙，坚定地说：“我赞成整改，把所有侵权资源分批下架，然后制定一套合理的被动审查体系。”
　　邹胜急了，赶紧提醒道：“网站才刚开一个多月呢！这么做会损失很多流量的！”
　　陆文君对邹胜微微点头，表示了对对方的尊重，但是语气和观点却是丝毫不松口，只见她盯着顾莫杰的双眼，直击本质地问：“我觉得，公司的决策不能光看视频网站本身，而要看公司全局——当初我们涉足视频网站这块的目的是什么？视频网站本身的流量，是我们的核心利益么？”


第五十二章 我自岿然不动
　　当陆文君问出“当初公司开辟视频网站这一块新业务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时，邹胜和盛伟都愣了一下。
　　陈世军来得晚，就更回答不出了。
　　费莉萝知道，可她不适合插嘴。
　　所以，只有顾莫杰亲口回答这个设问了：
　　“问得好！公司当初开辟视频网站这一块新业务的时候，目的是什么？你们都忘了么？是为了扩大初音会员的注册数量，而且是鼓励他们成为绑定真实个人信息的高端会员，引导他们去捆绑支付宝帐号、开通支付宝帐号。
　　公司在这个过程中，主要的盈利和现金流手段是什么？是从马云的淘宝网那里赢得返利，赢得合作资金！而不是指望视频网站本身靠卖广告赚钱！
　　YOUTUBE在被我收购的时候，有视频前的贴片广告么？没有。赫利先生和陈先生，都苦苦求过我，希望我让YOUTUBE的无广告运营阶段能够更久一些，最好能持续半年，一年。但是我没有答应，为什么？我是希望用广告来赚钱么？不是，这点小钱我根本看不上。
　　我是为了通过广告费分享计划，给初音会员们送钱！当然，不是无脑地送，因为如果是无脑的送，他们就会拿了钱之后让帐号又沉淀下来，成为非活跃帐号。我需要他们持续想到为我打工，每次拿到那么一点点广告费反馈，把他们一直吊着，细水长流，永远不能沉淀下来。”
　　烧钱，也是一个技术活。低效率的烧钱，谁不会烧？随便拉一条狗，都知道怎么烧钱，那样的烧钱者，是没有资格入投资者的眼的。
　　后世很多国有企业的老总，一听要搞“让传统营销与互联网+相结合”，就只会无脑地玩“首次关注XXX微信白送五十块钱礼物”这种傻逼行径，还美其名曰“我们的微信推广每千人到达成本已经低于传统媒体”。
　　殊不知，被这种“首次关注XXX微信白送五十块钱礼物”广告吸引来的人里头，一百个有九十九个是拿了礼物马上翻手就把关注删了。
　　有技术含量的，是如何把钱的效率烧到极致，最好是同样送出五十块钱，但是这个月结算那么七八块，下个月结算那么十几块，吊着别人半年不敢删号，唯恐里面还有尾款没有到账。
　　初音网络，一开始搞网络播放器的歌词库、视频字幕有偿开源，就是为了吸引人来打工。进一步扩张到视频网站的广告费分享计划，依然是为了吸引别人来打工。从头到尾，顾莫杰的目标感都很明确，丝毫没有因为一些赚小钱、赚快钱的渠道冒出来，而迷花了眼睛，转而没有定性地追逐块钱。
　　邹胜听了顾莫杰的剖析，居然有些惭愧。可能是因为视频网站这个产品被划分到了他的名下之后，他就总想把自己手下多出来的那么一亩三分地的业绩做得更好，而很少想到公司全局的大战略了。毕竟，他没有站在顾莫杰这个老板的位置上。
　　不过，邹胜仍然有一些想不明白，对顾莫杰刨根问底地说：“可是顾总，允许盗版大片资源在初音视频上多存在几个月，对于我们增加用户注册数同样是有利的呀，这些盗版资源不也需要普通网民去上传么？我们并没有监守自盗啊。如果只指望网民自拍和自媒体资源的话，上传用户数会少很多。”
　　顾莫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反而是转向陆文君，设问：“真的会导致上传用户数减少很多么？君君，你怎么看。”
　　陆文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现场研究了一下陈世军拿来的网站后台数据报表，随后镇定地回答：“我觉得，哪怕封杀盗版资源，上传用户数也不会减少多少。自拍，或者自媒体，是一种门槛很低的事情，可能国内有上千万网民懂得如何自拍视频并上传。但是盗版资源的话，一方面同一文件MD5码的文件，肯定是专业批量抓取的用户最容易快速盗取、手动操作的单个网民赶不上速度。如果要更该同一资源的MD5码，要么用MOVIEMAKER之类的工具重新修片，要么对着枪版翻拍，会导致视频质量下降、没什么人看。总之，我觉得原创性内容更不容易导致用户的集中，而盗版是很容易用户集中的——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愿意做盗版，我们甚至可以靠自己一家的力量，就把所有盗版资源都上传上去。”
　　陆文君这番话的道理，就相当于问：如果铁稻部的12306订票网站开放“买火车票要绑定身份证的限定”，究竟在网上成功买到火车票的人，会变多还是变少？
　　答案明显是变少。
　　因为不限定身份证绑定限购额之后，更多的票会被靠软件刷票的黄牛党刷走。
　　盗版这种事情，很多资源都是靠软件批量抓取的。如果放开盗版，最后肯定也是少数专业的软件从业者从这种批量脚本当中受益，而不是广大的非专业网民。就好像放开抢之后，手动的网民抢不过软件黄牛党。
　　退一万步，就算初音视频要做盗版，那也必须是初音视频监守自盗、自己弄几个帐号伪装成普通用户作为掩护身份，批量上传那些盗版视频。而绝对不可能让第三方的、靠软件批量完成的家伙，来这里面分一杯羹。
　　就好像某点中文网不会让免费刷票刷点击不给网站带来一分钱订阅收入而且还不交保护费的淘宝刷票店活下去一样。
　　……
　　顾莫杰对陆文君的眼光很是满意，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邹胜不能说能力有问题，只是他的位置和立场，导致了他不足以站在公司全局利益的高度考虑问题。这不仅是邹胜的问题，也是顾莫杰的问题。
　　是顾莫杰如今定下的管理太混乱，如今的管理，只能鼓励项目经理们做好自己的项目，却没法鼓励项目经理们跨出自己的项目，以为整个公司献计献策为先。
　　不过这个问题顾莫杰这几天显然没空去解决，只能先放一放了。
　　只听顾莫杰斩钉截铁地宣示：“我觉得，市面上的互联网公司，档次逼格有三四种境界。
　　最Low的一种，是先给客户送钱、给广告商送钱，然后烧满三个月，开始转型捞快钱，捞够本了，再小赚一笔，然后也不管有没有法律风险、有没有可持续发展性，风头不对，就洗手上岸。那些做盗版小说、盗版音乐、视频的，还有做外挂、做游戏私服的，就是这种档次。反正朝不保夕，有钱就赚。
　　逼格高一些的，可能会很诚恳地烧钱，而且把对用户的伪善多装很久，但是他们靠着烧钱吸引来的用户量，会把公司的市值做得很大，让风投眼红，失算，砸钱进场。然后创业者把这个包袱整个扔给投资者，自己招安上岸。如果我们追求流量，追求浏览率，追求纸面数据，然后等招安，我们也可以这么干。那些各领风骚三五年的互联网新星，绝大多数都是这么干的！当然三五年之后，就卖掉公司陨落了，更惨的，是没找到接盘的人之前，自己先资金链烧断了！
　　最高逼格的是什么人？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就专心做什么！哪怕看准了这个生意要五年之后、七八年之后才开始赚钱，但是咱认准了的话，就一门心思做这个！就算有一些只要你坏一点儿名声、坏一点儿信誉就能赚到别的快钱的渠道，也不为所动！
　　马云做‘服务中小微企业的电商数据平台’的时候，知道这东西挣钱么？不挣钱！可是他知道这东西几年后、等到技术基础设施和环境成熟之后，总有一天会挣钱的！所以他在淘宝网出现之前，熬了七年，亏了七年。
　　他动摇了么？有因为觉得中小微企业的电商不好做、成本太大，而去公关做大国企么？没有！他坚持了七年！
　　难道我们的高管，对于初音网络的前途就这么不看好，觉得我们没资格赌一个为期五年、十年的长远名声么？还是说你们觉得十年之内我会把公司卖掉？以至于你们看到一个赚钱的机会，就不管是否附和公司的整体战略，舍不得要去插一手？”
　　没有人接话，满场无语。
　　所有人，从顾莫杰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大白鲨一样的嗜血。
　　那种嗜血，并不是残暴，而是目标感极其强烈。认准了一个目标，闻到了那一丝血腥，就咬死不放。哪怕旁边又一块洗好切好的白条肉，也不多看一眼，一定要先咬死那头正在流血的鲜活猎物。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准备整改方案吧。然后，准备一台新闻发布会，等我期末考试考完之后，我们再正面应对媒体解释这个问题。”
　　顾莫杰一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了一句：“或者，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去面对媒体吧，也省得等我期末考试考完了。上次初音影音的发布会，我自己露了下脸，结果校园里认得我的人又多了不少，还有一堆不自量力的女生到我面前借机摔倒装脚扭了，后面两年还让不让我安生读书了？”
　　又是一年高考季了，虽然顾莫杰的期末考试还没考，可是今年的高考已经结束了。顾莫杰估计如果他再在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露脸面对媒体的话，说不定九月份刚入学的大一新鲜学妹们，又会动歪脑筋了。
　　还是少面对媒体吧。
　　邹胜和陈世军领会了一下顾莫杰的讲话要领，自去处置不提。


第五十三章 凤争腐鼠乎？
　　顾莫杰咬着笔杆子，恶狠狠地反思着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
　　不得不说，这学期数科院教复变函数的老师实在是忒歹毒了！这道拉普拉斯积分变换明显超纲了嘛！说好的纯粹的数学题呢？说好的直接给经典线性微分方程呢？
　　最后怎么变成一道还套了模拟电路外皮的题目？这是摆明了要杀分的节奏啊。
　　幸好顾莫杰前世是学电气工程和自动化的，尽管两世为人算起来，已经十几年没用那些知识了，也只能尽量榨出一些残渣来，鸡零狗碎地凑上去。
　　“呼……也罢了，50分肯定是有了，说不定过程分老师手一松，也能上60，双学位算是到手了。”
　　本着读书够用就行的操守，顾莫杰把卷子一交，恢复了神清气爽。随后一个电话打给费莉萝，让她汇报一下公司这两天弄的发布会的情况。
　　他没有问陆文君，是因为陆文君也是大二生，如今正苦逼地期末考试着呢，这几天根本没时间关注公司的事情。只有前几天刚刚拿了毕业证的费莉萝，才有空。
　　为了应对张超阳和周鸿祎黑初音视频放盗版的问题，初音网络公司刚好定在这两天开发布会向公众澄清事实，并且给出将来的优化措施。对于初音公司的高调应对，国内各大门户的科技频道可是非常感兴趣，都派出了人跟踪报道。
　　……
　　顾莫杰在考场里奋战的时候，场外的邹胜已经在按照既定的策略，面对舆论界的调整了。
　　一个搜狐科技频道的小编显然是有备而来，刚刚得到提问权，便如是问道：“邹总，我们能够这样理解您刚才的话么？您是说，初音视频网站上所有的盗版资源，都是普通网民用户自行上传的、和初音网络官方没有任何关系？”
　　邹胜坦然确认道：“是的，你们可以这么理解。”
　　那名搜狐科技频道的小编狡黠地一笑，追问：“可是，根据我们得到的一些非官方统计数据，发现绝大多数盗版影视资源，是一小撮帐号集中上传的，这批帐号不超过五十个——怎么看，这背后都是使用了批处理的软件，是专业人士所为。普通网民的零敲碎打，应该达不到这样的效率吧。”
　　“关于这个现象的原因，我只能说，真的和初音网络没有任何关系——或许在场有些朋友，比我更清楚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吧。毕竟用脚本批处理上传这种事情，也不是非要官方才能做到的。”
　　那名小编马上把语气提高了一个档次，试图把邹胜的话往前多拉一步，变成一股地图炮。
　　如果他这么做成功了，回去可是能多得到几根骨头的赏赐呢。
　　“您是说，专门有同行陷害你们、故意给你们增加流量？”
　　“我没有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的猜测。”邹胜一直保持着温和的语调，丝毫不为所动。
　　可惜，那个小编很恶心，已经把氛围调动起来了。
　　毕竟做盗版在国内是常态，05年的中国互联网公司老板，凡是涉及到可以盗版的领域，很少有人不盗版。
　　盗版这种事情，是否会被抓，其实关键不是看事情的对错，而是看这家互联网公司的政府关系公关做得怎么样。公关做得好的，选择性执法就会绕开你，政府关系做得不好的，那就完了。
　　一开始，如果邹胜不是说得这么硬气，圈内人对他反而还有三分同情，只是觉得初音网络公关太差、然后得罪了一家公关比他们更好的同行。对于盗版问题的新闻谴责，大家也只是走走过场，最终真正打击到初音网络的实质性伤害手段，依然要靠侵权诉讼。
　　比如搜狐网络买了某些大片的网播版权，而初音视频上有盗版，那么搜狐就可以以被侵权人的名义提起诉讼，想办法闹大搞臭初音网络。因为国内是不存在公益性的反盗版诉讼的，如果不能证明起诉方是权利受到侵害的人的话，你就没资格起诉——任何人，在中国人都不能因为和自己利益不相干的事情提起民事诉讼。也就是不能用诉讼来为第三人打抱不平。
　　当然，如果张超阳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他甚至可以让周鸿祎也弄一个视频网站的壳子，然后买一些资源，然后起诉。那样的话，从盗版中得到便利的网民也就不至于反噬仇恨上张超阳。
　　就好像后世乐事黑掉了块播，虽然成功打掉了竞争对手，但是因为自己作为幕后主使的身份藏得不够深，照样会被希望看盗版的网民嫌弃。尽管这个例子还要十年才会发生，可是其中蕴含的道理是古今相通的，张超阳这样的大佬当然不会想不通。
　　如今的环境，就是人人能盗都盗，上供了就不抓，要感恩戴德；被抓了也没处喊冤，只能说运气不好。
　　然而，邹胜此刻却如此高调地强调：“初音网络是彻底清白的，初音网络不做盗版！”这反而给了在场同行一种“初音网络崖岸自高、看不起同行”的错觉。
　　你丫的这么拽？这么看不起做盗版、把话说得这么满？
　　山寨之王腾讯家的小编，立刻同仇敌忾地跳了出来，接过搜狐小编的提问权，就往下追问：“邹总，这么说来，初音视频是非常坚定地认为，他们永远不会做盗版的了？而且将来也会非常严格的执行新的整改和审查手段，确保不出现盗版侵权视频资源？”
　　“您理解得非常正确！这一直是我们要努力的目标，从来没有改变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内部整顿，我们拿出了一套和详细的方案：首先，我们需要所有宣示对视频作品享有著作权的权利人，在初音视频网站上注册帐号、并且上传证明自己是版权所有人的权利凭证，然后对他们享有权利的视频名称进行备案。当然，也包括资源的一些其他基本信息，以免重名资源被错误屏蔽。一旦我们接到权利申报之后，我们会确保同一关键词的视频将无法再被其他人上传到初音视频的网站上。如果有漏网的，我们也会及时人工筛查，确保所有侵权资源在网上存留的时间不超过15天。如果对这个速度不满意的，还可以在发现侵权资源后人工联系网站客服，提出申诉、并提交侵权链接。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特事特办进一步加快删除这些资源的进度，确保在24小时内完成删除——我可以说，这是目前国内做得最有诚意的反盗版了。”
　　满场大哗！
　　一众小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初音视频这是玩真的？刚刚被对手撩拨阴了一下，就直接不要盗版这块大肥肉了？这缴械也太快了吧？而且怎么看，都有一种对同行的满满的嘲讽感和轻蔑感。
　　腾讯小便有些下不来台，05年的腾讯还没有视频业务（腾讯视频2011年才出），可是腾讯的山寨和盗版是出了名的，邹胜这种强硬的表态，让他也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嘲讽。
　　只听他冷笑道：“24小时下架又如何？大家都是懂行的，上传者如果删了之后马上重新上传呢？就让想看盗版的网民没过24小时换一次资源不就好了。”
　　面对这种质疑，邹胜也不动气，只是气定神闲地回答：“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目前可以给出的技术处理手段，是如果发现有被删除侵权资源后重复上传的，则冻结帐号的上传功能，第一次为期一月以示警告，第二次就永久冻结。另外，我们还会根据IP跟踪技术进行筛查，尽量把反盗版做到最严密。当然，我们也承认，如果有专心想抹黑我们的，用注册机注册新帐号，或者使用动态IP。都不是难事，我们会慢慢推出新策略的。”
　　说到这儿，邹胜原本要结束这个话题，但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关于初音视频的一些运营策略，原本我们不打算提前公布的，现在既然有新闻界的朋友质疑我们的反盗版决心，我们只能把一些原本不想关的时刻表拿出来了。根据公司的计划，在今年9月1日以前，广告费分享计划是不会上线的，而且初音视频网站至今没有任何窗口广告位。所以说，从现在起，还有70天左右的时间，初音视频还处在绝对零营收的试运营阶段。这段时间，网站不带有任何商业利益，所以希望大家有信心，给我们一些时间，利用这段绝对无商业属性的窗口期，把我们的管理方式磨合好，谢谢大家。”
　　掷地有声。
　　张超阳派来的人都傻了。
　　这是不把盗版利益放在眼里？根本不拿这事儿当回事儿？
　　还是说，那顾莫杰已经狂傲到了那种田地，觉得自己一辈子会登峰造极，所以极度爱惜字的名声羽毛？连一丝一毫的原始积累阶段污垢都不愿意沾上？
　　绝大多数互联网巨头，哪怕后来成为了顶级巨擘，也不太会在原始积累阶段就珍惜自己的名声的。纵然如马云、马化腾、李彦宏，也不会。
　　这说明，在这些人成功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会必然登顶。
　　或者说，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愿意经历污秽的原始积累，那么他们就连登顶的机会都没有。就好像某些女星如果不拍某些片子，就连出道红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资格去想自己将来红了之后如何洗白早年经历呢？
　　唯有顾莫杰露出来的那种格调气宇，活脱脱是还处在穷人阶段、就已经把自己的羽毛当成世界首富的姿态在珍惜了。
　　坐在后方的张超阳，听到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的消息时，都觉得整个人有劲儿使不出来，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自己找的攻击点，敌人根本不CARE。


第五十四章 鸟枪换炮
　　都说女人有钱就败家，这话一点不错。
　　前世的潘盈盈，05年高考之后，好歹考个五百来分，安安分分上个本二的正经大学，念一个还算适合居家妹子念的专业。
　　今世倒好，就因为有了个有钱的表哥顾莫杰，仗着给表哥公司挂名当傀儡的机会，从表哥那里得了几百万零花钱，潘盈盈的人生轨迹便不淡定起来。读书也不再看专业将来好不好找工作、学费贵不贵，全凭个人喜好挑了个专业。
　　当然，前世的潘盈盈，也着实从小有些美术天赋，只不过家里穷，折腾不起那些专业。
　　中国美院的录取通知寄到家里的时候，顾莫杰的姑姑顾晓敏好悬没气个半死，就差拿鸡毛掸子出来揍潘盈盈。
　　“叫你不上进！叫你没眼力见儿！美院是文化课考不过的差生读的，你好歹能考五百多的人，报个工大的二本专业不好啊，非要报个丢人的艺术类！真是不气死你老娘不肯消停。”
　　不过，顾晓敏也就说说罢了，女儿改念艺术类，那是早就有预兆的，毕竟要提前大半个学期就预考美术类的专业课，所以顾晓敏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只不过真到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感慨一下：明明文化课成绩够二本线，怎么还是去念艺术了呢？艺考成绩，安安分分当个文化课考砸时的云备胎用，不好么？
　　老一辈的人，在考大学这个问题上，很少会考虑个人兴趣，完全是本着“不要浪费自己的分数”为挑选学校和专业的第一要诣。所以在老一辈里，经常有“理科成绩又不差为啥要自甘堕落去学文科”或者“文科成绩又不差，为啥要自甘下贱去学艺术”这种在80后90后看起来很奇葩的观念。
　　殊不知，这世上确实是有一些学艺术、学体育的人，真是因为喜欢学才去，并不是文化课成绩实在不行、没有别的选择才去的。
　　这种对责任感理解上的代沟，只怕是没法弥合的了。
　　“妈，哥这么给力，我这辈子还指着看工资高低挑专业不成？当然是喜欢啥念啥了，小时候是没得选择，只好读书，现在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啊。就算将来不好找工作，也不碍事的嘛～大不了给哥当一辈子门面～”
　　潘盈盈如是狡辩着，撇开了母亲的怨念，一个人冲进自己房间，准备窝起来好生发泄一下心中的痛快。
　　活那么大了，总算可以任性一回！被高考压抑了数年的人性，一下子迸发了出来。
　　对于这么一个需要宣泄又有私房钱的妹子来说，还有什么比买买买更痛快的事情呢。
　　可惜，因为潘盈盈的那些闺蜜们如今心情还没有松懈下来，正处在等待的煎熬之中，所以她也找不到人陪着轧马路扫货，只好打开表哥送的笔记本，点开淘宝网。
　　艺术类和体育类的专业，都是提前批招生的，可以最快出录取结果。而正常文理科录取，时间上还要靠后一些。潘盈盈的闺蜜们，都还不知道会录取到哪儿呢。
　　“咦？怎么时尚区的界面大改了这么多？还有这个‘找同款’的功能是干什么的？”
　　潘盈盈在淘宝网上稍微逛了一会儿，马上发现了淘宝网的一些新功能，而且很有兴趣地钻研了一番。
　　要说妹子对哪类技术最肯下功夫钻研，那肯定是与买买买相关的技术了。原本的潘盈盈，对于淘宝网的印象也算不上特别好，真的有功夫有心情买买买的时候，还是更倾向于逛各类SHOPPING-MALL。尤其是有了个有钱表哥之后，对付淘宝网上的便宜货兴趣更是减弱了不少。
　　在潘盈盈看来，淘宝网仅有的好处，就是方便，不用占用大段大段的购物时间，哪怕只有五分钟十分钟的零碎空闲，也能逛逛。但是说道“逛”的体验，那真是不咋滴，完全只能说是“提前想好要买啥了，然后去看看，最多再顺便看几个网站的同类产品推荐位。”
　　换句话说，要不是今天没人陪逛，潘盈盈还不屑于上淘宝买衣服和包包呢。
　　“感觉网站的推荐智能了不少啊，搜了一件衣服，马上可以把风格相似的同类结果排序出来。嗯，还有这个功能到底是啥？请上传所需服饰的模特照片？可以搜衣服？”
　　潘盈盈手头并没有什么想买的衣服的照片，也不想直接用网上的图，脑子一转，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她今天穿着一套圣洛朗的小众款少女装，几乎算是定制的了，没有任何型号代码可言。结果照片一上传，点击找同款，居然也搜出好几件相似的。
　　潘盈盈目瞪口呆：“这都行？说好的小众定制逼格呢？不开森！”
　　……
　　潘盈盈不开森的当口，她那个表哥，那个该为全国女性小众逼格沦陷买单的始作俑者，正在江南会里和马云觥筹交错呢。
　　基于图形搜索的找同款终于上线了，顾莫杰当初和马云敲定的时间点，是不耽误淘宝网暑期档开通这个功能，如今好歹是按时达标。马云自然要再笼络一番顾莫杰，为长远的合作做打算。
　　马云曲膝正坐，抿了一口龙井，叹道：“我也是没想到啊，找同款上线三天，反响就这么强烈。咱阿里喊了那么多年服务中小微企业、为中小微企业提供电商信息平台、数据搜索，结果还只是站在供给侧考虑问题。事到临头，还是要靠女人的欲望，才能撑起更进一步的电商发展。”
　　顾莫杰安慰：“此一时，彼一时么。十年前，中国人就完成了从供给稀缺，向市场稀缺的转型了。非买不可的东西，总是越来越少的，想买就买的东西，总会越来越多的。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将来的人为了生存而花的钱，在收入占比中也会越来越低；为了满足‘社会尊重需求’而花的钱，占比会越来越高。女人天生比男人会攀比，不抓住女人怎么行。”
　　“社会尊重需求？哈哈哈，”马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差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莫名感慨了几声，才冷哼道，“咱就是个钱塘师范毕业的，不喜欢和北大才子那样文绉绉掉书袋说话。什么‘马斯洛的社会尊重需求’，你直接说人话：装逼需求，不成么？”
　　顾莫杰莞尔一笑：“成，马哥说是装逼需求，那就是装逼需求。来，为女人的装逼需求干一杯。”
　　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马云唏嘘道：“老弟，你这人，挺痛快。圈子里高材生出身的，我也聊过不少，李彦宏那种人，端着个北大架子，说话非要理出个子丑寅卯，真不痛快。我原先觉得，你这种钱江大学出来的，总要端几分架子，弄几分酸气，倒是我看错了，你这人，也挺爱直接说人话的。”
　　顾莫杰回敬：“说人话好，省得再雇人翻译了么。何况我又不是读MBA的，也只会说人话了。”
　　马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安静了一会儿，叹道：“生意做大了，正牌MBA出身的人，也还是要一些的。尽管我们是互联网公司，推崇扁平化管理、项目化管理，但是如果决策都靠具体项目经理层的人来头脑风暴的话，谁站在公司全局战略的角度想问题呢，总不能就靠咱自己光杆司令把方方面面都想透了。”
　　顾莫杰被马云一说，顿觉颇有感触。
　　前几天，在初音视频是否要反盗版的问题上，邹胜也好，陈世军也好，都是站在视频网站这个业务模块的一亩三分地上看问题，根本没有考虑到公司当初“以广告费分享激励更多初音用户注册实名帐号”这个大战略。
　　大战略，当时全靠顾莫杰自己，和陆文君这个夫妻档再想，但是，这终久不是长久之计。
　　马云见顾莫杰聊着聊着，突然沉默了，知道顾莫杰定然是有所感悟，也不忙着打扰他，只是挑些边际的，有的没的，拿来说说。
　　“我记得你的初音影音按曲搜歌业务，五月份就完成公测、正式实装了吧？初音影音的字幕自动适配，也做得挺好。视频网站也算起来了，虽然还有张超阳扯你后腿，但是你只要坚定决心不做盗版，就算发展慢一点，他短期内也咬不到你。这么大的家业了，听老哥一句劝，你也该把草台班子整整了，你看你现在要人没人，要地方没地方，每过三个月多租一层办公楼，这叫个什么事儿，别人看着也不像啊。”
　　顾莫杰笑笑，算是接受了马云的建议：“马哥说得是，这些事儿我也一直在想。这不是原先一边读书一边兼顾生意，忙么，没空全局统筹一下，只好先零敲碎打见招拆招顶着。眼看大三，学校里可以随便放羊了，这些事情我也会整顿起来的。毕竟，到暑假结束，我的公司也才建了两周年呢，刚刚创业期的公司，不正规一点，正常的。”
　　马云一愣，豁然发现，貌似真是这么一会事儿。
　　“也是，你小子才创业两年呢。唉，年轻就是好，有的是时间慢慢改。这样吧，如果你近期有需要猎头的，哥帮你联系一两家。如果你准备给公司整顿腾地方的，找老宋。反正都是咱江南会自家的，有生意别肥了外人。”


第五十五章 不进一家门
　　顾莫杰和马云又足足深谈了好几个小时。
　　基于“图片找同款”带来的成功合作经历，两人顺势达成了不少沆瀣一气的新勾结，主要是图形搜索方面更深的远期开发合作，以及一些附带的添头。这个过程中，马云自然也承诺了进一步的资金支持。
　　顾莫杰是个踏实的人，不会好高骛远。那种和小白文里王霸之气一漏，大佬纷纷拜服的事情，他连意淫都不会去意淫一下。
　　在自己弱小的时候，在自己全部有形资产加起来还不满20亿的时候，直接四面开战，不是顾莫杰的风格。所以，哪怕一项合作，会让业内其他大佬更加强大一些，他也不吝于合作。
　　以顾莫杰的远见，当然可以看出BAT三巨头的成长性。
　　即使在05年，单看资金层面，还只有百度明显超过搜狐、新浪、网易那前三巨头，而腾讯和阿里还在前三巨头背后吃灰。
　　而BAT当中，如今最强大的当然是百度，因为百度将是第一个成功上市的；第二的，应该是腾讯，而历史上，这货也是在2010年代前后上市成功；最弱的，则是阿里，尽管阿里的客户资源最扎实，但是其套现的周期，也是最长的。
　　和新三巨头中最弱的一家，深度合作，固然会让阿里集团也和顾莫杰一起加快发展速度。但是，这并不是顾莫杰需要去担心的问题，而是百度的李老板和腾讯和小马哥需要担心的。
　　顾莫杰自问，就算有自己在那儿搞联合次强、对抗最强的英式大陆均势，三年之内，阿里应该也不会盖过百度和腾讯。而三年之后，顾莫杰自身早已成为庞然大物，就更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了。
　　所以，眼下和马云的合作，并不需要担心合作深度太深，将来反而为自己树立对手的问题。
　　……
　　回到公司，顾莫杰左看右看，发现如今的办公场所确实山寨了一点。
　　公司实体资产都超过十亿、直奔二十亿了；市场占有率和注册用户数这些无形资产则没有明确评估过。这么一家大公司，还在东部软件园里面每隔几个月多租一层办公楼、然后装修声音日日不停，着实不太像话。
　　连跟着初音网络公司厮混的装修队，都已经快爽死了——寻常这种咖位的大公司要扩张办公场所的话，哪个不是找实力雄厚的大型装修公司、然后铺开了摊子整体作业的？小装修队如果没有一次性开工几万平米的规模实力，根本接不到这样的大生意。
　　而初音网络这朵奇葩倒好，因为始终保持着每隔三个月多租一层楼的小步快跑扩张速度，结果当初行政内勤的人考察供应商时，只找了一家才30来号人规模的小装修公司。然后一接就是整整两年的活儿，装完一层又来一层，首尾相连业务不断。硬生生把一个带着三分土腥味儿的小装修队，给赚得壮大了数倍。
　　这是拿着零售的报价，买着批发的进货量。
　　如今既然到了暑期，空闲了些，不如好好整顿一下。
　　办这种事情没有技术含量，不需要什么才能。只要办事的人关系足够亲近就好，免得手指缝里稍微一漏，就漏出去几百万小钱。
　　顾莫杰想了想，就拨了费莉萝位子上的电话。
　　论亲近，当然是陆文君更亲近，但陆文君是理工科出身，这些琐细的事情，不一定有耐心弄。
　　费莉萝的座机没人接，难道是没来上班？顾莫杰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就见到陆文君小步快跑迎上来。
　　顾莫杰逮住就问：“你费姐呢？今天没来上班？”
　　陆文君答：“我正要和你说呢，费姐这两个月如果没什么事儿，都不会来公司了。”
　　顾莫杰很惊讶：“她不是都已经毕业了么，学位都拿到了，还忙啥呢？”
　　陆文君露出一副“你也太不关心费姐了”的嫌弃表情，说道：“当然是准备司法考试啊！你忘啦，九月份就是考试啊！不考哪来的律师证。亏你还号称是法学专业的……”
　　顾莫杰揉揉脑仁，这才想起来。考研还可以走走捷径，谋求一个保送，司法考试可就是实打实的干货了，在05年这当口，过司考的比例并不比考法硕研究生高。以至于很多读研的人都要研二才去过法硕；只有不考研的同学，从大三开始就准备司法考试，才有比较大的概率一把过。
　　顾莫杰估计自己这辈子是拿不到律师证了，他也没空花这个精力。但是既然费莉萝为了继承她姑姑的律所，连和顾莫杰结婚的企图都放弃了，显然那事儿对她非常重要。
　　“那就让她好好复习好好休息，到9月20之前我们都不要打搅她了。君君，你进来一下，陪我参谋参谋公司搬迁扩张的事儿。”
　　顾莫杰说着，转身就要回房间，一扭头，却看到原本费莉萝的座位旁，坐着一个不认识的新人。
　　顾莫杰凑到陆文君耳边，指着问：“唔……那个谁，哪来的？难道是新来的法务？”
　　陆文君无语道：“什么‘那个谁’！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叶敏茹，当初去香港玩的时候一道的，你这就不认识了？”
　　顾莫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去年寒假去香港玩的时候，当时费莉萝要凑人数，就拽了个闺蜜一起。据说这叶敏茹比费莉萝低一级，和费家姐弟是打小认识的发小，当初好像还对费迪南有点儿意思，后来费迪南上了大学，找了顾莫杰班的苏眉做女朋友后，这个叶敏茹才算是爆胎了。
　　顾莫杰仔细扫了一眼那妹子，姿色虽然比费莉萝更略逊半筹，只有七分美女的档次。不过搭配那一头短发、方框眼镜，清爽干练不黏人。
　　然后，顾莫杰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压低了声音问陆文君：“可我记得她不是学法务的呀？”
　　陆文君道：“谁说来实习就一定要学法律了？人家学人力资源的，好歹懂点管理。开学就大四了，提前找地方实习总行吧。费姐介绍个人过来，你还往外推不成？”
　　“成，怎么不成。”
　　顾莫杰本就是随口问问，又无意做恶人，当下扭头冲着那妹子喊：“诶，那个谁，来我办公室一下。”
　　叶敏茹一撩短发，把鬓发全部夹到耳朵后头，然后蹬蹬蹬地踩着中跟鞋一溜小跑，跟着顾莫杰和陆文君进了总裁办公室。那样子，活像一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受气小媳妇儿。
　　“顾总您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么？”
　　顾莫杰一愣，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陆文君不见外，拉着叶敏茹坐下，说：“这儿就我们仨，喊什么顾总。”
　　叶敏茹尴尬的笑笑，还没能进入角色。
　　顾莫杰也不墨迹，开门见山说：“是这样。公司最近要物色新的办公场所，准备一步到位那种。然后还会招聘一些管理人员，补齐团队。你既然是费姐信任的人，有些材料帮着把把关。都是些细事儿，不难，不懂多看多问。”
　　叶敏茹略带紧张的问：“好的顾……杰哥，那具体要我做哪些呢？”
　　杰哥？顾莫杰听了这称呼，说不出的别扭。心说姐你貌似比我大一级吧……不管怎么说，先交代任务吧。
　　“具体么，据我所知，好像市政府对于互联网企业注册地留在高新区内，是有额外政策奖励的。所以我要你了解清楚，高新区内有哪些合适的备选方案。高新区之外，有哪些在售写字楼或者政府预出让的商业地块，细节我就不说了。下班之前给我一个列表。法务政策方面，最好自己查，实在不懂再打扰你费姐。”
　　“我这就去办。”叶敏茹不由自主地鞠了个躬，转身去办事儿了。
　　这是叶敏茹实习的第二天，她能够和费莉萝成为闺蜜，可见性情也算相近，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被人当成关系户。如今接到第一份差事，看上去没什么难度，一定要细心做好。
　　叶敏茹回到座位上，把公司此前的合作单位和相关供应商资料都翻出来，又在各种渠道搜索了一番房地产信息。
　　“不就是找房子和待出让的商业地块么，和搜简历骗别人来面试，貌似是一样一样的活儿啊……好吧，看来‘做人力资源’也算是‘做采购’的一种……”
　　仅仅干活两个钟头，叶敏茹就得出了自己的第一条职场心得。
　　下班前半小时，叶敏茹重新敲开了顾莫杰的办公室。
　　“顾总，这份是我整理出来的，如果您不方便看，我还发了您邮箱一份。”
　　顾莫杰抬头，想了一想，接过材料扫了一眼。不错，做得很细致。尽管没什么主次，但是作为一个第一天接到活儿的新人，至少看得出很用心。
　　他给了叶敏茹一个鼓励的微笑：“放着吧，明天咱几个再讨论一下。”
　　“好的，那我……”
　　“你先下班吧。”
　　叶敏茹走后，顾莫杰又细细翻了一会儿，一条夹在无用信息之间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啥？马云刚造好的支付宝大楼，还有B座考虑待售？早知道，我昨儿个酒桌上就该问问他这事儿……”


第五十六章 中国好闺蜜
　　陆文君一脚刹车，顾莫杰那辆半旧的帕萨特B5，稳稳地停在了支付宝楼下的停车场里。那稳健的车技，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一年驾龄女司机所能达到的。
　　顾莫杰、陆文君和叶敏茹三人，先后从车上下来，仰望了一下这组既经常路过，又没仔细观察过的双塔写字楼。
　　昨天叶敏茹那份用心的报告，最终导致顾莫杰一行来到了这里。等电梯的时候，顾莫杰脑海里还在回顾着那些催促他下决断的理由。
　　……
　　“根据钱塘市的地方优惠政策，互联网企业总部若是设在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区划范围内的，才能享受全部的高新企业优惠减免待遇——当然，也必须同时符合其他业务经营范围和技术指标方面审查条件。根据目前高新区的区划，位于万塘路天目山路口的黄龙时代广场，毫无疑问是属于该区划内的。根据目前查询到的资料，该物业背后的主要投资方为阿里集团的马云，不过表面上的开发商另有其人。目前仅有B座准备被投入为支付宝总部大楼，A座处于空置招租或待售状态。目前开发商帮助马云联系的目标客户，包括华为（钱塘）、电力财务、亚信等企业……”
　　“另，根据本市政策导向，凡是公司总部设立在某一区级行政区划内的，若是在同一区内设立分公司或分支营业场所，批复条件可以达到最宽松。如跨越两个区级地税分局辖区，有可能需要以设立全资子公司形式设立经营场所，以到最快审批速度、以规避地税部门就财政收入流失的担忧。但若能显著解决本区划重大就业问题的除外……经考察，目前市政府出让的西溪北区商业园区（规划）地块，行政区划上属于西湖区，与高新产业园区内的黄龙时代广场属于同一地税分局，设立无独立法人资格的分支经营机构的风险最低，可以作为公司远期产业园……”
　　叶敏茹报告里提到的东西，如果费莉萝在的话，起码也能做得这么好，甚至更好。不过既然是新人，顾莫杰还是不吝鼓励一下的。
　　叶敏茹说的那些道理，因为顾莫杰本人好歹也是学法的，所以完全听得懂。
　　国内地方政府，对于那些大金主的公司，在本区划内设立有独立法人资格的经营机构，都是很欢迎的，因为这既会带动就业，也会带来税收。
　　但是如果你开的是分公司、办事处这种没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分支场所，而且规模还开得很大的话，政府说不定就会卡你，给你脸色看。
　　若是你经营的范围，是那些带污染的工业，那政府就更要逼走你了——合着你是税交给B区，污染留在咱A区？爷不伺候！除非两个捆一起：要来一块来，要滚一块滚。
　　而对于高新技术企业，很多地方政府又会设置有特殊优惠的开发区，开发区内的企业，税收什么都有减免。这就导致了很多高新企业不得不忍受开发区内高额的写字楼租金，把整个公司全部机构都塞在高新区里，把办公环境弄得逼仄不堪。
　　顾莫杰显然不打算多花这些房租，为房地产商做贡献。
　　他希望的，是把总部留在钱塘市政府划定的高新区内，让公司继续享受各种优惠政策。但是将来又能够把公司的主体办公场所挪到外头，享受低房价。两头的好处都要占全。
　　就钱塘本市的情况而言，高新区的级别属于区级的单位，但是实际上面积仅有两个街道，很多正常区级政府需要的机构，它都不会配齐。高新区的地税系统，也是统统并入西湖区税务分局处理的。
　　所以，在西湖区找一块更大、更适合远期发展的商业用地，作为初音网络将来的园区，显然是最划算的。也可以回避掉地方政府因为财政收入偏差带来的阻挠。
　　叶敏茹材料里极力推荐的那块“西溪北区商业园区（规划）地块”，恰好处在如今西湖区的西北角，在西溪湿地北面，钱江大学紫金港校区西面。05年正是地价很低廉的所在，但是又恰好属于这个区，能够满足顾莫杰对政策利用的需要。
　　这件小事，叶敏茹干得很漂亮。
　　……
　　马云前天才和顾莫杰在江南会见过面，自以为该谈的都谈好了。所以对于今日顾莫杰的来访，自然很是诧异。
　　马云也不让人回避，连带着顾莫杰带来的两个跟班一起接见了。陆文君好歹已经有了顾莫杰未婚妻的气场，见到马云这种咖位的大亨也不怵；叶敏茹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还是图样，没见过世面。
　　马云很随和地问：“怎么？难道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顾莫杰也开门见山：“没什么新想法。不是前天听马哥劝，让我找个新的园区么。我不想彻底把根都搬出去，连高新区的优惠政策都没得享受。所以查了查，才听说马哥你的黄龙时代广场A座目前还在招租转售。不如咱谈谈，全部转给我好了，也省得你去找华为、国电、亚信那么多单位了。”
　　马云夸张地笑了一下：“你现在用得上这么大地盘？这一幢，可是20层，一层3000平米，总共六万平。比你在东部软件园那边的楼大好几倍呢。”
　　顾莫杰说：“6万平大么？要作为将来初音网络科技的总部，一点都不大吧——你一个支付宝总部，不就把B座都占满了，我好歹业务范围比你的支付宝多得多。要不是高新区里没别的够大够体面的现房，我还想再腾腾地方。”
　　马云也不矫情，见顾莫杰坚持，就直接开价：
　　“咱也算老交情了，按说房地产不是我的菜，我也不图这个赚钱。这块地呢，我也和你实话实说，当初是政策优惠拿下来的。这周边的写字楼价码，起码要八九亿才能盘下A座，不过眼下也没哪家单位有这个需求、肯一整口吃下。华为，亚信，接触是接触过了，最多拿两层，别的也就是空着。要是老弟你要，打包全拿走，我也就算你七亿，具体让下面人核算核算。你自己看看，你资金够不够吃下吧。”
　　顾莫杰一口答应，显得对融资难度毫无担忧：“这不叫事儿，我可以贷款么。咱这种互联网公司，做主业的时候，银行动不动就说：这个没法评估、那个不给抵押，要点贷款，银行就哭丧得不行。真要是买办公楼这种有实体资产可以抵押的买卖，加上初音网络如今的信誉，八成靠银行不成问题。”
　　互联网公司融资之所以很少找银行贷款、大多都靠风投，主要原因就是互联网公司的主要资产往往是无形资产，比如用户数、市场占有率、流量等等。这些东西在贷款评估的时候，是没法被估价，也没法抵押的。
　　可是，一旦互联网公司的壳子，涉及到具体实体资产的置业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初音网络了级这种蒸蒸日上的企业，只要负债比在一个还算可控的范围，往往银行都会松手。
　　马云开价七亿卖楼，顾莫杰估计自己最多从公司资金里拿出1亿5以内，剩下5亿多都能靠银行贷款。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剩下的小钱让底下人去谈吧。咱就不要参合了。”马云轻描淡写地说，丝毫不像刚谈成一笔数亿规模的大生意的样子，还不忘追问，“看你的布局，将来是准备总部扎这儿、然后本区内再找个地皮便宜点儿的地方，建自己的产业园区、数据中心咯？”
　　顾莫杰直言：“什么都瞒不过马哥，我就是这么想的。”
　　马云说：“那这回你就提前听老哥哥一句劝：去结识认结识老宋吧。反正这块远期的园区你眼下不急着用，找个目前还是光地皮的地方比较方便。想盖成啥样，老宋手下有设计院，一条龙服务，对咱江南会内部的哥们儿，老宋开价还算仗义的了。”
　　顾莫杰微微颔首，谢过了对方的好意：“谢马哥提醒，这星期我就去联系起来。”
　　马云随性追问道：“具体看上哪块地皮，现在有想法了么？”
　　顾莫杰答：“目前预计是‘西溪北区商业园区（规划）’地块。当然，具体还要看成本。”
　　马云想了想，不以为意的说：“那片地皮，占地是够大了，不过眼下还是湿地，哪怕整改了，雨天也怕内涝，卖不贵。不算建安成本，光买地，20个亿都不用，就能整个盘下来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筹钱吧。”
　　等到马云离开会客室，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叶敏茹才扯扯陆文君的衣袖，压着声音问：“马云说的‘老宋’，难道是绿城的宋老板么？又搞房产又弄足球队那个？”
　　陆文君平静地说：“是的，以后别轻易大惊小怪。”
　　叶敏茹压抑了一下心怦怦直跳的冲动，心说：看来跟着顾总混，没几天就能把省内豪商全部见一遍了。不行，咱一定要尽快进入角色，淡定起来。咱是费姐介绍来的，可不能丢了费姐的脸。
　　“叶敏茹啊叶敏茹，费姐这么信任你，她自己要复习司法考试，就让你帮她盯着顾总，你怎么能丢费姐的脸呢！”叶敏茹如是对自己说。


第五十七章 眼界
　　早晨七点半，东部软件园内的初音网络科技公司，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总裁办所在的那一层办公区，总门禁已经开了，大部分办公桌都空着，只有秘书区坐着一个妹子，在那里埋头处理一些事情。
　　这个妹子，自然是实习生叶敏茹了。才刚来几天，她就有幸经历了一些事情，结果发现自己几乎什么都不会，唯有靠勤能补拙。
　　“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叶敏茹放下手头的文件夹，吁出一口气。里面的文件，她读了好几次，每次读到这一段令人作呕的砖家论调，都被一股烦恶的感觉击退了。
　　这份文件，是她的闺蜜费莉萝在闭关备考之前，推荐叶敏茹读的。里面的东西，无非是如今争论得很激烈的《物权法草案》立法依据。
　　似乎在力挺《物权法》的砖家看来，“连房子都不买的人，都是涩会不安定因素、都是毫无涩会责任感的人。因为这些穷逼连房子都没有，他们就肯定娶不到老婆、会断子绝孙。这种人就会觉得未来的地球人里面没有他们自己的后人，所以他们也就没必要保护地球，保护环境。索性破罐子破摔；吃祖宗饭、断子孙粮……”
　　《物权法》本没有错。
　　可惜，在如此矫枉过正的恶意解读之下，此后数年国内陡然而生的房价暴涨潮，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历史上的《物权法》，是2007年3月16日正式通过、同年国庆正式实施的。
　　不过，07年3月才通过的法案，并不代表其内容也是等到07年才定稿。因为中国的立法机关是人大，《物权法》这种基本法级别的法律，一定要两会开会的时候才能通过，平时的常委会是没这个权限的。
　　所以事实上，最终稿草案在06年上半年就定好了，只是错过了06年的两会，所以多等了一年。
　　如今是05年暑期，公众或许对《物权法》的立法进度还不怎么关心，但是学术界、法律界人士，只要用心，有渠道，都能掌握到最新脉络动向。
　　费莉萝本人已经是法硕研究生，她姑姑又是钱塘顶级律所的负责人，这方面的消息，自然是极为灵通。
　　“小茹，根据《物权法》的立法进度，我估计未来06-08三年里的房价上涨速度，只怕比03-05年这三年再翻一倍不止。眼下公司的办公场所还是零敲碎打地租赁，总不是个办法。暑期档这几个月，估计阿杰会比较空，只可惜我自己没时间。如果阿杰想打点一块新的产业园区，你多用点心，帮忙参谋张罗一下。”
　　费姐推荐叶敏茹来实习之前，提点她的这段话，如今言犹在耳。
　　另一边，费姐刚刚闭关复习，顾莫杰这边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和马云谈妥了一笔地产买卖，拿出七个亿一次性买断黄龙时代广场的A座、将近六万平的5A级写字楼。
　　叶敏茹不得不感慨，那个从小看着不比她能干多少的费姐，经过在顾总身边两年的历练，才干已然极为干练，眼光也敏锐，远远甩开了她这个雏儿。
　　“今天也要好好努力，一定不能给费姐丢脸！有可能用到的政策法规、地方文件，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提前吃透！”叶敏茹这般暗暗给自己鼓劲，喝了一大口浓茶提神，随后仔细校对起材料来。
　　叶敏茹一个人鹌鹑那样宅在位子上，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才陆续有其他人来上班。
　　第一个到的是陆文君，她看见叶敏茹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走过来善意地招呼闲聊了几句，还问起了叶敏茹和费莉萝从小的交情。叶敏茹也是款款而答，直到又有别的同事来了，陆文君注意影响，才回到自己办公室里。
　　又过了二十分钟，顾莫杰也来了，同一层楼的同事，见到顾莫杰都起身问好。
　　“原来顾总和君君也不是一起来上班的，看来他们真的还没住一块儿。没想到如今还有男女朋友之间这么守礼相待的……不对，这事儿费姐肯定早就知道的，哪里还用我帮她留心。”叶敏茹晃晃脑袋，把八卦之念驱赶出去。
　　刚静下来没多久，陆文君走到叶敏茹位子上，轻声问道：“小茹姐，上次那个材料准备好了么？今天我们就要去拜访宋老板。”
　　叶敏茹赶紧答应：“都弄好了，随时能用。”
　　陆文君点点头：“好，那一会儿你也跟着去吧。”
　　……
　　马云那里的黄龙时代广场A座，已经谈妥了购楼意向，两年之内，初音网络的办公场所肯定是够用了。
　　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真的做到世界顶级的互联网巨头，不光要有办公场所，也要有自己的大型数据中心，这些都需要场地。
　　所以，顾莫杰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开始绸缪西湖区今年拟出让的“西溪北区商业园区（规划）”地块。初音网络没有房地产开发的资格，但是可以和开发商合作投资。马云给顾莫杰介绍的，就是绿城集团的宋老板。宋老板是“江南会”九大股东当中，唯一的一个房地产商。
　　马云卖给顾莫杰的时代广场A座，如今才收他7亿，对外市场价也才八九亿。而那幢楼要是放到08年危机之前，峰值妥妥有30亿，也就是三年半翻了三四倍。08年危机之后，短暂下挫调整过一两年，10年又重回高位。到2013/14年“四万亿”后遗症最热的时候，那幢楼最终俨然涨到了40多亿。
　　也幸亏顾莫杰重生时候没有记住这些庸俗的房地产价格信息，否则说不定他也会眼红地产业在未来数年内的暴利，不务正业把钱投到那些方向上了。
　　而如今，顾莫杰对于地产的态度，依然是坚决不炒。
　　他之所以要买楼，要自建产业园区，完全是为了将来公司自用的需求。他不愿意炒房宰人，却也不愿意被房地产商宰。明知《物权法》的颁布会带来猛烈的地产涨价潮，赶在那之前拿到一波，才不至于和自己过不去。
　　顾莫杰至今还没有雇专职司机和保镖，所以今天是他自己开车，陆文君和叶敏茹坐后排。一路上，叶敏茹一开始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也不说，但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样，忍不住扯着陆文君的衣袖，轻声地求科普。
　　“君君，绿城集团总部不是在城东么？我们没开错方向？怎么一路往南开呢？”
　　“宋老板是房地产商，又不会在公司见朋友，找他谈事儿当然是去他家了。听说宋老板的住处，在钱塘市内起码就十几处了。今天去的这个地址还是前几天马云透露的，原先我们也不知道。”
　　叶敏茹默不作声，在脑子里又记下一个常识。至今为止，她见过的老板都还是互联网业界圈子里的；地产商对于她来说，还有几分神秘感和违和感。
　　“好像房地产商都是些大腹便便的死胖子，假装笑容很憨厚，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叶敏茹胡思乱想之间，车已然开出市区，一路经过玉皇山、凤凰山，直临钱塘江畔，到了一处半山望江的隐僻所在。最近的成片住宅小区，放眼望去，至少也在两站路之外。
　　如此所在，既离市区不太远，又能闹中取静。满眼都是茂密清爽的竹林，路边尚有山涧蜿蜒而过。
　　钱塘本地人都素知凤凰山麓风水颇好，古代曾是五代吴越国王宫和南宋行在之所在。（行在：南宋为保持正朔，法理上依然遥以沦陷的汴京为京城，只称临安为‘行在所’。所以皇宫也不能叫皇宫，只能叫“行在”，以示并非正式，而是皇帝巡狩时暂住。）
　　苏东坡《江城子》中所写“凤凰山下雨初晴”、“忽闻江上弄哀筝”，多半便是在如此情境之中，才能江山之景兼收并蓄。
　　这种地方起庄园别墅，非顶级地产大亨，不能有此手笔。真论人文情调，远比港灿那种没啥文化底蕴的“住半山”要高逼格得多。
　　刚刚过去的一年，有个后世以招摇撞骗卖榜著称的英国人，中文名叫胡润的，刚刚傍上了福布斯杂志的大腿，编了一份《胡润百富榜》，上头便把顾莫杰今天要拜访的这位宋老板，排到了国内财富榜第60位的名次。
　　如果不看社会影响，光看钱的话，宋老板的家产如今还在马云之上。
　　当然，马云经营的是朝阳产业，宋老板干的……五年十年之后，就成了夕阳产业了。
　　车子开到门口，有保镖探头确认了一下车牌，随后打开电动门放行。顾莫杰又往里迂回开了百余米才停下，三人下车。
　　花园里，外头一圈都是竹林掩映遮蔽起来的，内里却有一片二十米见方的法式花圃，显得中西合璧。
　　顾莫杰和陆文君倒是安之若素，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叶敏茹，整个人又怯了几分。
　　两个女仆走上前来引路，谦恭地询问：“是初音的顾总吧？请先到二楼用茶，主人有几个客人需要宽带，送走之后就来招呼您。”
　　顾莫杰摆摆手：“不客气，让他不用急。我也是来得唐突了。”


第五十八章 尺番钱
　　宋府，西会客厅。
　　这是宋府三幢楼里面，隔音最好的一间会客厅了。宋老板有些不怎么方便的客人需要招待时，基本上都会来这儿。
　　此时此刻，西会客厅里，一个四十七八岁、脸圆得像土豆、油光可鉴的中年胖子，正在招呼三个客人搓麻将。
　　这个胖子，便是此间主人宋老板了。
　　那三个客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年纪和宋老板差不多的中年人。身材算不上胖，但是可以看出原先肯定很胖。因为脸上那松弛下来的皮肤，让脸颊如同注射了硅胶之后固定不当、脱落错位了一般耷拉着。
　　如果有后世穿越而来的重生者，能够身临此境的话，一定可以认出：这个客人，不就是五年后案发、惨遭枪毙的许副市长么？
　　当然，此时此刻，许副市长还仅仅是一个区长。
　　另外两个客人，似乎都是大领导的秘书。
　　“飘！”许区长眉头一展，打出一张四万。
　　钱塘麻将规则简单，没那么多胡牌的特殊番型。不过却有“财神”的设定，每一局开局抓牌之前，翻出一颗子，另外三枚同花色的牌就成了“财神”，而白板就被顶替为被翻开那张牌的角色来使用。而这一局，翻开的“财神”正是四万。
　　胡牌之前那一轮，如果率先打出一张“财神”，而另外三家没能成功截胡的话，那么下一轮自摸胡的时候，赢的番数还能额外加倍。
　　许区长一声“飘”，自然另外三家都喊不要。
　　一圈轮下，又轮到许区长摸牌，他眉飞色舞地一摸，一推：“自摸胡！”
　　宋老板捧哏地吹捧：“哎呀！爆头财漂！四番！还有杠上花，再翻，八番！”
　　另外两个客人也跟着恭维：“老许，好牌技！”
　　许区长喝了口明前龙井，眯缝着眼，说：“有点累了，要不，今天就打到这儿？”
　　宋老板赶紧答应：“您说了算。不过您才坐了这么一会儿，下次让朋友们听说了，还道我宋某不会待客呢。要不这样吧，许区长，晚上咱江南会……”
　　“好说，好说。”
　　另两个陪客的，很有眼色的先到隔壁喝茶去了，等着一会儿单独结算。
　　许区长手头的一结算，一共赢了26番。宋老板手下马上有人进来，拿出箱子尺子，量了二十几尺。
　　江湖上人都知道，宋老板的“尺番钱”规矩，最是豪爽。一番一尺厚，从不缺斤短两。反正钱塘麻将规则简单，理论上最牛逼最豪华的胡法也才64番，输得起。
　　“咱也就玩玩，何必认真呢，哎呀，这就见外了嘛……拿走拿走……”
　　许区长推拒着，可惜平时身体锻炼太少，年老乏力，竟是没能推开宋府的仆人，最后只好甩下一句人情话：
　　“西溪湿地B区那块地，我也听国土局的人反映了，确实公共水面面积大了些嘛！你们的容积率算法，确实应该放宽一些，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刀切套用国家的城市规划标准嘛！”
　　多么体谅下情、实事求是的好领导。
　　一尺，三十万而已。
　　让一块超过百亩的商业地块，容积率提升那么零点几，就相当于可以超出原有规划、平白多盖一两万平米的房子了。哪怕05年那里的房价才六七千块一平米，那也是上亿的好处。
　　七百万，花得真值。
　　……
　　宋老板和人打麻将的时候，那是雷打不动，绝对不会有人去打扰的。
　　哪怕天塌下来了，也要等客人打舒畅了，才好收工。
　　顾莫杰就在另一幢楼的客厅里，等了一个半小时。
　　叶敏茹早就敏感得像个小企鹅，左顾右盼地坐不安稳，还以为自己老板被别人放鸽子了。到后来，连见过世面的陆文君，都觉得有些别扭起来。
　　幸好，宋府的仆人礼数始终很是恭敬，精美茶点轮着上了三四遍，看着不像是放鸽子的样子。最后许是看着不太像话，宋夫人亲自出来见了三人一面，解释了一番：“我家老宋，客人来了就走不开，顾先生可别介意。”
　　顾莫杰报以微笑，表示并不在意。
　　终于，一个中年胖子笑容和煦地走了进来。
　　顾莫杰少不得起身客套：“自从入股江南会，还没来拜过码头。今天事到临头才来，宋老板不会怪我吧。”
　　宋老板随和地在顾莫杰对面坐下，也不见外，捻起一块绿豆酥边吃边谈，显然是刚才陪领导打麻将处处小心，连点心都没时间吃。
　　“哪里哪里，我也让老弟等了那么久，咱这就扯平了。顾老弟，你可是藏得深呐，一个搞互联网的，居然网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关于你的网页，也搜不到几个。马云一直说你少年有为，我可是直到今天见到真人，才知道这是年少有为到了何等程度。”
　　顾莫杰报以微笑：“那是马哥过誉了。今天来，我也不藏着掖着，是我公司看中了西湖区一块商业用地，想打造成初音网络未来的产业园。事关房地产，咱自己搞不定，就来找宋老板了。”
　　宋老板喝了口茶，拍拍顾莫杰的肩膀说：“见外了不是？既然入股了江南会，什么话不好摊开了说，你喊马云马哥，喊我就成宋老板了，不地道！以后喊老宋。”
　　从宋老板的神色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果然有几分真心结交顾莫杰的意思。
　　做房地产生意的人，说白了不是在和钱打交道，而是在和人打交道。弄地，改规划，改容积率，哪个不要公关。所以，但凡是房地产商，哪怕没有经商的专业本事，识人之能铁定是妥妥的。
　　一个人将来有没有前途，在一个成功的房地产商眼里，妥妥地一扫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不然的话，他们也没法在一个个“未来五年会成为区长”、“再过十年会成为市长”的政坛新秀身上投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房地产商和风投倒是一样一样的。他们都擅长发现埋得很深的潜力股。只不过房产商找到的是政坛潜力股，而风投找到的是商界潜力股。
　　眼下，顾莫杰的有形资产，只有马云的几分之一。但是因为顾莫杰在初音网络是绝对持大股、没有外部投资的，所以论公司资产的话，初音网络甚至只有阿里集团的二十分之一。
　　如果和宋老板的公司相比的话，考虑到地产公司的资产几乎都是实体资产，那个差距或许就更大，会达到五十倍。
　　可是，宋老板绝对不会小看顾莫杰。
　　因为他和马云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而顾莫杰才二十岁。仅此一点，就足够他和顾莫杰达成“友情期权”了。
　　只听两人神侃瞎聊闲扯了一阵，宋老板就主动把话题拉回正题上：“听说老弟看上的，是西溪北区商业园区？”
　　顾莫杰答：“正是。”
　　宋老板挠挠头，很干脆地说：“那块地我知道，两年内拟出让的总范围，足足2400亩。四四方方分成四个小块，每块600亩。目前西侧两小块规划成了住宅用地，东南角那块规划成写字楼加商业体，东北角的还待定。你要是胃口大，我帮你运作一下，东北角的也敲成商业用地。咱联手把整个大包吃下，你拿1200亩，弄写字楼和园区。我拿1200亩，弄成高档小区。”
　　宋老板的口气，听得跟顾莫杰一起来的妹子们心惊肉跳地。
　　叶敏茹已然在旁边划拉着心算开了：根据网上查到的周边地块出让价，一平四千多，600亩就是4万平，超过15亿了……一次1200亩，岂不是光地皮就要30亿？
　　05年的钱塘市，西溪湿地已经初步开发了一年多了，周边地价原本还要高一些。不过顾莫杰看上那个地方，如今整治得不太好，还处在沼泽状态，所以说是600亩，其实地块里好多面积都是无法利用的水域面积，这才拉低了出让价。
　　顾莫杰听了对方的大手笔，一下子也有些心动。可是金额上，已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于是只好婉转地说：“老宋，你还真是大手笔。不过我估计我资金不够，哪怕四分之三的买地开支都用银行贷款，也撑不住。”
　　宋老板观察了一番顾莫杰的眼神，旋即释然道：“顾老弟，真是实诚人呐。我这么和你说吧，那块地的住宅部分，我也看上了。房地产这玩意儿有个规律，凡是地块拆得越小，竞拍的时候竞争就越激烈。因为资金规模的准入门槛低了，稍微有几个小钱的都能进场抢生意了。虽然我也有别的办法搞定他们，让他们不来捣乱，但是到底多了很多手脚和成本。如果你和我一起干，那我自有门路，让上头把2400亩打成一个大包，一次性拍卖，总价估计会省两成。我还可以帮你运作一些产业扶持的优惠政策，具体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宋老板今天还是第一次和顾莫杰见面，说这么多，已经是很够交情了。顾莫杰自然知道以对方的身价，是没工夫和自己开玩笑的，这些消息，基本上是一口唾沫一个坑，很靠谱。
　　“既然老宋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甘附骥尾，哪有不干的道理。不过凑钱真是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些地块区政府拟定什么时候开拍呢？”
　　“如果没有人整个吃下的话，首个600亩的区块，两个月之内就要招标了。”
　　顾莫杰沉吟道：“凑钱时间有点紧啊……”
　　“这样吧，看在你我投缘，如果你有把握凑钱，只是时间问题，老哥我还能帮你想办法腾挪，不过，我有个更深度的合作，这阵子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


第五十九章 身不由己江湖路
　　商界中人，最忌交浅言深，尤其是地产商这种靠关系经营的商人。
　　顾莫杰和宋老板，实在谈不上熟。
　　尽管有同为江南会股东这层关系在，也有马云居中作为掮客，让双方提前积累了不少间接接触和认识。但是说到底，今天不过是顾莫杰和宋老板第一次线下见面。
　　所谓深度合作，顾莫杰不由得有些踌躇，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该放一放，等到两人将来有了交情，再细谈这些。
　　可是，他缺钱。
　　对政策导向的敏锐嗅觉，从《物权法》的立法进度，让顾莫杰可以嗅到，未来三年，国内中等偏上二线城市的地产价格，会比他刚穿越之初那三年，更为迅猛。顾莫杰不求炒房赚钱，却也不愿意被房地产卡住他主业发展的瓶颈。
　　顾莫杰在踌躇，宋老板何尝不踌躇。
　　可是宋老板有识人之明，作为一个在钱塘地产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才爬到省内第一位子上的巨头，宋老板对一个人的前途嗅觉之灵敏，可谓非凡。
　　多少领导，在还处于处长、科长的时候，就被宋老板结交，资助，最终推送着那些人爬上厅长、局长。地产商的腾飞，不就是站对队、押对宝之后的“仙及鸡犬”么。
　　他知道，顾莫杰这样的人，每一年都会有一步腾飞，实在是越早结交越好。拖上一年半载，说不定原本想好的雪中送炭，也成了锦上添花。
　　两个各怀鬼胎之人，酝酿试探了一番，也就挑明了话头。
　　宋老板开门见山说：“小顾，不瞒你说，你要是真想一口气拿下那1200亩园区，老哥我在银行圈子里门路广，帮你周转腾挪一番，也是做得到的。不过，我有一桩事情，原先只和马云透过口风，总觉得不保险。将来要是小顾你和咱一条船上了，也要你一并帮衬。”
　　顾莫杰不敢把话答应满了，只是故作好奇地试探：“老宋你门路这么广，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的？我的本业，和你毫不相干啊。不过既然你开口了，只要我做得到，总会尽量合作的，就怕是力有不逮。”
　　“这不用怕，我敢开口，肯定是你能够做的事情。”宋老板摆摆手，示意顾莫杰不必紧张，“我就直说了，据我所知，小顾你崛起不过两年，不过身家很是清白，可谓是从创业至今，一个官府中人都没结交过吧。”
　　顾莫杰想了想，说：“好像真是这样，我们搞互联网的么，不需要结交官府。”
　　宋老板叹道：“年轻人呐！真不知道你怎么混过来的。谁说互联网公司就不用结交官府了？不结交，万一你的内容有越界被人和谐了呢？万一你有盗版被人打击了呢？到时候你的同行孝敬到位了，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天下生意，原始积累都不干净的。互联网也有那么多人做，凭什么有些被打击了、有些活下来了？你现在是扩张快，没什么人对付你，才不觉得。加上马云也还算仗义，有些小事儿就帮你挡了。长久下去，要想真的彻底清白，也是不可能的，总要结好一些人的。”
　　顾莫杰不想再听这些内容，有些心急地追问：“老宋，你就直说吧，你究竟希望我怎么做。”
　　宋老板也收起了谈笑风生的劲儿，严肃地说：“我是希望你承诺，今天咱帮了你，将来你在钱塘这一亩三分地上，最好能够秉持本心，不要和汪枢机、许区长这一系的人，走得太近。咱江南会九股东，要分头下注，到时候万一有些事情，要守望相助。”
　　宋老板提到的汪枢机，自然是正五品那位——汪肾。
　　顾莫杰完全听不懂：“分头下注？什么意思，是派系之争么？可咱江南会有九个股东，就算官府里面有两三派甚至更多，也足够我们分头下注了，哪里用得上我？”
　　宋老板叹道：“不一样的，九股东，那是全省豪商的代表。冯、郭、沈、鲁四家，都是传统产业，公司并不开在钱塘，不是在沪江，就是在东瓯。剩下的，也就你我，加上马云、丁三石、陈天乔，五个人，一个搞地产的，四个互联网的。丁三石的总公司在中关村，他的公关重点也是中央、工信部那一块，地方上如今很少结交了；陈天乔去了沪江，弄他的盛大娱乐。真正在钱塘本地要多结交官府的，也就你、我、马云三人而已。有些事情，除了我和马云分头下注，现在也就多了你这一个选项。”
　　地产界，运作关系维生。也正是因此，一朝天子一朝臣。比如东北某地，某个曾在国内顶级联赛常年占据第一的足球俱乐部，其二十年来的冠名变更，风风雨雨，直到解散，就是一部各方站队的浮世绘。
　　顾莫杰默然。
　　宋老板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截了当说了下去：
　　“朝廷制度，你是知道的，虚省而实市。卖地的权力，地税的权力，都是握在五品‘知府’那一级手上。真到了三品‘巡抚’，剩下的也就是‘巡’和‘抚’了。在钱塘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结好汪肾和他的人，根本寸步难行，做不了房地产。我也知道省委齐枢机齐远仁对汪肾的越级上供、目无直接领导等事，很是不满。可惜县官不如现管，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在汪这条船上走下去。可另一方面，国内50岁之前就当上正三品的，总共就那么几个。齐枢机将来至少会再上一步，说不定……更加不可限量。所以咱如今‘附市而疏省’，也不是没有风险，总要担心七八年后、换完届，日子怎么长久过下去……”
　　顾莫杰不是关心政治之人，但是一些市井常识还是知道的。五品的汪枢机，可谓是本地的世家地头蛇，父子两代枢机，盘根错节不可动摇。
　　连钱塘本市的交通主干道改造，都被交通局的规划官员命名为“三横一纵工程”，以谐枢机的姓氏。十几年来，钱塘人只知“铁打的枢机、流水的市长”。哪怕其中一两任市长很强硬、强硬到调任后还能去京城当住建部副部长的程度，但是只要是在钱塘这一亩三分地上，都挨不过被赶走的命运。
　　省委的齐枢机，却也非同小可，五年前开始当副枢机、两年多前转正，当时才49岁。当时很想励精图治，无奈手下人越级巴结，抱了几条开挂的金大腿，竟让直属领导都查他不得。
　　没办法，西子湖畔那一堆掩映在山水之间的军方疗养院里，实在有太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存在了。想当年林副统帅的行宫都往那儿扎，要说没几个“大长贡主”隐居于此，也不太可能。
　　顾莫杰打断了宋老板的介绍：“所以，你希望我后面这几年，别和汪枢机有任何交集，反而要倾向于……”
　　“也不用你倾向。我看得出来，齐枢机那人，底蕴深厚，不是那种见小利就眼红的人。你只要做到‘就事论事，秉公相交’就可以了。汪枢机这头，一定要保持距离；齐枢机那里要不要刻意结好，你自己看着办。如果小顾你拿捏得好这一点，也不枉了给我们江南会多留一条后路。西溪北区那块地，又算什么大事呢。”
　　也幸亏宋老板不是重生者，否则他要是知道，七八年后齐枢机真会变身F86，那今天哪怕是少拿几块地，也要‘附省远市’了。
　　顾莫杰想了想，这事儿对他没什么损失，因为他的生意，真的不需要五品衙门的支持，也就爽快答应了。
　　宋老板所图，无非是和战国时候的真田家一样：关原合战中，真田昌幸和小儿子真田幸村投靠西军，让大儿子真田信之投靠东军德川家康。如此不论丰臣还是德川得天下，都能让真田氏得以保存，并且提携一把站错队的那一方。
　　江南会诸老，不过是想多一颗荷兰赌的筹码。
　　后世换届之交那两年，地产界整体低迷。中超的绿城足球队一度图谋出让股权、改名为“淘宝队”，无非是马起宋落的一次自我保护。可惜马云最后也是更倾向于强强联合，看上了南方的恒大。
　　不过，本时空里，即使历史重演，真发展到那一步，估摸着就算“绿城队”没法改名为“淘宝队”，也会改成“初音队”。
　　顾莫杰就是个备胎。
　　扯得有些远，如今看来，都不过时虚无缥缈的后话。
　　……
　　离开宋府，顾莫杰整个人都定心了不少。资金周转的问题，已经被基本解决了。房地产开发，都是分批投入资金的。他要的那1200亩地，尽管总地价将近30亿，可是只要有杠杆，自有资金出资可以压低到七八亿，再加上宋老板的帮忙，可以为他腾挪出半年的周转期。
　　半年之内，只要顾莫杰再额外赚出5亿现金，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至于后续基建和盖房子的钱，可以明年再说，大型的地产项目，资金都是分成好几段筹措的，不可能一步到位。
　　下一步，究竟是技术卖技术？还是拿出一个技术单独成立子公司吸引风投？又或者，该试试看手头现有娱乐产品的盈利能力了？
　　顾莫杰觉得他有必要回去好好做个中期规划。


第六十章 现金奶牛哪家强
　　宋老板和顾莫杰最后那一段谈话，完全是在两个人的私密环境下完成的。毕竟涉及到对朝廷的站队，很多事情很敏感，哪怕是顾莫杰随行带去的陆文君、叶敏茹也不能与闻。
　　所以，当顾莫杰从宋老板的私人小会客室里面出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次谈判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
　　回去的路上，顾莫杰让陆文君开车，他自己则一言不发坐到后排，闭目养神。
　　这几天来来往往，一贯都是顾莫杰和陆文君坐一排的。如今顾莫杰突然坐在后排，倒是让叶敏茹更加不自在起来，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慌和威压。小到一个理鬓发的动作，都要担心是否失仪。
　　一个普通人家的女生，还没正式踏上社会，骤然坐在一个有十亿固定资产的挺拔男人身边，尽管动机纯正毫无企图，也会心慌意乱的。
　　叶敏茹憋得难受，急于打破这种令人烦躁的沉默，便奓着胆子问：“顾总，难道是宋老板合作意向不怎么强？”
　　顾莫杰睁开眼，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叶敏茹在问他话。在顾莫杰印象里，叶敏茹从来不主动和他说话，都是有事情交代下去了，才一问一答。
　　“没那回事儿，和老宋谈得很愉快。只不过是一下子合作摊子铺得太大，筹钱上比较烦。”
　　话题扯到了钱上，叶敏茹顿时无话可说了。倒是前排的陆文君听了，接过话头问道：“大概差多少？”
　　“到年底为止，起码还差五亿吧。而且这还是在我们不开辟新的软件产品线的基础上，如果还要扩大研发团队、加大数据中心，只怕还不够。暑假结束之前，估摸着首先得弄到两亿。”
　　这几乎是月入一亿的速度了，陆文君如今好歹算是公司高管，自然知道其难度。尤其是原来公司扩张的主要资金都是靠和谷歌、马云等方面的分段合作筹集的，自身直接赢利点很是匮乏。如今又没有什么可以卖给马云的技术了，自然出现了瓶颈。
　　陆文君问：“有打算了么？”
　　顾莫杰寻思着说：“按照原来的计划，初音视频的贴片广告起码要拖到新学期才能上线。目前试运营阶段直接上广告，对网站发展负面影响太大，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不能做。我手头的技术里，也没什么马云和拉利佩奇特别迫切想要、愿意短时间内出大钱买的。想了想，目前盈利的渠道，无非是两个，一个是扩大初音电脑管家‘装机必备软件库’的公关收费，让业内同行多花钱，推荐他们的产品。另一个么，就是靠公司目前的游戏产品盈利了，这两个来钱都是立竿见影的。”
　　另一个时空的360安全卫士，其相当一部分收入来源，就是靠收国内其他软件商的保护费。比如你不给它上供、由360的技术人员做个安全性认证，360就在用户电脑上弹个窗，说你的东西安全性未知，这种情况下，不懂行的小白网民往往就会选择宁可信360的，不用那些安全性未知的软件。
　　很多游侠网、3DM上的破解版游戏、游戏内存修改器，其制作者都算是“独立游戏人”，没那么严密的机构，也没钱上供，所以很多游戏哪怕没毒，也会被误杀，导致下载量锐减，不得不喊出“信我还是信360，信XX，得破解”之类的口号。
　　直到2010年代之后，随着网民技能的普遍提升，大家都懂行了，很多人宁可关闭安全卫士，也要打破解游戏，这种对抗反过来影响了安全卫士的安装量，360才略微作出退让，在用户点击“退出安全卫士”的时候，多做了一个“进入游戏免打扰模式”的选项，以免自己在这种鱼死网破的对抗中被关掉。
　　而如今才05年，本时空的网民，素质还没有到这一步。只要顾莫杰黑下心来，以“不认证不给保护费、就说你安全性未知、弹黄色界面提醒弹窗”这个毒手威逼，同行肯定会乖乖交不少保护费。
　　他的初音电脑管家，可是占领了国内70%以上的个人装机市场，除了几大巨头的产品他没资格黑，那些小公司的产品，他想黑就黑。
　　当然，这么做的话，也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顾莫杰心知肚明，陆文君也知道。只听陆文君敲警钟说：“收保护费，很拉仇恨的吧，真要是这么做了，就算来钱了。公司在圈子里的敌人，很快会和到处山寨的小马哥一样多了。要慎重啊。”
　　“我知道，我想过的，这一招，只能有限的用——对于那些没问题的同行，我们就不要强制性逼迫了，大不了主动赞助的，我们给他们推荐位排前面一些，不给钱的推荐位排后面一些，也就是了。黄色弹窗提醒这种招数，我们可以用来对付确实不干净的软件；大不了原来应该给红窗的，现在给个黄窗。反正黄窗也是‘可能有问题’的，如果用户坚持用，最后电脑出了问题，也不能怪到我们的电脑管家头上。而且收保护费这种事情，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预支钱。大不了我们把电脑管家05年下半年和06年全年的保护费都收了，这样周转上我们就赢得了先机。”
　　这样的做法，已经是顾莫杰的底限。他的底限，就是如果非要迫不得已坑一些人赚点快钱，那也只能坑同行，不能坑用户，而且只能坑屁股上本来就不干净的同行，也就是黑吃黑。
　　而如果坑了用户的话，对于公司的长远商誉影响，是极为恶劣的。后世那些某破解游戏的发烧友（虽然发烧，但是依然不肯买正版，也算是中国国情，深入骨髓了），因为破解没给保护费被误杀，而愤然卸载安全软件的例子，可谓是比比皆是。尽管顾莫杰没有亲历，也能靠推演想到这一点。
　　陆文君听了，也表示赞许：“在不影响消费者前提下，有限的黑吃黑，这招我看行。不过这种程度，也注定了我们收不到多少钱的，两个月内，这一块最多收到几千万、涉及数百个国内软件商的产品。哪怕到年底，肯给认证费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亿。何况我们也不能光收钱，也要让研发团队花大量的程序员人力去验证他们的安全性的。所以，如果资金缺口真有你说得那么大，你起码还需要一条来钱比这个快三倍的路子。目前的游戏大厅里那些棋牌游戏、效法QQ游戏的冲钻消费，只怕还差得远呢。”
　　顾莫杰从车门兜里抽出一瓶水，拧开灌了两口，叹道：“是啊，谁让咱手头没有挣大钱的游戏呢，听说‘魔兽世界’今年预估的全球点卡销售额可以突破4亿美元。在中国大陆的点卡销售也能突破6亿人民币，我手头要是有朱军那样一手好牌，还愁这些资金缺口么。”
　　一旁的叶敏茹看顾莫杰抄起水瓶就喝，顿时急了，口不择言地期期艾艾：“顾总！你……不是，我……”
　　“怎么了？你想说啥？”顾莫杰有些摸不着头脑。
　　“尼玛那瓶水是开着的啊！我早就喝过了有木有！”叶敏茹心里咆哮着，汗珠子都急出来了。而且因为刚才的异常表情已经被顾莫杰看在眼里了，她还不得不说些别的救场。
　　叶敏茹急中生智，说了些鼓舞士气的应景言语：“不好意思，刚才我是突然觉得，咱也不能盲目羡慕别人。朱军能够卖6亿魔兽点卡，也不等于他自己赚了6亿。据我所知，服务器维护、人员运营，都是朱军开支的。而营业额里还要分三四成给暴雪。我们公司目前虽然没有那么能赚的游戏，好歹都是独立开发，不用给别人上供，赚多赚少都是百分百归自己的。”
　　顾莫杰一愣，没想到叶敏茹这个新人还有这般见识，倒是值得鼓励一下：“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没必要羡慕别人。”
　　被顾莫杰和叶敏茹的交谈所提醒，陆文君也突然想起一件事，一边开车一边追问：“对了阿杰，你从韩国人手上买断的那个劲舞团和节奏大师的改版，如今做得怎么样了？这阵子也没见研发团队有什么反馈。我可是留心了，韩国人那边，五六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收费道具运营了，韩国本国营收挺好，听说一个月也能卖出几百万的收费道具。那游戏虽然白痴了一点，不过赚钱还是不错的。”
　　顾莫杰答：“快了吧，动画模型相关的引擎已经做了全面升级，就这几天就能投入测试了，我做的东西，和韩国人原版的劲舞团完全不是一类产品了，拓展性和自定义性会强得多。我也准备用免费游戏、道具收费的模式运营，不过还要调整一下，争取让收费模式更亲民。”
　　陆文君显然深有同感，说：“我们要是早一年，祭出‘免费网游’这个大旗，说不定市面上就都是追捧的、没人会抨击。可如今这市场，咱当初的老对手、史广护他老爹史育猪先推出了‘征土’这个‘免费网游’，可是把国内的技术型玩家给恶心惨了，只能吸引一些人民币战士了。如果免费玩家大量流失、‘被杀资源’枯竭，人民币战士的持续消费欲望也会跟着枯竭的，那是竭泽而渔啊。我们既然没有抢住那个挣快钱的先手，就一定要稳扎稳打。”
　　“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过几天，上线了就见分晓了。”


第六十一章 劲舞团太陋要上就上初音歌姬
　　钱江大学紫金港校区门口的网吧，每天照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生意很火爆。
　　哪怕是国内排名前五的大学，也不会缺少打网游的大学生——至少从本世纪初开始，便是如此。
　　不过，如今暑假已经开始了一周多了。除了暂时留在本市玩耍的，以及租房的、社会实习的以外，其他学生都已经回了老家。学校周边的人流量，起码比平时少了七八成。网吧自然也就有坐不满的日子。
　　刘民三十来岁，本地拆迁土著一枚，也是校门口一家大型网吧‘极客网吧’的老板。
　　他的网吧大归大，生意却不是最好的。主要因为他家的机器是03年买的；在网吧这种几乎24小时开机经营的场所，两年不换电脑已经是比较抠的行为了，如今这些电脑也就玩玩魔兽3C和DOTA比较流畅，如果跑“魔兽世界”，就只能开低画质了。
　　一个玩魔兽世界都玩得不怎么爽的网吧，在05年年中这种风口浪尖，生意怎么可能好呢？
　　自从4月份魔兽火起来之后，这两三个月里，刘民反复犹豫：要不要马上把还没用坏的电脑都换掉？
　　做网吧的，多多少少有些渠道。用了两年左右的旧电脑，在钱塘这种地方固然没有同行要；但是如果够便宜，以七八百一台的回收价格出手的话，还是有周边三四线县城的小网吧来收购的。所以换机成本也还在刘老板的承受阀值之内。
　　十几台柜机空调呼呼的吹，强劲地带走屋内电脑的热量。刘民心里的烦躁，却一点都没有被空调带走：因为今天网吧的客人似乎比平时更少了，上座率只有两成。
　　连续有好几拨学生，到网管那里开机子的时候，问了几句，随后扭头就走，而且人群里颇有几个妹子。还有一些倒是没问，交钱上机，结果玩了不到二十分钟，才消费了一块钱，就走了。一开始刘民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久，就觉出不对来了。
　　“小姚！刚才那几波问了就走的人，都问些啥呢！”刘民没好气地踱到雇的女收银身后，不甘地问道。
　　他口中的小姚是收银兼网管，农村妹子，读完职高就来钱塘找工作了，可惜不顺利，才来当收银的。
　　小姚在老板看不见的角度嘟着嘴，满是怨念地回答：“还能有啥，不都是问‘初音歌姬’这个游戏有没有装么。听说没装，都去隔壁老王开的‘优代网吧’了。”
　　“什么？我们这里不是还特地弄了翻墙代理，还提供了很多代注册好的公共帐号，可以玩韩服的劲舞团的么？这个‘初音歌姬’的国产游戏，听说就是山寨的韩国货的，为啥非玩那个不可？”刘民很是不爽，旋即想到一种可能，就把气撒在了小姚头上。
　　“说！是不是你偷懒，顾客问你的时候，你没主动告诉他们我们有装劲舞团！”
　　“说了，可是人家看不上劲舞团，说那完全是两个游戏。刘哥，别怪我说啊，明明有国产游戏，做得还好，咱干嘛非不装，非要帮弄代理玩韩服的，用户体验都不好。”
　　刘民心中那个郁闷，暗道：“你特么以为我不想？鬼知道那个‘初音歌姬’的硬件要求怎么这么高？可以流畅跑劲舞团的电脑，根本装都装不上‘初音歌姬’，非得玩魔兽能开中等画质的电脑，才能流畅玩起来！那货烧显卡啊！”
　　刘民郁闷之间，看到一个很眼熟、但是也很久没有来过的老顾客走进店里，他也顾不得继续教训女网管，赶紧迎上去聊聊。
　　“小孙，你特么都一年多没来我这儿了吧？我还以为你毕业了就跑路了呢。来，今天我请客！”
　　来人笑笑，满口答应：“刘哥肯请我，那就却之不恭了。最近有个新游戏，我电脑跑起来不爽，就出来玩玩。”
　　原来，来人正是数科院研一的孙宏达，开学就该念研二了。这孙宏达当初本科的时候在院学生会厮混很久，去年十月美服魔兽世界上线的时候，他尽管已经退下来了，但是因为在院里学生之间的人脉还在，被初音公司买通做了“五毛分享档”的“分舵主”。
　　大学里的学生会，活动经费有些是要自筹的。校门口的商家，往往是学生会干部主要拉拢的赞助商。所以网吧老板和这些人都熟，有时候见了也会请他们白上网。
　　自从读研以来，孙宏达本人没有再光顾过刘民的网吧，却为他拉了不少生意。尤其是初音公司那时候为了推荐“初音下载”那个软件而大量请人打魔兽，许多穷学生又没有自己的电脑，所以初音公司可是连着去网吧的钱一起补贴的。孙宏达可是利用手头的补贴资金，照顾了刘民不少生意。
　　孙宏达开了一台电脑，找了一下，没发现“初音歌姬”这个游戏，顿时眉头一皱，又查看了一下电脑的属性，居然还是他当年大四初期时用的那批电脑，一点都没升级过。
　　孙宏达也不和刘民见外，说道：“刘哥，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魔兽上来的时候，你就该抓住机会马上换电脑了，多好的机会呐，肯定能多拉住一大波客源的。现在不比四五年前了，咱刚念大学那阵子，学生没几个买得起自己的电脑的，来网吧的，只要能打游戏，都愿意上。现在起码三分之一的学生自己买电脑了。如今的学弟学妹，来网吧图的是你这里机器升级快，性能流畅，要是破电脑都能忍，他们直接窝寝室玩就行了，还出来废这个事儿干嘛！‘初音歌姬’都上市好几天了，你这儿都跑不起来，这生意还怎么做？”
　　刘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只不过，女网管说出来的时候，他还当是年轻妹子自己想玩，网吧不装就心里不爽。如今听孙宏达这样的人物也这么说，刘民才肃然重视起来。
　　“不至于吧？这东西市场还能和魔兽比不成？怎么你一个大男人都玩？我也听说了，这东西是仿的韩国人的劲舞团，整一个就是脑残骗钱游戏，初中以下的人玩玩的。”
　　孙宏达用一种看着外星人的可怜目光看着刘民，久久懒得说话，看得刘民都心里发毛了。
　　“刘哥，你让我说你啥好呢？做人就怕先入为主。谁说‘初音歌姬’是个仿造‘劲舞团’的游戏？也就一小部分动画建模稍微有些相似，但是整个系统的扩展性和开放性完全不能比好吧！来来来，今天我请你，咱去隔壁优代看看，如果他们那边换了新机器，我们就玩玩看。”
　　刘民被扯得HOLD不住，只好抄起桌上一副墨镜戴在眼上，才出门离开。
　　要是不戴墨镜，被别家网吧老板看到同行都过来上网了，丢不起这个人呐。
　　两家网吧相距不超过300米，刘民戴着墨镜走进去，一进门，就被剧烈的热闹反差吓到了。
　　这家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竞争对手，今天居然有七八成的上座率，比例是自己家的四倍。尽管自己家的电脑数量规模是这家网吧的两倍多，折算下来，绝对上网人数居然还没这里多。
　　刘民有些站不住了，他和孙宏达开了两台最贵的、四块钱一小时的机器，准备一探究竟。
　　很多网吧为了差异化分级服务，用的机器价钱也不一样，以满足打不同性能要求游戏的顾客的需求。不然要是全用三四块一小时的高档机的话，那些来聊聊天打打QQ扑克的散户就受不了了。
　　四块钱的机器，是两个月前才刚配的发烧机，是这家网吧老板在魔兽世界国服上线后一个月的时候，一咬牙买的。
　　刘民和孙宏达走到高档区坐下，开机。等着开机的时候，就左右扫视了一眼。
　　周围四五排四块钱一小时的电脑，目光可以扫到电脑屏幕的，约莫七八十台，几乎坐满了人。屏幕上的游戏，六成都是在玩魔兽世界，一成多在做各种杂事，包括玩《征土》和《完美世界》为代表的国产3D免费网游。
　　还有将近三成的人，都在玩一款乍一看似乎有点像劲舞团，但是仔细一看完全不同的音乐歌舞网游。
　　毫无疑问，这东西就是“初音歌姬”了。初音网络科技几天前刚刚上市的新网游，目前还在免费运营。将来听说会卖道具，不过现在还没开始卖，网上商城和点卡系统的影子也看不见。
　　刘民心中一震，更有猎奇之念，巴不得立刻体验一下这个游戏的特色。不得不说，他被自己当初对韩版劲舞团那先入为主的脑残逼格害惨了，居然错过了一个这么火的游戏。
　　开机，找游戏，注册帐号登陆。这一番手脚花了刘民约莫五分钟时间。这期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孙宏达聊开了。
　　“小孙，就算这游戏好玩，有特色，可是你一个大男人，不会真是想玩而玩的吧？这不是你我的菜的啊。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是不是为了把妹，才玩这游戏的？”
　　“不是……”
　　“别瞎骗我了！你当我不知道？韩国人玩劲舞团的，凡是男性玩家，十个九个是为了装逼耍酷钓妹子，几十块一件的虚拟奶罩都买的下手、用来送游戏里的妹子，特么的比现实世界给马子买个奶罩都贵了。说不定还送到人妖手上！要是我玩，起码先视频聊一下看看货才送！”
　　刘民这一番连珠炮的吐槽，满满的都是对劲舞团的恶意。
　　然而孙宏达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刘民的所有恶意退散了。
　　“我可不是为了把妹才来玩游戏的，我是来试试水，看看玩这个游戏能不能挣大钱。”
　　“玩游戏挣钱？”刘民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正要继续问，可惜孙宏达已经进入了游戏。刘民也只好收回目光，自己也开始专注于游戏了。
　　有没有干货，试了就知道。


第六十二章 啥生意都能做成共享经济
　　“登陆界面看不出比劲舞团出彩多少嘛，背景贴图也没劲舞团的手绘好看。”
　　“等等……不会吧？登陆界面上这些背景图，也是用物理引擎算出来的？这动作……这乳摇，太真实了！”
　　作为拆迁土著、网吧老板，刘民没什么文化。不过好歹当了几年网吧老板了，游戏相关的专业知识还是不少的，毕竟那是吃饭的家伙。他和孙宏达登陆游戏没多久，就看出了《初音歌姬》的第一个不凡之处。
　　虽然登陆界面、新建角色界面都不比韩版劲舞团好看，但是，初音歌姬的每一张图，似乎都是多边形建模完成的、一张平面贴图都没有！
　　一个游戏，画风精美，并不代表其技术强大，说不定只是美工人员工作量大、工作细致。可是如果物理引擎用得好，人物动作细腻真实，那就需要很扎实的技术了。就算引擎是靠买的，那也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金级别的授权费用开支。
　　别的不必多说，这游戏，在动画计算方面，做得着实扎实。
　　孙宏达的素质，自然比刘民这种野路子更专业的多。他就是学计算机的，而且是陆文君的学长，如今隐隐然有毕业之后就去初音网络的游戏事业部工作的趋势，所以知道的内幕自然多得多。
　　看着旁边刘民那一脸土老冒的样子，孙宏达得意地介绍：“这个游戏，初音网络可是下了大价钱开发的。3月份的时候，一边从韩国人哪里买了劲舞团的源码。同时，也从从AGEIA公司买来了AGEIA初代物理引擎的使用授权和修改授权，投入大量研发力量，彻底重制过。”
　　刘民显然没听懂，以至于孙宏达的逼白装了，他只好继续往下解说。
　　“什么？AGEIA公司都没听说过？那是一家很牛逼的美国物理引擎公司啊，02年年底成立的，花了两年多时间，今年3月9号，在‘游戏开发者论坛’上公布了世界上第一颗硬件加速的物理处理器Phys-X，还有配套的游戏/动画物理引擎。初音公司算是这个领域喝头口水的应用者了。”
　　一款3月份出现的物理引擎，被用到7月份上市的游戏上，已经算是非常惊人的速度了，毕竟大型游戏的开发周期动辄一两年。顾莫杰若不是有初音娘这个外挂，加上大量利用了现有资源拼凑嫁接，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相比之下，只要稍微横向对比一番，就能看出这货的先进性：魔兽世界尽管也是今年初夏登陆中国市场的，可是人家的北美服是前一年十月底就开测的。魔兽世界问世的时候，距离AGEIA物理引擎的出现还有5个月呢。可是如今魔兽刚刚在中国运营了三个月，已经让很多网吧老板大喊吃不消、频频换电脑，而且还只能跑中低画质。也难怪“初音歌姬”的准入门槛显得有些崖岸自高。
　　而事实上，“初音歌姬”的画面表现，和动作的物理真实性，远远不是AGEIA引擎本身可以做到的。AGEIA引擎只是顾莫杰拿来借鉴的幌子，因为他的“初音娘”内置的“图形大师”里头，有更牛逼的划时代引擎内核，只不过移植过来难度颇大，但是哪怕露出一星半点可以和本时代硬件契合的先进算法包，乃至算法优化，也足够05年的网民大呼过瘾了。
　　若非如此的话，顾莫杰根本不会选择找刚刚出道的AGEIA引擎合作。因为在05年这个时间点上，后世著名的3大引擎商里面，AGEIA只能算是一个初出茅庐、还未被人彻底发掘其潜力的幼体。如今占据高端游戏市场统治地位的引擎公司，还是Havok。
　　并不是Havok的技术就一定比AGEIA牛逼，只不过Havok公司从公司成立、到引擎发布，都比AGEIA早了三四年，所以资格更老。很多大牌游戏公司为了求稳，不愿意做后起之秀的新引擎公司的小白鼠，自然愿意掏数倍的价钱，用老牌公司的旧引擎。
　　顾莫杰这头口水，可谓是机缘巧合之下，喝得又省又美。
　　……
　　因为还没收费，所以进入游戏之后，新建角色那里一开始只能用默认的人物模型进行游戏，只能选一下男女，每个性别下面各有七八种人物模型，从大叔、帅哥、正太、老干部，到萝莉、御姐、萌娘、乙女……都有一两种代表形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玩家手动捏人的功能，不过目前捏了也没法用捏出来的形象进入联机模式，只能等将来开放收费后再付费开通这个功能。不过为了让用户体验，捏出来的角色可以在单机练习模式当中用一用。
　　刘民对于捏人和捏服饰这些美工活不怎么在行，直接就见了一个老干部脸的男号进了游戏。
　　游戏有两大模块，一个是演唱模式，一个是街舞模式，前者注重音乐，后者注重舞姿。
　　刘民本能地觉得，演唱模式不就是“节奏大师”么？按照光标的提示按按“1234”或者“上下左右”也就过去了？
　　玩了才知道，完全是两码事。
　　初音歌姬里面提供了好多种乐器的拟声库，而且音高和全键盘键位是对应契合的。说白了这货至少相当于一台可以模拟几十种音色的全键盘电子琴的逼格。如果按错了，出来的音也会是错的，而且该是什么音就是什么音。
　　这货，足以让无数想玩玩乐器但是又买不起的人，可以以极低的成本试试水了。
　　但是这还不够，这货还能配上电子音的合成女声伴唱！就05年的技术来说，简直是逆了天了！
　　后世雅马哈公司的“初音未来”，可是要整整两年之后才问世的。而且雅马哈刚做出来的初音未来，还仅仅是在音轨合成方面有独到之秘，动画方面实在乏善可陈。从游戏的开发周期来看，雅马哈公司开发“初音未来”的时候，基本上也是在AGEIA引擎问世前后开始游戏策划的。
　　也就是说，07年上市的游戏，其策划阶段拟运用的引擎，也就不过是05年的引擎而已。游戏引擎发布时间比游戏时间早两年，在业内属于正常的开发调用周期。而世嘉公司和雅马哈合作，进一步开发初音的3D全息投影市场，更是要到09年年初才有，比初音未来的最初版诞生更晚了一年半。
　　顾莫杰在05年就拿出这么一个逆天的东西，怎能不碾压性秒杀劲舞团这种渣渣的大路货？
　　……
　　惊喜还不止于此。
　　刘民酣畅淋漓地玩了一个钟头演唱模式，浑然忘了时间，因为“初音歌姬”的创新性和拓展性实在是太强大了，哪怕不是想玩游戏，只是想把这货超越劲舞团的那些创新点都浮光掠影体验一遍，没个几天功夫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最后还是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才忍住继续在演唱模式下厮杀的欲望，退到主菜单，进了街舞模式。
　　街舞模式也是良心满满。
　　这货居然不是和劲舞团那样，只要按上下左右方向键、确保不按错就行的。
　　在劲舞团里，所有街舞动作都是编定好的，按对了全套，形成连击，形成COMBO，才会有越来越炫的动作接上去。而如果按错了，动作就会戛然而止。
　　可是在初音歌姬里面，按对了有按对了的动作，按错了也有按错了的动作。而且仅仅玩了几盘，刘民就发现，这游戏的动作和按键组合是相关的，绝对不会有两组明显不同的按键组合，配给相同的动画动作这种情况。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游戏的舞蹈动作动画，不是劲舞团那样，预置写入几百段、或者最多几千段固定动作的动画。这个游戏的舞蹈动作，是开源可编辑的！
　　也就是说，无限种按键组合，可以带来无限种动作可能！尽管有些一开始看上去很傻气，不够酷炫，不如按对了的情况下跳出来的动作耍帅。
　　但是，只要有可能性，就会有无限的玩家来挖掘。
　　为什么多年之后，沙盒类开放世界游戏那么火？因为这些东西永远都玩不腻，永远有无限种新鲜的可能性。
　　从华丽牛逼的《上古卷轴》、《刺客信条》、《GTA5》，到画面简陋的《饥荒》、《我的世界》，只要是有无限可能性的游戏，最终都可以大卖。因为他们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更是上升到了一个MOD平台的高度，上升到了无数游戏主播和自媒体谋生共赢的平台。
　　可是，初音网络科技会不会提供这样一个平台呢？
　　带着这么一个疑问，刘民终于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游戏，转过去想和孙宏达聊聊。然而，当他看到孙宏达的电脑屏幕时，他突然发现，似乎自己没必要问那个问题了。
　　因为孙宏达已经在那儿忙开了，似乎是在试水，利用初音歌姬这个游戏赚点钱。
　　刘民忍不住问：“这是在做什么？”
　　孙宏达略带不屑地回答：“你没看官网？初音网络公布了一个‘初音歌姬’建模大赛，暑期结束前开奖。每个玩家都可以把自己建模的3D人物模型和3D服饰模型保存投稿。到时候初音网络官方会提供网上投票评比。排在前面的名次可是有一定的奖金拿的。就算没评上奖，只要有一定的网投支持率，也可以加入初音歌姬游戏的第三方开源素材下载库。到时候别的网民如果觉得你捏的模型漂亮，就会付费下载。当然了，因为模型引擎是初音公司提供的，这种下载带来的收入，游戏公司要赚走八成，捏模型的人可以返现两成——可以兑换成游戏元宝，也可以打到支付宝里——前提是你有支付宝帐号。”
　　刘民彻底傻眼了：“这都行？玩这游戏不仅免费，还有可以赚钱的？真会有人付费买游戏里的人物模型和衣服模型？”
　　孙宏达一副“这有什么好大将小怪”的表情：
　　“这算得了啥？刘哥，我也不瞒你，我还有些小道消息呢：将来，凡是靠初音歌姬编曲的音频文件，都能拿来在游戏商城里共享卖呢。如果有玩家听腻了官方买版权的那些正版HIGH舞曲，完全会有人买定制编曲的。”
　　刘民坐不住了，一拍大腿：“马蛋！不行，回去我就联系数码城的吴老弟，让他把我网吧里六百台电脑全特么换了！不就一千多块钱一块的独立显卡么？爷烧得起！”
　　就冲魔兽和初音歌姬的市场潜力，网吧的电脑，肯定换得值！


第六十三章 万川归海
　　一年前，以史育猪为代表的一小撮人，算是在国内开启了一种以下践著称的网络游戏运营模式，名叫免费网游。这种模式，很快病毒一样吸引和感染出了大群蝗虫玩家，还把洋人的许多运营模式摧枯拉朽地冲垮了。除了魔兽世界级别的巨头之外，再无有组织的抵抗。
　　那种前世代的粗暴免费网游，核心神髓只有一个，那就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所谓“人场”，就是人气。
　　土豪花钱的目的是什么？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而言，土豪已经满足了人生的前三层需求，即“温饱生存、安全感、基本社交”。这些需求，只能让土豪保持细水长流的消费，而无法形成爆炸性的现象级消费。
　　衣食无忧的土豪，只会为了后两个层次的精神需求花大钱，按照马斯洛的说法，那叫“社会尊重”和“自我价值的实现”。
　　“自我价值的实现”，逼格太高，而且不太能通过社会交换取得。所以剩下的核心矛盾，便留在了“社会尊重”这一层需求上。
　　社会尊重需求，俗称：装逼。
　　装逼的需求，可谓是纵贯人类历史的、供给矛盾永恒尖锐的最大需求了。
　　君不见，科技的发展，生产力的发展，可以让食物变得不值钱，让衣服变得不值钱，让车变得不值钱，甚至有一天让房也变得不值钱。
　　可是，不管生产力怎么发展，逼永远是值钱的。因为“社会尊重”这种需求，永远需要通过一部分人来仰视崇拜另一部分人来实现。有人装到了逼，自然有人被别人显摆了逼，永远不可能做到逼格的充分供给。除非弱者统统不堪现实的凌虐，选择躲进虚拟现实世界里。
　　如果土豪在一个大型网游里花了好多钱，买了好多牛逼装备，冲了好多强化宝石，结果却没什么人来当陪练、提供被杀资源，让土豪享受屠城的快感，享受碾压他人的快感，土豪是不会为孤独的强大而掏钱的。在征土里花60多万人民币买装备、霸服屠城刷喇叭的土豪，不就是图的这种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唯我独尊感么。
　　免费的蝗虫玩家，价值就在于：你出不了钱，好歹可以出尊严。这些玩家进入游戏的价值，就是给人民币战士提供“被杀资源”。用自己的被凌虐，换来土豪的消费快感，觉得这钱花的值。
　　不得不说，05年的网民还很淳朴，很多穷学生，只要有免费的游戏可以玩，还是会涌进去，哪怕自己扮演的是被杀资源，是炮灰，也玩得不亦乐乎。
　　要是放到10年后，吊丝网民们已然被虐粗翔太多年，对“免费网游”彻底失去了兴趣。而那个时代，一个网游要想维持住提供被杀资源的源源人气，就只有LOL的“付费演员队”和九银绝学的“一定要上60级、打怪能掉人民币”之类的噱头，来吸引人了。
　　到了那个时代，免费已经不足以吸引提供被杀尊严的炮灰来玩，得游戏运营商反过来掏钱雇佣他们来被杀。炮灰玩家所扮演的角色，和挨打俱乐部里的人肉出气沙包，是一样一样的。
　　……
　　这种共享经济发展到极致后的无所不用其极，顾莫杰没有经历过，可是他却可以总结出这一股大势所趋的神髓所在。
　　历史的必然，历史的惯性，就是“免费的东西越来越多，一定要不停开拓新的共享经济模式”。
　　马云为什么强大？不是他自己拼出来的，是千千万万的淘宝店主为了自己的生意，拼出来的。马云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然后就可以站在千千万万逐利者本身的欲望背后，放任这一切自然生长，最多稍微推波助澜一把。
　　一个成功的、黏性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娱乐平台产品，有一个核心的精髓不可不重视，那就是不但要赚千千万万人的钱，还要让千千万万的人通过你的平台，找到合伙赚钱分账的机会。
　　顾莫杰一直在坚定不移地实践这个理念。
　　从初音影音上线时，“上传歌词与外语片字幕，可以得到固定稿费”这种初音公司单方面亏钱赚吆喝的买卖；到几个月之后，受够了YOUTUBE的初音视频网站上，那新公布的“广告费分享计划”。
　　直到如今，“初音歌姬”游戏上市后，“人物与装饰建模下载利润分享计划”、“自编舞曲下载分享计划”，一切的一切。
　　甚至，初音公司连初音歌姬游戏的背景地图，都允许玩家开源建模，然后提供销售分成——就像魔兽争霸允许DOTA和3C地图的制作组，以魔兽地图编辑器这个平台，建立起一个个火爆的子系统。
　　只不过，暴雪公司的魔兽争霸是单机游戏，地图编辑器编出来的地图没法销售。而“初音歌姬”是一个网游，其商城平台的特性，注定了这种模式的强大。
　　初音歌姬仅仅上线一周，就赢得了极为火爆的用户量。十天之间，注册用户的帐号数量突破了五百万，而且依然还有继续迅猛上升的趋势。
　　毕竟，这个游戏可是得到了初音电脑管家的全平台发力推广的，在初音游戏大厅里，上线前的渠道预热更是花费了不少心思，顾莫杰更是为此推掉了很多外部的高价广告。
　　游戏一火，顿时各路同行各路媒体，都纷纷关注了过来。一时之间，除了初音公司最初给车马费让写的软文之外，剩下的各大游戏频道版面，顿时都被自来水们的评测给堵了。
　　2005年这个暑假，魔兽世界热度第一，初音歌姬热度第二。
　　“现象级热门网游：‘初音歌姬’火爆之谜评测。”这是网易科技频道上的评价。
　　“完爆韩版劲舞团和日系同类网游的提气国产巨作：初音网络科技的良心扛鼎力作。”这是腾讯科技的反水之文，甚至还在文中怒斥了腾讯山寨的那些烂货，说什么“就劲舞团那垃圾，腾讯还试图山寨策划一个QQ炫舞，真是不知上进”云云。
　　“无限开放、无限可能：新一代互联网盈利模式的顶层设计创新……”这是从游侠网、游民、3DM等单机评测主流网站，到诸如17173在内的广大网游主站上，炒得火热的一篇篇帖子。
　　如果说非要找一个在这一波大潮中倒霉催的躺枪受害者，估计就要数小马哥的腾讯游戏大厅了。因为腾讯眼看着韩版劲舞团在日韩有些火，已经着手策划“QQ炫舞”了，结果策划了前期立项验证的经费花下去之后，骤然被半路杀出的同行提醒：你做的那烂货，赶紧送回焚尸炉里回炉吧。
　　小马哥家大业大，倒不觉得什么。腾讯游戏部门的几个项目经理，却是被气得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来：这个决策失误，被同行截胡，起码今年的年终奖和全部绩效都会被彻底扣光了。
　　……
　　几家愁来一家喜。
　　初音网络科技内部，从新游戏上市之前的压抑，几乎是瞬间爆棚到了意气风发、人人昂扬的程度。
　　“一个月内突破1000玩注册试玩人数、暑假结束前突破2000万、年底突破4000万、确保150万同时在线、500万日活、1000万付过费的消费者、100万从初音歌姬赚到过钱的合作网民……”
　　一连串宏大的规划目标，被老板顾莫杰意气风发地提了出来。
　　这些数据目标如果是在游戏上线之前说的话，哪怕是顾莫杰最忠实的拥趸，说不定都会觉得顾莫杰是在发梦意淫（陆文君费莉萝除外）。
　　而如今，看了前十天的迅猛势头，人人都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要知道，历史同期的时候，韩版的劲舞团是在2005年秋天进入国内的，到06年年初才进入最火的阶段，国内同时在线玩家达到了80万。按照网游公司的一般换算比例，80万的同时在线，起码也有300万的日活了。而初音歌姬的质量显然比劲舞团强了太多，上市时间也比历史上的国服劲舞团早了一两个月。
　　持续的现象级火热，烈火烹油，繁花着锦，不可阻挡。
　　这种火热，除了带来了游戏市场本身的收益，还作为一根杠杆，撬动了无数利益相关方。
　　阿里集团的马云，原本觉得自己这两年对顾莫杰的资助交易已经足够了，结果初音歌姬这个游戏的瞬间引爆发生之后，马云都被这种现象级火热惊得目瞪口呆。
　　更重要的是，以马云的眼光之敏锐，他看到了比赚钱更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顾莫杰对游戏业的独门经营策略——顾莫杰成了国内第一个把玩家也吸引成打工者的经营着。他把本应由游戏公司的美工人员做完的建模、地图制作、配乐编曲工作，开源外包给了数以百万计的发烧友、爱好者。
　　这和阿里的淘宝网鼓励网民开店网民买、是何等的异曲同工之妙！
　　而把美工和编曲工作外包给发烧友，显然开发的人力成本上也会比游戏公司自己全职雇人便宜很多！或许做同样的工作量，游戏公司雇佣美工需要给10万块薪水，而开源发烧友只要拿2万块就能做好了。
　　毕竟，发烧友们本身就爱玩游戏，爱免费分享。有限付费的分享，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种正经的工作，他们索要的报酬，也会低廉得多。
　　顾莫杰堪称互联网界的一代供应链管理大师！
　　更可怕的是，这个游戏的火热，又会带来多少人愿意注册初音网络的一号通赚点外快？又会有多少人赚到一点外快之后，会选择换成游戏商城金币继续淘换别的产品？
　　又有多少人，赚了小钱之后愿意开一个支付宝，把这些钱用在实体购物上？
　　最后这个问题，才是马云最关心的。
　　“看来，有得给小顾送钱买断这一块引流利益了。”马云哀叹着。


第六十四章 好风凭借力
　　在此之前，马云自问，他对顾莫杰的成长速度预估，已经预留出充分的余量了。
　　然而让马云郁闷的是，原先他和顾莫杰谈妥的各种帐号引流返利里面，并不包括当时还没上市的“初音歌姬”！
　　也就是说，如果马云想让顾莫杰在初音歌姬这个游戏上，也给支付宝以账户优先引流权，马云就还得另外掏钱。
　　而且这一次，似乎不是返利可以搞定的了。原先谈返利的那些应用，初音网络科技都是彻底赔本赚吆喝、给网民送钱的。马云给的返利，无非是让顾莫杰给网民塞钱的时候少亏一些、由马云分摊其中的大部分。
　　而初音歌姬是一款纯盈利软件，不用亏钱，自然不存在返利问题。
　　马云不得不重新给顾莫杰打了个电话，约一个全新的条件。
　　一番唇枪舌剑与感情招牌的交替攻势，最终让双方达成了这么一项协议：
　　“如果初音网络科技把基于‘初音歌姬’这一产品带来的盈利用户，引导到‘支付宝’的用户范畴内，并促使用户绑定个人网银卡。则淘宝网公司就该注册引流，一次性提供初音网络科技50元现金。并根据引流过来的支付宝账户未来半年内在淘宝网上的消费情况，给予初音网络科技一定比例的二次返利，最高不超过50元。”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在“初音歌姬”上赚到了钱的网民，新开通了支付宝帐号，并且在开通后半年内，有使用支付宝进行3笔金额阀值以上的消费记录，那么初音网络科技就可以因此而得到总计100块钱一个账户的好处。如果引导过来的账户，不在支付宝上消费，那么初音网络就只能拿到前面的50块。
　　按照这个算法，顾莫杰要是能够为马云引来七八百万原先不用支付宝的网民、因此而开始使用支付宝、并且绑了网银、成了马云网购体系的忠实用户的话。那么，他在西溪湿地北区商务地块那儿的园区购地首付款，就全额凑齐了。
　　当然，让支付宝新增700万忠实用户，绝对是不容易做到的。
　　在所有网络帐号中，绑定银行卡的账户的价值量，是绝对最高也最难争取的。哪怕如今，支付宝也才1500万不到的用户，新增700万，相当于让淘宝网的铁粉增长50%！
　　个中谈判细节，殊不足为外人道。反正马云只要知道，顾莫杰开这个价的时候，是留了一定的情面了的，允许马云用一定的短期高支出，来换取一定的远期利益期权容让。
　　一个月前，马云在黄龙时代广场A座的写字楼转让业务上，在总价上给顾莫杰让利了一亿左右。再加上此前作为人情笼络送给顾莫杰的“江南会”10%股份也值一亿。这两笔钱，多多少少让顾莫杰承情，可以和马云谈谈除了钱以外的条件。
　　五年前，彼得蒂尔为“美版支付宝”PAYPAL开出的引流条件，可是20美元买你绑定一个信用卡，顾莫杰如今开价100人民币一个引流，已经比彼得蒂尔当初低了。
　　再过几年，随便关注一个微信都能开50块的价码。相比之下，出100块就想让人绑银行卡，实在是良心价。
　　……
　　7月还没过完，顾莫杰俨然便找到了一两亿的现金流。
　　初音电脑管家利用自身近乎垄断的地位、对安全性出于两可之间的国内软件商产品收取保护费，顿时就榨出了数千万的资金。
　　当然这是一种对远期期权的一锤子买卖。眼下一旦透支未来做过了，到06年年底之前，都不会有第二次复制的机会。
　　初音歌姬等产品的试运营收益，以及马云为了换取初音歌姬账户与支付宝的引流互通，前期支付的总额则有一亿多。
　　这几项加起来，总数自然不下2亿。
　　公司原本的闲置资金，除了后期的项目开发支出和团队运营成本，基本上都投到了黄龙时代广场A座的首付款、以及其他公司扩张中的硬件开支上。所以宋老板那边的西溪北区地块的首付，都是得靠顾莫杰现挣挣出来，或者靠拉投资、打时间差而得。
　　宋老板已经帮了顾莫杰很大的忙周转，只要顾莫杰半年之内拿出5亿，就不会耽误事。而现在，仅仅一个月，顾莫杰已经筹到了2亿，刨除开支和其他费用，起码可以留出1亿5用在宋老板那儿。
　　这个吸金速度，让顾莫杰信心满满。西溪湿地北区商业地块的前期投标保证金，已经被顾莫杰全额打了过去。保证金到位之后，宋老板才好全线发力，运作这个项目。
　　互联网的圈子，真的不大。
　　如果说一个现象级热度的网游，只能让普通网民和发烧友惊叹。
　　那么，一个现象级的新经营模式、新盈利模式，就足够让所有专业人士都郑重对待了。
　　如果这个盈利模式，再拓展出了让马云这样的国内巨头都不得不低下头来出血笼络的渠道、并且还让财付通上线在即的小马哥也跟着来和谈。那么，对顾莫杰刮目相看的人就更多了。
　　这一切都实现的时候，初音网络科技在圈子里的热度，已经不是其本身资金规模所能衡量的了。
　　在此之前，有无数自命不凡的牛人，因为初音网络的财务不透明、从不接受风险投资、从不公布股权结构；而认为这不过是一家略显山寨、缺乏现代化先进管理、全凭创始人执行力与热情发展起来的暴发户。
　　而到了这一步，谁还敢起这样的轻视之心？再是崖岸自高的人才，也不得不放下对风投和股权激励的崇拜，重新审视初音网络科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野蛮生长者。
　　对这一点感受最深的，还不是顾莫杰本人，也不是如今公司的二号策划灵魂陆文君，而是初音网络科技的人力资源部。
　　顾莫杰定下的高端职业经理人猎头计划，可以说是和当初在黄龙时代广场A座买楼、筹划顶级办公园区的计划同步进行的。
　　然而，此前一个月里，买楼容易，砸钱就行；求贤却难，许多崖岸自高之人都不屑于顾莫杰这样的野路子。
　　来应聘的人倒是不少，真有真材实料的人也不少，可惜都是项目经理型的产品创新型人才，缺乏战略统筹的全局管理。
　　一个公司，不是只有拼命创新的人，就能撑下去的。资深而持重的人，同样不可或缺。只不过，后一类人的使用量会少而精一些。
　　当初音歌姬的现象级火热和马云的现象级跟进之后，正视初音网络科技的大牛人才也终于开始多起来了。
　　这些牛人当然不会Low逼到通过网上邮件投简历应聘。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接受了顾莫杰所委托的猎头公司的接触，表露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意思。很快，就有一堆人的资料，汇集到了初音网络的人力资源部。
　　……
　　叶敏茹被闺蜜费莉萝介绍来初音实习，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叶敏茹的最大感受就是：忙，忙得晕头转向，完全理不清头绪。
　　这种忙，并不等于事情多，而是太杂太乱。
　　她本身只是一个学人力资源管理的，可是来到初音公司的时候，却没什么人力资源的事情可以让她插手。于是只好跟着公司的需求走，法务文秘打杂，一个月下来几乎都干过了。
　　社会阅历、待人接物方面的经验值，倒是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成长着，叶敏茹也知道这种机会很是难得，若非和费姐的交情，等闲是捞不着的。可是一旦安静下来，叶敏茹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害怕荒废了自己在学校里学的专业能力。
　　叶敏茹是个本分读书的妹子，社交活动不算出挑。如果可能，她的内心还是希望可以安安分分做一份人力资源的本职工作。
　　机会终于来了。
　　或许是陆文君心细，知道叶敏茹是学人力资源的吧，如今遇到相关的业务，除了把大部分材料丢到人力资源部处理，还说服了顾莫杰，挑出了几个重要的OFFER，让叶敏茹负责安排接洽。具体有不懂的，再找人咨询。
　　看着刚刚打印出来的那些资料，叶敏茹心中那叫一个激动，甚至比老板顾莫杰还激动。
　　因为这些材料是BM公司发来的，也就是江湖传说的烽火猎头公司。
　　烽火猎头，在不关心人力资源业务的外行人看来，或许不觉得它有多牛逼，可是叶敏茹学校里学的就是这个，自然知道这个圈子里最顶级的存在。
　　就好比一个学财务的，若是不知道四大事务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不是费莉萝的帮忙，按照原本叶敏茹规划的人生轨迹，若是可以加盟一家诸如烽火猎头那样的人力资源公司，便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了。
　　烽火猎头或许算不上国内全领域第一的猎头公司，但是绝对是IT界人力资源这个细分领域国内第一的公司。
　　远的不说，就在一个多星期前，2005年的7月19日，谷歌公司宣布成立“谷歌中国”。随后，原微软公司的一名全球副总裁，李开复，从微软跳槽加盟了谷歌，担任谷歌的大中华区总裁。
　　这笔跳槽的猎头掮客，就是烽火。
　　这是一家能够处理微软全球副总裁和谷歌全球副总裁级别人才跳槽业务的猎头。
　　而此刻，放在叶敏茹眼前的这几份材料，也都是烽火猎头发来的。叶敏茹怎能不激动。
　　如果不是在初音网络打工，或许她到别处当人力资源，混20年都不一定逮得到一次这样的机会吧。
　　随着目光的游弋，叶敏茹的心脏持续受着剧烈的冲击，久久不能平静。这也更加坚定了她毕业之后一定要跟着顾总混一辈子的信心。只有在初音网络，才有前途。
　　“什么？这里头也有一个微软副总裁？上帝啊，难道微软副总裁已经和民工一样多了么？”


第六十五章 开胃菜不开胃
　　站在20层楼的玻璃幕墙背后远眺，脚下是天目山路上十车道的滚滚奔流。窗棱边防眩用的乳白色磨砂遮光片，虽然对视线有一定的遮挡，却也为这座大楼抹上了一层略小资的设计感，让人产生一种“这幢楼就像一个大号的苹果白壳IPAD/IPHONE”的错觉。
　　脚下，茂密的法国梧桐行道树，被车流激起的呼啸、分别吹拂着往两个方向偏斜。从这种迥异于自然生长规律的偏斜中，似乎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宁静外皮下潜藏的激烈动力。
　　远方，是灵峰山苍翠的、未开发的浓郁清爽。自然美景的静谧与IT烧脑的脉搏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站在这种地方，任何人都会有一种睥睨众生的错觉，哪怕他此前没什么雄心壮志。
　　以顾莫杰的身份，新办公楼装好之后，顶层南端靠近天目山的那个全通式大套间，自然成了他的私人办公室。3000平米一层的写字楼，顾莫杰一个人就占了五分之一层，刨掉公摊配套之外，还有足足400多平的室内面积，除了个别秘书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马云卖给顾莫杰的黄龙时代广场A座，是带装修的现房。
　　所以，尽管这笔交易发生至今才一个月时间，但是初音公司的部分领导层，已经搬进了黄龙时代广场的新办公楼。
　　20层的写字楼，最上面两层已经布置完了，只需要装修一下LOGO幕墙，摆好家具，就能直接入驻办公。至于下面的18层，也在以一周一层的飞快速度布置，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初音公司在东部软件园那个破窝里的老巢，就能全部腾出来，鸟枪换炮了。
　　公司高层估算过，哪怕把如今的初音公司全部搬进新楼，最多也就只能填满三分之一的楼层。剩下的办公区，只能是虚位以待，等着哪一天老板一拍脑门，又开辟出一个的新业务部门来。
　　或者，直接按照两年期规划，招一些短租的公司。不过这些都是公司行政后勤部门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既然要引进顶级管理人才，门面就很重要。窝在东部软件园那种地方，是不会有待价而沽的大牛找上门来的。
　　搬进来办公还不到三天，顾莫杰还沉浸在初音歌姬巨大成功的喜悦之中，对新环境的新鲜感也还没有消褪，所以做事情自然有些不专心，很容易陷入到一边观景一边沉思的状态中去。
　　“这办公室是不是太大了？听不到下属那一丝隐约的吵闹，反而静不下心来做事了。谷歌的拉利佩奇听说至今还和普通项目经理用同样规格的办公室，人家成就不比我小呢。唉，人呐，有时候就自己作。”
　　顾莫杰晃晃脑袋，把各种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心说自己还真是被恶劣的环境虐出快感了，居然还为恶劣的环境找理由。
　　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蓝山，顾莫杰正准备重新坐下来找点事做。办公套间的大门却被推开了，迎来了一些让他倍感亲切的嘈杂。
　　“顾总，非常抱歉。这里的门禁和铃声还没装，敲门又怕您听不见，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进来的是叶敏茹，整个人齁在那里，如同一只本分的鹌鹑。似乎那几句抱歉的台词，在这张嘴的主人闯进来之前，已经被反复酝酿复习了好多遍了。
　　顾莫杰心情正好，报以一个和煦的微笑：“没关系，有什么事就直说。虽然我们搬了环境，但是公司还是原来的公司么，我们坚持开放式管理的理念是不会变的。”
　　叶敏茹被顾莫杰的微笑一暖，也放下了紧张，赶紧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烽火猎头为我们物色的几个经理人，今天有三个会来。第一个我预约在了上午10点，另外两个分别在下午，您方便约谈么？”
　　“方便，怎么不方便，横竖又不忙。诶？10点？那不就快到了？”顾莫杰一边答应着，一边看了看时间，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赶紧追问了叶敏茹一句，“是让他们到会议室么？”
　　叶敏茹答：“在二楼的云咖啡，我订了包厢。我想着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对方的态度，直接在会议室见不太好。”
　　顾莫杰稍微愣了一下，赞道：“不错，小茹姐你做得很好，对于高端人才，我们不能端着架子。以后你也要这样用心。”
　　细节之中，才见专业。
　　叶敏茹被赞了，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想谦虚两句，竟然找不好措辞。
　　那些顶级的大牌人才，在完成对目标企业摸底、确定意向之前，是不太喜欢直接到对方公司的地盘谈判的。因为那会给人一种“我是被考核的一方”的感觉。
　　既然是真正的双向选择，第一次的相互了解，就不该在任何一方的主场谈判。
　　硅谷，中关村，都有那么多车库咖啡、3M咖啡。这些地方生意常年火爆，就是因为有那么多IT圈特立独行的怪才，喜欢在这种平等论交的氛围下筹建团队。多少灵光一闪的创业团队，都是在这种地方诞生的。
　　黄龙时代广场底下两层的商务会所和购物区，自然少不了做餐饮的。若是按照原本历史的发展，到了后世光棍购物节火起来那几年，这儿会诞生一个名叫“阿里云咖啡”的创业咖啡吧，算是成了钱塘市的IT社交地标，获得如同硅谷车库咖啡和中关村3M那样的江湖地位。
　　不过如今整座楼都卖给了顾莫杰，阿里云咖啡自然是不会存在了。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因为顾莫杰成了国内深度算法和云数据应用第一人，在初音网络手上，另一个云咖啡诞生了。
　　云咖啡刚开业没几天，就成了初音网络年轻的项目经理们头脑风暴的地方。几天之后，隔壁B座的支付宝工程师们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
　　顾莫杰很尊重客人，提前五分钟到了楼下包厢，旁边只跟着负责拿材料做记录的叶敏茹。
　　五分钟时间，正好提前看看来访者的个人履历，当然，这一切叶敏茹早就整理好了。
　　顾莫杰抽过一个文件夹，翻开，里面的东西做得很随性，不是那种寻常应聘人员填的表格式履历，而是几乎可以算作微自传了，连照片插图都是随意地插入在各段经历里头。圈里人都知道这是烽火猎头的做事风格。
　　履历上是个35岁光景的女人，叫陈小微。
　　顾莫杰需要的是公司高管，所以这年纪应该算很年轻了。
　　细看之前，顾莫杰先浮光掠影扫了一遍叶敏茹做的分类提要。叶敏茹对此人的档次评估，是“可能胜任公司旗下某产品的运营总监”，但是应该没法胜任公司的整体管理。
　　看来，叶敏茹给顾莫杰安排在早上的这个应聘者，应该只能算是开胃菜了。
　　“中科大少年班的？19岁本科毕业去美国留学？26岁拿到匹兹堡大学博士学位？UC旧金山两年博士后研究资历？啧啧，没想到还是个学霸呢。”
　　刚往下细看了半页，顾莫杰就肃然有些起敬，他素来只用灵活敢拼的人，公司开了两年，也没见几个学霸。不过如今既然要正规化管理，引入学霸估计也是必须的吧。
　　可惜，又看了不到两页，顾莫杰对学霸的幻想就有些破灭。
　　“博士倒是博士，怎么是念分子生物学的？和互联网业屁的关系都没有啊。”
　　强忍住被耍的恼怒，顾莫杰勉强自己继续看下去，一边看一边告诫自己：做互联网的么，脑子灵活就行，专业半路出家的多了去了，要给对方机会嘛！
　　可惜，又看了半天的对方工作后的资历，顾莫杰的失望就更深了。这个陈小微求完学归国后，那八九年的从业履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和传统媒体界打交道。做过三四年记者，后来又做到电视台女主播，后来还是靠着媒体界的资历，成为了一个著名IT科技频道的主持和咨询顾问。
　　说的好听一点，这种人和《连线》杂志的凯文凯利算是同行。说的难听一点，既然没凯文凯利那眼光和干货，就只能算是玩票的了。
　　工作履历最后一段，这个陈小微总算是有了一些直接供职于IT界的资历：年初的时候，这个陈小微从一家驻外新闻机构回国，居然直接当上了中华网的一名职业经理人，旋即以火箭速度蹿升到了执行副总的位置上，然后又火速不想干了。
　　顾莫杰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靠谱感，喝了几口咖啡，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说不定人家虽然只在IT界正式干了半年，但是就是能够触类旁通，算是个天才呢。烽火猎头应该不至于把太不靠谱的人推送过来吧。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是中华网看走眼了，烽火猎头没怎么亲自考察，也跟着中华网看走眼了呢……”
　　顾莫杰如是想着，叶敏茹附耳过来悄悄说了一声：“顾总，人到了。”
　　顾莫杰赶紧把材料往茶几底下一塞，抬头看去，一个35岁出头的女人，穿得很职业，品牌很傲气，端着架子一步步踱进包厢。
　　真人比照片上还丑两分，这脸上都得掉粉了吧？


第六十六章 管窥蠡测
　　陈小微一身的香奈儿，摆着款款有型的范儿，故作优雅地坐下，双腿往一侧反着拧起，稍稍收到沙发底下，如此一来裙子虽短，却也被坐姿的保守扯平了。
　　可惜，她的年纪摆在那儿，却偏要在一个比自己年轻十七八岁的男人面前装纯装知性，那反作用就有些剧烈了。
　　三十六七岁的女人，靠化妆还是可以硬生生把样子伪装到三十岁以下的程度的，只不过肤色细看会比较腻。
　　她丝毫没察觉顾莫杰对她的第一印象有什么问题。
　　“顾总真是年轻有为，而且没想到还这么帅，实在是让人惊讶。”
　　刚刚坐下，陈小微就率先开口了，显得很想引领话题。顾莫杰没有接口，她就继续顺着往下说：“都怪贵公司的屏蔽工作做得太好了，网上想找几张顾总的照片都找不到。我一直以为自己算是早慧的了，和顾总一比，真是不值一提了。”
　　“谢谢，不过这样的开场白，我一个月内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我实在是编不出什么有新意的回答了。”顾莫杰一边说着，一边给对方的咖啡杯里加奶，也不问对方要不要奶。
　　陈小微眉头微微一蹙，没有阻止顾莫杰加奶。不过当顾莫杰把手再次伸向糖罐的时候，她立刻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姿势，示意自己不要加糖。
　　喝清咖啡，是高知的装逼范儿。顾莫杰仅仅用一把方糖夹子，就试出了这个陈小微完全还是在传统电视台和中华网这些官媒供职时的优越感，只怕不适应前沿亲民的互联网产品。
　　陈小微为了避免尴尬，立刻接上话题：“顾总说这是一个月里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了，莫非前一次也是别的应聘者这么说的么？”
　　“不是，是听一个新的生意伙伴这么说。我直说了吧，是绿城的宋老板，你也别瞎猜了。”
　　顾莫杰这句话，显然是说了一半之后，停顿了数息，才补上后半句的。
　　陈小微摸爬滚打这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自然看得出，顾莫杰是不希望给她再在这种话题上展开追问的机会。所以权衡之后，才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把所有相关的事儿都说完。
　　说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想给自己闲聊的机会，有点微微的不耐烦，希望直入正题。
　　陈小微不明白，为什么她用了十几年的“知性范儿”，怎么突然一天之内就不灵了？居然会让男人觉得，和她闲聊是一种煎熬？难道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比她原来接触的同行年轻太多导致的？他这个年纪，接触了太多足够鲜嫩水灵的萌妹子？
　　有这种可能！
　　陈小微心中微微有些不服，下意识斜蔑了一眼旁边陪着做笔录的叶敏茹。叶敏茹不过是七分美女的姿色而已，也就比陈小微稍漂亮半分。不过人家年纪有优势，到底年轻了十七岁。
　　不过，女人一般都是不太理性的。此刻若是陆文君这种九分女或者费莉萝这种接近九分的美女出现在这里，陈小微在碾压性的姿色优势面前，自然会甘拜下风。可是叶敏茹不过比她稍微漂亮了一分而已，这点差距，是敌不过“自我感觉良好”这种女式大杀器的。
　　可惜，不服归不服，不能影响谈正事儿。陈小微也不至于对小一辈的男人有想法，她只是纯粹因为被同辈同行捧惯了，一下子有点小小的心理落差罢了。在心中埋下一根不服的刺之后，陈小微强压住了不爽，开始谈正事儿。
　　“听说您的英文名叫JAY，在我还没决定来贵公司之前，不介意我这样直呼吧？你也可以叫我小微，如果实在不习惯，叫陈姐也行。我们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来之前，我做了前期调研，也看了烽火猎头给的资料，觉得自己比较适合贵公司‘初音歌姬’这一游戏产品的运营总监职务。”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顾莫杰是一个理性的人，不会凭第一印象决定问题。所以，尽管不喜欢对方的造作，顾莫杰还是掩饰得很好。
　　“说说看你的策划，或者想法。”
　　陈小微以为有门，神色也振奋了些：“我觉得吧，‘初音歌姬’这个产品，本质上的目标客户群体和韩版的劲舞团是一样的。当然，技术上初音歌姬有自己的独创性和先进性，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游戏的本质。既然是一款类似于劲舞团卖点的游戏，就需要借助社交传媒等平台促成各种攀比。甚至不惜营造各种‘有很多在初音歌姬里花了大价钱买装饰品送妹子的男性网友，成功通过初音歌姬这个平台约到了炮’之类的宣传信息，刺激有猎艳心理的大众。然后再……”
　　陈小微很是自信的BLABLA说了一堆。可惜听完第二点的时候，顾莫杰已经有些不适了。
　　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自信？
　　从言谈当中，顾莫杰听到的，只有一个印象。
　　那就是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的客户。
　　虽然顾莫杰也觉得劲舞团是个脑残游戏，全靠吸引冲动的人，没有自制力的人，以及戒撸都戒不掉的意志薄弱者，来花钱消费。
　　但是，他好歹知道，自己的初音歌姬，和劲舞团是不一个东西。毕竟初音歌姬的神髓是动画与电子合成音乐的开放性MOD平台。除了约炮这种媚俗的卖点之外，也还是有几分兴趣同好会平台属性在的。
　　退一万步，哪怕初音歌姬真的就和劲舞团一个路数，顾莫杰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游戏。但是他至少不会把这种情感带入到工作中去。更不会在明知自己看不起这个游戏的付费玩家群体的情况下，依然去担当这个游戏产品的运营总监。
　　他会让一个能够设身处地站在用户角度想问题的人，来当这个运营总监。
　　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是互联网业界最基本的信条。管理一个产品的人，首先得是喜欢这个产品，主动在生活中就喜欢用这个产品的人。
　　后世阿里集团随着淘宝网和天猫的做大，运营策划层的高管和中层里里面，女人越来越多，为什么？因为女人在买买买的天性上比男人更激烈，更爆棚。她们才可以更好更细致入微地提出需求，提出让买买买体验更爽的改进。
　　而那些端着架子、始终坚持以男人为主流提需求的电商，始终没有盖过天猫的趋势。说白了，在做运营总监的时候，你程序代码写得再6，然并卵？
　　何况眼前这个陈小微，连“写代码写得6”都做不到，她只是一个学分子生物学、然后当了八九年科技频道记者、主播的家伙，互联网入行不过半年而已。
　　而且还是个在官媒端着架子打着官腔说话的家伙。
　　这种人，要来何用？
　　或许，人尽其才的话，可以考虑在公司的宣传或者公关部门里，留一个岗位留下此人？
　　毕竟是烽火猎头送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没有明确发现不妥与问题之前，顾莫杰还是倾向于尽量留用的。否则，烽火猎头为初音网络送来的第一单生意，就被顾莫杰以摆架子的姿态弄黄了，下次猎头公司也会在合作上更加谨慎，避免被坏了人情。
　　又等了半晌，在陈小微说完第五点策划预案之后，顾莫杰找到了一个不太突兀的插嘴打断机会。
　　“陈姐，我想，你可能不太喜欢初音歌姬这款游戏，所以有些想法有些理想化了。我觉得一个想要做游戏运营总监的人，首先应该亲自去发掘出这款游戏的美来，剩下的才是谈技术、谈商务策略。这样吧，我觉得，结合你此前的经历，你可能比较适合在公司的公共关系部任职，或者是宣传部门，甚至是初音网门户网站的运营总监。你愿意考虑这几个方向么？”
　　陈小微的表情有些难看，一瞬间，脸颊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调整好了，陈小微才开口接话：“JAY，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我愿意做门户网站的主编，我留在中华网就可以做了——中华网的流量，可是初音网的好多倍。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和初音歌姬这个平台不合适的话，我可以退求初音视频网站的运营总监一职。”
　　顾莫杰委婉地说：“可是那个项目上，我在海外运营上已经有了YOUTUBE公司的赫利先生在做了……国内部分，也有该项目的技术总监陈世军先生兼一部分运营策划工作，我怕你的理念和陈世军先生不太好协调……”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从小到大一路顺利过来的陈小微，对于顾莫杰的分析，终于没什么耐心了。尤其是，她自问自己刚到中华网就能当上副总级别的高管，如今放下身段想换个朝气的新环境，顾莫杰竟如此推脱，实在是太伤颜面。
　　“看来我们的分歧有些明显，要不今天就谈到这里吧。顾总，我希望你再全盘考虑考虑。”撂下这句话，陈小微挎好包包，转身甩手就走。
　　“那是你自己不满意我提供的岗位。哼，初音网运营总监，级别可不比初音歌姬的负责人低了。这买卖谈不成，消息到了烽火猎头那里，也怪不到我。”顾莫杰心里没有丝毫的惋惜，只是庆幸他把谈崩的过错推到了对方身上，如此一来，猎头公司的面子也就算是给过了。
　　叶敏茹静静地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客人都走了，顾莫杰还没起身的意思，她心里也有些惴惴，唯恐事情安排得不利索，被领导批评。
　　“顾总……您是不是咖啡喝多了？要不给你点一壶菊花茶清清火？都怪我没经验，分辨不出对方的实力，看着一个‘中华网副总’的头衔，就眼巴巴安排了。”
　　顾莫杰抬头，拍拍叶敏茹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不关你事。下一个，给我安排到下午两点吧。我想休息一会儿，现在先去吃饭。”
　　叶敏茹一哆嗦，赶紧收拾好东西，然后让服务生把她提前点好的商务套餐送进来。
　　顾莫杰和陈小微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叶敏茹见时间已经快到午饭的点了，就偷偷点了两份挺正式的商务餐。至于她自己，原本是打算到地下层吃食堂的。
　　陈小微不爽走了，自然多出一份套餐。
　　顾莫杰吃着，见叶敏茹有些不知所措，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茹姐，你怎么这么拘束呢？一起吃呀。点都点了，还浪费不成？”
　　叶敏茹这才坐下，斯文地吃起来。
　　顾莫杰喝了一口猴头菇煲汤，说道：“小茹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你来公司，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你肯定是不断在提醒自己：‘我不可以对不起费姐’。我也实话和你说了吧，就算你想对不起你费姐，我还不愿意对不起费姐呢。所以，以后在我面前就放开一些吧。我不是对有姿色的女人都有兴趣的。吃完我就在这儿午休一会儿，2点记得叫我。”


第六十七章 自己革自己命的人
　　顾莫杰的坦荡，让叶敏茹瞠目结舌，羞涩不已。然而，她却连一点被轻薄的愤怒都提不起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深深的羞愧。
　　是啊，自己一直以来在怕什么呢？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嘛，这一个月来的拘谨，简直是庸人自扰。以顾总如今的身份地位，品相年纪，要真是好色之徒的话，什么样的女人勾不到手？主动往上倒贴的女人他都推不过来，还犯得着对那些不主动的女人下毒手么？
　　顾莫杰吃完，便在沙发上假寐养神起来；叶敏茹亲自轻手轻脚地收拾了餐具离开包厢，没让女服务生进来侍候。
　　下一位客人是约在两点会面的，还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不过顾莫杰可以心宽地休息一会儿，叶敏茹却不敢。
　　早上的不愉快，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烽火猎头这么大牌的顶级猎头推荐过来的人，公司却与对方闹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这怎么看都是她这个负责接洽人力资源的菜鸟不给力所致。
　　如果是一个资深的人力资源，肯定会更好地做背景调查、提前摸清对方求取职位的意向、并且配合公司做出引导，结果这些事情叶敏茹都没有做到。
　　实习以来接洽的第一单正儿八经的人力资源工作，就这么黄了，让叶敏茹深感挫败和自责。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追踪调查一下陈小微的各项经历细节，找出原因好好反省。
　　从上午的谈判中，以叶敏茹这点道行和眼光都可以看出，陈小微的IT从业资历实在太单薄了。哪怕中华网是一家依托传统媒体转型而来的网媒，哪怕陈小微做过多年传统媒体的记者、编辑和主播，也不可能让她去中华网混半年就做到副总级别的。
　　而且，从半个上午的洽谈中，旁听的叶敏茹依靠女人的八卦直觉，感受到陈小微根本不热爱游戏，甚至很看不起网游，也不热爱视频。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强烈倾向于做游戏和视频网站的运营，乃至为此拒绝行政级别理论上并不低的公关部或宣传部总监职务呢？至于初音门户网站的运营总监，更是在业务上契合陈小微此前的从业经历。
　　事有反常必近妖，这桩推荐背后肯定有内幕。说不定陈小微这桩猎头背后，还有什么别的动机。
　　趁着顾莫杰休息的时候，叶敏茹先是上网查了一下所有可以找到的关于陈小微的公开资料。
　　这年头没有百度百科，企业界名人在网上还是藏得挺深的。叶敏茹浮光掠影地搜关键词网页，并没有得到什么收获。
　　她不甘心，又动用了一些人力资源领域的专业论坛，想挖挖看有没有付费办事儿的“深喉”，给她爆点料，可惜时间太紧，依然无功而返。
　　叶敏茹心中一动：难道只有直接找烽火猎头之类的内部人员，挖两个卖秘密材料的？这种出卖客户资料的事情，大猎头公司等闲不肯做的，但是只要给钱，不通过官方途径，就总有见钱眼开的人。叶敏茹好歹是名校的人力资源专业，这些门道在学校里就听说过了。
　　只不过，动用到这些渠道的话，肯定需要一些好处费，她个人的实习期津贴，肯定是不够的。
　　叶敏茹上楼，找到了陆文君，把情况向陆文君请示了。
　　陆文君好歹是智商140的角色，一听就明白了。指示说：“你是说，烽火猎头推荐来的人里头，有些人可能怀有别的目的，就是想混进我们公司的视频和游戏事业部？所以咱最好付费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这事儿可以办，该多少费用，都给你报，没票也没关系。不过如果对方真有什么猫腻的话，你最好先和阿杰或者盛伟说一下。盛伟当年是做黑客，搜暗网出身的，阿杰也有自己的渠道。只要那些人有往事，在网上出现过，阿杰他们都有办法搜到的，哪怕是百度和墙的屏蔽，也没用。”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叶敏茹答应着，很快投入到下一件工作中去了。
　　……
　　顾莫杰休息到一点半，起来洗了个脸，然后开始预审下午要见的几个角色的资料。
　　陈小微这事儿，着实倒了他几分胃口，连带着导致他对烽火猎头的专业性都产生了怀疑。不过看到下午这位客人的资料之后，他的精神马上重新打起来了。
　　“叶维伦，现任微软中国副总裁；台弯江苏裔人。1986年毕业于台交大机电工程专业，后赴美深造，1990年或密歇根大学机电工程硕士学位。毕业后，于硅谷UB网络公司担任软件/系统工程师3年。93年加盟微软，历任系统工程部经理、技术支持部经理、企业事业部总监、微软中国副总裁，共计在微软工作12年……”
　　相比于学的是分子生物学、半路出家来搞IT的陈小微。叶维伦这份机电工程毕业的、由硬件入软件、由技术支持入市场的丰富履历，很快让顾莫杰的心情踏实了下来。
　　软硬件都懂，市场和技术也都做过，从业足足15年，而且是硅谷和国内环境都待过，够扎实。
　　而且更关键的是，顾莫杰此前就知道这人。作为IT圈内人，微软这种巨头有几个副总裁，基本上都是门清的，哪怕今天没有烽火猎头这份材料，直接名字摆出去，别人也知道叶维伦是谁。
　　越牛逼的人，名片上往往不用写头衔；头衔越长的人，逼格反而越低。霍英东李嘉诚的名片从来都只有三个汉字，加上联系方式，剩下白板一张。而那些挂“中国XX协会XX主席/理事长”之类长串头衔的，基本上都是卖榜求化缘的。
　　顾莫杰心目中，一名互联网企业里统筹全局的合格高管。就该是在市场、研发，以及作为两者衔接的技术支持部门，这三者都常年待过干过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既知道市场需要什么，又知道哪些需要有可行性，可以实现，一碗水端平。
　　至于那些虽然看上去更美好、但是技术上中短期实现不了的事情，不是职业经理人这种打工者该考虑的，那是投资者和老板要想的事情。具体到初音网络科技，那些需要多年才能完成的布局和设想，交给顾莫杰本人来设计就够了。
　　顾莫杰堪堪看完对方的简历，叶敏茹也查完了陈小微的老底，匆匆下来陪他准备第二场。
　　没几分钟，一辆林肯MKS停在了初音网络楼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削男人走了下来，排场比陈小微略大一些，还带了私人秘书。身上是颜色不起眼的浅灰色西服，但是没打领带，把IT人的随性和商务的正式完美结合起来。衣服虽然款式不起眼，却是古驰的。
　　顾莫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没有出去迎接，倒是叶敏茹已经提前下楼去带路了。
　　稍后，包厢门被推开了。顾莫杰起身，握了一下手，简短地说：
　　“叶总，久仰了；没想到你也打算离开微软。”
　　“彼此，严肃的IT产业做久了，总要转转型。未来的互联网，不是专业人士的互联网了，是全民的互联网。”
　　两句话，就算是认识了，比上午见陈小微的时候省事得多。这就是互有逼格之人交流的好处，不用介绍一大堆。因为双方都是名人，对方的情况都了解。
　　世上从来不会有两国总统会见的时候，还要相互自我介绍的，是吧。
　　顾莫杰对对方的善意报以微笑，也不介意顺着叶维伦的思路闲聊几句：“严肃的IT产业？有趣的分法。按照这么推论，咱这些做视频网站、音乐和游戏的人，算是不严肃的了？”
　　叶维伦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表达的是，五年前，十年前，甚至我刚进入微软工作那些年，互联网是给很专业的人用的。那个时代，做好IT产业的市场，只要盯着专业的大客户就行了。在微软这么多年，对利润贡献最大的，始终是企业客户事业部，散户永远是用盗版为主。可惜，时代不一样了。当互联网网民从2亿，变成20亿，甚至更多的时代，抓住专业的大客户，就只抓住了一小撮人。我还年轻，离退休可能还会有20年，我不希望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顾莫杰：“所以，您选择了来初音网络科技看看？”
　　叶维伦：“这个念头，我已经有很久了，去年唐总离开的时候，对我触动很大，当时我就在观察后路了。最初我的考察对象是趋势科技，我觉得他们是有魄力的：作为一家传统老牌的专业杀软公司，却可以放下自己的优势业务，向个人业务方向努力转型。这种姿态，是微软这种尾大不掉的公司所不具备的。不过，看到贵公司拿出的电脑管家和安全卫士之后，我的心态发生了转变。我想，或许这一步可以跨得更大一些呢。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公司此前的专业性程度和历史？新平台，只要看得准，上升通道没准更优良。”
　　叶维伦提到的唐总，顾莫杰当然知道，也就是微软中国总裁唐俊。去年8月份，顾莫杰还在和侯延堂、周鸿祎捉对厮杀那阵子；唐俊从微软中国总裁的位置上跳槽，去陈天乔那儿工作，当上了盛大网络的总裁。
　　这桩人事变动，当时在IT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同时，那件事情对微软中国部分高层的眼界看法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个关于未来的互联网主流属于谁的影响。很多微软高层的有识之士，认为这是微软的一个转折点，是“让普通用户免费、盗版，主攻抓住企业客户、专业客户、大客户”这种经营理念走到巅峰后的转折。
　　在那之前的二十年，互联网界处在一个“得专业客户得天下”的时代，IBM和微软就是仗着这一招绞杀了当初试图从普通网民身上赚钱的苹果公司，让苹果奄奄一息了二十年之久。
　　叶维伦仅仅用了几句话，一个良好的印象，就在顾莫杰的脑海中成形了。
　　“这是一个有自己革自己命魄力的人。”


第六十八章 马云能这么干，你不能
　　在另一个时空，叶维伦于2005年8月，最终离开微软中国，放弃了副总裁的地位，跳槽去了一家规模和江湖地位都低得多的安全与杀软公司——趋势科技。
　　05年的趋势科技，也算是专业安全领域的国际巨头了。毕竟人家是1988年就在硅谷成立的老牌杀软公司，可谓与互联网同寿。
　　可是国内网民，基本上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哪怕当时还没有出现360这个搅屎棍，国人使用的也都是江民、金山、诺顿、卡巴之流的产品。
　　究其原因，第一是因为趋势科技的东西太贵，技术支持成本也高。第二，便是因为趋势科技的营销策略始终主攻企业客户、专业客户方向，而对普通网民用户有些端着架子、不屑一顾。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普通人都没听说过这货，而只有大企业里那些信息中心的工程师才知道这牌子。
　　但是叶维伦偏偏跳槽去了那里，究其原因，按照后来解密出来的说法，是趋势科技的老板深感时代转型之痛：自觉到了05年这个时代拐点，再靠着深耕专业客户、大企业客户维持公司的时代就快过去了。
　　随着普通非专业网民在互联网用户中占比的爆炸性增长，未来的时代是得小白者得天下。
　　这个念头，和叶维伦在微软感受到的隐痛点不谋而合。双方深谈之后，相见恨晚，才促成了叶维伦的这桩跳槽。
　　可惜事与愿违，一个人知道自己走的路有问题、需要改革，这很容易。但是真正拿出决心改革成功，则是另外一回事，难度要大得多。
　　历朝历代那么多王朝帝国，知道自己的政体积弊丛生、需要改革，但是最终哪怕灭亡都没能改成，就是因为被既得利益的好处麻醉了。
　　叶维伦去了趋势科技之后，发现除了老板和他一条心，其余各部门阻力重重，弄了一年也没能弄出个名堂来，结果另一头毫无历史负担的周鸿祎轻装上阵、直接祭出“永久免费”这个大杀器，把所有还在那儿藏着掖着准备玩打折的对手秒杀了。
　　人都直接免费了，你的打折还有毛线吸引力？
　　这是一个自己已经知道应该革自己的命，但就是犹豫、下不了毒手；最终被敌人革了命的悲剧故事。
　　不是世上所有领导人，都有“猛药去疴、重典治乱、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决心的。
　　从那之后，叶维伦再次心灰意冷，跳槽去了暴雪，做了暴雪中国的总裁，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
　　历史不容假设，但有些巧合却可以精妙地架空：如果历史上的周鸿祎，横空出世的时机，再早那么一两年呢？如果在叶维伦还没有跳槽去趋势科技之前，周鸿祎就杀入杀软和安全业界，拿出“永久免费”这个立场坚定、永远站在深耕普通网民用户立场上的大旗呢？
　　叶维伦还会选择去趋势科技么？还是宁可承受短时间内收入和地位的衰落，直接到360做总裁？
　　周鸿祎不可能提前一两年横空出世，但是本时空的顾莫杰却可以。
　　在去年唐俊跳槽去当盛大总裁、微软中国高层集体“我陷思、定体问”的当口，顾莫杰华丽丽地杀入了免费安全软件这个领域，而且漂亮的一顿组合拳，把侯延堂和周鸿祎的联合体轰趴下，新锐之气，一时尽显。
　　一直有关注安全市场转型模式问题的叶维伦，不可能不注意到顾莫杰的动向。结合他未来做安全不得志后转投游戏公司的行为模式，顾莫杰此后的一系列发展简直就是为叶维伦想要的一切定制的。
　　如果在这样一个人手下做事，那么哪怕老板比自己年轻二十岁、哪怕这家公司如今的股权激励政策还一片模糊，叶维伦也愿意放下身段，尝试接触。
　　要知道，与顾莫杰同为“江南会”股东之一的陈天乔，可是花了整整10亿市值的盛大股份期权，才把唐俊从微软中国总裁挪到盛大总裁的位置上的。
　　叶维伦虽然在微软的时候只是唐俊的副手，身价没有唐俊那么高。可他直接负责的企业事业部，好歹是微软中国营收最大的一块方向，所以叶维伦也算那一票副总裁中身价排行前三的大牛了。
　　挖唐俊需要10亿股权，挖叶维伦，按照原本的市场规则，怎么也得两三亿。如果挖的公司本身牌子不够硬，需要叶维伦的名气和人脉撑场子的话，四五亿也不是不可能。
　　而初音网络科技成立两年，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股份期权方案出来过。至今为止，最大的一笔团队安置性激励，还是邹胜前来投靠的时候发生的，当时把邹胜的团队作价500万、占初音网络科技的1%，而且还是邹胜和他手下人们分享的，邹胜个人只占其中一半。
　　何况更后来，顾莫杰在美国通过谷歌和杰夫辛顿弄的那一票离岸业务，是和初音网络科技本体毫无关系的，那部分新设公司里邹胜等人占不到丝毫股份期权的好处，所以那些人的股份中途是被稀释了一道的。
　　故而，即使这一年多里初音网络科技又数以十倍计地成长着，公司里除了顾莫杰本人和陆文君、周立新这些亲属之外，其余外人的股权，就没有超过市值3000万的。
　　邹胜算是目前公司内部的头号小股东，如果公司如今变现的话，他手头的股权大概可以值2000多万。其次是盛伟，靠着当初在僵尸网络和云安全数据方面的资源，占了约莫1500万。还有陈世军、赫利等YOUTUBE三大创始人，因为加盟初音比较晚，而且当初选择了直接拿现钱还债，所以股份比较小，折算下来每人都还不到1000万人民币。
　　再往下，多伦多高材生严磊等人。尽管严磊是不可多得的专精人才，如今地球上加起来还不到50个的深度算法专家，可他至今还靠着20万人民币的月薪过活呢，公司分红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个此前管理层持股金额最多两三千万的公司，要突然塞进来一条拿两三亿期权的大鳄，原有的元老会怎么想？如何处置才不至于寒了某一派系的心？
　　这些都是顾莫杰要去好好处置的问题。
　　……
　　顾莫杰和叶维伦聊得很愉快，不到半个小时，在跳槽意向方面就算齐活儿了。顾莫杰恰好需要这么一个知道如何管理集团客户型互联网企业、但是又同时愿意转型的人才，来补足自己的短板。
　　剩下的核心矛盾，就是怎么处理待遇。
　　叶维伦显然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初音网络的情况。如果他开口要一个比目前初音管理层里除了老板以外拿得最多期权的人还高10倍的期权，初音网络就没法管了。
　　要想拿到这笔待遇，叶维伦首先就要帮顾莫杰出谋划策，拿出一个靠谱的顶层设计，作为投名状。
　　叶维伦拿出一份提前准备好的策划案，侃侃而谈：“JAY，我知道你去年和谷歌合作的时候，通过天策律师事务所的业务关系，帮你运作了一些法务措施，注册了一堆美国公司。很多此前不依靠初音网络科技内部资源取得的新业务，你都转移了出去，避免了被邹胜、盛伟这些人躺在功劳簿上多分钱。这个做法没什么问题，但是这种毕竟是权宜之计。你现在个人绝对持大股，不会有隐患暴露出来，时间久了，总会有强力投资方以更深度的模式来合作的。这些隐患必须拔除掉。而且，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自然有办法，让我从初音网络拿到我该得的那部分，并且保证不会激起邹胜、盛伟等人的不服。具体你可以看一下这份东西。”
　　说着，叶维伦把东西推到顾莫杰面前。顾莫杰一边翻看，一边自言自语。
　　“注册位于中美两国以外的离岸公司？并且改组成集团公司的多层架构？这些去年费姨就和我提过，不过一系列法务操作下来，几百万的法务开支成本还是要的。不过当时公司就我一个大股东，我个人持股多家平行的公司，也没什么问题，就搁着没办。这也不算啥有创见的想法，不就是把集团注册到开曼群岛去，然后再进行一系列外汇处理么，我懂。国内几大互联网巨头都是把集团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底下的子公司再注册到各个国家，好像连做方便面的康师傅都学会这一招了。”
　　顾莫杰显然是试图在叶维伦面前证明他也是懂行的，如果叶维伦仅仅吐出这么一点点干货，并算不上新意。
　　众所周知，小型离岸公司喜欢找香港，或者马绍尔群岛。但是大一些的，国际上最主流的还是开曼群岛等一撮离岸群岛。
　　开曼群岛最大的好处，是完全没有外汇管制，哪怕今天有几十亿美元级别的资金入境、第二天又突然离境，官方也屁都不会放一个，随便资本家折腾。所有外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就是公共厕所一样自由。
　　当然，更吊丝的小国里面，也有为了吸引外资而彻底放弃外汇管制权的，开曼群岛算不上唯一。这时候，开曼群岛的资本利得免税力度，和司法服务质量，就起到了很大的竞争优势。最终综合来看，开曼群岛比加勒比海上其他安第列斯群岛海域的岛国，要更有优势一些。
　　顾莫杰自以为很懂行，然而叶维伦却打断了他。
　　“不不不，我觉得不该是开曼群岛——JAY，我希望你明白。阿里集团可以注册到开曼群岛，百度也可以，你的老对手周鸿祎的360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顾莫杰终于觉得自己的专注力被调动起来了。
　　“哦？何出此言？”
　　“马云，李彦宏，周鸿祎，他们为了避税，为了管理便捷，才选择把集团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可是他们的业务标的呢？他们始终是只做中国市场的互联网企业，所以他们不需要考虑对海外市场的司法管辖区问题，以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其他问题。可是你不一样。JAY，去年你就已经和谷歌的拉利佩奇、杰夫辛顿合作了，将来你的谷歌云安全产品也会广泛在海外市场，甚至主要是美国市场发展。这时候，你当然需要考虑对欧美市场、尤其优先是美国市场的司法管辖区问题。你可以这么设身处地想一想：微软会注册到开曼群岛去么？谷歌会注册到开曼群岛去么？”
　　顾莫杰秒懂。
　　注册到开曼群岛，只适用于那些“一个中国老板，想做中国人的生意，但是又不愿意把资本注册地留在中国”这种情况。
　　去香港的，也是这种情况。
　　但是，顾莫杰的心比马云和李彦宏大，他是不甘心只做中国人的生意的，他要走向世界。这时候，开曼群岛的英系司法管辖区风格，就有点不够用了。
　　这就好比为什么主要瞄准欧洲市场的公司，会注册到泽西群岛（位于英吉利海峡中、英法两国之间的一个群岛。从国际法角度来说，泽西群岛既不属于英国也不属于法国，只是英国皇室的私人属地。是一千多年前“征服者威廉”的祖先还当诺曼底公爵时留下的领地遗产）
　　或者列支敦士登。
　　瞄准北美市场的，会选择格林纳达，还有其他几个安第列斯岛国。
　　顾莫杰想明白了一切，瞬间变得谦虚起来：“那么，你觉得初音集团将来的业务，会做到哪些国家？又该注册到哪里？”
　　“我觉得，最顶层的集团，应该放在巴哈马，拿骚。二级控股公司，才可以考虑开曼群岛和格林纳达。至于欧洲离岸中心，将来等业务发展了再慢慢处理也不迟。另外，在这个过程中，我需要一家单独的壳子，足够让我好好运作的，我会通过一项开拓业务，来堂堂正正拿到该属于我的那部分利益，让公司的老人心服口服。当然，这个过程中我需要必要的支持。”
　　顾莫杰一口答应：“没问题，只要不是利用公司现有客户资源的开拓型业务，我是不吝拿出重奖赏赐开拓团队的，就按毛利的30%算好了。不过，眼下先按照你说的，把集团的顶层设计完成吧。”
　　叶维伦起身，和顾莫杰握了一下手，自信地追问：“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这段试用期间，我的身份定位算是什么呢？”
　　顾莫杰想了想，直白地说：“就先按照COO算把，首席运营官，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CEO必须是兼备董事和总经理双重身份的人担任的。初音网络的绝对股权，只在顾莫杰一个人手上，他当然不会直接把CEO给别人。
　　给一个COO，已经相当于其他公司那些没有控股的总裁了。叶维伦只需要向顾莫杰一个人汇报。


第六十九章 画虎类犬无间道
　　叶维伦具体打算怎么操作，顾莫杰没有追问。
　　有些事情，第一次约谈，点到即止就够了。说的再多，也不如给个机会实战考察一番。
　　双方相谈甚欢，就此打住。
　　离开的时候，叶维伦隐晦地表示说，他大概还需要十天时间处理离职前的最后一些交接细节，大约8月中旬可以到初音网络赴任。
　　任何一名微软中国的副总裁级别高管，其离职交接都是以半年为单位的。别说05年还没有《劳动合同法》，就算是有了，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交接期最长30天，那也只是约束普通员工的，不可能约束高管——因为光是离任财务审查所需的时间，就远远不够30天。
　　做到那种高度，哪怕已然板上钉钉决定走人了，很多公司还会给半年到一年的空窗期，或者说冷静期，让这些人光拿钱、不负责具体工作，仅以顾问形式完成交接。
　　所以，叶维伦的离职倾向，其实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向微软中国提出了，绝不是顾莫杰发出猎头邀请之后临时起意的。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存在，叶维伦也会跳到“趋势科技”那只备胎门下。
　　这是跨国公司高管待遇的行业惯例，微软会这么做，将来顾莫杰做大了，也得这么做。这种潜规则，没什么好挑战的。
　　叶维伦离开后，顾莫杰又花时间见了另外两个烽火猎头推荐过来的人才，都还算可堪一用。尽管不是公司副总级别的人才，好歹也能胜任公司下属某些具体业务部的运营官，对于初音网络向正规化管理转型颇有好处。
　　忙到晚饭的点，顾莫杰才空下来。
　　同样陪着顾莫杰忙了一天的叶敏茹，也才有机会开口，把她对陈小微的一些怀疑、以及她午休时间查到的一些资料，递交了上去。
　　里面还包括了一份烽火猎头内部某个收费不菲的“深喉”，临时反馈过来的私房信息——下午顾莫杰在这里会谈的时候，陆文君已经指示财务把给对方内部爆料者的好处费打过去了，所以对方也很高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把一些正常情况下不会给用人单位看的资料秘密发了过来。
　　顾莫杰刚刚愉悦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有些冷漠下来。他铁着脸，肃杀地问：“你是说，陈小微试图到我们公司来应聘游戏事业部或者视频事业部的运营总监，有可能是别有企图的？有证据么？”
　　叶敏茹有些紧张，双手绞在一起搓揉着裙角，说：“直接证据是没有，但是上午那个陈小微的态度确实太不正常了。她在中华网爬得那么快，履历也不太正常。我只是从一个人力资源专员的业务角度考虑的这个问题。有些事情，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以为顾总会生气，觉得她小人之心妄自揣测了。不过这种情况终究没有发生，顾莫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淡淡地说：
　　“小茹姐，我知道你不是出于私心，只是为了公司好，这事儿我会留意的。不过你也要注意做事的方式方法，刚刚前脚拒绝了别人的应聘，一转身就查对方的黑材料，很容易让领导觉得你是一个希合上意的人，这对你将来一生的职业规划是不利的……”
　　顾莫杰如是说着，纯发本心，就像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教一个妹子如何立身处世，才不至于被人觉得八卦、小气。
　　他浑然没感受到，自己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叶敏茹听了，心中剧震，整个人都不好了。摇摇晃晃了两下，好像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瘫倒在顾莫杰坐的沙发上。
　　顾莫杰下意识地扶了对方一把，才发现对方在微微的抽搐发抖。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叶敏茹一咬牙一挺腰，勉为其难重新站稳，咬了一会儿嘴唇，才不甘地说：“顾总，是不是我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够好，所以实习期结束之后，你就不打算正式雇佣我了……”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以朋友关系劝你一句待人接物的道理罢了。你做的很好，哪怕没有费姐推荐，我也会留你的。今天你也累了，不要多想，下班早点休息吧。”
　　顾莫杰说着，把叶敏茹赶走了。他自己揉着脑仁，暗暗叹息。
　　孤家寡人呐。
　　做到他这个位置，那就已经强到没朋友了。想以朋友的身份劝妹子几句话，都会被人误会成自己想解雇对方。
　　难道自己真是这么凶恶的人不成？这不科学啊。
　　幸好顾莫杰有个好习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丢开不去纠结。
　　他拿过陈小微的黑材料，细细看了半晌，然后拿出手机，给盛伟拨了一个电话。
　　“师兄，我要一个叫陈小微的圈内人的底细，不管用暗网检索还是别的什么渠道，凡是你可以的，都找出来。对，就是那个中华网的女副总。”
　　挂了电话之后，顾莫杰一按自己的眼镜腿，一阵蓝色的幽光之后，“初音娘”被激活了。
　　“用一下你的检索引擎，帮我检索筛查一下相关资料。只要是网上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又是这么无厘头的任务！我可以罢工么？”初音娘的声音娇嗔不已，似乎很是不满。
　　“别使性子了，看在我刚刚把‘初音歌姬’具象化了的份上，干活给力一点吧。”
　　“切，管我鸟事。你答应的找谷歌的人要高精动作捕捉传感器，都这么久了还不给我，还好意思使唤我。”
　　初音娘碎碎念着，办事却是不拉下，接过顾莫杰电脑的控制权之后，很快把一堆信息反馈在了浏览器上。
　　很快，盛伟那边也反馈过来一些情况。顾莫杰花了半个小时，比照了三方材料，一丝冷笑从他嘴角拂过。
　　尽管他没能和别的重生者那样先知，尽管他没法知道那些后世解密出来的材料，但是架不住他有初音娘呀，架不住他有顶级的信息检索团队。
　　还没发生的事情，顾莫杰只能靠智商去推演。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机密情报机构加密的档案，只要在公共网络上曾经有迹可循，顾莫杰要想查到蛛丝马迹，着实算不上多大难度。
　　“中华网总裁与控股投资方，与搜狐老板张超阳私交甚密。年初，张超阳的地下女友陈小微归国，图谋转行进入IT界。张超阳对其发出邀请，但陈小微试图证明自己的才能，不愿意以小三身份到情夫的手下任职。张超阳为了顾全女人的面子，曲线拜托了中华网投资方，代为接收陈小微，并使之在半年内升到执行副总的级别。据悉，陈与Charles-张的恋情，最初发生于十几年前两人均在美国求学期间。陈96年放弃本专业学业、归国改行当记者，与Charles-张95年从硅谷归国创业，时间线基本吻合。2001年，陈转任海外记者，年限也与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搜狐在国内业务陷入低谷期吻合……”
　　找到的材料不少，但是总结起来，无非是说了这么几点。
　　顾莫杰哂笑：我说呢，一个分子生物学研究生，哪怕做了八九年记者主播，怎么跳进中华网后，半年就变成副总裁了，原来是背后有人。
　　真是人生赢家。
　　“不过，以张超阳的智商，怎么也不会干出让自己的女人来我这里卧底这种脑残事情吧？为什么她还会主动找到烽火猎头，设这个局呢？莫非……”
　　顾莫杰思之再三，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是这个陈小微自负才华，为了立功证明自己，主动想到初音网络来当卧底？怪不得她非要盯着‘初音歌姬’和‘初音视频’插手呢，咱公司和张超阳的搜狐存在业务冲突的，可不就是娱乐视听产品这一块么。”
　　下载、安全软件、电脑管家，初音公司的这些业务，和搜狐公司是不重合的，就算有人想整顾莫杰的这块业务，那也该是周鸿祎出手，绝对不可能调的动张超阳的女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张超阳的女人自以为隐身性做得很好，外人不知道她那层身份，所以想主动来赌一把，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证明自己。
　　结合资料里面，陈小微为了证明自己，非要死撑着不肯去搜狐工作、而要去中华网这点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此前的经历已然可以证明，这个女人很要强，很怕被别人看不起，当成关系户。
　　她到了中华网升的这么快，肯定也知道背后有人在扶她，所以她对于证明自己能力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世上证明自己真正实力，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不是在关系户那里水涨船高了，而是到敌人那里卧底，从内部把敌人搞垮。因为敌人是绝对不可能给你潜规则的。
　　这算盘打得……不作不死啊。
　　“要不要马上戳穿这厮？”顾莫杰思忖着，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眼下不是好时机，戳穿了，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是先不急着撕破脸，假装不知道这一点，慢慢找机会利用吧。”


第七十章 历史读档千百遍她自坑神不变
　　“Frailty，thy-name-is-woman”
　　开车回家，在天目山路上被一个长达一分钟的红灯给堵住了。顾莫杰心有所思，又加烦躁，不由自主便蹦出一句感慨。
　　“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谁惹你了，不会是我和小茹姐吧。”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陆文君，骤闻此言，却是一点不淡定或者激愤都没有，似乎很坦然，知道男朋友铁定不是在说自己。
　　当然，如果换一个没文化的女人坐在陆文君的位子上，那她也不会生气，因为根本听不懂顾莫杰在说啥。这是《哈姆雷特》里的台词，莎士比亚用的是“THY/THEE”这样的古文词汇。
　　陆文君是听懂了，但就是不生气，也不多心。
　　“当然不是说你，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很奇葩的陈小微——我估计，她来我们公司，就是想卧底，然后在自己男人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做人做得这么累，至于么。”
　　顾莫杰说着，便趁着红灯的60秒，把他刚才总结的关于陈小微的一整套推论，简明扼要和陆文君说了。
　　刚说完，红灯也就过去了。他一脚油门，重新启动，既没有冷场，又给了陆文君足够的时间消化。
　　一排一排的路灯往后飞掠。
　　天目山路因为是省市政府所在的路，绿化贼好，行道树都是五十年以上树龄的法国梧桐。哪怕88年台风的时候刮断了很多，也都从别处移栽了足够树龄的大树过来补上，很是茂密。
　　绿化好的同时，夜间照明效果就次一些了。因为枝叶的遮挡，路灯光只有从很小的角度内逼射出来，照在路面上，形成斑马线一样的明暗条纹。稍微开得快一些，司机和副驾驶位置上的人，都会被眩光弄得视觉疲劳。
　　陆文君如水沉静的玉面，被明暗交替地光晕洗礼了数十次，瞳孔却始终没有因为环境光的变化而缩放，很显然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思索当中，连生理反应都减缓了。
　　终于，陆文君开口了。
　　“杰，你怕我和费姐将来也会这么作么。”
　　“不是，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你们都不是那种性格，尤其是你。”
　　这世上，有些女人有才，但是内心虚弱，她们急于证明自己有才。还有一些女人，其实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但是她们同时又稍微有些才，不愿意被人当成纯粹的花瓶，所以这方面的反应也很激烈。
　　陆文君似乎对顾莫杰的回答不是非常满意，幽幽地说：“你嘴上说不担心，其实内心还是怕我们有压力吧。陈小微的事情，其实中午的时候，小茹姐就请示过我了，你现在把内幕一说，我觉得我完全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作。说不定当初费姐，也是扛不住在一个太优秀的男人身边被当成花瓶那种压力，所以甘于退到幕后，当你幕后的女人吧。不过这点上我还是很感激她的。她HOLD不住的东西，我正好HOLD得住，各取所需，也挺好。”
　　镁光灯下的人生，会承受世人的指手画脚，不是人人都扛得住的。目前来看，陆文君可以，费莉萝做不到。
　　顾莫杰突然有些愧疚。
　　在外人看来，陆文君在顾莫杰身边真的没什么存在感。似乎只有一些公司运营过程中缺乏统筹全局眼光的时候，陆文君才会恰到好处的灵光一闪，然后又恢复到薛宝钗式的谦退自守中去。
　　但是只有顾莫杰自己知道，陆文君之所以没有存在感，只是因为两人相互之间太了解了，毕竟是八年多的交情，说什么话都不用三句以上，点到就懂。像今天这种心有感慨需要倾诉的场合，平时实在是很罕见。
　　如果说费莉萝是顾莫杰身边动的一面，陆文君就是那静的一面。前者需要时时刻刻有存在感，风风火火帮着铁腕运作；后者只需要冷眼旁观，点到即止。从两人的工作职责上，也可以轻易看出这点区别：陆文君做测试出身，后来转向策划运营，这些都是隐于幕后的工作。
　　魔兽世界有几千万玩家玩过了，可是有谁知道魔兽世界的策划总监是谁么？没人知道。
　　一个道理。
　　“君君，我真的很谢谢你，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我先和费姐……那个了，你也不作。不试图证明自己，也从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会被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别说了，我都知道，好好开车。”
　　顾莫杰的内疚更甚，搜肠刮肚想转移开话题，解除这种尴尬：“今天咱都累了，又招到了叶总那样的人才，我们是不是该私下里庆祝一下？要不带你去‘江南会’吃好吃的？”
　　“不去。”陆文君扭过脸，对着车窗，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半句，“我不是说不想陪你吃饭，只是不想去江南会。一个男人，是不应该带着自己的妻子，去出入会所的。哪怕他本人就是会所的股东。”
　　顾莫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种想抽自己耳光的冲动：这都说的什么烂提议？
　　他搜肠刮肚一番，赶紧改口：“那就前面夏宫吧。”
　　车子稍微一拐，往南开了一个路口，拐到平行的体育场路上，很快就看到了雷迪森酒店。高档酒店的停车位还是比较空的，顾莫杰把车停在一堆比他豪的车之间，搂着陆文君上楼。
　　门口引路的侍者，一开始看着帕萨特的车型，并没有对顾莫杰特别热情，但是看清了他身边的陆文君的姿色，立刻就更谦恭了一些。
　　看男人的地位，车是看不出来的，还是得看他带什么妹子。
　　夏宫是雷迪森的扒房，擅长的是粤菜。
　　要了小包厢，两人坐定，陆文君按照顾莫杰的惯例，点了竹节虾饺、潮州打冷之类快捷菜色为主的套餐。反正这儿吃饭，包厢的人均保底消费600多，点的差至少也要这些钱，所以侍者是不会给客人脸色看的。
　　顾莫杰知道陆文君是为他省时间，赶紧说：“今天我又不急，加干捞鱼翅、佛跳墙炖盅吧。说好了是庆祝一下，外加陪陪你，怎么能敷衍呢。”
　　陆文君嘴皮动了一下，没有阻止。
　　尽管是干捞的，毕竟也是鱼翅，上菜很慢，炖盅也差不多。陆文君起身去洗手间收拾，顾莫杰便在沙发上假寐起来。陆文君回来见未婚夫似乎睡着了，没有喊他起来。
　　顾莫杰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脑海里塞进了一团混沌。在那团混沌之中，他梦到陈小微加盟了朱军的九城网络，然后没几个月，就把九城从内部搞垮了；还把魔兽世界的代理权丢得一干二净，被网易的丁三石收尸捡了皮夹。
　　然后，梦境之中，朱军的身份突然变成了顾莫杰自己，仿佛被坑的人是他自己，而被陷害得倒闭的产业，也从“魔兽世界”变成了“初音歌姬”。等他不要不要的时候，被坑者似乎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张超阳，因之而倒闭的产品，成了“搜狐视频”和一个叫“天龙八部”的游戏。
　　顾莫杰惊醒了，发现干捞鱼翅已经上来了，陆文君在一旁关切地看着自己，满眼的爱抚之意。顾莫杰拿过湿巾擦拭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流了冷汗。
　　“是做梦么？不太像，这种感觉，好熟悉……”顾莫杰独自沉吟着思索，很快找到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当初他在百度和李老板谈事儿，结果记起“未来两年做免费安全软件大有前途”这个记忆碎片时，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又不太一样。
　　毕竟刚才的梦境里，有好几种交替的景象，似乎是因为未来的可能性还不够确定，所以记忆碎片有波动？
　　可是，无论刚才梦境里觉醒的那段“后世记忆”中，被坑死的人是谁，有一点似乎是毫无差别的。
　　那就是：陈小微在谁手下干，谁就会被她坑死。
　　难道，一切都是有可能改变的，唯有陈小微这一点，是历史的必然？
　　历史读档千百遍，她自坑神不变？
　　陆文君递过一杯热茶，温柔地问：“没事吧？”
　　顾莫杰喝了一口，微笑着答：“没事，刚才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陆文君丝毫没有因为二人世界被工作打断而郁闷，而是很有诚意地追问：“说说吧。”
　　“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和陈小微再虚与委蛇一下，假意还有接纳她当初音歌姬运营官的意向，和她继续接触，然后诱导她为我们出一些精妙的运营方案，最后咱再故作卸磨杀驴，不用她。”
　　陆文君不解：“折腾这么费事儿干嘛？不用就不用了，何必折腾人呢。咱自己也白费精力。”
　　顾莫杰不好真的解释，只能找借口搪塞：“反正这么做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我只是希望帮着别人烘托一下，证明这个陈小微是有点能力的。等到她为我们‘出谋划策’之后——至少她自己肯定会以为那些点子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我们恰好利用这些运营方略取得了成功。那么，陈小微的才能不就被证明了么？如此一来，她应该可以安安心心回到自己男人手下做事了吧？她男人也会安心对其付以重任了吧？”
　　陆文君眉头一簇，丝毫看不出这一举措的必要性：“阿杰，我一直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这事儿上你这么能折腾？”
　　“没什么，我只是赌一把，韩非子尚言‘疑邻窃斧’，张超阳智商虽高，也免不了被亲疏迷惑了双眼。”
　　陆文君始终无法理解顾莫杰的思维，只好放任顾莫杰在这件事儿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第七十一章 谋定而后炒
　　这个外表平静的半个月。
　　半个月里，从初音网络，到阿里集团，到搜狐和360，似乎各方都相安无事。计划外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对来说，最重大的业界公开消息，要数微软中国副总裁叶维伦正式办完了离职手续，并转投初音网络科技，担任初音公司的总裁。
　　其他业界人事调动也有，不过就没有资格登上媒体了，也不会有外行人去关注。
　　陈小微一度以为自己要另谋出路了。她并不是和别的跳槽者那样骑驴找马的，来初音网络之前，她已经很干净利落的把中华网副总的职务给辞了，所以如今哪怕在初音得不到聘书，她也没脸回到中华网去的。
　　对于中华网的工作，陈小微没有一丝半毫的珍惜。反正那活儿是她男人帮她托关系塞后门进去的，丢了便丢了呗；崽卖爷田不心疼。
　　结果，出乎陈小微意料的是，她在初音网络的面试，居然在最后关头出现了峰回路转。顾莫杰在一番深思熟虑的内部讨论后，最终答应给她一次尝试自己理念的机会。陈小微必须拿出一套联动运营初音歌姬和初音视频网站两大产品的策划方案来，并且以一个月为期限，验证其推广效果。
　　自负的陈小微，当然认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个挑战，证明自己的实力。
　　于是，这半个月里，初音游戏事业部和影音事业部，可是被折腾得不轻。
　　最终，一套以“在初音视频网站上举办首届初音歌姬MMD视频制作大赛”为核心、设置各种激励奖项为辅、并且承诺“由初音公司出资，赞助MMD获奖作品的制作工作室参加来年的第二届中国国际动漫节”等一系列激励措施的运营方案，火热出炉了。
　　所谓MMD视频，后世用过A站B站之类网站的人，肯定不陌生，就是指使用了特定人物动画建模软件和引擎制作的一系列动画。只不过，本时空的MMD视频，注定要使用的是初音公司的官方内置插件了。
　　说白了，除了素材贴图和模型调整需要玩家自己动手以外。其他工作，可以理解为拿一个魔兽的地图编辑器，编辑一张动态的场景，然后录下来。
　　初音公司高层预估，这套计划可以极大促进初音歌姬游戏在现阶段的影响面扩张速度。
　　这套方案，距离陈小微的初衷相去甚远，可以说是多方委婉博弈、妥协的结果。有一些细节上，陈小微一开始始终不同意，最后顾莫杰还是靠新官上任的叶维伦用行政权力强压着定下来的。
　　不过么，只要定下来了，只要这事儿最终成功了，有些人是不会长记性的。她也不会去细想，究竟是当初自己坚持的那部分因素，导致了最终的成功，还是因为她被迫改掉的那部分因素，导致的成功。
　　……
　　“初音歌姬MMD视频制作大赛”消息放出仅仅三天。
　　正意气风发的陈小微，还在那儿谋划着怎么把一个卧底做好。
　　公司的人力资源实习生叶敏茹，畏畏缩缩地敲门进了陈小微的办公室，通知她顾总想见她。
　　“改不掉的山寨味儿，离正规大公司差远了。居然用这种实习生来接洽我。”陈小微甩了个脸子给叶敏茹，自顾自上楼。
　　电梯停在顶层，从前厅走出来，便正对着顾莫杰的办公室，门居然没有关，连电铃和电子门禁也都还没装好。
　　陈小微觉得在最外面敲门，里面也不可能听得见，不如走到内室门口再敲好了。
　　似乎是因为人少，屋里说话的人声音并不掩饰。陈小微走到距离内室还有四五步的时候，听清了里面的争吵声。
　　是陆文君的声音。
　　“我就是不喜欢那厮的浪劲儿，什么德行！搞得公司乌烟瘴气的！找高管就该找叶总那样稳重的才对。一个做记者的，才转行半年，就能运营我们这样的视频网站么？阿杰你别觉得烽火猎头的面子过不去，就硬撑着呐，这都不是小事。”
　　“可是她近期拿出来的策划，你们不是也都共议通过的么？既然说好了看看对方的能耐，怎么好没到考察期就直接否了？咱毕竟是答应了的事儿……要为公司的商誉考虑。”
　　陆文君的声音似乎很是不服：“商誉？觉得一个人不合适，辞了，关商誉什么事儿？我们又不是不给违约金，哪怕前面没约定清楚，有法律风险，我们赔她三个月薪水，甚至半年，总成了吧。哪有要人走还搞不定的。”
　　后面一些话，就不怎么好听了。陈小微稍微听了两句，听到里面结束了会谈，有高跟鞋的声音响起，立刻闪到了外面。
　　她也不好意思马上进去了，在楼道里无人之处晃悠了两三分钟，才进去。
　　毫不意外地，她被以“不适合目前岗位”为由，提前结束了试用。不过初音公司很慷慨，直接给了她相当于此前合同半年的薪酬。
　　业内大公司高管辞退的交接期都是半年，但是如果一次性给半年的薪水，然后一分钟都不想多看到对方，那也是可以的。
　　对于终止试用的理由，顾莫杰说得很是隐晦，但反正就是终止了。
　　陈小微表面上没有当场发作，下了楼，就铁青着脸：“这种垃圾公司，居然特么的老板娘都有资格辞退高管？活该这种公司倒闭！做不长久！不知道这狗尸运的家伙怎么发家起来的！”
　　怨念再大，也要华丽的转身，面子是不能丢的。陈小微做不出来那种死缠烂打的事情，故作高傲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君君，难为你了，陪我任性了一把，演这种无厘头的事情。”
　　顾莫杰的办公室里，等到陈小微这瘟神终于离开公司之后，顾莫杰马上喊了陆文君进来，换了一副脸色，安慰了她一番。
　　“没什么，不过以后最好别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虽然这阵子观察下来，她着实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可是你不能指望我们这么做就能骗过张超阳，让张超阳敢重用她。”
　　“反正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这种级别的管理人员，多发半年薪水辞退，也才几十万，咱赌得起——倒是后面的配套活儿，我们不能松懈。要是不能证明‘陈小微拿出来的这套运营策划方案’确实有料，张超阳是不会相信自己女人的才能的。另一方面，MMD大赛做好，本身也是对我们有利的，一举两便。”
　　陆文君对这点倒是毫无异议，很是自信地说：
　　“这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从活动公布后前三天的数据来看，已经有上千个视频作品投稿了。目前受制于时间，绝大多数都还只是靠‘初音歌姬’游戏里的自带建模编舞、编曲的作品，最多稍微改了点材质贴图。MOD程度高的视频，可能要一定的制作周期。不过为了维持活动热度，我们可以每天放出几个鼓励奖。具体企划，陈世军在配合策划部的人做。”
　　陆文君说着，把刚才新鲜出炉的一份报表放在顾莫杰面前。
　　顾莫杰扫了一眼，短短三天里面，初音视频网站的浏览量和登陆用户数都出现了不少的增幅。三天的成绩起码相当于此前一周多，而具体到动漫分类这个频道下面，日流量更是暴涨了四五倍。毕竟05年的环境下，国内基本上没有什么动漫，要看动漫基本全靠盗版日本片。
　　而且别的动漫都是没有互动性的，是标准化的大片。而初音歌姬提供的却是一种开源的、有无限定制可能性的产品。
　　顾莫杰微微点头：“看来，视频这边的成绩很不错，那么游戏呢？为什么这里面没有统计初音歌姬的每日新增注册人数？”
　　陆文君一耸肩：“因为新增注册人数不多，所以没统计——我们用的是一号通，除非是此前没有用过我们公司其他产品的人，否则，是不需要为了玩初音歌姬重新注册帐号的。”
　　由于初音网络全部产品的帐号互通特性，所以只要有一个帐号，就可以玩初音网络的所有游戏，以及上视频网站、下载东西。
　　就好像后世腾讯做大之后，一个QQ号既可以登陆小说网站也可以登陆视频网站，还能直接登陆LOL。一旦互联网产品的帐号产生了平台化规模之后，效果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对于“初音歌姬”游戏热度的判断，是绝对不能光看新注册用户数的。因为很多玩家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新注册帐号，而是只要直接用初音一号通登陆就行了。
　　这种情况下，游戏公司如果还想得到某个产品的精确用户大数据，就只能看新增日活量了。
　　顾莫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马上转而追问：“那日活量的增长怎么样？监测到了么？”
　　“也不太理想，至少相比于视频网站的受益来说，本次活动对游戏带来的增长要慢数倍。”
　　顾莫杰敲着指节，陷入了沉思当中：
　　“怎么会这样？要不，先让策划部门加入一个活动环节吧——帐号有奖激活。凡是注册了初音通用帐号、但是至今还没有登陆过初音歌姬游戏的用户，可以到初音歌姬官网上有奖激活自己的帐号。如此，便可以收到游戏公测期玩家才有资格得到的绝版人物模型和服饰。具体内容让游戏策划部门去想吧。”
　　如果这样利诱一下，潜水的人能够被炸出来，那就足以证明顾莫杰的猜测了。


第七十二章 用户黏性
　　老板一句话，码农撸断手。
　　初音网络的程序员和策划人员，执行力可是很高的。顾莫杰交代下去的当天，初音歌姬的游戏策划组就拿出了一套简便易行的方案：
　　凡是在“初音歌姬MMD视频大赛”期间，登陆初音歌姬游戏官网首次激活帐号的，都可以获得额外三个免费人物模型和服饰造型，以及一定数量的世界频道喇叭等道具。
　　以上赠送道具可以以新手卡的形式存储在初音网通用帐号内，等到首次登陆游戏时兑换为相应虚拟物品。
　　而在此之前已经在玩初音歌姬的玩家，也可以一视同仁得到这些新手礼包，但是不需要登陆官网去激活领取，而是在游戏商城内另行开辟兑现渠道。
　　如此一来，两边的数据构成就分开了。
　　策划团队拿出方案之后，程序员们连夜通宵加班，很快就把游戏客户端和官网网页上的公告改了，并做好激活用的网页控件。
　　第二天一早，当网站的内容编辑团队来上班的时候，立刻就可以接着程序员们搭好的框架，进行宣传推广工作。
　　包括陆文君在内，公司人员没一个想明白老板究竟在干啥。毕竟时间太紧迫了，他们只有先执行，后思考。
　　两天过去了，效果立竿见影。顾莫杰兴奋地拖着包括陆文君、邹胜、陈世军等在内的相关中高层人员会商，宣布了自己的结论。
　　“从这两天的运营策略来看，我们加入‘未登录游戏的玩家、也可以通过登陆官网来领取帐号唯一新手礼包’的活动，是很正确的！此前，从8月21日到24日的三天里，初音视频的网站整体流量提升到了平时的2.5倍、动漫频道暴涨到了5-6倍，可是游戏的首活玩家人数增速涨幅却只有动漫业务增速涨幅的四成左右，这说明，这个过低的转化率背后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在，经过最近两天的新活动带来的数据对比，我们可以充分得出一个结论：‘初音歌姬’官网上的用户增长转化率，和初音视频动漫频道的新增关注增幅比例，基本上是一致的。以这两天的数据为例，有90万初音用户首次登陆帐号观看了动漫频道的视频、其中2000人上传了作品。而初音歌姬官网的新激活人数，也突破了100万，这其中的差额，很有可能就是前几天堆积下来的结果。”
　　陈世军是这几人当中的技术宅，对数据运营分析不在行，海归人士，也不怎么在乎中国式的会议礼节，所以听不懂就直接问了。
　　“那为什么前几天的视频推广没能有效转化成游戏试玩，反而形成了堆积呢？”
　　顾莫杰没有马上回答，他想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想通，于是陆文君就把话接了过去。
　　“我估计，还是因为我们的游戏对硬件要求太高，导致目前为止还有相当一部分对本游戏感兴趣的玩家，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电脑跑起来。这个问题其实在当初游戏研发之前的原始策划阶段，我们就提出过风险——使用韩版劲舞团的原装引擎，硬件亲民度上会高很多。而现在的产品，虽然效果和扩展性强大了很多，但是对电脑要求也太高，至少要跑得流畅魔兽世界的电脑，才能玩初音歌姬。根据工信部统计的官方数据，今年年底国内网民人数有可能接近两亿。可是如果同期分析历年家用电脑还贷率和国内主流渠道显卡销量推算，跑得动魔兽世界的电脑数量，可能只有网民人数的三分之一。”
　　陆文君一边说，一边把会议室的投影切到自己电脑上，调出一堆图表供大家参考。
　　一切决策，不拍脑门，凭数据说话。
　　顾莫杰微微颔首，很是满意女友的表现，最后拍板下了结论：
　　“所以，我们可以推论，其实对我们这个游戏感兴趣的人，绝不止目前已经在玩的那些人。还有更多的人，是想玩却电脑跑不动。而这类人群，一旦遇到‘初音歌姬MMD视频大赛’这样的赛事，就会转化为围观者——他们的电脑虽然跑不动游戏，但是至少看视频是没问题的。等我们推出新手礼包之后，他们自然会先去激活并领取。从这个角度来看，视频大赛的活动，至少为我们把大部分目前想玩却没条件玩的用户，先吊住了。”
　　动画制作和计算，需要GPU很强大的电脑，但是只是播放制作好的动画，就没什么硬件门槛了，这点道理相信谁都懂。
　　邹胜不由自主地拍了一句马屁：“这种可能性都能全盘想到……顾总您真是……”
　　顾莫杰示意邹胜打住，他不需要听这种没营养的话。对于别人的恭维，顾莫杰只是淡淡说道：“其实我能看透这些，也没什么。去年的时候，我也曾在同样的问题上困惑过——当时，我们还在和侯延堂的网际快车厮杀，幸好侯延堂沉迷了魔兽，最终败下阵来。
　　那一次，初音下载和网际快车技术比拼的主战场便是魔兽世界美服客户端的下载效率。当时我很惊讶的注意到一个现象：每一次魔兽世界客户端下载竞赛贴的背后，都可以裹挟到数以百倍的普通网民受其影响。一开始我很不解，最后才豁然贯通：那是因为当时想玩魔兽世界的人太多，但是有条件玩到魔兽世界的人太少，所以剩下的只有围观解解馋。今天的情况，其实和当初是一样的，只不过当时人们只能看帖解馋，现在却可以看动画视频。
　　我想说的是，如果是一家纯粹的游戏公司，面对日活数据的时候，分析到那一步，也就够了。因为剩下的用户反正也转化不成你的客户，何必多费心呢？
　　但是，我们不是纯粹的游戏公司。我们是一个多业务交叉的平台性服务提供者！我们的运营人员，应该时时刻刻有大局观，尽可能地发掘各资源的交叉引流转化效果！遇到问题应该多想一想：就算这些潜在目标暂时无法拉到公司的游戏产品里来，那么有没有可能先拉到公司的其他产品上，形成黏性？”
　　邹胜等人，个个作醍醐灌顶状。似乎是深受顾莫杰的启发，还想出了很多建设性的主意，形成了头脑风暴。
　　邹胜首先想到了一点，也不藏私，直接就说了：“虽然目前国内网民的电脑性能是初音歌姬进一步推广的瓶颈，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寻求替代性的解决方案。因为初音歌姬和魔兽世界毕竟不是同一类游戏，魔兽世界是打怪练级型的游戏，每一次上线需要占用大量的整段时间，需要有稳定的团队，听说下一个副本要组到20个人？
　　而我们的初音歌姬，虽然扩展性很强，但是每一盘耗费时间并不长，本质上还算是竞技型的小游戏。如果是网吧这种地方，一个人玩几个小时，换一批玩家，理论上一百台电脑背后可能可以供养上千名玩家。
　　而众所周知家庭电脑的升级换代是比较慢的，因为家用机折旧慢、按照国内统计数据，拥有电脑的网民家庭平均要六年左右才会淘汰一台电脑，一年半载之内指望家用机硬件升级来满足隐性需求的网民，不太现实。
　　相比之下，网吧的电脑都不会用超过两年，就会面临升级折旧硬件的问题。目前市面上，只要是04年以后换装过机型的网吧，运行初音歌姬都可以很流畅。我们可不可以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针对性地提供网吧型玩家的特惠服务，让网吧经营者们和在网吧玩游戏的玩家，都从我们的特惠服务中得到双赢？”
　　“这个点子不错，算是用心了。不过，好像没法实施啊。”
　　顾莫杰沉吟着，最终还是决定想办法把这种可能性发掘出来。
　　返现补贴这种手段是第一个被枪毙的，不但烧钱，还没有可操作性。顾莫杰可是深知任何补贴的恶劣，只会被钻营套利的家伙谋夺走主要的好处。就好像扶贫补贴总是没法精确定点。如今才05年，网络信用的渠道平台还不够强大，有些事情是做不了的。
　　“这个想法，我觉得目前还是没有办法全面实施，不过可以找几个城市，以适当的形式试点一下。我准备把这个计划称作‘初音歌姬网吧特权计划’，我们可以在周边的钱塘、沪江、姑苏、金陵等城市试点，有情况的话，也方便及时掌握。初步设想，是给网吧为单位的用户开通特权帐号，将来在同一网吧IP网段内的本游戏试玩玩家，可以免费试用部分原本应该作为道具出售的付费人物模型和服饰、皮肤。同时，加盟本游戏网吧特权计划的网吧，应该在他们的上网资费方面，对本游戏玩家给出一定的会员折扣率，具体办法可以再慢慢制定。嗯，为了便于管控，再加上一条，所有企图加盟本特权计划的网吧老板，都应当绑定支付宝帐号，并提供一定的保证金抵押。”
　　说到这儿的时候，顾莫杰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到，似乎他一旦开始运筹这一招之后，马云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把网购点卡这种业务都鲸吞到淘宝网的疆域之内吧。
　　如今还是05年，网民买游戏点卡，还习惯到书报亭买实体卡，然后到游戏官网刮密码充值。其次，便是有些游戏平台提供了网吧老板电商充值渠道。不过这些渠道，此前并不是淘宝网的。而是相互零敲碎打的散兵游勇。
　　顾莫杰强行把这些杂念驱逐出脑海，这种小生意，不忙着去敲马云一笔。还是先做好自己要紧。


第七十三章 喊贼做贼
　　9月1日，开学季。
　　对于学生党来说，持续了两个月的好日子，这就算是结束了。
　　对于初音网络来说，好日子才刚要开始。因为初音视频网站和初音歌姬游戏的免费公测期终于结束了。
　　而对于顾莫杰和陆文君来说，尽管他们理论上也还是“学生党”，前两个月却是一点好日子都没轮到，整整一个暑假，有钱都没时间度假，全部都折腾在公司改组、新产品策划上头了。为的，就是看到成果出来的这一天。
　　按照公司的运营计划，从这一天起，初音歌姬会开始销售虚拟物品、并正式开通MOD平台的分成。初音视频网站，也从这一天开始，在每一段视频前面，加贴15-30秒的贴片广告，并同期实施“广告费分享计划”，让公司与数以万计的UP主们分享利益。
　　以05年网民的耐受力，30秒的视频广告时常已然是极限。当时的网民对网络视频播放的卖点认知，无非是两点，第一是网络视频可以随便连续看、想啥时候看就啥时候看，不用和电视剧那样凑时间；第二就是网络视频没有电视台那么多的广告。
　　这时候如果不定下一条明确卡死的视频广告时长铁律，加上如今网速的卡顿，很容易把还没有形成看网络视频的用户逼回电视机前。
　　视频网站，此前已经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预热，日活人流量已然突破300万、每日被播放的视频达数千万片次。初音歌姬的公测预热时间虽然比视频网站短了一个多月，却也靠着最后的各种活动、包括刚刚开始试点的网吧特权计划、提前激活奖励计划等手段，得到了一阵用户数的疯涨。
　　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式进入收费运营阶段，黏性用户的转化率显然是很高的。
　　……
　　我笑豺狼哭。有人挣钱，自然就有竞争对手郁闷无比。
　　京城，中关村。
　　搜狐公司CEO张超阳的办公室里，坐着一男一女。尽管两人谈的毫无疑问是工作，但是他们的神色显然不像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男的身居高位，却和颜悦色；女的明明是处在汇报的位置上，却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的样子。
　　很显然，两人正是张超阳和陈小微。
　　陈小微指着面前几张花了不少代价统计出来的数据报表，怨念道：“初音歌姬收费运营第一天，充过值、有过消费记录的帐号数量就突破了80万人，首日虚拟物品销售金额突破了2000万！顾莫杰那厮能够做得这么好，还不是全靠了咱卧底期间给他出谋划策、定下那么多精妙的推广方案。可惜，我正想慢慢赢得他的信任、背后下黑手瓦解他的时候，倒被这狗尸运的家伙机缘巧合赶出来了。他那个女朋友不像女朋友、未婚妻不像未婚妻的小表砸，居然特么针对我！”
　　“好了，消消气，初音歌姬也不可能天天都这么火的。”张超阳安慰了女人一句，分析道，“第一天，哪怕销售额超过两千万，那也是很正常。这靠得是此前将近两个月积攒下来的消费欲望。何况那个游戏不是卖点卡的，是卖虚拟物品的，玩家买够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消费欲望了。”
　　张朝阳说着，给陈小微倒了一杯水，又拍拍她肩膀：“别怕，那些访韩国人的游戏，都喜欢这样，先捞一票。”
　　张超阳所言很有道理，陈小微对顾莫杰取得的成就，也就没那么眼红了。
　　搜狐公司，从今年开始就一直狠狠盯着互联网娱乐这块，而且是颇有做好本土化产品的雄心的。所以张超阳对于如今网络游戏界、网络视频界的认知和眼光，自然是老辣非常，极为独到，随便说几句，都是切在点子上的。
　　原本的历史上，05年之前国内网游界的状况，是顶级互联网大鳄、巨头懒得做MMORPG等大型网游，反而是九城、盛大这些规模二流、但是专业性强的游戏公司，大量代理外国游戏。再辅之以极个别诸如征土网络之类、完美时空等公司制作的、非常有国产吸金特点的竭泽而渔圈钱之作。
　　05-06年，算是一线巨头们转型的拐点。搜狐弄出了独立的“天龙八部”，后来网易的丁三石则撬掉了九城的魔兽世界。网游市场的主流江山，无论原创还是代理，都从原来纯粹的游戏公司手上，转到了综合型的前三巨头手上。直到2010年代后，才被更后发的、腾出手来的BAT后三巨头超上。
　　如今这个时间点，张超阳在互联网娱乐业界的野心、眼界与实力，都不容小觑。
　　只听张超阳继续拿着陈小微给的报表，深入分析道：“我最近也研究过好几款今年新出的韩版网游，不得不说，那些棒子做出来的‘免费游戏’，在圈钱原则上又比我们更进了一步。我们国内的游戏还停留在史育猪的征土、池宇峰的完美世界的档次上，策划的道具消费点，都需要玩家玩到一定的级别和程度之后，才开始有大量烧钱的欲望。可是看看棒子今年新做出来的《大海战》，这东西从帐号创建开始，就逼着你烧钱——不花钱摇号摇出来的角色，每一级成长性都会比花钱买的角色低。只要一个玩家试玩了半天，发现好玩，想玩下去，就马上得从建人物就开始掏钱，否则掏得越晚将来越需要彻底从头推倒重来、损失更大。顾莫杰的初音歌姬，骨子里的模式套路设计，还是韩版的，这就注定了他一开始可以捞一票，但是长劲不足。第一天的营收收入，说不定就是把此前积攒了两个月的消费欲彻底释放出来了，后面每个月能够2000万收益就算不错了。我估计今年年底之前，初音歌姬可以为顾莫杰带来的营收收入，最多也就2亿。如果他没有别的什么新的手段的话。”
　　听了这些分析，陈小微心中的忿忿也平息了一些，心中一盘算，嘟囔着说：
　　“我好歹在他手下卧底试用了十来天，倒也打听到一些秘密。顾莫杰如今刚买了马云的黄龙时代广场A座，作为未来的初音公司总部，这一点是公开的，你也知道。那件事情前前后后花掉了他2亿现金，所以目前他资金是比较吃紧的。另外，他还在和绿城房产的宋老板私下里合作，想在钱塘郊区弄个产业园，未来总投资起码几十个亿吧，光是今年，他就必须凑出五亿自有资金。你说咱要是可以进一步卡住他的现金流扩张速度的话，是不是能逼得顾莫杰把布局收缩，不要再在互联网娱乐的其他方向上搞风搞雨？”
　　张超阳眉头一挑：“他在基础设施投资上都还缺五个亿？消息确实么？”
　　“确实，我可是花了不少工夫打听来的。”
　　张超阳笑了：“这种事情，他还指望只靠银行贷款融资解决？这种做派，根本不像是一个搞互联网的人的思维模式呐。”
　　顾莫杰和宋老板的密商，初音公司内部都没几个人知道。陈小微帮着打听到了这种级别的秘密，张超阳心目中对陈小微的办事能力信任度，自然又提升了几分。
　　张超阳自忖：“看来小微还是挺靠谱的。毕竟很多能力是触类旁通的，她当年读书时候就那么聪明，说不定进入互联网界照样学什么都特别快呢。半年前我还担心她去了中华网都干不好，如今看来，倒是白担心了。她为了取信于顾莫杰，随便拟的投名状，都可以让初音网络获益匪浅，才能显然是没问题的……”
　　陈小微见张超阳陷入了沉思，略有些不耐烦，便主动追问：“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说到要想办法卡顾莫杰的营收，这都没商量出个结果呢。你现在手头可是没什么网游方面的好牌可打，也就视频网站的业务还算是和初音网络重合，怎么卡人家？”
　　张超阳回过神来，胸有成竹地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也不可能各方面都狙击成功的，游戏问题，咱是没办法正面争夺，不过可以下下场外手段。比如让各大宣传渠道渲染初音歌姬宣扬低俗色情、社会影响不好之类的话题，再让工信部、焚化部下面托点关系查查。确保把顾莫杰这一块的营收压到2亿以内，就算是达到目标了。视频网站部分嘛，我可有的是牌捏在手里，只不过前两个月没好意思打出来罢了。既然现在顾莫杰这么张扬，还弄各种‘原创MMD动漫视频大赛’，咱也只好把底牌拿出来了。”
　　陈小微略微有几分好奇，身子前倾，露出半边事页线，故作诚恳地问：“喔？不知，是什么底牌？”
　　“当然是盗版资源！初音网络，当初可是被我们策动的舆论风潮弄得把盗版资源都下架了，初音网站现在只有点儿原创的垃圾可看，一点大片都没有。国内网民早就饥渴难耐了。”
　　“可是……当初我们不就是用这个理由攻击对方的么？现在我们自己来做盗版，会不会……”
　　“当然没关系的。我们的上层关系，可是比顾莫杰那个愣头青运作得好得多。他不能做的事情，我们是可以做的。本来么，我七月份就能这么干，只不过怕被人背后说是咱下的黑手，这才忍了两个月。初音视频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第七十四章 岿然不动
　　国内的互联网业界，当某一类业务突然被焚化部啦、光电肿菊啦之类的单位彻查的时候，往往并不是因为这类业务一夜之间犯禁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很有可能，这种灰色地带的非法经营行为已经持续了数个月，甚至数年，而此前官方一直以“针对这些新业务、新事务，相关法律还存在空白”为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出事之前，风向一夜之间逆转，各种文件和联合执法就上来了。
　　闭眼的衙门睁眼了，绝不是因为法律突然就完善了，而往往是犯事儿者的同行举报了。
　　快播那点勾当，一直在干，只有当乐视想翻盘子的时候才会出事。某些露沟露腿直播间也一直在恶心，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们出事的时候背后有没有侥幸活下来的同行。
　　当然，这绝不是为那些该死的盗版者和提供露沟露腿服务的家伙开脱。那些业务果然该死无比、打击他们也绝对政治正确（为了河蟹之光饶过本书，请大家理解）
　　唯一的遗憾，是放水养鱼的大环境下，什么时候才是禁渔期，什么时候是打渔期，有些模糊随性，执法力度上的主观能动性太强。
　　仗着动漫视频大赛影响力交叉扩散的优势，初音视频和初音歌姬游戏在开学季着实收获了可观的增长，数千万元的纯利润，被轻易套取了出来。顾莫杰酝酿的“网吧特权体验计划”也在长三角四大主要城市开始试点，进一步扩大了游戏的体验受众。
　　马云听说顾莫杰在推网吧老板阶层统一使用支付宝渠道团购游戏点卡，还给了顾莫杰一点儿小意思，算是合作愉快。
　　烈火烹油了没几天，初音视频面临的一个新挑战就出现了。
　　搜狐视频及其旗下的两个擦边球视频网站，突然开始有了大量盗版影视资源的出现。而此前国内并没有几家视频网站，也没人做得比顾莫杰大，所以国内网民这一个暑假以来，对于在网上免费看大片这种欲求，早已堆积得饥渴难耐了。
　　终于有一家供应商愿意提供这种宣泄，大股的看片网民向搜狐视频流动了过去。
　　初音视频的动漫频道虽然还在迅猛增长，但传统业务却受到了明显的冲击。注册用户持稳的同时，影视频道的日活与日播放量一天一个数儿的往下掉。
　　05年的网民，终究还没有养成看自媒体、看脱口秀、看游戏解说的习惯；同时做自媒体的原创者群体也还不够庞大。很多人上视频网站，就是为了来看电影的。
　　面对严峻的形势，邹胜和陈世军扛不住了，只能请示顾莫杰拿出对策。
　　……
　　黄龙时代广场A座，顶层会议室里，陈世军苦着一张脸，对一众领导汇报道：“根据我们的统计数据，这几天，搜狐视频和其他几个他们打掩护用的外围网站，播放量增幅一下子达到了原先的四倍，增速已经超过了初音视频。如果不是我们此前底子深、用户基础好，只怕形势还要恶劣。”
　　顾莫杰坐在中间，左手边是新官上任的COO叶维伦，右手边是陆文君。
　　陆文君也算是在公司从测试主管做到策划部经理，经历的事情不少。前阵子出了陈小微的事情之后，顾莫杰为了避嫌，把陆文君挪到了“战略品牌运营部”这个部门，用起来可以稍微灵活一些，作为一个纯顾问形态的角色，不容易和公司内其他实权派形成冲突。
　　陈世军诉苦的时候，顾莫杰和叶维伦都没有任何指示。邹胜在一旁察言观色，见领导都不为所动，也没有被恶劣的现状逼得求变图存，他只好一咬牙，主动抛出了一个有些风险的建议：
　　“顾总，我看，要不我们还是放宽一些对盗版资源的管制吧？不然肯定架不住搜狐视频那种蚕食的。看大片的用户规模，可是看脱口秀、自媒体和游戏解说的几十倍呢。”
　　叶维伦还没有开口，顾莫杰先一口回绝：“不行！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我们不能授人以柄，给别人攻击我们的借口。”
　　邹胜急了：“顾总！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搜狐视频还没开始做盗版呢，他们当然可以攻击我们盗版，我们也确实要评估那么干的风险。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这么搞了，难道还有可能再黑我们么？到时候双方都是盗版这张桌子上混饭吃的人了，掀桌子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他们不可能这么干的。”
　　几个月前，在初音视频刚刚被攻击盗版问题的时候，邹胜就劝过顾莫杰利用目前的法律现状打打擦边球，维持住既得利益，可是被顾莫杰以法律风险为由否决了。如今敌人憋过了遮羞期，开始进场了，邹胜自然不忿，又动了这个念头。
　　顾莫杰语重心长地叹道：“邹哥，事情不能这么想的。搜狐不能用自己的名义攻击我们，难道还不能借壳找层皮之后再来找麻烦？他们的政府关系运营得比我们铁，这个风险我们就不能冒。选择性执法，是很可怕的。到时候，‘被侵权’了的那些空壳公司，只告我们，不告搜狐，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国内可是没有公益性诉讼这种东西的。被告一方，到时候根本没有权力主动要求增加涉案的无独立请求权第三人。”
　　邹胜无话可说。他深知，顾莫杰虽然是个不择手段、目标感极其强烈、极其有狼性的人。但是顾莫杰也是有自己的节操和底线的。
　　顾莫杰可以利用法律，漂法律，顶着法律的底限做一个坏人，但是顾莫杰从来不会去行秽，去收买官员营造上层关系。这就注定了，那些灰色的、有些人能做有些人不能做、有些人做了不会被查、有些人做了会被查的生意，顾莫杰都不能做。
　　初音公司赌不起。因为只要初音公司进场，哪怕前一天还是休渔期、观察期，第二天就有可能变成打渔期、严打期。
　　邹胜无奈地坐下，低声碎碎念：“为了几个亿的市场，就是拿几百万跑一趟中关村，找找门路，打点打点，又怎么了。焚化和肿菊又不是没……”
　　“住口！”
　　顾莫杰难得地发火了，喝到：“我再重申一遍，希望大家记清楚了。我们初音网络，永远不做那些需要打点寻租的生意。我觉得我这辈子钱已经够花了，如果要靠那种手段才能更进一步，那就别进了。”
　　或许是这番话说得太满，不仅邹胜不服，连叶维伦都觉得有些理想化了，出面当和事佬劝解说：
　　“JAY，何必呢？马云和李老板都得运营上层呢，我一个台弯人，来了国内这些年，都看清了，低头了，你何必……要是马李不运营，电商纳税的擦边区间怎么办？卖假货的问题怎么办？搜索盗版资源的问题怎么办？在国内，你不污，同行污了，你也会完蛋的呀。”
　　很多信奉资本力量、信奉风投介入、甚至关系户干股介入的人士，往往以“连马云和李彦宏都得投靠国家让出一部分股份”为由，视不接受风投、坚持吃独食的人为小白、肯定不出三天就完蛋。
　　殊不知，李马这样的层次，都不免于妥协，无非也是因为他们的生意也有灰色的部分在内的。国内就没有彻底的干净，你不污，那些污的就把处在模棱两可之间的灰色市场部分抢走了。
　　但是如果真有一个人，做的是别人都没法模仿、或者至少是来不及模仿的生意，他是可以铁骨铮铮地不污的。如果他可以做到只做纯白道的生意就活下来，他是可以不污的。
　　两世为人，若是还要向公门狗摇尾乞怜来换取发展速度，这样的生活不活也罢。
　　顾莫杰要的，就是一家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有强烈创始人风格的公司。在这间公司内部，他独裁。
　　爷自己的钱，干嘛和你们讲冥主？要讲冥主，至少等爷的儿子生下来，长大成人，确认他没这个本事接好班，咱再来冥主。
　　面对叶维伦的和事佬行径，顾莫杰面沉如水，叹道：“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吧，我不想多讨论。至少目前为止，公司的生意都是合法的生意，我们还没到那一步。视频网站被人抢了点儿份额，那就抢好了。我们在别的合法内容方面做好自己，做完善，稳扎稳打就好。”
　　叶维伦示意他没有意见，这个话题就算过了。
　　顾莫杰却是被刚才的话题提醒，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补充道：“对了，让游戏事业部的再好好自查一下。初音歌姬游戏商城里售卖的角色模型和虚拟服饰、皮肤，不可以有太过暴露的那种，免得过限被人逮住说事儿。凡是到时候玩家自制上传的MOD素材，也一定要人工审查之后才能上架，免得出现不合时宜的东西。另外对于模型的原创性也要设定机器自动审核的算法，免得高度相似雷同的东西充斥数据库。这些工作，都要细细梳理起来才好。”
　　游戏部门的与会人员，也都开始和视频部门的同行那般，苦着个脸：
　　找老板诉苦，怎么就越诉越苦了呢？这老板究竟是帮自己说话的，还是帮敌对公司呢？


第七十五章 此消彼长
　　承德避暑山庄附近一处私人的草原度假村里，一座只有两层的小型酒店被要人包了下来。十几个房间，只住了楼下一小半。二层几乎空着，只有一对男女。
　　这地方处于冀蒙交界，对面就是内蒙的赤峰。大草原的气息，在这里已经渗入了河北地界。很多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九月秋暑的时段，来这里略微小憩几日。
　　毕竟九月已经不会太热，若是三五天以内的短假，都眼巴巴飞去澳洲消暑，就有些小题大做，往返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够折腾人。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度假酒店二楼那间仅有的住了客人的屋子里，大床正在咿咿呀呀地响动，还夹杂着一些助兴的声音。似乎是女人知道自己姿色已经不比当年，只能靠活儿好来弥补魅力上的差额。
　　有些时候，男人做的就是怀旧罢了，隔了太久没吃到的，会距离产生美。吃到之后么，也不过就那样。下次该找嫩的软的，还是找嫩的软的。
　　陈小微自从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一度以为国内那些大型互联网公司都没前途了，便谋求重新出国当了三年驻外记者。直到后来03、04年前三巨头纷纷复苏后，她才后悔回国。因为不好意思、或者说急于证明自己的能耐，去中华网干了半年。
　　所以这段时间里面，要说叙叙旧情，那是真没机会。直到如今，才得以宣泄。
　　“Charles，我要做娱乐事业部总监，好不好嘛。”陈小微趁着把人伺候舒服的当口，提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条件。
　　不应期刚刚过去，张有些疲累，无意识地搪塞：“度假就不要谈工作的事情了，累着呢。”
　　陈小微眼色敏锐，立刻骑到男人背上，各种揉捏捶打，好让对方松泛一下筋骨，缓解一下腰酸背痛的症状。男人被按得直哼哼，她觉得火候已经到了，才委婉地接着说道：“我也算是去初音网络做了半个多月，好歹我的能力是实打实证明了的，你也看见了。他们能够靠‘游戏动漫视频大赛’取得突破，全靠我留在那里时候定下的那套策划案。现在我走了，面对咱新拿出来的盗版战术攻势，顾莫杰马上连个像样点儿的应对策略都拿不出来，眼看着被我们抢回网络视频的份额。”
　　男人被说得得意起来，自满地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出手。咱自己定下的尺度，顾莫杰那种后生崽想破解，还嫩着呢。”
　　陈小微赶忙上紧着吹捧：“谁说不是呢。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也不作不折腾了。反正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就在你手下安安分分做事儿，公司里的人也不至于看不起我、拿我当关系户。另一方面，我去初音网络试用那阵子，对外也没有宣扬，你也不必觉得用我不好意思，不是么。”
　　男人被说得有些意动，陈小微一见有门，最后临门一脚补充了一句：“何况……还有你亲自掌舵呢，就算我有点想不透彻的地方，你还不会帮我改么？”
　　这句话起了决定性作用。
　　一般来说，男人在刚刚发泄完的时候，都有一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意气风发感。这也是为什么千百年来枕边风总是可以吹奏效的原因。
　　除了女人之外，哪个外臣能够在君主刚刚毛孔都舒展开的那一瞬间进谏呢？
　　“好，回京城之后，这事儿我就交代下去，你稍微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能上任了。咱的‘搜狐娱乐COO’。”
　　……
　　面对初音网络，张超阳的拳头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在空处了。
　　几个月前，他用盗版这个话题挤兑初音视频的时候，顾莫杰就退让了。如今张超阳自己也上了盗版，满拟顾莫杰会跟进，或者和他烧钱打舆论战撕逼，或者用别的什么手段。然而，这一切预想的可能性都没有发生。让人徒然有力气没处使。
　　在商界跟顾莫杰较量过的人，无论是侯延堂还是周鸿祎，抑或如今的张超阳，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顾莫杰这人滑不留手，眼界开阔。
　　别人拿他当对手，要明车明马正面硬抗，顾莫杰却总是不应战，而选择迂回圈地，把摊子铺大，最终从别的领域反击。
　　顾莫杰对付张超阳的进攻，就如同“彭越挠楚”之法：刘邦虽然在正面战场上扛不过项羽，却可以让韩信分兵迂回圈地、让彭越背后骚扰。每每敌人选定了一个捉对厮杀的战场，顾莫杰就偏偏不按照敌人的套路打。
　　如果可以用围棋做个比喻，顾莫杰就是圈地做外势的。他的敌人们，则是追求打扎实地、算计绞杀、细抠官子的。
　　距离搜狐盗版攻势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初音视频该流失的流量，也已经流失得差不多了。最初的恐慌过后，初音视频的实际损失额，也基本上水落石出了。
　　从结果来看，由于初音方面的应对得法，视频网站并没有损失多少用户数，日活量的下降，不足5%。而下降比较明显的，则是每日的总播放时长——这一块，估计损失在20%以上。而初音歌姬等游戏部门，并没有受到丝毫的连带影响。
　　也就是说，每天看初音视频的人，并没有少多少。但是每个人平均花在初音视频上的观看时间，明显下降了。
　　对于这个结果，顾莫杰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心里有数了。
　　“因为我们初音视频始终有一块独有的、原创性的、别人无法替代的内容在，所以我们的用户黏性足够强大。哪怕在大片资源方面，竞争对手使用了盗版的办法吸引客流，可是我们的用户，基本上每天都还要上初音视频逛一圈，稍微看几个有趣的段子。只要这种势头保持下去，只要我们始终拿得出竞争对手没有的内容，我们的网站就可以继续健康发展、并且扩大影响力的。”
　　这段话，是顾莫杰和新总裁叶维伦私下讨论时说的。叶维伦对此也深表赞同。
　　放眼如今的初音公司，和顾莫杰这么豁然、这么眼界开阔而乐观的人，真的没有几个了。邹胜那些人，终究是眼光近了一些，受不得暂时的业务量收缩。
　　当然，叶维伦赞同归赞同，不代表他就没有想法。拿了顾莫杰那么多薪酬，他怎么也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尤其是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证明自己值上亿的股票期权呢。
　　在和顾莫杰私聊的过程中，叶维伦顺势提到了一个问题：“播放量的下降虽然没有日活用户数下降那么可怕，但是其影响也是实打实的，至少我们的广告费收入会等比例地减少，这对于公司获取现金流是非常不利的。尤其是初音歌姬因为研发的时候硬件定位比较高端、国内还有大多数电脑玩不了。按照原计划，低门槛的视频广告业务，可是要扮演公司下半年主要的现金奶牛角色。如果资金不够，我们的业务扩张速度就会严重受限，数据中心的扩建也会受到影响。”
　　换句话说，张超阳的打击，并没有卡住初音网络在用户占有率方面的扩张，只是卡住了初音网络赚快钱。只要在快钱这方面找到别的进补途径，那么被张超阳卡一卡，也是无所谓的。
　　顾莫杰不知道叶维伦到底想卖什么药，试探道：“你是想劝我接受风投入股？红杉资本还是软件银行？”
　　叶维伦摆了摆手，说：“如果只是让你接受投资、稀释股权，那谁都会，怎么显得出我的价值呢。这阵子，我也为公司的顶层改组做了不少工作，至今还没谈到我个人的占股期权。我也不希望无功受禄，所以，给我一个授权，我可以帮你渡过眼前的资金难关，只要到时候提出205-30%的项目利得，作为我的个人入股期权就行。”
　　说句题外话，自从八月叶维伦入职之后，初音网络可是经过了一连串的架构重组。这些财务和法务上的繁冗杂事儿，都是在公司面临互联网娱乐产品残酷竞争的同时完成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多半无聊，没什么可赘述的。
　　如今，顾莫杰已经成立了一家名叫“初音集团”的公司，注册地在巴哈马的拿骚，旗下另有“初音网络科技”、“初音娱乐”、“初音控股”、“初音国际”四大全资子公司，分别对应现有各大业务，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外部独立技术投资。
　　从叶维伦入职的第一天，顾莫杰就在等待着他展现自己的价值。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因为每一个新到的高管都需要时间来熟悉公司，熟悉公司技术与经营层面的优劣势所在、老板的战略规划方向等问题。
　　能够在入职一个月就拿出一套“战略转移”的迂回手段解决现金流问题，已经是很难得了。
　　顾莫杰很是期待地问：“说说看你的具体计划吧，希望可以和公司战略有比较高的契合度。而不是彻底另起炉灶，那样就谈不上快钱了。”
　　叶维伦智珠在握地拍胸脯：“放心，肯定是严格按照公司战略布局的——这一招，等闲我不打算拿出来。直到前几天，我确认了你丝毫不在乎运作政府关系之后，才敢提的。”


第七十六章 暗渡陈仓
　　叶维伦坐在顾莫杰对面，侃侃而谈地讨论着关于如何拓宽公司下阶段现金流的问题。
　　“公司目前在游戏动画制作方面，投入已经不少了。尤其是我们想把初音歌姬做成一个开放性的MOD平台，所以在动画引擎和其他周边资源上的研发力量，远远超过了国内同行——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顾莫杰点点头：“说下去。”
　　“而且我观察过，我们公司目前使用的引擎，比AGEIA公司3月份时候提出的原始物理加速引擎，还要优秀。建模的开发库，也有很多独到之处，似乎是从ADOBE和其他图形巨头那里弄到了一些独门之秘的授权。”
　　叶维伦铺垫地说了这么多，见顾莫杰始终神色如常，他也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自己的最终结论：“所以，根据我的观察，公司有那么多的资源，仅仅自己开发游戏，实在是太浪费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一方面的优势，找到更多现金奶牛。”
　　顾莫杰终于提起了兴趣：“说具体一点。”
　　叶维伦拿出几份早就准备好的材料，里面还有一些是红头文件。顾莫杰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加速发展钱塘市动漫产业扶持计划》，以及《关于进一步办好中国国际动漫节的若干措施》之类市政府、省市文化厅/局下发的材料，也在其中。
　　叶维伦指着说：“钱塘市从04年开始，承办了第一届中国国际动漫节，会展展区在滨江白马湖。04年之前，钱塘的动漫产业可谓是从零起步，但是如今一年多下来，已经略微有些气候了，市政府和文化局这些单位，也是拿出了大价钱资助补贴动漫产业的发展。我觉得我们公司有那么好的条件，完全可以从那里套取一些资金出来。以目前公司在动画技术方面的投资，仅仅靠初音歌姬这个游戏，以及初音视频的动漫频道赚回来，实在太慢了。”
　　顾莫杰没有领会叶维伦言语的真髓，还以为叶维伦依然是要他去讨好官府、跪求财政补贴扶持，顿时就变了脸色：“叶总！我找你来，不是让你教我怎么公关的，你……”
　　叶维伦连忙解释：“听我说完行不？我没让你去寻求潜规则，我是让你堂堂正正的赚钱。”
　　顾莫杰愕然不解：“难道你是让我实打实地拍动画片？那个投入太大、周期太长，回收投资遥遥无期，不适合我们呐。”
　　“也不是让你真去认认真真拍动画，你还是耐心听我说完吧。”叶维伦被顾莫杰打断得有些没脾气，耸耸肩，继续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根据目前钱塘市政府和文化局、文化厅的补贴力度，对于传统非3D动画，就已经提供了两到三千元每分钟的补贴力度，对于3D动画，更是达到了八千元每分钟的起步补贴。
　　这个额度，是不受拍出来的片子的最终质量、收视率以及任何市场反馈数据影响的，只要技术上的硬性指标达到了、注册了、而且片子没有任何非法内容，就绝对都能拿到手。如果可以获得海外上映，那么还会得到额外补贴，最高一万五一分钟都有可能。
　　所以，我们并不用真心拿出多少实力，去拍好片子。只要利用我们掌握的引擎和图形处理技术，再买一些外协资源，让我们可以批量地刷烂片，把烂片的成本压到远远低于八千块以下，那么光靠财政补贴就可以实现盈利了，至于这些烂片卖不卖的出去、市场反响如何，完全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当然，我知道顾总你珍惜初音网络的商誉，这些事情不适合以初音的名义去做。所以我们可以选择注册一个空壳的文创公司，然后从初音高价买引擎、买资源，然后以这家文创公司的名义去卖片。而初音公司就全靠高价卖引擎的关联交易赚钱。”
　　顾莫杰秒懂。
　　这个道理，就好比后世某些小说网站刚开站的时候，开出每个月高达一千多的全勤奖，以及更高的、很容易到手的低保。不管写手的书市场反响多烂，都给这个数。
　　当低保和全勤过高的时候，必然会出现一种叫做混全勤的恶劣现象。这时候，有一些大段大段复制黏贴、抄资料的书会出现，就为了骗取补贴。
　　05年，国内的动漫产业还处在萌芽状态。中国国际动漫节才开了第二届，作为国内动漫业最大基地的钱塘，如今也还是一片蛮荒状态，每年没几部片子问世。
　　为了显示扶持的决心，地方政府每年拿出四五亿的扶持补贴给拍动画片的公司。只是因为扶持政策新出来，所以形式上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就是论时长给钱的。
　　这也导致了后来那几年，国漫烂货横行，因为商人们很快就瞄准了一条稳赚的生意——只要把每分钟制作成本，压低到政府的每分钟补贴额度以下，那么无论拍的多烂，都稳赚不赔了。
　　政府也只到这是在刷钱，可是无所谓，因为政府要的是政绩。当初“发展本地区文化产业”的政府工作报告上，定下的指标就是“实现每年度本市动漫企业产出动画总时长实现XX%的年复合增长率”。既然下面的人把这个时长数据刷上来了，政绩也就有了。至于老板姓要不要看这种烂货，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不过，在顾莫杰入圈之前，这个圈子里大多还在刷那些画质和旧版蓝猫差不多的传统动画，究其原因，还是因为05年的3D动画制作成本太高，如果拍出来的东西没人看，光靠补贴依然赚不到什么钱。
　　可是，顾莫杰显然和别的国内动漫企业不同。他靠初音娘的“图形大师”对AGEIA公司的引擎和从ADOBE等渠道那里买来的渲染软件授权进行了优化，如果不考虑剧情的原创性和艺术性、仅仅只要达到政策指标吻合补贴条件的话，他分分钟是可以刷出很多3D动漫来的。
　　说得通俗一点：用初音歌姬的引擎，做一个MMD视频，理论上也算是3D动漫吧？尽管那货太水，连剧本审核都过不去。
　　顾莫杰如果想做这个生意，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如今还不怎么值钱得AGEIA公司彻底买下来，再从ADOBE等3D巨头那里多弄一些技术授权，然后雇用一堆三流编剧的廉价劳动力，流水线一样刷烂片。
　　叶维伦见顾莫杰基本上想透彻了，才继续循循善诱地劝导：“原先呢，我也不敢出这个主意，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将来被上面发现，虽然法律上我们占着理，可是人治的那些人总会觉得我们占了他们便宜、钻了法律空子。那样公司的政府关系就会恶化，有些衙门将来就会对我们严格执法。不过，既然前阵子您也说了，初音公司永远不做灰色生意，那我们和文化部门、广电部门的政府关系好坏也就无所谓了，只要我们不越线，他也咬不到我们。这个生意究竟做不到，还要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决心。”
　　“做，为什么不做。”顾莫杰坦然地承诺了，丝毫看不出心理负担，“叶总，将来你和我合作多了，就明白我是怎么一个人了。
　　犯法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犯法之后还指望依靠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让上面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逃脱惩罚，那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可是，顶着法律的底线做一个‘坏人’，这我是很欣赏的，如果不这么干，那就是智商有问题了。法无禁止即可为，既然今天这个法律还有漏洞，我就要用尽这个漏洞榨干最后一滴油，直到政府用法律把这个漏洞堵上那天为止。
　　反正法律和政策的空子留在那里，我不钻也会有别人钻，总要等到这笔财政补贴烧完了才会结束。既然如此，这钱与其让那些辛辛苦苦拍烂片的人赚，还不如让我这种轻轻松松拍烂片的人赚——至少我浪费的物质资源比他们更少不是么？”
　　叶维伦笑了。
　　很多台商来大陆赚钱，多半就是秉持着这种心态的。台商很少会真的谋求官商勾结做非法的事情，但是他们很喜欢研究大陆的政策补贴这些细节。比如那些电器领域的企业，一旦得知诸如LED灯啦、其他节能灯具啦、变频空调/冰箱啦之类的东西有节能财政补贴，哪怕卖别的东西，也多半会开发票开成补贴比较高的门类。
　　反正你们政府喜欢不按自由市场的规律办事，你们喜欢用有形之手调控扶持，那就扶持好了，咱跟着一起刷。
　　叶维伦从来没有自己当过老板，但是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台商出身、去美国念书工作多年的人。他的价值观，与顾莫杰在这一点上实在是太吻合了。
　　不做违法的事情，但是法律允许的事情，要充分利用。既不能没人品，也不能没智商。当然还要找好白手套。
　　两人对于这一套大计，已然达成了战略上的共识，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叶维伦很是振奋地表示：“这事儿我这几天就去安排，估计买下AGIEA公司，也用不了几千万人民币，这个生意成本还是在我们现金流可接受范围内的。估计十一月份就能有第一批烂片出炉送审赚补贴了。”
　　顾莫杰嘉许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淘金热的时候，卖铁锹和牛仔裤都比直接淘金赚。我们也不用自己把补贴全赚了，太慢。要把发现金矿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后直接卖工具，到时候岂不是回笼资金更快。”
　　叶维伦瞠目结舌，用一种看着妖孽的眼神看着顾莫杰。
　　这厮的脑子，真特么毒。


第七十七章 回归
　　九月中旬，国家司法考试结束后的那个周一。风荷雅苑那套阔朗的大宅内，一个纤弱的高挑妹子，足足睡到阳光晒进落地窗，才慵懒地起床洗漱，然后上网查了一份最新出炉的标准答案。
　　“最后三题，AC/BCD/ABCD……三对二，卷三总分……121。呼，不错，果然是最强项的一科。”
　　费莉萝拿着一份司法考试的答案，与自己脑海中记下来的考试时答题内容，对了一遍。
　　对完前三卷的客观题，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欣然而迷人的微笑。
　　四张卷子，每科150，满分600分，考360就能拿律师证。眼下前三张的客观卷，就已经估分有330了，第四卷的主观题只要有30分，就妥妥过了。
　　实际上按照费莉萝平时复习的状态，卷四再烂也有七八十分。这么一算，可不就是400+的高分拿证了么。
　　从6月底拿到毕业证开始彻底闭关，到如今研一开学都一周多了、还没去学校报道，费莉萝可是全心全意扑在备考上了。无论是工作还是男人，这几个月里都不会进入她的脑海。在她22年的人生经历中，拿到律师证是比嫁人更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阿杰怎么样了，公司怎么样了。这几个月我不在，他和君君不知道有没有……”
　　费莉萝想着想着，居然有些羞涩，脸颊不住地发红了一些，两腿之间也是一暖。可是随后，她马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唉，他那么忙，肯定都忘了昨天是司法考试结束的日子。算了，我还是先问问小茹吧。”
　　念头一动，费莉萝翻出手机，给叶敏茹打了个电话。
　　叶敏茹开学已经大四了。不过大四没什么课，她自然很珍惜在初音网络实习的机会，很是用心地做好一个人力资源实习生的角色。
　　叶敏茹接到费莉萝的电话时，着实有些意外。毕竟她是学人力资源的，对司法考试的档期不了解，自然不知道费莉萝是今天解放的。两个闺蜜很是亲热地聊了半晌，叶敏茹把这三个月里公司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统统竹筒倒豆子一样，给费莉萝说了一遍。
　　听说公司发生了那么重大的变化，费莉萝心中暗惊。尤其是集团层级改组、引入诸如叶维伦之类的顶级经理人等，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末了，费莉萝还从叶敏茹那里得知：顾莫杰这几个月很忙，没有和陆文君出去潇洒旅游，更没有别的女人黏糊上来的迹象。
　　对于最后这一点，费莉萝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和叶敏茹聊了很久，至少一个钟头吧。闭关太久的女人，一旦得到释放了，哪怕平时不算话痨的，也会突然需要宣泄。
　　因为业务的关系，费莉萝的手机是开了来电提醒业务的，所以刚刚挂断，就进来了一条短信，显示刚才通话期间有别的号码打进来了。
　　是顾莫杰的号码。
　　费莉萝心中一暖：既然是她和叶敏茹通话期间打进来的，可见顾莫杰是主动想到她了，而不是叶敏茹通知他的。
　　她赶紧回拨，占线。挂了重播，终于打通了。
　　费莉萝听到顾莫杰久违的声音，心中说不出的柔情：“亏你这么忙，还能记得我哪天考完。”
　　电话另一头的顾莫杰，声音显得颇为调侃：“一堆事情等着你呢，你不在，用谁都不顺手呐。”
　　费莉萝当然知道顾莫杰是嘴硬，口头上不肯示弱，也不以为意。摩羯座的人么，最怕说那些爱不爱的话题了。
　　于是费莉萝说：“那就见面聊吧，下午我就去公司。”
　　顾莫杰体贴地说：“不忙，晚饭的时候见好了，到时候我来接你。对了，考试考得怎么样？咱费才女出马，拿证没问题吧。”
　　“那是，这还用说么，没400分都算发挥失常了。”
　　费莉萝最后骄傲地补了一句，然后放下电话，把考试的书啦答案啦统统丢开。
　　深吸一口略带迷醉的空气，走进十几平米大的浴室，打开刚买不久的SPA浴缸，好好放松了一下午，然后起身，精心打扮了一番。
　　……
　　四点钟的时候，顾莫杰到了，费莉萝赶紧下楼上车，两人一同去了夏宫。周一车太堵，想去西湖南线，那简直就是噩梦，所以江南会那个去处自动便被两人过滤掉了。
　　见面的一刹那，顾莫杰居然有些目眩神迷，开车都有些不稳。自从费莉萝做了他的女人，也有一年了，他从来没见过打扮得如此精致的样子。
　　“两个人聊聊，有必要打扮地这么正式么。”
　　费莉萝娇嗔地白了一眼：“我愿意，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顾莫杰敷衍了一句，立刻就把话题扯回来了，“反正你考试也考完了，后头有两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公事私事都有。”
　　费莉萝也收起了娇嗔调情，恢复到了谈工作的神态：“说吧。”
　　“第一，我和新来的COO叶总商量了一番，目前公司的视频发展业务受到搜狐视频的狙击，流量增速不理想，视频业务这块的现金流，要另找出路，结果就想到了刷烂片动漫套取补贴。这事儿需要一些白手套公司去做，我自己不能出面。想来想去，借壳子这种事情，还是你帮我运作我最放心，空壳公司的法人代表也好、名义上的股东也好，你都可以在你的亲友圈里找人放在前台。利润么，到时候通过关联交易弄回初音网络。你可以给他们留几个点的好处费，就当是补偿他们站在前台的代价了。”
　　费莉萝只听不说，一一记在心里，详细的情况，一会儿饭桌上有的是时间详谈。
　　顾莫杰要找的白手套，如果单论专业性的话，比费莉萝身边的人优秀的人才也多了去了，足够顾莫杰任挑任选。可是这种生意，最重要的不是白手套的才能，而是可靠性程度。这一点上，初音网络哪怕可以找到再资深的律师，也不可能在可靠性方面超过费莉萝。
　　至少费莉萝不会黑顾莫杰的钱，不会在关联交易上毁约。
　　顾莫杰见费莉萝没有异议，就直接说第二件事了。
　　“还有件事儿，算是私事，你也要准备一下。我表哥国庆之前要结婚了，十一之前一周摆酒，十一的时候就要出国度蜜月了。到时候你也来吧，就以曾经同事的身份参加酒席。”
　　费莉萝吃了一惊：“你哥？周立新？要结婚了？和谁？啊——是百度挖过来的彤彤姐么？这也太快了吧，我记得他们共事都才七八个月而已，正式交往有半年就不错了吧。”
　　顾莫杰：“也不快了吧，人家年纪到了，自然不比我们年轻人玩长跑。我哥都快25了，刘绯彤都快28了，哪里经得起连续谈几年那种折腾。”
　　顾莫杰和费莉萝聊着，夏宫已经到了，顾莫杰还是要了老位置的包厢，点了菜，喝了点茶水，然后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份请柬递给费莉萝看。
　　“24号，也就是这周六，凯悦家的‘湖滨28号’。包场，别迟到了。”
　　湖滨28号也算是钱塘为公众所知的餐厅中最顶级的存在了。再贵的那些，都是招待公款客人的，追求的是个隐蔽，不能热闹，显然也不适合婚宴。而且湖滨28号就在凯悦酒店一楼，外地赶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下榻也方便些。
　　有请柬，就意味着费莉萝得一个人去，而不是和顾莫杰一起去了。费莉萝如何看不明白这一点。她知道，陆文君是不用带请柬的。
　　细算起来，费莉萝和顾家别的亲戚，还真是不熟。
　　费莉萝又仔细看了一眼，请柬上请的是费莉萝、叶敏茹两个人，都是按照顾莫杰的同事/校友身份请的。这也算是体贴到了费莉萝的面子，可以让她带一个闺蜜，免得形单影只地看新人秀恩爱、太尴尬。
　　这种琐事，多想无益，费莉萝很快就把请柬的事情丢开了，和顾莫杰细细商讨了一番找白手套套取动漫补贴生意的事情。
　　叶维伦提出过的、关于政府关系的一些顾虑，费莉萝自然也会提醒一遍顾莫杰。
　　“做这种刷补贴的生意，尽管也是和人家定下的政绩指标是契合的，不虞别人正面拆台。可是，只要上面的人知道这个钱可以轻易刷出来，他们肯定会希望安排关系户来分赃刷的，到时候怎么应对，可要想清楚了。否则只怕将来容易被穿小鞋嗯。”
　　顾莫杰对这种善意提醒显然是早就想到了，便开解说：“咱也没说要吃干抹净，只不过是吃这头口水罢了。真有权力交易的人要插手的时候，我们早就从亲自淘金转为卖淘金工具了。水搅浑之后，就让别人去趟好了，到时候咱都已经上岸了。”
　　费莉萝点头道：“那好，你要的这几个壳子，我这周就去帮你注册。明面上的股东，我会尽量选我姑姑那些可靠的亲戚。那些烂片的剧本、人设那些东西，你也可以另行准备起来了。”
　　菜很快上来了，侍者也都离开了包厢。费莉萝一边吃着，一边把一句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杰，我不在这三个月，你就不饿的么？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把君君……”
　　“我只是太忙了。”


第七十八章 补贴江湖
　　五天之后，滨江开发区，白马湖。
　　著名的钱塘动漫产业园，便坐落于此。从2004年开始，每年一届的中国国际动漫节，也是在白马湖的会展中心开展。
　　不过动漫节是在4月份，而眼下是9月，园区周遭自然都是冷冷清清、甚至略显荒凉的。
　　05年的钱塘江南岸，各大扶持产业园区虽然都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却终究还没有凝聚出人气。每一座城市，每一个产业的发展，都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
　　为了扶持这座城市的动漫产业，确保领跑全国，钱塘市文化局在这里特设了专门的办事机构，免得周边的动漫企业办政府相关业务时，还不得不跑到城里去。如此设置，不管效果如何，总算是便民了。
　　李厚生是市文化局文化市场管理处的一名科长，分管动漫产业。因为全城的动漫产业基本上都在滨江了，所以他的日常办公场所，也就设在了白马湖附近的这个派驻机构里。手下几个副科、科员，看着还算班子齐整。
　　因为又是周五了，李厚生的心思早就飞到别处去了。
　　想着晚上一会儿还有一家动漫企业的公关女经理的邀约，是不是该换身更体面的衣服去赴宴？想到女公关那开放的衣领，厚厚的红包，李厚生就有些浑身燥热。
　　请客的那家公司，拍出来的动画片那真叫一个烂。
　　理论上一秒24帧的画面，有些片子里直接就能硬生生减到8帧！
　　哪怕动画片本身就有长卷平移镜头、有静态镜头，减少三分之二的帧数并不代表就能减掉三分之二的制作成本。可是如此偷工减料，减掉30%的拍摄和图面成本肯定是有的。
　　何况，减到8帧之后，人家并不是就不用长卷平移镜头了。一个画面给十几秒，人物除了交谈的嘴型动一动、别的全部复制套用。反正各种省钱的手段，能上的都上了。
　　这种片子，让市场去检验，是永远不会有人看的，但是从跑量刷数据的角度来说，好歹是合格的。毕竟，上层领导是不会去看动画片的；一个城市的动漫产业发展得好不好，到了领导那里，只是几个可以量化的指标性数据。
　　“市政府工作报告上拟定的本年度计划，是扶持辖区内文创企业产出10万分钟传统动画、2万分钟3D动画，用于此目标的财政补贴总计5亿。嗯，都快10个月过去了，普通动漫过审拿到补贴的已经有8万5千分钟了，到年底肯定完得成政绩指标的。看来在补贴审核的条件上，要紧一紧尺度了，可不能让那些不懂事儿的家伙直接把补贴款骗走。”
　　李厚生整理了一番至今为止的政绩报表，做到心中有数。一会儿下班后，对晚上那几家想要约见跑指标的企业，该用怎么样一张脸去面对，他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或许外行人觉得，一年10万分钟动画片，是不是太牛逼了一些？仅仅一座城市的动漫公司，一年就能拍出这么多片子？实际上，这个数字一点也不多，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到2007年的时候，钱塘市的动漫产出可以到每年20万分钟的峰值。这么巨量的动漫里面，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是在正常时段得到电视台上映资格的，其余大部分不是没有电视台买，就是只有到午夜或后半夜时段播放。
　　此后，才随着朝廷认识到滥竽充数的劣质片横行、政策补贴力度的下降，而导致产量萎缩。
　　20几分钟一集的动漫，平均一本最少三五十集、上千分钟。10万分钟，也就不过是这样的片子拍100部而已。如果是蓝猫或者喜羊羊那种商业反响好的、续集随便拍随便深挖的，那么10万分钟也才十几二十部这种片子的篇幅罢了。
　　当然，蓝猫和喜羊羊是分成好多年拍的。
　　李厚生管的就是这个，对行情可算是门清。
　　相比于传统技术动画的泛滥骗补，05年拍3D动画的门槛还是挺高的。05年都过去三个季度了了，2万分钟的政绩指标才完成了三四千分钟。而且其中一部分还只是送了前几集的样片、报了后续计划，并没有拍完呢。
　　以05年的技术水平，正常拍一分钟3D动漫，哪怕再是粗制滥造，制作成本也在2万块以上。所以光靠每分钟八千到一万五的补贴力度，是绝对不可能支持拍烂片来刷钱的。至少也要通过电视台或者网络渠道，找补回来每分钟一万块的广告费票价或者买断，才有可能回本。
　　一想到这件烦心事，李厚生就对着烟灰缸啐了一口浓痰：“马勒个把子的，温式义个台巴子，嘴这么严实。从市政府那儿要了多少政策好处过去了，开公司拍片子倒是一拖又拖，看来只能算在明年的政绩里头了。”
　　李厚生念叨的这个温式义，是一家台资公司“明日科技”的老板，他曾有一个兄长，名叫温式仁，写过一套网络文学作品《秦时明月》。
　　温式仁生前，与钱塘市政府谈过一阵子合作，要了不少优惠政策。许诺在钱塘成立一家名叫“钱塘玄机科技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动漫公司，拍摄《秦时明月》的3D动漫。可惜温式仁本人天不假年，03年年底的时候，突然中风死了，合作的事情就搁浅了下来。明日科技内部意见整合耽搁了很久，钱塘市政府等了又等，迟迟等不到台商入驻开机。
　　那伙台商当初口号吹得山响，说是《秦时明月》不拍个几百集不算完，可是眼下连根毛都没见着。
　　当初定下一年2万分钟的3D动画产出的指标，可都是奔着《秦时明月》帮忙解决大头部分的。
　　……
　　李厚生想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一看时间已经到点了，就收拾好包包，进更衣室换了一身见女宾的行头，踱出门去。
　　他故意下班晚了那么20分钟，因为他不希望手下人看到他换了一身名牌西服，那不符合他一贯的朴素低调作风。
　　可惜事与愿违，走到外间的开放办公室时，居然还坐着一名审片员小黄。
　　文化局里，那些所谓的审片员，其实工作性质和派出所里的鉴黄师差不多，职责就是每天看片。只不过派出所的鉴黄师的专业眼光主要放在鉴定一本片子属不属于黄片，而文化局的审片员则侧重于判断一本动画片是否满足某些补贴要求的硬性技术指标。
　　小黄看到李科长出来，马上起身微微点头哈腰：“李科慢走！”
　　李厚生不自在地掖了掖范思哲的袖扣标儿，板着脸打官腔：“小黄呐，工作要讲究效率，不是磨洋工。活儿干完了就回去好了。”
　　“李科说得是！不过这是今天下午刚刚有家原来没合作过的新公司，送来几集3D动漫的样片。想请我们把把关，看看符不符合政策要求，他们好拿捏尺度，决定拍多长。我想着三季度都快完了，指标还差老大一截呢，要是最后一周能定下一些，也是美事儿……”
　　“啥？从来没合作过的新公司？上手就拍的3D动漫？我看看。”李厚生也来了点儿兴趣，说着就凑到小黄的电脑屏幕前。
　　居然有两家公司扎堆儿凑过来送片，不过每家公司都只送了前两集过来，量不大。
　　圈内人都知道，在涉及财政补贴的文化项目经营上，很多公司都是不会直接把大钱一把砸下去、全部拍完再送审的，而是稍微拍两集先送去试试水，好体会一下朝廷的尺度，然后后面才能做到心里有数，既省了钱，又不至于不过线。
　　不然的话，直接全部拍光再送，那豪赌就太玩心跳了，谁也赔不起。
　　如今是9月倒数第二周的周末，如果今天可以给对方公司一个回复，那么对方下周就能再送一点样片过来。更关键的是，对方能把整个年度拍摄计划报过来，也就便于政府部门写季度政绩报告了。
　　李厚生打起精神，好好看了几分钟。
　　李厚生的第一印象是，送来的这些片子，人物建模和背景贴图，看着着实有些眼熟：怎么这么像自己女儿打的那个跳街舞的网络游戏里的人物呢？
　　剧情……也几乎看不出什么剧情，好吧，肯定是个三流扑街编剧编的。立意上倒是尽可能光伟正，确保可以过甚了，但是和画风一结合，怎么看怎么别扭。这货要是卖得出去，就有鬼了。
　　“管他卖不卖的出去呢，卖不出去亏的也不是咱，反正帮咱完成政绩就好了。”
　　李厚生如此想着，对小黄说道：“这片子我看行，不过么，一部3D片子好歹也几百万的补贴呢，不是小钱。你这样，拟一个书面意见，用我的口气，周一送到市局，请朱副局长和王处长亲自批示，只要上头不反对，我们就算齐活了。为了赶时间，就凑会商的时候送吧，不然一级级跑完，三季度早就过完了。”
　　“好的李科，我这就办。”
　　“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一定一定。”
　　临时工小黄一口答应着，立刻屁颠屁颠去整材料了。李厚生快步离开办公园区，转过街角，钻进一辆供应商来接他的车里，这才把掖着的范思哲袖扣标重新撸平。
　　一个娇嗲的女声立刻在耳旁响起：“李科～听说今年任务都快完成光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呐。”


第七十九章 一切皆战场
　　对于商人来说，大多数时候，对期权的信心比现金更重要。
　　你可以没有钱，但是只要你有本事让别人相信你有钱，你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利用空壳公司、自己左手授权右手使用动画引擎和相关技术、刷烂片套取补贴后再通过关联交易反哺……这一系列的复杂操作涉及了很多技术与商务环节。
　　要从这个领域最终把钱实打实赚到手、并洗回初音公司，没个半年三个月是不可能的。
　　然而，商界是一个局部透明的地方，只要有人喝到了这第一口水，证明了这种商业模式的可成功性；那么，纵然淘金者没有足够的时间亲自淘金，他也可以退而追求前排出售淘金工具。
　　这么做还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淘金工具的技术具有垄断性。卖家能够确保没有人可以在淘金工具这个市场领域内和你抢生意。
　　顾莫杰就可以确保这一点。
　　因为天才的叶维伦，在顾莫杰下完最后一手之前，已经斥资约四千万人民币，把美国AGEIA引擎公司全资买断了，另外也把ADOBE等图形处理巨头涉及到的授权全部做了个严实。哪怕不能直接买断的关键技术，好歹也拿下了中国地区的独家授权与转授权。
　　为了这桩收购生意，叶维伦可是把自己的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他在担任微软中国副总裁的那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几乎都动用上了。
　　AGEIA公司02年才成立，05年春季才拿出第一款引擎。如今这个时间点，其价值真的不高，基本还属于半票友状态。顾莫杰买下这家公司，倒不是说先知这家公司将来会多牛逼，而是这家公司恰好处在顾莫杰需要的业务战略布局上。
　　事实上，不得不承认，尽管后世平行时空的那个AGEIA后来成长成了国际最顶尖的引擎公司，但是那也并不能证明AGEIA本身的团队和技术就是牛逼到爆了。因为那个AGIEA后来在08年被显卡巨头英伟达（NVIDIA）全资收购了，有了NVIDIA的全面支持后，AGIEA才壮大到全球第一引擎的位置上的。
　　换句话说，就算当时AGEIA硬骨头，不肯卖，NVIDIA另找一条小鱼收购，也能把小鱼养成鲨鱼的。一条鲨鱼的成长，不光要靠品种好，还得饲养员好、饲料足。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05年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在这个时间点上，顾莫杰看到了一丝意气风发的曙光。他的布局，至今为止非常完美。
　　从叶维伦到费莉萝，都很给力。别的做传统动漫的企业还在那儿做最后一季度抢指标的买卖，顾莫杰却已经杀进了3D动画这片此前相对空白的蓝海市场，根本没人抢生意。
　　商人的嗅觉永远比政府灵敏，或许政府在看到年终工作报告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某个政策漏洞被人刷了，出台反制措施。但是商人们早在此前，就已经如同闻到鲜血的鲨鱼那样，嗜血扑杀上去了。
　　……
　　次日周六，转眼便是顾莫杰的表哥周立新摆酒结婚的日子。周立新原本考虑过请顾莫杰给他当伴郎，但是最终想想还是算了。顾莫杰如今身份非同一般，在学校里依然尽可能保持低调，那些恶俗的事情，还是别找他露脸了。
　　做一个普通的男方亲属赴宴，最多坐坐次席，别太显眼，已经是极限了。
　　陆文君作为顾莫杰的女朋友和未婚妻，自然也要赴宴。一大早，她难得来到顾莫杰在风荷雅苑的家，拜见了顾莫杰的父母，然后陪着顾莫杰一起收拾行头。
　　顾莫杰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也从来没有自己的形象设计师，这些事儿，都得是自己的女人操心。
　　梳妆镜前，顾莫杰扯了一下陆文君给他打的领带，略带几分不适地问：“会不会穿得太商务了？而且这天还热着呢。”
　　陆文君不为所动，坚持要他打领带：“你哥嫂结婚，你以为还是家常私宴呢？婚庆公司可是把湖滨28号一层楼都包下来了。再说证婚人是马云，你今天肯定有很多事儿要趁机和他谈呢，正式点儿好。”
　　顾莫杰无话可说。
　　自从初音网络和阿里集团，就图形搜索领域和支付宝引流推广等达成战略合作之后。周立新因为身份敏感、带有几丝掮客性质在内，他在阿里集团内的职务地位也有所提高。
　　一个工作还不满三周年、刚刚25岁的年轻人，就已然坐稳支付宝技术副总监的职位，不可谓升得不快。
　　而今天的新娘、从百度挖到阿里的刘绯彤，也已然是“阿里云搜索”的运营策划高层骨干了。
　　这样一对在阿里集团内部职务不菲的年轻人，他们的婚礼，自然有资格劳动马云的大驾来当证婚人。这一点，顾莫杰是早就知道的。
　　帮顾莫杰拾掇利索，陆文君才开始自己沐浴更衣，用的自然是顾莫杰卧房套间里自带的浴室。
　　顾莫杰和陆文君相识八年，也谈了一年半的男女朋友，各种亲热的举动早就不生疏了。不过记忆里，似乎陆文君从来没有这般大大方方到顾莫杰家里来更衣打扮的。
　　他每次见到的陆文君，都是在自己家里拾掇利索才出门的，如今这种场景，更像是已婚夫妻的恬淡和谐。
　　顾莫杰觉得胸中升起一团邪火，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费莉萝也不在、他憋了三个月么？怎么看也不像。毕竟前面三个月里，他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时候，这种念想总不会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吧。
　　陆文君并不避他，似乎是知道他不会化身为狼，出水芙蓉一样，带着三分水汽，罩着轻薄的连衣裙便出来了。因为湿润的缘故，衣服紧紧地贴附在了肌肤上。
　　“这算是D？还是E？果然要有料，还是不能太瘦呀。假以时日开发开发，不知道能不能到F。”
　　看着那贴合的身段，顾莫杰吞了一口口水。
　　相比之下，费莉萝更加高挑瘦削不假，可是任由顾莫杰怎么开发，撑死也就到C-CUP了。
　　陆文君在那儿上粉底，顾莫杰不由自主地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肢。
　　“别闹，你我妆都化不匀了。爸妈还在外头呢，也不怕丑。”陆文君轻轻挣扎了一下，娇嗔着说。
　　她平时一直素颜，所以化妆技术比费莉萝还差了好多。费莉萝毕竟是文科生，做法务也要抛头露面商务谈判，化妆好歹也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陆文君则是技术宅出身，不用面对外部客户，长年累月干物女一样不收拾，自然越来越不利索了。
　　要是顾莫杰再打岔，只怕到了晚宴开场的时候，陆文君都化不完。
　　顾莫杰赶紧收手：“要不请个化妆师过来？”
　　陆文君：“不用了，只要你别折腾我。”
　　顾莫杰不再纠缠，把刚刚打好的领带稍微扯松一些，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美人梳妆。陆文君把粉底擦好，扭过头来，见顾莫杰还在那里出神，心中忽有所动。
　　“是不是还在自我反省，怎么今天突然就想那事儿了？”
　　顾莫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红，坦然承认：“还真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咱订婚也有半年多了，我一直没要你那个，你不会觉得我不爱你吧。”
　　陆文君收好眉笔，坐到顾莫杰身边，幽幽地叹息：“哼，你要真趁前几个月费姐不在，就找我泻火，我才伤心呢。那样我成什么人了——你身边没别的女人的时候才想到我不成？”
　　说着，陆文君掰正顾莫杰的身体，凝视着对方的双眸，深深湿吻了下去，随后郑重地说：“我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人。”
　　顾莫杰心中的火，突然就被掐灭了。在陆文君面前，他是真鼓不起那种想要就要的霸气。
　　陆文君深情凝视着顾莫杰没有焦距的双眸，沉重地说：“其实，我倒是知道，为什么那几个月里你没有想到趁机要我，今天却突然想要了——谁让我太了解你了，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只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的人。”
　　顾莫杰不由觉得好笑：“说反了吧？只听说过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哪有你说的那种。”
　　陆文君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色说：“怎么没有？你就是！你这人，生意上受到竞争重压、对前途没有把握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一个人自闭起来硬抗，就怕身边的女人看到你失意的样子。哪天商场得意、才会忍不住到女人面前显摆自己的成就。张超阳用盗版问题和别的手段，企图压住你的时候，你天天除了事业还是事业，我想安慰你都找不到机会。你就是个直男癌，希望自己的女人只要享受自己的成就就好了！”
　　顾莫杰竟无言以对，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他要女人的时候，似乎从来都在意气风发的时候要。而当他需要面临未知，或者因为暂时的挫折需要舔伤口的时候，他就会自己躲起来，最好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知道。
　　他和费莉萝上船也有几十次了，可是哪一次不是在他心情愉悦，需要女人来分享他成功的时候？
　　陆文君收拾得差不多了，扯了一把还躺在床上出神的顾莫杰。梳妆起来的陆文君，说不出的明媚艳丽，让顾莫杰都有一些陌生。
　　“别想了，时间差不多了，这就走吧。杰，我这辈子不图啥，你张扬的时候想到谁，我无所谓。只希望你失落的时候，只会想到我。”


第八十章 人生如戏
　　西子湖畔，湖滨路上，有家酒店，名叫凯悦。酒店一楼的餐厅，取名‘湖滨28号’，便是周立新和刘绯彤包场举办婚宴的地方。
　　刨除掉那些隐秘的会员制会所，在公众所熟知的酒店里头，凯悦的逼格算是最高的了。
　　钱塘本地市民都知道，正常情况下，西子湖畔的一线临湖建筑，是不能超过四层高度的。
　　这条硬杠子红线，当初制定的目的，是出于“保护人类自然文化遗产”。毕竟西子湖是全人类的遗产，若是湖畔屡屡起高楼，那么自然景观的和谐便会被破坏。四层以下，则能确保楼宇都荫蔽在湖畔的茂林巨树之间，不致突兀。湖对岸的游客远眺，看过来的时候只会看到满目苍翠，看不见隐在树木背后的房子。
　　“四层”这个具体指标，当初的上书人是一代建筑学、环艺学宗师，梁思成老先生。批复的时候，恰逢WG，最终得以通过，还是周伍豪总理与林副统帅博弈周旋的结果。以当时林副统帅的煊赫，本想在北山路上高起行宫，尚且未果，这条硬杠子的硬度，可见一斑。
　　可是，别的楼只有起四层，凯悦偏偏能突破规划起八层，背后能量，不容小觑。坊间传闻，这酒店起起来的时候，最大的成本还不是买地，更不是建楼，而是买断了一名厅官和数名局官，顶风硬批。
　　酒店起好之后，厅官便落马坐牢，不过其妻子家人，自有神秘人拿出他们十辈子花不完的钱财奉养。
　　为了盖一幢楼，能够买动一个仕途尚可的厅局级官员放弃前途，哪怕明知坐牢都要给你批，付出的代价，可见一斑。那好处至少也得是比一名厅长一辈子所能谈到的钱的总和再高数倍，才可能有人来干这个事儿。
　　不过，楼起好后，这背后的逼格也就蔚为传奇了——至少从此以后，中外游客环湖游览，放眼望去，别的地方都是草木葱茏，唯有此处一点朱红，一桩扇环幢的酒店耸峙在那儿。
　　这样一座酒店，房租再贵也有想装逼的人会来住。若是如今有IPHONE手机的位置分享功能的话，只怕里头的住客恨不得分分钟分享一下“1分钟前，位于钱塘凯悦酒店”的动态。
　　“普通湖景单间3000？没问题！套间最低7000？没问题！顶层总统套房42000、再加收15%客房服务费？没问……我想想……”
　　这就是大部分前来此处的住客心态。享受的，就是稀缺，一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稀缺快感。当然，最初的凌驾者，是靠权力凌驾上去的；后来的跟风者，不过是靠钱偶尔享受一下这种快感。
　　顾莫杰本质是个低调之人，他将来结婚办酒，肯定不喜欢选在这种公众都知道、并且会眼热的场所。到了他的逼格咖位，就算要装逼，那也是给千万富翁以上段数的观众看的，不是装给普通人看的。
　　不过，周立新毕竟没到这个咖位，加上他也要照顾家中老人的想法。周的父母都是小企业主，喜欢面子，喜欢热闹，改不了的。
　　……
　　车到凯悦，顾莫杰挽着陆文君下来。一路上，陆文君还在那里低声地有一搭没一搭劝说：
　　“这种场合，可不仅仅是亲友热闹喝顿酒了。既然证婚人是马云，其他阿里集团的管理层肯定也会到几个。钱塘这互联网圈子里，别的公司肯定也有沾亲带故的客人凑上来。趁着这个机会，咱在动漫套补和视频广告费分享这些地方，取得了哪些成就、前景如何、有没有合作可能性，你都要留心散布些消息出去，到时候演技可别掉链子。”
　　顾莫杰一不接话，二不插嘴，全程静静地听陆文君念叨，走到酒店门口，才紧一紧搂着对方腰肢的手臂，稳稳地说：“这些事儿我都知道的。唉，做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是无处不演技。连表哥结婚这种场合，都要拿来当商务社交的机会整。”
　　顾莫杰刚走进酒店转门，见到有婚礼摄像对着他的方向跟拍，下意识地便抬起手臂遮了一下。原本不遮挡倒还没什么，一遮，在场一些候着等着攀关系的客人便注意到了。
　　因为刚才阿里集团的马云进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这都是到了一定咖位的公众人物，才会熟极而流。
　　几个正在大堂里闲聊的西装男，立刻不紧不慢得踱过来，试图看个分明。
　　其中一个眼尖，认出了顾莫杰，赶忙上前打招呼：“初音网络的顾总？幸会幸会，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棋，是您表哥的同事。我一直很仰慕您的成就，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
　　顾莫杰不忍推拒，与对方握了手。这才有空仔细看对方的样子，那个陈棋长得还算有三分小帅，西装里头穿的却是POLO衫，也没领带。外套一脱，马上又能变回IT男，倒是比顾莫杰休闲得多。
　　顾莫杰瞅了一眼对方的名片，是淘宝网的“用户体验部经理”，这个部门顾莫杰也听周立新说起过，职责无非就是让剁手党妹子们如何在网上逛得更有兴致。而周立新作为支付宝技术副总时，负责研发的那个“基于图形搜索找同款”的应用，应该和这个陈棋的业务很相关。
　　陈棋见顾莫杰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似乎并不排斥与他结交，胆子也大了一些，进一步攀交情说：“我也是钱江大学的，咱还算校友呢。不过我去年就毕业了，所以顾总您不认识我，我有个同学叫孙宏达，您应该是知道的。”
　　顾莫杰还没答话，旁边的陆文君恍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陈棋说：“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跟着吴教授做那个‘界面载入优化’课题的学长。我大一的时候听说过你。”
　　顾莫杰赶紧解释：“我女朋友，陆文君，数科院的。”
　　陈棋一听大喜，今天这趟同事婚礼果然没白来，一下子攀到这么重磅的交情。
　　在场还有几个阿里的中层人员和钱塘本地沾亲带故的小互联网公司的老板，围着顾莫杰试图混个脸熟，可惜顾莫杰没那么多精力一个个记住，应付了一番就进去入席了。
　　顾莫杰扫了一眼桌号，他和陆文君居然被安排在了“友”这一边，而不是男方亲戚。和他同一桌的自然包括马云，还有另外几个阿里高管。
　　至于费莉萝、叶敏茹和盛伟这些周立新相识的、初音网络的人员，则被安排在了顾莫杰后面这一桌。
　　证婚人马云居然已经到了，见顾莫杰进来，还起身和他握了个手。这种场合相见，着实令人感慨。
　　一会儿，周立新和他父母也过来这张桌上回礼问号。顾莫杰偷眼看去，他姨父和大姨今天也算是满面红光，显然心里说不尽的荣耀。
　　对于自己儿子和外甥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老一辈的人心里转不过弯来。不过马云的强大，那是钱塘本地众所周知的。
　　顾莫杰不去凑热闹，只和周立新闲话：“一直没得空问你，你爸你妈现在闲下来了么？你都这般成就了，他们总该收手享福了吧。”
　　周立新拿过茶水喝了一口，感慨：“哪能彻底放手呢，自己开了半辈子的厂子，有感情的。我最后也就是想办法凑了五百万，把另外两个合伙的人的份额盘下来。说服爸妈只做老板，不管具体的事儿，生意交给别人去照顾。”
　　顾莫杰微微点头，觉得周立新这个处置也算是不错了。只当甩手老板，不管经营，确实不怎么占用精力。姨夫开了二十年模具厂，要想彻底卖掉毕生的小生意，那是不可能的。
　　周立新算是解决了自己家宅的那些破事儿，顾莫杰自己却还没影呢。一想到自己父母都是体制内企业混的，对民营生意没什么安全感，顾莫杰就一阵头疼。要让母亲放弃国企中层的管理岗位退休，顾莫杰估摸着至少要等他大学毕业才劝得动。
　　众人聊着，很快宴席就开始了，婚庆公司搞的排场着实不小，连国外英特尔公司刚刚处在原始测试阶段的3D投影设备，都拿来上了。整个宴会厅弄得各种华丽，让周家的亲戚看得目瞪口呆。倒是“朋友”那一半的客人，多半是见过世面的，没怎么惊诧。
　　舞台灯光恍惚之间，新娘刘绯彤出场了，那气质很是镇住了场子。周家的亲戚各个觉得周立新眼光不错，竟然挑中了这么一个留过洋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媳妇。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是最高潮，因为紧跟着的是证婚人致辞环节。马云顶着他那张标志性的骨骼精奇的脸出现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内厅四十几桌的客人几乎个个都拿出手机开拍，一时闪光灯此起彼伏。
　　除了顾莫杰以外，在场所有还未成名的客人，或许心中都在想着：要是有朝一日能够达到这种走到哪儿都有镁光灯跟着的人生高度，那是何等痛快。
　　只有顾莫杰知道，这种浮华一点意思都没有。
　　大佬是不会在公众面前暴露太久的。马云和顾莫杰这一桌上，便是有再多的海参燕盏、澳龙、阿拉斯加蟹，都没人动几筷子，二十分钟后，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席面上就没人了。
　　周立新包场办酒的同时，订了顶楼四万二的套间作为当晚的婚房。套间有自带鸡尾酒会厅，只要加收服务费即可使用。不过按照凯悦的规矩，酒水消费满20万的，就可以免去会厅服务费。
　　一众大佬，都混到了顶楼的鸡尾酒会厅，戴上假面，在那儿借着各种机缘，交换着各自需要的信息。
　　连从来不在人前唱歌的马云，也破例唱了一首。
　　要知道，BAT三巨头里面，会在年会上奏乐唱歌的，几乎只有李老板。二马是从来不会与民同乐的，最多和公司高管同乐。今日这种场合，能进到这个鸡尾酒会厅里的，虽然也不过寥寥数十人，比楼下的宴会厅少了十倍，却也不是足够让马云“与民同乐”的地方。
　　显然，他是在给某些人面子。


第八十一章 猪队友
　　台北，阿尔法唱片公司的一处工作室。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脸色冷峻地看着助手和好友给他放的一组视频。
　　“我的生活像拍了一出戏，有超多导演跟编剧，只说了台词一句，而他们配了八百个语气……我知道很多弓箭手想射下往上爬的我，当我到了山顶上头、谁都伤不了我，这些弓箭手，辛苦了你们提笔的手……”
　　这人身材不高，但是面庞却颇为俊朗，棱角也分明。他便是当今华语乐坛教父周洁伦。
　　视频里放的这首曲子，毫无疑问是他前几天刚筹备拍摄MV的那首《四面楚歌》！
　　可是，他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这首曲子的MV，变成了动漫版！声音也不是他的！编曲也不相同！很多原本设定需要架子鼓和风琴来配的副曲，已经被彻底的电子音所取代。
　　这首歌的出炉，本就让周洁伦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因为歌词的内容完全就是在对狗仔队和传媒界开地图炮，把他们统统骂成狗。经纪人一度劝说周洁伦把这首歌拿掉，免得得罪太多人；但是周一直坚持自己的个性和立场，最终成功把这首歌放进了马上要发行的新专辑《十一月的肖邦》当中。
　　为了赶这首承受巨大压力后才出炉的歌，专辑名才改为《十一月的肖邦》的，因为在此之前，大家都估计十月份就能彻底搞定全部工作了，那样还能赶上大陆的十一档期。
　　而现在还是九月底呢，没到十一月。也就是说，这首歌的存在，提前泄密了。而且还被别人给翻唱了。
　　周洁伦铁青着脸问：“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是哪个不要脸的国内艺人挖我的墙角么？”
　　他的好友方纹山耸耸肩，按了视频暂停键，说道：“目前来看，应该是一场意外。这个视频最初是出现在了目前大陆最大的视频网站初音视频的首页上，似乎有网站运营方的大力渠道推荐，所以一下子炒火了，一天之内播放量突破了一百万人次。不过旋即网站方面就把这个视频封禁下架了，似乎是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或版权风险。”
　　周洁伦不想听这些，只问：“我只想知道演唱者是谁。”
　　方文山一脸地难以启齿，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后还是周洁伦的老上司杨俊荣开口了：
　　“不是圈内人唱的，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老板，初音网络的顾莫杰，偶然唱了这段。根据内幕爆料，当天顾莫杰参加了他表哥周立新的婚礼。他表哥和表嫂都是阿里集团的中层领导，所以证婚人正是阿里集团的老板马云。当时应该是各方都玩HIGH了，连马云都唱了歌，顾莫杰推辞不下，又可能是喝多了，就唱了这么一首。而且根据在现场的人的回忆，当时酒会厅里的音响设备里面，并没有存储这首歌的配曲，还是顾莫杰本人亲自拷给酒店的服务人员的。不知道他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歌词。事后第二天，不知是否是当天在场偷拍偷录的初音公司员工为了讨好老板，才把老板的声音配上动漫与新的编曲，做成视频放到了初音网首页推荐上。”
　　周洁伦去钱塘开过两次演唱会，都是住的八楼的包层套间，所以杨俊荣提到的那地方，他马上就有反应。
　　让他震惊的是，居然有一个行外人，还是财产几十亿的互联网新秀，来唱他的歌。以对方的身份，显然是可以排除为红而唱的可能性的。
　　“后来我了解了一下，那个顾莫杰一直是很低调的，在网上连一张照片都不太愿意留下。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如果杰伦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先去个律师函咨询一下，或者非正式的也可以。”
　　“还是先非正式的沟通一下吧，估计他们不是故意的。”
　　……
　　顾莫杰重生的时候，脑海中的存货可谓是大浪淘沙、去芜存菁。所以抄歌赚取第一桶金这种买卖，当初就被毙掉了。
　　但是他也并非一首后世的歌都不记得。陈奕迅的《浮夸》，周洁伦的《四面楚歌》，是他仅有记住的。当然，歌曲是谁唱的，谁作的，已然模糊不堪。
　　这个问题，他在独自宁静的时候，也想过好多回：为什么偏偏是这两首？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无非是因为这两首歌代表了普世价值。
　　谈情说爱的歌，并没有蕴藏真理。而《浮夸》与《四面楚歌》，揭示了互联网喧嚣时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本质。上半年的时候，《浮夸》终于出现在了陈奕迅的新专辑里，听到那首歌的时候，顾莫杰感受到了深深的共鸣，脑海中很多记忆碎片也被重新淬炼洗刷了一遍。他知道，《四面楚歌》也快问世了。
　　从那时起，他就自己在私下场合里唱过几次《四面楚歌》，他本人没有音乐工作室，但是他有“初音娘”这个外挂，可以根据他哼唱的曲调，自动生成编曲——以初音影音播放器如今表现出来的性能，都已经可以做到根据用户哼唱的歌词和曲调智能搜索歌曲了。“初音娘”的本体，根据网上的电子音乐素材库，自动生成编曲，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鸿祎也好，张超阳也好，甚至将来即将出现还未出现的，或者明明想对付顾莫杰、却因为或追求上市、或追求财付通而缩手缩脚的竞争者。在顾莫杰眼里，那些人的本质都是“拿着长镜头，想射下往上爬的我”的狗而已。
　　甚至，顾莫杰都不需要知道还有谁是拿着长镜头的狗，他只需要显摆出自己的无所谓，那些长镜头的狗自然会自己对号入座，气急败坏。
　　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装逼。只是为了嘲讽，让敌人心浮气躁。
　　《四面楚歌》表现出来的豁达与狂拽，是与顾莫杰刚刚迂回突破搜狐视频盗版战略封杀、寻求到拍动漫刷补贴这条业界小道消息，一起传出去的。
　　这背后的意味，自然深厚了许多，让无数人愿意去解读。
　　张超阳和周鸿祎看了枪版翻拍的、据说是顾莫杰在和马云吃饭喝酒时即兴唱的歌时，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这特么才赚了多少钱、就狂成这样？哪怕赚十亿都轮不到这么狂吧？
　　不过，歌虽然是顾莫杰唱的，配上“初音歌姬”MMD后的动漫视频版本却不是他指使弄的。在他本意看来，有些消息只需要上流社会小范围传播就行了。弄得太张扬，不符合他在大众面前一贯低调的本质。
　　可惜，那天他是真有点喝多了，在马云等人面前，还要戴着面具硬撑，回到家却是倒头就睡，后面两天又是周末，没去公司。结果周一就发现，当天宴会厅里有两个初音公司的女性管理层，是他的发烧级粉丝，结果偷录了他的歌，还回去配了动画。
　　顾莫杰很是发了一通火。
　　“谁让你们随便把这东西传到网上的？我一再说了，涉及到我个人隐私的东西，不要随便放上网！何况这种歌，一不小心就侵权了。我一再强调过初音视频绝对不做盗版的！”
　　犯了错误的女下属唯唯诺诺不停认错，就差痛哭流涕了。她们自以为做视频的时候找人改成了动画的建模，没有暴露顾莫杰的真容，肯定不会有事，谁知还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不过，尽管顾莫杰的其他指责，女下属都全盘承受了，对于顾莫杰最后不小心提到的那一句“一不小心侵权了怎么办”的质疑，女下属依然顽强地反问了一句：
　　“顾总，这首歌不是您自己即兴原创的么？怎么会存在侵权呢？”
　　“这首歌明明是……”顾莫杰气急败坏地才说出几个字，猛省：如今才九月底呢，《十一月的肖邦》还没出来。
　　不过，这种事情出了，纠纷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他敢确信，这首歌的原创者，哪怕现在还没公布这首歌，肯定也已经写完词曲了。
　　他虽然不怕这种小事儿上的法律纠纷，但是能省掉的麻烦还是应该尽早处理掉。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莫杰改口训斥：“谁说不会侵权的！那首歌我是从一个朋友的渠道那里打听来的，创作歌手本人都还没出专辑呢，你们倒好！”
　　顾莫杰训斥了一顿，把惹祸了的女下属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后拨了内线号码，把费莉萝和叶敏茹叫了进来，吩咐道：“费姐，你准备一下，可能有唱片公司会私下里发律师函找我们质询一些事情，你帮我应付掉。小茹，刚才那两个犯了错的，我也不解雇，但是需要调一下岗，你让人力资源部会商一下。”
　　叶敏茹立刻出去办事儿，费莉萝见顾莫杰神色有些焦躁，留下来和他细问了前因后果，劝慰了一番。
　　当天晚些时候，就有一份电子邮件形式的垂询函发到了初音网络，发函方正是胡宗宪的阿尔法唱片公司。
　　“果然是周洁伦的歌，罢了，稍微赔点钱把事情了断了吧。不过，估计他们更在乎的是歌是怎么泄密的……这事儿怎么解释才好呢……”
　　顾莫杰思忖着，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


第八十二章 步子迈大点
　　台北，阿尔发唱片。周洁伦的工作室里，几个核心人物聚在一起，对着初音网络的电邮回函，满脸地无法理解。
　　周洁伦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略带懊恼地质问：“文森，《四面楚歌》的词，你没泄露出去过吧？也没通过网络传播过？电邮也算。”
　　方纹山的英文名叫“VincentFang”（文森特·方），以取其谐音。周洁伦与他搭档多年，私交熟稔，故而平素直呼英文名。
　　被周洁伦这么瞎质问，方纹山忙不迭解释：“我怎么可能泄漏？要是别的歌也罢了，好歹是我填词的。这首《四面楚歌》可是你亲自填词的！我最多帮你稍微看看润色了一下。别是你自己到处拿去电邮乱发，泄密了吧。”
　　《四面楚歌》这首歌，满满的都是一股“专治各种不服”的嘲讽感，也真只有周洁伦这种深受同行重压的人，才能体味如此心情。《十一月的肖邦》专辑里头，别的歌都是方纹山给他作的词，唯有这一首，偏偏从词到曲都是他独力所为。
　　见两人扯不清楚，制作人杨俊荣只好居中打圆场：“JAY，我估计也是你这儿自己不小心泄漏出去的。对方来函上说的明明白白，他们公司有一些暗网数据检索系统，就是从网上搜到的资源。不管是黑客入侵了你的邮箱，还是别的什么办法，总之这事儿我们真没办法通过法律途径申诉——毕竟这首歌还没对公众发表过。”
　　三人都是懂行的，反复看过听过那首MMD的视频，除了歌词和周洁伦的《四面楚歌》一样、唱腔模仿得差不多之外，其他编曲还是有所不同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歌词与演唱部分简谱单独泄漏了，而编曲谱没有泄漏。
　　周洁伦有些沮丧：“难道这事儿就认栽了？”
　　杨俊荣指着电邮，略带庆幸地说：“也不至于，我看初音公司那边还是很诚恳的，他们澄清说，原本也不知道这个歌词是你的歌上用的，不过还是愿意支付我们歌曲MV的网络播放版权费，以及一定的金额补偿。对于这解释与影响方面的处理，对方的意思是，让我们配合一下，就把这首歌此前流出的枪版解释为提前偷跑，而且将这首歌的创作意图，解释为初音公司的委托创作。总共算下来，本张专辑涉及到的金额就有数百万。”
　　05-07年是周洁伦最红的时候，一年纯收入在两亿左右，而且是已经刨除了发行成本的。按照一年一张专辑的速度，专辑本身的市场价值就有数千万（RMB，不是台币），如果仅仅是买断网络播放版权的话，几百万的交易金额还是可以接受的。
　　初音网络的开价，是确有诚意的，而不是得了便宜就卖乖。
　　周洁伦想了想，决定答应。
　　“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吧，荣哥，谈判的事情要劳您费心了。”
　　周洁伦的经纪公司是阿尔法唱片，他自己是没有与外界谈合作条件的资格的。最多在与谁合作不与谁合作方面，提供一些参考意见罢了。
　　杨俊荣拍拍周洁伦的肩膀，说：“放心，既然你没意见，剩下的交给我吧。不过还有个事儿要你自己拿主意，毕竟是全新的技术、全新的生意，你能不能做，还得看自己判断。”
　　周洁伦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在音乐事业中结合新技术。要不，多年之后他自己当家那会儿，也不至于在小巨蛋演唱会上弄个邓丽君的3D投影人物出来陪他一起唱，一把就烧掉上亿台币。
　　这点上，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发烧友，新技术的昂贵与否，不能单纯以经济上是赚是赔来衡量。
　　所以，一听杨俊荣的提问，他马上就来了兴趣：“喔？具体是什么新技术？”
　　杨俊荣点开另一封电子邮件，指着说：“目前大陆那边开了一个新的游戏，名叫初音歌姬，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东西目前运营得很不错，即将要开台服和日服了。唯有韩服因为对方和韩国做劲舞团那家公司签订了互斥的排他性协议，所以暂时不进入。那游戏，有一个自订编曲的MOD功能，不过至今都只能编定曲子，没法编订拟真歌声。所有唱词都是纯粹的电子合成音完成的——现在，初音网络希望找一些人合作，录取一个音频采样库，找一些最著名的歌手，加入到他们的原声数据库当中……”
　　周洁伦秒懂：“他们是希望我配合他们录音？然后让他们用我的声音供游戏玩家编辑？”
　　“不光是你。也是借着这次的事儿，对方老板恰好提到了这种合作可能性。如果公司决定合作的话，女声那边，目前对方倾向于找Jolin。”
　　周洁伦想了想，暂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内心对此着实是有些跃跃欲试的，只是这种新的合作方式完全没有先例，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赚多少钱。
　　他忸怩地问：“荣哥，能大概透个底么，如果这事儿决定合作了，大概酬劳金额会有多少？”
　　杨俊荣想了想，也不敢打包票，弱弱地说：“毕竟是录个音频素材库，估计最多几百万代言费吧。”
　　周洁伦想了想，估计录完整个素材库，花下去的功夫绝对比出一张专辑还多，几百万的报酬，本身是不算高的。不过考虑到这东西貌似很新奇，而且有助于歌手本身出名、进一步水涨船高，倒是很值得考虑。
　　当然，如果这种合作达成，初音歌姬这个游戏也会极大的受益，而且其受益程度绝对比阿尔发唱片和周洁伦更多。
　　因为到时候就有更多噱头卖点，可以吸引更多的玩家了。后世互联网业界，连个导航地图都要眼巴巴混一个“女神献声”的录音库作为噱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音乐游戏呢。
　　哪怕是另一个时空，被日本人率先研发出来的原版“初音未来”，虽然用了很多声源合成技术，但是其最初的素材也还是要靠真人录制的。历史上的YAMAHA，用的是藤田咲子做声优。而声源合成技术，无非是处理声优原声素材时，加上曲调和声调的一些算法套路罢了。
　　周洁伦思之再三，还是决定接受这个报价意向。
　　原因无他，毕竟如今这个世界上，声音好的歌手不止一个，尽管周洁伦如今正是华语乐坛教父，声名如日中天，可对方毕竟还是有其他备胎可选的。
　　而初音歌姬的音频合成技术，目前来看是独此一家的。就像另一个时空的07年、YAMAHA公司手上握着同样的独家技术、照样可以随便压价找声优。
　　相比之下，尽管周洁伦这个卖方很强大，但市场终究是买方市场。何况在最后一刻，他骨子里那种宁可少赚点钱也要尝试新音乐技术的血液沸腾了，促使他做出了这个正确的选择。
　　……
　　三天之后，国庆长假的第一天。初音视频网站首页上，发布了一条澄清通告：
　　“数日前下架的《四面楚歌》MV，为初音娱乐高价委托某著名华语歌手创作的。在创作完成后，公司高层一时失察试唱，并导致视频流出，初音娱乐对此深感歉意。初音娱乐同时敦促网上各方，请及时将翻拍枪版资源全部下架，以免承担不必要的法律责任……”
　　可惜，解释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点燃的熊熊的八卦之火。
　　作为初音视频开站以来最火的单片，那段上传置顶一天就得到了百万播放量的MMD音乐视频，早就被无数人用手机或者数码相机对着电脑屏幕翻拍过了。
　　而且，尽管初音娱乐没有公布“被委托的歌手”，可是从《四面楚歌》那口齿不清的RAP风，娱记们用膝盖思考都可以猜到是周洁伦——周洁伦可是已经公布过了，下个月就要出新专辑的。
　　“委托创作”，说起来很晦涩，其实懂行的人都知道，艺术作品的委托创作，有时候并不导致著作权的转移，是谁创作的，经济权益还是属于谁的。只不过，委托创作一般会跟一个“献给某某某”的致辞说明、以示该内容是谁要求创作的罢了。
　　就好比贝多芬写《英雄交响曲》，原本致辞上打算写“献给拿破仑”（最后拿破仑称帝了，所以贝多芬没有献）；米开朗基罗做豪华者雕像的时候，会申明“献给洛伦佐·美第奇”。
　　而现在的局势，娱记小便们就好像逮住了一个场景：周洁伦说，把《四面楚歌》献给初音老板。
　　这背后，肯定很早就有深厚的私交。因为此前就没见周洁伦为谁创作过多少歌，除了当初刚出道还不成名的时候，写过一个《可爱女人》献给某叁集片女星。
　　玩过初音歌姬这个游戏的玩家，如今还不过两千万人；可是听周洁伦歌的，在05年这如日中天的时刻，只怕有两三亿。上初音视频看过网络短片的用户，也不过才三四千万，同样远远不如歌迷的数量。
　　在此之前，初音视频上的MMD频道，只有初音游戏和电子音乐的原创爱好者们会围观。一夜之间，这种围观上升到了实体歌星的歌迷范围内。尽管只是少许几个如今最火歌星的歌迷们。
　　十一长假还没结束，又一组足够屠版科技版和娱乐版的新闻，刷了出来。
　　初音娱乐斥资2000万新台币，向阿尔发唱片打包买下了周洁伦、蔡衣琳等歌手的原声素材库，以丰富‘初音歌姬’游戏原创编辑模块的素材。
　　同时，斥资500万新台币，邀请凯渥经纪公司的林芝玲，重新录制“初音歌姬”等游戏的全部语音提示。


第八十三章 给的再多，不如懂我
　　专辑《十一月的肖邦》，还需要20天的赶工制作，才能火热出炉。
　　历史上，这张专辑的热度，可谓是周洁伦的人生巅峰之作。尤其是从《发如雪》到《夜曲》，从《珊瑚海》到《黑色毛衣》为代表的几首歌，后世传唱度更是非同小可。
　　专辑出炉之前，按说都得加班加点。
　　不过，到了这个阶段，加班的人基本上都是后期制作、剪辑处理的技术人员。歌手本人倒是已经空了下来。
　　十一长假刚刚结束，一架从台北桃园机场起飞的专机，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降落在了钱塘萧山机场，一行墨镜男女很是低调地从专用通道离开机场，没有惊动任何狗仔。自从大陆有了黄金周一说，连台弯人都知道要避开十一这种不理智的赴陆时机。
　　包机上不止阿尔法唱片一家公司的人，还有林之玲一行。
　　林之玲在8月份的时候参加拍摄活动时坠马受伤、还被马蹄踩了，一直养伤至今。原本拟定11月再宣布复出，不过考虑到声优的录制工作不像模特那样要走秀站场，只要说说话就行了，所以林之玲思之再三，才和周洁伦一道赴约。算起来，这还是大陆公司第一次由于看中她发嗲的声线而聘请她，而不是因为颜值。
　　至于Jolin，档期排不开，只能延后与初音娱乐的合作。
　　理论上，寻常的录音工作，在阿尔法唱片位于台北的录音棚就能完成，完全没必要劳动大牌明星来内地。
　　不过初音歌姬所需的东西显然要求特殊，而且要采样的内容也很是多样，需要初音公司的音频合成技术人员现场指导，动用一些独到的设备。
　　一行人下榻的地方依然设在周洁伦最熟悉的凯悦——04年“无与伦比演唱会”钱塘站的时候，他就是住的凯悦。只不过那一次有4万2的顶层套房可以住，如今只能降低到中层的8000元套房。
　　毕竟，演唱会的时候一共也就才住2天，而这次来录制整个音频库，起码半个多月，初音公司不可能拿出上百万在住宿上。
　　……
　　初音娱乐原本有专门的公关人员负责接待对岸友人，顾莫杰压根没关心这事儿。台胞抵达的当天，他只是吩咐手下人在湖滨28号好好宴请对方一顿，他自己则埋头和叶维伦商议动漫套补的大计去了——
　　相比之下，后者才是如今初音公司工作的重中之重，依然有很多不确定性的事情要处理。而前者，既然已经板上钉钉，是跑不掉的。
　　可惜，顾莫杰低估了妹子的狂热。整个下午，陆文君、费莉萝先后到他面前晃悠，顾左右而言他地希望去见见明星。
　　至于叶敏茹那种档次的，虽然不够格直接在顾莫杰面前提要求，却也是在费莉萝出头的时候，用小鹿一样毛茸茸水闪闪的眼神企盼着。
　　顾莫杰受不住了，最终拍板：“好了别说了，晚上江南会！都去！”
　　叽叽喳喳一阵雀跃。
　　“阿杰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顾莫杰一阵头晕，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诶？君君，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不去江南会的。”
　　“那是因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嘛。周洁伦在的地方，就算原本是会所，那也不算会所啦。”
　　果然，再理智的女人，也有闷骚的一面。这种日子，显然是捱不到下班的点的。
　　与阿尔法公司的人约好了时间，顾莫杰一行直奔江南会，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被邀请的台胞姗姗来迟了。顾莫杰和几个妹子自娱自乐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人。
　　一个脸上写着三分拽样的型男，在数人簇拥中走进会所，扫了一眼，也不等人介绍，就认出顾莫杰是正主。
　　“顾先森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公司的混音设备真是超吊！我们录着录着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新变化，一不小心就过点了。”
　　“不客气，既然觉得不好意思，一会儿就多签几个名——我们公司可是有不少女员工，都是你的歌迷呢。”
　　顾莫杰这边有一男三女，周洁伦那边也带了林之玲、方文山，挤一桌不舒服，就排了两条长桌。学着榻榻米式的正坐，颇有古风。
　　周洁伦完全不是顾莫杰预想中那种狂拽难相处之人，私下里居然挺随和。刚坐下就拿顾莫杰开玩笑：
　　“带三个女生，不会都是女朋友吧？太过分了吧，你算什么男人！”
　　“只有这个是女朋友，”顾莫杰搂过陆文君，随后一瞥一旁另外两个妹子，说，“她们只是朋友，也是下属。不过都是你的歌迷，就带来涨涨见识。”
　　顾莫杰说着，叶敏茹已经揣了三张照片过去求签名了，反正她是个跑腿的，也不怕丢面子。
　　有些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当顾莫杰已经是光有形资产就二三十亿的富豪时，也就没必要对一个一年赚两亿的明星多敬重了。充其量，两人平等论交，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尽管顾莫杰在公众中的影响力可能还没有对方大。
　　周洁伦签完名，才有空打量周遭环境，很是羡慕地说：“别说，我真是超喜欢这环境，满满的中国风，在台北真心找不到这种意境的地方。”
　　顾莫杰自得一笑，抿了一口龙井，说道：“这里旧址，是南宋时候的先贤堂，八百多年了，明清历朝翻修。后来马哥弄江南会的时候，也是修而不建：只翻新，不重建。院子里那些梅花，别看不起眼，都是宋朝的老桩。”
　　方纹山听了，似乎不胜感慨，一时间坐不住，起来东看看西走走。
　　周洁伦跟着喝了一盏龙井，也觉得中国风不可辜负，搜肠刮肚一番，对老搭档吼道：“文森，我想写首《青花瓷》，你帮我填个词呗。曲风已经有了，就算在明年的专辑里好了。”
　　顾莫杰微笑不语，一旁的费莉萝逮着机会，半开玩笑地插嘴：“我们都提供创作灵感了，到时候能提前买断新专辑的网络播放版权么？”
　　一伙人调笑着，很快就有侍女上了菜。江南会以传统雅致为主，倒不追求奢华，太过现代派的海鲜，多半是吃不到的。为了符合中秋时令，最后上的是笋壳鱼、九月秋刀和秃黄油蟹膏。
　　05年的江刀还没后世那么稀缺，不过也足以令真正的老饕都为之倾倒了。至于江南会的秃黄油，更是用最上等的阳澄湖大闸蟹取膏肓制成，区区一盏，就是几十只半斤重以上的大闸蟹精华。
　　不求最贵，只求中国风最典雅。
　　侍女原本是要介绍菜色的，不过顾莫杰一挥手就让她们退下，别再来打扰。饶是如此，侍女们此前漏出的那寥寥几句介绍，也足以让客人惊叹了。
　　“哇哦～顾先生太破费了呢。”
　　一个娇嗲，但是国语咬字很正的声音一转三折，不用看就知道是当了好一阵的志玲姐姐，终于逮到开口的机会了。
　　岛际友人们纷纷尝了远超所谓眷村菜系的传统美食，氛围也充分调动了起来。
　　周洁伦丢下一个蟹斗，突然想到问：“诶，顾先森，你有英文名么？我觉得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再这么称呼太生分了。”
　　“那你只怕要失望了，因为我的英文名叫JAY-GU——这算不算撞名？”
　　“哎呦，这么巧？那以后只能叫你顾董了。”周洁伦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伦哥你那么喜欢喊人英文名，可以喊我的英文名呐，我叫Lolita-Phil。”费莉萝见缝插针，马上抓住机会求关注。
　　“洛丽塔·菲尔？费姐你随口编的吧。”
　　顾莫杰一头黑线，作势就要惩戒有点玩HIGH的费莉萝，不过很快被周洁伦一句“你算什么男人”的玩笑话堵回去了。
　　一伙人便这么玩笑了一阵，喝了点小酒——为了附庸古风，还是喝的黄酒。都有了三四分酒意。双方都是性情中人，这时候有些话就可以敞开了说。
　　周洁伦终于抛出一个原本准备憋在心里的话题：“顾董，我现在虽然红，但是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清楚的。要论音色，我算不上最顶尖。如果你纯粹追求效果，其实可以找ESON给你配音。你找我，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广告噱头吧。”
　　顾莫杰显然也没打算讨好对方，直截了当就说：
　　“就你那音色，我才不找你。不过么，你的原创能力还是不错的，这点没得说。我顾某人这辈子看不起的就是技匠，最看重的就是原创的大师。你能开创一个流派，不求多雅，但是雅得听得懂，就算功德。光声音好，没思想，有毛线用？光技巧好，不会解读，不会揣摩作者的思想，那种演奏家和唱手就该被机器取代掉。胶柱鼓瑟，连个屁都不值。”
　　方纹山也被鼓起了同感，一拍大腿：“说得好！跟风狗一窝一窝地来，红不了还嫉妒别人，那种垃圾最看不得！”
　　一边说，一边还掀翻了一个小酒坛子，弄得半边淋漓。
　　三个男人神侃瞎聊，旁边服侍的陆文君却是有些冷静，和费莉萝对视一眼，二女一起出门，找到侍女传来乐师。
　　江南会是没有音响的，只有乐师。当然，也有乐器。
　　陆文君和费莉萝把七八件乐器抬进来，放在两排长案之间。
　　周洁伦方纹山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要我露一手么？我可是钢琴满级大提琴满级喔。不过这些只会稍微玩玩。”
　　顾莫杰按了一下眼镜，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抄起一件小提琴，说道：“我要是当初创业失败了，说不定也能进娱乐圈。不过我没本事创作，只懂点不值钱的技巧。说实话，我是真的不以会这些乐器为荣。”
　　说罢，顾莫杰也不找乐谱，重新挑战了一遍他最拿手的门德尔松E小调。
　　周洁伦有一种似乎穿越了时空的迷糊感，似乎穿越进了他半年前拍摄的那部电影《头文字D》的世界里了。在头文字D的世界里，演他老爹的黄秋生有一句台词：“会玩音乐的都不是坏人……”
　　“会玩音乐的都不是坏人……”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理，但是却是周洁伦这种性情中人的真理。他没想到，一个身价几十亿的企业界人士，居然也会玩得这么6。
　　给的再多，不如懂我。


第八十四章 入吾彀中
　　当顾莫杰被刺眼的阳光射醒的时候，昨夜伴着键盘和架子鼓唱《四面楚歌》的情景，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了。他自己也记不得，当时是谁给他伴奏的。
　　双手一紧，两边都是软绵绵的，顾莫杰吓了一跳，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左边是陆文君，右边是费莉萝，裹作一堆。幸好内衣都还完整，让顾莫杰暗暗庆幸没有宿醉之中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尽管陆文君是他的女人，可是他并不希望在这种不尊重对方的场合，做苟且的事情。费莉萝倒是没什么，反正都赤忱相见几十次了。
　　叶敏茹喝多了躺倒在外间的地榻上，和里间三人隔着一道纱帘。至于周洁伦、方纹山和志玲姐姐，自有侍女安排在楼下两边的厢房，倒不虞出事。
　　经此一夜，想必将来原创音乐界的人，在见到顾莫杰的时候，除了直接谈钱以外，还可以多谈谈理想吧。
　　不敢说唱片公司的老板们懂不懂音乐，但是做互联网娱乐的老板里面，能够如顾莫杰这般和原创者意气相投的怕是没有了。
　　周洁伦谈理想的结果，是准备明年写一首名叫《青花瓷》的歌，以志昨日之会；同时，感慨于顾莫杰的那三分志同道合、意气相投，周洁伦把明年的专辑名拟为《魔杰座》。
　　当然，哪怕没有顾莫杰的出现，《青花瓷》一样会问世，只不过不是在06年的专辑《依然范特西》中，而是在07年的《我很忙》里。
　　而《魔杰座》这个专辑名，也会在08年面世。
　　顾莫杰的出现，只不过是作为一根导火索，把《青花瓷》和《魔杰座》的出现时间分别提前了一年和两年。至于被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依然范特西》这张专辑名，会不会就此消失在历史的碎片之中，就不得而知了。
　　……
　　毕竟身边的女人多少有一点儿追星的属性，那次之后，顾莫杰依然隔三岔五去请岛际友人们喝个茶兜个风啥的，不过没有再拉着对方玩音乐。
　　毕竟人家岛际友人的工作就是天天对着录音棚，早就有些逆反了。充其量，便是顾莫杰借着初音娘的作弊，偶尔露一手新奇的，让别人指点。饶是如此，也让顾莫杰身边的妹子们，对顾莫杰深不可测的广博颇为震惊。
　　录音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志玲姐姐的语音提示部分很快就完成了，这东西是说一句录一句的，属于传统音频，没有用到最新技术，所以投入很快。十月的最后一周，“初音歌姬”游戏打了个补丁，就把志玲姐姐的声音正式上线了。
　　当然，志玲姐姐的声音，是作为一个商城收费道具的姿态出现的，就和刷世界频道的喊话喇叭放在一处卖。如果是女性玩家对那种娇嗔糯嗲的声音不太感冒的，可以选择不钱买这个项目。
　　一大群宅男玩家疯狂地火了一把，根据后来初音歌姬的GM数据统计，一周之内，志玲姐姐的语音提示包就卖出去了80多万份，每个定价30，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正玩魔兽世界的人，一张点卡也要30块，初音好歹游戏本身是免费的，就当是多买了张点卡。
　　很显然，这个道具的定价是很精准的，充分考虑了消费者心理。
　　这特么一把就是2400万！相当于日活用户数里有一小半人，都选择了这项付费业务。
　　但是“初音歌姬”最大的受益，显然还不只是实打实的直接销售收入，而是后续的持续性用户增长。仅仅一个志玲姐姐，就让初音歌姬的激活用户数增加了三四百万。而周洁伦的效果还不知道呢。
　　要知道在此之前，初音歌姬这个游戏尽管有无数实打实的原创性、世界第一的新技术在里头，可是道貌岸然的传统音乐爱好者依然认为初音歌姬只是玩票的，只是二次元爱好者的产物。
　　那些只喜欢三次元实体音乐和实体街舞的人，是不会去玩初音歌姬的。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三次元爱好者，也被蜂拥地拖了进来。
　　日子一天天不可遏止地流逝，到了十月的最后两天，周洁伦终于根据初音公司的技术要求，把所有需要用到的原声素材都录了一遍。
　　还加上了几百首试唱的歌曲，强化了初音歌姬游戏数据库对周洁伦声线咬字搭配的算法适配。对于这种可以根据现有素材“学习”一个真人声音组合语气的技术，周洁伦多次感慨其神奇，录完之后还忍不住想找机会将来再试试。
　　告别的时候，周洁伦客气地请顾莫杰有空去台北玩，然后就登上专机飞回宝岛了。在那边，他需要参加《十一月的肖邦》的正式发布会，志玲姐姐也要在11月1日这一天高调宣布伤愈重返娱乐圈。
　　毫无疑问，这一天同样也是初音歌姬的“周洁伦原声素材库补丁”上线的日子。
　　11月1日，娱乐圈和互联网界，两个圈子里的镁光灯，分别被吸引到了两大热点上。一个热点在台北，一个热点在钱塘。
　　《十一月的肖邦》首发日，《夜曲》和《发如雪》就席卷了整个华语乐坛。
　　顾莫杰身在学校，都感受到了这股氛围，因为钱江大学的校园广播里面，当天下午放课之后就反复在那里“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
　　另一边，《十一月的肖邦》上所有曲目的MV，都在初音视频网站上得到了首页置顶，前几天顾莫杰自己创造的《四面楚歌》单曲首日播放量破百万的现象级热点，仅仅一个多月之后，终于被覆盖掉了。
　　因为这些资源都是初音视频官方取得授权、官方置顶播放的，所以也不存在和上传用户之间的广告费分享计划，赚多少都是初音视频自己的。
　　《四面楚歌》原本只是《十一月的肖邦》里头不太热的一首歌，可是因为如今有了八卦基情，无论是歌迷还是宅腐都拼命点进去看，结果网络播放量居然不下于《发如雪》。
　　初音视频能够这么放，和对方的合作态度也是分不开的。毕竟05年的网络媒体还没有那么发达，网上首播的话，对于实体唱片的销量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哪怕顾莫杰出了超过一千万台币的价格买断网络播放权，按理原本也还是要延后那么半个月上线才对。
　　很显然，这里头是后续的合作诚意在起作用。换了别的互联网公司老板和对方合作，对方是不可能让步到这一步的。
　　除了这些原版MV之外，各路周洁伦原声的MMD视频也在当天就被部分24小时不眠不休的极度发烧友制作了出来，上传到初音视频上，立刻被分配到了MMD频道的热播推荐位，一时水涨船高，拔萝带泥，一连串产业链的热度都被带了起来。
　　……
　　京城，中关村。
　　陈小微坐在张超阳对面，一脸怨念，说得口干舌燥，狠狠喝了两口水，最后总结道：“初音视频和初音歌姬目前就是那么火。没想到他们花了这么一点代价，就买断了好几个最当红明星的网络播放版权和原声改编权。我们要是不下点狠招，光靠盗版战略怕是打不倒顾莫杰了。”
　　张超阳背着身子，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西四环的京城，胸中吁出一口浊气：“顾莫杰近期的动作，可是比你搜集到的这些还要狠。他不光是在游戏和视频市场上找到了增长的突破口，在政府补贴项目上的进展也不容小觑。有叶维伦那个老狐狸帮他，他可是已经套了好几部3D动漫的补贴款了，很多完全是彻底依托初音歌姬本身MMD引擎弄出来的便宜货，一边虚报制作成本套补贴，另一边还一片二吃放到自己网站上再稍微赚点广告费。更可怕的是，有些人看到用了初音动画引擎和制作模组之后，刷钱容易，已经开始找他买授权了。那可都是一次性的大买卖，三两下就能拿到大笔授权费，比亲自卖片快多了。”
　　顾莫杰做的，是平台生意。无论哪个细分领域，细数起来其实都是这个模式。他提供引擎，提供平台，具体内容让别人去做，大不了初音公司分润一些供应链上利润不高的环节给对方，作为甜头。
　　就好像后世苹果公司把利润最低的环节留给富士康。
　　陈小微蹙着眉，决定步子迈大一点，只听她建议道：“Charles，要不我们进一步扩大盗版范围吧，不要光盗版大片了，明星的MV视频也做，初音视频上比较火的MMD视频和动漫视频，我们也可以自己传。或者按照广告费分享计划，开一个比初音视频更高的分成比例，吸引那些作品版权拥有者自己到搜狐视频上传他们的资源，你觉得如何？”
　　张超阳脸颊抽搐了一下：“你确认不会增大法律风险吧？”
　　陈小微自信满满地说：“凭我们的政府关系，这种可管可不管的事情，谁会管？何况那些UP主自己手上是捏着版权的，他们到初音视频上上传内容的时候，又没和初音视频签合同让后者独占。我们给的单次播放分成更高，他们自己想两头拿钱，关我们网站什么事？”
　　“这事儿我的再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Charles！不能再犹豫了，不然初音视频的势头就挡不住了。”


第八十五章 豺狼来了有蜂蜜
　　猫在羡慕狗的人生哦不是狗生时，只有狗自己才知道狗生的艰辛。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大多数人都只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所以世上才有那么多人眼高手低天天想跳槽，总觉得自己的工作赚钱少了。
　　风光是显性的，苦逼是隐性的。张超阳和陈小微看着顾莫杰日进斗金，恨得牙痒痒的当口，殊不知顾莫杰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自从和叶维伦定下低价跑量刷烂片、套补贴的策略，至今也有快两个月了。初音公司光靠直接亲手设立的白手套公司，就套取了将近三千万的补贴款——当然，有些钱只是批准了，还没到手，毕竟政府部门给钱都是很慢的。
　　这是一块蓝海市场，在初音公司的技术出现之前，不管怎么压成本，都是不可能做到光靠补贴款就盈利，所以这个生意在刚出现的时候，是没有竞争对手的。
　　三千万这个收入总额，距离顾莫杰的目标还很远。不过幸好商人们的嗅觉都很灵敏，同行们纷纷发现初音公司的引擎和配套技术可以大幅度降低低端3D动漫的基础制作成本，也看到了这条刷补贴的路子。
　　两个月里，初音公司用自己的白手套亲手打响第一炮后，立刻华丽丽地转身，从亲自挥锄头淘金的淘金客，摇身一变成了卖锄头和牛仔裤的淘金链上游供应商。
　　短短一阵子里，引擎授权被卖给了好几十家文创产业公司，光是技术授权费用，只怕就已经顶上了钱塘市全年的3D动漫产业扶持资金。
　　也就是说，买了授权的公司，只有动手最快的那些，才能确保稳赚刷到钱。而动作慢的，必然会面对补贴款预算告罄、政策收紧的风险。
　　但是，正如知道加州发现金矿的时候，很多人明知道去得晚了是挖不到金子的，可是他们依然愿意入坑。人性中赌的一面，在这种时刻总会占到上风。
　　钱飞快地流入，嗅到钱味的狐狸，也跟着泥沙俱下。
　　……
　　黄龙时代广场A座顶层，顾莫杰的办公室，他正在和叶维伦算着账。
　　叶维伦加入初音集团三个月，至今还没定下他的股份期权。为了让顾莫杰可以公平驭下，叶维伦在入职之初退了一步。
　　他愿意以自己的实际创收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今他差不多已经完成这个证明了。
　　顾莫杰把一堆权利文书推到叶维伦面前。上面的置换内容，都是费莉萝请教了她姑姑之后，花了好几天拟好的。
　　“这是初音集团1.5%的期权，目前只有分红。如果五年以内保持不离职，就可以转换为实际股份。目前公司还没有上市计划，所以到时候如果想套现，公司可以承诺回购。不过我想真到了那时候，你肯定不舍得拿来套现了。”
　　初音公司没有接受过风投，也没有让金融市场评估过市值，所以这玩意儿只能是大家协商着谈。顾莫杰认为1.5%就能值2个亿，并且叶维伦也接受的话，这事儿就算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维伦接过，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把该签署的地方签了，随后收好。该交给第三方公证的材料，也旋即被送到监管部门那里去备案。
　　“这是你应得的，本来就没必要客气。”顾莫杰微微一笑，以示合作愉快。
　　股权终于到手，叶维伦显然心情很不错，工作状态也很好，忍不住便想提醒顾莫杰一些事情：“昨天那几个人，想要来拿公司未来新一代引擎、在动漫领域的排他性使用授权，那事儿我们就这么彻底回绝了，真的好么？会不会产生什么长远的影响。”
　　叶维伦一提到这事儿，顾莫杰的心里也有点恶心，似乎是很不愿意想起。
　　“我顾某人说了不会妥协的事情，那就一定不会妥协。”
　　那是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有一家本市新成立的文创产业公司，来找初音网络谈判，想要买下初音公司此前公布的下一代动漫引擎和配套技术使用授权。
　　那个引擎还没研发出来，不过无非是根据现有的AGEIA引擎产品为基础、结合了顾莫杰对初音娘“图形大师”上部分优化的进一步深挖，所研发的一款产品，预计明年也就是2006年会上市。
　　买授权本来是好事儿，可惜对方要的是排他性授权，也就是初音公司卖授权的时候必须同时承诺，新一代引擎不再授权给其他任何注册在钱塘市乃至钱江省内其他企业使用。
　　这种要求一提出，初音公司的商务谈判人员自然不敢做主，马上上报到了顾莫杰和叶维伦这里。顾莫杰亲自见了对方，了解了情况，旋即恍然大悟。
　　对方通过各种隐晦的间接证据，暗示自己背后的真实老板，是市委汪书记的小舅子。
　　文化局、财政局的各种补贴，他们都有人可以影响。2005年虽然已经快过完了，但是马上06年的预算和政策也要编定，他们完全有能量影响补贴政策的松紧。
　　到了这一步，顾莫杰自然之道对方图的是啥。
　　如果顾莫杰把研发中的新引擎的区域使用授权独家授给对方的话，对方一转身，明天就能让2006年的《钱塘市文创产业扶持管理办法》上，把有资格受补贴的3D动漫类别上，单独列一条“必须使用AGEIAXXX引擎技术”之类的技术标。然后这个市场就被独吞了。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注册在别的区域的公司，不还是可以进入这一市场么？
　　问题是，注册在别的区域的公司，是拿不到补贴款的。钱塘市的财政补贴，当然只会给钱塘本市的文创企业。05、06年的时候，国内其他城市基本上没什么动漫产业。
　　这种城下之盟，顾莫杰如何肯接受？
　　顾莫杰和叶维伦商议着的当口，那家关系户文创公司又来人了，初音公司的人知道这种大鱼不是他们能够接待的，立刻通知了顾莫杰。
　　顾莫杰觉得有必要把话彻底说清楚，免得对方在这个问题上再多纠缠。
　　……
　　今天来的人，和前两天又不一样，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帅倒还有两分小帅，就是鼻孔朝天，压不住地趾高气昂拽杨。
　　而前两天来谈事儿的，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今天只能充作跟班。
　　三人在会客室里等着，也不怎么讲礼貌。
　　顾莫杰走到门口，就示意费莉萝和叶敏茹别往里跟了，他自己一个人进了会客室。
　　对面那年轻人也一挥手，让两个跟班退到窗口，随后自己站起身，拿出硫磺火柴点了一根雪茄，迎上来说：“顾老板真是年轻火气旺。我听说因为老秦不会说话，前天和顾老板有些误会，所以特地亲自来问个准信。”
　　顾莫杰也笑脸相迎：“客气，其实也没什么误会。只不过我们公司没做过独家授权的生意。咱还可以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来人脸颊抽了一下，僵硬地说：“别忙着给我答案，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陆，陆良辰。陆天机是我堂叔——他和汪书记是什么关系，不用我介绍了吧。”
　　“了解，汪书记的小舅子陆天机嘛。原来陆哥是他堂侄，怪不得看得上文创补贴这种小钱。我说地铁一号线线路都规划得差不多了，真是汪家核心嫡系，到九堡囤地都来不及呢，谁做这种小买卖。”顾莫杰显然一点给面子的意思都没有。
　　陆良辰立刻变了脸色：你特么这是给脸不要脸！
　　历史上，钱塘市的地铁07年3月开工，直到2012年才修通1号线，进度大大慢于规划，主要还是钱塘的地质太疏松、地下水太丰富。不是西子湖的淤积环境，就是钱塘江的冲击河滩地质。
　　07年3月开工的地铁，05年自然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就算公众不知道，圈内有点儿内幕交易门道的人都是知道的。
　　钱塘地铁1号线，完全不是在人口密集区规划的，而是建到了城东当时还比较荒凉的规划新区。很显然，这是土地财政的需要。
　　如果修在核心市区，地皮都已经在老百姓手上了，这不是拿了朝廷的钱去惠民了么，当然要修到地还没卖出去、或者只卖到关系户手里的地方去了。
　　地产商的最高境界，绝对不是等地铁规划好之后，再去塞红包请对方把地铁旁边的地块低价卖给你。而是先低价买好地，然后游说朝廷，把地铁修到你买的地上去。
　　05年年底，汪家的亲戚但凡有点本事的，尤其是那两个小舅子，都忙着在未来的城东地铁枢纽九堡囤地皮呢。这个陆良辰只能赚赚文创补贴的小钱，也不见得是啥核心人物。
　　何况，顾莫杰不给汪书记的人面子，显然是有更深远的考虑的。
　　绿城的宋老板和他约定过，“江南会九长老”要分头下注荷兰赌。宋老板负责现管，顾莫杰负责县官。如果他阿附了汪书记家的外戚，那才叫不顾长远呢。
　　陆良辰气极反笑，走到顾莫杰面前，试图俯视对方：“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明年我倒要看看，你特么能不能从文化局拿走一毛钱补贴！”


第八十六章 别乱开地图炮
　　九溪玫瑰园边缘，一幢与邻居户型都不相同的大别墅里头，几个小时前还在那儿丢狠话的陆良辰，和川剧变脸一样换了一副被人欺负的苦逼表情，在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面前哭诉。
　　“叔！打狗还得看主人呐，那顾莫杰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我都暗示过他了，说您是我叔，他居然照样一点面子不给。而且咱家又不是白要他的授权，我们是花钱问他买啊！他都这么嚣张，还想在钱塘这一亩三分地上刨食吃？要是这样咱都不收拾他，将来谁还知道我们陆家不是好惹的？”
　　这个中年胖子，正是陆良辰的堂叔陆天机，也是XXX的小舅子。他姐姐X海燕是XX的老婆，也是钱塘某大型地产集团的CFO（财务总监），后来出了点财务问题，拿了米国绿卡带着儿子跑了，当了米国公民。
　　姐姐X海燕在米国，陆天机自然算得上是外戚当中、留在国内的首脑了。
　　相比于陆良辰的狐假虎威，陆天机这只真虎显然沉稳得多。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一年一两亿的补贴都要去骗，这特么都是些辛苦钱！拍一部动漫，你能骗出多少？最多几百万。几个亿你得拍一百部才能掏空！这点小钱，还吃相这么难看，你是嫌在本地盯着我们X家的人还不够多是不？”
　　毕竟，骗出两亿补贴，不等于净赚两亿。如果纯粹为了刷钱，两亿的补贴背后也有好几千万的成本，净赚最多一亿。初音视频做这种刷子的买卖，毕竟还有视频网站这个兜底的地方废物利用、一片多吃再回点广告费，而陆良辰就完全没有那种渠道了。
　　相比之下，如今到九X大块囤地皮，动辄都是十几亿乃至几十亿的好处。以陆家的能量，囤到哪块地，就有本事让地铁从哪块地上过。
　　哪怕此刻有一个后世的重生者，重生到这个时代，可以“先知”未来的地铁从哪块地上过，然后就吃进那儿的地皮。陆天机都有本事让那个重生者XX掉——因为只要那块地不在陆家手上，地铁就不会从那儿过了。
　　这种问题上，重生者的先知并不比一条狗值钱。
　　陆天机对堂侄的小家子气很不满意，不过生气归生气，既然被人挑衅了，反击还是要的，不然将来别人就不怕陆家了。
　　教训完侄儿，陆天机摆着架子问道：“来之前，你做过功课了么。这个顾莫杰有没有屁股上不干净的事情？上头有没有人？毕竟是实打实几十亿家产的人，万一有个啥保护伞的，我们也不能不查清楚就轻举妄动。”
　　要是问别的问题，陆良辰这种纨绔肯定是不懂的，不过既然是问仇家，找别人弱点冒坏水这种事情，陆良辰做得习惯了，他立刻凑到堂叔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那小子好像很本分，虽然做的是互联网，但是他一不做实体电商，自然没法卖假货。二来么，虽然做虚拟物品和娱乐，可是不碰盗版，也不做色情内容，猾的很。小半年前，他的视频网站刚刚上线的时候，被人指责过盗版，可惜后来就把篱笆扎严实了，只专心做原创分享。不过，从背景方面来看，对我们倒是挺有利的。这个顾莫杰上头没有靠山，唯一的圈子里身份，就是江南会的九股东之一，不过和谁都谈不上走动很近。”
　　陆天机眯着眼，思考着侄儿提供的情报。对于直接连根拔起顾莫杰的想法，却是越来越不看好。
　　很多人说国内富商也都需要让干股，找靠山，给保护费，否则很容易被人巧取豪夺。但是事实上，那些巧取豪夺的案子，都有一个共性被人忽视了，那就是被豪夺了的那一方，本身也不是绝对干净的。或许他们比夺他们的那一方要干净一点，但那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五十步笑百步，是躲不过选择性执法的。但是绝对干净的人，却可以。
　　顾莫杰就是做白道生意出家的，干净得很。他也有核心技术，尽管这个核心技术是靠开挂弄来的，手段见不得光，但毕竟是独一无二的核心技术。何况他才发家两年多，经历短，自然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做搜索的人容易触碰到的盗版问题、做传媒的人容易接触到的内容过线问题、或者是做电商的人容易遇到的假货问题，顾莫杰都没碰过。
　　巧取豪夺，对于彻底干净的人，没什么大用，除非花很长的时间去栽赃。否则，这里毕竟还是一个法治国家，直接正面公然挑衅法律的冤案，是不可能的。
　　“彻底端掉那家伙，眼下是没什么机会了。目前能做的，首先，你去做个调查，把顾莫杰如今卖的那个啥——动画引擎？还是叫啥的，反正你把他卖给那些文创公司的授权技术，统统列出来。我去给XX打招呼，明年凡是使用这种技术模式的动漫，一律都不算入XX补贴范围。只要那边答应了，你马上把这个风声放出去到江湖上，后续自然没人敢花大价钱买初音网络的这类技术了。”
　　“高！实在是高！叔我这就去办。”陆良辰这就要走。
　　“站住！我都没想透彻呢，你急啥？毛毛糙糙的。”陆天机喊住侄儿，想了想，继续质问道：“这事儿，得罪的人会不会有些多？那些已经买了授权的人里头，有没有什么能量大的，你查过么？”
　　“这侄儿哪能一一弄清楚……”
　　“你啊你！成事不足。罢了，我还是这么和X局说吧：法不溯及既往嘛，凡是在12月1号以前，已经备案过至少一集样片的片子，允许他们拍完、照拿明年的补贴。但是12月1号以前没备案的，就一律适用明年的新XX。”
　　陆良辰脑子好歹不算太笨，立刻揣摩出了叔叔这招的好处：“叔，您真是老谋深算。这样一来，那些已经买了顾莫杰授权的人，也不至于恨到我们头上了，我们也不会更多树敌。而顾莫杰再想把授权卖给更多的人，也不会有人去买，咱这算不算是‘精确制导打击’。”
　　陆天机满脸得意，一副“你叔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的样子，心情一好，不忘多提点两句：“这事儿没算完，只不过眼下我不打算影响我们X家的大计。回去之后，你再从长计议，找找看顾莫杰的弱点。他本人没问题，就看看他家里人有没有在体制内做事儿的，有没有猫腻，凡是逮得到的，都要利用起来。”
　　“明白！我这就去办。”
　　……
　　没过几天，钱塘的文创企业圈子里，就刮起了一股恶风。
　　有些内幕人士，突然听到风声，说是明年文创扶持产业的XX补贴，有大改，原因是去年第一次定的标准太简单粗暴，不够细化，给人留下了很多钻空子的漏洞，所以明年要综合考察。
　　按说综合考察本身是好事儿，也是行政进步，可问题是，对方似乎对今年刷补贴的套路做了研究，结果矫枉过正一刀切：凡是使用了初音AGEIA系列引擎技术制作的3D动漫，来年都会被评判为“粗制滥造”、“不符合补贴所要求的技术标准”为由，排除在外。
　　当然，考虑到法不溯及既往，对于05年12月1日之前送过样片、到XX备案过的在拍动漫，可以放过，依然按照老标准执行。
　　不过总的来说，明年再上马的3D动漫，不论是什么技术路线的，拿补贴都没有今年这么容易了。
　　一棍子地图炮砸下来，哀鸿遍野。
　　费莉萝一贯关注与公司相关的XX动向，得到这个消息马上第一时间整理好，送到了顾莫杰的案头。
　　“阿杰，你看你，那天把那个陆公子得罪得太狠了。人家这下可是放大招了，后头还有多少公司肯一下子花几百万来买咱的动画技术授权呢。这生意，被你做成一锤子买卖了。”
　　顾莫杰随性地翻看了一下，轻轻搂过费莉萝的腰肢，轻柔地说：
　　“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少赚一点怎么了。我本来就没指望一年两年地持久赚这种不正常超额利润。反正我只要今年刷够这第一桶大钱，度过眼下的资金荒就成。
　　XXXX有空子，咱不赚也会给别人赚走，说不定别人刷补贴的过程，浪费比咱更大呢，所以咱不刷白不刷。
　　但是既然XX和XX的空子被堵上了，这是好事啊。不光我没得赚，那些关系户想套取，至少也要多费点事儿、吃相收敛一点，多给做正事的人留一点。
　　你好歹也是学法律的，难道不觉得，钻XX的空子，是一件督促XX进化的有意义事情么？”
　　费莉萝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自以为已经非常熟悉顾莫杰了，可是此刻，竟然又有那么一些陌生。
　　他不该是一个完全功利主意者的男人么？为什么不择手段之外，还有那么一丝丝节操呢？不科学啊。
　　顾莫杰以为这事儿暂时就算这么过去了。


第八十七章 殃及池鱼
　　钱氧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莫英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一天的氛围有什么异样，照样八点准时上班。整理了一番今天的日程，然后把领导的工作提要准备好。
　　8点20分，集团总经理把她叫到了内间，她大大方方就去了。
　　“徐总您找我？”
　　徐总的表情有些不忍，一指对面的沙发，说：“坐。”
　　徐总一边说，一边亲自起身，在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莫英手中。
　　莫英一阵心慌，在国企这种地方，领导给你倒水，准没好事儿。
　　“小莫啊，你给我当办公室主任，也超过十年了吧。当初改制之前，你啥都不懂，这些年工作能力的长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莫英搪塞说：“徐总，怎么说起这些来了，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好了。”
　　“没什么，只是聊聊。”
　　徐总摆摆手，继续说道：“公司呢，明年要搬迁到临按青山湖产业园，你是知道的。市府早就三令五申，高能耗、带污染的大型工业型企业，要搬出市区嘛！你家人都在本地，眼巴巴跑那么远去上班，也不方便。现在有个机会，女职工满45周岁，可以提前内退。要不你就退了吧。”
　　晴天霹雳，莫英嘴唇抖动了一阵，却没说出话来。
　　一瞬间，她就失业了？
　　徐总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继续变着法儿宽慰：“你好歹帮了我这么些年，工龄上呢，我会帮你搞定的。可以把你算成‘早年参加过高危高污染工种’，工龄待遇绝对比那些做到55周岁退休的中层以上还高。职称么，你现在只是经济师，我也可以给你运作，今年年底赶一赶，按高级经济师待遇退休。你就不要有后顾之忧了。”
　　这也算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了。让人失业了，总要展示一下对其退休后待遇的优待。
　　朝廷制度，普通女员工是50周岁退休，但是从事过危重劳动、污染岗位的，可以提前到45，比如烧电焊的之类的。但无论怎么看，坐办公室的人按说都不能算是危重劳动。
　　至于中层以上女干部，正常则可以干到55岁。
　　如果不出意外，原本莫英理论上还可以干十年。也正是因为她的工作还算滋润体面，所以哪怕她儿子已经发达了，她依然不肯轻易放手。
　　徐总说的劝退理由，其实根本站不住脚。因为莫英知道，公司要搬迁到临按郊区不假，可是搬走的只是生产部门，而不是管理部门。集团总部的办公场所，依然会留在市区的，公司注册地也会留在市区，所以所谓的“搬迁后上班不方便”，根本是瞎扯。
　　在TAX“营GAI增”之前，各地ZF对于大额纳税人的争夺是很激烈的，公司总部留在哪里，营业税就会全部交到所在的区县。而不像改增之后，按生产环节拆开、环环抵扣。
　　所以，那个年代，企业迁出市区的规划，往往是工厂搬走，总部不搬。有时候，大型企业总部所在区县为了留住税源，甚至亲自请企业老板吃饭喝酒留人。
　　莫英是总经办主任，她的工作地点，根本不会受这个借口的影响。
　　所以，肯定是有人要动她。
　　她沉默了很久，咬破了嘴唇，才饮恨地问道：“徐总，你要我内退，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对付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徐总考虑了一会儿，显然他对莫英的口风严紧程度还是了解的，毕竟是共事二十年的同事，他也没必要为幕后黑手扛黑锅，就说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不知道小杰怎么得罪了陆老板家的人，上面压力很大。”
　　莫英想了想，丝毫没有印象，便问：“陆老板？哪个陆老板势力这么大？”
　　“还有哪个陆老板？当然是……”
　　徐总如此如此，说出一个名字。
　　莫英知道这事儿没得挽回了。
　　内退，是最不伤面子的做法，也是徐总帮她的结果，她还可以拖几个月，拖到她明年满45周岁，办正式手续。
　　至于工作的内容，徐总让她明天就开始和顶替的人交接起来。
　　……
　　法学院这种院系，大三只有两门必修课。至于选修课，顾莫杰基本是靠钱开路放过。
　　这两天，又恰好公司也稍微空了一些，前阵子的烦心事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顾莫杰这种当老板的，自然不会捱到下班的点才闪人。
　　不过下午3点多钟，他就自己驱车，回到了风荷雅苑的住处。一进门，惊讶地发现，母亲莫英居然下班比他早。
　　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不科学归不科学，礼貌还是要注意的，顾莫杰招呼道：“妈，今天这么早。”
　　莫英一脸的怨气，见到顾莫杰就不爽，指着鼻子骂道：“你个不省心的，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得罪那些外戚衙内作甚！”
　　“我得罪谁了？”顾莫杰一愣，旋即想起来这阵子确实得罪过一些人，不过那些都算是文创产业圈子里的人，父母怎么会知道呢？
　　“妈，莫非你是说我得罪了陆家人？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的？你老娘我都被你连累得丢了工作了！还是徐总给我留面子，明年45周岁内退！”
　　顾莫杰转过念头，脸上也闪过一丝怒色：“陆老板能量这么大？可是钱氧不是部属企业么，市里面的人怎么能手伸这么长。”
　　“你以为你老娘是什么人？总经理还是董事长？只是个办公室主任，还不是说拿掉就拿掉了。”莫英气得扯了一把顾莫杰的头发，作恨铁不成钢状，旋即似乎发现这样不太好，才松了手，“罢了，也算是遂了你的心了。你一直要我和你爸都退休宅家，这下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顾莫杰脸色登时一缓：“妈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了。说实话，以我现在的身家，就算你在那做到董事长，那都不稀罕的。不就是40亿资产的公司么，别说还是国企，哪怕40亿都是你私人的，也就那样了。以后你好好休养生息吧，实在闲不住，想给我当当顾问也成，只要别插手技术和运营，互联网的东西你不懂。”
　　莫英叹息着，不再抗辩。
　　如果不是儿子出息了，钱对她已经不重要，莫英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迈过这道坎的，好歹也得伤心个十天半个月。
　　莫英和儿子聊了一会儿，重点把顾莫杰得罪陆天机陆良辰叔侄的细节问了。最后拍板道：“其实我也知道，以你现在的生意顺利程度，原本最多等到你大学毕业，你肯定会让我和你爸辞职不干的。现在也不过是提早了一年半多而已，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既然事情都这样了，一会儿晚上劝劝你爸，让他也辞了吧。锅航虽然是秧企，地方上不一定插得进手，可是他毕竟就是个修飞机的机械师，什么官都不是，说拿就拿掉了，还不如自己走，落得干净。”
　　顾莫杰点头：“妈，这事儿都听你的，我早就希望这样了。”
　　莫英嗔怪顾莫杰插嘴，继续教训道：“插什么嘴？我还没说完呢。既然你现在生意上有人得罪，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知道你不会做非法生意，可是难保别人都用干净的手段对付你。”
　　莫英说一句，顾莫杰点一下头：“这事儿我马上去安排，家里以后买结实的好车，房子如果这里还不够安静，就弄别墅；就算不弄，也先把监控装起来。”
　　顾莫杰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回头就给费莉萝打了个电话：“费姐，明天你陪我爸妈去买辆卡宴先开着吧，那车不招眼，也还算结实。内部能高配的都高配。”
　　费莉萝一口答应，挂了电话之后，居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跟了顾莫杰那么久，似乎从来只让陆文君见他的父母，却从不带自己回家。尽管这条路是费莉萝自己选的，再苦也要走完。
　　晚上八点多，顾莫杰的父亲顾荣昌做完24小时的连班，坐着机场班车回到家。桌上留了饭菜，他扒拉两口就要倒头睡觉。
　　莫英回到主卧，看着摊在床上的丈夫，突然觉得丈夫也老了一些，似乎不再适合那种考验体力的工作了。
　　“孩他爸，我内退了，你也辞职吧。咱别拖小杰的后腿了。”
　　“累了……有啥明天再说吧。”顾荣昌翻了个身，就要继续迷糊过去，显然是没听清。
　　“我是说让你辞职！”莫英提高音量，吼了一句。
　　“啥？辞职？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我是说，我也知道迟早要辞职，怎么偏偏就是现在？受啥刺激了？”
　　“我内退了！其实是被开除了！”莫英不想多说，用最简明扼要的语句吧她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补了一句，“我怕儿子生意越做越大，我们再和原来那样抛头露面，拖累了他。你一个修飞机的，有啥好留恋的，就这么定了吧。”
　　顾荣昌撇撇嘴，似乎是为了维持最后一丝面子，挣扎着说了句：“都11月份了……等我拿了今年年终奖再辞职……”
　　莫英一阵无语：儿子都赚几十亿的人了，你还在乎这一两万的破年终奖？
　　不过，莫英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压了丈夫一辈子，就给对方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吧。作为一个男人，希望比她晚退休一阵子，纯属正常。
　　“那就这么说好了，三个月内给我把活儿辞了。”


第八十八章 败犬的远吠
　　莫英被通知准备退休的次日，便恰好是一个周末。
　　前一天晚上顾莫杰交代了，让家人去买辆卡宴暂且代步，提升一下出行安全。并且喊个做安防的公司给家里装一下监控。顾莫杰吩咐的时候，已经把费莉萝的联系方式给了母亲。
　　莫英准点下楼，掏出手机想联系一下，就听到隔壁幢楼下一个高挑瘦削的黑长直女生在那儿一边挥手一边喊：“顾叔，莫姨，走这边。我车就停在前面。”
　　莫英觉得声音和样貌都挺熟，旋即想起，这女生在两个月前她外甥周立新的婚宴上见过，当时就坐在顾莫杰身后一桌，应该是初音公司的管理人员。此前莫英也在其他场合撇到过费莉萝几面，只是没有了解过底细。
　　看着很年轻，眉梢已经有了两分妖娆，而且……莫英可以看出，这个女生不是菡萏未开之身。
　　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初音公司的管理层，难道和儿子是那种关系？莫英不能不这么想。
　　她心里认准的儿媳是陆文君，此刻对费莉萝的印象自然略有两分戒备。
　　之所以会如此想，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莫英本身也算女强人，而女强人一般都多疑，觉得在自己儿子发达之后才贴上来的女生都动机不纯。而只有陆文君是在顾莫杰贫贱之交的情况下就一直对顾莫杰不错的，最可靠。
　　另一方面，陆文君的面庞长得不仅漂亮，而且甜美水灵，脸上一直有几分瓷娃娃般的纯美笑容。说白了，就是薛宝钗史湘云那种STYLE，在长辈眼里很讨喜。而费莉萝却是高冷的成分多了些，艳气逼人，所以在长辈那儿自然就有些林黛玉见了王夫人一般的犯冲，第一印象抓不住。
　　加上莫英前一天刚刚听到要提前内退的噩耗，再怎么不介意，毕竟心情不好这道坎儿还没过去呢，自然更不可能给人好脸色了。
　　莫英喜怒不形于色，拉着丈夫上了费莉萝的车。顾父顾荣昌是个没脾气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所以上车之后几乎就是莫英和费莉萝在攀谈。
　　莫英试探着敲打：“小费啊，你多大了？当初怎么进小杰公司的？他今天偏偏就劳动你陪我们买车，占用你休息时间，多不好意思。”
　　费莉萝不疑有他，反正市区车开的慢，没什么危险，可以一边开车一边聊：“莫姨客气啥，这都是应该的。顾总找我，估计是因为我住的近方便吧——我也住风荷雅苑，就在6幢，所以车才停那儿。”
　　莫英一惊，一开始她还以为费莉萝是今早眼巴巴开车赶过来接他们的呢。
　　“你就住风荷雅苑？年纪轻轻就买了这儿的房子，真不容易。”
　　费莉萝有些无语，不过依然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房子是顾总送我的……”
　　“……”
　　这下轮到莫英无语了，她觉得，她已经没必要问费莉萝和自己儿子是什么关系。
　　而且，莫英是知道儿子和未来儿媳陆文君之间，至今以礼相待的，因为她近期几次见面都看得出，陆文君尚为完璧。这就意味着，这个既高冷又狐媚的女人，说不定还拔了头筹。
　　气氛尴尬地冷下来，连一向没事人一样的顾荣昌，都感受到了氛围不对，车里突然就凉风嗖嗖的。
　　费莉萝自然知道莫英有些没能及时消化，肯定是把她当成了见到有钱男人就贴上去的狐媚子，心里也有些酸楚。她只能装作没感觉到，把话题继续扯回魔影一开始问过、她没来得及回答的那些问题上。
　　“我22，过完年23，刚读研一。认识顾总还是三年前的事。当时他高三，有专利要代理，我在天策律师事务所实习，机缘巧合接到那批案子——不知道莫姨知不知道顾总有个同学叫费迪南？他是我表弟，顾总当时就是通过我弟的关系托到我，一来二去就熟了。后来就跟着他一起跑跑腿，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费迪南？当然认识了，他不是高中时候还当过班长，我参加家长会都见过几面——对了，你说你是天策所的？那费雯丽是你……”
　　“是我姑。”
　　莫英终于恍然。她和费雯丽是早就认识的，不仅是顾莫杰高中时的家长会上见过，还因为天策所是钱氧集团的固定法律顾问委托单位，莫英做钱氧集团总经办主任这些年，自然知道费雯丽。
　　一听费莉萝和自己儿子的交情有三年了，而且也算是始于顾莫杰还没发达的时候。加上费迪南、费雯丽这些熟络的关系，莫英的脸色登时和缓了下来。
　　投资圈子里，一个人创业，那叫创始人；两三个人创业，那叫联合创始人；几个联合创始人刚办事儿的时候，就一直跟着鞍前马后的，那叫核心骨干。
　　费莉萝就算没本事做联合创始人，至少是个核心骨干，患难之交。
　　“原来是费主任的侄女儿，难怪眉目看着也有三分相似。”莫英微笑着说道。
　　莫英的态度，尽管还没改善到对费莉萝和陆文君那样一视同仁，却至少也已经高看费莉萝一眼，比别的路人美女高看一眼。她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还需要敲打敲打费莉萝，让她将来别动破坏顾莫杰家庭的念头。
　　做到百亿富豪的人，不能凭着个人喜好挑女人，原则的一以贯之很重要。
　　就好像君王立储不能看“贤”，而要“立嫡立长”。因为贤不贤是个价值判断，没客观标准，容易留下祸端。而嫡不嫡、长不长是纯客观的，是事实判断，不存在价值判断。
　　按贫贱之交时的资历深浅娶妻，尽管感情上有些残酷，却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家族的稳定性，让将来试图仗着更年轻貌美而来挖墙脚的女生面对铁幕望而却步。
　　再年轻漂亮你也只有陪睡的资格，没有被娶的资格，这样才能挡住别有用心的人，免得害了更多人，引诱别人犯罪。
　　何况到了顾莫杰这种地步，结婚根本不是感情的寄托，感情和婚姻已经是两个世界的问题了。
　　不过，这些话却不适合在车上敲打。莫英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顾父虽然一直装作没听莫英和费莉萝的交谈，但是显然耳音又不差。
　　这些敲打的话，只能在“婆媳”之间私下谈。
　　莫英和费莉萝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题，相互加深着了解，车一路开到了城北一家保时捷的4S店。
　　……
　　“你去那儿挑车吧！那是男人的事儿，我们女的到边上坐坐。”刚进4S店，莫英就推了一把丈夫，试图把丈夫赶开。
　　顾父踉跄了一步，马上又收住了脚，有些不知所措。至今他还只开过那辆两年车龄的帕萨特，没摸过高档牌子呢，尽管知道儿子有钱了，依然有三分束手束脚。
　　售车小姐过来，打量了一番顾父，神色略微有些冷淡。主要是顾父做了二十多年机械师，一看手脚就是有茧子的粗样，哪怕有钱了，依然会被人当成包工头。
　　05年的包工头，可还没有后世的社会地位呢。
　　费莉萝目光何等锐利，一看就知道要遭，赶紧凑上去，拿出银行卡直接说：“带我叔试试最高配的卡宴。安全性一定要好，你们店如果可以一个月内拿得到欧标版的原装车，我们还可以加，不怕进口税。”
　　售车小姐见了费莉萝的高冷逼人气质，立刻矮了一头，又见莫英也是个有气质的，不敢再多说一句，换上笑脸就去招呼：
　　“先生这边请，您要是要欧标原装车，我们恰好也有一辆，不过现在还扣在沪江保税区呢，前阵子有个客人要的，后来出了变故，宁可亏了违约金都不要了。结果这车一直没完税。我们可以带您先体验另一辆操作、内饰上完全一样的国版。”
　　顾父被领着，去一边试车了。莫英见丈夫走远，拉了一把费莉萝，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想了想，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说：
　　“小费，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和阿杰之间的事情，具体怎么样了，我不管。我只想问你，你知道阿杰订婚了么？”
　　“我知道。”费莉萝回答得很干脆，“莫姨，你放心，我不会要顾总怎么样的。我这辈子就没打算嫁人——莫姨，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一个女人如果太要强了，事业上太成功了，嫁人不一定能幸福。像我姑……不是，我是说，与其那样，不如给自己的人生松个绑，想和谁结为知己，就和谁结为知己。”
　　莫英突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她转头看向正在试车的丈夫，突然觉得人生整个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了。
　　日本女作家酒井顺子写过一本散文，名叫《败犬的远吠》。在酒井顺子看来，无论事业多成功的女人，三十未嫁，便是“败犬女”。
　　莫英当然看过，但是作为直女癌患者，她素来是嗤之以鼻地批判这种糟粕观点的。
　　可是，此刻听着费莉萝的服软，莫英竟有一种心有戚戚焉的痛感。
　　她和费莉萝，和费雯丽，终究是同一类人。
　　她下意识地搂过费莉萝，如同搂过自己的女儿——虽然她没有女儿。
　　“你自己的路，你自己决定就好。”


第八十九章 枭雄本色
　　人民的好公仆总是特别勤劳，在普通劳动人民纷纷享受周末的时候，他们往往还会继续加班奋战，为人民（BI）服务。
　　连带着他们家的三姑六婆、各种亲友，都日理万机。
　　这不，明明是周六，连费莉萝都带着顾莫杰的父母去买车了，陆良辰陆公子却眼巴巴地又一次跑到了初音网络，让顾莫杰出来见他。
　　“后生崽，知道小爷的手段了不。这特么只是开头，再不识相，后头有的是好戏炮制你。”陆良辰坐在会客室的软沙发里，整个人都摊着，把雪茄的烟气到处乱吹，“现在讨饶还来得及，我照样会收购下一代引擎的授权，文件还在讨论，要是真落地了，可就来不及了。”
　　顾莫杰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谢谢提醒，文件能够收紧，变严谨，这是好事儿。也算是我们初音网络为国家做贡献了么，至少明年谁都不能乱刷了不是？我很期待钱塘的商业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越来越纯市场化。”
　　顾莫杰这番话，就好比对面有人质问他：“你特么有什么好谴责谈官的？你要是在那位子上，你会不谈？你谴责完全不是因为反弹，而是因为在那个位子上谈的不是你！”
　　而顾莫杰的回答，则昭示了：他还真不稀罕。只要人人都没得谈，就是对顾莫杰最大的利好消息了，因为他靠真本事完全可以碾压同行。
　　陆良辰气极反笑，最后撂下一对狠话。顾莫杰安之若素，全盘接收。
　　最后顾莫杰实在有些诧异，回了一句：“陆公子，话说你这么嚣张，就不怕我录音么？”
　　“录音？你特么倒是录啊！我倒要看看哪个院敢受理。”陆良辰鼻孔喷烟，抬头后眼角下垂，俯视着顾莫杰，“你以为我完全不懂法？再说你能证明你的录音完整性么？就凭你录个音，还想立案？”
　　顾莫杰微微诧异，没想到陆良辰这个纨绔还有三分墨水。看来哪怕是坏人，也是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的，这样才能让坏人做得长久。
　　和人交谈、诱供，然后录个音，就去举报或者作为法庭证据，扳倒对手。这种剧情，只能出现在小白写手的意淫小说里面，因为那些货根本不懂诉讼法。
　　诉讼法是讲究一个证据完整性的。尤其是录音和视频作为证据的时候，首先就要确保没有剪辑处理过。
　　因为一段录音，完全有可能是分次录制的，其中一方在诱供的时候，把诱供部分的诱导提问掐了，只留下被偷录一方的回答。这种录音，只要通过技术鉴定确认存在分段录制、完整性瑕疵，都是没法作为庭审定案的证据的。
　　当然，至少还可以作为进一步取证的侦查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别的实物证据，这倒是没问题的。毕竟国内诉讼法的“毒树之果”还没管得这么宽泛。
　　一定要全程有始有终、经过技术鉴定属于一气呵成录完整段对话的，才能作为定案的直接证据。
　　不过，顾莫杰一直也没打算通过法律途径做到什么。既然陆良辰无所谓，顾莫杰就留下录音好了。
　　陆良辰“展示肌肉、以战促和”之后，再次最后通牒失败，气咻咻地回去另找手段炮制了。
　　顾莫杰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补充感谢道：“陆公子，有件事儿忘了谢你了——我早就想劝我爸妈辞职养老了，他们一直不听。多亏了你帮忙，让上头压下来辞了他们，回头请你吃饭。”
　　……
　　顾莫杰不愿意阿附党羽，不代表他就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眼下别人没法从生意上直接对他下手，难保不会蛰伏起来、伺机再下眼药。
　　打发走了陆良辰之后，顾莫杰想了想，还是联系了马云，约了中午在江南会吃饭。
　　他如今可以依靠的，还是江南会的股东圈子，而马云，是其中最坚实的合作伙伴。至于丁三石陈天乔这些，还要靠边一些。
　　午时，双方准点到了地方，曲水流觞之间，两人挑了个院子，露天摆了席面。顾莫杰不疾不徐，把麻烦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算是把陆家人彻底得罪了。录音呢，我出于防人之心，倒是录了一些，只怕没什么大用。具体的防范手腕，我也想了一些，不过不完善，还要劳烦马哥给我支个招。”
　　马云一脸不信：“你觉得我会信你么？你小子什么时候靠冲动办事过。肯定是又算计了什么退路了。不过我也不管这些。我且先问你：明年的动漫补贴生意，就到此为止了，难道你心里就一点不惋惜？如果当时分润出大头，给陆家人，你好歹还可以喝点汤吧。现在可是砸了锅子，谁都不剩了。”
　　顾莫杰微笑：“不砸锅子，也就稍微多喝几口，不差这些钱。何况今年喝，那是名正言顺的，明年靠勾结再喝，那可就坏了名声了，何必呢。只要有补贴、扶持的地方，中国人从来都不缺蜂涌上来的，那些产业迟早要完蛋。”
　　马云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接话。
　　顾莫杰自斟自饮了一杯，继续说：“我这个人，该做啥生意，做啥能有长远前途，都是自己看好、看准、认定了的。我从来不响应政府号召，政府号召发展什么产业，我动都不动弹。甚至我原先就在这个产业领域内布局了的，一旦听到政府号召了，就赶紧跑——这叫远见。中国人太多了，被号召的产业哪个不是分分钟杀成了红海市场，一片血海。别的不说，马哥你就扪心自问：你创业九年，响应过哪个产业政策号召么？”
　　“啪～”地一声，马云把一个小酒瓶重重一砸，“为此言，当浮一大白。这个忙，只要不麻烦，能帮我就帮你一把。”
　　这段话，实在是深合马云的脾性，可谓是他一辈子经商的价值观神髓。纵观马云的创业史，他就是一个不会被外部诱惑和补贴迷花了眼的人。他做“基于服务中小微企业的电商”，一亏就是七八年，可是他也不动摇，因为马云知道熬过N年之后，这种生意是有赚钱的机会的。
　　如果一个生意，号召了，扶持了，两三年就能看到盈利了——那中国人这么多，比你聪明的不缺，比你上层关系运作好的人也不缺，凭什么轮到你一个没背景的人来赚钱？
　　没背景的人，只能提前五年十年就挖坑，在历史发展的主流方向上，认准一个点挖坑。
　　事实上，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多年之后，马云本人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上也讲过类似的话。
　　“一个成功的创业者，必须判断，政府在十年以后一定会做这件事情，所以你先把它做起来，等政府一号召了，没机会了，成千上万涌上来，你基本上就死掉了。”
　　“政府号召了，赶紧换地方，这叫远见。”
　　顾莫杰陪了一杯，叹息道：“其实吧，自从做了初音歌姬的游戏，也买了AGEIA公司之后，我对于在国产3D动漫产业领域，还是有信心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可正是因为要做一番正事，就更不能容忍补贴的存在。只有把补贴政策彻底往死里整，逼到那帮制定者知道这个圈子他们不懂，滚出去，不再插手，不再调控，咱才能放开手脚做事儿。不然由着他们补贴的话，不用两年，市面上就被粗制滥造刷钱的烂片充斥了。整个国漫的行业名声都会臭掉的。今天如果没有马哥你出手，我原本的计划是伺机上书到省里，找文花厅，陈情在两年内逐步取消一切动漫文创产业的财政补贴，恢复彻底的纯市场竞争环境。再顺便找个渠道，把我的意思和立场透出去，顺带着把这个录音的内容，也透给某些人。”
　　这就是顾莫杰的逻辑，就算他想做一个行业，也不能盲目就冲进去，先圈一笔钱，把圈子里已经在的同行全部逼死。把原先拿着补贴活下来的人统统杀绝，场子清空，他再进场。
　　从这一点来说，顾莫杰的思想其实比后世的马云走得更远一步。
　　马云只是预判未来，然后趁着政府还没想到号召，先干起来。
　　顾莫杰则是哪怕政府已经号召过了，他也要用白手套进场，把政府号召起来的产业氛围摧毁掉，回到没有号召之前的原生态，然后他再从头杀起。
　　既然中国人不懂怎么发展动漫产业，我先帮你把既有的畸形动漫产业杀了，再另起炉灶。
　　绝世枭雄的本色。
　　马云眼睛一眯，露出一丝精光。
　　“你这是知道把汪/陆得罪狠了，要找齐枢机站队？我还以为你不站队呢。”
　　“算不上站队吧，我只是希望被公事公办，秉公对待。”
　　马云想了想，郑重地答应：“好，这事儿我帮你联络一下。做咱这一行的，不能没后台，但是也不能做红顶，希望你也看得明白这个度。”
　　“马哥，这点你还不放心我么。齐枢机那里，就交给您了。有些使费的人情……那还是必要的。不过出格的事情，我不会做。”
　　两人心照不宣，结束了这次会谈。


第九十章 利刃出鞘
　　费莉萝陪着莫英夫妇逛了半天，最终刷了300多万，买了一辆欧标版原装最高配的卡宴。
　　据说那货是在德国定制的，底大杠和主结构框架都是特种高强合金，而且尽可能用了锻造成型工艺，安全性绝对保障。连车窗玻璃都全部用了特殊的单向增透技术，防弹性也有一定保障。油箱外头，还包覆了额外装甲，说是越野时抗复杂地形更强。
　　其实，如果纯粹追求安全性的话，路虎和悍马那些装甲车自然是有更好的型号的。但是那种车看着就不像普通的SUV了，扎眼，不适合钱塘市区晃悠。最后综合考虑，才如此决定。
　　4S点约明情况，二十天内办完保税手续，交付。
　　费莉萝回家，休息了两天，忐忑地等来了周一。
　　从02年开始，国家司法考试都是9月份开考、11月份出成绩的。而这个周一，正是公布成绩的日子。
　　尽管费莉萝很有自信通过，她对公布成绩的期待，依然没有减退。毕竟，她也算是为了当一个正牌的律师，拼了好多年了。
　　“……卷三122，卷四124，总分435……”
　　高分通过！
　　兴奋如她，打电话给顾莫杰请了几天假，去各种办手续领证，顾莫杰也在电话里恭喜了她，任由她自行安排。
　　手续还是不少的，费莉萝几乎一周都没干正事儿，到周四才全部齐活。顾莫杰也关心了她好几次，听说都妥了，约她周五晚上去江南会，庆祝一番。
　　……
　　已经是十二月初，初冬的寒意，阵阵沁入夜色，本就宁静雅致的江南会，只靠几分微光提供暖意。
　　顾莫杰那幢楼里，二楼的厅里没有开灯，只用了烛火，更添甜腻温馨的意味。不过案子之间那个香炉状的东西里，倒是烧着银霜兽炭，也就不虞穿着轻薄导致着凉了。
　　原本不怎么喝酒的费莉萝，很是兴奋，一开始只陪顾莫杰喝点儿啤酒，后来觉得没什么庆祝气氛，便开了香槟。
　　香槟开的是皮卡第区的Clicquot，也就七八年的酒龄。
　　倒不是说顾莫杰手头没有更陈的香槟。事实上，在江南会里，哪怕是顾莫杰本人的藏品，都包括一瓶Clicquot1805。是当初创始人弗朗西斯科.Clicquot先生去世后、其遗孀接手生意时酿造的纪念酒——因为前一年末恰好是拿破仑登基称帝，那批酒是纪念皇帝加冕的。
　　Clicquot1805，距今刚好200年整，要是拿出来装逼，这酒绝对够格。
　　问题是，那酒根本不能喝。
　　单宁酸强一些的红酒，可以存得略久，但是最多也就六七十年，再久就彻底变质不能喝了，储藏手段再好也没用。而且六七十年的酒，开了之后也得醒一两个钟头，否则喝了可能有害。
　　而香槟，比红酒保质期更是短了很多，再好的香槟，再完善的储存工艺，也没见过三十年以上依然美味的香槟。毕竟酒类这玩意儿，还是要高度数的才适合久存。
　　关起门来自己喝，七八年的香槟刚刚好。
　　酒的度数都不高，费莉萝不免喝多了一些，因为是混喝，很快有些媚眼迷离。只见她拿出两张证，在顾莫杰面前显摆地晃着：
　　“看，这是‘法律职业资格证’，这是‘申请律师执业人员实习证’，厉害吧。一届里的同学，别人都还没拿到后面这张证呢。像我这样一个星期里就办齐的，真的很少。”
　　律师，并不是通过司法考试就可以直接当的。考过之后，有些人还得花上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时间弄实习证。弄出实习证之后，便是为期两年的实习期。
　　这两年里，是没有资格独立以自己的名义接受案子的，只能是跟在拿了正式证书的律师背后，打杂跟班做案子。熬过这段时间，换了正式的律师证，才算是稍稍出头。
　　拿到正式律师证的人，还要干三年才有资格当合伙人。干五年，才有资格独立执业。这行业，根本吃不得青春饭。
　　费莉萝要不是靠她姑姑本身开律所，也不可能这么快弄下实习证。
　　“知道你厉害，我的小萝最棒了。”
　　顾莫杰赞了一句，把费莉萝喝得有些柔若无骨的身子横放在自己膝盖上，抿了一口酒，然后喂给对方，以示奖励。费莉萝在下面，用樱唇接着，不免溢出来一些，顺着沟壑流淌了下去，那股凉意冻得费莉萝微微一哆嗦。轻薄的裙衫，也被酒湿黏在身上，显出波形的曲线。
　　顾莫杰把费莉萝弄得娇喘不已才收手，煞风景地把话题扯回了正事儿上：“想不想刚拿到证，马上就正式打个官司玩玩？”
　　费莉萝星眸渐渐冷静下来，一听说正事儿，她好强的本色又回来了几分：“想，怎么不想。说说，是什么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儿。”
　　费莉萝在她姑姑手下断断续续实习了快三年，可是此前受限于身份，不是做做帮着处理律师函、就是做些场外的和解谈判，或者做做手续代理。但是真正诉讼性业务，她此前是没资格碰的。
　　她怎么可能不盼着有官司打呢？如果实习执业第一个案子，就能接到有名的大案，将来对她一生都是一个光辉的履历。
　　尽管，这个案子里她注定只能以助手的形态出现。在她的名字前面，还必须挂一个正牌的非实习律师。
　　顾莫杰自斟自饮着说：“当然不是闹着玩了，是正事。张超阳那家伙，总算是架不住陈小微的蛊惑。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对我们初音视频上那些原创资源进行盗版。而且还在这些盗版视频前面也加贴片广告、留下了充分证据证明网站方是通过这些非法资源牟利了的。我觉得先下这个套已经够深了，现在差不多该收网了。咱告他一下，就算咬不下他一整条胳膊腿，至少也能撕下一块肉来。你从三年前刚实习就做知产代理的，如今有涉诉业务，当然也是告盗版的案子最容易你发挥了不是。”
　　费莉萝眼神水汪汪的，顾莫杰所言确实不错。这个案子简直是为费莉萝本人的知识结构和技能经验量身定做的。
　　因为懂行，费莉萝自然也可以瞬间评估出案子的难度。略一思忖，她的神色就黯淡了些，愁道：“可是，国内盗版问题那么猖獗，网站方的赔偿责任基本上就不可能被逮住。我们就算告了，对方也会把这个责任推卸到普通上传资源的网民身上。咱最多赚个名声争口气，搏一个对错罢了。要想对方实打实赔多少钱，估计不现实。”
　　顾莫杰轻抚着费莉萝的胸脯，温柔地说：“我也没指望赔多少钱，能搏个对错、把事情闹大赚眼球，就已经不错了。何况你我一体，只要打赢了，案子诉讼费是对方承担，我们最多被驳回一部分诉讼请求而已。诉讼费不用给，律师费是左手交右手，这种官司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无本生意。哪怕是帮你刷经验刷资历，我觉得都应该去打一打。”
　　因为费莉萝和顾莫杰的关系，顾莫杰这些年给费莉萝的资金支持还是不少的。所以费莉萝的姑姑费雯丽，已经大肆整合内部，把其他一些合伙人的出资份额大半盘了下来。如今的天策所，几乎就是费家的私人律所了，其他合伙人已经一点话都说不上了。分红的时候，费家人也总能拿六七成以上的大头。
　　这个所，迟早是费莉萝的。顾莫杰找自己的女人打官司，给律师费，那就是左手交右手，等于没给。就算不打官司，顾莫杰也得通过别的渠道给费莉萝花销呢。毕竟人家妹子死心塌地做你的女人，总不能没有甜头。
　　费莉萝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感激，也不说什么，靠一阵阵湿吻表达自己内心的暖意。
　　良久，唇分。顾莫杰继续说道：“而且，这个案子和原先任何盗版都不一样，我们还有另外一张底牌呢。原本网上那些盗版视频、音乐、小说的，毕竟都是合法受让方去告非法受让方，没有原创者本身去告非法受让方的——因为那些被盗版的内容，几乎没有原告本身原创的。可是我们不一样，所有使用初音歌姬制作的MMD，都是使用了我们的技术授权的产品，我们的打击面自然和传统盗版案件不同了。到时候，我们不仅要告搜狐视频，还要另案告一些出头鸟。回头我和你慢慢说，你就懂了。只要这一招得手，起码能让对方收敛个一年半载。”
　　“好，我都听你的，杰，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对我真好。”费莉萝声音越来越颤抖，已经不能自持了，专业的判断能力也几乎丧失，整个人都表现出了间歇性智商下降的症状。
　　自从费莉萝闭关备考以来，两人都已经是五个月的久旷之身。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乒乒乓乓一阵家具翻倒的声音，也不知磕坏了几十万的檀木摆设，两条游鱼一样的身影，一个矫健，一个柔美，呲溜地滑进了按摩浴缸，水气氤氲，很快遮盖住了外面的视线。只剩下迷雾重重中隐约的响动。


第九十一章 内行看门道
　　一身略显紧绷的素色小西装，勾勒出狐性的曲线。领子里一朵俏皮的蝴蝶结型领结，衬着衬衣的百褶边领口，在OL的御姐范儿里，平添了几分少女气；下摆收束的西装裙不长不短，距离膝盖刚好只有那么七八公分，露出底下大半截黑丝长腿。
　　发型天然黑长直，没有任何扎束；只是为了看上去略微收敛一些，把平素女王气十足的中分，变成了微微三分斜刘海。瓦蓝金属光泽的半细框眼镜，恰到好处地托在秀挺的琼鼻上，把五官完美地收敛调匀为一个和谐的整体。
　　一米七的个子，九十斤的窈窕，关键胸还不平，这么扎眼的形象往那儿一戳，院前广场上那几百平的开阔地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吸引了过来。
　　在场的人，貌似都没见过这个美貌少女，但是对她身边那个中年女人却都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费雯丽在钱塘的律师圈子里混了二十年，几乎本地法官都认得她。
　　“那个小姑娘，是费主任的女儿么？没听说她有女儿。”
　　“听说她有个侄女，今年应该读了研究生考了证了，看着眉目有点像。”
　　几个新人审判员在那里指手画脚，聊得兴致很高。旋即被某庭长路过，板着脸一顿训：
　　“快去干活！看什么看！”
　　远观者作鸟兽散。
　　人生初阵，怎能不郑重。费莉萝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姑姑的脚步，走进了钱塘市中院。几天前，她才刚刚正式把她的实习证，挂到姑姑的所里呢。
　　她们是正式代表初音公司来提交诉状的。诉求内容，自然包括对搜狐在内一系列视频和网络游戏周边版权的侵权赔偿。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主要部分，初音公司的诉求，还不仅限于此。
　　圈子里面无秘密，没几分钟，关于初音公司提交诉求的消息就传开了。
　　“听说民事二庭接到一个大案子，标的轻松上亿！”
　　“上亿算个毛！你还不知道吧，是我们本市这两年最火的互联网公司初音网络起诉的，告的也是国内顶级巨头搜狐。人家好歹也是国内前十的大佬，中关村里呼风唤雨的狠角儿。”
　　“原来是XX？这么牛！”
　　法官们的人生，也是希望有些挑战性的。天天对着些“信用卡违约”之类的简易程序破烂案子发泄，人是会得精神障碍的。骤然来一桩大案猛案，人人都振奋了起来。
　　按照系统内的办事效率，决定是否受理、判断有没有管辖权，就需要几个工作日。受理之后，通知被告人应诉，又要十天半个月。然后是双方证据搜集、证据交换、庭前质证……等到正式开庭，两个月都算是快的了。
　　普通程序，一审允许审一年。简易程序也要半年。走诉讼渠道解决问题，时间成本之高，外行人往往难以想象。有些律师跟着大案，跟着跟着就老了。
　　不过，幸亏费雯丽在本地门路熟络，又提前关照了，所以到管辖权审查与通知应诉为止，前面的流程总算是快马加鞭，一天就搞定了。
　　费莉萝跑上跑下，交了N个材料，处理了N次答疑，擦了擦虚汗，见第一步的结果总算是妥了，心里也沉甸甸的，颇有两分成就感。
　　凭良心说话，这事儿倒不光是红包和会餐在起作用。而是涉案过亿的案子，起码诉讼费就几百万，属于给法院创收的送钱行为。大额案子人人奋勇争先，“排骨案件”个个死气沉沉，俨然是业界常态。
　　……
　　京城中关村，搜狐公司。
　　午后时分，张朝阳正召了陈小微到他办公室里谈事儿。眼看着就要下班，这一天就安然过去了，公司公共关系部突然转来一份急电到张超阳那儿，同时用内部OA把邮件转了过来，并抄送了法务部。
　　法院的纸质通知书都是必须走迟缓的EMS的，不能投顺丰，所以抵达的绝对不是正式的纸质件，而是电子版的通知。
　　“顾莫杰起诉我盗版？呵呵。”张超阳气极反笑，似乎不屑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又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他呵呵了几次，扭头看向还在旁边有些惴惴的陈小微，设问道：“你听说过国内哪家排行靠前的互联网公司，因为内容盗版被人告成功的么？无论是盗小说、盗游戏、盗视频、盗音乐。”
　　陈小微回国年限不久，所以第一时间更失惊一些也是有的，她潜意识里，总是会拿在美国时候遇到同类案子的严重程度去类比。
　　但是旋即又会想起，如今她已经不是在美国了。盗版，真不是个大事儿。
　　“似乎没有吧，那个顾莫杰太天真了。这种案子，用‘第三方过错’解释，怎么弄怎么成，根本咬不疼我们，最多媒体上认个错，表示加强监管整改，就差不多了吧。”
　　张超阳见女人认同自己，自负地笑笑，更不把事儿往心里去了。然而他又略微瞥了一眼邮件，才发现一个问题。
　　“钱塘市中院受理？怎么可能？知产侵权的案子，不都是被告主场么？”看到这个细节，张超阳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三分怒色，又拨通了案头一个内线，交代自己的秘书，“让法务部的人到我办公室来！”
　　张超阳不太懂法，但是常识还是有的。毕竟做互联网的公司，最熟的就是盗版官司。
　　民事诉讼中，一般原则就是原告就被告，也就是原告得到被告的主场所在地来起诉。鉴于国内的地方保护主义，这个管辖地的选取上，首先就让很多原告折了一场。
　　当然，侵权之诉不同于合同之诉，还有一个特例，叫做“侵权行为地法院管辖权”。只不过盗版侵权绝大多数发生在互联网上，所以很少适用这一条。
　　05年，《民诉法》还是旧的，最高院也远没有出台《关于调整地方各级人民法院管辖第一审知识产权民事案件标准的通知》。
　　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涉案标的2亿元以上、或涉案标的1亿元以上且一方当事人在辖区以外的知产侵权案件，由高院一审”的做法。
　　知产侵权的侵权行为地，一般也没法界定。所以，只能是原告就被告了。
　　（注：有些书友拿后来搜狐视频告百度视频那个案子反驳，来判断实务中的管辖权操作，但事实上那个案子是看不出管辖权原则的。因为搜狐和百度都在中关村，自然都属于海垫区。不管原告所在地，还是被告所在地，还是侵权行为地，都是同一个地方。）
　　现在，张超阳却发现顾莫杰居然在钱塘、在初音公司的主场起诉成功了，钱塘的法院也受理了。这一来，主客场一变，还没开庭呢，搜狐方面先被挫了锐气，矮了一截。
　　他有些气急败坏，急需把法务部的人招来，让他们首先查查，究竟受理环节有没有瑕疵。如果有瑕疵的话，搜狐公司的法务部是不吝于提交一份“管辖权异议”申诉的。
　　只要弄回中关村主场，只要让京城一中院来一审，搜狐的底气起码强五成。
　　……
　　“张总……我们看了。目前来看，对方选择钱塘市中院一审管辖，法律上没有瑕疵。”
　　搜狐公司法务部的一位资深顾问，看了邮件里的附件卷宗后，给了张超阳这么一个答复。
　　张超阳有些不爽：“没有瑕疵？怎么可能，不是应该原告就被告的么！”
　　法务顾问条分缕析地说：“因为，初音公司在诉求里面，提出了多个被告的同一行为并案处理。被起诉的不仅有我公司，还有另外几家同时对初音公司构成了同类侵权的单位和个人，其中就有住所地在钱塘市的。根据民诉法，如果一个案件有多个同类被告的话，原告方有权向其中任意一家或多家被告住所地的法院起诉。并由最先受理的法院行使管辖权……所以目前他们这么干法理上是说得通的。”
　　张超阳没耐心听完，简单粗暴地打断：“我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告诉我‘按照法律该如何如何’的！你就直接告诉我，原来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是怎么拆招的！”
　　法务顾问赶紧简明扼要地剖析：“原来遇到同类情况，我们可以尝试争取拆分案件，不让他们对多个被告并案处理。具体做法就是强调我们和其他被告实施的是多个没有关联的独立侵权行为……”
　　“好了那就这样吧，这次也这么办。我不要过程，你给我想办法申诉，把案子拆了，和我们相关的，一定要弄回海垫来审。”
　　“可以，我这就去办。不过张总，我得提醒你，这种管辖权异议的申诉成本会比较高。因为涉及到管辖权异议的情况，必须提请两家异议法院的共同上级单位，才有权仲裁。钱塘市中院和京城二中院的共同上级，可就要追溯到最高院了……”
　　“不要提醒我成本，你只要给我结果。”张超阳一挥手，就把法务顾问赶走了。


第九十二章 含沙射人影至死人不疑
　　一周之后，最高有关部门。
　　初音网络和搜狐等公司之间那个案子，管辖权异议的流程，居然这么快就逐级提交到了最终环节。
　　别看只是一个管辖权异议，貌似很轻松。这里面可是涉及了并案处理异议、管辖权异议、异议驳回、管辖权申诉……一大串繁复的司法环节，并非三言两语的事情。
　　按照流程，搜狐公司不愿意被钱塘中院管辖，首先要找钱塘中院直接异议，被驳回之后才能寻找“被告认为有实际管辖权的法院和目前受理法院的共同上级申诉，而且是逐级申诉”。
　　这么大一堆事情，平时哪怕两个月都不一定搞得定，现在居然一周，在贵圈已经算是秒杀速度了。
　　不得不感慨，国朝的衙门在某些问题上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究其原因，还是这案子起诉书上的涉案标的填得高了。
　　不懂法的外行人，看司法圈子里的热闹时，往往会奇怪：为什么那么多普通磕磕碰碰的小案子，起诉书上动辄天价索赔。实体财产和医药费总共才损了几万块的人身案件，“精神损失费”都敢开口几百万。
　　莫非这些起诉人太外行、不知道国朝精神损失费实际判下来都不超过五千块？
　　国内精神损失费超额判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经典案例。比如某医疗事故纠纷，名字就不报了。受害人经过上诉申诉，最终破例拿到了足足六万块精神损失费。不过那家伙比较苦逼，因为是被医生误诊为下面那癌，切成太监了，才特事特办。要是被误切的是别的器官，哪里可能拿到6万精神损失。（残疾赔偿和精神损失是分开的）
　　当事人都傻么？明明最终只能拿到100万的案子，还非要写1亿的起诉金额穷折腾？
　　非也非也。这里头的关键，就在于诉讼法上关于诉讼费的算法。
　　诉讼费是按照起诉书上写的索赔标的金额来计算的。你写一亿，哪怕最终实际只要到一百万，那也是按照一亿的案子来收诉讼费的。
　　起诉方有时候就是选择了这种合理的手段，主动给法院多送几十倍的诉讼费，来换取法院各项流程跑得快一些。原本法定允许一年才审结的案子，你诉讼费高了几十倍，法院就有很大的可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三四个月就给你审结。
　　……
　　“一周前受理的案子，管辖权申诉这就打到咱有关部门了？啧啧，这效率。”
　　有关部门的几名有关人员，组成了一个评审委员会，看了双方申诉的材料。旋即几人便精神一振，略微诧异。又看了金额和官司双方，立刻露出一个“我懂的”的高深莫测表情：
　　“啧啧，几百万诉讼费的案子，难怪京城和钱塘的地方院都要抢着办呢，不光原被告双方出动了斡旋力量，连各院都逐级附了申诉意见。”
　　几名有关人员继续打起精神，看了一遍双方的意见。旋即，根据业务能力的深浅，就出现意见分歧了。
　　一个刚入行没几年的菜鸟，法大的法学博士毕业才五年的新人，看材料看得最快，扫完之后，想要邀功显摆，便第一个开口请示道：“领导，我觉得这个搜狐公司提出的异议有道理。这个案子那么多被告虽然都对初音公司实施了同一种侵权。但是这些侵权依然是独立实施的，并没有串谋合作。初音公司把这些诉求强行并案起诉，显然是有瑕疵的。”
　　领导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眼神不太好，看得也不快，眯缝着眼，把老花镜摘下来，揉揉鼻梁，扫了一圈下属，然后问：“大家的意见呢？”
　　另一个华清大学出身的、年纪稍长几岁的有关人员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华清的家伙硕博也是读的法律，不过本科时候是学应用数学的，属于理科特色的法学生。在法学界，有很多本科不学法的律师和法官，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一些庞杂专业的案子上，这些人的眼界往往可以让他们比一路纯学法的同行更敏锐。
　　“领导，我觉得这里面说得很清楚了——初音网络强行并案起诉，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些侵权人虽然实施了相同的盗版行为，但是其行为模式却存在差异。其中搜狐视频等几个主要的、大型的被告，是纯粹使用了初音网络享有著作权的影音资料。而还有一些被起诉方，是初音网络的合作者，双方是签订了‘视频与游戏虚拟物品开发分成协议’的。所以在这个案子里面，搜狐网络和那些二级被告实际上是扮演了一个侵权产业链的上下游合作者关系，而非绝对的平行关系，要想拆分案件，就没有道理了。”
　　专业术语说着有点绕，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
　　如果两个贼分别在同一晚进入某户人家行窃并且得手，那么法院可以并按审这两个贼。但如果贼异议了，法院也得接受，分开两个案子单独审。
　　可如果这两个贼是有合作的，一个放风开锁递刀子，另一个入室行窃；或者哪怕两个都入室行窃了，但是只要在放风开锁上有合作；甚至只是前一个开了锁后没关门，为后者制造了便利，那么这时候贼想异议拆分案件，也不可能了。
　　共犯，肯定是要并案的。
　　那个法大文科生，显然没看清这个案子里多个被告间有没有合作的逻辑基础。
　　在领导面前丢了脸，法大文科生立刻开口质疑那位华清君：“怎么能说这里面就有合作呢？他们明明是单独的同类侵权。”
　　华清君笑笑，指着一条文档，说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引擎使用授权？”
　　法大文科生哑然，因为他确实没有科普常识。
　　动画引擎是个什么东东？什么叫基于A的技术授权所进行的B级二次开发？完全听不懂啊有木有！哥只懂法律啊！要不要这么坑我！
　　见法大文科生暂时不做声了，华清君继续说道：“这个案子，和原先的互联网盗版侵权都不一样。因为很多泄密者都使用了初音网络开发的动漫引擎，进行了基于该引擎、该平台的二次创作。所以那些作者在一开始，就不拥有绝对的自主版权，而只有一个合作的版权。这份协议，应该是初音网络提供的，给合作开发者的协议，在每个开发者点进去的时候，都要在这份网络协议上点击‘我同意’，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画制作和模型建模，所以，这个案子的管辖权和并案，我觉得没有丝毫问题。”
　　另有一名还算懂行的同僚提出了疑问：“可是，这种只在网页上让人点击‘我同意’的格式合同，如果存在免除己方主要义务、排除对方主要权利的霸王条款的话，不是可以宣告无效的么？”
　　华清君泰然地说：“那不一样，我们平时说的那些，是消费者和服务提供者之间的霸王条款，可以无效。本案里面，虽然也只是一个点击‘我同意’就生效的网络协议，可是协议的双方是一起合作、共同赚钱的合作商。双方是平等的，自然不适用保护消费者之类弱势群体的类推了。”
　　领导微微点头。
　　后面，自然还有冗长的讨论，但是大局已定。
　　……
　　同一时刻，初音公司。顾莫杰的会客室里，费莉萝在给公司其他高管进行这次案子的动员，以便高管们后续万一需要面对媒体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费莉萝一身修身的职业装，干练地指着投影仪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进行了布局。所有想在初音歌姬游戏上和我们分成的视频和模型、虚拟物品开发者，都需要点击一个‘我同意’的协议。
　　这协议上面不仅规定了虚拟物品在初音歌姬商城内的销售收入为八二开等主要条款，还对虚拟物品的版权所有进行了限定。凡是基于我们的产品开发的MOD和一切周边，都属于利用了我们现有技术和平台后实施的二次开发，所以开发者能且只能在我公司的平台上上传。他们本人并没有完全的版权，也无权自主授权给别人，他们只是我们初音公司半雇佣状态的外协合作开发者。
　　初音视频方面，情况也是如此。我们经过了一系列的版权运作，凡是在初音视频上放MMD视频的，无一例外都只能放在初音视频上，不能再有其他合作者。如果出现了非枪版的原画画质视频泄漏的话，我们不仅可以告收录这些视频的网站，还可以告视频的制作者——当然，只是挑一些来告。
　　这样一来，我们首先就可以赢下第一仗、确保把管辖权拉到主场。其次，只要我们告了，就可以提前申请保全措施以减少我们的损失——后面这招的威力，大家很快就可以看到。”
　　“啪啪啪啪～”
　　以COO叶维伦为首的、一票列席高管，纷纷鼓掌以示对法务部这番设计的赞许。
　　优酷网上那些自媒体作者，可以把自己的作品上传到任何视频网站上。但是某点上签了合同的写手，显然不能和别的站这么干，无论那个别的站是正版盗版。
　　而某点的写手，好歹还没有利用某点的技术来进行创作呢。初音视频上的MMD，可是实打实用了初音的引擎的。
　　一张大网，已经无声地越收越紧。


第九十三章 不是抄家也是抄家
　　涉案标的上亿的侵权案子，就算胜诉了，最终实际判下来的金额，多半也就在几百万的样子。气运值爆棚的情况，充其量一两千万。
　　何况，审判加执行，两年能拿到钱就不错了。
　　所以，互联网公司之间打官司撕逼，很少有人真指望靠判决赔款来等米下锅的，否则早就饿死了。
　　打官司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场外斗争，是为了造势。就好像围棋高手之间的对决，哪怕没有到蝇营狗苟争“实地”的官子阶段，至少也能先抢一抢“外势”。
　　管辖权之争分出胜负之后，第二天，国内各大网络媒体就争相报道了初音网络和搜狐公司之间撕逼大战的新闻。以普通公众网民的小白智商，按说是看不懂管辖权之争背后的意义的，不过架不住媒体可以深度解读。
　　随着话题略微炒热了一些，平面和电视媒体也开始跟进这个报道。尤其是最高有关部门就下级法院呈递上来的异议申诉作出批复后，这个案子就成了代表性经典案例了，谁都不能无视。
　　一时之间，众人似乎都有一种隐约的感觉，那就是搜狐似乎理亏输了第一阵。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印象，不足以动摇网民的用户习惯。绝大多数网民是不管你理亏不理亏的，只知道有盗版就是娘。
　　初音公司组合拳的第二招出手了。
　　……
　　杨芳芳是《钱江法制报》的一名记者，入职三年多，25岁。
　　三年前，她刚入职不到半年，《钱江法制报》迎来过当时履新的省委齐枢机视察，这还是该报创刊15年来第一次有省委枢机亲自莅临视察工作。当时的杨芳芳，满怀工作热情，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代，终于有重视法制宣传工作的领导了。
　　几天前，自从网媒把初音公司和搜狐之间的盗版侵权诉讼官司炒热，她所在的《钱江法制报》算是第一批介入跟踪的平面媒体。作为准新人，杨芳芳可是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希望可以挖到新鲜素材。
　　并不是所有法制类报纸的记者，都喜欢蹲在办公室里等通稿的。
　　昨天，她打电话到天策律师事务所，预约采访本案原告方委托律师费雯丽主任，以及她的助手费莉萝，律所方面也答应了，显然挺乐意多一些出镜的概率。
　　杨芳芳穿戴齐整，拿好材料和录音设备，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律所。约的时间是午后，她吃过饭就到了，报了身份，很快得到了礼貌的接待。
　　律所的前台小妹给杨芳芳倒了茶水，上了点心，谦卑地说：“杨记者真不好意思，我们费主任早上去中院，原本这会儿就该回来了。不过可能是流程审议上多了一些麻烦，只好请你再等等。如果您忙的话，就只好另约时间了。”
　　“不忙不忙，我等等好了，”杨芳芳赶忙推辞，另一方面，也是职业八卦病发作，马上打蛇随棍上地追问，“费主任是又有新的什么进展了么？”
　　前台小妹尴尬地笑笑：“抱歉，这我就不知道了。”
　　尽管没挖出什么，杨芳芳心中却是更期待了。法制类报纸都是周刊，甚至半月刊，所以新闻时效性很差，只能当总结来看了。唯有通过专业性方面的优势来弥补和网媒的竞争。而今天恰好距离这周出刊还有两天，要是采访到新鲜猛料，再整理一番的话，还是大有可为的。
　　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小时。眼看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杨芳芳正有些焦躁，前台小妹又过来了，低声转告了她一条消息：
　　“杨记者，费主任刚刚回电，说是正事儿已经办完了，不过被中院的领导留住了有些别的小事脱不开身，希望你理解。不过她已经让本案助理律师回来了，采访的事情，你和助理律师谈可以么？”
　　杨芳芳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情况，赶忙说：“助理律师也是一样的，只要了解案情都行。”
　　两分钟后，费莉萝进了会客室。杨芳芳瞅了一眼，顿时气场就被压住了。
　　对面这妹子，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年纪看着起码比她年轻两三岁，还能经办这种大案，真是人生赢家呐。
　　费莉萝款款大方地伸出手握了一下，说：“杨记者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费莉萝，是本案助理律师，有关于案情进展和解读的问题，问我也是一样的。”
　　杨芳芳听了对方的姓，自然知道人家是律二代了，惊讶之情倒是减退了两分，只剩下对人家投胎好的羡慕。
　　杨芳芳先问了费莉萝的从业经历，费莉萝也不隐瞒，直说这是她上个月拿到证后办的第一个案子，杨芳芳听了更是感慨不已。
　　“小费律师真是年轻有为，刚从业办第一个案子，就是能够劳动最高有关部门出司法解释的大案，这样的履历，只怕国内翻遍了都没几个吧。”
　　司法解释，看着很高大上。但是，并不是所有司法解释，都是需要冠以《关于XXXX法律适用若干问题》之类的红头文件模式的。
　　理论上，只要是最高有关部门作出批复的，那都算是广义的司法解释了。
　　中国不是判例法国家，不可能有某些案例因为经典，就被后世反复引用。案例要想出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案子的争议被炒热，学界法界都关注，最后引出最高有关部门为这事儿出个解释。
　　关于初音诉搜狐一案，为什么不能拆分，为什么一定要并案，前两天最高有关部门就是作出解释了的。
　　多少律师奋斗了一辈子，就是希望自己经手的案子里头，有那么一个半个，足够有资格劳动最高有关部门出个解释，那好歹也是留档到法律史里面了。
　　费莉萝才从业第一个月，就做到了。
　　逼格满满。
　　费莉萝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自谦道：“那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运气好，刚巧撞上了。我们还是聊聊案情动向吧。”
　　这话要是给其他奋斗在一线的吊丝律师听到，只怕一个个都要撞墙自杀了。
　　杨芳芳也是感慨不已，费莉萝这种人生赢家，已经属于“我不求名名自来”了吧。收起人比人气死人的感慨，杨芳芳问道：“那么，方面透露一下，今天费主任去中院，是又有什么新举措了么？”
　　费莉萝显然早有准备，一板一眼地答：“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根据委托人的要求，提交了一份《诉中保全措施申请》，涉及到一部分临时保全措施，目的是防止在诉讼过程中，现有的侵权行为继续存续、扩大对我公司的损害。”
　　杨芳芳也算是挺好学的，做了三年法制记者，懂行不少。
　　据她所知，诉讼中的保全措施，最常见的就是证据保全，对某些容易随时间损毁灭失的证据，双方有权要求先认定、公证、留档。免得审了一半证据的原物损毁了，找都没处找。
　　第二类保全，则是利益和标的保全。比如某个案子涉及到的标的财产容易被转移、变卖，或者是生鲜物放久了会变质，都可以让法院在确权之前先保全掉。
　　费莉萝提到的，显然是第二类保全，是制止侵害在诉讼期间继续扩大的。
　　只是，互联网公司之间的保全，是如何做的呢？难道只是让侵权一方的网站，把盗版资源都下架掉么？不会这么简单吧，这种下架，应该不用申请，对方就已经开始做了。只不过一边下架，一边会有“不知情的第三方网友另行上传”新的盗版内容，维持住网站人气罢了。
　　杨芳芳很好奇，费律师到底用了什么新颖的保全手段：“能具体说说你们的措施么？”
　　“我们的措施就是，一旦我们发现在搜狐视频与其他视频网站上，发现原画画质的‘初音歌姬’MMD视频，那么我们将暂停对这些视频原作者的‘初音歌姬MOD分成计划’应得分成的付款，以减少我们的损失。”
　　杨芳芳没能一下子听明白，所以费莉萝用人话给她翻译了一下。
　　也就是说，一个UP主如果把自己的作品发到了搜狐视频上，两头吃广告费，那么他在初音网络这边的一切收入都会被冻结卡掉。
　　就好比在某点上独占签约的小说，如果在别的正版网站上也上传拿钱，那么某点当然可以封书扣钱。
　　然而，这一招用在视频领域，就有很大风险了，首先，传统的视频UP主们和网站是没有合同的，想传到哪儿就传到哪儿。其次，如何才能证明盗版网站那边的上传者是作者本人，也有很大的问题。如果是第三方盗版之后上传，受罚的却是原创作者，岂非殃及池鱼。
　　杨芳芳大惊：“这么做，不会引起更大的纠纷么？贵公司如何确保侵权上传就是原创者自己所为呢？”
　　“初音公司对原制作视频是有一定的技术锁定手段的，游戏动画的上传，可以在游戏内完成。而且相关符合合同的操作规程，在游戏的分成协议里面都有申明。总之，细节我就不赘述了，你也听不懂。反正除非是低画质的翻拍，否则我们可以界定一个泄密的盗版资源究竟是否属于原创者自行泄露。”
　　杨芳芳也不关心这些会听了头大的东西，她只想挖一个结论：“那么，你们的保全申请，得到中院的支持了么？”
　　费莉萝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在我回来之前，我们的申诉已经通过，法律上来说，我们现在就可以采取保全措施。当然稳妥起见，你们可以先拟定好稿件，等明天官方正式发文之后，再行登载——如果没记错的话，法制报是周刊，应该不需要太急。”
　　初音公司还申请了另外一些细节的保全措施，但是杨芳芳已经有些消化不了了。她只能盲目地记录，回去再请教相关懂技术的人帮她全面剖析。
　　……
　　两天之后，一系列新的报道震动了业界。
　　诉中保全措施的申请，被通过了，消息经过钱塘市中院的公布，很快被报道出来。《钱江法制报》居然抢了个头条，还写了一整版的深度剖析，着实为萧条的纸媒争回一口气。
　　初音网络在法院的支持下，下掉了一部分明确可以证实违约的UP主们在初音视频与初音歌姬的分成收入。原本定好MOD虚拟物品八二开分成的，如今成了十零开。那些UP全部还未发放的收入，都被初音公司单方面冻结。
　　还有一系列难以赘述的细小措施，也连带着如同组合拳一样打了出来。
　　搜狐策动其他相关方立刻进行激烈的申诉。无奈搜狐本身在这个事情中不是相关方，所以有劲儿都没处使。
　　何况，在争议过程中，保全措施是可以继续实施的。
　　人心出现了大规模的动摇。很多曾经在搜狐视频上上传过动漫和音乐作品的原创者，纷纷熄了两头混广告费的念头，决定避避风头，把搜狐视频上的作品下架了。只剩下纯盗版的低画质翻拍视频，还在那儿挣扎。
　　从腾讯到百度，各路网媒纷纷重磅报道了这事儿，事件被顶到了普通网民的热搜关键词里，彻底发酵开来之后，不受控制的进展出现了。
　　普通网民，是不关心在哪个网站上看视频的，他们只要看得快、流畅、画质好。
　　原本初音视频的技术流畅性就是国内视频网站中最好的，很多网民之所以依然选择在搜狐上看那些两边都有的视频内容，无非是为了图个省事儿——
　　因为搜狐的东西更全，有盗版大片。而初音视频没有盗版大片，所以搜狐更适合网民的“一站式搞定”需求。
　　对于网民来说，简单易用最重要，一事不烦二主最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360和腾讯可以病毒式扩张的原因，因为网民只要有一部分需求非找你解决不可之后，就会形成惯性，连带着看新闻刷论坛这种原本哪儿都能做的事情，也会顺带着到你家来做。
　　如今，“搜狐视频内容更全面”这个金身被破了，双方在内容端，回到了相对的平衡，加上初音视频牌子更老、技术更好，自然会得到明显的倾斜增长。
　　平衡逐渐在打破，尽管这个过程很漫长。
　　……
　　双方视频网站的日活与流量对比，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大数据很快统计了出来，被陆文君送到了顾莫杰手中。
　　“真是没想到，区区这么一个保全措施的招数，居然可以对市场信心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出手之前，我只知道这招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竟然可以达到这种程度，真是始料未及。”
　　陆文君拿报表来的时候，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还对顾莫杰身边的费莉萝投去了几分敬佩的目光。这件事情上，费莉萝确实立了大功，陆文君心中在那里暗暗较劲，自馁没能帮到未婚夫。
　　顾莫杰扫了一眼，坦然说：
　　“我倒觉得是意料之中吧。咱这个招数，妙就妙在布局比较早。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提前在别人家后院墙根埋了一坛银子，其实那坛银子产权在我，我什么时候挖出来都行，谁都没法质疑。
　　但是我偏偏一直忍着不挖，就要等到敌人漏出破绽，被我们申请到了一张搜查令之后，咱的人入室搜查的当口，再同时把院墙根的这坛银子挖出来——这样，在看热闹的外行人眼里，区区一个搜查，都成了抄家了。敌人想辩解他们没输、只是被搜查，不是被判负，不是被抄家，也已经没什么卵用了。
　　互联网市场，市值都是虚的，关键就看市场信心。我们能够让市场看好我们，不看好敌人，那就会渐渐滚起雪球，最终雪崩。用户习惯和舆论导向，都会渐渐变得对我们有利。就算张超阳应对得法，这次也要脱层皮，至少视频业务发展会停顿两三个月。要是处治不好的话，就更难说了。
　　事后想想，张超阳之所以中招，关键还是他手下人懂法务的只懂法务，懂技术的只懂技术。最新技术前沿和法律的结合上，终究是生硬了一些。哪像我们这般，本身就是术法兼修、又有如臂使指的得力助手。何况陈小微这厮我们也见识过了，骨子里看不起互联网上的娱乐业，始终喜欢用俯视的眼光看待她的客户，就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做派，我总觉得迟早要坑主子。”
　　听了顾莫杰的话，陆文君长叹一声。作为一个工科生，这种场外的打击敌人手段，实在非她所长。
　　如今看来，哪怕刨除情感上的因素，单看智力上的差距，顾莫杰这样的人，都至少非得有她自己和费姐两个贤内助帮扶，才能跟上思路呢。
　　陆文君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顾莫杰的说法。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如果张超阳应对正确，咱还有后招么？”
　　“这个就不好说了，得看他应对正确到什么程度。”顾莫杰耸耸肩，依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信心满满。


第九十四章 不拿薪水的好教员
　　后世的司法考试中，有一道非常经典的论述名题。大致上就是两个对比案例，然后让考生分析：网上有偿裸聊这种行为，究竟算不算“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
　　当年这道题，要想稍微拿几分，其实不算难。但是要想一分不漏地把这道题所有得分点都拿全，那就几乎是万中无一了。
　　除了一大堆繁冗复杂的法律辨析细节之外，当年这道题最后，还有一个号称灭杀了万分之9999考生的论述要点。
　　这个答案要点大致上是这样论述的：
　　法条中所特指淫秽物品，首先必须具备“可传播物品”的属性，然后BLABLA……论述，得出“可传播物品”的共性，是具有“物的可复制性与可存储性”。
　　但是，如果是网络聊天室中的单对单裸聊，因为采用的是“流媒体”技术。视频是不会被存储下来的，是一种即时通讯。所以，这种聊天的副产品，并不是“物品”，会自然灭失，也就没法传播。除非是以拍摄为视频文件并存储下来的模式运营，才有资格谈及后面的一系列触犯可能性。
　　文科生有几个知道啥叫“流媒体”的？
　　标准答案中出现了这种大杀器，一万个挂9999，再正常不过了。
　　这道题目，告诉了后来的一整代法学生：学法律，也是要懂一点技术，懂一点基本科学常识的。否则，也就只能打打传统官司了。在很多高科技的领域，在知产领域，一点技术常识都没有的人，是拿不到全分的。
　　搜狐网络，显然还在大量使用纯文科的律师当顾问。他们的顾问，还没有在业务中感悟过“流媒体与否”对“隐晦物品与否”的凝练差别。
　　所以，初音公司这一系列招数使出来，搜狐中招，也不算冤。
　　谁让初音网络的顶层人才，特么一个个都是跨圈的综合型人才呢。
　　遇到网球冠军比游泳，遇到游泳冠军比网球，一顿乱拳不按套路，直接把跆拳道N品的“高手”打死在地。
　　顾莫杰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和费家人的综合运筹，最终居然导致后来国家司法考试中那道裸聊的案例题消失了。命题人把初音网络的这桩案子，截取几个知识点，作为题目出到了那一年的第四卷当中。
　　如此蝴蝶效应，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逼格满满。
　　……
　　一系列组合效应发酵了将近一周，一直处在没法还击状态下的搜狐视频，业务上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搜狐视频的日活IP流量，下降了60万左右，而且一周来都几乎没有新用户注册；即使是存留的用户，每日的浏览播放量也出现了锐减，人均播放时长重挫约20%，这个数据放在业内已经算是很恐怖了。
　　与此同时，初音视频却是高歌猛进，靠着风头和炒作，日活IP骤然反涨50万，动漫频道的发展势头，一时间几乎垄断了这一细分领域的国内市场。
　　更关键的是，很多原本以看盗版为主的网民，其“通过搜狐视频一站式搞定”的金身铁律被打破了，非得重新养成看啥去哪的习惯。从“整体解决方案”，回到“低级供应链管理”。
　　搜狐没有及时反击，在外人看来有悖常理。
　　按说，只要是对手出招了，正常情况下，搜狐这种大公司最多等一两天，就可以统一内部口径，并且作出反击。无论是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还是通过别的渠道申明——如果再过两年，那么还可以加上发微博表态这种自媒体手段。
　　然而，在初音公司的保全措施方面，搜狐本身却没法主动应对。
　　因为初音的组合拳不是打向搜狐本体的，而是打向了搜狐的合作者，那些“吃里扒外的第三方资源提供者”。
　　这种情况，就好像一个拳手被规则规定：如果敌人没有攻击你本体，你就不许还手。但是他可以打你的狗，打狗不用看主人。
　　与此同时，场上又恰巧只有你这一方有狗，而对方只有一个人，一条狗都没有。所以被打了狗的一方就算想打敌人的狗把面子找回来，也没有可打的素材。
　　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是不懂内行的游戏规则的。只要你的狗被打了，你还没法还手，群众就会觉得你没用，窝囊，实力和道理都不如殴打者。
　　种种制约，让搜狐方面憋了一个星期，才开始阴阳怪气地反击。
　　这天早上，趁着两次商务会见之间的空档，陈小微不经通报，大大咧咧冲进了张超阳的办公室。
　　“Charles，这事儿不能再这么放下去了。我们应该拿出一份声明，声援我们的盟友，否则用户还当我们是怕了呢！”
　　张超阳刚刚结束一段会见，谈了一桩别的生意，心情还是比较平静的。对于搜狐公司来说，互联网娱乐并不是全部，它还有其传统而庞大的主业，所以张超阳的心情，并不是始终都与娱乐业的走势完全吻合的。
　　但是陈小微就不同了，她是搜狐娱乐的COO，搜狐公司的互联网娱乐这部分业务，就是她的全部了，也是她一切经理人才能的表现载体。
　　所以，张超阳抿了一口咖啡，依然淡定地反问：“放松一点，小微，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我觉得你刚才的话有些不理智：目前为止，顾莫杰在诉前保全环节对付的，都是一些有确凿证据、做了一版二卖生意的创作者。我问过法务部，他们的行为没有瑕疵。如果现在我们随便乱表态，岂不是显得我们和那些家伙是通谋的、而非‘他们私自在搜狐视频上传了有权利瑕疵的内容，而我们公司只是一时失察，疏于管理删除’么？我不是说不要反击，但是一定要拿捏好言语尺度，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陈小微显然对男人的退缩有些不满，气咻咻地嘟囔：“再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用户信心都丢光，也不用等我们官司败诉了！原本就算败诉稍微赔点钱，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结果被人逮住这么小一笔钱，折腾出这么大的舆论声势，我们还怎么混！”
　　张超阳要说对这事儿心里不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久居上位的冷静，让他还能保持对事不对人的心态。他心说：全面盗版战略本来就是你陈小微提出来的，去初音公司做卧底考察对方的经营模式利弊也是你做的，现在抄袭过来惹了麻烦，倒来我这里抱怨？
　　如此想着，张超阳也有几分不耐烦了。
　　“小微，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个事实：全面盗版战略本来就是你提的，卧底也是你做的，初音公司和普通动漫作者之间的约定权利义务关系具有多少法律效力，也是你应该提前了解的——这些都没做到位，现在出了事儿，你还来我这里抱怨？”
　　陈小微也有些怒了，针锋相对说：“我抱怨？我只是想解决问题，如果你要我承担责任，可以，你授权我开新闻发布会呀！”
　　“你准备怎么说？谴责盗版？还是谴责初音公司？”
　　“我两边都不谴责，滴水不漏总成了吧。半小时后我给你一份提纲，你看成就成。”
　　陈小微甩下这么一句话，暂且离开去准备了。
　　当天下午，一阵镁光灯中。几个媒体圈的记者，在搜狐公司一间会议室里，逮到了约见他们的陈小微。
　　陈小微的出席身份，是搜狐娱乐事业部的COO。
　　这不是正式的新闻发布会，因为搜狐公司至今没什么好发布的，与他们直接相关的那部分案情还没有进展，他们也没什么可以应对的。
　　敌人出手无招，你何谈破招？
　　所以，只能来一些点对点的采访，才不至于显得心虚。
　　陈小微对着几路京城各大网媒与平面法制媒体的记者，BLABLA扯了一顿场面话。
　　一开始，无非是“搜狐公司一贯也是坚持反盗版原则的啦”、“会继续加强对网站上资源的监管、及时下架有侵权的第三方内容”之类没营养的。
　　聊了一阵，渐渐谈到搜狐方面对初音公司诉讼保全的态度，气氛便开始紧张起来了。
　　陈小微忍住怨气，一板一眼按照背好的通稿说了一通，一开始倒没漏出什么破绽。
　　这时，一位网易新闻的小编插嘴问了一句：“陈小姐，那么请问您对于那些被确认确有侵权、而被初音网络冻结了原应得分成款项的第三方用户，是怎么一个看法呢？对于他们的遭遇，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陈小微拿捏着官腔，斟酌着说：“首先，我们应该说，盗版都是应该被谴责的。对于那一小撮确凿无疑的第三方，我们没什么可多说的，他们和我们搜狐公司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侵权之后、将有瑕疵的作品上传，也不仅限于搜狐视频一个所在，所以我想首先我没有资格去全面评价这个事情。但是，其次……”
　　陈小微在其次之后，说了一大堆，无非是希望各方保持克制，在不改变现状的情况下谋求把事实搞清楚。那官腔，就和美国国务卿在谈台海问题时候那样：咱不否认一个中国，但是咱也不赞成单方面通过武力改变现状……
　　……
　　当天晚些时候，陈小微的言语就被网媒爆了出来。
　　毫无疑问地，没有节操的小便们为了收视率，采用了标题党和断章取义之类常用的法子。
　　“搜狐娱乐卸磨杀驴、壮士断臂……”
　　“搜狐视频全面收缩，娱乐事业部COO坦言用户行为与他们无关……”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陈小微在数年后当上了九城的总裁。并且在任期内把公司最主要的主营业务《魔兽世界》给丢了——那可是占了公司运营收入92%的主业。
　　不能说在丢《魔兽世界》的问题上，陈小姐有什么职责上的毛病。但是从那件事情上可以看出，这人始终不会运营“用户体验”。
　　为了面子要强，在丢掉运营权之前一副用司法武器硬扛的姿态面对公众，微博留言到处都是一派“就算魔兽世界完蛋了，对九城也没什么，咱有充分的自主研发备胎替补，完全由市场信心在后魔兽时代不让公司业务规模受到冲击”云云。
　　问题是，她忘了她供职的是一家游戏公司。她要面对的不光是投资者的心理，还有用户心理。那种话一说出来，在网民心里，她的形象也就和丢了东三省还打肿脸充胖子的张少帅差不多了。
　　一句话，她高高在上，什么都不CARE。等到最后失败了，才跳出来说“我们用法律手段维权只是为了针对竞争对手，不会裹挟普通用户做炮灰”，但是已经彻底晚了。
　　公允地说，历史上的九城丢魔兽，并不能全怪陈小微。但是在魔兽离开之后，九城的其他游戏业务并没能接续上去、原本积累起来的用户量一夜崩塌、次年游戏营业额暴跌八九成，这就要和陈小微的姿态息息相关了。
　　另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她在中华网的从业经历。中华网算是网媒当中比较正式、发文比较面面俱到、适应官腔的了。在这种网站上的新闻，可以力求全面，挖坑铺垫久一些，因为你的用户有耐心看完全文。
　　可是普通网媒就不一样了。网络阅读的神髓，就是碎片化阅读。一个大神如果要铺垫十万字才出高0潮，早就被扑街了。碎片化语境下的新闻，要想不被人断章取义地利用，那就只有把自己要说的话充分打碎，掰开揉碎了说照样不给抓住把柄。
　　陈小微显然不擅长此道。她自以为打官腔打得HIGH，却被各路无良小便断章取义，用标题党哗众取宠。她能做的，也就是未来写回忆录的时候酸几句：“我希望各路有良知的媒体朋友，如果要引用今天的讲话，请原文一字不漏地全部引用。”
　　你当你是谁？网络时代的碎片化阅读，就是顶级大神的作品，都免不了被跳看的厄运。网民实在是一群耐性最差的生物。
　　……
　　“漂亮！这发言说的，我给一百分！”
　　黄龙时代广场，初音集团。当顾莫杰从浏览器上看到陈小微的应对讲话时，简直有一种想要再给陈小微发半年工资的冲动。
　　这简直是我军打入敌人内部的坑神呐！你说你明明不会碎片化演讲，却还要去面对碎片化网媒，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是啥？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微博，不然的话，陈小微的嘴炮肯定可以给自己的公司拉到更多落井下石风的仇恨值。
　　顾莫杰拿起案头的电话，拨了一个内线，通知费莉萝陆文君等亲信和叶维伦、邹胜等高管，到小会议室开会，“学习重要讲话”。
　　被通知的人都有些诧异，因为顾总从来不是一个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找大家“学习重要讲话”呢？这种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啊。
　　人到齐了，仓促命题的顾莫杰才开口解释了大家的疑惑：
　　“今天这个学习，我也是临时起意，没什么准备。所以素材也只有这么一个反面教材，今天的主题，就算是让大家讨论讨论，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如何应付媒体，才不至于说错话，不至于有损公司形象。还有，就是将来大家要怎么写QQ个人状态签名，以及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新型自媒体。”
　　众人还有些茫然，不过大致上抓住了一些眉目。顾莫杰环视一周，打开投影仪，说道：“好，下面我们进入正题，让我们关注一下我们的好教员陈小微女士……她是不拿薪水上义务课的好教员，她是如此诲人不倦地毫无隐讳地说出了全篇的真理……”


第九十五章 最后一张多米诺骨牌
　　初音与搜狐公司在网游和视频领域的交锋，形势已然渐渐明朗。
　　随着2005年的历史车轮渐渐滚到了头，初音视频在自媒体和原创交流视频领域的独霸江湖地位，已经确立了起来。
　　回首看去，游戏事业部带来的营收超过了2亿人民币，各种开放性MOD的市场不仅点燃了购买力，也点燃了创造力，形成了供需两旺的优质平台结构。
　　视频业务部门，也随着霸主地位的建立，得到了充分的广告费入账。
　　再算上动漫领域刷烂片套取补贴、直接销售引擎使用授权等带来的收入。公司在2005年下半年轻松达到了六七亿的总营收。不仅填平了公司的硬件资金缺口，还略有结余，足以在来年实施更大的扩张计划。
　　圣诞节前一周，初音公司内部开了小型的高层总结交流会议。会上，除了例行讲话之外，陆文君的一番发言，似乎让大家深有感触。
　　“任何互联网产品的策划与运营工作，都应当使用热爱这个产品的人才去实施，才能达到最优化的用户体验。
　　为什么进入21世纪，曾经强大的日系游戏公司出现了集体的滑坡？为什么如暴雪这样的翘楚始终高歌猛进？是日本人的程序员技术不行了么？不是，是因为日本人除了草食渣宅，就只剩是崇尚过劳死的苦干猛干者。而暴雪为代表的美式开放游戏公司，却在鼓励自己的员工也要玩游戏、爱玩游戏、玩出花样。
　　进入体验时代，作为一家体验服务的供应商，猛干苦干是没有出路的。如果一个运营官端着架子，觉得初音歌姬玩家都是傻呵呵很容易被骗钱的小白，她是不能把这个游戏运营好的。一个端着架子觉得小白读者智商低的崖岸自高者，哪怕他逼着自己写小白文，也是成不了网络文学名家的。
　　只有自己骗过自己，把自己的智商降低到小白的程度，发自内心地真诚服务小白，才能达到最优的用户体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就该反省——或者至少学会把具体策划的工作交给做得到这一点的人去做。以上，就是我们从陈小微的失败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谢谢大家。”
　　“哗哗哗哗～”一水儿给面子的鼓掌声，献给了刚刚作完学习汇报的陆文君。
　　作为公司娱乐业务的运营官，陆文君最近也算是夕惕若厉，时时警醒。同行的失败遭遇，让她颇有危机感。
　　等着大家鼓掌结束，陆文君又鞠了个躬，向顾莫杰投去一个探询的眼色，见顾莫杰微微点头，她宣布了一项决定：
　　“经过公司讨论，近期产品运营部门将作出一定的改组。将来凡是具体产品体验层面的策划变动，都会彻底下放到每个产品的产品部，公司总部不再作任何干涉。只有在涉及整体推广战略的问题时，我们才会统筹全局。希望这个更加扁平宽松的环境，能够让大家更好地发挥自己的爱好。”
　　这项决定当然是顾莫杰和叶维伦讨论过的，不过是借陆文君的口说出来。
　　整个2005年里，初音公司在运营的过程中，长官意志的作用很明显。尤其是上半年和周鸿祎交手的那阵子，顾莫杰一再训斥了邹胜为代表的具体项目经理缺乏全局观、不懂得如何把公司的全部产品整合起来考虑问题。还因此插手了诸如“初音电脑管家后台清理”与“初音下载竞争软件的屏蔽”等运营细节。
　　当时来看，那种干涉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的。但是长远而言，还是应该对总部与各个项目部、事业部之间的运营策划权限作出更明晰的界定才好。否则总部的外行干涉，总有一天会被滥用。
　　这也算是初音网络以同行为鉴的一个改正措施了。尽管顾莫杰手下目前还没有陈小微这样的猪队友，但是难保将来不会有。
　　领导表示了放权，具体事业部的人当然也要表个态。按说，这时候就该邹胜站起来新官上任一把火了，显示一下他被领导放权后爆发出来的活力。
　　邹胜果然站起来，对陆文君和顾莫杰谢道：“感谢顾总的信任，以及顾总先进的管理理念。‘让热爱产品的人运营产品’这个理念实在是太珍贵了，我们视频事业部一定会充分利用好这个利好消息，为公司营造更好地用户体验。为此，我们今天也确实拟定了一条产品改良计划，希望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供大家作为样板讨论参考。”
　　顾莫杰示意邹胜尽管说，邹胜却推辞了。
　　“为了充分贯彻‘让热爱产品的人运营产品’这一运营理念，我觉得今天这条改良由我来公布不太合适，还是让我们的产品技术总监陈世军先生来汇报比较好，因为他才是最热爱视频网站这个产品的发烧友。”
　　陈世军当仁不让地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既然领导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把我的建议畅所欲言了——我建议，在新的一年里，把初音网站上的视频贴片广告，改为可以由用户选择关闭的模式！大家应该都知道，当初我刚在美国做YOUTUBE的时候，一直试图坚持非营利的模式，坚持不给YOUTUBE的视频附加贴片广告。尽管我们的坚持连三个月都没到，YOUTUBE就被收购改组了，但是我们的这个理念并没有变。现在，公司的网络视频业务已经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视频广告也为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收入。但是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中国网民的人数也在快速增长，还有广大的空白市场等着我们去占领。而同行已经开始遍地开花，一时的优势并不能转化为持久的胜利，我们必须以尊重用户体验为第一选择，主动放弃一部分广告时长，巩固公司产品的业界地位。”
　　大家都算是很给面子了，没人打断陈世军的这番言论，直到他说完，才开始议论这番明摆着“自己革自己的命”的惊世骇俗言论。
　　公司如今半年的视频广告费收入就有好几亿，这块业务的纯利润都有一两个亿。任何缩减广告的建议，都是直接动了老板的奶酪。
　　顾莫杰不开口，谁也不敢对这个问题开口。
　　在这种问题上，自然不能随便拍板。顾莫杰扭头问叶维伦：“近期除了搜狐之外，有没有什么新的业界新秀跳出来？”
　　叶维伦翻看了一番他手头的功课，又仔细搜索了一番记忆，很有把握地说：“应该没有了。除了搜狐和它们的合作单位、白手套公司之外。目前市面上也就两三家资源缓冲技术很差的、连拖个进度条都会卡死的视频网站，叫土豆网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不过，听说陈小微那档子事儿出来之后，搜狐公司内部对张超阳管理心怀不满的人倒是不少。有些职业经理人忿忿于张超阳把一手好牌打烂了，前阵子愤而辞职，准备另找风投自己创业视频业务。其中最有实力的，应该是搜狐公司COO古勇将。古勇将一直不满陈小微作为下属具体业务部门的运营总监，越过他这个COO直接左右张超阳的意见，前几天提出了辞呈，据说离任后他准备自行筹划一家名叫优酷的视频公司。根据我的观察，将来说不定他会比他的旧东家做得更好。”
　　叶维伦提到的这个古勇将，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历史上，倒也恰巧在05年底06年初这阵子谋划从搜狐网络离职，最终在06年年终建立了自己的事业——优酷视频。
　　如今，陈小微这个搅屎棍提前回归搜狐，而且恰好进了主管视频和游戏的娱乐事业部，倒是让搜狐内部乌烟瘴气的矛盾加剧了。古勇将因为掣肘，离职进度比历史同期更加快了一些，以至于如今才05年底，他已经成功交接完跑路，并且放出要筹备优酷视频的风声了。
　　顾莫杰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听了叶维伦的剖析，只是端着修长的指头，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
　　他可以预见到，随着技术的成熟，2006年的网络视频市场肯定会出现爆发式的增长。
　　目前取得的成就，在新的竞争环境下，是不足为恃的——或许明年年底，在网上看视频的人数会有如今的三五倍呢？这种情况下，哪怕目前的用户数量优势再大，也不能指望就靠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到时候的市场，可就不现在这样两强对决的格局了。而是会进入无数同行无序混战的状态。尽管初音视频必然是其中最为翘楚的一家，却也不能忽视蚁多咬死象的危险。
　　适当收拢一些广告政策，让利给普通用户，似乎有些必要。
　　“如果按照你说的做，你觉得公司会损失多少广告费？”顾莫杰心中有了成算之后，对陈世军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如果亏的不太多，他还是可以考虑的。
　　“我觉得，对视频广告的减收微乎其微。”陈世军自信满满地回答。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怎么可能？视频广告才放几秒钟就被人点击关掉跳过了，我们的广告商可是按照秒数给钱的！”好几个高管窃窃私语起来。
　　“不要闹，我们要给执行层的策划人员信心——听陈世军说完！”顾莫杰拍板，让大家安静。
　　陈世军深受鼓励，侃侃而谈：“我们的策划是这样的：目前，公司的视频贴片广告在15-30秒之间，根据视频正片长度决定广告长度。将来，我们可以将广告设定成这样：每一条为期15秒的广告，在播放了前5秒之后，就可以被用户点击窗口右上角的叉图标关闭，跳到下一条。同时，下一条广告播放满5秒后，也可以被关闭。如此一来，我们还可以在每部正片前面增加广告条数，如果是一个小时以上的电影，我们可以在片头插入满额1分钟的广告、总计4条。如果用户每一条都看满5秒就关闭，那么实际上他只看了20秒广告，还是比现在的30秒短，用户体验自然会更好。另外，在广告筛选方面，我们应该借鉴谷歌已经成熟的Adsense平台推送算法，让我们的贴片广告推送原则与视频内容之间关联更紧密、更吻合。这些都是降低用户对广告反感程度的有效措施。”
　　顾莫杰眯缝着眼，他觉得，陈世军这一招，效果似乎还不止这么简单。


第九十六章 巨头落幕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国内网民看视频之前，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一次性打开一整串视频页面，然后等着N个广告同时播放。广告过完之后，才切到相应的页面看正片。
　　在互联网上投放视频广告的广告主们，悲哀地发现，曾几何时每千人到达成本非常优质的网络视频广告，也开始遭遇和传统电视台媒体一样的“遇到广告时间就换台”的阵痛与瓶颈。
　　这是网站主们无节制延长单个视频广告时长带来的副作用，也是脑残广告轰炸的副作用。
　　当然，这一切，在还算纯洁的05年末，还没有发生。顾莫杰脑中只是隐约感受到了这种趋势的可能性，却不明显。
　　但不管怎么说，陈世军提出的计划，让顾莫杰觉得脑中有一丝灵感被点亮了。作为曾经的YOUTUBE技术总监，陈世军在视频网站的用户体验改良方面，确实是有实打实的干货的。
　　只听陈世军侃侃而谈：“目前，我们已经可以通过服务器端的数据监控，发现有越来越多的日活IP出现了同时请求多个视频页面数据的情况。
　　也就是说，我们初音视频的用户，已经开始有人为了不看广告，而打开几个视频，一个放在前台看，另一个放到后台等广告过去。这种行为，对于公司的广告效率是很不利的，最终也会导致公司广告的单位时间定价权被进一步低估。
　　而一旦我们将广告设定为‘播放五秒钟后就可以点击关闭’，那么用户就会被捆绑在这个页面上，实打实盯着看完这5秒，然后点击关闭。因为如果他们再选择切换页面的话，他们就有可能损失更多的等待时间、没法掐着5秒这个时间线下手。
　　如此一来，用户的专注力就被实打实钉在视频上5秒钟，哪怕最后被关了，推广效果也比放在后台搁15秒好得多。”
　　众人豁然开朗，看向顾莫杰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似乎有几分希望顾莫杰批准的期许。顾莫杰也不负众望，斟酌着说：
　　“我觉得陈世军提得很好，互联网经济，最关键的不是为了卖广告，而是为了拉拢用户的专注力。没有吸引到专注力的广告本身，是毫无意义的。所以这事儿可以试试，不过要先对几个主要的广告大客户做好解释工作，让投放客户给我们一段担保考察期。客服部可能近期要多加加班了。”
　　……
　　独裁公司的办事儿效率就是高，顾莫杰吩咐下去的事情，没两天网站后台程序就改好了。
　　初音视频的用户们，在每日照常的登陆网站看视频的过程中，突然发现网站首页持续数日多了一道水印式公告，宣布了此次网站改版的内容。
　　根据改版说明，从即日起，在初音视频网站上看视频的用户，只要在登陆帐号的情况下观看，就可以享受“每段原时长15喵的贴片广告，仅看前5秒后就可以点击关闭”的优惠待遇。
　　另一方面，初音网络提供了与初音影音软件整合的客户端版在线播放器。凡是使用客户端观看在线资源的，也可以享受同样的广告可跳优惠。
　　这一举措果然瞬间就在网民当中刷爆了存在感。在各大网络视频供应商纷纷开始增加片头广告时长的大环境下，初音视频居然主动允许观众关闭广告，而且是不花钱地关闭广告，这种措施，可谓是前所未有。
　　一时之间，凡是各站都有的资源、凡是那些不管哪儿看都是看的中间派摇摆内容浏览者，进一步被夸张的虹吸效应吸到了初音视频的网站上去。
　　而且，这一措施还收到了另一个附带的奇效，那就是进一步增长了初音用户的注册量。
　　尽管初音各平台软件的用户装机量早已达到了一亿多人，但是哪怕经过了这两年的野蛮生长，注册了初音帐号的登陆使用用户却始终还没有达到50%——毕竟，使用安全软件也好，下载软件也好，看视频听音乐也好，都是单方面的内容消费行为，并不强制附带互动需求。
　　这一点，曾几何时始终是初音网络进一步做大的瓶颈。
　　横向对比，在淘宝上买东西的人，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个支付宝帐号。用QQ聊天的人，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个QQ号。而使用初音网络服务的人，也许只有三分之一肯弄一个初音网帐号，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缺乏那种不可回避的社交与交易粘性，始终是初音网络产品的一个硬性问题。
　　而如今，因为登陆后看片可以跳广告，从长远来看，至少又会带来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用户，会从普通没有黏性的非登陆用户，转化为高黏度登陆用户。
　　2005年，转瞬将尽，初音网络的形势，一片大好。
　　网络下载工具领域的战争，早在年中的时候就彻底分出了胜负，网际快车对初音下载的威胁，其实在04年年底就已经差不多压制住了，整个05年上半年，不过是在除残去秽、犁庭扫穴。
　　360网络不足两三亿的剩余可用资金、乃至其融资潜力，也已经不足以让周鸿祎这个老流氓在安全软件与电脑管家领域对顾莫杰形成任何威胁了。
　　一代巨头、搜狐的张超阳，曾经是倒初音联盟中最强大的一环。然而如今，在一系列的与初音网络的交锋打击中，也渐渐没落了。至少在互联网视频、游戏，乃至最原始的输入法竞争中，没落了。只有剩余的传统业务部分，诸如搜索、门户等领域，搜狐还保持着病虎的余威。
　　盗版官司节节失利、合作伙伴纷纷垮台、第三方合作者信心的崩塌、陈小微那无所谓的言论对盟友的伤害、曾经COO古勇将的被逼走并另起炉灶成立优酷视频……一桩桩一件件，单独来看都不足以对搜狐这个庞然大物造成决定性伤害，但是一旦拧成一股绳，形成一股合力，效果就足以伤筋动骨了。
　　按照目前的最新大数据，搜狐视频的用户规模量已经萎缩到了不足初音视频三分之一的程度，连盗版大片资源，都已经不足以拯救搜狐。
　　而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来年优酷成立，而且05年年中刚刚蹒跚学步起来的土豆视频略微成长一些，这些后起之秀显然也不会放过盗版大片和盗版电视剧的生意，到时候搜狐就算做盗版，也不再具有独占优势了。
　　竞争的最佳窗口期，已经在张超阳与顾莫杰的搏杀中，被打断了。从此以后，初音视频或许还有差异化竞争的产品，可以保持固有的优势。而搜狐视频这种纯靠盗版维持流量的网站，将会面临同行的激烈同质化竞争，显然再也腾不出手来给顾莫杰找麻烦。
　　纠缠了初音公司将近两年的三大对手，纷纷或倒下，或收缩。
　　顾莫杰感到自己长出了一口浊气。
　　……
　　转眼即将是圣诞节，2005年的圣诞节，恰逢一个周末。平安夜是周六，圣诞节是周日。
　　由于对手的尽数退缩消停，顾莫杰这几天一直神清气爽。细细算来，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安逸地过过圣诞节了。
　　两年前的圣诞节，他刚刚和陆文君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当时很快就投入到了初音输入法和初音翻译的开发上线工作，根本没时间陪新交的女朋友，想想也是心有愧疚。
　　一切都是生意繁忙害的。
　　距离周末还有两天，这天下午，顾莫杰在办公室里浏览完一堆报告之后，好整以暇地半躺在靠窗的鳄皮长沙发上，眯着眼仰望着窗外暮色渐浓的天空。
　　“今年应该可以休息一阵了，估计年假休到元旦都没问题。”顾莫杰嘟哝了一声。
　　因为没什么正事儿，陆文君也在他办公室里，此刻同样坐在沙发上，把顾莫杰的脑袋枕在自己紧绷修长的大腿上伸出纤手给顾莫杰揉按着太阳穴。听了顾莫杰的碎碎念，陆文君略显期待地问：“那你有什么打算么。”
　　顾莫杰无意识地随口说：“没有打算，不过如果你想我怎么陪你，可以提出来，今年一定满足你。”
　　陆文君微微低落了一些，她要的不是这种应付差事的陪伴。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和顾莫杰都是摩羯座，不存在浪漫的想象力。
　　有时候，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有些气馁。在让顾莫杰开心方面，她着实不如费姐举重若轻。谁让人家是天蝎座的呢，那么能来事儿，还魅惑，有想象力……
　　“算了，我也没什么打算。”陆文君丢掉了这个话题，随后鬼使神差又扯回工作上了，“杰，你觉得咱这阵消停，能空多久？或者说，在后面多长的时间里，我们能够安心按照自己的轨迹发展，不会再有同行针对性狙击我们呢？明年的形势会空间大一些么？”
　　顾莫杰也丝毫不觉得陆文君把话题扯回工作有什么煞风景，或许两人就是这种命吧。他想了想，缓缓地说：
　　“我觉得也消停不了多久。旧的去了，新的来了。05年我们面对的三家对手，放眼国内，其实也就搜狐实力强大一些，其他国内顶级巨头，目前都还没和我们扛上呢。
　　可是，这种没扛上，并不是别人不想，也不是不存在业务冲突，只是05年的环境恰好有一些条件，导致这种机缘巧合罢了：
　　百度05年刚刚上市，三季度上的纳斯达克。这注定了百度今年前三季度都在业务收缩做利润，一切烧钱的业务都不敢开展。
　　腾讯的小马哥，今年九十月份才上线了财付通，财付通是个和马云的支付宝针锋相对的产品，倾注了小马哥太多的期望值。为了保财付通的顺利扩张，小马才不敢在别的领域树立新的敌人。
　　可是现在他财付通已经上了三个月了，也已经试探清楚，咱初音网络在线上支付的渠道引流方面，是和支付宝捆绑结盟的，所以，小马哥对我们的招安幻想已经破灭了，明年在别的业务上但凡有冲突，都不可能再有忍让。
　　细细算来，国内互联网领域的前三巨头，搜狐已经认输，新浪、网易还没和我们交锋过。后三巨头里面，李老板和小马哥都有在未来和我们冲突的可能，只有马云暂时是后三巨头中最弱的，我们靠联弱抑强暂时联合住了。
　　所以，理论上新浪，百度，腾讯，未来都有可能和我们冲突。马云和网易的丁三石，咱倒有可能靠江南会的关系连横合纵，或暂为我用，或均势联合。一切还要看来年我们的具体业务拓展方向，究竟和谁产生矛盾了。”
　　陆文君一言不发，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机械地给顾莫杰揉捏，不知不觉地，顾莫杰竟然枕在她大腿上睡着了。
　　“别想这么多了，好好睡一下吧，都过去了。”


第四卷 天道我道
　　我走的路，就是天道。


第一章 甩不脱的拖油瓶
　　“古勇将的优酷……貌似会后来居上，成为国内视频行业的一代巨头？”
　　“云安全的未来，在于安全浏览器和邮件云盘的整合……”
　　“扎克伯格今年貌似会再次腾飞一个大台阶。人家和你差不多同时开始创业的，市值可是一直不落于后呢……”
　　一堆记忆的碎片和残渣，逐步汇流，若隐若现。可是一旦抓住其中一点，似乎又能获取那短暂的清晰明澈。这种玄妙的感觉，似真似幻，如庄周梦蝶，难以区分。
　　顾莫杰醒来的时候，觉得精神无比的畅爽，似乎多日的神经疲劳，彻底一扫而空了。内心的自信似乎也变得更加强大。
　　睁眼一看，落地的玻璃墙外，已经是满天星斗。
　　他就这么在陆文君的大腿上，不知睡了几个小时。妹子也已经陷入了迷迷糊糊的假寐，不过双手还在那儿条件反射地律动，帮顾莫杰揉按着。
　　“几点了？外头其他人都下班了吧？”顾莫杰弄醒陆文君，略带歉意地问。
　　陆文君抬起手机看了一眼，说：“这才八点半呢，估计研发部的人肯定是不会下班的。”
　　是啊，再人性化的互联网公司，码农也是不会准点下班的，至少大部分码农不会。个别的妖孽高手，不在此列。
　　顾莫杰拉着陆文君的手，微感歉意地顺势搂过对方的腰肢：“见我睡过头了也不喊醒我。走，出去吃点东西。管他什么2006年发展计划，天塌下来都等过了元旦再说。下面的事情让下面的人忙去吧～”
　　两人搂着出门，见走廊尽头居然还有一间行政的办公室亮着。顾莫杰至今没有安排贴身的秘书，所以自然有些好奇是谁还没下班，推开一看，原来是叶敏茹还在。
　　推门的时候，陆文君先倏地往边上一缩，和顾莫杰拉开距离。然后才问：“小茹姐你怎么也不下班。”
　　“看你们那儿一直没锁，没敢下班……费姐今天去中院办事儿了。”叶敏茹绞着衣带，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还不忘为费莉萝废话解释一句。
　　顾莫杰无奈地看了一眼陆文君，陆文君冲他微微点点头。
　　那就捎上吧。
　　“还没吃吧？那就一起，甭装客气了。”
　　只是随便果腹，在楼下的云咖啡就可以解决了。顾莫杰带着两个妹子进包厢的时候，几个在大厅里头脑风暴的程序员纷纷侧目，用一种既羡慕又崇拜的眼神看着老板，不过也只敢看一眼，就缩了回去。
　　老板不好女色，那也是出了名的。至今为止，公司里想往上倒贴的妹子不少，也没见谁得手。如今这局面，正牌老板娘都在那儿坐镇，另一个应该只是谈工作的龙套吧。
　　云咖啡的东西上得就是快，不到三分钟意面刺身这些就上齐了。顾莫杰拿叉子一边卷着面条，一边问陆文君：“圣诞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无论哪儿，都成。咱如今好歹也是全球任何国家一天出签的人士了。”
　　“还是你自己决定吧，我随意。”陆文君不咸不淡的样子，似乎很恬静。这种恬静并不等于无所谓，只是随遇而安。
　　叶敏茹闷头扒色拉，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能够缓解她内心的电灯泡感。
　　幸好，一个电话解救了叶敏茹的尴尬。
　　顾莫杰的手机响了，是表妹潘盈盈的号码。
　　“盈盈怎么了，我才吃饭呢。”顾莫杰抄起手机，也不问好也不客套。似乎他只有和自己的表哥、表妹打电话时，才会这么随和、从来不讲礼貌。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潘盈盈娇嗲的声音：“哥～圣诞节放假之前，你能不能来我学校里看我一次。就周五下课，成不～”
　　顾莫杰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那不成，我假期要和你嫂子出门旅游呢。你就给我安生些吧，别折腾了。”
　　顾莫杰正要挂电话，却是被陆文君拦住了。
　　陆文君深知自己还没过门，总不好和顾莫杰的兄弟姐妹弄得关系太僵。
　　老婆是后天找的，没有谁是注定的。妹妹是天生的，甩都甩不掉。
　　陆文君摁了免提，轻轻啐了顾莫杰一句：“有你这么当哥的么！人家好歹是你表妹，连话都不给人机会说完。”
　　潘盈盈：“我就知道还是君君姐最疼我了！姐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和哥度假的，只要他周五来一趟就成了。”
　　顾莫杰一阵无语，埋头猛扒拉了两口面条，才继续问道：“那你找我到底啥事儿？不会是要卖弄你有个牛逼的表哥吧。你知道我一向很低调的，为了低调，这半个学期开始连自己学校的课都不去上了。还让我去你学校招人惹眼。”
　　05年还没有百度百科和百度知道，也不存在维基的词组超链接网页——那几个东西都是06年才开始出现的产物。所以，如今这年头，也算是成功企业家保持低调的最后清静期。
　　虽然有心人还是可以搜到企业家的个人信息，但是哪都是要花一些时间成本的。至少不可能和后世那样在百度打一句“初音公司的老板是谁”，就直接找到答案。大部分的大学生，也就知道马云是谁，但却不知道李老板是谁。
　　大三开始之后，期中考试结束到圣诞节前夕这一个半月里，顾莫杰一次课都没去上过，除了工作就是休息，也不敢有人拿他说事儿。
　　潘盈盈似乎被顾莫杰猜中了企图，略微有些气馁，墨迹了一会儿，才不甘心地继续撒娇：“哥～你还不相信我么，我哪里是那种虚荣显摆的人，只是我身边有几个很要好的闺蜜想认识你啦。人家也不是想傍大款，就是动漫爱好者和制作高手，很好奇你在圈子里的江湖地位，想找你认识一下、要个签名啥的，你总不能让我丢面子吧。”
　　顾莫杰作色训斥：“那还不是因为你先在别人面前吹嘘我是你哥！”
　　潘盈盈不依：“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叫吹嘘？再说也不是我主动的，是她们每天在我面前聊起初音视频和初音动漫，我忍不住自豪，才说的……”
　　陆文君不愿意二人再多扯皮，毕竟叶敏茹还坐在旁边，走也不是听也不是呢。她当下越俎代庖，就替顾莫杰答应了：“盈盈你别说了，我帮你哥答应了，周五下午见。”
　　潘盈盈道了谢，便挂了电话。陆文君见叶敏茹刚才没头没脑听了一段，似乎面有八卦之色，又不敢表露出来，憋得着实难受，陆文君便很善解人意地小声解释了一句：“阿杰的表妹，叫潘盈盈，在中国美院念书，大一。”
　　叶敏茹赶紧摇头如拨浪鼓：“不用和我解释……我……我没想打听顾总的家事。”
　　顾莫杰也是心中感慨，再也吃不下了，放下叉子，喝了口薄荷柠檬汁，叹息道：“是我害了盈盈。要不是我让她不愁吃穿，她怎么会不好好念书，去读艺术类专业呢。自从我发达后，她高考那年几乎就放羊了，原本按照她的成绩，好歹也能上个本一线。”
　　陆文君给顾莫杰切了两片水果，劝解说：“你也别丈八的灯台，照得到别人家照不到自家。刚才你自己还说到了大三几乎没上过课，现在又嫌弃自己妹妹去艺术类学院，真是双重标准。”
　　陆文君说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诶，对了，只知道盈盈去了美院，还没问过她究竟学的啥细分专业呢，难道就是绘画？”
　　顾莫杰：“她学的是动漫——你也知道的，半路出家高艺术的，就只能学学设计类专业了，油画水墨那些，是从小学画的人才玩得转的。动漫么毕竟略微带点理工科技术性，她一个高中学文化课的人转过去，没那么突兀。”
　　转设计，是大部分半路出家艺术生的归宿。
　　九十多年前，有个奥地利学生试图报考维也纳艺术学院，结果画作交上去，被教授评语为：建筑画还算出色，可惜人物画缺乏神韵，充其量只堪“界画”。
　　“界画”，就是工匠的画，设计图，拿尺子画出来的。精确有余，神韵不足。横向类比，《清明上河图》就属于这种只能拿来当穿越众百科研究素材，但是艺术价值不高的玩意儿。
　　那名维也纳艺术学院的教授后来补充评道：若是该生数学与物理成绩再好一些，倒是可以推荐给本院建筑设计系。（一战钱，维也纳艺术学院有绘画了建筑两个大方向）可惜该生理科成绩也太差，只能不予录取。
　　那名学生又潦倒了两年，一战爆发，只好去当兵。后来毒气伤了眼睛，退役十几年后当了元首。
　　潘盈盈比那名只能去当元首的士兵运气好一些，因为她的文化课成绩放在艺术生当中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考中国美院的时候，至少轻松进了动漫专业。如今算来，她也已经在那儿念了三四个月书了。
　　顾莫杰从没有关心过自己这个表妹的大学生活，此刻，才开始有些胡思乱想。
　　念及此处，顾莫杰旁若无人地问陆文君：“诶，你说盈盈不会跟着那些‘艺术人生’的家伙学坏吧？听说南山路上的酒吧里，到处都是中国美院的学生夜夜笙歌……我倒是有点儿不放心她了。”
　　陆文君安慰道：“现在知道关心自己妹妹了？我倒觉得不用怕，女孩子要富养么。盈盈有你这么有钱的哥哥，还怕她会眼皮子浅见，被那些轻浮的富二代挥钱勾搭上么。”
　　顾莫杰一想，果然有几分道理：“唉，这么一折腾，我倒是希望早点儿去看看她的环境，别学坏了。”
　　有些男人，冷血，冷静，不会遇到猪队友一样的女朋友——因为只要女朋友有猪队友的趋势，他会华丽丽地把那个猪队友踹了。
　　可惜，每个成功男人总有踹不掉的惹祸猪队友——谁让妹妹是天生的呢。


第二章 这要求不过分吧
　　周五下午，圣诞节前两天。
　　一辆卡宴低调沉稳地停住在中国美院门口。
　　几个门卫瞥了一眼，随后就重新扭过头去，视而不见。门口出入的男生女生，至少一半的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剩下有一小撮，倒是盯着车子看了几眼，个别女生露出了艳羡的神色，而那些男生则是略带怨毒。
　　学校大门左侧，是一家法拉利的4S店，也是挣个钱塘市最大的法拉利店。学校大门右侧，则是保时捷的店，情况也是一样。
　　这两家店，都是顾莫杰高中时候就开起来的。顾莫杰依稀记得最晚不会超过02年，当时也曾引起过不小的关注，因为那都是法拉利和保时捷的品牌店第一次入驻钱塘市。
　　这里的学生不缺钱，或者至少保养这里的学生的人不缺钱。
　　浮躁的氛围，让真正想学好艺术的穷学生感受到无比的逼仄，也多多少少难免受到些异化。每天傍晚，在校门口开着豪车接走女生的情况太多了，完全不起眼。顾莫杰小时候对艺术的偏见，也多半来源于此。
　　顾莫杰这辆卡宴，花了300万。
　　但是，卡宴这个系列本身在保时捷里不算顶尖，最低配八九十万搞定的也不少。所以，开这种车往往会给人以一种“连一百万都掏不起，就图面子买个保时捷的标儿”的印象。
　　就好比城乡结合部那些开大奔的，结果开的是C180，也就只能在纯粹的穷人面前充个门面——反正穷人不懂车，只要看到大奔的车标杵在那儿，就会觉得你牛逼。
　　但是真撞到有钱人眼里，开C180是会被人鄙视的，同样的钱，还不如开个同样二十来万的佳美，别人还觉得你务实一些。
　　很显然，过往的学生，把顾莫杰当成城乡结合部来的洗剪吹杀马特了，第一次到中国美院来试试水骗骗妹子。
　　“慢点儿，小心砖缝。”顾莫杰抢先从后排下车，绕过去给陆文君开了门，扶着女朋友下来。
　　开车的叶敏茹等顾、陆二人下了车，才开着车去了停车场。
　　自从得罪了官府的人之后，顾莫杰出行都小心了一些，公司里也聘请了男司机兼职半个保镖，平时都有男司机开车。不过今天是来表妹念书的学校，不会出意外，顾莫杰不愿意弄得煞风景，才让叶敏茹开车。
　　陆文君今天化了淡淡的妆，还难得穿了高跟鞋，走路有些不太稳当，十几步之后，才渐渐习惯。
　　陆文君的身段也不差，1米65的个子，虽然比费莉萝矮了那么两寸，却也是够出挑的了。她又是理科生，不用商务上抛头露面，平时自然用不到高跟鞋。
　　偏偏美院门口的人行道特别奇葩，是镂空了的方砖、方砖之间还种了草的，似乎是为了显示这学校的环艺设计水准——细跟要是一脚跺进去，分分钟就是扭了腿的节奏。
　　“叫你和平常一样穿个平跟鞋，又不听。现在知道这儿的路不好走了吧。”
　　顾莫杰怕女友扭伤，只能是每一步都紧紧楼主陆文君的纤腰，几乎是在把她整个人往上提。陆文君也被闹了个大红脸，倒像是男女朋友在校门口秀恩爱似地。
　　陆文君不依地娇嗔了一句：“还不怪你！我说你自己来就是了，你非要拉我一起来。盈盈要见的是你，我来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做的。”
　　“盈盈不光是要见我，还想给我介绍几个‘动漫达人’的美女呢——你看看这里的妹子，就不担心不吃醋？”顾莫杰说着，随手一指，示意陆文君注意观察。
　　不得不说，读书成绩越差的群体里，妹子的平均姿色是有一定的上升趋势的。到了中国美院这种地方，陆文君这样的九分女，也不再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缺存在了。或许每个班选拔一个班花出来，都能达到个八九分的程度。
　　顾莫杰拉着女朋友一起来，显然是为了避嫌。
　　“哥～这里这里～”顾莫杰刚走进校门，就看到潘盈盈轻快地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飞身转了半圈，要不是顾莫杰身子健硕，只怕就扛不住了。
　　“哥，来这么早，是不是很想我啊。君君姐，你越来越漂亮了。”潘盈盈撒完娇，叽叽喳喳像小黄莺一样就聊开了。
　　这番动静，总算让顾莫杰拉到了不少注意力。几个路过的男生，暗暗啐了一口：“暴发户！”、“小人得志！”、“好币都让狗日了！”
　　这种学校，掏百来万包下个妹子不算啥。但是有本事当众左拥右抱的，那就不一般了。顾莫杰和潘盈盈样貌并不相像，路人谁也不会觉得他们是真的兄妹。
　　好多妹子都喜欢叫“哥”。哥这个字眼，有时候妙用程度不亚于“呵呵”。
　　听了远处传来的轻微动静，潘盈盈脸色一红，稍微和顾莫杰拉开了点距离，捏着小粉拳一阵郁闷：“这帮家伙，真是小人之心。哥，不理他们，咱去学校对面的音乐酒吧吧，宿舍和教学楼都不方便进。”
　　顾莫杰心砰地一跳，脸色都暗了下来，沉声问道：“你个死妮子不学好！老实交代，这几个月是不是跟着同学混酒吧了？看我不告诉姑姑打死你。”
　　潘盈盈嘟着嘴就叫起委屈来：“哪有！人家从来没去过好吧，只是听同学里有些人说起，那儿氛围相对还算好。要不是你来，我们几个才不去酒吧呢。那家说是酒吧，也兼着咖啡馆的业务，而且支持自己打碟放音乐放片子，我们几个学动漫的，去那儿交流方便些嘛。君君姐，你看哥又吼我，我好可怜的。”
　　最后一句话说完，潘盈盈狡黠地躲到陆文君背后，像小猫一样探出半个脑袋来，只露出眼睛看着顾莫杰，然后在顾莫杰看不到的地方，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可惜顾莫杰对自己妹妹实在太熟悉了，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他“嘣”地敲了一下潘盈盈的脑袋，板着脸训斥：“别以为我看不见！看你苹果肌一抽我就知道你在扮鬼脸！”
　　还是陆文君抬手，制止了顾莫杰继续教训妹妹，温言劝解：“好了，你要相信盈盈不会学坏嘛。她都是大姑娘了，自己知道好歹的。”
　　一行人进了校门口对面的马可尼音乐酒吧。酒吧就在柳浪闻莺的公园里头，四周都是松林，房子外圈是玻璃墙，很通透，外面是一圈搭建的橡木平台，内里还有红砖隔开的包间。从打碟的DJ到乐师，都是挺专业的，各种电子音乐设备也很齐全，吧台间的音响，也是法国进口的老式煲胆音响。
　　最高端的音响，是不用数字电子电路的，纯传统模拟电路，防止了一切模数转换中的信号失真。在现代音响里一块集成电路板就能完成的活儿，可能会倒退到几十几百个老式电子管，所以这些音响的体积无一例外都会很庞大霸气，耗电发热也很霸气。颇有几分重电子朋克的感觉。
　　“帅哥美女里面请，请问要来点什么。”吧台上的女调酒师温和地一笑，招呼着一行人。
　　潘盈盈大咧咧地说：“我是昨天定了2号包厢的，信用卡刷过定金了。”
　　“哦，潘小姐是吧？这边请。”服务生查了一下，马上领人进去了。
　　“盈盈？呦，你不是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么。”
　　旁边一桌上，几个男生和女人作了一堆，在那儿HIGH，似乎是听见了潘盈盈的声音后觉得耳熟，转过来瞅了一眼，果然是认识的。
　　其中几个男生赶紧把旁边浓妆艳抹的女人稍微推开一些。为首一个看起来也算有一米八个字、帅得愣头愣脑的家伙，端着一杯掺了果汁夹了柠檬片的琴酒，起身走到潘盈盈面前，挤出一丝笑容讨好道：“上次大家一起同学活动，请你来还不来呢——这位是……”
　　潘盈盈捏着嗓子，忍住气势，好言好语地解释：“这是我表哥，不要想歪了。我今天是和婉清几个有正事儿谈，你有什么话回学校里再说吧。”
　　对方一听顾莫杰是她表哥，也就没什么说的了，还算懂点礼数。也有可能是那男生不想在潘盈盈面前显露出纨绔的一面，否则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潘盈盈领着顾莫杰进了2号包厢，打开音乐，又翻开手机看了一眼，说道：“我那几个闺蜜一会儿就到，哥我们先喝点什么吧。”
　　顾莫杰显然思绪还没回到同一个频道，只顾问：“刚才门口那桌，都是你同学？”
　　潘盈盈略显委屈，说：“也不都是同学，只有一半多。剩下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社会上的女人，还有一个男的是外面来的大款，包了一个女生。我平时绝对不和他们交往的。”
　　“那他们怎么找你搭讪！”
　　“哥！拜托你搞清楚两个问题！有人想追我，不代表我会和他们交往！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的眼界，那些纨绔子弟怎么看得入眼。我难道会缺钱么？要想做我男朋友的，至少也要有你十分之一，或者至少百分之一的能耐吧——比如20岁的时候，靠自己的本事赚一个亿，或者在别的专业领域有同等的成就，那还差不多。这眼界不过分吧。”
　　一直旁听的陆文君，心里咯噔一下，很怀疑自己这个小姑子将来会不会变成大龄剩女。
　　顾莫杰几人在包厢里小酌，外头的人也没闲着。自从发现潘盈盈来了马可尼音乐酒吧之后，那伙人当中有两个女生就开始通风报信了。
　　潘盈盈刚才说了，她是和几个闺蜜约好了谈事儿的。作为同学，那几个女生自然知道潘盈盈平时都和谁走得近。那里面可是着实有一些让男生中的实力派都觊觎的美人呢。
　　明明才下午五点多，按说没到高潮的时候。但是马可尼酒吧里，似乎没几分钟人就多起来了。


第三章 这特么不是感情戏
　　马可尼音乐酒吧门口，悄悄出现了三个妹子。各自分开那么五六步远，似乎是各走各的路，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
　　其中两个倒也罢了，尽管清秀美貌，也不过是八分美女，玲珑纤瘦，瓜子脸蛋而已。
　　为首那个，样子看不分明。因为她把墨镜架在鼻尖上，还把遮阳小帽压得低低的，女式风衣的立领拉得高高的，完全看不到脸蛋。因为圣诞节将近，天气寒冷，大冬天的这么穿，倒也不至于引人注目。
　　但是，仅仅只看身材，也足以看出她比另两个女生远胜许多。
　　一米七出头的高挑个子，隔着风衣都鼓胀澎湃的峰峦沟壑，盈盈一握的纤弱腰肢，还有绝对不逊于费莉萝的笔挺修长大腿。
　　美，但不科学。
　　曹雪芹言，秦可卿乃宝钗黛玉之兼美。而此女，光论身段，可谓文君莉萝之兼美。
　　她叫温婉清，是潘盈盈的同学。
　　温婉清碎步踱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埋头冲进了马可尼音乐酒吧。
　　“小姐您好，有什么需要的么。”
　　服务生微笑着迎上来，却被温婉清轻轻一把推开。
　　“没什么需要的，我约了人。”说着，温婉清也不等带路，自己往2号包厢冲去。她身边两个同好的闺蜜，也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可惜，仅仅被这么迟滞了一下，她就被那帮眼中泛着绿光的同学认出来了。
　　温婉清，江湖传闻美院05届第一校花，而且是碾压性的存在。不光颜值爆表，还多才多艺、音画双绝，连学习成绩都普遍比其他同类要好得多——作为可以冲本一线的存在，放到文化课成绩普遍低于大专线的艺术类学校里，成绩自然是碾压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温婉清的文化课成绩挺好，所以她才会和潘盈盈结为闺蜜。
　　因为在美术学院里，文化课够本一线的妹子实在是太少了。很多时候，温婉清和大部分同学都聊不到一块儿。
　　只有和潘盈盈一起的时候，温婉清才觉得颇有共同语言。所以尽管两人不在一个班，还是天天一起吃饭闲聊。
　　大一才第一学期，就有不少男生在那里幻想泡到温婉清了。连高年级几个自命有点小成就、得过什么艺术奖项、家境也颇为丰裕的学长，也有踹了现有女朋友，试图来碰碰运气的。
　　可是，压根没见过温婉清对谁正眼瞧过，她对外一贯是表现得对男女情爱没什么兴趣，真心一门心思扑在动漫上的样子。
　　听说人家高中的时候就自己独立做过作品，托关系投稿，参加过第一届中国国际动漫节，算是个发烧友级的动漫狂热者。她之所以报考美院，也完全不是和别的同学那样因为读书读不好、不得不学这个，人家是真心爱好。
　　温婉清冲进包厢之后，外头呆滞的人群稍稍迟钝了一会儿，随后就窃窃私语开了。
　　……
　　“盈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怎么外头今天这么多人？”温婉清几人走进包厢，她掀掉小遮阳帽和墨镜，款款坐在一边。
　　潘盈盈给闺蜜们倒了杯水，说：“可能是咱的行踪提前暴露了吧。婉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顾莫杰；他女朋友，陆文君。哥，这三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温婉清、夏芸芸、柳青衣。”
　　温婉清喝了口水，把香汗略压一压，露出一个自然而然地甜美笑容，伸出手去示好：“陆小姐好，幸会。顾总就不必介绍了，初音网络，在动漫圈子里闹出那么大动静，谁不敬仰。”
　　另外两个妹子问候过之后，就坐着喝饮料，或者和潘盈盈调笑，并不怎么来招惹顾莫杰。看来她们今天就是来打掩护跑龙套的，以免显得温婉清的赴约太突兀、不够矜持。
　　许多妹子第一次约男人出来的时候，都是要带闺蜜助阵，以壮声势，顺便让闺蜜帮忙考察一下。
　　酒吧的包厢，灯光略昏暗。温婉清刚进门的时候，陆文君自然看不清对方颜值。等到温婉清落落大方地过来套近乎时，陆文君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便往顾莫杰身边靠了靠。
　　陆文君搂住顾莫杰胳膊的手，也自然而然地紧了紧；把顾莫杰的手拖到自己的大腿上，似乎只有男友手掌的温度，才能让她真实地感受到安全。
　　这世上，原来真有十分女……哦不，是颜值爆表的女生。
　　陆文君今天是化了妆出门的，还难得地穿了高跟鞋。玉面精致，吹弹可破，E-CUP往上的峰峦，纤细的腰肢，甜美的笑容，已经算是人间绝色。可是这一切，放在温婉清面前，居然无一处可以超过对方。
　　嗯，估计最多也就胸这一项指标上，两者的有料程度不堪伯仲。还有就是温婉清的范儿同样偏向清冷贞静，无形之中端着些架子，或许在长辈眼里不如陆文君甜美讨喜吧。
　　不过，幸亏顾莫杰的反应挺冷淡的，让陆文君在最初的“噗噗”心跳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温婉清伸出不盈三指粗细的纤纤玉臂，求握手。顾莫杰只是淡淡地坐着，指着对面的沙发说：“温小姐客气了，坐。我也不过是运气好，达者为先，没必要崇拜我。”
　　温婉清脸色冷凝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重新堆上了和煦的笑容。夏芸芸、柳青衣赶忙来说几句救场的言语。
　　顾莫杰可以看出，温婉清这妹子对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自信，应该是自念书以来，还没遇到过可以抗拒她请求的男人，所以活得太顺风顺水了。
　　可惜，顾莫杰是什么人。
　　任你颜值爆表，总不至于到天上罕有、人间无双的档次吧。指望顾莫杰因为你颜值高就跪舔你，那简直是妄想。
　　何况还有正牌女朋友坐在旁边呢。
　　双方稍微聊了几句，氛围和缓融洽了起来。一开始的棱角，被磨掉了不少。
　　温婉清套近乎道：“顾总，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有幸，和盈盈一样，叫你杰哥呢。”
　　潘盈盈也在一旁偷偷地压着声音帮腔：“哥，婉清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怎么跟防着她似地，她真是想和你聊聊动漫的事情。”
　　顾莫杰不想拂了表妹的面子，勉强说：“随便，我这方面很随和的。”
　　为了不显得差别对待，顾莫杰指着一旁自己玩的夏芸芸和柳青衣，也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待遇也一样。”
　　俩妹子一阵无语。心说：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咱又没想喊你哥。
　　温婉清起身，自干了一杯琴酒，谢道：“那就多谢杰哥给面子了。我知道杰哥你是看在盈盈面子上才答应的，其实心里肯定把我当成见到钱就往上凑的坏女人了吧。不过我也无所谓，日久自见人心。”
　　听温婉清说得这么直白，倒是大出顾莫杰意料。他一开始因为温婉清太主动，先入为主便觉得对方有所图，心怀不轨。
　　不过，也不排除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顾莫杰决定还是不置可否，静静地听就是了。
　　温婉清很上道，马上就把话题扯到了正事儿上。
　　“杰哥，我是外行人，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不过最近听一些已经入行的学长学姐说过，今年本市的动漫产业可是被整得挺惨的。你这一折腾，明年的补贴都没了，好多真心想干一番事业的人，都被你连累了呢，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温婉清言语之中，尽可能保持平和，但依然有一丝愤愤不平，被顾莫杰捕捉到了。
　　顾莫杰当然知道温婉清说的是哪一件事情。因为他的初音公司拍烂片套补，外加卖引擎授权，以及他得罪了枢机的外戚陆家，所以钱塘市政府的动漫产业扶持规划做了大改动，来年的按分钟数补贴款都收紧了。
　　因为初音公司在卖引擎，3D动漫尤其受到打击。此前没备案的计划外3D新片，明年几乎一毛钱补贴款都拿不到。那些试图套钱的恶徒固然是被堵住了，但是真心想做一番事业、有梦想的人，也被这一炮地图炮给伤了。
　　“原来她是为这事儿打抱不平。那还真是‘悲天悯人’呐——她当自己是谁了？”
　　顾莫杰心中作如是想，也不藏着掖着，想到啥就说啥。
　　“我觉得吧，靠补贴，是补贴不出一个健康发达的产业的。优质产业，只有靠血腥的自由市场竞争，才能建设好。这种道理，你们年轻人还在读书，可能理解不了。只要补贴还在，哪怕今天我不来套补，明天也会有别人来拍烂片骗钱。与其如此，还不如被我这样相对有节操的人套呢。”
　　温婉清听了顾莫杰的言语，心中微微气苦，还侧过脸去，昏暗的酒吧灯光下，没有人注意到她左颊上滑落了一滴泪水。
　　“你这话，恕我不敢苟同。这个世界是要讲操守的，不能彻底市场化。美国人拍电影，还讲究个独立电影扶持呢，还有圣丹斯电影节呢。法国人知道把艺术片和商业片分别评奖呢。商业片领域，尽管去市场化，那是该的。可是艺术能全盘商业化么，动漫也是一种新的艺术，也有一些艺术片类型的作品，是有尊严的。”
　　顾莫杰对温婉清的话嗤之以鼻：“那你觉得，凭啥判断两个艺术片导演，谁的片子相对该红一些，谁的不该红？靠‘艺术氛围’？这东西有客观标准么？最后还不是成为利益输送。就像书法家协会里，顶着官职的人写出来的字，哪一幅不是价值十万往上的，到处有‘收藏家’去买。”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潘盈盈一看画风不对，赶紧居中圆场。
　　“诶，哥，你看你说得，什么叫‘我们年轻人还在读书、理解不了’。你自己也不过才大三呢，你难道就不念书、不是年轻人啦。自己人聊天，干嘛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婉清你也是，没见着的时候眼巴巴求见，说肯定是很谈得来的同好，一见了直接就说这种煞风景的话题。”
　　有潘盈盈劝解，顾莫杰也不再追击，他趁机在脑中盘算了一番，这个温婉清求见自己的目的。
　　“难道，她只是想拍部3D动漫，因为这块财政补贴被我整个搅黄了，所以心里有气？又或者是想求我投资？不过以她的姿色，真要出卖些什么去找投资人的话，两千万以下，掏得出钱的好色男人，应该都会掏的吧？干嘛找到我呢？”
　　顾莫杰没想明白问题的关窍，决定还是省点儿脑子。反正他只要静观其变，对方就会自己揭开谜底了。


第四章 历史未重演
　　潘盈盈居中说合了一番，温婉清便如同重新躲回一层冰霜凝结的假面背后，笑容依旧精致湛然，实际没带几份感情色彩。
　　“杰哥，刚才是我不该挑起那些话题。咱今天只谈风月，不谈钱——这样吧，我这里有几个短片，自己弄的。我以晚辈的身份，请你点评一番，不知可否？”
　　顾莫杰推却了一下：“我不太懂艺术鉴赏，要看也只能从美工的角度审查。”
　　温婉清不以为意，很得体地恭维：“你能弄出初音歌姬的引擎，我想肯定也是同道中人。要是不热爱动漫，只是纯粹的程序员的话，我相信是写不出那玩意儿的——盈盈还经常在我面前说您多才多艺呢，就别谦虚了。”
　　顾莫杰听了这话，更加先入为主，认为对方就是来拉投资的：“那就看看吧，多才多艺谈不上，我也不过是什么都有点兴趣，什么都略懂——本质上，我还是一个不小心读了法律的理工科生。”
　　温婉清微笑着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连上包厢里的投影和音响设备，打开后，找到一个文件，播放了起来。
　　“哈——还是初音影音的播放器，也算撞到一家人了。”
　　顾莫杰看了对方用的播放器，心里微微地小自豪了一下。
　　如今在线视频业务，初音公司都已经稳稳压住了搜狐视频。至于单机播放器领域，初音影音与同行相比优势就更大了。
　　暴风影音，现在依然只是一群业余发烧票友做的玩意儿，没有人给他们风投，根本干不过实力强横的初音影音，别的同行就更别提了。
　　正片开始了，片头比较简陋短小，毕竟是业余发烧友的独立制作，不能要求太高。但是背景音乐倒是弄得很贴切，似乎有点儿像《天空之城》的基调，但是明显做了重新编曲，节奏上也有些快慢变奏处理得很微妙，似乎是为了契合画面的张弛。
　　20秒的片头后，跟了12分钟的正片。这么短的东西，自然谈不上什么剧情了，讲的是一个类似于宫崎骏《千与千寻》的节选故事。
　　编剧只能说是及格分，那不重要。这种短片，关键是给人鉴定技术和美工设计的。动画是3D的，用的引擎应该很差，甚至没有用物理计算引擎。
　　不过整体效果倒是颇有几分可圈可点，应该是强大细腻的后期渲染，弥补了引擎本身的不足。
　　毕竟3D动漫的难度还是比3D游戏要低一些。游戏有无限种可能性，需要实时物理计算，而动漫是做死的，计算的时候就算出了瑕疵，还可以用美工去补，最多成本高一些。
　　而且，这段片子还有一点颇为难能可贵的是，虽然3D的光影计算不太好，却巧妙地进行了藏拙，在某些地方进行了偏水墨风的渲染，硬生生把生硬变成了古朴。
　　“啪啪啪～”
　　正片放完，顾莫杰不吝掌声，带头赞许了一番。
　　“不错，这片子看完，给我的感觉，通俗的说，就是‘化妆师’的技艺真是惊艳。硬生生把本身模型不怎么样的人物，妆点到不亚于目前AGEIA引擎的3D人物效果。”
　　赞赏完毕，顾莫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里面，哪些工作是你做的？”
　　温婉清并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正片之后很快就到制作组了。顾莫杰自然可以从投影上看到。
　　“动画设计：温婉清；建模：温婉清；后期渲染：温婉清……配乐编曲：温婉清；演奏：温婉清……”
　　久见大世面的顾莫杰，终于也有些震惊了。这么一个片子，居然是这妹子彻底一个人完成的独立制作。
　　他抿了口鸡尾酒压压惊，问：“你不是学美术的么？怎么连编曲演奏都会。学动漫多久了？”
　　温婉清笑得很甜，有一种不真实的媚意：“高中就没打算好好高考，所以进美院之前，已经有学三年了。编曲配乐和演奏这些，从小自娱自乐学的。听盈盈说过，你也是擅长多种乐器的演奏达人，小妹这点本事，可别见笑。”
　　“哪里，比我演奏得好。”
　　顾莫杰每一句话，都是自谦的姿态，唯恐对方把话题扯到他身上来。温婉清却是不打算放过，似乎很坚定想挖清楚顾莫杰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杰哥，我一直相信能者无所不能。你谦虚就没意思了——今天也是天赐其便了，东西都有，不知能不能有幸请你赏光露一手呢？小妹就先奏为敬了。”
　　温婉清说着，不再给顾莫杰机会，坐到一台多层键盘的电子琴前头，开始施展起来。
　　马可尼音乐酒吧的包厢，就是这桩好处，常见乐器比较齐全，简直可以和某些小型的音乐工作室用了。尤其是电乐器，几乎都有。
　　纤指流动之间，温婉清把她自己改编的那一曲《天空之城》弹了一遍。曲子难度不大，但是神韵俱足，明显功底非凡。
　　温婉清演奏的时候，潘盈盈凑到表哥身边，附耳低声说：“婉清姐可是从小钢琴十级、小提琴、大提琴也都是十级，另外还精通五六种乐器呢。至于稍微摸过一些、略懂的，只怕有十几种。”
　　顾莫杰对这个问题没兴趣，趁机扯住表妹追问：“她让你约我，究竟有什么事儿，是不是想拉投资？如果是想拉投资拍个短片啥的，给她就是了，没必要费那么多事儿。”
　　“哥～你别老这么阴暗呐，人家就是想结交你嘛。”潘盈盈后头越说声音越低，她也不希望陆文君听了不高兴。
　　温婉清奏完，又玩了几种别的，从弦乐到管乐，竟真是无所不通、缭乱非凡。连陆文君都看得自惭形秽起来。陆文君自忖也就钢琴水平还过得去，有个八九级的水准，其他方面就全被完爆了。
　　在陆文君印象里，只有顾莫杰表现出过那种惊才绝艳的通才天赋。
　　原本，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在兴趣和爱好上与顾莫杰最为琴瑟和谐之人。
　　一种深深的，新颖的危机感，开始升腾，尽管陆文君知道顾莫杰看女人的时候根本不看重这些。
　　温婉清一个人自嗨了二十几分钟，缓缓把一根长笛放下，酝酿了一下表情，对顾莫杰嫣然道：“杰哥，不知今天能有幸请您指教么？”
　　“不必了吧，我真没你水平好。”
　　温婉清并不怨念，依然堆着笑说：“是因为嫂子在这里，所以不行么？”
　　皮球踢到了陆文君这里，陆文君自然不能显得自己不够大度。
　　“杰，既然是朋友出来玩，就别这么严肃了。大不了我陪你合奏，玩玩么。”
　　温婉清得逞了。不过，陆文君也算扳回一场，至少，她显示了自己的主权：顾莫杰只会和她合奏。
　　没办法，只好再开一下初音娘的外挂，让自己的水平段数提升那么两三级了。
　　顾莫杰的保留曲目，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也是顾莫杰和陆文君配合最娴熟的一曲。当然，用的是简化版本，除了第一小提琴手以外的部分，都用电子琴模拟合音替代了。
　　除了当事人与温婉清之外，其余妹子都被震慑住了，包括潘盈盈，因为顾莫杰哪怕在家里，都没有表现过这种技能。
　　谁也无法想象，一个20岁就有几十亿的男生，还这么挺拔英朗，内敛成熟，略帅，多才多艺。
　　一曲终了，顾莫杰及时收手。他本不是愿意显摆的人，当年要不是被人逼着硬来，也不想打人脸的。
　　喝了口水，顾莫杰用教训自己妹妹的语气，温和地说：
　　“婉妹，有些话，我其实说过好几次了。不过以前呢，这些话都是在我轻易秒杀了对手的情况下说的；今天，算是我第一次在技不如人的情况下说，但是我依然要说——你在原创上有那么好的天赋，何必把时间浪费在炫技上呢。创作的神髓，是灵感的深挖，那也是一种靠努力的活儿，不是靠天才的灵光一闪的。有时间，多往那些方向努力吧。弹琴，弹到你现在这么炉火纯青，已经够了。做动漫，有新颖的引擎技术能用，就用吧，别抱着原来的画风，非要靠渲染的画工去弥补，时代不一样了，有些东西总归要淘汰的。”
　　“是么，我不信。”温婉清显然没有听进去，“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没有匠人的千锤百炼磨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大师？大师，都是从‘匠’一步步走过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些问题我们可以求同存异，有机会再沟通好了。”
　　这段话是《庄子·天道》里面的，成语“得心应手”就出于此，还是高考语文的考试范围内的古文。在座的基本上没有学渣，自然之道温婉清说的是啥。
　　说句公道话，作为一个艺校生，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有些素养了。
　　“唉，年轻人，图样，图森破。时代不一样了，想做出大成就，没那么多功夫让你慢慢体会的，有时候就是要走捷径。”顾莫杰如是想着，正想反驳，突然觉得自己哑然可笑。
　　对面只是一个水灵的萌妹子，和她说那么多大道理干嘛？难道还期望人家做出多大的实业不成？对方愿意和潘盈盈一样好好混一辈子，不也挺好的么。
　　如此一想，到了嘴边的反驳言语，也就被顾莫杰咽了下去。他喝干杯中酒，起身说：“那就这样吧，人各有志，也挺好的。今天很愉快，就到这儿吧，有机会再聚。”
　　温婉清跟着起身，想开口要个对方的手机号，但是瞥见陆文君，最后还是忍了。恢复一副愉悦的笑容，跟着众人一起离去。
　　号码这种东西，通过潘盈盈一样可以要到手。
　　外面已经是九点多了，南山路上，到处是霓虹灯火，一片灯红酒绿。美院学生们的HIGH畅时刻，才刚刚开始。
　　从包厢走廊出来的那一刻，温婉清下意识地往顾莫杰身侧一躲，把小阳帽遮住外面半边面庞，她并不愿意惹人注目。


第五章 迷雾重重
　　“婉清？果然是你！你不是说不来这种地方的么？怎么今天就来了。”
　　一个身边带着几个马仔的高壮吊样男生，插着手拦在门口，身边还有一堆男女生，其中几个看上去还像是他的马仔。
　　那男人应该也是美院的学生，不过看上去可能高两级的样子，年纪略大了一些，头发弄得和巴西队的小罗差不多，又长又乱，倒是颇像个艺术家了。不过估计也有只有这个发型像艺术家。
　　温婉清见被人认出来了，也索性不藏不掖，拿掉了帽子，正色说道：“我突然想听听音乐，就来了，不行么？现在喝多了有些累，想回去睡觉，麻烦你让一让。”
　　潘盈盈一直跟在表哥身后，见了那男生，就附耳轻声说：“这人叫边红兵，环艺设计专业的，一直在追婉清姐。据说他老爹是市政园林管理局的实权副局长，分管园林基建。他们院不少教授都拍他马屁想多混点项目。”
　　顾莫杰一听就了然了。
　　钱塘是一座旅游城市，而且是与国内其他地方模式完全不同的旅游城市。
　　国内别的城市，旅游景点是收费的，所以都有自己的景区管委会独立运作。景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自然也是每个管委会从门票收入里自己筹款。比如到了荷兰，地方园林部门根本管不到嵩山上某胖子的寺庙，人家自己收门票就可以经营成独立王国。
　　但是钱塘不行，因为西子湖是免费景点，不收门票的。景区管委会没有收入，都是些苦哈哈。
　　这种大环境下，钱塘市的风景区，都需要市政园林管理局来负责投钱修缮，这里头的门道可就深了。在别处属于半清水衙门的市级园林部门，到了钱塘就变了样，每年手头都有几十亿的公共资金流过——当然，都是财政拨款过来的。
　　这个边红兵的老爹，是实权副局，那就是至少每年十几亿的工程款从手上过了，也难怪美院的环艺教授和裙带包工头都要巴结他。
　　温婉清一开始的话，虽然和对方划清了界线，但实话实说还算客气。只说自己喝了酒困了，要回宿舍，并没有很犯冲地给对方脸色看。
　　边红兵按说也是有些理智的，既然还想追对方，肯定不可能无理取闹——毕竟温婉清还不是他什么人呢，他哪来的资格多管闲事？惹毛了妹子，以后就更没戏了。
　　不过，边红兵一扭头，看到了旁边跟潘盈盈窃窃私语的顾莫杰，还有包括陆文君在内的另外三个妹子，他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边红兵是从同学那里得到消息，来这里堵门等人的，里头的人嗨了几个小时，他也就在外面玩了几个小时，自然免不了多喝点酒，不太冷静。
　　“你第一次来酒吧，就是为了来陪这种渣男的？温婉清，你的事儿我也管不了，可是你好歹长长眼成不？我对你多好，你就偏偏喜欢作践自己！”
　　顾莫杰冷眼看着，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给别人让出吵架的空间。这种事情，和他完全没关系，他也不想把自己绕进去。
　　可惜，温婉清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边红兵！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说我也就罢了，杰哥哪里惹你了，他是渣男？那世上还有几个不是渣男。我就崇拜他怎么了！”
　　边红兵一下子酒精冲上了脑壳：“他不是渣男？一个人左拥右抱搂着四个女人，你还凑上去，你……你这是……我都不屑于说……”
　　边红兵说了一半，稍微清醒了些，发现温婉清脸色铁青，顿时有些后悔。
　　他既然摆出打抱不平的样子，就该把仇恨值都放到对顾莫杰的“始乱终弃”的愤慨上，怎么能连带着把温婉清也骂了呢？那不是没机会了？
　　说到底，还是酒精导致智商下降了，尽管他智商本来就不高。
　　边红兵心念急转，赶紧补救，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顾莫杰身上。
　　“喂，你小子，我也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敢到我们美院的地盘上撒野。但是只要你敢对咱院的妹子随便玩弄感情，看老子不废了你的腿！小爷说到做到！”
　　顾莫杰对这个纨绔的智商终于略微高看了一眼。
　　人家好歹知道硬生生把自己摆到了一个“行侠仗义”的角色上。
　　边红兵这番话，就像是在宣示：看，咱看不惯你，不是因为你抢了咱的女人。而是因为你对女生三心二意，咱是为女生打抱不平出头。
　　顾莫杰右手一推，推开了在他耳边低语的潘盈盈。左手一紧，搂紧了陆文君。然后坦然说道：“说话呢，要小心一点，什么叫‘搂着四个女人’？只有这一个是我女朋友！那个是我表妹，和我撒撒娇总不犯法吧？另外两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搂她们了？按说我没必要和你解释，我只是不想惹事。”
　　边红兵还算有脑子，又或者他的爹不如陆良辰的爹那么硬，所以不得不多长点脑子。眼见顾莫杰言语应对滴水不漏，他只能另找台阶下。
　　在美院周边这种地方，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艺术家”们打架不太在行，又都是家里有些钱的，如果明显不占理的事情，就不敢闹大了，谁知道会不会遇到硬茬。
　　边红兵脑子一热，对温婉清怒其不争地说：“婉清你也看到了，他承认有女朋友了，根本没你什么位子。再看看我！我可是三个月前，就为了你和刘琼分手了！如今都单身了三个月了！”
　　“婉清不是你叫的！请叫‘温婉清同学’。杰哥有女朋友怎么了？我和他在一起是吟诗作对、抚琴吹箫的，你理解得了么？”
　　“好！好！好！你……你们等着！”边红兵抓不到发作的由头，闷声甩下一叠现金结账，也不等算钱找钱，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了。
　　陆文君的手心里都是汗，她已经把手机拽得紧紧的，还翻出了费莉萝的号码，如果刚才闹大了，她就会打给费莉萝让对方报警。
　　费家在律师这个行业混了二十多年，在钱塘警界自然也有些认识的人。通过费莉萝报警，肯定出动会快一些，而且不虞被地头蛇的关系户掌控。
　　“我们也走吧，让小茹姐把车开过来，也不知道这一晚她在哪儿消遣的。”顾莫杰对陆文君柔声说道。
　　“哥，那我们就回学校了，以后常找我们玩。”潘盈盈说着，拉着夏芸芸、柳青衣两个龙套妹子闪了。
　　温婉清按说也该一起闪，临走又回身过来，搂着顾莫杰的胳膊，貌似纯良地道歉：“杰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想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不要紧。你不会因为怕是非，以后都不肯见我吧？”
　　一边说的时候，顾莫杰感觉到两团丰挺韧实的肉体，在自己右臂上不经意地蹭啊蹭的。他只好扭头看一下陆文君的意思。
　　顾莫杰一扭头，还没有和陆文君四目对视，陆文君就推了他一把，代替他回答：“放心，我相信你们是文青之交。”
　　“谢谢君君姐。”温婉清清脆地谢了一声，就如同精灵一样飘忽地离开了。
　　顾莫杰看着温婉清的背影，凝眉对陆文君问：“你觉得她到底有什么企图？明明那是可以靠实力吃饭的，为什么一定要靠颜值呢？”
　　陆文君也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没看明白，既不像是找你拉投资，也不像是想贴上来给你当小三。凭她的姿色底蕴、气质才艺，就算嫁不到第二个你，可是嫁一个寻常亿万富翁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必给人做三呢。”
　　正在聊着，叶敏茹已经把卡宴开过来了，两人鱼贯而入，绝尘而去。
　　酒吧里还在那儿生闷气的边红兵，借着路灯光观察着顾莫杰的车，似乎想找出一丝评判对方实力强弱的端倪。
　　……
　　顾莫杰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既然对方没开口拉投资，说不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谁知道，第二天一个懒觉睡到十点，手机居然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只有几个字：“有空么？能不能单独聊聊？”落款是温婉清。
　　她很聪明，知道顾莫杰这样地位的人，是不会接陌生号码的电话的，所以选择了先发一个短信。
　　顾莫杰至今还没有和陆文君住一起，所以他家是单独睡的，他接到电话也好，短信也好，陆文君自然不知道。
　　顾莫杰不想回复，但是又不愿直接把对方拉进黑名单，想了想，敷衍了一句：“昨天不是刚见过么？我没那么空。”
　　发过去半分钟，铃声响了，是温婉清脆嫩的声音：“杰哥，你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么？昨天人多，我不方便说，只要你出来单独见我，我就告诉你。”
　　“我今天还要陪女朋友过平安夜呢。”
　　“就占用你一会儿下午的时间。”
　　“行，那就云咖啡，X包厢。我这人不轻易到别人主场赴约。”
　　“可以，中午到。”温婉清答应着，把电话挂了。
　　不得不说，这个妹子确实勾起了顾莫杰的好奇心。
　　他不想对不起未婚妻，也不希望两人的感情出现裂隙，想了想，还是打电话和陆文君说了，让陆文君到时候去隔壁的包厢监视。
　　这也算是示人以诚，自命坦荡吧。


第六章 殉道者
　　再见温婉清，和前一天的形象又有不同。
　　云咖啡里面的空调，比马可尼音乐酒吧要暖和一些。所以今天的温婉清，穿得颇有古风。那衣服设计感极强，介于旗袍和汉服之间，又没有汉服那么拖曳宽大，整个就像李若彤版的小龙女。
　　只是温婉清明显年轻得多，脸型也更瓜子一些，和李若彤一比，下巴没那么锥，颧骨略收敛。臻首娥眉，婉然皓洁，严格来说，倒是介于李若彤和刘亦菲。
　　与前一天的柔媚之态相比，今天的她，又多了几分贞静。
　　束腰很高，以至于长裙的飘曳也丝毫不能阻止人们对那双完美细长腿的遐想。
　　顾莫杰难得静下来，欣赏了一会儿美人。他的生活，并不缺乏美的资源，所以平时九分女以下的，真的很难让他浪费时间专门仔细欣赏。
　　欣赏完了，顾莫杰照例直截了当地说：“婉妹，今天这里也没外人。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到底想要啥，直说好了。虽然我不是随便的人，可是我也看到了你的才气。几百万的投资，就算是卖不出去的动漫文艺片，打水漂买个虚名的，我也投，就当赞助艺术好了。我很忙的，没时间和你打哑谜。”
　　温婉清打开小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些纸片，似乎是一些提纲挈领的笔记，淡淡地说：“杰哥，我希望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是很诚恳的。”
　　顾莫杰坐在她对面，揉揉脸：“那就快问吧。”
　　“你曾经多次表达过，总有一天，你会消灭音乐演奏者这个角色——你会开发一系列诸如‘音符提示乐器’模式的电子产品，就像是现有的‘节奏大师’的升级版，好让从小没钱学艺术的学生，也能在演奏乐器这个领域入到门，装到逼。让用音乐演奏才能装逼这件事情，不再是艺术生垄断的专长——你说过这样的话么？”
　　顾莫杰有些无语：“你哪儿听来的？又是盈盈告诉你的？”
　　温婉清很坚贞，目光莹莹地盯着顾莫杰的双眸，略微可怜兮兮地追问：“请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
　　顾莫杰：“是！这有什么好否认的。但是我不会消灭音乐原创者的工作——周洁伦前阵子还和我合作过，合作得很愉快呢，我们签了很多合同。被我消灭的，只是技匠，不会是原创者。只有那些除了好声音，除了乐技之外什么都不剩的家伙，才会被我毁灭掉——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不应该被消灭么？”
　　温婉清喝了一些饮料，压抑了一番内心颤抖的情绪，继续问：“你还觉得，目前的3D动画制作仍然不够简便，需要进一步升级引擎，把那些由后期渲染修饰的工作，尽量交给前期的物理计算——你不觉得这样只追求精确的价值观导向，会让画师失去自己的风格么？如果动漫追求的是物理计算上的精确，那我们还拍什么动漫？直接拍真人电影不就好了？就好比，有了照相机之后，人们还有必要为了追求‘画得像’而画画么？绘画的目标，不是已经变成追求意境了么？如果仅仅要画得像，为什么不交给相机？动漫是写意和写神的最后一片净土，为什么不能留给渲染的画师？”
　　说着说着，温婉清微微有泪水滑落，在眼睑下边冲开一点色晕。
　　顾莫杰感觉对方情绪不太正常，凝视了一下对方的双眸，发现对方眼圈上擦了粉，很细腻的那种打底粉。
　　如果不是泪水的冲刷，他还看不出来。
　　其实，温婉清昨晚一夜没睡好，一直在刺探搜集顾莫杰的黑材料。今天早上也缠着潘盈盈，旁敲侧击问了不少猜想。擦粉，完全是为了掩盖黑眼圈。
　　顾莫杰劝道：“我不知道你昨晚回去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这些事情是我做的，或者是我即将想要做的。但是这种事情，只要有能力，谁都会去做，没什么好郁闷的。没有我，还会有李彦宏，没有李彦宏，还会有马化腾；新技术的方向摆在那儿，难道有人阻止得了么？我只是在促进科技进步。想画油画追求画得像的，继续可以画，没人拦着他们，他们并没有被照相技术的进步而灭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去好好休息。”
　　顾莫杰说着，想拉起温婉清的身体，对方却不停的挣扎。
　　“不！我还有话没问完！”
　　温婉清挣脱了顾莫杰，把小包包护在身前，正色追问：“还有，听盈盈说，你还打算继续深挖3D动漫的制作，找那些提出3D打印机概念的厂商合作，用3D扫描仪和动作捕捉技术结合，将来直接将真人动作扫描捕捉后，自动渲染制成3D影像——我知道这或许还要三五年，甚至更久才能实现，但是你就是打算这么做的，是不是？”
　　“我靠！我只是和盈盈闲聊的时候提到一两句对未来的展望而已。那都是不靠谱的事情。”顾莫杰无奈地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是招惹了一个艺术偏执狂。
　　温婉清身子晃了一晃，凄然道：“别这么干，会有很多含辛茹苦的艺术生失业的，求你！你已经毁掉很多人的饭碗了，我们钱塘市，原来是国内动漫产业发展氛围最好的城市，有多少怀着梦想的穷学生来这里创业。你一搅合，补贴统统都没了！我认识好几个学长亲朋，都勒紧裤腰带放弃梦想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初音歌姬MMD视频一出来，多少传统流程制作、全靠后段渲染的3D动漫，都没人看了！他们大学四年甚至六七年积累下来的技能，都过时了，你一点转型的时间差都没给他们留下——你太冷血了。”
　　“珍妮纺纱机也没给拿纺锤纺纱的工人留下转型升级技能的时间，这不是一样的么？”
　　他重生之前，周鸿祎也没给他留活路，不是么。而且现在，站在眼下的高度往回望，顾莫杰真是对周鸿祎一点个人恩怨都不带了。互联网时代的大潮逼人而来，没有周鸿祎也会有马鸿祎李鸿祎把那事儿干了。
　　所以，他是真的已经冷血决然了。
　　“第一次工业革命，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挤出那么多过气的劳动力，或许一代人都过去了，退休了。可是你看看，你会在短短几年内完成这一切！那背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呀！”
　　温婉清作这番最后的劝说尝试时，眼神已然有些恍惚，似乎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顾莫杰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难道昨天装得那么亲昵接近自己，就是为了问这些问题？就是为了改变自己？
　　她当自己是谁啊？同行的救世主？
　　“真是个螳臂当车的女歹徒。”
　　顾莫杰无奈地耸耸肩，决定给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有些问题，我觉得不该和你讨论，但是你非要问，我就说彻底一点：初音网络这家公司，它的使命就是逐步消灭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你没听错，前三次工业革命消灭了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我现在主导的就是第四次，你可以称作——嗯，就叫工业4.0好了，它的任务就是消灭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但是你别以为被消灭了工作的人会恨我。相反，最终他们会感激我的。因为再过十几年，他们转型成功之后，回首一看，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曾经的工作太傻了：那种没意思，没创意的工作，干嘛不再早一点消灭掉，交给电脑和机器人去完成？”
　　“所以你觉得，那些为了新片筹备了一两年之久、最后补贴泡汤没法开工的人，都是活该么！”
　　“算不上活该，但是只能说商界很残酷，他们慢了一步。”
　　“你这个魔鬼！”
　　温婉清一跃而起，从包包里抽出一柄短刀。她弄不到管制的东西，所以只是水果刀。
　　顾莫杰赶紧往后一退：“你疯了么！这是干什么，冷静一点！”
　　温婉清的位置比较靠门，顾莫杰被堵在内侧，冲出去似乎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自忖身强力壮，对面的妹子如此纤细柔弱，就算有把刀子应该也不至于威胁到他。所以，还是暂且稳住比较好。如果突然大喊大叫求援，对方说不定会因为被逼急了、而突然暴起呢？
　　顾莫杰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然后他就后悔了。
　　温婉清掏出了一罐防狼喷雾剂，猛然往前一扑，对准顾莫杰的脸上喷去！
　　喷雾剂比小刀容易及远，而且气雾稀薄，如何能够格挡？顾莫杰赶紧闭眼，已经觉得眼皮火辣辣地有些疼，顿时就失去了视觉。
　　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得了，高声惨叫求救。云咖啡的包厢虽然比较私密，隔音也好，但是大喊大叫外面还是可以听见的。
　　“杰哥，别怪我。我和你无冤无仇，这一刀是为了天下有梦想的人。我愿意给你偿命的。”温婉清知道机会一瞬即逝，也不多说其他废话，猛然往前一刺！
　　刀刃破风之声传来，顾莫杰双目不能视物，只能凭风声下意识地踹出一脚。
　　温婉清如果继续不顾一切往前捅，自然是可以刺中顾莫杰要害的，可惜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懂搏击，低估了身体自卫的本能反射。
　　顾莫杰一脚踹来，她持刀的手下意识地往下一抵，试图挡住顾莫杰的腿。
　　若是顾莫杰视力完好，此刻当然会立刻收腿，免得把大腿送到刀口上。但问题是，他什么都看不见。
　　“噗”地一响，刀子在顾莫杰左腿上划出一道七八厘米长、一厘米深的大口子，鲜血迸流。然而，这一腿仅仅去势略衰，依然劲道凌厉地踹在了温婉清身上。
　　“啊——”温婉清一声惨叫，利刃落地，另一只手捂着小腹，极为痛楚地倒下了。
　　顾莫杰的第二声惨叫声，几乎和温婉清同时发出——也就是大腿被刀子划了之后那一声。
　　“砰！”包厢门被撞开了，陆文君率先冲了进来，跟着的是云咖啡的两个女服务生。
　　这一切，只在短短十五秒内发生的，陆文君在隔壁，反应已经算是挺快的了，听到顾莫杰的呼喊就起身冲了进来。
　　顾莫杰腿上划伤，已然单膝跪地不能动弹。温婉清虽然剧痛，依然试图挣扎着去取掉在地上的刀子。
　　陆文君眼睛都红了，立刻扑了上去，很快制住了温婉清。温婉清见已然不可能够到刀子，反手从包包里一掏，拿出一个形似剃须刀的东西。
　　“噼里啪啦”一阵电弧声，死命搂在一起扭打的陆文君和温婉清一起白眼一翻，口中微吐白沫，昏迷在地。
　　原来，电击器在两人之间被触发了，二女纠缠得太紧，自然一起被电晕了。


第七章 真假心机
　　一个小时之后，距离黄龙时代广场以北两个路口，文二路上的省立同德医院。
　　大把钞票开路，三间特护病房被腾空了出来，只安排了三位伤者进去。没有人有生命危险，不过医护人员仍然十分紧张，处理的时候丝毫不敢懈怠。
　　一辆出租车直接停到病房楼底下，一个职业装筒裙的黑丝长腿妹子，蹬着高跟鞋噼里啪啦地下车就往电梯里冲。离开前甩了一张一百块给出租车司机，也没让对方找钱。
　　这个妹子当然是费莉萝了，她有些后悔这两天忙于工作，没能陪在自己男人身边——谁让初音网络和搜狐之间的官司，前两天刚好在中院第一次开庭呢。作为一名实习律师，那还是费莉萝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出庭办案呢。
　　可是如果知道顾莫杰会出事，她肯定宁可放弃出庭锻炼的机会，也会陪着顾莫杰的。
　　她的车，此刻还停在外头。接到消息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软了，根本开不了车，所以只能就地把车停在办事儿的地方，打个车过来。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叶敏茹已经通过电话把顾莫杰和陆文君的病房号告诉她了，所以她也不用打听，到了九楼直接就往里冲。
　　“小姐那边是特护病房您不能进去。”一个女护士拦住了费莉萝。
　　“顾莫杰先生不就是在这间么？我是病人家属！”费莉萝焦躁地甩脱了女护士的纠缠，对方一听她报得出病人名字，应该真是家属，才没阻拦。
　　费莉萝推开门，扑到顾莫杰床边坐下，握着顾莫杰的手，深情地哇问：“杰，伤得怎么样？”
　　顾莫杰安慰地笑了笑：“没事，砍在大腿外侧，皮肉伤而已。划破了一条浅静脉，医生已经紧急缝合了，骨头也没伤到。”
　　费莉萝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顾莫杰只是因为轻度失血脸色微微发白外，再无异状，总算是相信了顾莫杰的说法。
　　当然，顾莫杰的双眼此刻也是依然红肿，那是喷雾器里的刺激性气雾导致的，到医远之后医生给他洗了三次眼，还上了泥轰国进口的清凉眼药水，不过红肿并不能马上褪掉。
　　顾莫杰安慰了两句，马上转移话题说：“你还是别管我了，有时间去看看君君吧。刚才听医生说，君君先天心脏略微有些不好，被电击之后有短暂的急性心衰，虽然指标都稳住了，但是还没醒呢。我想去看，医生又拦着不让。”
　　费莉萝百般不愿意离开顾莫杰，但是看着顾莫杰关切的眼神，她终究是服从了。
　　她从叶敏茹那里听来的转述，今天幸亏陆文君制住了那个坏女人，才没导致损害扩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费莉萝都是很感激陆文君的。别说她们本来就没有隔阂，哪怕此前两人之间在争风吃醋，此刻也应该关心一下对方。
　　费莉萝擦了一下眼泪，转身去了隔壁，过了五分钟又回来，安慰顾莫杰道：“君君已经醒了，没事了。不过医生让她再躺几个小时，所以你现在别去看她。防狼电击器，也就瞬间电压高一点，不可能重伤人的。”
　　顾莫杰终于缓了一口气，心说：“那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都是我疏忽好奇，才导致这些问题的。”
　　费莉萝也跟着感慨不已，叹息道：“君君妹妹也是，刚醒就问你怎么样了，还想挣扎着过来看看，是被女护士摁住的。不是我说你，你还缺美女么？难道君君不够漂亮么，你到现在都还没把她吃了呢；就算你想尊重她，不想急躁，难道我不够漂亮吗？为什么非要猎奇见那种烂妞。”
　　越说到后面，费莉萝的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咬得牙痒痒。
　　顾莫杰微微赧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女生，我对她半点意思都没有，只是觉得她有才，有特点，有好多此前没解开的谜团，撩得我好奇，才见一见。我要是看上对方的姿色，怎么可能让君君到隔壁监督我？罢了，过去的就不说了。以后小心一点吧，看来我得请两个保镖时刻不离身。”
　　费莉萝和顾莫杰稍微聊了一阵，了解了一些当时的案情。
　　她尽管没做过刑事律师的案子，大学里学的也不是这个方向，但是基本常识还是不错的。此刻职业病发作，自然想捋清案子的来龙去脉和动机。
　　顾莫杰原原本本把事发前的对话大概复述了一遍，费莉萝听得也是惊诧不已。
　　“没想到那个妹子——叫啥来着？哦对，温婉清——还真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这年头这样的人很少见了吧。从分析来看，她是觉得杀了你，就可以阻挠动漫和艺术领域的科技进步？免得科技污染了她精神上的自留地？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想法。不过咱也别管这么多了，至少现在看来，案情是很清楚的，就算她受伤比你重一些，你也是正当防卫，不可能惹上司法麻烦——”
　　费莉萝说着说着，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凝住了不再往下讲。
　　顾莫杰也察觉到了费莉萝的异状，忙问：“怎么了？”
　　费莉萝神色变得略微郑重了些：“但愿是我多虑了，我突然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女生心机就太重了。”
　　顾莫杰：“什么？”
　　费莉萝捋了一下头发，说：“从你刚才叙述的案情来看，她包里是同时有防狼的喷雾器和电击器的——你觉得，在她发难之前，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如果她故意腻上来贴着你，突然发动电击器的话，你躲得过么？”
　　顾莫杰不寒而栗，细思恐极：“那她为什么当时选择了喷雾器？难道是因为情绪没控制好，所以乱了方寸。”
　　费莉萝：“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她希望给自己留下正当防卫的证据：如果她电晕你，然后拿刀子杀了你，你死前被短暂电晕这个事实，是很难被法医鉴定出来的，因为轻度电击没有任何外伤，也不足以引起心脏停跳级别的可验病变。而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肢体纠缠扭打，她也就伪造不出被你侵犯的痕迹证据。可是如果使用喷雾器对付你，首先喷雾器是会进入眼睛的，也会留下大量的痕迹，你也会挣扎扭打——到时候她再刺伤你，说不定还能咬定是你试图强J她在先、她试图正当防卫呢。”
　　顾莫杰彻底震惊了：“不至于吧？那么歹毒？”
　　费莉萝忧心忡忡地说：“但愿是我职业病发作，把人往坏处想了吧。”
　　两人聊着，外头却闹了起来。费莉萝转身出去，从门缝里看了一下，脸色一变。又偷偷绕出去，打探了一番，然后才回到顾莫杰的房间里。
　　费莉萝脸色不好，咬着嘴唇说：“温婉清受伤住院的消息，也不知是被她什么同学闺蜜知道了，传出去了。引来一票美院的她的粉丝来堵门了，医院的安保人员正在维持秩序，我也让附近所里出警维持了。”
　　“把那个色狼揪出来，卸成八块给婉清出气！”
　　“仗着有几个钱了不起，敢这么欺负到咱美院头上，弟兄们，今天不出这口气咱不宜。”
　　一群火烧火燎的家伙，在病房楼走廊里喧哗，顾莫杰隐约听到了边红兵的声音也在其中。毕竟前一天晚上他和对方交谈过几句。当时都是犯冲的气头上，自然对相互的声音印象深刻。边红兵只怕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找场子的机会了。
　　顾莫杰脸色铁青，问费莉萝：“他们说到了色狼？那么说来，温婉清这小表砸真是特么用了那种阴招了。”
　　费莉萝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唇都快要出血了，才一咬牙告诉了顾莫杰一个坏消息：“温婉清还没醒，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这样。外面的人闹起来，是因为对方的验伤报告对你不利。”
　　顾莫杰奇道：“验伤报告上看得出啥？我踢了她不假，那也是自卫。”
　　“可是你一脚踢在人家小腹下方，又踢得太狠了。我刚才出去，看了那个负责温婉清的女医生，写的伤情初步鉴定：盆腔内多脏器受损，CN膜新鲜性破裂，X道轻度撕裂伤。”
　　靠！顾莫杰简直撞墙的心都有了。
　　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儿？一个女人，明明自己都没上过，光一脚就把人家CN身给踢没了，冤不冤呐。
　　这下事情有些麻烦了。
　　按说，强J罪就是一个穷人的身份犯。除了被陷害的特例之外，司法实务层面几乎就没有见过成功人士被判强J罪的——成功人士只要勾勾手，就可以让女人自愿伏低做小了。
　　以顾莫杰如今的身家财富、事业学识、身材帅气，要说他对女人有兴趣以至于兽性大发，世上恐怕没有哪个法官会相信。
　　甚至，顾莫杰可以左手搂着费莉萝，右手搂着陆文君，抗辩：看看爷的女人的素质，爷用得着做那种脏事儿么？
　　可是问题麻烦就麻烦在，他的这种抗辩理由，在温婉清身上真用不了。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温婉清的颜值比顾莫杰现有的女人高。
　　尽管美院生读书成绩不好，但是不得不说，美院的校花肯定是比钱江大学的校花要颜值胜出一些。
　　门口边红兵等人的喧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似乎有冲进顾莫杰病房的趋势。费莉萝拽紧了电话，心说难道她托的所把事情看的太轻，出警数量不够么？


第八章 破茧重生
　　费莉萝的手紧紧拽在手机上，如果古荡派出所的出警弹压不住这些闹事者的话，她就要另外托人来维持秩序了。
　　“让我出去，我亲自对付那些人。多安排几个人围着我就成。”顾莫杰说着，拉过一副医用拐杖，免得刚刚止血不久的左腿受力，作势便起身往外走。
　　费莉萝拦不住，只好招呼了几个初音公司的工作人员围着老板。在她原本的设想里，这种事情还是让公家的人去处置最好了。
　　“我就知道你这厮是禽兽！看我今天不……”边红兵看到顾莫杰露头了，马上就要冲过来，被两个民警用警棍拦住。只见他那一头小罗一样的N多辫子发甩来甩去，倒是颇有艺术家风范。
　　“住口！边红兵，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一个女声从对门传出，很虚弱，也不响，但是很坚定，居然一下子震住了边红兵。
　　“婉清你醒了！”
　　“婉清不是你叫的，请叫温婉清同学。”温婉清脸色苍白得可怕，说了一句，就不再搭理边红兵，转向旁边维持秩序的民警说，“警察同志，我招供——这个案子是我故意伤害。那个喷雾器，只是我的辅助作案工具，所以，和性侵没有丝毫关系。麻烦你们把这些闹事儿的人赶走吧。顾先生是无辜的。”
　　“你……”边红兵刚才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一下子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关键是他想不通，顾莫杰都把温婉清伤成这样了，怎么剧情还会这样发展？为什么自己替美女出头，反而换来这种下场？
　　画风不对啊！
　　当然，也亏得边红兵这一票人都不关心科技新闻，也不关心企业界的新闻。不知道初音公司的老板是谁，也不认得顾莫杰。否则借他们胆子闹事，也得掂量掂量。
　　苦主都说了，民警当然不会再手下留情。边红兵等人武力值是不高的，毕竟是画画的人么，又不是体校的武力兽，很快就被驱赶出去了。
　　顾莫杰拄着拐，无奈地看了一眼同样拄着拐的温婉清，两人就这样相视无言了几秒钟。顾莫杰没有从对方双眸中看到任何内疚，更不可能有感激或者钦慕，总之就是没有看出任何感情色彩。
　　顾莫杰居然有些心慌，垂下眼神，鬼使神差说了句：“谢谢。”
　　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这话有歧义。赶紧补了句：“我只是说，谢谢你没有陷害我。不是谢别的，我们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陷害你么？想知道，就让我进去聊聊吧。”
　　顾莫杰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又来？！”
　　温婉清凄然一笑：“我都成这样了，还能拿你怎么样？不放心，就让君君姐和这位姐姐陪着你，总不用怕了吧。”
　　顾莫杰赶紧否认：“我当然不是因为怕。”
　　……
　　几分钟后，一间特护病房里，被推进了三张床，床背都被摇起一定角度，好让人半躺着。顾莫杰的位子在中间，陆文君靠门，温婉清则靠窗。费莉萝搬了个椅子，坐在顾莫杰和温婉清的床之间，脸上依然有一丝戒备的神色。
　　温婉清还打着吊瓶。
　　“我不陷害你，是因为我知道就算陷害了你，充其量也就让你稍微自由受限一阵子。我和你无冤无仇，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是不会做的。我之所以想杀你，是为了阻挠某些技术研发地太快，免得太多艺术家很快失业。也是为了阻止你再用什么不择手段的没节操法子，再弄一次刷烂片骗补贴之类竭泽而渔的事情，祸害掉一整个行业。要做到这一点，就只有你死，才有可能。所以，只有可以让你死的事情，我才会去做。如果不能让你死，只是让你活的难受一些，又何必呢。”
　　连顾莫杰听了都感叹不已，真是一个目标感强烈的妹子。
　　话说艺术家都是这么偏激的么？不过想想也是，诗人大多是自杀的。
　　顾城还会自缢呢，海子还会卧轨呢，三岛由纪夫还会剖腹呢，川端康成还会吞煤气管呢。
　　尤其那票拿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泥轰国人，你要不是最终自杀而死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泥轰籍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了。
　　动漫这产业的发展史，有太深的泥轰国文化烙印了。作为一个淫浸其中多年的妹子，又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爱好和艺术追求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这样的人，偶尔情绪不稳定，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莫杰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和不熟的艺术家交浅言深，太危险了。
　　顾莫杰陷在感慨之中，费莉萝却不会，她的神思很是敏锐，马上抓住了一个问题：
　　“可是，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打算杀阿杰，为什么还要和他说那么多、让他渐渐警觉呢？你为什么不选择继续获得他的信任，等到时机成熟再干。目前看起来，你的智商应该很容易就想到那些的。”
　　温婉清听了费莉萝敏锐的问题，看了对方一眼，这也是她第一眼仔细观察费莉萝。
　　前一天晚上，温婉清才刚刚认识陆文君，现在又认识了费莉萝。顾莫杰身边那些女人的素质，基本上被温婉清摸清了。
　　只见温婉清略微停顿了一下，答道：“原本我也想过，慢慢潜伏下来，赢得杰哥的信任再动手。可是这两天的接触，我可以看出来，他丝毫没有被我的颜值所征服。我已经见过太多死皮赖脸贴上来的男生了，男生表现出什么样子，才能证明他看上了你，我再清楚不过，他的表现，完全不符合那种情况。今天我之所以还能把人单独约出来，无非是我身上还有太多秘密吊着他的胃口罢了。如果今天他把所有疑问都搞清楚了，下次应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也试过最好可以劝的他回心转意，可惜没能做到。所以，只能仓促动手了。”
　　费莉萝不知道顾莫杰对温婉清的看法，所以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听当事人这么说，费莉萝扭头看向顾莫杰，想用眼神求证。顾莫杰微微点头，表示情况确实如此。
　　顾莫杰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单独约出来的。温婉清在这一点上，见识很敏锐。
　　“原来阿杰真没有被对方的姿色迷惑，所以对方都没信心下次还能把人约出来了……”费莉萝和陆文君心中都是这般想着，脸色居然微微一红，颇有几分欢喜。
　　自己的男人在女色方面有原则，每个女人都会高兴的吧。
　　费莉萝和陆文君在那儿自顾自意淫着美事儿，顾莫杰却是接过了话头。
　　只见他撑着拐杖起身，坐到了温婉清的病床上，挨着温婉清，伸出手捋了捋她的黑长直。
　　“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阻挠这个领域的科技进步了么？如果真的可以做到，我也不介意让你杀一次。问题是，这根本没用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钻牛角尖？”
　　温婉清泪水唰地流了下来，把脸扭过一旁，面朝着窗外，倔强地赌气：“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
　　顾莫杰觉得那女人真的有些可怜，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素材，悲悯地说：“手工纺织曾经也是一门艺术，但是飞梭和……”
　　“不要举这种肮脏的工业界的例子！那不一样！”温婉清歇斯底里地喊叫了一声，随后嘤嘤哭泣了出来，“你明明可以靠自己的才华成为一代大师的，为什么要自甘下贱做一个商人！你的智商，才华，如果努力对了方向，原本可以被写进艺术史，为什么！”
　　顾莫杰知道对方骤逢巨变，一下子不好硬扭，只能静静等对方发泄完。眼看温婉清情绪过去了，不再抽泣了，他也酝酿好了说辞。
　　“好，是我错了，我不举工业界的例子，我就举艺术界的例子——你下午还和我说圣丹斯电影节，说美国人有独立电影节，会给艺术片和其他非商业制作留一片最后的净土——而我们钱塘原本也有这么一片动漫产业发展的净土，结果被我这种黑心商人刷烂片、砸了补贴政策，掀了桌子，结果谁都没得吃——你当时是这么说过吧？”
　　“是的。”
　　“那么，你不否认，电影产业是艺术的一种吧。”
　　“不否认。”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温婉清已经有些敏感了，双眼滴溜溜地转，试图看出顾莫杰的阴谋。
　　顾莫杰毫不介意对方想算计他，照旧问下去：“好，电影产业和动漫比较近似，我们就用电影来举例子——你觉得卓别林算是艺术电影大师，还是商业电影大师。”
　　温婉清犹豫了一下，公允地回答：“这个，不太好区分。毕竟在费里尼和伯格曼之前，没有艺术片这个概念，但是我承认卓别林是电影艺术的大师。”
　　顾莫杰丝毫不留缝隙，层层劝诱、穷追不舍地往下问：“那你知道卓别林当年是如何站在一个默片艺术大师的位置上，反对有声电影技术的么？算了，我也不卖关子。卓别林当时的理由是：电影，是一种表情传神的艺术。演员应该用一举手、一投足、一个表情，一个神韵，来向观众传达那种艺术的音符。而不是和卑微的话剧那样，靠台词把内心直接说出来。电影是传神的最后一块净土，不该被庸俗玷污——有没有觉得，面对有声电影时的卓别林，和面对新引擎时代动漫的你，很相像？”
　　温婉清的表情，出现了一种痛苦的挣扎。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我做了傻事不成？不会的……”


第九章 秦时明月？我拍了！
　　“刚开始的有声电影技术，只能够录制同期声，也就是没法完成后期配音。所以只要加上声音，播放效果就会很嘈杂，根本没法单独把演员说话的声音过滤出来。
　　刚开始的有声电影技术，因为录音设备体积太大，只能放在场边，放在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藏起来。所以往往离得远之后，根本录不到想录的内容。
　　刚开始的有声电影技术……算了，例子还有很多，我不举了，总之，用户体验很糟，卓别林把那些理由都举了一遍，然后认为有声电影玷污了艺术。
　　可是现在，你们艺术学院的学生们，还有谁会这么认为么？台词这项新技能的出现，难道就妨碍了对表情传神程度的需求？还是妨碍了对表演神韵的严谨？这些根本没有冲突。现在的好演员，依然需要表情和神韵。
　　我提供的动漫新技术，只是提供了一种新选择，一种机会，一种可能性。选择本身是不可能有错的，就算错，也是错在做选择的人——他没有在恰当的需求和恰当的环境下，选对他应该利用的那一项技术。”
　　顾莫杰学了三年的半吊子法律，此刻，他那蛰伏日久、没有机会施展的辩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突破口。
　　温婉清只是一个艺术生，虽然文化课成绩也挺好，人文素养深厚，然而本性恬淡，自然不适应这种针锋相对层层推进的辩论。
　　被顾莫杰一阵猛攻之后，温婉清只觉得心灵遭受的重压再也难以撑持，“哇”地一声，顺势扑进顾莫杰怀里痛哭起来。
　　顾莫杰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随即想起对方现在身上已经换了病号的住院服，不可能藏有武器，也就作罢了。
　　“杰哥，我错了。是我糊涂，钻了牛角尖，你惩罚我吧。”温婉清抹了一把眼泪，才发现自己有些忘情，倏地缩回被窝里，把被子拉高，羞涩地道歉。
　　“都怪我先入为主，自从听说你不择手段害了整个动漫圈子里的人，我就把你当成了一个把艺术天赋弃如敝屣、满身铜臭不择手段的坏人。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这么契合艺术真谛内涵的话来，都是我眼界太浅了，没法理解你的境界。”
　　费莉萝和陆文君登时就有些不爽了，心里“咯噔”一下。
　　顾莫杰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有四只眼睛射出了监视的目光，赶紧重新撑好拐杖，走回自己病床正襟危坐。
　　“罢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你想明白就好。你受伤不轻，我也没什么可以额外惩罚你的了，就安心养伤吧。”
　　费莉萝很满意顾莫杰的表现，为了防止温婉清打蛇随棍上，她立刻借着这个机会插嘴进去，引开了话题。
　　“温小姐，你能够放下错误的想法，自然是很好。既然阿杰原谅了你，我也会原谅你，并且帮你设身处地的考虑。刚才你应付警察的时候，说了今天的事儿是你故意伤害、阿杰只是正当防卫。我很感激你的坦诚，不过作为一个律师，我不得不提醒你。你那么说，会导致你自己反过来受到刑事追究的——阿杰腿上那一道伤口，伤到了浅静脉，而且按照长度和深度，根据《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已经构成了轻伤，按照‘故意伤害罪’的界定，达到轻微伤程度的，可以追究治安管理处罚，构成轻伤或以上，就可以入刑了。虽然我们可以为你争取被害人谅解——也就是让阿杰出一个谅解你的法律文书。但是充其量只能做到让你不被判刑，却不能让你洗脱罪名。”
　　刑法上，定罪和量刑是两个环节。一些轻罪，哪怕被判有罪，但是如果同时满足了一些减轻或免于处罚的条件的话，就有可能不受刑，但是罪名依然会存在。对于很多高学历或者混体制的人来说，会在人生档案中留下污点。
　　费莉萝提到这一点，显然一方面是想转移温婉清的注意力，让对方冷静一点，免得她在内心最脆弱的时候突然被顾莫杰趁虚而入、对顾莫杰产生依恋感。另一方面，费莉萝也是想温婉清将来感激自己，或者至少是觉得亏欠她费莉萝、或是被她留下瑕疵把柄。
　　可惜，温婉清听了无动于衷。
　　“谢谢费姐提醒，不过我对于这些是无所谓的。我又不想当官，也不想进设计院，我只想自己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留下一个刑事污点，就当是教训吧。”
　　费莉萝一下子无语了，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无欲则刚？
　　费莉萝念头急转，换了一副和蔼大姐姐的笑容：“妹妹你别这样，你的路还长着呢。这样冲动处理问题，阿杰又会不高兴的。听姐一句劝，咱这么来吧：我想办法让阿杰的医生去改个病历，或者今天找个相熟的法医来。在受伤后24小时内做出的第一时间鉴定，都是有法律效力的。法医比医院的医生在这方面权威。我让他们鉴定成轻微伤，你就没事了。”
　　温婉清忽闪着泪光盈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了一会儿费莉萝，又看看顾莫杰，见两人都是鼓励的眼神，她便低头道谢，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费莉萝安慰了温婉清几句，然后就款款地起身，出去办事儿了，她需要为今天的几个人都重新开一份司法伤情鉴定，把隐患都给堵上。
　　费莉萝一离开，氛围反而尴尬了起来，温婉清想了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杰哥，下午我约你到云咖啡的时候，说过要告诉你一些我的情况，包括我为什么要接近你，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求你。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都没来得及说——你现在还有兴趣听我的故事么？”
　　听了温婉清的话，顾莫杰那叫一个‘感慨万千心里苦’啊。心说要听你说一点私事儿还真不容易，这简直是在拿绳命听故事呐。
　　“如果你还想说，那我也不介意听的……但愿不要再附加什么代价就好。”
　　温婉清知道顾莫杰是开玩笑，也不禁“噗嗤”一笑，随后缓缓说了些她自己的事情，语气也渐渐恢复到了略微悲伤的基调上：
　　“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四十岁才生的我。我曾经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十几岁，是70初的。可惜他刚生下来没两三岁，那时候还在WG中，因为我们家有海外关系，遭了秧，我哥哥就夭折了。我父母也在WG中被弄坏了身体，后来改革开放，调养好了些，才重新怀了我。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是高龄产妇，留下了后遗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后来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亲也不行了。幸好他有几个堂兄弟，是归国投资的台商，知道了这门远房亲戚的遭遇，也知道我们家是因为有他们那一层海外关系，才在当年受了害，所以心中愧疚，留了一笔钱给我，有时候还挺照顾我的。他们也各自有后人来了大陆，所以我有两个远房堂兄，经常和我一起玩，我的艺术兴趣就是跟着他们培养出来的。”
　　温婉清娓娓道来，说得正顺畅。顾莫杰本不该打断，不过听得情不自禁之处，难免会不由自主地插嘴：
　　“没想到婉妹你也是这样的人家出身。我家里，虽然父母这辈都挺顺利的，不过再往上一辈，也是有海外亲戚的，糟过不少磨难。我小时候听外婆说，她父亲当年是汤长官手下的师长，京沪钱警备司令部的。沦陷的时候，撤退到海峡对岸的船票不够，哪怕正牌黄埔系、师长级别的军官，也才分到几张票。我外婆的父亲只够带了正妻和独子逃亡过去，把才十几岁的孤女抛在了金陵。幸好我外公当时是阵前歧义的部队，是个低级军官，得知老上司有个女儿丢在了内地，一番寻访，咬牙保了下来。我外婆的亲弟弟，我该叫舅姥爷，当年倒是跟着父亲逃过去了，后来长大了从军，从汽车兵做起，靠父荫渐渐做到低级军官。69年阳明山车祸之后，士林官邸的卫队和车队被洗了个遍，换进去很多新人，我舅姥爷还给小先生开过两年车。后来开放了，两边亲戚才渐渐恢复了往来。”
　　顾莫杰说得很碎，不过温婉清倒是听得很仔细，一点没有不耐烦。连陆文君都听得悠然代入，唯一让她有些不爽的是，为什么阿杰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家世背景？不过，应该是阿杰觉得这些不重要吧。
　　顾莫杰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哑然失笑，抱歉道：“你看我……怎么就说到自己身上来了。见笑了，你继续。”
　　温婉清也不以为忤，继续说道：“我在海峡对面那些亲戚里头，有一个堂伯父，叫温世人，是家族里混的最好的，做过企业家，也有文艺功底。他经商之余，还自己写过些小说，其中最著名的一套，叫做《秦时明月》，还想过写完之后，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第一部中国传统题材的3D动漫作品。可惜他两年前创作了一半的时候，心脑血管病猝发，去了。族中他几个侄儿——也就是我那些远房堂兄里头——原本有人想继承他的遗志，一方面也是自己狗尾续貂，一方面也是请名家执笔，想把他的书写完，折腾了一年多才搞定。书完本之后，动漫的事情也策划了很久，原本打听到大陆这边，钱塘市文化部门有高额的3D动漫产业补贴，想弄到这儿来，也洽谈争取了很久。连相应的公司都注册好了，叫‘钱塘玄机科技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我自己，也是扑在这事儿上，花了好多心血下去。结果正要开工，你一大堆烂片冲击了市场，把所有补贴政策都搅黄了。我心中气不过，就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
　　温婉清其实有些言不由衷，因为一开始，她内心明明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顾莫杰愿意做这个冤大头，拿出几千万来拍大片，把《秦时明月》弄完，那么温婉清自己，自然是任由顾莫杰处置……反正她的一生都是献给艺术的，她也还没来得及爱上过哪个男人，只要能够成事，身体何足惋惜。
　　后来，也是两人理念越谈越崩，温婉清心中的文青病发作，壮烈了一把。这只能说，艺术家都太冲动了。
　　当然，现在她当着别的妹子的面，怎么也不可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只能期望顾莫杰能够大度一点，不问她要什么条件，就答应这笔巨额投资。
　　顾莫杰听完对方通盘的考虑，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你说才特么多大的事儿？不就投几千万拍个动画片么？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
　　温婉清娇嗔着强调：“这片子第一部策划就有100集呢，将来可能还要追加100集。前前后后投资不是小数目。平常一本20多级的粗糙制作，都要几百万了。我们要做就做最顶尖的精品。”
　　顾莫杰摆摆手：“钱不是问题，关键看你们有什么条件。要是我出钱，拍出来之后的版权自然是归我买下了，我最多把播放收益划出20%～30%给原著方。”
　　温婉清终于大喜过望，破涕为笑：“这些是应该的，我听家里人谈过，他们其实也只是想完成逝者的遗愿，只是个情怀，没打算图这个挣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时明月》，我拍了。”


第十章 安全感
　　费莉萝很快就回来了，显然是把司法鉴定之类的后遗症给打点抹平了。
　　顾莫杰也不再和温婉清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对方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好休息别多想，随后各回到自己的病房。
　　不一会儿，医生过来重新确认了伤情。陆文君只是电击导致的心率暂时性问题，醒过来之后就彻底没事儿了，医嘱她好好休息两天，就完了。
　　顾莫杰的皮肉伤，医生测了各项感染指标之类的数据，让他后天换一次药，这两天每天打一瓶消炎吊针。至于要不要住院，并不强求。
　　顾莫杰不想住，陆文君竟也破天荒地没有拦着，晚上九点多，一行人就出院了。叶敏茹小心翼翼开着那辆卡宴，把顾莫杰接回了费莉萝的住处，陆文君也跟着一起。
　　毕竟，顾家和陆家都是有长辈一起住的。如今只有费莉萝在风荷雅苑的房子，是一个人独居。顾莫杰受伤的消息并没有让家人知道，这种小事也没必要令长辈担心。
　　所以，住到费莉萝那屋，显然是几人核计好的最佳选择。
　　顾莫杰不能碰水，不可以全身洗漱，费莉萝也不嫌累，弄了热水给顾莫杰小心地擦拭。还给陆文君找了些还算相对合身的宽松衣服换洗。
　　风荷雅苑的房子很大，都是四居室两厅的，浴室都有好几个。陆文君没有外伤，哗哗地洗净了医院的晦气，神清气爽出来陪着两人聊天。
　　一行人折腾了半晌，晚饭都还没吃。费莉萝见陆文君收拾妥当了，就关照陆文君好好照顾顾莫杰，她自己出门去买点外卖。
　　陆文君陪着顾莫杰坐在沙发上，这才有机会略显吃味地问：“你为什么那么轻松就答应那个温婉清投资《秦时明月》了？不会是……万一那是苦肉计呢。”
　　顾莫杰没反应过来，旋即醒悟：女朋友这是吃醋了。
　　“别想多了，当然是生意归生意了。我的投资也不是没条件的，不是说了原著只能占20%收益、我作为大投资方，要占80%么，而且将来这个片子的运营权，也都在我。我看好这部动漫可以拍火的。何况，我和温婉清说的不过是一个意向，这事儿对方自然有正儿八经管事儿的来和我谈，温婉清又没资格做主。她到时候不过就是个传话的。”
　　陆文君双眸顿时更有神了些，抑郁也消退了几分：“真的？凭什么看好这部片子？”
　　顾莫杰斟酌着分析给陆文君听：
　　“《秦时明月》的小说，在台岛本来就挺火的，有基础，放到内陆我估摸着也有市场。前阵子我刷烂片把动漫补贴市场搅黄了，就听到不少人拿这部片的策划攻击我，我也了解过，远的不敢说，至少此前拿着策划要补贴的那些方案里头，这部片子算是最好的了。所以，这也不算是临时起意的仓促决定，是温婉清刚好撞我枪口上了。何况，来年我们的动漫引擎业务也会有新发展，确实需要一部提提气的力作打打牌子。证明咱不是只会骗补的。我有信心，把这部片子做成一个里程碑式的杰作。”
　　陆文君听男友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多纠缠。
　　“阿杰，你真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可能是我瞎担心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心里总觉得担惊受怕的，要是失去了你，我可怎么活。”
　　顾莫杰本非草木，被真情所感，颇为动容。只见他一把搂过女朋友，细腻地抚慰：“君君，别多想了，我今天都没怎么安慰过你，一直都在关心别人，是我不对。其实，有时候静下来想想，我对你关心不够，只是因为我知道你最了解我，不用说太多也能体会到我的苦心。但是这真的不该成为我们对最亲近的人不闻不问的理由，我欠你太多了。”
　　人有时候就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才会说话毫不顾忌。既不修饰，也不逢迎，好像一切都是应该的，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好像孩子觉得父母对自己好是应该的，一个道理。
　　“说好陪你过圣诞节的，但是只怕我们只能一起宅着过节了。”享受了良久的温存，顾莫杰才想到这个问题，叹息了一声。
　　陆文君温柔地笑语：“幸好我没决定去哪儿玩，现在倒是一语成谶了。不过只要你陪着我，在哪儿过都好。”
　　门开了，陆文君下意识要挣扎起来，被顾莫杰霸道地加劲一搂，没能挣脱。
　　“啊咧……没打扰到你们的好事吧。不过你们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买个外卖很快就回来的。”费莉萝耸耸肩，一副故作无奈的样子。
　　“先吃饭，别的一会儿再说。”顾莫杰坐正身子，掀开费莉萝买来的东西，都是些挺清淡的菜，仅有的荤腥是牛肉，不油腻。至于海鲜之类敏感的食物，一样也看不见。
　　费莉萝也是为他花了不少心思。
　　顾莫杰怀着感恩之心吃完，休息了一会儿。陆文君拿出两个圣诞节苹果，亲手削了，和顾莫杰分着吃完，这便要就寝。
　　费莉萝另外打扫腾出一间屋，铺了两套被褥，就把顾莫杰和陆文君赶了进去。
　　好吧，这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后面几天，看来就只有这么住了。
　　……
　　倏忽数日，顾莫杰就这样宅在费莉萝的住处养伤，偶尔公司有点正事儿就翻翻文件报表遥控一下。
　　隔天去医院换一次药，到了元旦前夕，缝合伤口的羊肠线终于自行消融了，伤口也结痂长得结实了。
　　同床不共枕、分被窝睡了四五天，顾莫杰和陆文君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
　　这天临睡的时候，顾莫杰数着日子，马上就是元旦的国定假期，再不回家有些说不过去。
　　顾莫杰：“明天咱就回家睡吧，反正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可是和家里说，有事情出差去外地，才躲了这几天。要是再不露面，爸妈就该担心了。你妈那里，应该也快急了。”
　　屋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两盏微弱的小夜灯，和屋外窗户里透进来的清冷月光。空调倒是开着，吹拂出暖融融的和风。不过顾莫杰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也没有注意到前几天睡觉的时候都是不开空调的。
　　陆文君把半边秀发捋到背后，侧着身子以手支颐地，关切地看着顾莫杰。
　　“伤口真好了？回家不会被看出破绽吧？”
　　顾莫杰：“真好了。”
　　陆文君：“那……稍微活动一下，也不会崩裂吧？”
　　顾莫杰：“你想干什么？”
　　陆文君咬了一会儿嘴唇，脸色红粉交替，什么都没干，已然羞不可抑。
　　陆文君：“坏蛋，还问！我不想再担惊受怕了，今晚就要做你的女人。”
　　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让陆文君的安全感出现了一丝动摇，她不惜一切，要抹掉这一丝不安。
　　顾莫杰：“伤好是好了，但架不住那样剧烈……”
　　陆文君：“没事儿，我吃点亏，在上面好了，保证不压到你左腿。你只要躺着被动就行。”
　　顾莫杰愕然：“这你都会？”
　　陆文君：“我可是请教了费姐两天了！你就死了心吧，今天这屋里都是和我一条心的，你喊费姐救你都没用。”
　　本来就只有睡衣，折腾起来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月亮与夜灯的清冷微光之下，是一派轻飘曼舞的媚色。
　　皓颈臻首，玉臂雪峰，鸾凤和鸣。
　　“嗯哼……呜呜……”陆文君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冷汗腻住了秀发，湿哒哒地贴在前胸后背上。
　　任是顾莫杰坚如磐石，也差点儿瞬间就缴械了。第一次就在上面，那种紧凑的压迫，远非寻常姿势可比。哪怕是费莉萝初承雨露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紧迫。
　　顾莫杰怜爱地搂过陆文君，让她躺倒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心疼地说：“明明知道这样更疼，还逞强，何必急于一时呢，将来有的是时间好好疼你。”
　　陆文君一下粉拳锤在顾莫杰肩膀上：“疼都疼过了，要你来马后炮！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呜呜……”
　　顾莫杰已经被点醒了，知道此刻怎么做才能报答美人恩泽。
　　所以，陆文君自然不可能再有机会开口说话。
　　厮磨之间，顾莫杰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陆文君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归于同频，两个人如同被精密的机械反射所控制，同频地抽搐起来。
　　……
　　费莉萝失眠了大半夜，到了凌晨三点才沉沉睡去，结果第二天就睡过头了。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九十点钟，顾莫杰和陆文君已经消失了。费莉萝洗漱梳妆完毕，走进顾莫杰和陆文君用过的卧室收拾，果然看到嫣红宛然。
　　“该来的，总要来的。”出了一会儿神，费莉萝把床单收起来，丢到了洗衣机里。这床单，她是不会用了。
　　费莉萝看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地说：“算了，回来再晾吧，今天约好了要和玄机网络的人签授权，合同还得我准备呢。”
　　说着，她理好袖子，出门开车去上班了。


第十一章 新年新气象
　　2005年的最后一天。
　　神清气爽的顾莫杰，在自己的会客室里，见了几个海峡对岸的同胞，桌上，是费莉萝为他审定的合同。
　　陆文君坐在他身边，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都是柔情蜜意。连与会的海峡对岸同胞都看出些不太正常的端倪。
　　并不是陆文君不加掩饰，实在是女人作为一种感性的动物，有些东西是压抑不住的。一个刚刚成为女人的妹子，心里自然满满地充塞着爱意。
　　对面的台胞客人里头，最边上俨然是温婉清这个跑龙套的，在那儿打酱油。可以看出，她的神色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憔悴，见了今天的签约场面，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一番并不激烈的谈判，双方各自签字，定下了《秦时明月》的投资拍片合同。
　　按照合同约定，《秦时明月》的拍摄资金，全部由初音娱乐负责，并且全权负责拍摄完成后的商业运营，包括转授权，台方的空壳公司钱塘玄机网络不得干涉。
　　但是，有余台方的前期策划与原著著作权，初音娱乐方面会让渡出20%的最终运营收入给台方。
　　温家人本来就没那么多闲钱拍大型3D动漫，原本亲自试试水，也不过是因为听说了钱塘市的文化政府部门有高额补贴，才玩得转。补贴被顾莫杰砸了之后，他们实际上已经找不到别的足够强大的资金来源了。之所以坚持要拍，无非也是尊重逝者的遗愿，打打情怀牌而已。分的钱少一些，台方也就认了。
　　根据双方的估算，初音娱乐方面大概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拍出《秦时明月》的前30级，并且找到一线电视台媒体播放。至于网络播放权和渠道资源方面，就完全不必担心了，毕竟初音视频如今已经是国内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而且在网络动漫播放这个细分领域，更是秒杀一切的绝对优势。
　　以顾莫杰的身份，他如今一般只出面签订大型的长期战略合作性协议，很少涉及具体到某一部动漫某一个游戏的决策了。不过《秦时明月》也算是他看好的片子，二来也是一番惊心动魄的机缘巧合，也就亲力亲为一次好了。
　　顾莫杰和对方一一握了手，一边给对方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远景蓝图：“感谢温先生的慷慨，初音娱乐这边一定会全力拍好这部动漫，确保一炮而红。每一集的制作水平，都不会低于你们今天看到的这三分钟样片。”
　　对方也是一番客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希望顾先生能够拿出精品。在人员方面，我方会全力配合，但是不会干涉贵方的用人。”
　　顾莫杰提到的三分钟样片，是这几天初音娱乐方面根据台方的原著和剧本、策划脚本，临时制作的一段样片。目前使用的技术，自然还是当前这一代的AGEIA和初音歌姬3D引擎，再加上精致的后期渲染。因为时间所限，所以目前只做出三分钟。
　　这个样片，会作为协议的附件留档，是将来这部片子的画面质量标杆，以免初音方面将来拿到拍摄权后粗制滥造。
　　之所以选择样片这种模式作为附件担保，是因为一开始台方希望初音方面以实际出资金额作为担保——比如，保证拿到拍摄权之后，投入不少于2000万人民币的资金，用于拍摄这部动漫。
　　但是，顾莫杰显然另有打算。他自问拥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动画引擎技术，将来说不定也会有最顶尖的渲染团队。
　　他有把握用比同行估算成本低得多的价钱把片子拍下来，所以约定投资额显然是对他不利的。还不如拍一段样片作为质量衡量的标杆，这样只要不比这个差，就不算违约。
　　至于将来能省下来多少钱，那都是顾莫杰自己的事情了，与别人无关。
　　……
　　《秦时明月》的签约，为顾莫杰的2005年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回首观望，这一年没留什么遗憾，该做的，并且能做的，基本上都做了。
　　元旦假期，别人还在放假，顾莫杰却因为前阵子受了点轻伤、懈怠休养太久了，不得不补补课，考虑一下公司新的一年的业务方向规划。
　　到了他这个高度，再靠自己单打独斗是没有前途的，所以他选择了请公司COO叶维伦到江南会喝喝茶，顺便听听对方的规划建议。
　　给叶维伦的价值2亿的股份不是白给的，他的职责，就是提出方案，供顾莫杰拍板。而顾莫杰只需要做选择题，不再需要做计算题。
　　江南会，顾莫杰那幢小楼里，叶维伦凭案对坐，侃侃而谈。
　　“初音集团的05年，是烈火烹油的一年，但是不得不说，摊子铺得稍微有点大，有点乱。很多发展都是机缘巧合，被机会驱赶着走，并不在一开始的规划范围内。我觉得，06年我们应该更强调规划的稳定性，专一性——尤其是现在公司的资金优势比一年前雄厚了不少，我们也就更有资本坚持自己的路线了，不用在被短期的找快钱目标左右我们的决策。”
　　顾莫杰：“说具体点。”
　　叶维伦：“2005年以前的初音网络，其实最核心的技术竞争力，在于深度算法。您用这套算法的各种衍生应用，研发了输入法，研发了播放器领域的智能搜歌搜字幕功能，研发了新一代图形搜索引擎的关键项脚本，也优化了根据素材合成音频的技术，还有最重要的云安全应用。
　　但是，05年我们并没有彻底围绕这个优势，布局深化，而是花了一些心思做别的。06年，我们首先要想清楚：在现有基础上，以深度算法为核心，还能做些什么？
　　你此前和谷歌公司的云安全合作，从03年开始，到05年年底结束，也就是昨天。谷歌方面要的那些浏览器云安全、邮件云安全大数据，你都为谷歌按期搭建好了平台。只不过这一块比较顺利，后来没怎么进入公司管理层的视线。何况那些工作，在资金层面上基本上也是动用了海外公司从谷歌和杰夫辛顿那弄来的项目资金。
　　今年，我们就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利用我们为谷歌做的那些事情所积累下来的能力，在国内做一些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顾莫杰基本听明白了叶维伦的思路：“你是想做安全浏览器，和我们自己的邮件服务？”
　　“没错，云安全的全面实现，光靠安全卫士和电脑管家是不够的，肯定要有自己的浏览器内核，有自己的搜索引擎。或者为了不触怒巨头的利益，短期内我们可以先做一个搜索引擎，但是不大力推广，只以与目前市面上的主流搜索引擎兼容为手段，推广我们的浏览器安全。比如以后只要有网民使用了初音安全浏览器搜百度，尽管结果是百度提供的，我们却可以提供安全提醒标签，让用户注意有病毒的网站和邮件源。这块全部的前期技术成本，我估算过，不会超过两个亿，我们完全是可以尝试进入的。如果将来做强了，用户规模大了，需要进一步投入数据中心硬件资源，那倒是会额外再花不少钱，不过估计到了那一天，公司早就从这些业务本身赚出足够的钱自给自足了。”
　　顾莫杰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叶维伦的说法。一个公司不能光想着眼前赚钱，保持自己独到的技术优势和技术积累，也是很重要的。深度算法的后续应用，哪怕几年内不怎么赚钱，顾莫杰也要花钱保持自己的优势。
　　叶维伦见老板好说话，思路也就更加发散了一些：“如果做了安全邮件服务之后，我觉得有一个连带的产业可以继续扩张，那就是下载和网络存储服务。
　　如今做邮件，一个瓶颈是安全技术，另一个瓶颈就是传输技术。电邮的文件传输属性在越来越明显，附件大小变得越来越大。GMAIL和QQ邮箱都开始出现大量20M以上的邮件附件。目前邮箱抢夺用户的主要技术指标之一，就是附件上传和下载速度的快慢。
　　在这一点上，我们其实是有交叉技术优势的。因为我们有从迅雷改编而来的初音下载工具。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初音下载的技术积累，把我们将来安全邮件的文件传输性能做得更扎实。
　　同时，鉴于未来对网络存储的需求越来越强，我们完全有必要进一步强化初音下载本身的性能，在新的一年里为它开发更多功能，确保对国内甚至国际下载软件市场的绝对优势占领。”
　　顾莫杰身子微微前倾，问道：“比如说，有哪些重要的功能点呢。”
　　叶维伦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着说：“首先，是资源兼容性，目前BT类的资源，网民主要还在依靠电驴之类的龟速下载工具下载，同时电驴本身也有它自己独门支持的资源。我们应该组织力量，确保今年内做到让用户可以用‘初音下载’来下载BT资源。只要做到了，我相信初音下载可以瞬间秒杀剩下一切还在这个领域内苟延残喘的竞争同行。第二个研发角度，就是基于邮件服务器容量的扩大、邮箱空间的扩大，我们可以做一些大规模云端存储的前期技术验证。虽然目前来看，受限于网速和服务器容量成本，这事儿短期内没法商用和盈利，但是我们可以跑在前头。这项计划，我们可以称之为‘云盘’或者‘云空间’。”
　　顾莫杰思忖着叶维伦的建议，尽管他目前还看不出这些建议的技术可行性程度，但是他倾向于相信对方的判断。
　　尽管历史上的迅雷下载，直到2007年才实现“用迅雷下BT”这个划时代的新功能。但是谁让如今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呢。顾莫杰虽然对历史一无所知，却有一股“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愿意尝试一下。
　　本钱大了，有时候就是可以任性。


第十二章 山寨机时代的正确打开方式
　　顾莫杰把叶维伦给的方略盘算了一下：“安全浏览器、配套的备用搜索引擎；安全邮件和云空间；可以提供云空间下载、邮箱附件下载加速和支持BT资源的‘初音下载’——看来，我们2006年的核心努力方向，就是这些了？估摸着算一下，第一年所需的研发和前期硬件投资，五六亿也就搞定了。”
　　叶维伦：“如果现金流充足，当然还可以上马别的项目，当然那些都是额外的，算不上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而且需要视外部技术的协调进步情况而定。”
　　顾莫杰：“比如说呢？”
　　叶维伦：“比如说，我们在输入法、翻译和语音识别方面的后续深入挖掘，就属于这种情况。公司从03年就开始做深度学习、自我进化的拼音输入法和翻译软件，如今也有整整两年的用户习惯数据积累了，这一块的大数据，国内甚至全球都没有人可以与我们竞争。去年又上了‘初音影音’的‘按歌词和哼唱曲调搜歌’的功能，原理上其实也是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把模糊搜索的输入端进一步扩大到了对音频讯号的识别，再加上年末的时候开发的人工音频素材合成技术——也就是‘初音歌姬’游戏那一次尝试，把周洁伦、Jolin的音频素材进行碎片化搜集、然后重组合成。这三方面的积累，其实已经足够公司开发一个新的应用领域了，那就是基于音频采样的输入法，以及音频输入的翻译软件。不过，这一块的应用，在电脑上目前需求还不够强烈，因为电脑上打字输入已经挺方便了……”
　　叶维伦说到这儿，顾莫杰马上秒懂了。
　　“我懂了，你是想说，这些技术的开发，瓶颈不在于我们公司自己，还受限于手机这个硬件平台的性能，对吧？”
　　和懂行的人说话，就是轻松。
　　“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莫杰端起杯子，一口气把微凉的茶水喝干，起身在屋里踱了几圈，随后凝视着窗外，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叶维伦提到了手机，让顾莫杰想到了很多业界动态。
　　在05年以前，手机其实是一个纯粹的硬件主导行业，手机的软件开发几乎不存在独立性，都是依附于各大硬件平台巨头。
　　一方面，因为诺基亚也好、摩托罗拉也好、三星也好，都是用的各自互不兼容的套片方案平台，所以给各家写的代码相互兼容的可能性很低。写手机软件的项目组们，就算不是直接受雇于这些大公司，至少也只能把自己的成果卖给其中一家，不可能通吃好几家的好处。
　　国内，还在用2G网络，手机终端的套片平台自然也是2G的，唯有联通家的CDMA是2.5G。美国和日本，虽然已经开始用3G了，但是不同硬件平台的软件标准一直没有统一，软件业一样只能各自为战。
　　而且，与国际巨头相比，国内手机品牌商们还有一个劣势，那就是他们没有任何一家有自己的核心芯片技术，他们用的套片，都是从国外巨头那里买授权的。比如当时的海信等国产品牌公司，光买一组高通公司（Qualcomm）的授权（LICENSE），就要花3000万到5000万人民币不等。
　　所谓授权（LICENSE），只是“允许贵公司使用高通公司的XX系列套片平台，开发相应的手机”，也就是说，哪怕一个刚入行的手机品牌商，一台手机都还没生产，光是入行门槛就已经花出去几千万了，手机品牌商也因为这种资金上的高准入门槛，而变得非常稀缺。多年后高通公司也因为这种霸道的授权费，遭到了中国商务部的反垄断调查，开出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罚单。
　　这种国际大环境下，软件主导型的公司，基本上只能在PC领域混混，不可能在手机界有什么作为——除非它强大到自己新建一个手机硬件平台，然后把这个硬件平台推到比诺基亚和摩托罗拉还强大的位置上。
　　当然，这一点后世的苹果后来做到了，尽管如今的顾莫杰不知道。在如今的顾莫杰眼里，那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或者成本过于巨大的任务。
　　然而，以上情况，仅限于到05年为止。
　　顾莫杰和叶维伦聊天的这个时间点，世界已经发生了一小步悄然的变化。
　　05年底06年初的时候，台湾的联发科公司（MTK），开发出了独立知识产权的、可以彻底绕过高通公司技术壁垒的手机套片。而且MTK公司因为知道自己是后起之秀、根基不深、品牌不响，所以选择了另一条发展的路线。
　　MTK是世界上第一家不要LICENSE授权费的手机芯片组研发商，用它的套片，只要光花买套片的钱就行，一千组芯片起卖，用多少买多少、没有额外费用。
　　这种大杀器，瞬间崩击了手机品牌商的入行门槛。
　　原本想做自己的手机品牌，还得掂量掂量：只要进个门，门票就已经被高通收走三千万了，要是后面的毛利做不出三千万以上、手机卖不好，岂不是血本无归？没个几亿打底，根本碰都不敢碰手机业。
　　现如今，改用MTK的芯片组，门票不要钱，进入景区后实际消费多少算多少、生产几台手机给几台芯片钱，原本惴惴不安于利润率、又眼红手机业的人，岂有不蜂拥而入之理？那些只有一两千万总资本的小牌小厂，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从此，一股以中国市场为主、兼顾席卷全球的风潮出现了。
　　那就是“山寨机”。
　　……
　　顾莫杰把业界现状捋清，坐回位子上，探询道：“你觉得，公司对山寨机市场，应该介入到何种深度？”
　　叶维伦：“我觉得，山寨机的每一个品牌，都是长久不了的。一个行业一旦门槛变低了，对于资金雄厚、实力强劲的大公司，反而不是好事，因为竞争对手太多了。山寨机的好日子，我估计最多也就一年多，随后就会进入血腥的红海厮杀、激烈拼掉一大半的品牌。所以，对于公司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只介入山寨机的软件市场，不介入硬件市场——原本，各家的软硬件接口标准都不一样，为一个牌子的硬件写的代码，不能用于另一个牌子。现在好歹他们用的硬件都统一到MTK的套片上了，只要我们挖掘一批资深手机程序员、针对性吃透MTK的代码标准，那么写出来的上层应用软件，就有可能同时被很多家山寨机厂商应用到——其实，这一块我们不是走得最快的，据我所知，业内在这方面最拼的，是马化腾的腾讯。自从国内出现山寨机投资的趋势之后，哪怕机器还没出来、还没上市卖，腾讯也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程序员，解决兼容性问题，试图让所有山寨机品牌都能在手机上安装QQ。我们现在进入，也不过是国内第二而已。”
　　顾莫杰内心要说不感慨，那是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非常紧握时代脉搏的了，没想到依然有人眼光不亚于他。山寨手机目前都还没生产出来呢，小马哥已经酝酿着破“首个山寨机第三方软件”的处了。
　　估计小马哥会是他一生商战中所要面对的终极BOSS吧。
　　顾莫杰一旦下了决断，很快就会进入寻找具体对策的状态，情绪几乎不能影响他的工作。
　　“叶哥，山寨机这个闸门一旦打开，市场上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三五家品牌商了，06年一年，可能手机品牌会增长到五十家，一百家，甚至更多——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只做软件，不做硬件，怎么去和这些杂牌谈合作呢？杂牌太多了，我们根本谈不过来的。就好像萨达姆被小布什端掉了，或者阿富汗政府被他端掉了，美军再想找游击队的负责人谈判，根本找不到可以说得算的对象啊。”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当一个权威被搬掉之后，取而代之的往往不是一个新的权威，而是一大票互相不服的家伙，导致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话事儿。
　　就好像东方人往往对基度教世界有一种误解，认为基度教世界只有三大派：天主、东正、新教。
　　殊不知，实际上何止三派。
　　天主和东正自然是纯正的两大派。
　　而新教，其实有四万多个细分的小教派——既然当年你马丁·路德可以不服教皇自己干，那么你手下的人也有资格不服你自己干。只要有一次改朝换代的分裂，就可以终结万世一系的神圣性，让改朝换代的分裂无限重演。
　　这种事情，只要破了处，就收不住了。除非和日本人一样，2600年没换过朝代，才能维持住“万世一系、八纮一宇”。
　　顾莫杰很期待叶维伦的回答。难道，叶维伦会劝他抓大放小、到时候只和山寨机中几大混的最出头的代表谈判？
　　“我觉得，我们可以分两手准备。第一手，叫抓大放小——我们的软件出来之后，主动和市面上市场占有率比较高的山寨手机商谈判，让他们出厂预装我们的产品。另外，对于小杂鱼我们也不能彻底放弃，可以改走运营商的门路嘛。很多小牌子，是没有实力自己弄铺货渠道的，他们只能打价格战，争当三大运营商的合约机供应商。如果我们可以在三大运营商的合约机技术标准那里动点手，把我们的某些软件列进去，不是比和那些小杂鱼一家家谈判方便的多？”


第十三章 无功无名
　　叶维伦对付手机硬件商的思路，总结一下其实就是两句话：大的，咱自己亲自出面谈；小的，通过运营商一网打尽。
　　简单粗暴，直击要害。只要本钱够硬，操作起来非常便捷。
　　和叶维伦接触越久，顾莫杰对于职业经理人的身价判断标准，就越有更高一层的认识。
　　值得你给几个亿股权的经理人，并不一定是出招天花乱坠之人。能够简单实用，把复杂的问题弄容易，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又谈了很久，不过剩下的都是娱乐产业方面的布局，纯属扩张现金奶牛的发散思维，尽管后来也颇为公司捞了不少钱，却没什么值得赘述的。
　　数日之后，顾莫杰和叶维伦这番会谈的结果，就被公司决策层细化成了一整套年度扩张计划，以及一部分中长期规划，在初音集团内部统一了思想，逐步安排下去。
　　该立项立项，该招人招人，该收购兼并地自己去谈，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按照顾莫杰的估计，这一切要真正进入实质性实施阶段，起码要等到农历过年之后了。
　　……
　　转眼便是农历腊月，哪怕繁忙如互联网公司，也会在年关将近的时候闲下来。
　　当然，日常运营维护部门，以及客服团队除外。公司业务的性质，注定了那些部门是一年四季苦逼、过年过节也要留人轮值的。
　　有资格空下来的，只是研发和策划部门。
　　哪怕在公司高层闲下来的时候，初音游戏和视频领域带来的利润流滚滚流入，依然每天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快，眼下已经达到了每个月总营收收入两三亿的速度。刨除一切运营成本，还能为顾莫杰提供每月两亿的资金，随便挥洒寻找新项目，或者偿还贷款利息。
　　而下载工具和电脑管家的日常广告收入，还没有算在其中，那部分资金也不容小觑。
　　任何生意，一旦形成垄断性优势，现金流效果都是非常恐怖的。而初音网络形成绝对优势的细分领域，已经越来越多了。
　　1月下旬前后，距离寒假还有半个月。
　　顾莫杰在参加完一次公司战略运营会议之后，突然发现陆文君消失了，这天没有来公司。顾莫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印象，好像陆文君也没和他说过最近有事儿，便有些好奇，找来叶敏茹询问情况。
　　叶敏茹经过一个学期的历练，俨然有成为老板的私人人力资源顾问的趋势，在一部分高层眼中，活脱脱就是一个眼线。
　　叶敏茹轻轻敲门，随后轻手轻脚地出现在顾莫杰桌前：“顾总……阿杰您找我？”
　　顾莫杰早就关照过叶敏茹，不要喊他顾总。但是叶敏茹依然只能做到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不那么叫，只要有第三人在场，为了保持顾莫杰的威严，她依然会坚持喊顾总。
　　顾莫杰放下手头的文件：“君君这两天去哪儿了？我打她手机居然都关机了。”
　　叶敏茹略惊诧，反问：“她不是期末考试么？您忘了日子了？”
　　顾莫杰翻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台历，总算想起来了。旋即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你不用期末考试么？”
　　叶敏茹低声说：“我大四了呀，没有需要笔试的课了，只有实习，可以顶学分的。倒是你自己可别忘了。法学院虽然大三专业课少，好歹还是要考的。”
　　理工科类专业，尤其是数理、计算机、电气、电子之类越到高年级专业课越多，大三是最苦逼的一年。
　　陆文君因为一直在顾莫杰这儿帮忙，今年除了计算机相关的科目以外，其他的期中考试的时候都只有六七十分，甚至还挂了一科，也着实是不容易了。
　　顾莫杰还算幸运，因为他高考的时候选了文科专业，大三每学期只有两门必修课。所以他面对期末考试的时间，也会比陆文君晚将近一周。
　　“呼……你一说我才想起，起码两个月，一页书都没翻过了，到时候还是临场瞎编靠吃老本吧。”顾莫杰揉揉脸，突然发现自己的绳命真是精彩过头了。
　　“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该附庸风雅一下，学学马克扎克伯格。听说扎克伯格去年就退学了，人家都已经上完大三，还差最后一年就能拿学位，还是哈佛的学位，他都一点不惋惜。你说我这种区区一个钱大生，比他还多一年毕业呢，是不是该学学他？”
　　顾莫杰的随口一句话，倒是吓了叶敏茹一跳。老板的想法……在国人看来，依然是足够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了。
　　似乎中国人还真没哪个出名的产业界牛人，选择读书读了一半不读、专职创业的……
　　午后时分，手头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顾莫杰喊上司机，载他回校。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在学校了。卡宴开进校区，直奔杨院长所在的那幢办公楼。
　　顾莫杰径直走进院长办公室，开门见山就说：“院长，我觉得最近太忙了，想办个退学。”
　　院长办公室是独立的，不过外头还有一片开放办公区。顾莫杰说话的时候没关门，外头原本窃窃私语的嘈杂环境，瞬间寂静了下来，似乎被点燃了一股八卦的窥探之火。
　　顾莫杰和杨院长不熟，只是他大一逃课挂科的时候，校方因为产学研一体的扶持计划，给过一些压力，杨院长拉过他一把。
　　不过，哪怕见面次数不多，顾莫杰这张脸基本上属于本院所有老师都认得的。
　　杨院长的身份地位摆着，倒不至于对顾莫杰谄媚，不过能够平和解决的问题，自然还是平和一点的好。
　　所以，对于顾莫杰骤然提出的想法，杨院长还是本着能劝就劝的基调去解决。
　　“顾同学，最近怎么了？有困难咱可以具体解决嘛，不要动不动就说退学什么的。”
　　“谢谢院长关心，我也没啥困难，只不过几个月都没上课，心里有点惭愧，尸位素餐不太好。去年马克扎克伯格的退学，给我触动很大，我觉得我也应该和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一样。有些事情，就该是20岁以前就专心去做才好。”
　　杨院长心中那叫一个草泥马奔腾而过呀！心说你不上课我们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自己傲娇上了！这是要闹哪样！
　　不过，人老精鬼老灵，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顾莫杰这么做，会不会是在邀买名声？世上此前这么做做出名的，无非就是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要是顾莫杰也这么干，会不会被媒体炒热，拿他和比尔盖茨相提并论？
　　一个20岁赚到实打实几十亿、公司无形市值超百亿的家伙，怎么看都是有资格和比尔盖茨相提并论的，甚至将来更有甚之。
　　这种名声要是炒热了，对初音集团的产业也是有优势的。那些原本用谁家软件都可以的普通小白网民，说不定会因为被这种传奇色彩所吸引，成为顾莫杰的个人粉丝。
　　从这个角度看，顾莫杰是真没有动机拿学位了，生意做到这种程度，学位就是个屁啊。当初校方还苦心孤诣劝他做双学位，把计算机系的也拿了，好给学校留块遮羞布，结果人家连最后一年半都懒得伺候了。
　　按说，顾莫杰要退学，杨院长也没损失。问题是，如果真退了，校方就成了系统教育的反面教材了。
　　杨院长压低声音，问道：“顾先生，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么做，是打算炒作自己么？”
　　顾莫杰一愣：“炒作？不读书有啥好炒作的，我只是没空。”
　　杨院长松了口气：“没空没关系啊！你期末考试可以随时考，我们可以给你单独安排时间和场地的。至于上课你上不上无所谓，我给你特批就是了。”
　　他就差没说可以开卷或者提前发答案了。
　　顾莫杰显然略微有些意动：“如果可以这样的话么……倒也不麻烦，似乎比办退学手续还方便一些……一个学期只要花8个小时考试，必修课选修课……就算过去了。下学期也还要8小时，大四就是个考试加答辩……全部算算，也就占不到十个工作日。嗯，办退学手续的话，来来往往也要那么多天，那就不退了。”
　　顾莫杰挠挠头，算了笔账，然后给杨院长留了一张江南会的记名卡，直接走了。
　　杨院长看着顾莫杰的背影，心中那叫一个五味陈杂。
　　这厮……不仅是不把文凭当回事了。连带着“扎克伯格第二”、“东方比尔盖茨”这种产业界内部的炒作名声，也都不当回事儿了。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于此为甚。
　　“不过说不定，他的成就真能超过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呢……也难怪他不在乎。比尔盖茨已经老了，无所谓了。也不知道将来扎克伯格会不会希望自己被人称作‘西方顾莫杰’。”
　　……
　　一周后，法学院大三年级的期末考试已经在两天前结束了。
　　四个监考老师单独在一个小教室里，额外开了一个场子。四张卷子堆在一起联考，做完一张收一张，收完一张发一张，和接力赛差不多。
　　“这张卷子，够60分了么？”
　　阅卷老师扫了一眼，还有20分的案例题细节没答，空着，不过已经答对的分数倒是够了。
　　“够了。”
　　“那就交卷，下一门吧。”
　　现场考，现场阅卷，现场出分数。顾莫杰奋战了五个小时，正在饥饿感袭来的时候，他这个学期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看来以后每学期也就占用我两个工作日，倒是比预期更少了一些。”看了看表，顾莫杰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四个老师也算满载而归。


第十四章 女人是用来疼的
　　从教学楼离开的时候，顾莫杰恍然还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寒假和过年的氛围，似乎一下子就在空气中出现了，并且越来越浓郁。
　　那种感觉，是考试考完带来的轻松。
　　按说，以顾莫杰如今的身份，考试挂科对他来说是一点都无所谓的事情。所以他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幅身体依然会对考试考过如释重负呢？
　　难道是肉体作为一具应试动物生存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生物钟始终调节不过来？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悲哀呐，做奴才做久了，突然做主子，还有点不习惯。”坐进车里，毫无烟瘾的顾莫杰罕见地点了一支，舒缓一下持续考试五小时带来的疲惫，心中无奈地想着。
　　抽完，喷一点儿口气清新的气雾剂，确认没有异味。然后挂挡，一脚油门杀到紫金港校区，接回同样会在今天放寒假的陆文君。
　　陆文君也很低调，没让顾莫杰开进学校里，而是到校区门口等着。
　　顾莫杰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几天咱都歇歇吧，公司的事情反正都是按部就班布置下去的，让下面的人操心就成。咱过了元宵再忙也来得及，给自己放个长假。”
　　陆文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眼神中的柔情蜜意依然没有消退。
　　她真正做顾莫杰的女人，也不过才半个多月而已。再理性的女人，在这种热烈之中，也是会智商下降一些的，一切对事业的努力，都会被爱意所蒙蔽。
　　“咱……回自己家么，老是去打搅费姐也不好。”陆文君低着头，把脸侧向窗外，低声呢喃着说。
　　顾莫杰心中一动，马上反应过来陆文君心中的哀怨。
　　他虽然给自己家买了新房，也给陆家买了房，还给陆家几个比较上道的亲戚也各自送了一套还算略微得体的房子。可是，至今为止，无论是顾莫杰自己在风荷雅苑的房子，还是陆家的新房，都是有长辈住着的，实在不适合作为婚前的二人世界使用。
　　倒是费莉萝在风荷雅苑的那一套，户型和顾家一样。一百七十平的大户型、4米2的内层高几乎可以当半LOFT使用。最关键的是，那套房是费莉萝一个人到时候住住，不虞有人打扰。
　　想到前阵子自己受轻伤的时候，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同时不想住院，结果还是到了费莉萝房里养伤的。自己和陆文君的第一次，也是在费莉萝那儿发生的，顾莫杰的心头就有一股压抑和内疚的疼痛。
　　在一个女人的家里，夺走另一个女人的第一次。尽管那次是因为陆文君在剧变之下心力交瘁、缺乏安全感而主动的，顾莫杰依然心有负罪。
　　都实打实几十亿实体资产、公司市值百亿的人了。怎么能不给自己的女人一个绝对独立私密、不受任何外人打扰的爱巢呢。
　　买风荷雅苑的房子的时候，顾莫杰手头的闲钱好歹也就千万元上下的级别。而如今，光初音娱乐各产品，就足够提供每个月两亿的可自由支配净收入，去年年底的大笔开支清偿之后，如今的顾莫杰动用一两亿办私事儿是丝毫不会影响到事业扩张速度的。
　　顾莫杰想到这儿，也不忙着回家了，减慢车速，靠边停下，“君君，走，咱去买个房吧。你有没有什么盘想要的？”
　　陆文君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从包包里掏出本本，打开插上CDMA上网卡，查询了一下。
　　06年年初，手机上网依然是很不爽的一件事情，只能看看新闻或者被推荐的内容。要想随心所欲的查资料，还是得给电脑插上网卡。
　　陆文君稍微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去看看‘黄金海岸’或者‘盛元慧谷’这些盘？江景房的盘，环境安静一点儿，这两年也没什么市中心的新盘。”
　　顾莫杰扫了一眼，对房价的上涨还是颇有感慨的：如今的房市，比他两年前买风荷雅苑的时候，普遍又暴涨了好几成。当时均价八九千的盘面，两年之后都一万五以上了。陆文君看的那些江滨新城的江景房新盘，最高的都接近两万一平。
　　其实，这个价格还有上涨空间，到08年房市第一波危机之前，最高峰值涨到了五万多。如果知道未来的价格，如今入手其实还是挺赚的。
　　不过，顾莫杰却不满意。
　　“别看这种公寓楼了，不够隐私，做安防也不好做。算了，你肯定原来没关注过，还是我自己决定吧。”
　　陆文君给了顾莫杰一个信赖的眼神，也就不说什么了，一切都交给男人决定。
　　顾莫杰嘴里说自己决断，内心其实还是很细腻的。从陆文君刚才挑出来的那几个公寓楼盘，顾莫杰很轻易就捕捉到了陆文君的几点倾向：
　　第一，陆文君不在乎房子是否在传统市中心，相比之下，陆文君更重视房子的户型是否足够新颖、功能性是否完善。第二，如果可以的话，选择尽量离市中心近一些的新开发区、最好还有点江景的区块。
　　基于这两点，顾莫杰也不用上网，把他自己贵圈里认识的商界名人住处过滤了一遍，马上想到了几个备选项。
　　“走，去九溪玫瑰园C期看看吧。做梦么，就做大一点好了，还缩手缩脚省钱干嘛。”
　　顾莫杰也不回家了，一转车头，沿着杨公堤就去了西子湖南线。路过江南会后，沿着虎跑路又开了不久，就到了地方。这里离开市区不过三四公里，但是已然是在峰峦茂林之间，一派氧吧的氛围。
　　九溪玫瑰园是一个01年开始首期预售的别墅盘，正是绿城宋老板开发的。位于西子湖南线几座景区名山的南麓缓坡边缘，正对钱塘江，既可以享受氧吧和山林之美，也可以俯瞰江景，而且不必和其他江景房那样造成几十层的高层公寓，依然可以保留别墅的宽松幽静本色。
　　这盘子的第一期04在年年中开放入住，至今也有一年半了。
　　整个盘有三期，最后那批刚开工不久，所以才开始卖。中间的B期，前一阵子刚刚投放了一部分。按说要买现房的话自然是选B期最好，只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卖光。
　　06年的钱塘，楼市已经非常火爆了，这个城市似乎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不差钱的土豪，名牌好盘，几乎不会出现直到房子交付使用都还没卖完的情况。
　　顾莫杰把车停好，搂着陆文君大大方方地走进之江路边的售楼部。售楼部里挺清幽，一派妖娆贞静的笑脸。
　　别墅区的售楼部，连售楼小姐的质量，都比普通刚需房楼盘要高不少。相对而言，客人比较稀少，有些比较有成交希望的潜在客户，甚至可以得到两三个妹子的围观服务。
　　这里，同样会比较注重客户的隐私，如果有喜欢先看沙盘的客户，售楼小姐都会先察言观色等一等，等客户略微看得有点眉目，再上来搭讪提供咨询。
　　陆文君扫了一眼沙盘，很快被吸引住了，细细比较着一幢幢还插着小旗、以示还未卖出去的别墅模型。尽管已经是有钱人了，她至今还没有养成住别墅的惯性，潜意识里总觉得最好的房子也该是公寓楼的形态。
　　顾莫杰却挺不满意，倒不是房子不够好、户型不够大，而是这些别墅终究相互之间离得太近了，私密空间总觉得不够。他抬头环视了一圈，立刻有眼色敏锐的售楼小姐过来。
　　一个丰挺高挑的八分美女媚然一笑，微微鞠了一下身子，把事业线挤露出一些，柔声说：“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
　　顾莫杰一指沙盘上最大的一批户型，说：“户型图给我，另外，有没有私密一点的区位，这儿沙盘上的位置我都不喜欢。”
　　售楼小姐眼神一亮，心说难道今天遇到了超级富二代？不过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纨绔气。
　　她拿过一份户型图，一边递给顾莫杰，一边解说：“先生，这批户型的基价就是3万5一平米，按建筑面积算，花园是按照容积率折算进去的。和这些同类的户型倒也还有几套，不过容积率更低，单价上可能会……”
　　顾莫杰听单价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丝比较隐约的不耐烦。售楼小姐察言观色，也看不出对方究竟是不嫌贵，还是根本没诚意。
　　“这个户型倒也罢了，钱不是问题。你就说吧，有没有容积率低于0.3的楼盘，我喜欢花园大一些的。”
　　售楼小姐大吃一惊。
　　一般情况下，九溪玫瑰园卖的别墅容积率都在0.7以上，如果按照起三层算，就相当于占地的四分之一会盖成小楼、剩下四分之三是花园。园林面积会是房屋占地的三倍。
　　顾莫杰开口就要容积率0.3以下，若是还按照起三层算，那就相当于90%的占地面积都做成园林了，那几乎就是纯粹的林间别墅了，甚至门口弄个法式大花圃都放得下。
　　容积率变低之后，每平米单价是会暴涨的。
　　眼前这男生，看着也就刚刚20岁，难道消费潜力如此巨大？难道是马云的儿子？貌似马云的儿子才刚刚上初中吧？还是某市级高管家的公子？
　　售楼小姐不敢造次，一边稳住顾莫杰，一边柔媚地解释：“先生，如果您真有特殊需求，我们也不是不能满足，我们还有一些不公开的编外地块和户型。如果您真想看的话，按照规定您需要先交纳一部分意向定金、如果您看不上那些特供户型的话，也没关系，这笔钱将来也可以抵扣到普通户型的购房款里面。但是如果您光看不买的话，这笔看房定金就会……”
　　“多少？”
　　“什么多少？”售楼小姐被打断了话语，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的看房定金，是多少？”
　　“唔……一般情况下，我们是按照普通户型的1.5%收取特供户型的看房定金的，算下来应该是30万。”
　　“协议拿来，刷。”顾莫杰掏出一张卡，然后转向陆文君，低声对她说，“一会儿签你的名字。”
　　顾莫杰说得虽轻，近在咫尺的售楼小姐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立刻用一种羡慕到杀人的目光偷觑着陆文君。
　　“真是个幸运的女人，怎么就献身献得这么准……真是帅到让人合不拢腿。”
　　酒壮怂人胆，钱壮男人帅。若是顾莫杰知道对方是这么看自己的，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十五章 人比人气死人
　　顾莫杰仔细浏览了一番协议，发现没什么问题和风险。只要他最终在九溪玫瑰园旗下任何一期楼盘里挑一幢买，那么这笔看房押金都是可以抵扣到购房款里面的。
　　这种看房定金，说白了也是一种门槛，在某些带特供的别墅楼盘里是确实存在的。为的是防止阿猫阿狗轻易看到某些将来可能会成为名人隐私的豪宅。顾莫杰如今也算上流圈子里的了，自然都听说过这种情况。
　　把协议交给陆文君签了字，刷了钱。售楼小姐马上把几份相对隐秘的区位图和户型图给顾莫杰看了。
　　现场当值的女经理闻讯也亲自带着另外几个售楼小姐过来，招呼这个大客户，要领顾莫杰去实地看一下现房。售楼部的大厅立刻变得空旷了一些，剩下的妹子平均姿色瞬间降低了一个档次。
　　顾莫杰耐着性子转了一圈，有可能是售楼部当值的这位女经理权限不够，也有可能是眼下盖好的这批就只有这素质了，顾莫杰看了总觉得还是不够幽静私密，没有决定。
　　……
　　售楼部大厅一角的隔间里，一个小罗纳尔多式碎辫发型的高瘦男人，原本也在那里看房。他的身边，搂着一个也挺妖娆媚色的女生。
　　纯看姿色，那女生倒是和费莉萝的段数相若，只可惜气质内涵差的太远，往那儿一站就能分出高下之别。
　　这男人正是边红兵，女的也是美院的，是边红兵一个学妹。自从圣诞节前夕，边红兵去给温婉清强出头、结果反而被温婉清当众不给面子之后，他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心说自己为了追温婉清，连原来的女朋友都踹了、装了三个月单身，结果只特么换来这种结果，如何不气。
　　作为一个艺术家，三个月不上女人是一种很难想象的生活。当然了，以边红兵的脾气，和家里每年动辄几千万的进账，要想他禁欲是不可能的。
　　那段时间里，他也不过是把过了明路的女朋友踹了，私底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庸脂俗粉依然维持了不少，就当是灯一关、眼一闭，随便泄泻火了。
　　只不过，肯伏低做小到连女朋友名分也不要的女生，多半姿色档次不高，而且没有一个是清白雏儿，大家只是玩玩。
　　圣诞节之后，边红兵发现温婉清真的是很讨厌他、几乎再无机会之后；他就觉得再装单身有些亏了，不如重新正儿八经找个女朋友回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对温婉清用强设计，然后靠背景抹平这事儿。可惜他打听过，温婉清家里的亲戚里头貌似有台商，真弄大了也不知道他老爹一个副局长压不压得住，为求稳妥这才作罢。
　　边红兵身边这个妹子，就是他刚刚勾搭了大半个月的新女友。他眼光毒辣，看得出那大一的妹子居然还是个雏儿，惹得他很有兴趣去破坏一下。接触一周就提出交往，半个月就想硬上，可是对方觉得太快了，他就准备拿大钱砸、加快进度。
　　比如，买一套爱巢。
　　当然，他不会在买房合同上就写对方的名字。最多在对方就范之后，做房产证的时候加一个名字。
　　这年头，要包一个破鞋还是挺容易的，每个月一两万块生活费，就有中上姿色的女大学生就范。但是身子清白的，要想人家做小，就麻烦一些；若是姿色还过得去的，总也要一套房的代价。
　　到了美院这种地方，随便拽一个班花级别的，那就连普通房子加名都不够了。毕竟学美术的家里都有点钱，所谓女儿要富养，有眼力见儿的妹子，没那么容易被小恩小惠吊走的。
　　必须祭出一点大杀器，比如装模作样买个别墅。
　　边红兵已经来看了三天了，看中了玫瑰园的一套外围排屋。算了一下价钱，约莫要700多万，折到套内建筑面积，一平是2万6。容积率超过了1，所以只有楼正面一侧有一小片花园。
　　排屋严格来说不算别墅，但是不管什么别墅盘，总有沿街不太够私密的地块，需要堵墙、为后面的房子提供遮蔽，所以往往会搭一些排屋。
　　边红兵享受的是买房的过程，包括给身边新女友施压的快感。在售楼部里接受一堆漂亮的售楼小姐的挨挨蹭蹭献媚、主动让沾点便宜，可以让女朋友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抢手，从而有一定的危机感。
　　在他原本的打算里，妹子不献身他是不会签字付钱的。而三天下来，已经看到对方的松动了；再加把劲儿，说不定今晚就能攻陷。
　　可惜，边红兵感受到了异样，他身边围着那几个送豆腐的售楼小姐，借着十五分钟前上洗手间的借口，先后开溜就没回来过。只留了一个，还用有些僵硬的笑容陪着他，什么也不介绍了，只是陪客。
　　“诶？人呢？”边红兵心里微微有些窝火，刚酿造出来的氛围，都被破坏了。
　　他也起身借口上洗手间，从隔断屏风背后转出来，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试图找出问题。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搂着陆文君的顾莫杰，受到了好几个售楼小姐的献媚追捧，当值的女经理也在那儿神色焦急地解释着什么，似乎很想推销出去些什么东西。
　　边红兵心里那叫一股无明业火升腾。尽管他只见过顾莫杰两次，但是对顾莫杰那张让人恨到牙痒的臭脸，他实在是印象再深刻不过了。
　　只可惜，他只认得顾莫杰的脸，却连对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问周边的人的渠道调查，也没个结果。主要是温婉清及其闺蜜们对顾莫杰的消息守口如瓶，这才让边红兵想报复都找不到恰当的机会。
　　边红兵刚想冲上去，转念冷静了下来。
　　“不行，这里是绿城的售楼部，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在这儿闹出事儿来，不好收场。这厮能来这里看房，实力不是一辆卡宴就能评估的了。不如前看看那厮来做些什么，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售楼小姐那儿套问到那家伙的个人信息，再从长计议。”
　　这份冷静，也算是作为官宦子弟唯一谨慎的本能了。大部分二代们，好歹还知道至少不能惹他们老爹都搞不定的人。如李起名之流的坑爹不含糊，毕竟是少数。
　　女经理把顾莫杰送出门，叹息着往回走。边红兵顺势走到距离那群女人最近的沙盘处，停下，故作想看看别的户型的样子。那几个女人果然没什么为客户保护隐私的意识，在那儿碎碎念。
　　“唉，还以为今天可以接到一个爽快的豪客呢，结果还是没看上。”最开始接待顾莫杰的那个高挑妹子叹息了一声，很是落寞，也不知是不是在感慨提成不好赚。
　　边红兵耳朵一竖，顿时生出三分鄙视，心情也轻松了些，“哼，我还以为多牛逼呢，原来他也买不起。”
　　可惜，女经理立刻改为正色，训了那个售楼小姐几句：“说什么呢！人家看房定金都给了的，还能跑得了么！是我们自己工作没做好，拿不出人家看得上的房。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弄材料打申请，看看能不能下放些权限，动用‘竹溪小径’那几套存量。”
　　边红兵一惊，他是知道这里如果想看高端隐私盘的话，是要动辄给十几万以上看房定金的。如此说来，那家伙倒不是买不起了。
　　一群售楼小姐里面，显然有两个没听说过“竹溪小径”的存在，相互之间窃窃私语打听着什么。还有一两个是女经理的心腹，听了吩咐马上知道该怎么做了。
　　“协议是那女生签的，名字叫陆文君。我马上去百度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个出名的女人叫陆文君。”
　　女经理一皱眉：“不太可能吧，我估计没收获。那个女生看着这么年轻，肯定是靠颜值上位的，能出什么名。”
　　果然，那个提议的售楼小姐一查，陆文君这个名字太大路货了，百度出来有好多相关链接，五花八门的身份都有，但就是偏偏没有特别出名又年轻的。
　　女经理想了想，马上指挥道：“还看协议作甚，赶紧把刚才刷卡签名的信用卡账单拿来看看！刷卡信息是那男的本人。”
　　售楼小姐们如梦初醒，七手八脚把刷卡机边上那一堆签名条子翻出来。
　　“叫顾莫杰！赶紧百度一下！”
　　顾莫杰的名字显然比陆文君小众很多。
　　在没有百度百科的时代，直接搜初音集团，或许没法搜到老板是谁，也没有超链提亮词眼。但是在已经知道顾莫杰名字的前提下，反向搜索，效率显然会高得多。
　　女经理浏览了一番顾莫杰三个字的相关链接，尽管没有直接科普型的词条，也已经足够说明初音集团确实有一个话事儿的高层叫顾莫杰。
　　“别写太详细了，就写初音集团、顾莫杰，按照这个信息打申请吧。”女经理想了想，做了如此决断。她好歹知道，真的大牛名人，头衔不需要太长，认得的人自然认得。如果自己这边用这个信息申请上去，上面不批对外销售，那也与她无关了。
　　“原来这家伙叫顾莫杰！回去好好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来头！”被搅得心情郁闷的边红兵，暗暗想着。
　　等他回到自己的隔间，才发现新女朋友的脸色更加冷漠了一些，他试图重新加温今夜就把事情搞定，结果对方不冷不热地给了个软钉子。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出去转悠的时候，留在隔间里接待他女朋友的那个售楼小姐，不经意就说漏嘴了一句：“唉，命好的同事，就是容易接到爽快的生意。人家第一天看房，就下了定了。”


第十六章 一步到位
　　沈菁菁忙活了一整天，回到蜗居已经是筋疲力竭，倒头就睡。
　　一个败犬女的时间节约心得告诉她：与其睡前好好洗澡好好收拾，还不如倒头就睡。哪怕头发被睡成了鸡窝头，大不了第二天早点起床，出门上班前多花点时间洗漱收拾。
　　反正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再怂样也没人看见。而这么做，总时间成本可以省下至少大半个小时，用于睡觉。
　　沈菁菁就是今天接待顾莫杰的那个售楼部女经理。申请打上去之后，她就把这事儿丢到了脑后。能不能批下好的结果，她心里没底，也就懒得想。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那股熟悉的后悔感又向她的睡梦袭来。
　　为什么当初就那么小家子气，非要争强好胜拼业绩、25岁前就当上经理呢？结果，还不是才当没两年，就早早遭遇了中年危机！
　　她这阵子一直听小道消息说，项目部总监有意提拔才刚干了两年的小刘、她如今的副手刘冬雪顶替她的位置。
　　之所以有这种倾向，完全是因为刘冬雪当初嫁人积极、生孩子也积极。刚毕业就在第一份工作中结完婚生完孩子、才跳槽来的绿城，让领导感受到了充分的安全感：
　　这样的女员工，从23岁开始就可以全力培养了，既不会要求婚假，也不会要求产假。哪像那些27岁还没嫁出去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要白白耗费公司大半年的薪水却干不了活。
　　妹子不是不可以在事业上拼命发力，只不过发力太早往往没有好下场就是了。除非你有这个耐力一口气冲到终点，那没得说。
　　“一定要多拼点儿业绩，让谢总监看到我的不可替代性……早知道如此，当初怎么会傻到为了升职拒绝前男友求婚呢……”怀着各种念头，沈菁菁终于亚健康地睡着了。
　　……
　　“干！怎么一晚上手机都没充进电！难怪闹钟不响了。遭了，这下没时间梳洗了。”
　　沈菁菁被窗户外头的阳光晒醒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对于平常上班族妹子来说，睡到这个点好歹还来得及收拾出门，不过作为一个起床状态鸡窝头的妹子，起晚了就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收拾回美美哒的状态，但是迟到。要么为了全勤奖火线速度赶到公司，但是忍受自己鸡窝形象被别人花现的惨剧。
　　把手机充上电，心里还在快速纠结的时候，一条来电助手的提醒跳了出来，沈菁菁一看是谢总监的号码，吓得一激灵，原来人家一大早还在家就CALL过她了。沈菁菁忙不迭地就回拨了过去。
　　几秒钟后，就传来了谢总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斥：“下班时间就敢关机了？强调过多少次了！24小时开机！”
　　沈菁菁挤出一丝媚笑的语调，诚恳地说：“对不起，是充电器接触不好，保证下不为例。”
　　谢总监似乎有些事情，没空训斥她，停了两秒钟，就把正事儿说了：“今天早上你不用去售楼部了，到总部去，宋老板要见你。也不知道你现在到哪里了，总之九点半之前要到，不能误了！”
　　沈菁菁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活转回来了。去公司总部距离近不少，而且又多宽限了半个小时。她立刻重新确认了一下手机在正常充电，然后换洗衣服也来不及拿，就冲进浴室开始收拾。
　　反正是一室一厅的蜗居，一个人住，洗完之后裸奔回卧室找衣服，更省时间。
　　九点二十五，沈菁菁准点出现在了公司总部，心中暗暗庆幸。她穿得有些少，一静下来就有些哆嗦，图的是路上赶得急的时候别出汗，不然都没时间补妆了。到前台问了一下，前台的同事就领着她去了宋老板的办公室。
　　沈菁菁有些紧张，她只在每年的年会上见过宋老板——当然，这里是指真人。如果照片也算的话，那报纸上和网站上多得是。作为本省实力最强的地产商，宋老板的曝光率还是很高的。
　　轻轻敲门，闪进去，吸一口气，轻柔地问好：“董事长您好，我是玫瑰园售楼部的负责人。”
　　宋老板把轻度的老花镜往上稍微推了一推，看了一下来人的长相。
　　“沈菁菁是吧？昨天玫瑰园那边，现场是你负责咯？我看到申请报告了。”
　　“是的，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惊动您了……”沈菁菁有些受宠若惊，一般那种特供申请都不是宋老板亲自批的，绝大多数在比较低的层级就被过滤掉了。
　　宋老板没空跟她客套，直截了当就追问：“那个顾莫杰，是初音集团的？这点个人信息是他自己告诉你的，还是你揣测的？”
　　沈菁菁有些慌乱，以为是自己的办事手段被大老板质疑了，硬着头皮说：“客人也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看房定金是让一个女生签的。至于那个男的个人信息……是我……是我百度的。”
　　说完，沈菁菁就短暂闭上了眼睛，等待批判。
　　不得不说女人紧张的时候智商真的容易下降，要是真为这种工作方法上的小事儿找她麻烦，还用得着宋老板亲自过问？
　　宋老板没有发作，只是继续问：“那你就说说那个顾莫杰长啥样吧。”
　　沈菁菁如蒙大赦，赶紧回忆：“唔……反正就是很年轻，刚刚20岁的样子，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很结实挺拔，但是不算胖。表情很冷静，气质挺成熟……”
　　“好了，够了。”宋老板没兴趣再听下去，掏出自己的手机，找了个号码，当着沈菁菁的面拨过去。
　　“喂？小顾啊。你昨天是不是去玫瑰园看房子了？是的？我说你不地道啊，要买玫瑰园的特供，直接给我打招呼不就好了。什么？怕我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你现在从下面一级级找上来，才是真麻烦，还不是最后落到我手里了。成，咱哥俩中午江南会聚一聚，下午我安排人带你看房。价钱？就给你个友情价，基本上都是1亿5一套。”
　　沈菁菁的樱桃小嘴都可以塞进一个鸭蛋，哦不是鹅蛋了。
　　“我刚才听到啥了？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不可能吧……一个20岁的人和宋老板称兄道弟的……”
　　沈菁菁还在当机，宋老板已经挂了电话了，看到隔了好几层的女下属呆滞地杵在那儿，略显不耐：“还站着干啥？回去准备材料。”
　　……
　　午后，云溪竹径景区。这地方在九溪玫瑰园楼盘深处，距离其他邻居都隔开了至少数百米，已经深入了西子湖南侧山麓的半山风景区。零星几座庄园掩映其间，果然是清幽非凡。左近还有一两座从五代十国时吴越国就流传下来的寺观古迹。
　　沈菁菁忐忑地等了许久，等到了姗姗来迟准备看房的顾莫杰和陆文君。
　　“顾先生好，昨天……请原谅我们失礼了。”尽管做了四五年销售工作了，沈菁菁依然有些放不开，总觉得浑身有一股威压。
　　“你是宋老板说的那位沈小姐是吧？昨天有失礼么。”顾莫杰和煦地一笑，完全看不出介意的样子，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可介意之处。他顿了顿，很礼貌地为对方找了个台阶下，“那么，就有劳了，我希望挑一幢我未婚妻喜欢的。”
　　“好的，请这边来。”
　　沈菁菁被对方的和煦所感染，情绪也放松了一些，领着顾陆二人，沿着清溪边的竹林小径，去到一所她自己都从来没有去看过的庄园。讲解资料她也是上午才刚刚拿到、读熟的。
　　“玫瑰园这个大盘，当初也是宋老板着力打造的精品。这边几幢叫做‘竹溪小径’，是开发的时候为潜在要客预留的。都是依托山势的错层设计，超现代风格，还有飞跳的半露天泳池和屋顶花园。容积率只算你0.3，但是实际上么，因为周边都是半封闭的景区，所以园圃这些也没必要都圈在自己宅里，很划算的……”
　　顾莫杰还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他从陆文君搂着他的那双胳膊的颤抖中，可以感受到陆文君很是喜欢这地方。
　　这气场，设计感扑面而来，绝对不亚于弗兰克·赖特为卡夫曼家族设计的成名作“流水别墅”。大块的跳空和全通式落地窗，朝向正南的错落层次，让房子非常阳光。而且，西子湖南线著名的九溪十八涧清泉，就有从庄园两侧映带流过，竹风松涛，触手可闻。
　　看了沈菁菁给的户型图，楼的占地1300多平，上下三层，左右映带。不算露天空间，纯室内面积就有4000平米。按照证书上划定的园林花圃，大概占地四亩。不过庄园围墙外头照样是风景区，所以大小其实听无所谓的。
　　陆文君看完，感慨不已：“唉，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知道宋老板哪来的能量，居然能把地皮延伸到这儿来。”
　　顾莫杰：“别感慨了，就说喜不喜欢吧。”
　　陆文君微带羞涩，忸怩地说：“当然喜欢，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顾莫杰全然没有和陆文君讨论钱的事情。
　　“那就这幢了。买了之后，我看也不用怎么装修，咱稍微调整一下，明年毕业了就在这儿结婚。沈小姐，麻烦你帮我看下有哪些手续。”
　　沈菁菁已经石化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Loser过。唉，作为一个女人，明明该靠颜值生活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靠实力呢？引以为戒呀！
　　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傻得就和倚天屠龙记里的殷离一样：为了练个千蛛万毒手之类的二流武功，居然都自甘毁容……
　　千蛛万毒手再能打，还能顶的上有一个张无忌老公能打？


第十七章 爽快人才好合作
　　沈菁菁处理完顾莫杰这边的业务，回到售楼部的时候，已经快下班时间了。她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边红兵又泡在那儿了。
　　他旁边那个新女友，也不知道被他怎么哄了一番，总算是回嗔作喜，打消了前一天的臭脸色。
　　沈菁菁还看到了自己的副手刘冬雪，在那儿和颜悦色地亲自接待边红兵，那架势，远比那些一般的“意向客户”要热情。她的职业经验告诉她，这种表情只会在即将出单的时候出现。
　　“难道那个看了五六回的家伙，终于准备出手了？”沈菁菁心中自己念叨了一句，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不过，她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急迫的出单欲望了。刚刚卖掉一座1亿5的庄园之后，总有那么一段不应期。在不应期里面么，对六七百万的小额交易，就不那么上心了——尽管卖给顾莫杰那座庄园，并不能按照正常比例给她带来提成。
　　一夜Q次郎，射完还得软五分钟呢。
　　沈菁菁略带无视地划过，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不过前几天还要她主动逢迎的边红兵，此刻却反而自己凑了上来。
　　边红兵作势拉住沈菁菁，问：“沈经理，我已经看好了，今天就能下单。而且我可以考虑全款，只希望你方便的话，回答我几个问题。”
　　沈菁菁的基本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当然可以继续保持微笑聆听客户的需求。边红兵看她没有拒绝的意思，开口问道：“昨天下午那个动用了你们好多人服侍的客人，叫顾莫杰是吧？是初音集团的？你们有没有他更详细的来历，只要你告诉我，我立马就下单，而且全款。”
　　边红兵问出这句话，显然是基于“昨天顾莫杰也没下单，说不定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家伙”的认知。秘密出卖一个还没成交意向的潜在客户的个人信息，换取一个已经要临门一脚的客户一手交钱，显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官二代特么的是个傻逼么？要我为了你一个七百万的小客户，出卖一个掏一亿五买庄园的宋老板朋友？”
　　沈菁菁用一种看着白痴的眼光看着边红兵，不过那种白痴感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就被职业化的笑脸覆盖了。然后一个若无行迹的软钉子，轻轻顶了回去。
　　“边公子，真是抱歉，实在是我们也不能知道更多，昨天那人露了下脸，后来就没联系了。我也正觉得奇怪呢。”
　　边红兵很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他还是签了购房合同买了那套排屋，没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毕竟06年年初的当口，九溪玫瑰园的房子还是很物有所值的，谁都知道会涨价，何况他的新女友已经是哄了又哄才稳住的，必须下点猛药拿下才行。只不过，由于售楼方面的不配合，边红兵最终没有全款，而是办了按揭。
　　至于他开口询问顾莫杰隐私信息未遂这码事儿，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做销售的人，就算不帮助顾客打探，好歹也不至于主动出卖吧？以边红兵的人生阅历，根本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
　　然而，事实证明边红兵的自信很没有道理。刚到下班的点，售楼部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菁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关起门来就给顾莫杰拨了一个电话。
　　顾莫杰的号码，是她今天刚刚拿到的，毕竟交易还没完成，总有联系的需要。
　　第一个电话提示已关机。
　　沈菁菁想了想，恍然大悟。赶紧先发一条短信说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再打。果然，这一次被接起来了。
　　百亿身价的人，都是不会接没有存过的陌生号码的，而且应该有宁枉勿纵的来电防火墙。
　　“顾总您好，我是下午接待您的沈菁菁，有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可能也怪我们客户隐私工作没做好，今天遇到另一个客户、昨天可能见到你过，在打探您的个人信息。那人叫边红兵，长着一头小罗纳尔多一样的发型。”
　　顾莫杰乍一听到边红兵这个名字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毕竟他事情多，细细算来，边红兵也不算怎么得罪他狠的，所以印象不深。但是沈菁菁一形容对方的外貌特征之后，顾莫杰马上反应过来了。
　　既然有人在窥探他，顾莫杰也不能放任，当下追问：“他打听我干什么？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么？”
　　沈菁菁赶忙邀功献媚：“他本人是……”
　　“我知道他本人是美院的学生，我只想知道他爹是干嘛的。”
　　“是园林市政局的边局。”
　　沈菁菁有些庆幸，幸好她对圈子相关政府部门的主管人员情况都还算了解，今天得以用上了。
　　何况边红兵这人也来了四五天了，为了在女友面前显摆，说话总有大大咧咧漏风的，所以才被沈菁菁通过一鳞半爪的了解渐渐摸清。
　　顾莫杰很满意：“很好，谢谢。这事儿不要和任何人说。”
　　“当然！”沈菁菁一口答应，便要挂断电话。然而鬼使神差地想了想，还是一咬牙加了一句，“顾总，能不能求您方便的时候稍微帮我美言一句……我最近比较……”
　　她用尽浑身解数，长话短说，在三句话之内把自己如今的处境说了：业绩有下滑趋势、副手是个已婚已育没有风险的人生赢家……项目总监有意向换掉她……
　　在顾莫杰耐心耗尽之前，她总算把这些话说完了。
　　“好吧，我有机会提一句。”
　　在顾莫杰看来，能够直接把人情还清也不错，倒是显得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作为一个摩羯座，他最痛恨的是那些小角色拿一点小恩小惠挟恩市义，放长线钓大鱼。对方能够让他秒还两讫，再好不过了。而这样爽快的妹子，才会有再次利用的价值。
　　挂了电话之后，顾莫杰顺手就给宋老板回了一个电话，表示他今天看房很愉快，已经下单了，还顺嘴提了一句：带他看房的沈小姐很专业，他很满意。
　　……
　　竹溪小径新买的庄园，堪称是有机建筑的典范，一切都非常环保。
　　甚至还有天然山岩从建筑楼板之间穿插渗入、没有凿掉，直接略加雕琢成了室内壁炉或者喷泉的装饰。部分紧贴山体的房间，原本该在地上铺大理石材的，也巧具匠心地利用了自然，尽可能直接用了山体本身的青岩磨刻，不再铺设任何地板地砖。
　　不过，再是环保的房子，毕竟是机缘巧合刚造好不久的，顾莫杰也总要根据陆文君的喜好稍微加装一下，自然没法直接入住了。
　　他也算是个闲不住的人，新房只能看不能住，转悠参观了两天之后，好奇心就渐渐淡了，想找点别的事儿做做。
　　公司没什么事情，学校放假，出门旅游又赶上快过年。顾莫杰思前想后，想起前几天边红兵试图窥探找他麻烦，他也就不吝防备一下。
　　原本么，以顾莫杰的性子，如果边红兵不是这么念念不忘睚眦必报，他也不打算真和对方如何死扛。现在了解到对方的老爹不过是一个副局长，要是再一味忍让就没意思了。
　　一个身价百亿的富豪，面对副省级实权派，略微退让一下是对的，所以此前陆天机、陆良辰叔侄嚣张的时候，顾莫杰也就揭过不提了，毕竟人家是市为枢机家的外戚。
　　边红兵的老爹，在副省级城市的某局当个副局长，也就是县处级了。
　　百亿家产见到个县长级别的都要绕着走，那还成何体统。
　　要想进一步摸清边红兵的底细，最简单快捷的方式自然是约见一下温婉清了。然而正准备拨号，顾莫杰心中一闪，想起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做。
　　温婉清已经改过自新了，不可能再来捅他，但是保镖该请的还是要请。
　　顾莫杰在安防这一块没什么了解，也不打算用公司的保安——实话实说，至今为止初音集团办公场所那些保安，实在是很大路货的，用来保护要人的话，完全不能使。
　　他想了想，还是给马云打了个电话。互联网大佬的圈子里头，马云的保镖好是出了名的。
　　马云接到顾莫杰的请求时，也很惊诧。他根本没想到顾莫杰生意做得这么大了，居然连专职的私人保镖都没请。
　　“幸亏你才发达了两年，不然都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这句就是马云调侃顾莫杰的原话。
　　按照马云给的联系方式，顾莫杰找到了一家挺隐蔽专业的保安公司，按照50万人民币一个的年薪，先请了四个暂时顶一阵子。
　　对方办事效率挺高，在钱塘显然也有分部，当天就把人派来了，顾莫杰留了两个保护自己，还有两个分别看着各方家属。
　　保镖到位之后，顾莫杰才给温婉清去了电话。
　　他满以为温婉清已经放寒假了，谁知她还在初音娱乐新投资的工作室干活、为刚刚开拍了半个多月的《秦时明月》忙活，这倒是颇为出乎顾莫杰的预料。他和温婉清约了时间，就让保镖开车，去了滨江。


第十八章 底细
　　距离年关还有六七天，钱塘市区已经渐渐空旷下来，恢复到了一年中最静谧的时刻——白领族虽然还没有放长假，但农民工群体和季节性工作的人群们，都已经纷纷回乡，提前结束了一年的打工生活。
　　顾莫杰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江南大道上开车，可以这么一路畅通，一个红绿灯都没等，就直达萧山的白马湖。
　　正常情况下，只有70码的富二代，才能在后半夜，在这条路上轰引擎。
　　白马湖，是中国动漫产业的核心地带。钱塘动漫产业园，中国国际动漫节举办场馆，都在这周边。无数略带朋克风或者腐宅风的热血潮人，在这块土地上寻找自己的生活。假以时日，或许可以发展成中国的秋叶原吧。
　　初音娱乐全额投资了《秦时明月》后，自然顺势把台商们注册的空壳公司“钱塘玄机科技信息”也收购了，所以如今公司的动漫工作室自然也设在这一代。
　　顾莫杰没有通知视察，也不想惊动任何人，他只是来见一见温婉清，聊聊天的。走进工作室的时候，可以看到好多年轻人和萌妹子在那里奋战，人员都非常低龄化，有一些还是潘盈盈和温婉清的同学，来这里实习的。
　　顾莫杰很为自己的成功骄傲：使用新一代动画引擎之后，很多原本需要积累多年经验才能做的工作，现在简化到了在校的动漫专业艺术生，稍微专门训练几个月，就能做点外围周边的工作。降低一个行业的准入门槛，不正是他对人类的一项贡献么。
　　“杰哥，我们到隔壁做，这儿太乱了。”
　　顾莫杰是在一间录音室里找到的温婉清，当时她正在调教一名声优如何改善捕捉效果，嘴里还叼着奶茶，看那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吃过午饭。
　　温婉清把他领到了隔壁，一间看上去挺像主题咖啡馆的休息室。
　　要是温婉清再戴个喵耳萌娘的头箍、穿一条哥特萝女仆装的话，顾莫杰肯定会以为自己穿越到秋叶原了。
　　真是一块被某群动漫狂热发烧友占领的土地。
　　“都寒假了，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你……伤好了也没多久，别累着了。”顾莫杰有些不忍压榨廉价劳动力，破天荒地关心了一下。
　　“休息？我这不就是在休息么？做动漫就是一种休息呀！就和人家打游戏一样，很爽的！我还要别的什么休息？再说了，我没爹没娘的，就一群忙忙碌碌的堂伯叔，过年也没啥好聚的。他们习惯了，这几年都是给我安排个地方，想干啥干啥。”
　　温婉清提到动漫时，说话的语气很兴奋。不过后面提到家世的时候，就落寞了一些。
　　顾莫杰思忖着对方也怪可怜的，要不是几岁就没了母亲、十来岁又没了父亲、也不至于养成她那么孤僻的艺术狂热。远房伯叔里面虽然有台商、不差钱，可以在生活费上资助她一些，终究不如亲生父母的教导。
　　温婉清自己也发现聊天的氛围被搞坏了，赶紧说点儿开心的事情调节调节：“杰哥你知道不？《秦时明月》最前面两集已经拍好咯！其中一小半的人物背景渲染是我做的！想不想看看样片？”
　　顾莫杰不是来看动漫的，但是妹子这么期待献宝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忍拒绝。
　　“那就看看吧。”
　　温婉清打开一台连了内网服务器的电脑，设置了一下流媒体缓冲，然后就在这间主题咖啡馆里放起来——动漫公司为了防止泄密，都是不允许工作电脑直接拷贝成品文件的。
　　不得不说，被初音娱乐投资之后，因为资金更充裕，技术也比历史同期更先进，《秦时明月》的画面效果拍得比另一个时空的更好不少。顾莫杰半是欣慰，另一半也是对温婉清的才华有了更深的认识。
　　看完片子，由衷地夸奖了对方几句之后，顾莫杰才有机会把话题扯回他今天想问的事情上面。
　　“婉妹，最近那个边红兵一直在那儿上蹿下跳。我原本也不打算和人结怨的，但是总这么放任别人刺探窥伺，不是我的风格。不知道你对他了解多少？如果我对付他，会让你难受么。”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才来找我的……”温婉清脸上喜色稍稍退却了一些，“他爸是副局，你应该知道的。他本人也挺讨厌的，搞风搞雨坏了不少女生的……清白，不过也不关我们事情，上钩的女生自己不自爱，也是一方面。总的来说我谈不上恨这种人，就是觉得挺讨厌的。你想收拾就随便咯。”
　　顾莫杰对温婉清的态度也算是预料之中，于是接着追问：“那他的其他情况你了解么，比如他家里人有没有什么劣迹？你们一个学校的，有没有什么风言风语。”
　　温婉清想了想说：“还能有些啥？无非是工程上各种黑呗。听说西湖边上的长椅，有的供应商报300块一张，不要；报2000块一张，中标了。庭院灯，报1500一盏的，不要，报8000块一盏的，中标了……园林市政，无非就是这点猫腻，同一个院稍微走得近一些的同学，都知道的。”
　　顾莫杰微微有些诧异。
　　他知道以边红兵此前对温婉清的讨好追求，肯定会让温婉清知道对方不少秘密，哪怕温婉清并不打算被对方追到。
　　可是，他也没料到温婉清会知道这么多阴暗的东西。这和一个艺术爱好者妹子的画风有点不符啊。
　　二次元倾向的人，不是不该懂这么多的么？
　　顾莫杰打断道：“停停停，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还记得这么清楚。”
　　温婉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问：“怎么了？你不是想知道这些么，我才说给你听的呀。我不但知道他们都做些啥，还知道他们的手段，比如要一款公园里的装饰灯，然后他们非要弄一个很奇怪的造型，然后招标之后48小时就截标，除非是提前得到消息开好模具的关系户，否则外人根本开模都来不及。再找几个陪太子读书的围围标，凑满三家，明面上过得去，就落袋了……”
　　顾莫杰彻底无语了：“你一个学艺术的，怎么对这些阴暗的东西这么热心。”
　　温婉清叹息：“谈不上热心吧，正是因为学艺术的，有点完美主义，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到那些恶心的事情就印象特别深刻。有时候我自己也发现有点愤世嫉俗的，还是躲在工作室里搞创作比较适合我。”
　　顾莫杰感慨：“怪不得当初你一看将来没机会接近我了，就想用行刺这种没远见的招数解决问题……婉妹，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太乌托邦了。整天把精神寄托在那种乌有之乡上，也难怪你就知道些琴棋书画了。做人还是保留三分入世的好。”
　　温婉清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像小熊猫表情包一样趴在桌面上，表情有些落寞：“人家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你还拿风凉话说教我。哼，不理你了。”
　　平常日子，听了这种撒娇蛮缠的言语，顾莫杰直接就拍屁股闪人了。他做大事儿都来不及，可没空调教文青病萌妹子。
　　不过这几天么，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就浪费几分钟多开导两句。
　　“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那不都过去了么。做人往前看，不是我说你，凭你这长相，学校里找个志同道合的，还怕没人疼，都是你自己端着架子作出来的。”
　　温婉清心中一阵气苦：就凭那些只会画画，一点文化素养都谈不上的，还配和我扯志同道合？那些人明明是读书读不好才来画画的有木有！
　　这种心态一旦发作起来，真是比林妹妹都难伺候。
　　“杰哥，不是我夸口。就我们那几个班，除了盈盈还能跟上我的思路，别人根本就不够资格懂我，一点共同话题都没有。可惜盈盈也是个女生，我总不能去当蕾丝吧。”
　　“噗——”顾莫杰一口咖啡喷在桌上，“千万别！你自己不想嫁人了，别害得我表妹也成你那样，我姑姑会杀了我的！”
　　温婉清露出一丝报复的狡黠，眼中充满了调戏得手的快意：“要我不对盈盈下手也成，你多陪我聊聊天，聊一些从来没人跟我聊的话题。”
　　“什么？”
　　温婉清：“刚才你提到那些阴暗的事情，倒是勾起我一些回忆。我高中的时候，迷上做动漫之前，挺喜欢法文诗的，尤其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后来也用中文仿写过几段，都是写社会丑恶的。你肯帮我看看么？”
　　哇靠！《恶之花》那种体裁！满满的负能量啊！顾莫杰心中一阵吐槽，几欲抓狂。
　　不过，为了表妹不被眼前的女生掰弯祸害，顾莫杰也只有稍微给点耐心了。
　　他破天荒把温婉清翻出来的早年作品看了一遍，也就几十行而已，文笔稚嫩，强求晦涩，实在是不怎么样。顾莫杰随口点评，倒也恰到好处。
　　听到精要之处，温婉清的眉目多了几分神采：“杰哥，你也会作诗么？作过么？”
　　“不会……没做过……”顾莫杰赶紧撇掉这个麻烦，唯恐惹到麻烦上身。
　　“没诚意！不懂怎么说得出这么多！”温婉清银牙咬得很是愤然，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好吧，顾莫杰发现直接否认不是最好的逃脱方法。他决定换位思考，用一种更彻底的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作过，曾经作过。不过都是幼稚的时候作的，现在再也做不出来了。”
　　说着，顾莫杰也不再等对方废话，拿过一张明信片，信手写下几行字。
　　“《临江仙》
　　饮过月落醉复醒，归程漠漠无垠。
　　画堂人寂尘已定。芳踪无处觅，伊人孤鸿影。
　　稽山遗土已堪悯，何如本无迹寻。
　　千溯百回路难行，蒹葭遮望眼，白露迷泪痕。”
　　写罢，顾莫杰把笔信手一丢：“三四年前的事儿了吧，高二的时候，那时候我暗恋你君君姐，不敢表白，自己埋头写的。那时候幼稚，现在已经写不出来了。”
　　温婉清搓揉着明信片，眼雾迷朦：“为什么现在写不出来了呢。是因为情场得意、已经追到手了，所以没有那种心境了么？就像杨过找回小龙女，就使不出黯然销魂掌了？”
　　真是能联想。顾莫杰知道，如果他直接回答一个“嗯”字，那么他就可以成功扮演聊天终结者的角色了，而且也可以确保从此之后，温婉清不再缠着他谈诗词歌赋。
　　可惜他不能。因为他想要的，不仅是他自己不再被缠着问诗词歌赋，他希望温婉清本人也不要再弄那些颓废人心性的东西了。
　　于是，他的解释就变成了这样：
　　“作诗这种东西，不是好事儿。人只有年轻、看不懂世界的时候，才会作诗。等你看透了，没有朦胧感和未知感了，就做不出来了。我记得那个谁说过：李白一生看到的，哪里是大唐，他看到的明明是先秦百家、汉魏六朝在大唐留下的投影。要是他看透了真的大唐，估计一句诗都写不出来。自从知道月球表面就是个坑坑洼洼的坑货，谁还写得出‘桂华流瓦’。”
　　温婉清轻轻地一声叹息。
　　“‘月球表面、桂华流瓦’那段比喻，应该是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头的。不过前面那段，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口中的‘那个谁曾经说过’，应该就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顾莫杰很想告诉温婉清：这特么不是我自己编的！后世是有那么一个文艺评论家这么说过！只不过老子重生的时候被量子洗脑洗糊涂了，记不住那人名字，只记得住最精髓最真理的那几句而已！我千方百计想不剽窃，我容易么！
　　解释不清楚，还是不解释了。
　　“很感谢你告诉我边红兵的细节情况，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别再钻牛角尖了。”
　　顾莫杰说着，摸了摸温婉清的秀发，轻轻地拍拍脑门，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样。
　　“这么萌的妹子，要是能彻底恢复成正常人的脾气，就好了。”


第十九章 有节操的解决方案
　　顾莫杰从温婉清那儿了解了不少边家人惯用的肮脏手段，包括其中的操作细节。
　　回家之后，他马上酝酿开了，想着如何才能尽量不花代价，然后给边家人来一下疼的。
　　抓对方黑材料然后举报，这种事情不是顾莫杰的STYLE。他还是习惯在商言商，用比较平滑的、对抗性不明显的手段解决问题。
　　理科生，就该有理科生的智商和缜密。
　　既然一时没想到，顾莫杰选择了激活初音娘，让对方帮他检索一下近期园林市政局的官方网站，从政府信息公开这个栏目里头，了解一下对方近期有什么动向可能性。
　　当然，政府信息公开的部分，永远是一小撮，不公开的东西，顾莫杰也需要靠暗网检索，乃至一些黑客手段。他双管齐下，一遍用初音娘智能检索，一边吩咐盛伟帮他动手。如今已经做到初音安全卫士项目副总的盛伟，依然还保留了当黑客时候的一些本色能耐。
　　顾莫杰很快找到了几个来年肯定要进入招投标程序的大项目，而且主管方正是园市局，连经办领导中，都可以搜到边副局长。
　　“2006年，钱塘市城市景观综合治理主要目标：1、京杭大运河沿线灯光景观亮化工程；2、秋石高架桥沿亮化工程……”
　　翻开钱塘地图搜索了一下，顾莫杰发现这两个工程实在是不小。
　　作为京杭大运河南端的城市，钱塘市区内的运河河段足有几十公里长。
　　而秋石高架，则是汪枢机以本人姓氏冠名的“钱塘市三横一纵工程”的道路整治工程中的那“一纵”，是为了解决钱塘市南北向交通拥堵而建造的全程高架快速路。（造路本身当然是好事，但是借着造路大肆黑软妹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园市局今年推进的这两个景观城建项目，目标也非常简单粗暴：用LED的洗墙灯，把大运河两岸铺满！也把几十公里长的高架快速路两侧桥沿铺满！另外再点缀一些别的庭院装饰。
　　顾莫杰对市政工程、电子和二极管等领域都不怎么了解，不过架不住他可以百度摸底。反正理工科生的底子在那儿，稍微花上个把小时，就搞清了行业现状。
　　LED用于商业照明，后世要到08-09年才火起来。因为此前LED光源的光效始终没有突破100lm/W，所以无法对节能灯形成能耗节约方面的绝对优势。
　　不过，在06-07年，在景观灯光工程项目，LED光源就开始出现普及的趋势了。主要是因为景观灯光原本为了调色的需求，用的是霓虹灯、冷阴极管之类光源。而冷阴极管和霓虹灯光效比节能灯还要低得多。哪怕是60lm/W时代的LED，也足以碾压冷阴极管了。
　　新产品对旧时代产品的迭代，总是从旧产品中能耗最烂的角落开始的。
　　同样，因为LED灯具是第一年用于景观工程，所以产品价格往往高的离谱，市面上也缺乏可以询价对比的区间，很多工程只要关系铁，都做出了天价。
　　完全不像数年之后、那些“响应政府号召”冲进红海市场、然后一批批倒闭的无远见菜鸟，只能把LED卖出保本价。
　　“他们会用什么手腕来蒙混这种生意呢？”顾莫杰自言自语地自我拷问着，“下午听婉妹的说法，他们最常见的是突击招标、突击截止，然后定一个非常规的技术要求，而且在招标文件上写明要封样招标。这样来不及开模和打造样品的企业，就没法参加招标了，只有提前得到内幕消息的单位，才有可能成功……”
　　捋清了一下思路，顾莫杰觉得这几个项目上，对方应该也是这类手腕。他又搜了一下相关信息，包括此前同类项目中标公示的单位，便锁定了几家很有嫌疑、应该是长期和边副局狼狈为奸的关系户公司。
　　2002年的时候，国物院出台过一个红头文件，要求从此以后，金额30万以上的政府采购，都必须走招投标程序。文件的本意，当然是减少寻租的空间。
　　几乎与红头文件一起出现的，便是一种叫做“围标”的对策。因为招投标并没有要求是公开招标，也可以是邀请招标。当然邀请如果被第三方异议了的，第三方不存在资质上的问题的，法律上来说也是有权硬插一杠子进来的。
　　自从有了邀请招标之后，最常见的作弊办法就是把偷偷地发公告、并且把招标公告日和投标截止日之间的时间，缩到尽可能的短。不给关系户以外的竞争对手准备标书甚至样品的时间。
　　比如无期刘和无期张担任铁X部簿长和副总工的那些年里，高铁出过好多次“从招标到开标只有24小时时间差”的“火线招标”。
　　张副总工说了：高铁动车上的洗手液罐子必须做成XX样子，才符合高铁运行的安全！必须在公布要求后的24小时内，做出样品，并且封存样品，才有资格投标！
　　所以，一个洗手液罐子，也能卖出几千块钱；一个厕所里的坑位，能卖几十万。
　　为了吃相不太难看，少数投标门槛是通过企业资质来限制的，不过限制资质效果不大。所以绝大多数奇葩的硬杠子，还是披着“技术标”的外衣来实现的。
　　这也是为什么张副总工宁可花2000多万，也想弄个中科院院士当当。
　　有了院士头衔之后，他再说出“洗手液罐子一定要符合XX造型才安全”这种话的时候，就绝对权威，不会有人质疑、也不存在决策瑕疵了。
　　当学霸，比当谈官有前途。
　　……
　　顾莫杰通过各种渠道搜索了以往项目的招标公告与各种细节，终于捕捉到了了几丝同类工程的猫腻。
　　“05年4月，XX路高架桥亮化工程……使用产品：节能洗墙灯/数码管。技术规格：单端压铸端盖防水结构，单根长度……97厘米！”
　　这是一个去年园市局招标过的景观施工项目，用到的产品门类，应该和年后即将招标的两大工程类似。
　　看到97厘米这个标着“硬性技术指标”的数据时，顾莫杰心下雪亮。
　　常规产品，当然是1米一根，或者1米2一根的，反正是一根根拼接着用的，按说单根的长短根本无所谓，也不会影响工程最终效果的实现。
　　可是对方偏偏就定了97厘米一根的硬性长度指标，很显然，这个原本无所谓的指标，在这里只有一个作用：让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的人，所预先准备的样品，彻底废掉。
　　当然，这个案子里头，对方还很巧妙地加了一条：为了确保放水性能，要求单端端盖与灯体外壳一体压铸成型。
　　常见的铝型材结构件，有压铸和拉伸两种加工方式。如果端盖和中间的长条形灯体可以分开加工的话，97厘米这个指标是害不了人的。
　　因为允许分开加工的时候，厂家开模的时只要开一个端盖的压铸模具，然后把中间的灯体用拉伸模具完成，需要多长拉多长就好——你要1米我给你拉1米，剪断。你要97厘米，我就拉97厘米，剪断。
　　“压铸模具”，形象的说就像是做广式月饼的模子，压一下出一个成型件，比较贵，但好处是可以加工相对复杂的结构件。而“拉伸模具”只能加工剖面一致的结构件，就像是食品厂里挤出花样面条和通心粉的压面机一样，要多长的面条只要压到一定长度后把面条（铝）剪断就行。
　　当招标技术文件上，打着“增强产品防水性”的外衣，提出“其中单端端盖必须与灯体外壳一体压铸成型”的技术指标时，顾莫杰就已经可以百分百断定，这个指标时为了知道内幕的关系户量身定做的。
　　在那个工程之前，中标方肯定是提前知道了“97厘米”这个数据。而正常开模再快也要一个星期，不可能在24小时的招标截止期内完成。
　　把对手的招数彻底融会贯通之后，顾莫杰开始想黑对方的策略。
　　“怎么解决这事儿呢？提前刺探对方的口风？估计没用。对方的数据是可以随便改的，就算你刺探到一个95厘米的可能，人家知道泄密之后随手一改改成93，还是白瞎。要弄，就得有个以不变应万变的招数……要是可以不开模，就直接在十个小时之内做出样品，那就好了。还有就是电路板要尽量做短一点，不然电路板是肯定来不及临时开模的，也没法裁剪……”
　　顾莫杰运筹了许久，脑海中灵光一闪，也不顾时间有些晚了，掏出手机，给叶维伦打了一个电话。
　　“喂？叶总，对，我有个事儿问你一下，上次咱在聊做手机的事情的时候，不是提到过可以做做智能硬件先积累积累么，那事儿后来你留心了没？目前市面上有没有可投资的3D打印技术公司，适合咱的？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随口提一句，有些事情，可以早做早积累么。咱虽然不赶山寨机这趟浑水，但是山寨机迟早是要完蛋的，总有我们自己涉足硬件的年头……没事儿，我知道现在的3D打印对付金属材料还不成熟嘛，正是不成熟，才有需要我们投资的地方嘛，瑕不掩瑜的……”
　　电话另一头的叶维伦也是被顾莫杰的跳跃性思维弄得晕头转向，浑不知老板到底怎么想的。


第二十章 草台班子
　　江南大道上，苏泊迩园区。
　　今天，是发年终奖的日子。连带着员工下班时候的氛围，都热切愉悦了不少。
　　一个高大威武的内蒙汉子，面部轮廓线条俨然，皮肤下面绷着的咬合肌颇有张力，带来一种类似于大理石质感般的坚强。如果温婉清这样的艺术系妹子见了，肯定会惊呼这人长得像古罗马将军阿格里巴的石膏像。
　　只见这人略微有气无力地走到空旷的停车场，把身体塞进车里，迟迟没有发动。
　　他叫张拓海，是苏泊迩的新市场事业部技术副总。究竟是何种打击，让这个坚毅的汉子如此颓废，实在是惹人遐想。
　　他看着手机上的提示短信，区区十万块都不到的年终奖，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本科在国内钱江大学念、研究生去了欧陆第一工科强校慕尼黑工大的人来说，毕业后工作五年，才拿几万块年终奖，实在是有些屈才的。
　　五年前他刚刚读研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被西门子德国总部录用了。要不是因为德国人给华人的薪酬相对低一些，他气不过，也不至于回国。
　　他是钱塘本地人，回国的时候自然优先考虑家乡的企业。当时正赶上苏泊迩寻求上市，各个部门都要抬升逼格，大肆引进先进高端人才充门面，张拓海也是在那时候加盟其研发部门的。原本他以为苏泊迩虽然目前生意不大，上升势头却猛，正好大干一场。谁知一切还是镜花水月、山寨为王。
　　2004年年中，苏泊迩在深交所上市成功了。张拓海立刻感受到了他的正职上司苏先河的压迫。04年当年的待遇还看不出什么问题，05年马上就开始下坡路了。
　　他期待的那些智能家电的开发项目，随着上市套现的成功，从一个个画着的大饼，变成了遥遥无期的愿景。
　　国内真正尊重技术的乡镇企业出身领导，其实真没几个。连个豆浆机都山寨，真想做原创的人才，处境就苦逼了。
　　张拓海在车里抽了几根烟，弄得乌烟瘴气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才想起忘了开车窗。他赶紧打开窗子，等散散烟雾再发动。闲着无事，就掏出手机浏览起猎头信息来。
　　年终奖到手之后，不如意的人就翻翻跳槽机会，也是人之常情。
　　“公司名称：初音智能有限公司。
　　工作地点：滨江高新产业园……
　　经营范围：智能硬件、3D打印……
　　公司性质：初音集团全资子公司……”
　　张拓海设置了按照工作地点便利程度、专业相关性等许多搜索条件搜索，结果一家刚刚挂牌的、很容易让人怀疑是否是皮包公司的企业，跃入了张拓海的视线。
　　初音集团？他当然知道这家赫赫有名的巨头。
　　这两年里，初音简直就是钱塘本地企业的榜样典范。
　　便是张拓海本人，其实两年多之前，就已经见过初音集团的老板顾莫杰了——当时顾莫杰还只是一个在为开发初音输入法筹措原始资金的穷小子呢。为了区区几十万的资金缺口，亲自带着一个搞法务的女实习生，叫费莉萝的，到张拓海这里兜售过一些陶瓷厨刀的专利。
　　没想到，仅仅两年半之后，顾莫杰就一飞冲天，到了如斯恐怖的程度。
　　要是可以跳槽去初音集团，张拓海早就去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受窝囊气。
　　问题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初音有做任何硬件相关的东西。而他当初本科学的是电子工程，研究生读的是自动化相关，怎么看都专业不对口。
　　码农，他是干不了的。
　　张拓海犹豫着，关掉手机浏览器，翻开电话簿，找到了那个尘封了两年半的号码，那是当初顾莫杰卖专利的时候留给他的联系方式。
　　“对方应该没有换手机号吧？算了，想毛线想，直接打就是了！”
　　张拓海按下了拨号键。
　　响了许久，对面接了。应该是存储的号码没删掉。
　　“张工？怎么想到打这个号码？”
　　依稀是顾莫杰的声音。
　　张拓海有点激动。
　　“没……没什么，在猎头信息上看到，有家叫‘初音智能’的公司，在滨江招人，说是初音集团全资子公司。我怕有人打着顾总您的旗号、败坏贵公司的商誉，确认一下……”
　　“没问题，就是我在招人。”
　　“初音集团开始涉足硬件领域了？”
　　“当然有做。将来远期目标打算做手机这些。不过现在么，先做点智能硬件，试试水锻炼一下团队。现在手机行业水太浑，犯不着下去。”
　　“那……我可以试试么？”
　　“当然可以了，张工你的素质我还是了解的。怎么，在苏泊迩不如意？我要不是想着如今摊子刚铺什么家底都没有，还不至于不好意思请人呢。”
　　“顾总您说哪里话，这是我的荣幸……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只怕国内十年里都出不了第二个了。只要你布局的生意，哪怕现在只有一片平地，我都信。”
　　……
　　两天之后，张拓海在苏泊迩那边请了假，按照猎头信息上搜索到的地址，找到了隔壁园区刚刚成立的“初音智能有限公司”。
　　马上就过年了，很多人拿完年终奖就提前请假直到年后的都不少，所以苏泊迩的管理还是挺宽松的，张拓海的翘班没有丝毫障碍。
　　到了地方一看，只有一幢刚刚租来的半旧办公楼，新帖的LOGO，别的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
　　他有顾莫杰给的联系方式，前台自然没人拦他，径直上楼找到了现场的负责人。
　　一进门，一个二十五岁光景的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就迎了过来：“您是张工吧？幸会幸会，顾总关照过，说您今天会来考察一下情况。他下午会亲自过来一趟的，您不急的话可以等他到时候面谈。”
　　除了这个年轻人之外，还有一个20岁光景的妹子，在指挥一群家伙安装调试着些什么。
　　张拓海赶紧谦虚了一下：“太客气了，怎么谈得上考察呢，只是随便看看。你是这儿的负责人？”
　　最后一句话，问得有些失礼，主要是张拓海看对方太年轻了，怎么也不相信对方会是初音智能的技术负责人——尽管初音智能如今只有资金，内里还是一个空架子。
　　“谈不上负责人，将来可能会监管几个项目组吧——自我介绍一下，陈景天，香港科大材料科学院的，明年博士毕业。前几天顾总通过邱院士的关系，联系到了我们朱校长，说他有意在国内投资搞电池材料的基础研究。这位是我师妹，程瑛，刚刚研一，她当初是顾总的高中同学呢。顾总前两天刚刚特批款项购置了一批初始实验设备，我们也是趁着年前这几天，调试一下实验室，年后好正式筹备干活。”
　　陈景天这番话信息量有些大，张拓海一时没法全部捕捉住，只能一点点消化。
　　张拓海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顾总的高中同学？怎么会已经读到研一的？我记得顾总今年才大三吧。”
　　陈景天：“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都是钱江大学竺可桢学院出去的交流生。竺可桢学院是钱江大学特招的，每年招收一部分本市顶级高中的高二优等生入学，五年制读完就是硕士学历，所以快一些。程师妹比顾总早一年上大学，学制又短，可不是今年就研一了么——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25就博士毕业的。”
　　张拓海听了立刻觉得氛围亲切了不少：“你们也是竺可桢学院的交流生？我当初也是。我93届的，交流去的港大。那时候朱精武还没当上科大校长，科大实力还没现在强。我读完之后又去德国留学了三年，慕尼黑工大。”
　　张拓海和陈景天聊了一会儿，旁边调试仪器的那个妹子，忙活了一会儿之后也过来打招呼，正是陈景天嘴里提到的那个小师妹程瑛。三人扎堆说了些圈内人的话题，陈、程二人对张拓海的资历也多了几分敬仰。
　　毕竟，别看三人都是本科钱江大学毕业的，但是年份不同，含金量也不同。
　　20世纪最后三年开始，大学扩招潮蔓延开来。钱江大学也是在那时候吞并了省内其他三所学校钱塘大学、钱江医大、钱江农大，才把综合排名爬上去了。但是学校规模扩大之后，教学质量实际上肯定有拉低，那些扩招兼并之前就毕业的老人，难度和扩招之后不可同日而语。
　　要不是张拓海是实打实90年代初的名校生，也不至于后来靠自己实力就去了欧陆第一工科强校慕尼黑工大。
　　尽管新公司目前还没什么成果，也没什么看得见的项目，但是光看其对人力资源的吸引能力，就足够让张拓海放心，这儿是可以做一番大事的——朱精武校长都配合、推荐人过来做产学研一体，能差得了么？
　　人的名树的影，一个普通富商，或许不能让学术圈里真正做实事儿的人心服口服。但是如果这个富商本身可以暴露出一定的圈内素养，表现出懂行，情况就不一样了。
　　张拓海尽管不懂电气材料这个细分领域，但是淫浸多年，门道还是看得出来的。这里新筹备的实验室，起码已经投了近千万下去了，都是实打实的干货。
　　他心中唯一的顾虑，是他在苏泊迩签的合同还没到期。2006年，还没有《劳动合同法》，提前闪人，是有一定的赔偿责任的，何况掌握公司核心技术的人，还存在保密协议和培训服务期之类的条款。
　　……
　　“顾总，您来了。张工已经来考察了有一会儿了。”
　　陈景天的话，把张拓海从顾虑中惊醒。抬眼看去，果然是顾莫杰。
　　比两年半之前成熟了不少，不过还是那么年轻挺拔，目光锐利——尽管锐利的同时还有一点近视。
　　张拓海迎上去，赶紧表忠心表决心，和顾莫杰稍微聊了几句、攀攀旧交情，然后一咬牙把他年后就辞职换地方的决定说了。
　　“张工，在苏泊迩那边，有什么违约金之类的问题，尽管开口，公司会为你承担的。你的资历，我是了解过的。只要你不觉得这里草台班子、目前还不够正规。肯来的话，马上就可以先负责几个项目，我也不会多许诺些虚的，咱都是能上能下的扁平化管理，谁的项目出色，一年半载之内总会出一个‘初音智能技术总监’的。”
　　“什么？你们公司还帮承包违约金？”张拓海心说，“你特么早说啊，早说我考察都不用考察，直接就跳了。”


第二十一章 冷浸溶溶月
　　IT产业圈子里，由软件入硬件，是一件很犯难的事情，后世多少企业家都没跨过这一步。
　　平行时空的历史上，七八年之后，充其量也就是周鸿祎这个半吊子，靠着360爪机助手的覆盖面，联合了山寨机圈子里混了多年后混出点样子来的硬件商酷牌，联手搞出个奇酷爪机。
　　但是据说，奇酷问世之后两年，对外公布的出货量也就只有500万台，在圈子里只能算介于二三流之间——注意，这个数字是官方对外宣布的，并非第三方统计，所以实际上有多少水分，可想而知。
　　而历史同期，全球前三大手机供应商的年度出货量，分别是三星的2.2亿台、苹果的1.7亿台、华为的1.1亿台。（注：考虑到苹果的单价比三星卖得贵，所以如果按照销售额而非销售台数计算的话，苹果才是第一。因为台数不如三星，而且有被华为追赶的趋势，苹果才不得不推出SE方案，抢夺便宜货市场。）
　　顾莫杰要想介入硬件领域，必须经过多年小步快跑的积累，以及由软而硬的布局渗透，才有可能成功，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任何在硬件领域一夜速成的建设，都只能出现在意淫小说当中。
　　所幸，顾莫杰本人还算有几分人格魅力和感召力，在圈子里也一知人善任著称，哪怕只有一个刚刚注册的草台班子，好歹可以笼络到一些还算实干的可用之才。赶在2006年春节之前，把“初音智能”的基础铺好了。
　　第一年，他打算投入一到两个亿的资金，在硬件研发团队的建设与技术积累上，至于产出，则完全没有要求。当然他有别的手段来考核自己的团队建设成功性，总之不会外行乱烧钱就是了。
　　……
　　转眼就是春节。竹溪小径的庄园还没整顿好，暂时无法住人，年夜聚餐自然不能放到那儿去。
　　母亲莫英考虑到今年家里聚会的人会更多一些，原本是打算提前订酒店的，但是被顾莫杰以不够安全便捷为由否决了。
　　最终的讨论结果，是去江南会。反正那地方原本是商务谈判用的，年关的时候空着也是空着。顾莫杰本人在江南会里的股份，就占了一栋小楼，足够把比较近的亲戚都安排下了。
　　在顾莫杰记忆里，过年对他本是无所谓的，他每年都只是把过年当成一种释放和休假，从来不考虑年味儿的问题。
　　不过今年却不一样，过年这种应酬，有了新的意味。
　　首先，父亲顾荣昌和母亲莫英，终于分别成功辞职和退休了。这件事情里头，说到底还是顾莫杰生意上得罪了官场中人导致的，他有必要让闲下来的父母好好安心，看清楚自己儿子的实力，彻底忘掉丢了公职的郁闷。
　　尤其是父亲顾荣昌，因为他是辞职，而非内退，所以后面还得交十二三年的社保才能退休。按照顾莫杰的本意，如今他都这份身家了，还要什么保险？可是架不住老一辈的老观念，父亲总觉得都交了那么多年的社保了，临老弃保怪可惜的。
　　顾莫杰不想和父亲拗着，大笔一挥批了两百万，其中一小部分用于给父亲一次性把后面十几年的养老医疗统统委托交齐，剩余的大部分则是给父母额外买了一笔丰厚的商业养老保险。
　　看到父亲拿到巨额保单的时候，那股踏实的表情，顾莫杰有些感慨：代沟实在是太明显了。
　　除了父母这边的问题之外，另一个顾莫杰要面对的，就是未婚妻陆文君的对待。元旦前后，因为温婉清那桩事情，陆文君在焦虑之中，把一切都交给他了。尽管两人已经见过家长订过婚，但是这毕竟是偷吃，总要给个说法。
　　把陆家人请到自己家里来过年，显得有些不尊重，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全部放在第三方的场所。种种考虑，最后才选了江南会。
　　江南会自修葺以来，估计还是第一次有股东在这儿摆年夜饭。
　　顾家这边，顾莫杰的大姨和姑妈家都受邀了，表哥周立新和新嫂子刘绯彤是见过世面的，也来过江南会，不怯气场。表妹潘盈盈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满眼都闪着好奇和羡慕。
　　“这就是传说中的私人会所么……原来哥已经是和马云平起平坐的江南会大股东了……”这种念头随着潘盈盈每看到一件惊喜的新玩意儿，就会冒出来一次。
　　陆家那边，陆母陈爱雅寡居，她想着毕竟女儿和顾莫杰还未完婚，带太多亲戚来有些不好意思，就只带了自己娘家这边的亲戚来长长见识。至于陆家的本家亲戚那边，陆文君的二叔当初在顾陆订婚的时候，因为争夺拆迁房和陆文君势同水火，已然不往来了。
　　楼上楼下，一共排了四桌的人，两边分开，免得陆家人觉得客场尴尬。酒水菜色流水传上，都是一般无二。从鹿鼎烧烤到传统江南美食，一应俱全。
　　……
　　“盈盈你搞什么呢，又给我添乱。你妹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坑哥的妹妹的！”
　　二楼的侧厅里，顾莫杰给家中长辈敬了一圈酒之后，借个机会就逮住了表妹潘盈盈，拉到阴暗角落里狠狠教训。
　　潘盈盈被训斥之后，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依然对着表哥撒娇泼赖：“哥我怎么了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的。请人家一起来吃个饭怎么了，小气～”
　　顾莫杰板着个脸，指着帘子另一边、在一张桌角眼观鼻鼻观心独坐的温婉清，压着声音问：“可是这是年夜饭啊！都是家人团聚的时候，你带个外人来吃饭，成何体统。”
　　温婉清，正是被潘盈盈拉来的。
　　潘盈盈嘟着嘴，攥着粉拳对顾莫杰娇嗔：“你也知道是年夜饭！婉清姐没爹没娘的，就几个不着调的远房亲戚，多可怜呢。我拉她一起来热闹热闹，家里人也没说啥呀。你可不知道，前天，都小年夜前一天了，她还在工作室自得其乐做渲染呢，这种人就没个休息的观念。”
　　顾莫杰：“你怎么知道的？”
　　潘盈盈狡黠地一笑：“因为我也在那里做渲染嘛～”
　　顾莫杰觉得自己被潘盈盈的狡辩打败了。这种事情，只要潘盈盈敢拉，家里人当然不会明着不给面子，但是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简直是给顾莫杰添乱。顾莫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表妹上了美院之后，突然就有了这么铁这么志同道合的闺蜜了。
　　难道是两人都是从小本该读文科、结果中学的时候突然有了点闲钱可以转学艺术类专业、人生经历相近所以同病相怜、特别有共同语言？
　　顾莫杰思前想后，最后只是给潘盈盈下了个最后通牒：“我不管，反正人是你拉来的，你去想办法给我解释清楚：首先，一定要旁敲侧击地让大家知道：婉妹是家里没人了，独自一个在钱塘，孤苦伶仃的；其次，还要强调是你力邀她来的，人家只是碍不过情面才来的。”
　　潘盈盈不服道：“哥，你这不是揭人疮疤么，自己心里坦荡不就好了，何必……”
　　顾莫杰：“不想揭疮疤你就私底下找人一批批解释！”
　　……
　　顾莫杰在楼上教训表妹的时候，楼底下的陆文君也在那儿被表妹聒噪。
　　她母亲陈爱雅只请了娘家亲戚来团聚，也就是陆文君的小姨和小舅家。小姨家的表妹林暄妍比陆文君小一岁，两姐妹从小关系最好。顾莫杰和陆文君订婚的时候，当时林暄妍也在，还和陆文君聊过很多姐妹之间的话题，包括如何防止陆文君被人挖墙脚。
　　陆文君和林暄妍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包括她已经和顾莫杰发展到了哪一步这种羞羞的消息，她也没瞒着表妹，对方稍微一追问，她就认了。
　　刚来的时候，林暄妍便惊叹于江南会的古雅底蕴、非比寻常。后来听了表姐的爆料，才知道表姐已经和姐夫真个成就好事了，她便在心中揣摩：姐夫今年如此大弄，隆重招待，肯定和他已经吃了表姐有关系……看来表姐的地位已经越来越稳固了。
　　可是，顾陆两家亲戚相互之间团拜一圈敬过酒之后，林暄妍心里就“咯噔”一下，为姐姐担心起来了。
　　一开始，林暄妍看到了潘盈盈的时候，就暗暗戒备，后来听陆文君介绍，说人家是顾莫杰正儿八经的表妹，没有威胁，才松了口气。何况细看一下，潘盈盈的姿色比陆文君明显不如，就算是有心做狐媚子的，也没实力去做。
　　可是这口气还没吞到肚子里去，她就又看到了一个很危险的角色。
　　潘盈盈旁边，还坐着一个颜值爆表的妹子，简直不食人间烟火。非要形容给人的第一印象视觉冲击，那就像是李若彤版和刘亦菲版的“小龙女&神仙姐姐”出现了混同。
　　而且那妹子看上去很客气，很安静，显然不是顾家的近亲属。
　　林暄妍当时没敢多问，下了楼就捅捅表姐的腰，压着声音问：“姐，难道那个女生就是你说的费莉萝么？怎么看上去太年轻了？”
　　“别瞎想，费姐这么要强的性子，肯定在家里陪自己家人过年呢，怎么可能来这儿。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就会来，阿杰应该和她不怎么熟。”
　　林暄妍很是和姐姐同仇敌忾：“哼，一看就不是好女人！看我不找机会收拾她！”


第二十二章 尾大不掉
　　林暄妍在一间屏风的小隔间里，给陆文君脑补各种可怕前景的时候，顾莫杰终于出现了。
　　他远远地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林暄妍扭头看到准姐夫站在身后，这才脸色微微一红，故作刚才只是和陆文君“偶遇”瞎聊的样子，踱着猫步闪出门去。
　　顾莫杰逮住机会开口：“君君，这事儿我也不知道的，是盈盈临时起意邀请来的——她前天还和温婉清一起，在工作室里做动漫后期咧，可能是一起做事的时候，盈盈主动提起要来江南会年夜饭，所以才……你也知道，温婉清家里都没人了，也挺孤苦伶仃的。都到了这儿，我总不好往外赶人。”
　　陆文君瞅着左右无人，环住顾莫杰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一下：
　　“放心，我没怀疑你。你连我都长跑了这两年，才下手，怎么可能对随便一个刚认识的女生动心呢。”
　　顾莫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他不由得感慨自嘲：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还挺禽兽的。人家都说，扛不住七年之痒的男人不可靠。至于刚刚恋J情热的时候，前18个月多巴胺分泌旺盛，天天都觉得挺激情的。18个月过完之后，激情就淡了，转化成亲情了。我仔细算算，好像自己不太合格啊。”
　　细细算来，从顾莫杰在比弗利山那一夜和费莉萝勾搭成J，到今年元旦的时候被陆文君逆推了，也还真就一年半而已。
　　还真是个婉约派渣男。
　　陆文君知道未婚夫是在说笑话吓唬她，作势狠狠掐了一把顾莫杰的腰肌：“你这是求安慰呢，还是提前求原谅？这就已经做好干坏事的打算了？”
　　顾莫杰耸耸肩：“可能是求虐吧，好减轻一点心理上的负罪感。就好像小时候考试考砸了，被家长冷暴力，还不如被殴打一顿痛快些。殴打完之后该打游戏打游戏，该看小说看小说。要是不挨一顿打，心里那叫一个内疚，玩什么都没劲，只能天天看书做题、直到下次考试一雪前耻。”
　　两人互虐了一阵，总算在相互嘲讽与自嘲之间，解开了心结。
　　也亏得顾莫杰和陆文君都是摩羯座，才能如此这般好像谈论技术问题一样剖析人的情感，理性到让人觉得冷血，偏偏他们自己又不会觉得不适。
　　这是一种站在解剖台上，用CT仪看感情的角度。
　　林暄妍在外头晃悠，离屏风近一些的时候，偶尔听到表姐窸窸窣窣的娇嗔。她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暗骂自己无耻，怎么能偷听人家男女朋友打情骂俏呢。
　　可是，她又忍不住好奇。
　　好不容易等到顾莫杰走了，她猫着腰像小贼一样，偷偷溜进屏风隔间，直截了当就问表姐：“刚才姐夫怎么和你解释的？那个狐狸精到底怎么被请来的？”
　　陆文君把潘盈盈经过多次转述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其实原味早就流失得七零八落了。林暄妍听在耳里，满满的都是不信。
　　“姐，这种话不能全信。以后你就该把规矩立起来，让姐夫工作中少见那女生几次就好了。她不就是个做动漫的么，让她自己自娱自乐宅着不就好了。”
　　陆文君唯有苦笑，表妹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身价到了这个地步，靠管怎么可能管得好？提升自身竞争力，才是关键。
　　防男之吊，甚于防川，堵不如疏呐。
　　……
　　陆文君被表妹聒噪得不行，决定还是转守为攻、围魏救赵。
　　只见她眼波一转，一边呵表妹的痒，一边搂住对方后，压着声音促狭地问：
　　“妍妍，你就别扯着姐的事儿话多了。姐好歹砧板上的都已经下锅了，跑不了，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你也大二了，找男朋友了没，让姐给你把把关。”
　　林暄妍被惹火烧身，顿时就脸红了，表情数变。似乎想起了伤心事儿：
　　“怎么没找过，大一就有人几个男生追我了，不过我觉得太容易被人追到手的话，不够矜持，就想观察观察。本来已经观察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条件也不错，也挺有诚意的，谁知道大二一上来，那厮风头一转，找了隔壁班另外一个女生，又比我丑，还比我胖。”
　　陆文君原本只是围魏救赵，没打算真问出什么猛料。谁知歪打正着居然勾出了表妹的伤心事。
　　表妹读书成绩不如她，而且又是纯文科生的料子。当初高考没考上钱江大学，上的是钱江工商大学，读的财务审计类的专业，不过工商大学好歹也算一本。
　　她的护犊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一边给表妹拿饮料，一边柔声地追问：“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男生瞎了眼的么？放着我家妍妍这么标志的美人儿不追，非要去找丑的。”
　　林暄妍似乎并不是真的多伤心，所以只是刚开始说到这话题的时候有两分泫然欲涕。揭开之后也就释然了。只听她娓娓道来：
　　“还能有啥原因，大二一上来，隔壁班有个妹子突然就混得出挑起来，院里各种社团都抢着请去。一打听，原来是她家里有人在审计局的，家世被班上人泄露出来了。我们这种财会类专业，可不得看人脸色才有好前途。那白眼狼自然也打听到了，就转移目标了，仗着脸好，居然还给他得手了。”
　　说罢，林暄妍还有些意犹未尽，喝了口水，跟着叹息了一句：“这事儿也怪我，想找个又上进又帅气的男生。结果忒上进了，上进到看见裙带就想扯。”
　　陆文君颇为不平，想了想，便安慰表妹：“按说那也没什么，不就是个审计局的么，就算对方的老爹做到局长，能有你姐夫厉害？只要——对了，你没在学校里炫耀显摆过你姐夫是谁吧。”
　　林暄妍白眼一翻：“姐，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你还一再告诫我，人多的时候不能喊姐夫，我怎么会不体谅你的难处？姐夫这样地位的人，要是老婆娘家人在外头招风惹雨的，不是损他名头么。”
　　陆文君见表妹很懂事，心里也挺欣慰的，赶紧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揭过去，安慰说：“没事没事，你该幸庆自己见机得早，发现了对方是渣男。要是晚一些，把自己赔进去了，那才叫划不来呢。等明年姐毕业了和你姐夫晚婚之后，你就不用保密了。到时候看哪个帅哥敢不追着你——谁把我家妍妍娶回家了，可就成了你姐夫的连襟了，别人可抢破头呢。”
　　林暄妍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来，气得狠狠推了一把陆文君：“姐你这是安慰呢还是补刀呢，合着我林暄妍是得有个牛逼姐夫才嫁的出去的赔钱货？”
　　陆文君挨了一下，顿悟自己果然是说错话了，讪讪地笑笑，赔不是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说急了么。唉，我还以为凤凰男已经算少的了，还偏偏要攀龙附凤，真是想想都恶心。”
　　两姐妹都有些尴尬，便揭过了这个话题。不过陆文君被林暄妍的话提醒了，想起另一件事儿始终忘了关照，当下也就借机说了出来。
　　“妍妍，有个事儿我一直没关照。你姐夫也不比以前了，生意做得更大之后，一年一个样，难免要得罪人的。去年为了动漫补贴的事情，得罪了一撮官面上的人，尽管另外找靠山挺过来了，不碍事，但终究有些小风险。这阵子，我看他不知道有算计着对付谁了。他家里人，如今都退休的退休、辞职的辞职，还请了保镖看起来。我妈也是早就内退了的，不碍事。我就是担心你们这些稍微疏远一些亲戚，别在外面被人盯上了。你从小和我感情最好，这虽然是家里的隐私。但真要是有人要对付我们的话，难保不被有心人打听利用到。所以你往后在外头人前的时候，一定要更低调，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如果是抛头露面的，尽量别走在一起，也别显得太亲热——姐这也是为你好，你可别误会了。你姐夫也是那么关照他表妹的。”
　　林暄妍很懂事，毫不含糊地就答应了：“姐你就放心吧，我以后在学校里一定更加低调，绝对不露出半点关于家里背景的口风。也不参加那些抛头露面幺蛾子的社团。”
　　……
　　其实陆文君心里也挺难的，未婚夫的生意越来越大，年夜饭都摆到江南会来了，家里那些近亲戚怎么会不动别的心思呢。
　　小一辈的还好，无非是图个进初音集团找工作。而长辈们，知识结构都定型了，也做不了什么。最终解决办法，也是得让人不插手，不眼热，一碗水端平才好。
　　这个恶人，只能是陆文君来做。
　　她摆平了表妹之后，趁着酒席间隙、小姨和小舅都在找她母亲赔话聊天的当口，端着一杯酒凑上去，给长辈敬酒。
　　“君君真懂事。”小舅和小姨看向陆文君的眼神都颇为热切，却又有一丝不敢正视。
　　“舅，姨，有些话，借一步说吧。”陆文君说着，作势把几位长辈拉得离远一些，找了个角落，然后一咬牙，说道：“今天请大家来一起过年，阿杰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他做大之后，给大家添不便肯定也是有的——比如家里以后的保安，肯定要做得更好一些。他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你们两家，就每家补200万，好换一份安生一些、不用每天出远门的小生意。做做网店也好，开开餐饮娱乐也好，总有个退路。”
　　陆文君的说辞还是很体面的，一点也不拿腔作势，既不说是施舍显摆，也不让人觉得应该给更多。只说是家里有亲戚出名之后，给大家生活带来了些不便、有可能得受影响转行，所以稍微补偿一下。
　　家业大了，家难当。
　　幸好，陆文君这边最不给力的亲戚都已经不在了，也不用担心有人强力反弹。


第二十三章 这不是一个杯子
　　初音公司不是血汗工厂，年假给得足足的，部分码农甚至可以过了元宵节才回来上班。作为老板，顾莫杰自然可以有更多的自由。
　　解决完了家里七姑八姨的亲戚，顾莫杰总算得空，和陆文君过了一周的二人世界。
　　黄金周，但凡中国人容易去的地方都会拥堵不堪。所以他们选择了远一点的，直接飞到珀斯看海，享受一下南半球12月的夏季。
　　宽敞私密的沙滩回廊、海景酒店、连带着一段带珊瑚的白沙海滩，被顾莫杰整座包下，只接待他们两个客人。除了女侍者之外，方圆百步之内没有任何旁人。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不过，在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海天一线的地方，也就不存在日夜之分了。在道德君子看来，深更半夜才能做的事情；到了东邪西狂之辈眼里，光天化日一样可以做。
　　陆文君才初为人妇一月有余，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顾莫杰不忍冷落了她，予取予求。熬到情人节这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虚了不少。天天吃澳洲龙虾八角鲍、海参真鲷比目鱼，外加锻炼打熬，都没能彻底补回来。
　　在只有柱子没有围墙的海滩回廊上做久了，顾莫杰居然养成了来一根事后烟提提神回回味的坏习惯——平时在屋里，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干的，也不愿意，因为乌烟瘴气的烟雾久久不散，很能破坏心情与氛围。
　　在海滩廊亭里面，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烟味和咸腥的海风混杂，一闪而逝。连带着受不了烟味的陆文君也不来阻止他，或许是知道未婚夫不易，最近为了满足自己很是操劳吧。
　　白日宣淫之后，顾莫杰点了一根，深吸一口，把淡紫色的雪茄烟雾朝着海风的方向喷出。
　　“怎么会变得这么想要的，长久下去可怎么得了。都说妻美夫死早，我要是一直被你榨汁，起码少活十几年，回去得好好补补。”
　　“人家眼巴巴看着你和费姐一年多了，馋得狠了，发泄一两个月怎么了，小气。”陆文君画着圈圈，双目失神，怨念与满足兼有地说，“人家就是想看看，你潜力有多大，想把你榨干了，免得你招惹别的妹子——过年的时候，看到温婉清一起来年夜饭，我心里就不舒服，憋着一股邪火。我也知道你正经，不想干涉你，可是一做这种事情，理智就不管用了，就是想榨干你。”
　　“那你觉得我的表现还算有诚意么？”顾莫杰调侃着问。
　　“目前还是很有诚意的——以后要是交不上公粮，仔细你的皮。”陆文君说话的时候，满是痴怨缠绵之意。
　　“好了，都陪你过完情人节了，再腻歪下去生意都顾不上了。明天就订票回去吧。”
　　……
　　顾莫杰飞回钱塘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初音安全的安全浏览器、安全邮件业务已经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研发出了基本框架，效率不可谓不高。
　　尽管彻底自主研发的搜索引擎内核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安全浏览器的上线，因为浏览器可以暂时先做一个使用同行内核的版本、只加入和验证安全性功能模组。用小步快跑的方式一点点实测起来。
　　邮件系统的服务器端架构并不难写，云安全数据也可以通过当年与谷歌合作的那部分项目中得到的数据来导入。只不过考虑到国内用户此前使用谷歌GMAIL邮箱的中国用户不多，所以初音安全邮件未来如果要落到实处的话，还有相当长的国内用户数据搜集之路要走。
　　谷歌的GMAIL邮件服务是2004年投入市场的，而顾莫杰当初和谷歌之间的云安全合作也发生于2004年暑假，两者基本上是同时并行发生。由于顾莫杰这个蝴蝶效应的出现，谷歌的GMAIL升级换代速度明显超过了历史同期，在与同行的竞争中明显取得了更大的优势，如今在美国国内几乎已经彻底占领了市场。
　　2004年，谷歌公司刚推出GMAIL的时候，GMAIL最大的技术优势是邮箱容量大——有1G的免费个人存储空间，可以长时间存放大量邮件附件。而同期中国乃至其他地方的邮箱根本没有在附件存储这个领域下过功夫，也不愿意承担如此巨大的邮件服务器成本。
　　到了2005年，谷歌方面把GMAIL的个人空间容量提升到了2G，而且还有进一步提升的趋势。与此同时，中国国内的邮件服务提供商，也普遍开始跟进，QQ邮箱和网易邮箱这些，至少都要做到500M长期存储空间，作为自己的卖点，并且力图跟上国际巨头的脚步。
　　初音网络自然在这方面也不可能落后于人，顾莫杰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的性子。虽然他的邮件服务，将来主要卖点是安全，是更智能地屏蔽垃圾邮件、分辨低信用级的邮箱地址。但是在别的次要指标上，他也不能比别人差。
　　拼代码拼概念的阶段很快过去了，进入了拼体量拼投资的时刻。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刚刚宽裕起来的资金流再次回到了收支平衡、略显紧绷趋势的状态，顾莫杰却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各种高新技术企业的扶持优惠贷款，被顾莫杰毫不犹豫地一笔笔签进来，能拉多少拉多少，接受直接入股投资的口子，依然还没有开。顾莫杰觉得自己还有余地，可以再坚持观察一下。
　　软件这边的投入，好歹还有中远期盈利可以期待，邮件、浏览器这种东西一做好，广告方面的收入就会源源不断地滚入。
　　相比之下，“初音智能”公司那边的硬件投资，眼下就彻底是个赔钱货了。
　　从电池材料的基础研究投入，到3D打印的技术授权买入、壁垒构筑，到简单的智能硬件终端产品的试水开发，一桩桩一件件，虽然短期内都只要千儿八百万的花销，却迟迟看不到收益。全靠集团那已经走上正轨的软件业输血撑着。
　　时间转眼到了3月中，几条顾莫杰留意的消息，被公司的文秘人员整理出来，提交到了他的案头。
　　他一直交代手下人留心的园林市政局几个大项目招标，终于有了些活跃的蛛丝马迹。顾莫杰仔细看了一下，自忖他前期往硬件上砸的投资，起码可以通过这个事件刮一笔，回本那么一小半。
　　尽管是一锤子买卖，而且估摸着也就几千万收益，但那毕竟也是钱，是实打实的无本生意，不赚白不赚。
　　当然，要想赚这钱，基础准备工作还是得做得扎实，机会只会给有准备之人。
　　得到园市局动向的次日，顾莫杰就赶去了滨江，视察了一下刚刚草创两个月的“初音智能”，看看他们做出些什么成果了。
　　……
　　顾莫杰没有提前通知，所以到了“初音智能”的时候，看到了一派原生态的电子工程师、材料工程师忙碌景象。各处实验室里忙碌非常，却又能保持有条不紊。
　　搞充电的陈景天、搞智能硬件的张拓海，都被叫拢到一块儿，做了一个简短的汇报。
　　电池材料的研究，并非一朝一夕，所以最初的几百万下去，连个水花都没看见——不过顾莫杰丝毫不责怪陈景天，因为他知道这个行业是个吞金巨兽。
　　放到通用电气之类的巨头身上，要想保持在电池储能密度等指标方面冠绝全球，每年的材料研发投入都得有十几亿美元。顾莫杰这点破钱，暂时只能是邯郸学步罢了。
　　不过，陈景天还是让顾莫杰看到了一些进步的地方。
　　“这是一种经过改良的快充手机电池、以及与之配套的速充充电器。根据我们的验证，尽管储能密度没有提升，却可以做到在前70%电量范围内，让充电速度提升10%，也就是说，如果不追求一次性彻底把手机充满、而是仅仅在快没电的时候充那么十几分钟，那么使用新电池材料和充电器可以有效。而且这种技术对材料本身潜力要求不高，只要我们继续在充电电路上进行研究优化，就有进一步扩大这个数值的可能。我们之所以做这些研究，完全是考虑到了未来的手机会越来越智能、功能越来越强大、耗电速度也会加剧，有可能每天晚上充一次电都可能无法满足未来手机一天的使用需要。所以提前布局快充技术，是很有前途的。”
　　陈景天一边说，一边拿出仪器给顾莫杰演示，果然充电电流的变化幅度变得更平滑和智能，电池发烫的情况也不明显。
　　从这个小成果上，顾莫杰看到了一点：就算短期材料上没有进步，至少他们还可以在电池的电路部分做优化。从港科大挖来的实习团队策略很是灵活，善于细分任务，养团队的钱算是没白花。
　　智能硬件的张拓海拿出来的试手作品，看上去更不起眼一些。不过，这也是和他在苏泊迩的五年工作经历有关吧。
　　顾莫杰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看上去颇有设计感、类似于苹果MACBOOK外壳画风的……瓷白色水杯！
　　“这是什么东西？”
　　“如您所见，这是一个杯子……不过，是我们初音智能的第一款智能硬件产品。他可以通过液位传感器和定时器、配套的简单处理芯片，实现……提醒主人喝水的功能。”
　　……这算是万里之行第一步么？
　　“好吧，这个先放一放，我想知道，我们从EOS买的那些初步授权消化得怎么样了，激光烧结金属打印功能仿制出来了么？”
　　张拓海被硬生生打断了汇报的进度，只能先回答这个问题。
　　“仿制出来了。”
　　“那就好，这玩意儿这段时间就可能用上，千万不能出漏子。”顾莫杰嘉许了一句，然后才鼓励张拓海说下去，“现在，我有时间听你汇报你的杯子了。”


第二十四章 黑手
　　张拓海带着一丝紧张，在顾莫杰面前介绍着他的新成果。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杯子。首先，它带有一个液位传感器，每一次倒水进去、或者喝水之后，它都可以自动感应液位，并且计算出加水量或者喝水量。其次，芯片里少不了带有计时器和音频输出功能，所以如果杯子的主人太久没有喝水，它可以发声提醒主人喝水。而且是根据上一次喝水的水量、来分档设定下次提醒的时间。最后，加一个双金属片的简易温度传感器根本不费事儿，也不增加多少成本，却可以把测量合适水温、等热水不太烫后才提醒主人喝水等功能实现掉。既防止了烫伤，又不会让水凉透。”
　　东西还是不错的，很有想法，很有创新。只不过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成本应该让普通消费者受不了。
　　“这玩意儿成本有多少？”顾莫杰直截了当问到了关键。
　　张拓海斟酌了一下，一咬牙说：“目前芯片物料都是按照研发样品采购的，当然会贵一些，估计在六七百。但是如果可以批量投产的话，我有信心降低到400块钱。”
　　400块钱买个杯子？顾莫杰想想都觉得中国人的观念不太可能接受。不过，作为一种创新，张拓海的这个第一炮成果还是应该鼓励一下的。
　　顾莫杰知道张拓海在苏泊迩当了三年技术负责人。苏泊尔是国内最大的厨房电器生产商，最拿手的是做电饭煲。后世国人疯狂到日本抢电饭煲和智能马桶圈的那两年，苏泊迩也算挺有节操的，至少弄出了“球釜”之类一系列可以追评日系技术的智能电饭煲。
　　很显然，液位传感、温度传感和智能语音提醒……张拓海是在用做智能电饭煲的思路，弄出了这么一个萌萌哒的提醒主人喝水的杯子。
　　但不管怎么说，万事开头难，鼓励还是需要的。
　　还好语音套用的是“初音歌姬”游戏的原版电子音，要是用了后来林志玲版配的那个声音，去发嗲“主人，该喝水了”之类的话，顾莫杰还得找林志玲再追加一小笔授权费呢。
　　“该如何做到既不赔钱，又鼓励了创新呢？”顾莫杰思之再三，有了一点眉目。
　　于是他吩咐道：“这样吧，以后再弄出这一类的玩意儿，咱内部先评估一下。如果非常有前途的，咱就自己做。如果不太明朗的，我们在初音智能下面再拆分一个子公司，接受外部投资入股嘛。”
　　张拓海一听，就知道顾莫杰是不看好他这个产品的市场前景了，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也觉得有些羞愧，忐忑地问：“有……有人会投资么？”
　　顾莫杰自信地一笑：“这样拿出去当然是不会有人投资的，但是可以运作包装一番么。找个人策划策划，估计有戏。毕竟这东西的概念还是很新颖的。”
　　后世2013年光景，国内也出现过一大波各种“城会玩”的家用智能硬件，和这杯子类似的玩意儿自然也不少。
　　不过因为成本和消费观念的问题，此类东西基本上都是赔钱的坑货。
　　很多做这种智能硬件的创业型企业，都不是靠着实打实把东西卖出去、从消费者那儿获得盈利。而是稍微弄出一个概念、然后就找渠道关联交易、左手卖右手把短时间内成交量数据运作高了，烘托出几分虚火。
　　然后找风投，在资本市场上骗钱。
　　就好比后世《叶问XX》之类的电影，自己掏钱刷票房，然后营造虚假票房繁荣，为电影的制作发行公司的股价虚长制造烟雾弹。
　　又或者是如同某些提前得到创世开站内幕消息、然后自己到某宝上找刷神刷自己在某点的书的订阅、在跳槽之前把均定刷高。然后以这个均订数据作为和新东家谈判的筹码，骗取新网站的高价买断、而买断成功后转过去直接扑成狗。而额外溢价的买断款，早就把刷子成本三五倍地赚回来了。
　　后世的2015年上半年以前，人傻钱多被虚假交易玩弄的弱智风投，不在少数。也正是集体被骗地多了之后，这些刚刚进入风投市场的资本方才开始擦亮眼睛，渐渐看懂了IT业内的真假繁荣的差别。导致后来不再敢轻易出手、被垃圾项目吓怕了，渐渐沉寂回“资本寒冬”。
　　顾莫杰不记得“历史”细节，但是他前世的人生经历，足以让他凝练出比同时代人更明白如何左手倒右手虚炒成交量、然后去资本市场上骗钱的本质真髓。
　　“这事儿就这么放一放吧，我先稍微放出点风声，找个人运作一下。以后你就暂时只提供创意。”
　　考察完了智能水杯这个奇葩设计，顾莫杰又花了点时间，让张拓海给他讲解了一番初音公司刚刚从德国EOS公司那里半授权半仿制弄来的3D打印系统，确保他今天的正事儿不出任何瑕疵。
　　3D打印机其实90年代末就已经有了实验性质的原型机了，到了2006年，本已不稀罕，只是还没有进入民用领域。
　　但是，3D打印技术的发展，主要受限还是可用打印材料的局限——最初90年代的打印机，只能用那种软绵绵和橡皮泥一样的塑胶材料打印，在打印机喷头里的时候，塑胶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温度下，处于熔融状态，喷出来后就慢慢冷却定型了。后来经过数年发展，打印用的塑胶材料配方也渐渐优化，最终达到了硬质ABS工程塑料的程度。
　　但是，用金属材料进行3D打印，在2006年大多还是处在实验室验证的阶段。只有一些纯轻质铝材的打印，使用了热熔法把铝材弄软弄稀，然后和压面机压面条一样弄进3D打印机喷头里。不过这种金属材料会比较软，依然不符合很多强度结构上的硬性要求，而且做好之后还要经过表面氧化乃至热处理工艺，依然不能随做随用。
　　德国EOS公司，不敢说是全球最顶尖的3D打印技术企业。但是至少在高强度、速效响应的合金材料打印方面，颇有举世无双的独到之处——这家德国公司发明了一种激光烧结粉末冶金技术。
　　为了确保合金均质，EOS没有用熔融的半液态金属打印，而是用了合金粉末作为打印材料——感官上，就像传统墨粉打印和油墨打印的区别差不多——但是在处理合金粉末定型的问题时，EOS公司使用了一个烧结用的激光发生器，对着打印喷头喷出位置进行烧结，让合金粉在被喷出来的瞬间，就烧结凝练成整体。
　　顾莫杰自从想到对付边副局长的火线招标时，就想到了搜索相关技术，然后从EOS那里寻求到了合作。张拓海本人是在慕尼黑工大毕业的，回国前也在西门子总部干过，他的同学师长关系众多，很轻易就帮顾莫杰联络到了他需要的业务关系。
　　当然，顾莫杰花下去的钱也是不少的。只是顾莫杰知道，这些钱会有人给他报销。
　　张拓海当着顾莫杰的面，按照顾莫杰的要求，把一份做好的结构件数据模型输入到3D打印系统内，然后看着结构件出样，还测试了各种机械性能，确保都没问题。
　　顾莫杰拿出几份3D结构图文件，交给张拓海，让他们根据数据进行移植绘图，并且嘱咐一定要保密。张拓海二话没说，就安排下去了。
　　……
　　两天后，钱江省电力节能公司。
　　负责政府节能工程的陈处长，美美的睡了个懒觉，然后躺在野风山的别墅里，遥控着指挥手下人上班。
　　陈处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就已经当到省电节能的副总，按说是足够年轻有为的了——谁让他爹退下去之前是厅长呢。
　　为什么一个副总，会喜欢被人称呼为处长呢？那是因为，处长是他当初还在电力局时的官职级别。尽管如今已经平调到了企业内，却依然还是喜欢被人以官身称呼。
　　电力系统内，这种情况时很常见的，今天是局长，明天就成了老总，调来调去交叉频仍。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心腹女秘打来的。
　　“陈处，今天有个神秘客户，不肯透露来路，说是可以给我们介绍园市局下个月要招标的几个大工程，为了表示诚意，不成事不要钱，还给了不少意思。您看……要不要见一下？”
　　陈处稍微来了一点精神：“对方不肯来我这里？”
　　“对方说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选在夏宫见面。”
　　夏宫？不是私人会所？陈处疑虑了一下，看来对方把自己的身份来历掩饰得很好。
　　他知道，园市局那几个工程，每个成本至少几千万；但是实际做下来，账面上金额每个两三亿都有可能。有能量觊觎这么大项目的人，是不可能没有参股私人会所的。
　　对方不想暴露。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去见一见，还是没什么风险的，大不了听听对方怎么说，再从长计议。
　　“那就准了，约后天晚餐的时间吧。”


第二十五章 狗咬狗
　　费莉萝戴着一副大墨镜，还化了浓浓的妆——不是为了把自己掩饰得更美，而是恰恰相反，为了变得丑一些，大众脸一些——然后在夏宫要了一个包厢，等待她今天密约的客人。
　　外面大厅，顾莫杰也安排了几个保护费莉萝的人，以及其他提供场外联络的心腹——当然，这些人都不知道今天要谈的交易的核心内容。
　　等人的时候，费莉萝的脑海里，还回响着她和顾莫杰密谋时的讨论过程。
　　“市政局，彻底属于‘块块’管辖，市委/市政府让他们做些啥，绝对不敢违拗，汪枢机的触角，在市政肯定滴水不漏；交通局，条块兼备、政出数门，既要听从市政府的命令，但也同时被省厅领导，受控力相对均衡；唯有电力系统，‘条条’强于‘块块’，上级电力的影响远大于本级政府。要想找一个胆儿够肥，至少你送一块从市政局锅里剜出来的肥肉到他嘴边、他有胆张口吞下的，非电力系统不可。况，今省电贺总，乃朝中都察院贺长老亲弟，其麾下诸人，何不敢为。”
　　道路周边的市政景观工程，有可能插手的三方包工头，无非就是市政、交通、电力三个系统下面的关系户包工头。如此一番筛选，顾莫杰的人找上省电节能的陈处，也算是理所当然了，他们一门，都是给通天的人当门生故吏的，还真不怕同样抱了大腿的枢机。如果有上亿的好处，加上有人背黑锅稍许遮遮羞，什么事情不敢干？
　　包厢门开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有些瘦小的男人。费莉萝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马上打招呼，而是等引路的女服务员关好了门，才笑问：“陈处，真是久仰了。”
　　有服务生的时候，是不能喊出对方身份的。
　　陈处好整以暇地坐下，端着官指轻敲着桌面，也不拿眼看人，只是看着桌面，说：“费小姐是吧？不介绍一下自己的来路，似乎不太礼貌呢。”
　　“介绍了陈处也没听说过呀，这不是污了您的耳么——我是钱塘罗莱迪思照明系统有限公司的，可以提供今年园市局几个景观工程的……技术投标部分，但是我们公司没有足够的工程资质，不知陈处这边有没有资源，愿意做这个生意呢。”
　　罗莱迪思是钱塘市06年光景刚成立的一家圈内公司，后世倒是着实小赚了几年，在本地有些影响力。顾莫杰既然准备干了，随手就把这个如今还没什么基础的摊子控制了过来，当空壳用——当然，绝对不会用初音集团去控股，那是找死。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只能用私账上的钱去运作。好在以顾莫杰如今的实力，几千万的私帐哪儿都能过手。
　　陈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这一块儿，我们电力系统的，不太接头啊，就怕不专业。不是向来都是市政和交通圈子里的人在弄么。”
　　“怎么会不专业呢，每年的路灯工程，也没见电力让给交通、市政。”费莉萝有条不紊地说着，她知道这种场合，不能逼得紧了，否则对方定然会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国内在06年这个阶段，每个城市的道路建设自然是归交通局的，但是区区路灯却不能打包进去，依然是归电力局。
　　到了2010年之后，随着部分一二线城市政府部门职责细分、城管开始强大起来之后，城管市政这一块逐步把路灯的肥肉抢了过去。但是在三线以下不设城管局的地方，电力依然把持着这块小肥肉。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突然提出这种建议，总要让人看到诚意吧。”陈处显然准备先猛烈地试探一下。
　　“诚意很好说，具体都在这份方案上。反正没拿到招标文件之前，你们一分钱都不用出。拿到之后，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购买我们的样品作为招标封样。”
　　“几个样品，就卖几千万？这是在开玩笑么？”
　　“可是几千万的样品款，关系到几个亿的项目能不能拿到。当然，为了打消贵方的顾虑，你们可以先把钱打到第三方平台，咱签订保证中标的秘密风险协议——不中标的话，全额退回。”
　　陈处和费莉萝进行了一会儿激烈的细节谈判，随后就放弃了。
　　他不适合做这种事情，问得再多也不会有更多收获。
　　“今天我觉得咱还是别谈得太深入，大家有意向就好。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公司，是谁的人？”
　　费莉萝莞尔一笑：“这个暂时不好说的，您也说了目前只是一个初步意向。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信息。今年已经06年了，明年就要……换届了。50岁以下就做到正省级的，都是有登天可能性的。咱那边某局呢，原本依附五品也够久了，现在觉得三品里面有些有前途的，想跳一跳——贵公司的圈子，你们自己也清楚。”
　　弃市附省，越级巴结。和当年市本身弃省附朝廷，一个道理。
　　（我知道这段对话是很无厘头，正常人可能看不懂。但是也没办法，不能写得更明白了，否则就进宫了。实际上，做这种事情的商业手段也不是这么谈的，大家不要较真、不要觉得幼稚。是不得已处理成这样的。）
　　又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劝说，陈处接受了这个提案。不过他的心中还是半信半疑的，最多只信了两三分。
　　一定要等到招标文件下来、亲自看到了招标的技术指标有多奇葩、并且看到这家承诺了的公司可以在截标期之前把封样样品拿出来，他才会信到七八成。
　　……
　　三月将尽，陈处没等多久，就在一季度预算需要突击报完的时候，园市局公布了招标信息。
　　两个工程，同日开始招标，而且招标公告是3月30日晚上6点钟公布的，投标截止日期是3月31日的晚上6点，只有一天，24个小时——还挑了下班后的时间，作为这24小时的开始计算时间点。
　　如果是早上8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得到消息之后想投标的人好歹还可以通宵加一个班。但是如果是下班之后公布的突击信息，被人发现的速度显然会慢一些，等到想投标的公司通知到该来加班的人到公司，说不定半夜都过去了。
　　一天之内，要把标书做完。
　　而且，果然是要封存样品的——所谓封样，是很多招标工程中原本为了确保质量所用的手段，投标方要把拟供货的全部型号产品每种提供一个样品，在招标截止日之前交给招标方封存。确保后续实际供货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要和这个样品一模一样，否则就算违约。
　　但是实际操作中，封样成了很多突击招标卡圈外人的绝妙良策——24小时通宵加班，把标书做出来是有可能的。但是把特殊指标要求的样品做出来，是绝不可能的。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陈处并不震惊，圈里人都这么干的么。很多时候，这么做比把评标委员会的全部专家团成员挨个塞个遍好处费，要省事得多，还不容易泄密。
　　他安安稳稳睡了一觉，静观其变。结果第二天早上上班的点时，他就震惊了。
　　那家“罗莱迪思”公司的人找上门来，把技术标书部分都完成了——只留下了一些公司名称、具体负责人之类的空格没填，显然是准备把标书卖给谁，就填写谁的公司。
　　商务标的报价部分自然也空着，就看买标书的人心有多大、底子有多扎实了。
　　样品，也全部做好了。
　　毫无疑问，是3D金属打印激光烧结出来的。德国EOS的最新技术，在国内还真没人关注到这种卑鄙的使用方法。
　　“做，还是不做？”陈处咬了咬牙，打电话请示了他的靠山。
　　“做！”
　　反正是有人想纳投名状投靠，干嘛不做！不归一块关，谁还能咬你？
　　历史上，到了齐86去了沪江之后，汪本人都屁颠屁颠改弦更张力推蔡做市长，以示服软求饶。要说在换届之前一年半就敢下注豪赌的，肯定不在少数。
　　总金额近亿的保证金，被打到了一个第三方平台——反正这时候，这笔钱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样品的钱了，还包括给纳投名状的人的分润不是？
　　在这个时代的国人看来，做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关系户提前泄密、提前准备所致。那些不懂技术、但是偏偏又懂圈内潜规则的人，怎么可能想到是有人通过技术手段解决了这个问题？
　　省电节能下属的皮包公司，用一个比园市局下属关系户，低了一两亿的总价，截胡拿下了工程——对方用了突击招标的手段之后，果然没有再去一个个收买技术标评审的专家团，或许是为了更好地保密吧。
　　何况截胡的一方，本身也是颇有后台实力，不容得罪的。
　　顾莫杰数着账户里多出来的钱，心里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他确实平白赚了将近一亿。他也确实让另一个贪罐关系户捞到了不少钱——但是因为他的存在，他至少让财政在这些项目上总价少花了一两亿，为纳税人省了一两亿。
　　至于狗咬狗、从一只狗嘴里挖到另一只狗嘴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第二十六章 反侦察
　　中国美院对门的音乐酒吧，素来是边红兵作案的主战场。
　　寒假之前刚刚在九溪玫瑰园买了临街排屋，怎么都得充分利用不是？除了正牌的新女朋友被钓上床破了处之外，要是不趁机再多上几个，就太浪费了。
　　边红兵还没壕到和许三多许副SHI长那般高境界——
　　曾经有人说，按照新时代的标准，看一个男人是否是好男人，不能光看他是不是只有一个女人，而是要看他是不是少于“每拥有一套房，就找一个女人”的标准。
　　凡是少于“一房一妻制”配置规格的，都算新好男人。
　　按照这个标准，拥有107套房却只包了99个女人的许三多，是好男人。
　　只拥有七八套房，却已经上了二十几个女人的边红兵，是坏男人。
　　边红兵一头小罗纳尔多式的酷炫发型、浓烈的艺术家气息，加上门口大模大样停着的法拉利458跑车，自然让他成了烟花寨中的大王、脂粉堆里的勇士。
　　“边哥，再喝一杯嘛～来嘛～诶呦喂，边哥就是海量！小妹真是佩服死了！”
　　两个妆不算太浓的妹子、四团软肉，在边红兵两边胳膊蹭啊蹭的，让他肾上腺素极度飙升。
　　这两妹当然不是雏儿，但是至少也不是下海的，好歹还算是本校正儿八经的女生，只是换过几个男朋友的。能够让半良家接受双飞，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让男人征服感爆棚的。
　　边红兵又一杯血腥玛丽下肚，加上刚才前面一杯新加坡司令，让伏特加、杜松子、白兰地三种高度数的洋酒在胃里一混搭，顿时飘飘然起来，没口子地开始吹嘘：
　　“别以为哥是靠爹的，哥靠的是才华——看看，哥这车，就特么是自己挣出来的，知道不？！就咱罗教授管的风景建筑设计院，上次那两个西湖南线仿古建筑的设计案子，就是交给哥做的概念方案。直接拿了哥的原稿，一点没改！光设计费我个人就收了三五十万！一年做个几个这种大案子，我大学三年下来，可不就把这辆法拉利挣出来了！嗝！”
　　在边红兵眼里，罗教授的设计院眼巴巴上门来求着他设计，当然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横溢。和他爹是不是园林局副局长，肯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实际上，哪怕是别人送他案子，他也没空多做，一年最多做两个，只是为了混个圈子里的名头，撩妹的时候好多些谈资罢了。
　　牛正吹着，电话响了。边红兵说话的声音已然有些大舌头，何况他正打算把俩妹子推到自己的法拉利里狠狠蹂躏一番，被来电打断自然是非常不爽。
　　“谁呢！哦……爸，怎么了？”边红兵应付了一句，回头对两个妹子说，“等我会儿，哥接个电话。”
　　然后就走到门外角落处。
　　“你个小畜生最近是不是又在外面给老子惹事了！”话筒里传出边局压抑的怒吼。
　　“啊？怎么会，我最近很认真读书呢，除了画画就是跑设计院。偶尔……业务上应酬应酬。”边红兵略微心虚，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把柄被老爹捏住了。
　　边局似乎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遇到了麻烦心里不爽咋呼一下吧。边红兵如此否认，他也就作罢了。
　　“这段时间收敛一点！不许惹事，女人也不许多碰，你爹我最近有麻烦了，还不知道过不过得去这个坎呢，你要是给人抓住了把柄，就等死吧。”
　　边红兵吓得一哆嗦，作为二代，他知道这种情况是可以很严重的。如果老爹真的失势了，或者被人墙倒众人推了，那么平时不算什么的小事儿，都有可能酝酿成导火索。
　　这种时候，一点错处都不能被人逮住。
　　还是先回家看看情况吧。
　　边红兵郁闷地回去，买了单，把俩已经快弄去双飞的二女遣散了。
　　……
　　“爸，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边红兵风尘仆仆赶回家，看到了眼窝都已经陷进去的老爹。
　　边局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说：“咱家不知道被特么什么人陷害了！最近有两个大项目招标，我经手的，都已经收了陆家下面关系户好处了，结果被人把关键数据泄密出去。有电力系统的关系户，背景也很硬那种，横插一杠子进来截胡，把标截走了。我开始还纳闷，这个技术标里面好几个关键数据是关照陆家人开模的时候才定的，到底是什么环节泄漏出去了。谁知外头也不知哪儿来了风声，说是我这里传出去的，还有些旁证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我想换靠山了，真是百口莫辩！最可怕的是，还真有人用查不到真实来路的帐号，往我帐里额外打了一笔好处，才几百万，但是偏偏打款信息又被漏出去了！”
　　边红兵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要把他一家往死里整呐。
　　关键是，这种事儿还没法向截胡了他生意的那一方去核实澄清。
　　“那……那笔钱呢？”边红兵想了想，抓住这个关键，追问老爹。
　　“全部秘密返给陆家人了，连同陆家那边先前给的好处，都退回去了。现在是在拼命解释，不是我出卖的他们，就不知道他们信不信。”
　　边局一口把剩下的小半根烟彻底抽到过滤嘴，狠狠掐在烟灰缸里，想了想，最后一次对儿子确认：“你最近没在外面得罪什么人吧？我可是在官场上小心翼翼，这一年半载绝对没开罪过有能耐的。你要是不给我惹祸，究竟是谁有动机陷害咱家呢？”
　　“爸！我真没有！何况你想想，这件事儿的关键，还是在于泄密——就算我得罪了人，我得罪的那些人能知道你定的秘密指标？如果他们不知道的话，就算想陷害你，也没法用这种手段呀。你何不回忆回忆，这件事情里头，相关指标有哪些人提前知道，不就排查出泄密环节了么。”
　　边红兵这句提议还算是动了脑子的，边局一想果然有道理，一开始他倒是当局者迷急得昏头了。
　　可是，随后他就更加绝望了。
　　“嘶……这事儿……还真只有我本人和陆家的直接经办人知道全部关键数据。陆家还威胁我说，他们哪怕找自家模具厂开模的时候，都是分几个部分掌握数据的，没人通盘知道……难怪他们是咬死了从我这里泄漏了。”
　　边红兵也有些慌神，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狗急跳墙，以他的智商居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丢包袱的可能：“爸，你没告诉陆家人，说局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全部数据吧？事实怎么样并不关键，关键是陆家人是怎么以为的！”
　　边局一开始只是身在局中，有些懵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边不可能泄密，所以先入为主就觉得肯定是陆家那边泄的密，自然在初次沟通的时候很硬气。此刻被提醒之后，顿时就本能反射，融会贯通了一条退路。
　　不管是不是自己这边泄密的，首先应该让对方知道，自己这边知道这些数据的不止一个人——要找一个随时可以拿出来背黑锅的备胎替罪羊！
　　……
　　边红兵回到学校，也小心谨慎地把自己得罪过的人梳理了一遍。在学校里，敢和他顶牛的真没几个。尽管怎么论都不该怀疑到顾莫杰头上，可是因为实在没有别人可以怀疑了，边红兵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还是试探性地想把温婉清约出来，从那个突破口获取一些信息。
　　温婉清根本不见他，说很忙。
　　事实上，温婉清最近来学校的日子也少了，已经拿实习搪塞跷了好多次课。边红兵不死心，从温婉清的同学那里入手，终于打听到温婉清果然是在初音娱乐实习，据说是在做什么动漫片子，但是具体内容她的闺蜜也没人知道。
　　边红兵心里一阵邪火：温婉清那家伙果然是和顾莫杰勾搭到了一起！
　　而顾莫杰的身份，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边红兵也已经摸清了，正是初音集团的老板，号称本省最年轻的富一代。
　　也有可能是国内最年轻的富一代。
　　自从过年之后，得到了这个信息，边红兵已经收敛了主动对付顾莫杰的念头。在他看来，顾莫杰和他如今还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多相互惦记着想趁着方便的时候黑一下。对方应该不至于下死手吧？何况，如果真是顾莫杰做的，他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呢？
　　偷拍？窃听？这些手段似乎都不足以窃取招标文件上的关键数据。
　　既然想不通，边红兵准备搏一把。
　　他买了一张不记名的新手机卡，然后用这个新号码给温婉清最后去了一个电话，然后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问：“顾莫杰是不是为了你，才要对付我！”
　　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录了音，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从对方回答的语气里面，反复听，看看能不能听出些破绽来。如果温婉清真的知道顾莫杰在对付边红兵的话，猝不及防遭到质问，肯定会心虚的。既然温婉清这个渠道已经没有其他利用的可能性了，不如这么诈一诈。
　　如果对方听不懂，那就最好，也没什么损失。
　　结果温婉清只是给了他几个字：“神经病啊！说什么呢！”
　　语气一点犹豫和破绽都没有。
　　边家这边的反侦察，暂时只能如此虎头蛇尾地收工了。


第二十七章 被拖下水
　　边红兵没有想到的是，他最后的那一把赌，其实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尽管他没有从温婉清那里打探出任何蛛丝马迹，但是却成功引起了温婉清的注意。此后两天，温婉清一边沉浸在《秦时明月》的制作工作中，一边总觉得心头埋了一根刺，有些信息让她很想去弄明白。
　　顾莫杰究竟有没有找边红兵寻仇？
　　相比上面那个疑问，她更希望可以提醒顾莫杰：不管顾莫杰有没有对付过边红兵，至少边红兵已经怀疑顾莫杰要对付他了。如果顾莫杰真没有的话，如今显然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
　　于是，这天下班的光景，温婉清踌躇再三，给顾莫杰打了电话。
　　“杰哥，晚上……能请你吃个饭么。”
　　“没什么必要吧，你这阵子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顾莫杰最近还处在好男人状态。在澳洲那段日子，被陆文君榨汁榨得有些狠了，这阵子一直在禁欲休养生息，所以本能有些婉拒。
　　温婉清略微有些焦急，在电话里解释：“你最近没再得罪边红兵吧？他在怀疑你，我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怕你被别人惦记上了却没防备。”
　　电话另一头短暂地沉默了两三秒，随后，顾莫杰才语气平缓地回答：“瞎猜啥呢，我怎么听不懂。他能怀疑我啥？觉得争风吃醋？真是无妄之灾！”
　　温婉清脸色一红，“争风吃醋”几个字在她听来，很难不往歪处想。
　　不过，顾莫杰还是答应了请她吃饭。
　　四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因为是工作日，温婉清穿了一袭挺休闲的素白纱裙，轻施粉黛淡淡妆，倒是有几分小龙女式的仙气。
　　顾莫杰这阵子已经习惯了带保镖出门、让司机开车。不过今天的事情显然需要越隐秘越好，思之再三，顾莫杰还是亲自拿了一把可以防身的电击枪，在西服里面穿了轻薄不易察觉的防刺服，然后亲自开了另一辆车——他倒不是为了防备温婉清。
　　顾莫杰接人的时候，正是下班的点。温婉清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到处都引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很多年轻男白领用一种偷偷的贪婪余光，从上到下扫视着温婉清，还暗暗思忖这楼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绝色美女——平时因为温婉清太狂热，要么不来，只要来的日子，都会加班到很晚，下班的时候很少会撞见人。
　　“你这孩子……都瘦得只剩胸了。我家业这么大，都没你这么拼，何必呢。”顾莫杰看着温婉清上车，略微心疼的吐槽了一句。他倒不是带什么想法，纯粹是发自天然的怜香惜玉而已。
　　“以后我妹要是再报告你经常加班，就不许你参加《秦时明月》的制作了，你自己不在乎，我还怕被圈里人背后说成血汗资本家呢。”
　　听了顾莫杰的话，温婉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并不说什么，腼腆得让人心疼。
　　她自己也知道，因为《秦时明月》的关系，让她有了原本难以想象的充分实践机会，这学期自然是比去年忙得多了。何况她毕竟本专业还是挺喜欢的，课有时候也得上，整个人自然迅速憔悴了下来。
　　顾莫杰一边开车，一边有自言自语：“按说都四月初了，吃鹿肉上火。不过看你这么虚，又瘦弱，吃点鹿血鹿胎补补应该挺好的。咱还是去江南会吧。”
　　温婉清：“我都行，不过会不会远了点？”
　　顾莫杰：“远什么，江南大道这种路上，一脚油门就几十公里了，又不会堵。”
　　2006年的滨江，还是比较空旷的，江南大道上半夜飚车的富二代很多，经常有改装车的轰鸣声。顾莫杰已经算是这条路上罕有的规规矩矩开车的人了。
　　看着车，顾莫杰想到了一个问题，随口就问了：“学驾照了么？”
　　温婉清：“没学呢，我好像没这方面的天赋，硬学出来估计也就是个马路杀手。”
　　顾莫杰其实有很多正事儿要问，但是在车上显然不合适，所以尽管拣一些不要紧的话题来说。好在两人本来就对对方的人生经历琐事不太了解，自然颇有谈资。一路聊下来，相互认识也加深了不少。
　　如果说此前两人之间的相互了解，属于“印象派”层面的模板化人物；现在，则渐渐被填充进去了不少细节，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真人，可以看清相互之间一丝丝喜怒哀乐。
　　到了地方，顾莫杰轻车熟路安排了下去，不一会儿就上了几道鹿肉鹿血鹿胎烹饪的佳肴。因为人少，顾莫杰没让上整个的鼎，免得浪费。
　　“说说吧，边红兵那边怎么会突然想到惦记上我的。”
　　“应该是他爸安排的工程被人用计截胡了，没落到原本安排的关系户手上，结果人家后台大老板怒了吧。边家人觉得有人陷害他们。”
　　顾莫杰眉头一皱，顿时有些吃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边红兵告诉你的？”
　　温婉清垂下眼睑，不去和顾莫杰的目光对视，轻声说：“一部分是他质问我，被我挖出来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则是我的推测——园市局的此类项目，原本历年的中标单位，基本上就那么两家。他找我刺探之后，我心里也怀疑，就上网查了，明显是换了单位。他是前天给我打的电话，我上心了之后，就暗暗查了两天。”
　　靠！要不要把你愤世嫉俗的那部分智商用在这上头！
　　顾莫杰顿时对于温婉清的细致入微、瞎猜乱关注有些无语。
　　“好了，我知道了，不过那也是他瞎猜乱关注，我会提防着他神经质乱攀咬的。”
　　嘴里这么说，顾莫杰神色却下意识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想到，边红兵既然敢往这个方面想，肯定边家人在自保方面还是留了手的。说不定会有些推卸顶包甩黑锅、重新投诚表忠心之类的手段。
　　打蛇不死，不是好事。因为蛇是不讲道理的，哪怕你没有被蛇逮住证据，也难保蛇会不会在自己要完的时候随便狗急跳墙。
　　“杰哥，你瞒着我？”
　　温婉清地温言询问，打断了顾莫杰的走神，才让他发现，原来自己刚才夹了一块女人才吃的鹿胎。
　　“我视力不好，近视有800多度呢，眼镜又被热气糊了，以后我也换个好点儿的隐形。”
　　顾莫杰说着，把鹿胎丢回吐骨头的小盘子里。
　　温婉清却不顾这块鹿胎已经被顾莫杰沾唇，默默地伸筷夹到自己碗里吃掉。
　　“你不吃，也别仍么，多浪费。”温婉清说这话的时候，故作镇定，实则已经声如蚊讷，脸色也泛起一股桃红色。
　　这饭吃不下去了。
　　和太聪明、太出世的女生聊天，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温婉清虽然不问俗务，可是她的敏感实在是可怕。
　　就好像林黛玉那样作的女人，往往也不喜欢涉俗太深，可是这不代表林黛玉们对俗人的伎俩不敏感。
　　“婉妹，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这对你没好处，我是为了你好。”
　　“我只是担心你不是那些官场上混的污人的对手……”温婉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怦怦直跳，她隐约知道，说出这种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你知道的太多了”之类的代价。
　　顾莫杰决定不再试探了，他直截了当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都和温婉请讲了。最后盖棺论定总结了一句：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没有行惠，也没有用任何非法手段——我用的是技术手段截胡的，所以就算事情真暴露了，最多也就是被那些贪官恨上，可是他们是没有正式渠道对付我的。现在，你一切都知道了，我自然不会让你白白知道。我会需要你去把边红兵约出来——当然，我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危险，也不会让你有任何牺牲，更不会让你用寻常的借口，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保证——后面，只要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就行了。”
　　温婉清流露出一丝释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当初你会想彻底把边家坑死呢。是因为钱，还是为了不让人惦记着？你就不怕结仇？”
　　顾莫杰推了一下眼镜：“因为我有信心彻底掌控局面，我有太多世人无法想像的底牌。至于深仇大恨，我承认还不至于——但是对付贪官，既然能够在自身不受损失甚至略有小补的情况下，当然是杀一个算一个，勿以善小而不为。”
　　有些人，不能因为他没有把你得罪到死，没有彻底招惹到你头上，就不弄死他们，不对么？那是蝇营狗苟的犬儒思想，是绥靖政策。
　　有绝对的实力、而且还不会脏了手的情况下，是没有人会去绥靖的。
　　“我可以帮你。”温婉清做出了决断。说实话，她此前真没想到顾莫杰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顾莫杰点起一支烟，想了想，支招说：“好，过几天你就打电话回去质问他，就说你听到学校里有人在散播你的风言风语，问是不是他因为追你不到手，才恶意散播的。用这个借口，把他约出来——用别的借口，估计没用，因为他会警觉。”
　　“约到哪儿？”
　　“就江南大道这边找个饭店酒吧什么的，都成。你就说你现在确实是在这儿实习，每天正正经经的，他要是再敢乱散播谣言，你会让他好看，他肯定会愿意过来窥探一下的。别的，都不用你做。”
　　“可以……”
　　顾莫杰把还有三分之二的烟掐了，抽得颇为浪费。
　　“婉妹，你真觉得口头答应就可以了么？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
　　温婉清瑟缩了一下，如同风中秋叶一般，露出了一丝壮烈的神色。
　　“我知道，你要投名状的。如果我不愿意，我不会听你把米的秘密说完。”


第二十八章 投名状
　　哗哗水声当中，温婉清感觉自己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一股皮肤被烫水焦灼的刺痛，阵阵扎在心头。热水器水温计显示的温度，已经有50度了，但是她却提不起力气拧动花洒，把水温调节地低一些。
　　或许自虐的刺痛，可以减轻人内心对于离经叛道的负罪感吧。
　　她至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
　　把自己彻底收拾干净，裹了一块浴巾，温婉清先关了灯，然后摸黑闪进卧室躲上床。今夜，她选择了在江南会留宿。
　　地方大，浴室自然不止一个，所以她也不用等顾莫杰先后，免得尴尬。
　　她知道这个男人谈不上爱他，至少不是那种爱，充其量只是怜爱，加上对她姿色的欣赏。原本，如果可以发展得更纯美一些，应该是一个男人像呵护自己的妹妹一样，把一个少女引回正途。
　　可惜，她知道的太多了。而且是飞蛾扑火一样，主动让对方知道她知道得太多了。纳一个投名状，已然成了宿命。
　　“你来的时候，应该就想到了吧，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顾莫杰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浑厚，对女性有一种莫名的磁性引力。
　　温婉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好了：“有什么好后悔的，外面等着求着被你宠幸的女人，只怕数都数不完，勾勾手你就有了。”
　　“可是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至少从结果来看，我已经是了。就算我说不是，也没法证明给你看。”
　　废话再多，已无意义，顾莫杰并不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伪君子，要了就是要了，还装什么好男人。他翻身揽过温婉清，大力搓揉起来。
　　温婉清的身子很轻盈，至少不会比最苗条时的费莉萝更重，也就八十几斤的样子。顾莫杰甚至可以用双手中指与拇指掐环，直接圈住对方的大腿根把人托起来——
　　古人所谓盈盈一握楚宫腰，那是说妹子的腰围和男人一条手臂的长度相仿，男人可以一只手从一边搂到另一边。按照现代换算，估计也就是反手摸肚脐的档次。
　　温婉清这一握，显然逼格更高——不信的，回去找妹子试试就知道。
　　顾莫杰自问，相对于他的身价，他在女色方面还是比较收敛的。虽然有了两个女人，经验却依然谈不上丰富，至少和温婉清缠绵了一会儿之后，顾莫杰就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新鲜感。
　　这种类型，他真没有体验过。
　　当初在好莱坞比弗利山之夜，费莉萝很强势，双方都是第一次，可谓是抵死缠绵，各竭其力。后来初要陆文君的时候，顾莫杰偏偏伤了腿，只能躺在那儿彻底被动，反而被菡萏初开的陆文君把握了主动。
　　温婉清却是彻底的被动，温婉柔媚，惹人怜悯。如同风中秋荷，随时会在疾雨中凋零。顾莫杰挑逗揉捏了一番之后，微感湿润，脑海中居然冒出了一句李商隐的古诗。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呜……”温婉清浑身一阵痉挛抽搐，让顾莫杰差点儿就缴械了。颤栗了足足数十秒之后，又彻底地瘫软下来，让顾莫杰如卧绵上，似乎身下的少女没有骨骼一般。
　　“疼？”
　　“没事……”
　　“再来！”
　　“对我狠一点！”
　　一次，两次，三次。顾莫杰听温婉清的声音越来越细，不绝如缕，害怕弄出人命，终于收手了。他本是怜香惜玉之人，如果不是温婉清主动痴缠多要，也不至于如此。
　　“啪～”灯亮了，温婉清几乎是手足并用，连带着翻滚，才爬到床边，摁亮了灯。
　　光芒让顾莫杰有些不适。
　　“开灯干嘛，你好好歇歇。”毕竟要了人家，顾莫杰也做不出太绝情的事情，翻身抄起毛巾毯裹在对方身上。
　　“怎么……怎么会没有血？这个是么？稍微有一点点红，不过颜色怎么这么淡？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是坏女人。杰哥，你……你相信我么？”
　　温婉清一阵泫然欲涕，头晕目眩，就软倒了下来，顾莫杰顺势揽过，安慰地梳拢了几下，示意她不要激动。
　　“我相信你，不过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你不可能成为我老婆，本就不用对我负责。”
　　温婉清脸色白得可怕：“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被你当成那种程度的坏女人……呜呜呜……我才认识你不到半年，连表白都没有表白过，就这么和你做了，而且还不是处，你心里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生。我……我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杰哥，相信我……”
　　顾莫杰看到温婉清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却多了一丝坚毅果决，让他心头一颤。
　　当初温婉清想同归于尽舍生就义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这妹子不会这就想不开吧。
　　顾莫杰原本打算隐瞒下去的，此刻也顾不得了。
　　“婉妹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次给你脱罪的时候，你费姐出面，花钱托人改了医院的伤情鉴定，不光把我的轻伤改成了轻微伤，也把你的伤情改了……原本的鉴定上还有一条：CN膜新鲜性破裂……但是你醒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看到这条原版的，就被销毁了。费姐交到你手上的，是第二版。所以，今天有这么一点点红，是完全正常的。何况这么多‘汗’水，本来就会冲淡的。”
　　温婉清整个人恢复了一些活力，柔荑环着顾莫杰的脖子，如在梦中地幽幽痴笑：“原来，你这小贼早就坏了人家的清白，那就别怪人家这辈子赖上你了。”
　　“为什么爱我，你知道我已经不缺女人了，你也不是贪慕富贵的人。”
　　“谈不上爱吧，就是觉得你这样的男人，好完美，想要被你掌控，支配。然后我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跟着直觉，走下去就好了……”
　　顾莫杰关了灯，一把把温婉清卷过来，让妹子俯卧躺在自己身上，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湿吻，聊天，用最细腻的用心，去感受。
　　缠绵悱恻一番，顾莫杰算是更加摸清了对方的心。
　　“这孩子，小时候没了爹娘，又是被十年动乱迫害出身的家庭，所以才这般孤高冷傲，但是又内心缺爱。最后非得找个各方面都压服得了她的男人，支配着她，让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
　　就像有些小时候缺爱的男人，喜欢找成熟得多的妇人。温婉清的情况恰恰反过来，因为从小都靠自己，自己为自己做决断，真到了终身大事的时候，反而渴望可以彻底跟着男人的感觉走。她从小的自主，是一种被迫的自主，她内心其实无比渴望逃离。
　　这种状态，有点像《五十度灰》里面那妹子，需要在男人的征服和支配中得到快感和安全。但是，得有足够强力、完美的男人，才有这么做的资格。《五十度灰》里的克里斯蒂安·格雷就是被塑造成一个如此完美的强悍男人。
　　现实世界中的顾莫杰，也是如此。
　　既然对方什么都不要，留着倒也无妨。
　　……
　　第二天收拾，顾莫杰难得地给妹子梳了一次头。他依稀记得，自己还从来没给陆文君梳过头。
　　当然，讨好妹子肯定是有所图的，因为顾莫杰需要让温婉清去做事情。
　　可惜，最后梳完头，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抚摸。
　　还是狠不下心，不愿意背负上一个利用女人的内疚。
　　“过两天再议吧，昨夜才推倒了人家，起床就谈买卖，是不是拔掉无情了一点。”对自己如此暗示，顾莫杰硬生生把事情按捺了两三天。
　　第三天下班的时候，他才约温婉清又见了一次，要了一把，完事儿之后拿出一张写着地名的纸条，吩咐温婉清：
　　“把边红兵约到这个酒吧去，就在江南大道上。约的时候有意无意透露一下，说你明天会加班，要晚一点儿见，最好约八九点之后才见的时间点。到了之后，想办法迟到也好，多闲扯一会儿也好，尽量把对方拖到午夜还不回家。那家酒吧是一群开豪车的富二代飙车族的大本营，里面嚣张挑事儿的人不会少。那里距离咱动漫产业园也不远，你约在那里不会有人怀疑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好了——还有，千万别坐边红兵的车。”
　　温婉清吓了一跳：“你准备干掉他？”
　　“当然不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种瑕疵，我不会留的。不过我有把握让他惹上事儿，然后有渠道让他在网上火一把，保证和谐都来不及——他爹现在已经摊上事儿了，要是再惹出什么坑爹的事情，他们一家就会被丢车保帅的。反正别的环节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多管。你只要负责把人弄到那儿、拖到半夜，就行了。”
　　交代完这些，顾莫杰觉得应该没啥了，又想了想，最后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记得想办法确保他会开那辆法拉利458来赴约。”
　　顾莫杰相信，以边红兵这样的花花公子生活习惯，应该不至于为了当乖宝宝早点回家睡觉，而拒绝夜宴吧。


第二十九章 血钱
　　深更半夜，月冷星稀。06年的滨江，许多路上还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当然，普通百姓或许不太懂行，也不关心究竟哪些路没装摄像头。但是毫无疑问，最深谙此道的，应该就是附近这一票富二代飙车党了。
　　江南大道，是一片权势者们营造的乐土，交通部门也很识趣，迟迟没给这条主干道装监控，连带着旁边的娱乐场所都没有监控。因为在这儿惹事的人，交管部门有可能一个都惹不起。
　　“砰～”地一声巨响，江南大道上一辆法拉利458被另外一辆玛莎拉蒂给并线撞在了一起。玛莎拉蒂后半截车身几乎被横着撞断，法拉利的车头引擎部分也一片稀烂，跑车经典的“卸力设计”在这一刻完美体现。
　　所以，不管人死没死，至少已经不可能有人知道，法拉利引擎盖里面，是否有某个部件曾经被拧松了一些——就算检查现场的时候确实从残骸里发现某个地方送了，谁知道是不是撞击的结果呢？
　　何况，当事人其中一方是稍微喝了一点酒的，没踩住刹车，怎么也不会有人往刹车坏了上去想，第一反应应该是怀疑是不是后车冲动了。
　　前车超车炫技，卡位装逼，满拟可以切入后逼得对方减速。后车怒路，没有刹车。前车并线有责，后车酒驾也跑不了——最终的结论，就是如此。
　　……
　　顾莫杰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因为他当天睡在滨江的公司里。事情的发展，从程度上来说，有些超过他的预料，不过还是可以接受的。
　　温婉清也提前和她学校里的室友打过招呼，已经连续好几夜睡在实习的办公室里了，所以室友们并不会怀疑。
　　顾莫杰看着脸色发白的温婉清，确认道：“你没有挑唆边红兵去和人飙车吧？也没挑唆对方和他飙车吧？”
　　“没有，我找他喝了些酒的，他不敢飙车。不过那酒吧里都是飙车的富二代，有几个想借着我走开的时候和我搭讪，被我甩脸色驳了面子。后来其中有两个就到了边红兵桌上，也不知道是约架还是什么，我没听清。我只是事后过去找他们义正辞严地解释，说我和边红兵没什么关系，只是普通校友，让他们别乱找人挑事儿。”
　　很显然，那些家伙没有相信温婉清当时的撇清——普通校友，会过了晚上十点以后，在酒吧里喝酒？
　　顾莫杰可以想象，那些人当时的秘议，无非是炫技赌女人之类的无耻勾当。港片里那个经常演古惑仔老大的演员，就搞过好几部这种飙车片，内地圈子里的人都在学。
　　“这事儿就过去吧，这阵子你也别回学校住了，到时候在公司附近和学校附近都租个房子——不是我舍不得给你买，是不希望你太扎眼。你要明白。”
　　“这样最好不过，免得你一边塞房子给我，另一边心里又看不起我。”温婉清心中如是想着。
　　这件事情做的很干净，因为事实上从头到尾，顾莫杰都没指望把对方肉体消灭。他只是希望对方摊上事儿，然后炒热。让那些本就急于把边家甩开的幕后者们，顺势找到一个借口把他推下海。
　　第二天一大早，网易新闻上就出现了一个头条，“江南大道惊现70码”——当然，顾莫杰绝对不会傻到亲自和丁三石打招呼、让对方把这个新闻置顶。尽管他和丁三石如今都是江南会的股东。
　　初音网的门户，也做出了小幅的跟进，并且用尽量免责的语气把消息对抗性炒热。
　　“江南大道惊现70码”、“玛莎拉蒂拦腰撞断，交警竟称车速只有70码”、“高清多图爆料，前车司机的朋友称目击事故原因为前车为紧急避让一条突然横穿道路的宠物犬，并不存在所谓的飙车”、“目前两车驾驶员仍然昏迷不醒，具体伤情不明”……
　　火候差不多了，当天晚些时候，网上一些渠道开始爆料：当事人其中一方，为中国美院的一名在校学生，其父是园市局的一名副局长。另一方还有一票富商高干子弟，其中包括XXX，另有一些目击者身份未明……
　　这些情况，在正常情况下，是伤不到边局的。但是，如今他正处在变故的风眼内。原本的靠山怀疑他变节另行投靠了，新主子还不明白他的心意——何况他也一直表现得首鼠两端，并没有坚定果断地将错就错改换站队。
　　于是乎，一场类似于令狐二代坑计划的戏码上演了。
　　一个多星期之后。
　　“园市局大地震了！听说边局出事了，是抑郁症！”
　　“他儿子都死了，还得个毛的抑郁症啊！要是换了我，反正留钱下来也没人花，人死了老婆也是别人玩，不如鱼死网破拖俩垫背的！都绝后了还抑郁个毛线。”
　　“你这就外行了吧！听说边局还有一子一女私生的，在加拿大，对外没认过。要是不抑郁，国内最后这些年攒下来的还怎么倒腾出去？也怪可怜的，都快60的人了，那话儿不行了，自个儿是没本事生了。否则怎么也得想办法，儿子这种东西，死了一个再生一个也不怕的。”
　　相比于前阵子炒热的车祸，被抑郁症的消息要平淡得多。没有微博，没有自媒体，终究热了一阵子就散了。
　　……
　　顾莫杰拿着那笔沾着谈官鲜血的血钱，缓解了初音智能的资金收支问题，似乎没有任何心理不适。连带着他新近上了的泡友温婉清，都是那么的冷血。
　　这倒是让顾莫杰对对方的三观更加亲切了一些：杀贪，不一定要对方主动把你往死里惹了，才去杀。有机会，不暴露自己，可以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
　　听闻边局抑郁症跳楼的消息后，顾莫杰才发了条短信，把陆文君喊到自己办公室里，把一些必须坦白的事情说一下。
　　顾莫杰斟酌了很久的措辞，最后决定还是干脆一些：“君，我有些很保密的事情要利用温婉清去做，所以和她上过床了。”
　　陆文君摇晃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顺了气之后，只是冷冷地说：“就这些？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最近是不是自我膨胀得太厉害了。”
　　“那就解释一下吧。”顾莫杰难得地不好意思了一下，“我坦白，我上了。但是我不爱她，她也不会得到你或者费姐那样的对待——她们都是在我已经过了百亿之后，才认识，接近我的女生。我不管她们内心是不是真心的，反正我不会真心，也不会给后来者侥幸心理。当然，我也承认，我动了一些恻隐之心。但是那只是怜惜，怜悯，和爱没有半毛钱关系。男人疼一个女人，和爱一个女人，是两码事。我希望以你的智商足以理解这里面的区别。”
　　“说完了？可以，我接受这个解释——那你以后还准备继续不成？”
　　“你介意的话，我就打住好了。”
　　陆文君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联系最近的情况，尤其是边家人的遭遇，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找温婉清做的……不会和边家人有关吧？”
　　“我只能说，任何一个人的死，都不是我直接导致的。我最多让人撮合撩拨了一下。”
　　陆文君有些恨铁不成钢：“阿杰！以后这方面就收敛一点吧！边红兵终究没有直接对你下死手，充其量只是对你有威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后答应我不要这么干了。”
　　顾莫杰：“我保证，只要有一丝把自己陷进去危险的事儿，以后不会再干了。不过这一次，实在是好处足够大，不干可惜了。你知道初音智能靠着一票能够赚多少么？”
　　陆文君：“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还缺这区区几千万不成？”
　　顾莫杰：“我是不缺这几千万，可是初音智能缺。君君，你没有和我一样全局管理过公司，你做运营策划确实很好，很能站在全局战略为公司思考问题。但是你对如何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至今没有什么概念。你适合去做那些，教导别人该往哪个方向努力的人，却不适合激励他们调动自己的努力。我当然可以依靠对新产业的优待倾斜，来源源不断从初音娱乐拿钱，往初音智能那边灌输。但是时间久了，初音娱乐的人会心生怨尤，他们会觉得公司不公平，不给他们高激励、高绩效奖励，反而把他们创造出来的财富补贴新产业。烧钱，也是要让人心服口服的，尤其是让那些为我创造价值的人心服口服。要让他们看到被烧起来的那个产业，偶尔总是可以做出一些阶段性的小成就。否则，全靠一个数年之后的远景目标撑着，人心就散了。”
　　陆文君良久不语，末了，才颓然放弃：“好吧，这事儿你说了算。我今天本来就不是来和你聊这个的。我的出发点只是不希望你出意外。”
　　“我知道。我也可以保证，下次如果不是墙倒众人推的场合，我绝对不上去掺和。”
　　陆文君无言地离开了办公室，顾莫杰好整以暇地翻出一堆人力资源部那边送来的材料，看了起来。


第三十章 哪行都有新手可骗
　　顾莫杰原本对边家人还留了后手，可惜都没用上，事情就已结束。边红兵到死都没机会对他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吐露任何疑点，所以顾莫杰算是彻底安全了。
　　（顾莫杰：尼玛死！其实是因为那些计策写得太详细会被和谐有木有！所以只好第一回合技术性击倒，后招都没用出来呢！）
　　血钱拿稳当了、后顾之忧也已彻底排除、初音智能这个子公司的信心也初步建立了起来。顾莫杰自然可以好整以暇地把精力投放到对初音智能中短期运营人才的搜刮工作上去。
　　那一次去张拓海那里考察，顾莫杰也发现了，张拓海这边短期内还是可以搞出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比如那个智能提醒主人喝水的水杯。只可惜这种东西普遍价格偏贵、市场化运作的惨淡前景一眼就可以看穿，所以，必须找一些会炒作高科技概念的炒家为顾莫杰所用。
　　他让叶敏茹接触了烽火猎头，烽火猎头也很敬业地为顾莫杰物色查访了许久。自从前一年叶维伦的跳槽被促成以后，烽火猎头对与初音集团的长期战略合作充满了信心，遇到相关的业务都很投入。
　　“这都什么人嘛？一个创业失败的家伙，都能推荐到我这里来？还是对方主动和烽火猎头接触的？”
　　其中一份履历跃入了顾莫杰的视野。抬头那不走寻常路的简介，让顾莫杰很是被抓住了眼球。毕竟，这一大堆的资料里，其他人都是吹嘘自己的光辉业绩的。就这么一份抬头就说自己刚刚创业失败。
　　“孟醒，创业履历：阿芙精油（现已陷入经营困难），个人业绩：成功利用精油花源原产地保护概念，得到VC前两轮投资约800万元。详情：有意面谈……”
　　这个人有点意思，顾莫杰记录了一下，表示次日可以约见。然后另外又挑挑拣拣找了几个，凑个数——公务员考试还要求面试的时候至少有三选一的余地呢。
　　然后，第二天，那个名叫孟醒的家伙就出现在了顾莫杰的办公室里。是个一头洋葱硬发，一脸吊样的三十岁光景男人。
　　“你就是孟醒？能够把创业失败这种经历往履历上写，还写在最开头的人，真没几个——怎么想的？”
　　那男人一点不怯场，张口就来：“我就是孟醒，圈子里给面子的朋友，也可以喊雕爷。我觉得跟你做这个初音的智能硬件卖概念，比我卖精油好操作，就来试试。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所以当然把你最需要的才能写在最前面。”
　　“那你觉得我最需要的才能是什么？”
　　“当然是一个明明创业失败，或者勉强维持，但是又屡屡可以从风投那里拿到钱的人。”
　　顾莫杰对这个想法有了几分好奇：“为什么会这么想？说具体一点。”
　　雕爷端着指头，敲了敲面前的文件，淡定地说：“如果一个人创业，拿风投，经营，然后成功了——那说明他挑的这个生意本身就很有前途，他本身也具备足够的综合性才能。这样的人都该去当老板，怎么会来给你打工，何况，以目前‘初音智能’的摊子，还没到需要真正市场化盈利的时候。而一个人，如果他创业，拿风投，却让风投亏本了，但是下次依然可以拿到风投——那说明这人或许实打实从市场上盈利的本事不行，但是至少把本来就不行的生意伪装成行的生意这点上做得很好。国内你很难找到一个明明生意上没赚钱，但是下次依然照拿风投不误的人。”
　　话糙理不糙。
　　一个妹子，本身是美女，还是处女，然后包装了一下，嫁了个好人家——这叫什么本事？或者说，这哪里能体现出媒婆之类马泊六的本事？
　　就是要拿一个看上去虽然还算美女，但是下过海的，然后又上岸从良了的，包装一下照样嫁进好人家。经办了这样的案例的媒婆，才有值得拿出去说嘴的资本。
　　“说说看，你原来具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吧。”
　　“听过彼得蒂尔的名言么——真正的垄断巨头，都是在想方设法把自己伪装成不是垄断巨头。
　　前者比如谷歌，在反垄断听证会上，都会向国会陈情：别看谷歌在搜索引擎领域的市场占有率超过了70%，但是世界上同时还有那么多电视台、杂志社、广播……无数媒体渠道。谷歌在所有媒体渠道之间的总入口占有率，还不到6%，有什么威胁呢？它掌控得了美国人民的思想么？美国人民没有别的渠道选择了么？
　　后者比如那些在好莱坞开湘菜馆的——他们总会用，‘这个区一家湘菜馆都还没有’来说服自己，认为自己开了之后一定大赚，一定可以垄断这个区的湘菜餐饮市场。但是鬼知道好莱坞有几个鸟人会有吃湘菜的餐饮习惯？就算有，又有几个傻逼到非吃湘菜不可、没湘菜就活不下去？
　　所以，我这辈子至今为止做的事情，主要就是把第二类的例子，伪装成第一类的。刷销量也好，细分概念制造有垄断可能性的假象也好，手段无所谓。”
　　顾莫杰第一次听到还有人从如此角度赤裸裸地解释这个问题。
　　2006年，彼得蒂尔还在PAYPAL系做风投，《从0到1》这本书他还没空去写。所以他的那些一鳞半爪的言论，普通大众还不熟，基本上只有圈内有点见识的才听说过一些。
　　雕爷这番话，算是毫不要脸，但是顾莫杰喜欢。
　　好的生意，自己做，要赚钱。
　　不好的生意，包装得好一点，交给不怕丢人的白手套作，也要赚钱。
　　只不过，不是赚消费者的钱，而是从风投里面博傻，博最傻的那批，骗他们的钱。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风投还不够专业，尤其是国内，连营业额对赌这种后世看来几乎成为必须标配的紧箍咒，都还有一些新生风投不会。
　　当然，到了后世2015年前后资本热潮的时候，哪怕有了营业额对赌，对风投看清问题依然半点帮助都没有——
　　就好比一个小说网站，要是和某即将过气的大神写手，签订了一个“正常情况下千字300块买断、但如果均订低于买断价20%，则网站有权下调买断价”的“含对赌买断协议”。
　　这种情况下，要是这个即将过气的大神新书实际销售真的连60块钱每千字都没到，那么这位大神会怎么干呢？当然是找淘宝店，“以1.2倍溢价，买相当于千字60块钱的订阅”。
　　300块，分出70块给淘宝店，剩余230揣回自己兜里。理论上，这样的大神可以一直火到网站末日。
　　“我也承认，我那点伎俩，真遇上红杉资本之类眼光毒辣的，早特么被看穿了。但是无所谓，创业者有新入行的，风投也有钱多了新下海的，找准对的白痴，最重要——谁让你是处？被人玩弄了感情也特么是活该。”
　　雕爷说着，对着烟灰缸里吐了一口浓痰。
　　“我做精油，无非也和日本人当初炒蓝山咖啡的概念差不多。咱炒精油的花源原产地概念。做精油的很多，竞争太激烈。但是做‘大马士革玫瑰精油’、‘果阿茉莉精油’，再套点儿历史文化底蕴，把原产地保护的概念炒出来，那同行就没那么多了——就好像香槟酒到处都是，但是法国香槟省原产地的果子酿出来的香槟就不是到处都是了。好莱坞的中餐馆虽多，但是非要强调湘菜馆或者本帮菜，可能就没有了。
　　概念一炒热，马上拿天使轮。天使轮到手后，虚构刷营业额，耐住性子，刷上至少三个月。A轮B轮什么都来了。我这就是用的互联网圈钱的思路，做传统产业的电商。谁让传统产业投资者对虚刷业绩这种事情的认识更浅薄呢。
　　具体到你这个杯子——至少目前专利是实打实的，而且是发明专利，申请受理中。概念也是绝对新颖的，外行人一看绝对没有竞争对手。这时候关键就是看这个东西市场接不接受、有多大市场潜力。这种东西，再加点儿小资轻奢、外观做得再有设计感一些，比精油可好运作多了。
　　说到卖精油，好歹外行人都知道，哪怕不是精品花源原产地的花，一样可以造出精油，一样可以用，一样可以实现功能。那种东西要刷火概念，比你的杯子可不是难一点半点。”
　　顾莫杰想了想，这种人才，要是能找到一个正确的打开方式，还是可以用一用的。不过，首先要撇掉自己的风险。一个能够那样对风投下黑刀子的家伙，要是不套上一个笼头，肯定会连合作者一起吞了。
　　于是他提出了条件：“光说不练，也证明不了你的才能。这样吧，我开几个条件：第一，初音智能可以以技术转让的方式入股，成立一家新公司，专门运营诸如‘智能提醒水杯’这类产品。但是新公司不可以用任何带有初音字样的名号，最多只能对外宣称有初音方面对其投资了。第二，我可以秘密提供你前期伪造哄抬营业额、炒热概念所需的资金。但是金额上不超过外界同类项目的天使轮资金。如果你做失败了，那我就当赔掉第一次天使轮。希望你珍惜这个机会，因为国内真有这样研发硬实力、能够给你源源不断可炒作概念的公司，应该不多了。”
　　“没问题，有秘密资金来源的话，炒热概念就更容易——风投都是知道自己的投资对象手头有多少钱的，如果营业额明显超过这笔钱所能刷出来的极限，那么他们自然会真的相信那是市场的力量。”
　　顾莫杰起身，握了一下手：“那么，合作愉快——你不是我的员工，所以，我们只适合作。”


第三十一章 滚滚向前
　　送走了雕爷，没过几天，初音智能就以技术出资成立了一家专门用来骗风投钱的新子公司。初音方面可以实际占取最终纯收益70%，另外30%则是雕爷把他那个已经骗钱骗得差不多、看上去没什么潜力了的阿芙精油给倒腾出手之后，凑钱入股的。
　　任何没有市场前途的产品，也会有一个正确的打开方式。这也昭示了资本市场的血腥和冷酷——如果有一家新的创业公司，真的一无所有，把自己的百分百身家都放到资本市场上，接受插标卖首式的彻底卖身——那么没说的，这里面说不定真能捡到宝。
　　问题是，并非所有公司都是这么吊丝、不得不彻底全卖。
　　总有那么一些公司，会剥离出一部分实打实稳赚的优质业务，置身事外吃独食。然后把那些不那么赚的、掂量起来有风险的生意拆分出来，让人投资。
　　顾莫杰此前一直不接受风投，无非是因为他手上的生意每一桩每一件统统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他当然没必要让那些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钱的家伙来分好处。
　　现在他接受风投了，无非是因为他家大业大了，手头也开始出现那么几个不一定能大赚的产品了。
　　这一切，并不是顾莫杰的人品和三观变了，只是他手头的资源结构变了。
　　从这个例子里，也可以看出某国大多数赔掉裤子的股民，是多么的咎由自取——明明知道有些企业，尤其国企，在国内的资本环境里，是可以随时随地剥离优质资产、另成体系的。那些企业可以只把垃圾业务留在资本市场里圈钱的。
　　但是股民们看到这样的垃圾股往上涨的时候，依然忍不住要追，只为了博有人比自己更傻。
　　这样的人，只能说死了也是白死，跳楼也是活该。
　　顾莫杰从来不会怜悯那些买了他挑出来卖的那部分股权的人，尽管那些人是在给他送钱，事实上算是他的衣食父母。那种人早点被骗死，还能抬升一下社会的平均智商。
　　……
　　转眼到了四月下旬。眼看着五一将近，公司一票的新产品，都卯足了劲儿准备上线。
　　五一黄金周，历来是广大宅族泡在显示器前面的热门时段，大大小小的软件商，凡是近期要上线产品的，都会赶一赶这个点儿，就算来不及拿出正式版的，好歹也会升一个测试版。
　　初音网络的安全浏览器和初音邮件这两大块服务，经过四个多月的开发，也已经进入了可以投入用一用的阶段。
　　这个研发速度，放在小公司当然是非常惊人的了，但是放在初音集团，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略有超前，毕竟一家互联网公司家大业大之后，技术积累的滚雪球效应是很恐怖的。一个网络产品体系的用户越多，其发现问题、反馈问题、修改问题的周期和效率也会快得多。
　　初音集团的安全卫士、电脑管家、下载工具这三板斧，有着两亿装机量，所以初音无论出个什么东西，都能最快得到最充分的测试反馈。这一方面，目前国内也就小马哥靠着QQ这个平台的捆绑可以略胜顾莫杰一筹。
　　“终于有互动性更强一级的新产品上线了。”
　　这是顾莫杰听到浏览器和邮件项目组的汇报后的第一反应，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对此，他对身边人毫不讳言：“初音发展到如今这一步，缺的已经不是用户数，而是更高的用户黏性、更长的初音产品活跃时长。要是哪天初音用户个个都得和QQ用户一样天天挂在上面，那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对于顾莫杰的乐观，下面的人不是没有别的看法。叶维伦的一番高屋建瓴，颇能代表冷静派的观点：
　　“可是，我们此前努力营造出来的‘初音没有同行、没有竞争对手’的局面，也会随着这些新产品的上线，而告一段落。我们会触动更多业内巨头的利益，无论中外。QQ邮箱肯定会和我们激烈厮杀，百度也会在浏览器和搜索入口与我们形成交集。就连谷歌，都会因为试图把他们已有的浏览器和邮箱产品渗透进中国市场，而改变与我们的合作态度——这一切，都不得不提前考虑起来。尤其是腾讯已经认清了事实，马化腾的财付通并不成功，他们也不会再在为了争夺财付通入口问题上向我们妥协。百度也已经过了上市之年，正在急速扩张——如果应对不慎，局面会变得很严峻。”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结果出来之前，顾莫杰和叶维伦相互之间也不可能彻底说服对方。而且从结果来看，很有可能是两者的折衷——生活不是理论，各方因素总是会综合作用在事实身上。
　　所以，双方选择了稳步推进，渐渐观望。
　　五一很快到了，结果立刻揭晓。初音安全浏览器在上线的第一天，就得到了初音集团全平台的发力推广——凡是装了初音电脑管家的电脑，全部开机自启动弹窗，推荐安装此款安全浏览器。“初音下载”的用户，全部自动提供封面霸屏广告，只要用户点击了“初音下载”的软件界面任何一处，都会弹出安装提醒。
　　除此之外，有余06年上半年“番茄花园”和“雨林木风”这两大WIN-XP系统盗版封装商还没有被清算、还在上演着被盯上剿灭之前最后的末日辉煌。所以，与“番茄花园”、“雨林木风”有了两年秘密合作的初音集团方面，也是下了重金第一时刻让这些封装商在封装盗版系统的时候预装初音安全浏览器。
　　并且最绝的是，还删除了微软自带的IE浏览器，并且额外给钱让这些封装商在预装时不得再接受任何其他同类软件提供者的资助——也就是说，顾莫杰要确保初音安全浏览器在这些新购入的电脑中，处于原始独霸状态。
　　这样的排他性独霸，要给出的资金自然是比普通非排他性预装要贵得多。按照06年的价格，一台次盗版系统的软件预装，可能只收三五块，但是独霸同类产品、甚至删掉微软自带浏览器的话，可能会给出十几块的高价。
　　也就是说，用这种手段，买一千万用户“在电脑刚装好的时候只用初音安全浏览器”，可能就要花掉一亿多。
　　不过，谁让如今的顾莫杰已经有钱了呢，国内做浏览器的，除了QQ，也就他烧得起这个钱了。
　　五一黄金周过完，初音安全浏览器的装机量便破了两千万。
　　顾莫杰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略显流氓、甚至会偶然影响用户体验的霸道手段了，不过为了自己的浏览器入口，他愿意短暂地搏一把。
　　“坚持强制弹窗提醒，直到五月底，然后取消。我们不能在同行反应过来并且组织好围攻之后，继续授人以口实。”
　　这是顾莫杰观察了形势之后下达的指示，坚持弹窗一个月，是他根据目前反馈回来的大数据，所作出的对用户耐性的估算。若是时间再久一些，很容易让初音集团也背上历史上周鸿祎的流氓名声。
　　相比于安全浏览器的最初走红，初音安全邮件的局面有些不好打开。
　　邮件产品，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软件载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下载一个GMAIL或者别的电邮客户端的，连微软WINDOWS自带的OUTLOOK，实际上都没几个人用。
　　国内大多数的邮件用户，都习惯直接从浏览器打开邮箱，然后收发邮件。与此同时，国内有邮件需求的人数，也远比别的浏览器、下载工具、电脑管家之类的产品少得多。
　　按照此前业内的估计，网民里面起码三分之二的人一辈子都没发过邮件，尤其是工作上不需要用到邮件的非白领。剩下的三分之一里面，又有六七成属于一周开一次邮箱就够了的低频用户。
　　以2006年二季度国内2亿多的网民来算，高频电邮用户充其量也就3000万光景。
　　当然，初音安全邮件的推广也有其优势，那就是顾莫杰给这一邮箱产品提供了一键自动登录功能——在已经登录使用初音电脑管家等系列产品的用户中，只要点击界面右上角的一个信封图标，就可以通过浏览器打开初音邮件登录页面，并且使用初音统一帐号登录，不用手动再输一次邮箱帐号密码。
　　所以理论上，所有在初音产品上注册了帐号的黏性用户，天然都会自动成为初音安全邮件的用户，只不过他们不一定激活使用过，哪怕一次。
　　五一黄金周里面，使用初音帐号激活并使用至少一次初音安全邮箱的用户人数，勉强才有区区七八十万，只占到国内电邮高频用户的2%。相比于初音集团如今的推广力度和渠道深度，这个成绩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
　　尽管这个数字在顾莫杰本人的立场上看来，有些可怜，但是他的潜在对手们，却一下子看到了问题所在。
　　一大票使用QQ马甲号发送垃圾邮件和漂流瓶交友的邮件账户，在初音安全邮件的大数据搜集反馈之下，短短一周就被纳入了危险毒源和不良信息来源的黑名单中，然后任何使用初音安全邮件的用户，在再收到这些来源的邮件时，都默认打入了“垃圾邮件”分类，甚至进行了更高的屏蔽处理。
　　连约炮诈骗的信息都不能愉快地发送了，这让还处在野蛮生长状态的小马哥可怎么活？
　　试想一下，要是后世有一个同行，在陌陌刚刚发家的时候，就把其“约炮神器”的属性给搞臭、曝光、证明其幕后的“诈骗远多于真实约炮”的本质，陌陌的老板还不把人给恨上了？


第三十二章 多国联军围剿
　　“深市那边，五一节之后，小马哥已经进一步增大力度，加推QQ旋风下载工具、以及QQ邮箱了。QQ拼音输入法，总算也已经开始做，暑假的时候绝对可以上线——很显然，这些都是因为我们把初音安全浏览器、初音安全邮件这些业务扩张，触及了同行的利益，所引来的反弹。在京城，百度也开始做百度拼音输入法、百度浏览器。可以预见，2006年是各大巨头开始发力跨圈、打造全平台产业链的元年。未来的互联网竞争，和05年以前，将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也许未来的历史书上，会把今天载入史册，认为今天是新竞争常态的元年。我希望我们初音集团的每一位，都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加速，是绝对不会有回过头停下来的可能的，我们唯有跑得更快。按部就班走自己的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五一长假结束之后，顾莫杰用这样一段开场白，让初音集团的高层们迎来了新的工作。叶维伦的预见，被充分证明了，不过顾莫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该来的总要来，迎头面对便是。
　　面对经营决策，叶维伦率先带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顾总，按照我们原先的发展计划，资金链还是可以自洽的，但是一旦竞争升级，我们的融资渠道就出现大缺口了。这个缺口不光是推广和用户占有、软件开发方面的，更有数据中心扩容带来的。
　　初音视频去年一年花掉的数据中心运营、存储、带宽的包租费用，总共有一两亿，那才只是半年，今年按照目前进一步发展的趋势，用掉我们五亿是绝对有可能的。而如果我们的大存储空间邮件、支持BT资源的初音下载等网络存储下载业务统统发展壮大的话，其中每一项的数据中心开支都不会低于在线视频服务。再加上网游和浏览器搜索，我们一年之内的数据中心建设总开支，可能会膨胀到20亿元——这就不是目前的资金链所能承受的了。
　　我觉得眼下必须正式考虑大规模融资，而且是释放出集团层面的股权进行大融资——去年年底的时候，按照初音集团的经营状况和用户占有率，拿到资本市场上接受投资的话，起码可以估值百亿以上。
　　今年经过前三分之一时间的稳步发展，以及对智能硬件和动漫原创产业的介入布局，只要你给个话，我有信心把公司的市值预估做到200亿人民币，以这个估值去接受外部投资——比如，我们可以让红杉资本给出50亿现金，并出让集团20%的股权。如果您觉得这个比例太高了，资金缺口又不是那么大，我们也可以搞小一点。比如只融23亿，让出10%……”
　　叶维伦说完这番算计，所有高层都看着顾莫杰。
　　顾莫杰断然否决：“不行，区区20几亿，就要我10%的集团总股权？我还没贱卖到这种地步。何况，一两亿级别的小融资，我靠初音智能剥离出一部分智能硬件的概念项目，让老孟给我运作，也能骗回来，最终实际收益过亿也是轻松。所以等闲三五亿级别的融资，如果要出卖集团股权，就不用考虑了。如果是二十亿以上的大融资，出卖的比例又太高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再等等，先想想别的不需要动到全局股权的方法，解决扩张速度问题。”
　　叶维伦有些急，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试探过红杉资本的人，他们很看好我们，只要我们松口，他们就愿意签订一个对赌，如果一年内估值和主要业务流量取得翻倍以上成绩的话，允许我们用两年期50%溢价出资赎回其中半数股权。而且这一条不附带任何其他条件。其他细节，还可以继续谈。”
　　这个条件，用外行的人话翻译一下，就是如果初音集团到2008年5月的时候，各项主营业务流量指标或者覆盖面综合数据翻倍了，那么红杉资本愿意让初音集团拿出15亿，赎回5%的集团股权。相当于把这5%作为“如果你太成功、说明我们低估了你，允许你用1.5倍于原始出资价格的资金赎回”的代价。
　　这相当于是拿到了10亿元年利率23%的贷款（两年复利50%）——如果做得好，才是贷款，如果做的不好，就变成股权，就像金融市场上的高风险COCO债一样。
　　一般而言，投资机构只有在面对市场表现非常强劲的企业时，才肯给出这么诚意的诱惑条件。
　　初音集团显然是这么一家绩优股。
　　叶维伦主动试探接触红杉资本，让顾莫杰有那么一丝不快，不过理智告诉他，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离经叛道，让圈内的“正常人”都有些心惊肉跳所致。叶维伦只是有备无患，谈不上什么恶意。他也就没必要掀桌子追究，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当天的会议没有结果，顾莫杰也没有阻止叶维伦和海外投资机构继续接触。后来红杉资本和另外一家机构也继续报了TS，增加了“允许附条件回购”的比例，保证如果经营超标、回购条件达成、届时资金充裕的话。那么两年后投资机构最终在初音集团层面的持股可以下降到4%——这个数字比最初的5%又下降了1%。
　　顾莫杰还在寻找别的渠道，而认准了顾莫杰正面临多重巨头竞争的风投，显然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些风投都是跨国巨鳄，就算在国内倒腾不出多大风浪，在外头却是兴风作雨，随意施为。
　　五月中旬即将结束的时候，一条对初音集团不利的新消息传来了。而且来源是大洋彼岸。
　　“鉴于初音集团的产品在互联网安全领域的独立新应用，初音集团在美业务显然已经从谷歌公司的上游供应链附属者地位，提升到了独立的网络安全服务提供商的地位。有充分证据显示，初音集团利用其在美提供的业务，已然搜集了相当可观的美国公民网上行为记录与安全数据，却同时拒绝联邦政府的一视同仁监管，也拒绝为联邦政府的正当调查提供便利与合作、协助。联邦有关部门将对此展开调查，并且就其经营合法化细节进行核对。在国际反恐形势尚未明朗的大环境下，联邦有关部门希望初音集团对此进行充分的配合。”
　　官话没人听得懂，翻译一下，就是有人找借口对初音集团的海外业务动手了。至于这个招数是美国政府直接搞的，还是有硅谷投资机构在背后推动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至今为止没有哪家机构对这事儿认领表示负责。
　　官话的表面意思从来不重要，官话被付诸实施之后的动手范围，也从来都不会局限于话语里面提到过的那几点。
　　初音集团的海外业务其实并不庞大，顾莫杰从头到尾自己砸进去的钱，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亿美元，其中还有好几千万就是直接从和谷歌公司的合作业务中套的。不过投入不少，不代表那里的业务如今依然不值钱。
　　按照顾莫杰的实力，只要是他经手的投资，哪怕两年前只值一千万，两年下来翻十几倍都是正常的，何况这里面还包括了YOUTUBE被收购之后，留下的那个海外版视频网站呢。
　　顾莫杰并不知道历史，所以他也不知道YOUTUBE原来会有多强大。实话实说，陈世军和赫利的YOUTUBE被初音集团在萌芽状态全资收购之后，后续的建设并不如历史同期那么强大。顾莫杰对海外业务的后续资金支持，也没有历史同期的红杉资本给的多。
　　然而饶是如此，毕竟顾莫杰当初做视频的时候，解码、缓冲这些技术方面是实打实有优势的。这种优势技术和陈世军主导的“把一切可以在服务器端处理完的内容都在服务器端内部先处理掉”的核心思想一结合，导致整个05、06年里，初音视频的这块海外业务依然是全美乃至全球视频网站中用户体验最流畅、没有之一的提供者。
　　尽管没有历史同期的YOUTUBE强，初音视频海外版依然是目前全美视频市场占有率第一的存在。
　　此前那一段时间里，有时候顾莫杰也在反思：为什么视频业务会产生这种墙里开花墙外香的现象？思前想后，最终结论还是：06年的中国国内，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太差！网民们使用的宽带带宽普遍太慢！不足以支持80%以上的网民愉快地看视频！
　　而大洋彼岸被资本主义祸害的美帝人民，显然已经普遍被6-8M以上带宽的宽带甚至光纤给毒害了，天天沉溺于看片中不能自拔。
　　所以，随便一点点东西撒出去，到了大洋彼岸反而开花结果，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联邦的调查小组进入了初音集团在美国的分公司，让初音方面的工作人员很是不适。初音方面通过司法渠道，在美国提出了一定的申诉，但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建设性的进展。
　　没过几天，一个消息通过小道传到了顾莫杰那里：要么接受投资机构的注资，要么把初音集团在美国的视频等主要独立业务的主要股权卖给一家美国公司，然后才有斡旋的可能。
　　“我还当美国是个法治国家呢，呵呵。”顾莫杰看了条件，脸色冷峻，难得地对着烟灰缸吐了一口浓痰。


第三十三章 机震
　　黄龙时代广场顶层，顾莫杰的办公室里。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让钱塘这座山水城市掩盖在一片烟雨迷蒙之中。连带着顾莫杰的心情，也被这种强敌暗中环饲的氛围，搞得有些许的神经质。
　　真是一做主动式互联网安全，各路强敌就纷至而来。
　　顾莫杰已经比历史同期的周鸿祎有节操多了——至少顾莫杰不是自己做了流氓去抓别的流氓，他是真的“警察”角色——但是，得罪人依然是免不了的。
　　自从得知在海外的产业布局遭到了狙击，他着实有两天没怎么睡好。那一块的东西他根本关心不足，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是临时抱佛脚先把各路相关资料了解起来。
　　结果一打开电脑查询相关信息，就看到百度搜索的置顶结果里面，有好几条被标注成了红色——都是网上骗钱的垃圾金融产品。
　　顾莫杰用的，当然是自己公司研发的“初音安全浏览器”，这个浏览器拥有标红搜索结果中病毒散播网站的功能，所以百度搜出来的结果里面，那些钓鱼的、放木马的、被大数据统计为诈骗的网站，统统被标注了。
　　这还是顾莫杰只搜了一些正经的商务信息，都有标红的网站搜索结果出现。要是换一个欲求不满、得不到宣泄的吊丝处男，天天搜一些看片的信息的话，只怕置顶第一页都是“祖国山河一片红”的状态。
　　顾莫杰苦笑，难怪最近连百度的李老板都对他不冷不热地，似乎恨上他了。原来在BAT当中，马云暂时和他联盟，没什么问题；小马哥有可能会翻脸，顾莫杰也想到了。唯有李老板，顾莫杰原本以为可以靠着当年发家时候那一丁点香火交情，换取对方多中立那么一两年。现在看来，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生意发展太快，树敌一下子多了。顾莫杰思忖着，或许应该短暂收缩一下，放弃某些边角业务，换取资金和盟友，在主要业务上冲得更快一些。
　　收回拳头，握紧了再打出去，那并不是退让，那只是为了让拳头更有力，打人更疼。
　　换个角度看，至少目前还不存在除了微软之外的美国IT公司，可以垄断某一个领域的中国市场。把YOUTUBE的主要股权卖给美国公司，相对而言是现阶段对初音集团发展战略影响最小的方式。
　　攘外必先安内，国内的对手，比外面的更可怕，更迫在眉睫。
　　花了一些时间，把局势看清楚，顾莫杰给费莉萝拨了一个电话。
　　“费姐，帮我搞定顾问团队的签证，下星期去一趟美国，你也去。还有，君君也去吧。”
　　费莉萝想都没想，一口答应：“好的，你和我的签证都是长期有效了，不用处理，我把下面的人办一下，君君可能要新办。对了，你为什么不考虑换个绿卡呢，多方便。”
　　顾莫杰犹豫了一下：“这不是怕人言可畏、将来影响公众形象么。现在的小白多得跟狗一样，智商低得和猪一样，见到个绿卡都喷个要死天天仇富。网上天天可以看到有人造谣，说百度李老板都是美国公民了，喷子根本分不清居留权和国籍。我看上个月百度刚刚推出了一个叫‘百度百科’的功能，还是测试版。目前里面已经加了词条链接这个功能。吊丝一搜‘初音集团’就能搜到相关词条，点进去还能从详情转链接到我个人的名字——我也是纳闷了，才上线一个月，就把我的人名词条给收录了。估计最晚到这学期期末，全校每个师生都知道他们有个同学已经身价百亿、是初音集团的大老板了。”
　　顾莫杰对名声的顾虑是很现实的，费莉萝一想也对，毕竟李老板是社会人，而顾莫杰名义上还在象牙塔里求学，所以她暂时就不坚持了，改口说：
　　“那我等一阵子再给你办这事儿吧。反正下学期你就大四了，一门课都不用上了，期末交一篇论文就好。到时候不管你啥样，学校里的人也见不到你，不会有压力的。”
　　“成，这趟从美国回来，再说这事儿吧。”顾莫杰一锤定音，挂了电话。
　　顾莫杰也是叹息不已，半隐身的日子，算是到头了。百度百科一出来，信息的爆炸速度，对于无心关心的人来说，也是非常恐怖的。从此以后，互联网圈子以外的人、从来不关心互联网的人，也会一个个都知道他顾莫杰是谁。
　　……
　　签证和机票都很快，如果顾莫杰希望的话，其实当天办当天飞都有可能。不过他显然没这么急，还是准备休息好、做好准备功课再出发。
　　两天之后，顾莫杰调养到了最精神饱满的状态，带着他的顾问团队，包括费家的律师事务所的一票人，走高速从钱塘直奔浦东机场，登上了一架赴美的航班。
　　这两天里，他也基本摸清了美国那边，有兴趣收购他业务的主要对手——目前来说，能够为原YOUTUBE业务出最高价的，基本上也就只有顾莫杰的老合作伙伴谷歌公司了。
　　一路上，一队豪车如此整齐惹眼，让收费站的人都瞪大了眼。幸好ETC自动收费已经在前一年投入商用了，才没让这队豪客等待太久，直接就开到了机场。
　　顾莫杰的座驾上，他本人坐在后排，左右两边分别是费莉萝和陆文君，似乎很和谐的样子。费莉萝看着窗外的景色，偶尔来一句：“其实200万也就能包一次机了，这种动辄几十个亿的大生意，出行上还省什么省呢。既撑不起门面，又要在高速上多花两个小时。”
　　从中国直飞旧金山的航班，南方只有沪江市有，别的小城市因为客流量不足，是不会开这种航线的。哪怕顾莫杰再有钱，要去美国也只有从沪江起飞，除非他自己包一架飞机，申请航线，才有可能从萧山机场飞。
　　不过因为初音集团这次去的人最多也就几十个，所以顾莫杰没那么嚣张显摆。只是提前包了一架航班的全部头等舱座位而已，比直接包飞机可以省七八成的钱。
　　“过两年吧，等波音弄出787了，或者空客把现在那鸟样的A350改改好，咱买一架，想去哪去哪。现在市面上这种超远程机型，容量一个个贼大，不坐个三百号人，都不好意思起飞，真是不够灵活。”
　　国际民用航空业的发展，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基本上就定型了。波音747的中晚期型号出来之后，人类不加油直接横飞太平洋都已然可以实现，“飞更远的航线”这种努力方向，在地球上基本上没什么进一步挖潜的可能。
　　波音777虽然比747更进步了一些，也不过是坐人更多、单位人员运输油耗下降、成本更实惠，并非质变。
　　但是自从波音公司05年公布了787计划之后，人类似乎在航空业上看到了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此前的飞机，都在朝“装更多的人、把人均超远程飞行的油费平摊到更低”上做文章；而787开始，美国人转而考虑‘怎么样让装人少的飞机也能飞过太平洋，把那些现在还因为客流量不足而没法挖掘出来的中型城市与中型城市之间的越洋航线开拓出来’。
　　这么做，当然是有难度的，最简单直白的道理，就是飞机航程越远，扛的燃油自然更多，然后绝大多数燃油都是消耗在扛油料本身的重量上，只有一小部分花在了扛人上。要想扛更少的人，却不提高人均成本，就只有在轻质高强度航空结构材料上动脑子。平常的高强度铝合金已经不够看了，必须在非核心结构上大量上碳纤维材料和其他新材料。
　　等787做出来，顾莫杰就准备入手一架。尽管这种飞机可能依然有150人左右的载客量，不够小巧灵活，可是至少比动辄400人以上的大家伙好多了。
　　世上别的大富豪即使有私人飞机，也都是不能飞越洋航线的，续航力不足。顾莫杰就偏偏要搞一架哪怕为了他和家人幕僚这一小撮人的出行需要、都能做到不加油就随便飞地球上任意地点、说走就走的私家机。
　　不过眼下这还是空想，别说那货估计要十几亿人民币，眼下顾莫杰还没这么多闲钱。而且按照波音公司的研发进度，至少还要两年时间才能把这飞机投入市场。估摸着等到787上线的时候，顾莫杰也够那么多闲钱了。
　　脑补着这一切的当口，顾莫杰从绿色快速通道过了安检，直接进了二层的头等舱，这架777机头上方的商务舱，今天被初音公司的人包了。最前面略微低矮一些的两个包厢，顾莫杰和陆文君一间，费莉萝和她姑姑一间。没有舷窗，只有LED的暗藏光带提供一些照明。
　　不需要眼罩，睡一觉就到美国了。
　　陆文君倒是有些不爽，因为她还是第一次飞越太平洋呢，心中还是对那种浩淼之感有些好奇的，完全做不到和顾莫杰这种对一切景致视若无睹看到腻味的程度。
　　幸好，整个商务舱是包下来的，外面还有空着的座位，只要她喜欢，随时可以出去，只要不打搅到顾莫杰休息就可以。


第三十四章 南卡之魂
　　从圣马特奥县的旧金山国际机场航站楼下机时，顾莫杰整个人都处在亢奋而昂扬的精神状态下。
　　没有舷窗的舱室，可以提供良好的休息。航行体验非常平稳，哪怕在床上再怎么折腾，飞机也不可能跟着震动。顾莫杰是一觉睡到美国的，丝毫感受不到时差带来的不适。
　　和两年前来美国时相比，他已经是鸟枪换炮了。
　　777的二层商务舱有单独的出舱舷梯，不会和普通游客挤在一起。下来的时候，顾莫杰还可以感受到远处有几个记者——其实还是称呼为财经版狗仔比较合适——在那儿闪着闪光灯偷拍，哦不是明拍。
　　舷梯铺了红毯，远处还停了一堆凯迪拉克高端款和雷克萨斯之类的车，谷歌公司的CEO拉里佩奇竟然也亲自来接机了——显然谷歌方面对于这次的谈判非常期待。
　　顾莫杰私下里打听过，红杉资本入股未遂后对初音下黑手这件事儿里头，谷歌并没有直接掺和。但是对于这一运作的结果、即导致初音集团不得不让一部分在美业务移交给美资公司控股这一事实，拉里佩奇显然是乐见其成的。
　　拉里佩奇等人也没想到，顾莫杰会做出出售部分业务股份这个选择。毕竟若是换一个对自己信心不是很足的企业家，在这种局面下多半会选择与红杉资本苟合，谈一个条件见好就收。
　　拉里佩奇作了个要熊抱一样的夸张姿势，像普希金一样张开双臂作拥抱大海状，结果走到顾莫杰面前又促狭地一笑，雷声大雨点小地改为锤了顾莫杰一拳，然后握手：
　　“顾，你知道我们这儿的人都怎么称呼你么——东方的扎克伯格。”
　　顾莫杰学着美国人那样耸耸肩：“谢谢，我更希望将来你们称呼扎克伯格为西方的顾莫杰。目前看来他在个人资产这个角度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
　　他说得不快，但是吐字很清晰，再次来到美国，他的英语还没有进入热身状态。
　　佩奇环顾左右幕僚，指着顾莫杰说：“啊哈——这家伙自大的真不像是一个中国人。”
　　“我当然是中国人，但是我首先是个互联网圈子里的混子，不是么。硅谷随便拉一条刚刚拿到风投的家伙，都敢吹明年就要给员工分红一亿，我不跟上时代怎么行呢。”
　　拉里佩奇没和顾莫杰多扯这些废话，转而和顾莫杰一行的随从稍微客套了几句，他一眼看到费莉萝在人群里，依稀记得这妹子好像两年前见过——其实佩奇见过的顾莫杰随行人员当然不会只有这一个，只不过只有费莉萝是当初一起吃过饭聚过会的，所以印象自然比旁人更为深刻。
　　“费小姐，想不到又见面了。这次生意谈成之后，一定要邀请你们去圣克拉拉玩一圈，有个朋友在那里有主题牧场。”
　　费莉萝温婉谦和地微笑着，辞谢了对方的邀请：“佩奇先生太客气了，不过这次恐怕您找错人了。这位陆小姐是初音公司的运营官，也是President-顾的未婚妻。你要是只邀请我和President-顾赴约的话，恐怕不太好吧。”
　　主席、总统、总裁在英语里面都是President，甚至董事长也能用这个词。这倒是省去了双方聊天的时候“X总”/“X董”傻傻分不清楚的尴尬。费莉萝用这个词轻描淡写地带过，美国人丝毫没有听出半点醋意和生疏，又不容易着相。
　　陆文君在一旁，深感费姐待人接物真是滴水不漏，自己在这方面看来还需要下不少水磨工夫，才能跟上未婚夫的节奏，免得社交场合给对方丢脸。
　　工科的妹子，这方面终究不如文科生纯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小心谨慎，多体验几次，逼格气场自然就上来了。
　　陆文君脑中还在转着念头，佩奇已经迎过来找她搭讪了。
　　“陆小姐真是年轻美丽，我可以恭维您的幸运么。”
　　美国人说话很随性，尤其在这种场合愿意开一点小玩笑，陆文君正不知道如何应对，顾莫杰过来帮她解了围。
　　“佩奇先生，您称赞我未婚妻美貌，我很高兴，但是您说她幸运，我不能接受——她并不是因为幸运，才能嫁给我的，她有自己的实力——你见到你的老对手Robin-Lee的时候，总不会说他夫人MRS-马幸运吧。”
　　李老板和他的妻子马DM是他们在纽约州留学的时候认识的，马云和他妻子张Y是也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中国的互联网圈子里，还是有不少苟富贵不相忘的好例子的，而且那些富豪的夫人本身学识和见识也都拿得出手，在丈夫创业的时候就已经颇有助力。
　　顾莫杰在佩奇称赞陆文君的时候，直接打断了对方对“幸运值”的赞美，显然是把陆文君定格在了实力派的位置上，即使陆文君的才具做不了初音集团COO，将来做一个战略运营方面的策划顾问还是可以的。
　　“喔，顾，很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们边走边聊吧，明天再谈正事儿。”
　　佩奇说着，引着顾莫杰一行上了谷歌公司准备的车队。谷歌方面还是挺朴实的，给后面的初音顾问团准备了两辆大房车，省去了弄一堆小车的麻烦。
　　顾莫杰拉着陆文君和费莉萝上车，临关车门之前，不忘回头对佩奇说了句：“我开始相信你们说的‘美国的汽车工业快被日本人干掉了’这个论调了——谷歌这样的公司，居然都派出雷克萨斯这样的车来接待贵宾。”
　　佩奇无奈耸肩：“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也没办法。底特律那帮怂蛋，已经快被自己的工人工会干死了，我们才不会傻到为他们的工会福利买单对不。日本车就日本车好了，日本人愿意把繁琐的工厂环节做了，我们还省了一大堆环保评审。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美国地面上开的车，三分之二都是丰田的。”
　　“你们就不怕实体经济完蛋？”
　　“这有什么，前阵子我还听苹果乔布斯那老家伙在扯，未来的美国汽车工业倒了最好，过几年他就去和日本人合作做ICAR——他负责I，日本人负责CAR。”
　　历史上第一代IPHONE在2007年1月发布、7月初发售，而如今才2006年5月底，距离乔布斯画大饼都还有大半年时间。此刻的苹果公司，还在靠其他半死不活的传统业务撑着，乔布斯给圈内人的印象，也依然还只是一个顽强的、曾经辉煌又老而弥坚的嘴炮。
　　“美国人的工会真的这么强大？汽车大亨的车都卖不出去了，美国政府还由着工会给工人加工资谈福利？”等顾莫杰关上车门之后，陆文君略微好奇地问了一句。
　　顾莫杰心中还在想着自己的问题，没有回过神来。费莉萝便接过了话头，给陆文君答疑解惑。
　　“美国这边就是这样的，说不定过几年，美国有些传统工业产业就会被自己的讨好选民搞垮。别的不说，就说他们的航空公司好了——比如今天咱飞的航班，美联航的。上次来的时候，姑姑告诉我，说美联航的工会为了制约资方用从外面挖飞行员的办法威胁本公司飞行员的要价地位，强行要求资方通过一项内部管理文件。确保凡是跳槽来的飞行员，不管原先飞行经验实际是多少小时，都必须清零从零小时开始另行计算飞行工龄。这样一来，原先赚十几万甚至二十万美元一年的资深飞行员，跳槽过来之后也只能重新从六万多美元年薪开始从头熬资历。这种手段时间久了，美国的劳工竞争意识几乎已经停摆，到处都是随便请假都不怕解雇的懒汉。”
　　陆文君是第一次来美国，听得暗暗咋舌。
　　顾莫杰回过神，只听到自己的女人之间后面半段闲聊。
　　“我记得郭台铭说过，如果美国人不要工会不讲人权，他立刻就把富士康搬到美国——就冲这一点，我就绝对不会当美国人，最多那张绿卡来去方便就好。美国已经快堕落成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了，哪里还剩几分狼性血腥。咱中国人只要个个都和夏为的任先生那样奋勇搏命，不出二十年，铁定在很多核心科技领域干翻美国人了。怕就怕我们这辈人将来也被这种思潮祸害了，耽于享乐不敢拼命。”
　　费莉萝娇嗔地掐了顾莫杰一把：“要不要说得这么赤裸裸的，你这人真是大嘴。”
　　“没办法，我现在是资本家的角色嘛，只不过我不需要拼命的工人，我需要的是拼命的科研人员。而且最好是又拼命、又不论资排辈、人尽其用、跳槽还没门槛的科研人员。跟美国人这种行业协会一大堆、入行门槛跳槽门槛一大堆的模式，迟早自己搞死自己。我从来不追求没有职称的野路子工程师能为我做出多少科研成就来，但是如果一个国家里，那些野路子连作为筹码威胁一下有职称有行业执业资格的人都做不到，那它的科研活力就快完蛋了。”
　　费莉萝一副“到了外面不要说你认识我”的嫌弃表情：
　　“你这人要是活在美国，铁定算是红脖子白右，深南七州那帮政客肯定很喜欢——比如南卡罗莱纳那帮议员，前几天就在叫嚣，希望波音公司一旦忍受不了西雅图的工会，就把总部或者工厂搬到南卡州去好了，南卡州保证波音在南卡的地盘上，想怎么挑动工程师和研发人员狗咬狗血腥竞争，他们都不闻不问。”
　　“没办法，谁让我这人就崇拜个人奋斗呢。”


第三十五章 转移焦点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尽管拉里佩奇在接待初音集团一行的时候表现得很豪爽，但是到了谈判桌上，美国人依然会使出浑身解数。
　　谈判进程，很是艰难。
　　历史上的YOUTUBE，成功卖了16.5亿美元的高价，是100%股份打包全卖的——那16亿多，也不全是赫利和陈世军那些创始人团队拿走了，此前数论的风投也分润了不少。据说给YOUTUBE注资的风投，在这笔生意上的各轮融资增值率分别在20-50倍。
　　然而，顾莫杰把YOUTUBE买下之后，对其海外部分的持续经营投入并不多，如今的出音视频海外版，按照实打实估算，充其量也就打包卖出12-13亿光景。
　　如果顾莫杰肯彻底卖断，那么事情就好办了，经过数论的紧张谈判，谷歌方面基本上是认同12亿这个一口价的。
　　问题是，初音集团的实力远超历史上的YOUTUBE，顾莫杰的资金缺口也没有历史同期的陈世军等人那么大，他出售此部分业务本来就只是因为局部的套现，以及在美国政府的监管之下略作战术退缩。
　　所以，顾莫杰没有打算卖掉100%的海外视频业务股份。鉴于美国政府目前表现出来的必须由美资公司持大股的基调，顾莫杰的底限是卖掉51%的股份，上限可以到70%左右。
　　对于一个不能100%彻底控制的公司，拉里佩奇就不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了。
　　在资本市场上，如果一个公司的100%控制权可以卖出12亿，那么51%的控制权是绝对卖不了6亿的，有可能只能卖4-5亿，甚至更少。
　　原因也很简单：谷歌买走这个业务部门之后，是要与现有的谷歌视频产品进行整合的，而且将来会大力引入外部资源推广这块业务。
　　如果买下100%的股权，那么怎么经营推广都不为过，因为将来所得的好处全部都是自己的；但如果还有一个小股东持有剩下30%～40%股份，那么这个小股东显然是在搭顺风车。哪怕不配合增资、任由股权稀释，将来还是可以在谷歌把视频业务建设到一个新高峰后再套现数倍于如今的价值。
　　对于只卖51%股权的方案，谷歌方面直接就否决了，表示这谈都不用谈。幸好这个问题上顾莫杰没怎么坚持，只是以此为筹码换取谷歌方面在每股报价上略微松了些口，就把谈判基调抬升到了“至少出售初音视频海外版业务70%的股权”。
　　谷歌方面也一口气给了一个明确的价格——愿意以6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这70%的股权。
　　后续便是冗长的讨价还价，到了这个阶段，顾莫杰已经没必要每天亲自介入了，他把事情丢给了费雯丽和费莉萝姑侄的团队，并且给他们留了半个月了时间敲定各项法律细节、进一步挖潜。
　　……
　　“7亿美元，收购YOUTUBE大约75%的股权，这是谷歌公司可以接受的最后底限了。直接出价方面估计已经没有潜力。”
　　结束了一天的谈判后，费莉萝风尘仆仆地回来给顾莫杰汇报。而顾莫杰当时正和陆文君在旧金山湾的海边享受私人沙滩日光浴呢。
　　费莉萝说完第一句话，也不等顾莫杰做出反应，她自顾自灌了几口柠檬冰茶，扇扇暑气，接着补充：
　　“不过谷歌方面表示可以为我们在其他方面争取一些优待条件。比如让我们可以继续保留一些100%独立的在美全资非盈利机构，只要不涉及安全产业。而且在这些领域，谷歌可以继续给我们提供每年数百万至一千万美元的非营利性研究经费，以慈善科研基金捐款的形式走，就和当年做非盈利安全研究的时候一样。”
　　或许有些人会诧异——直接给初音集团增加收购款，和通过别的非盈利科研机构渠道不畅，貌似没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根据美国法律，如果钱是用来资本增资的，是不能直接全额抵扣所得税的。而用于非盈利科研机构的捐助，则可以彻底优惠抵扣的。
　　谷歌这么干，显然是希望初音网络可以继续在美国做做非营利研究，邀买邀买名声，然后谷歌帮初音买一部分单，作为场外交易。
　　顾莫杰也喝了一口冰茶，眯着眼凝思：“万一联邦调查局到时候再找我麻烦呢？外国人做搜集美国人民网络信用的数据，他们认为会威胁到美国的安全和隐私，做别的生意，自然会有别的借口，借口总是有的。”
　　对于顾莫杰的上述担心，费莉萝倒是不以为意：“这个不太可能，我充分做过功课了，当然，到时候如果真的接受了这个建议，我们在选题的时候肯定要慎重甄别。”
　　说话的当口，费莉萝也在顾莫杰身边另外一侧，扯过一张沙滩躺椅，静静躺了下来。一边继续和顾莫杰聊些细节。
　　日头偏西，正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阳光已经不是非常猛烈。
　　陆文君见状，起身给费莉萝递了一条沙滩浴巾，又拿了一瓶大瓶装的纯净水把浴巾弄湿，给费莉萝抹了几下汗水。
　　“我自己来，你躺着去。”费莉萝不敢要陆文君伺候她，接过了之后自己擦拭了一番。
　　“没事儿，都是应该的。这次来美国，我可是啥都干不了，都靠你辛苦呢。”陆文君说这话的时候，一股感激溢于言表，显然是真心想向费莉萝示好，“姐，看你一身的汗，这连衣裙都黏住了，多难受。我多带了一套干净换洗的，你先冲一下再躺，多爽利。反正旁边也没人，这段沙滩是咱酒店里包的。”
　　“不用了，回酒店再洗不迟……哎呀你这小蹄子，我还没抹防晒霜呢！”
　　费莉萝推拒了几句，不防备陆文君直接把水浇在她身上，顿时就湿身了。
　　“没抹防晒霜有什么要紧，来，乖乖躺好我服侍你抹就是了。”陆文君顺势就把费莉萝的连衣裙扒了，还促狭地说，“总不能你看过我穿比基尼，我却没看过你吧。”
　　费莉萝身子瘦弱又怕痒，没几下就被陆文君折腾到了地上。陆文君先浇了一桶水，然后拿出一支乳液，把费莉萝抹成了一个油腻的师姐。
　　“阿杰，你就这样看君君欺负我，不理你们了。”费莉萝被折腾得娇喘不已，失去了抵抗力。
　　“没那么严重吧，只是让你一起晒个日光浴，放松一下。”顾莫杰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无辜地耸耸肩。
　　“哼，F罩杯的要我C罩杯的穿比基尼，还说不是欺负。”
　　“这事儿么，我只能说，不鼓励，不纵容，不反对……”
　　费莉萝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莫非今天是跑错地方穿越到宗教局来了？
　　油腻的师姐见抵抗已然徒劳，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师妹施为。等师妹放松警惕之后，再抢过另外一支防晒乳液，猝然发难反击，狠狠揉捏了一番。
　　“叫你比我大，哼！”费莉萝靠着偷袭，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翻身压在上面，可惜突然觉得腿间一凉，一疼，整个人如同抽掉了骨头一样，无力地软趴了下来。
　　“你们二打一，好卑鄙……呜……”
　　……
　　连续好几天，费莉萝和陆文君都没有从那种荒唐中回过神来，她们不相信自己的节操会低到这种程度。
　　难道顾莫杰的成就和冷峻魅力，已经到了可以让妹子被征服到是去吃醋本能了不成？还是说，这是一种联手阻挡后来者的虚与委蛇？就好像核国家之间虚与委蛇，一切以不让更多国家拥有核为第一要义？
　　陆文君没什么正事儿干，每天就是看看会议纪要学习一下别人的谈判技巧，低头不见他的，免不了经常尴尬。
　　费莉萝则相对幸运一些，可以把自己整日整夜埋在谈判桌前，用时间来缓解尴尬。
　　转眼进入了六月。
　　“啪”费莉萝把一堆材料丢在顾莫杰的书桌上。
　　当然，两人都是衣冠楚楚的状态，场合也只是在酒店里，很正经。丢下东西，费莉萝扭头就走。
　　“这是啥？”顾莫杰对于费莉萝的随手扔东西颇感无语。
　　费莉萝紧了紧领子，一本正经地说：“给你新找的邀买名声的项目。一个叫萨尔曼可汗的家伙，业余弄了个可汗在线课程，去年年底开始，在YOUTUBE上放了一些中小学课程教学视频，听说慢慢火起来了。
　　而且这人挺有想法，现在在琢磨怎么根据学生的在线答题选项错误、引入到不同的渠道进行答疑。所以，这种模式是有一定的互动性的，而非直接放视频。有些功能目前视频网站支持不了的，这个萨尔曼可汗就在找捐资，试图搞别的技术架构来实现。
　　今天和谷歌的人讨论到了这个项目。谷歌方面表示，如果你准备资助这个萨尔曼可汗，做免费基础教育的慈善，他们可以每年出资500万美元，走公益捐款渠道，运营依然归初音。
　　而且做了这个的话，还有一桩好处是我们可以从现有的视频业务里拆分一部分出来，独立转为非盈利机构，只做永远不做贴片广告、没有任何经营收益的公益性视频，既保持了对尖端视频技术的积累，又可以绕过联邦的监管。”
　　顾莫杰也对费莉萝的分析深以为然。
　　“这个项目倒是不错，要是再有两个这样的项目，谷歌出钱，初音买名声，那我看这笔买卖也就差不多了，7亿多美元也能够接受了。”


第三十六章 时代人物
　　山景城的谷歌公司总部外头，到处是财经板块和科技板块的记者。
　　今天对于这些新闻界的从业人员来说，是个大日子，因为今年以来最大规模的互联网并购案，即将发生在这里；凡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的各路媒体，纷纷赶来抢个头条。
　　可惜，正式签约的场合并不对外开放，因为交易双方都不愿意就合同条件细节接受采访。一会儿人前重演的交换签字，不过是外表上的作秀而已。
　　拉里佩奇本人亲自在数份协议上签了字，交换给顾莫杰，一边说道：“顾，我不得不承认，你带来的都是最顶点的谈判能手，但愿我们能够继续愉快合作下去——至少目前看来，你可以把精力重新投放回你们国内的业务竞争上了。”
　　顾莫杰接过对方递来的厚厚协议，也把自己手上的塞过去：“彼此彼此，但愿你们拿走YOUTUBE之后，可以在社交分享领域把扎克伯格的发展速度好好‘调整’一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世界上有和我差不多年轻的富一代的。”
　　佩奇会心大笑：“哈～过会儿你敢对着外头财经记者的摄像机再说一遍同样的话么？只要你敢，明天我就保证FACEBOOK的仇恨值起码被你拉走三成。”
　　顾莫杰一撇嘴：“那就没必要了。”
　　佩奇配合地怂恿：“这样好了，你只要跑出去说了，我额外再送你两项价值几百万美元的高精传感器技术使用授权好了，连带打包相关技术支持。”
　　顾莫杰笑笑：“这倒是可以考虑。”
　　按照合同，谷歌方面最终出资7亿多美元现金、约合人民币50亿，收购了初音视频海外业务部门75%的股权——按照美国的相关法律，很多公司决策并不是51%股权的股东支持就能通过的，有些决议要求三分之二以上多数，也有一些州是70%。谷歌方面收购了75%股权后，可以充分确保对新公司的控制。
　　为了品牌继承性，谷歌方面将这家新的子公司保留了YOUTUBE的品牌，只是去掉了任何与初音集团相关的烙印，以继续发挥YOUTUBE知名度的余热。
　　除此之外，谷歌方面额外支出了总价数千万美元、未来为期数年分批捐资的公益性研究经费，供初音集团名下的非盈利机构使用——这个机构也是在并购之前，经过双方协商允许，初音方面从原本的YOUTUBE里面剥离出来的，挪用了原本YOUTUBE大约20%的服务器和带宽资源，加上一套成熟的网站架构。
　　未来这个机构只能从事公益性的视频分享——比如费莉萝为顾莫杰刚刚找来的那个萨尔曼·可汗准备搞的“可汗学院”，以及别的免费教育。而且还不许在这个新网站上有任何商业广告收入。
　　最后，谷歌方面作为补充条件，还挑选了一些顾莫杰需要的传感器技术应用授权，包括硬件使用和软件接口标准的分享，打包授权给了初音公司。这些授权真要实打实购买的话，也能价值几千万美元——
　　就好像在联发科的MTK山寨机套片出现之前，中国正牌的手机商要想入行，首先在芯片使用授权和技术接口上，就会被处于垄断地位的高通狠狠宰一刀。顶端硬件的使用授权和技术资料从来都不便宜，而谷歌公司这些年来除了搞搜索，也在智能硬件和人工智能方面颇有投资，建树颇丰。顾莫杰要想进军硬件，有了谷歌的一部分技术分享，也能更快起步。
　　只不过，对于谷歌方面来说，多授权一家合作伙伴，并不会带来多少实际的成本。相比于直接实打实地在收购价格上真金白银多给钱，这种无本生意显然会让谷歌方面的资金压力降低一些。
　　签订了正式协议，顾莫杰和拉里佩奇一道起身，来到谷歌方面准备好的报告厅，参加一场新闻发布会。镁光灯闪烁之下，顾莫杰的形象才算是第一次被广大美国平民所关注——此前虽然已经有超过两三千万的美国公民在顾莫杰经营的视频网站上看过视频了，但是知道顾莫杰本人长相的，却着实不多。
　　一夜之间，从硅谷到华尔街，各大财经版块纷纷给了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年轻人头条关注。
　　“东方的扎克伯格——比扎克伯格更年轻两岁的超级富豪，在短短三年之内爆炸崛起的一代财富新星。”
　　《福布斯》用了整整两行的黑体字，写完了这个大标题，而此前以《福布斯》的逼格，很少会把封二刊文章的标题分行的。
　　“年仅21岁、身价保守估值在40亿美元以上的东方新生代巨富”这是《时代周刊》对顾莫杰的评价。
　　除了报刊杂志和网站之外，顾莫杰和拉里佩奇作秀的那张签约合影，还适时出现在了NASDAQ大厦临街拐角的那张LED大屏幕上——尽管初音集团根本没有试图在美上市。
　　纽约时代广场上那张LED大屏幕，同样不能免俗。
　　……
　　签约当天，顾莫杰一行接受了谷歌方面的鸡尾酒会宴请，折腾到挺晚，回酒店就倒头睡下了。次日九点多才被费莉萝叫醒，提醒他今天要见一个被投资的访客。
　　顾莫杰收拾了一番，也不穿正装，就在下榻的蒙特维罗海滨酒店里，接见了对方。
　　来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美国人，但是肤色深黄，比中国人更黄种人一些。鼻梁高高的，倒有些像犹太人的鹰钩鼻。
　　会见前匆匆扫过对方的履历，顾莫杰知道这个名叫萨尔曼·可汗的人，是个印裔移民——他父亲是巴基斯坦人，母亲是印度人。一家人从小居住在法式文化浓郁的新奥尔良。
　　顾莫杰算不上种族注意者，对这些不关心，他用人只看对方有没有能力。从受教育经历来看，这个萨尔曼可汗应该和顾莫杰挺谈得来，因为双方都是文理兼通的通才——
　　萨尔曼可汗的本科是在MIT（麻省理工）念的，同时取得了数学、电子工程与计算机双学位，数学是理科，电子工程与计算机是工科。如此看来，这个可汗的思维模式应该是个实打实的理工科生。
　　可是，到了读研的时候，萨尔曼可汗居然画风一转，去哈佛商学院念了一个MBA。
　　2004年的时候，可汗念完MBA后留在纽约，改行入了金融投资行业，职于一家名叫沃尔基金的投资管理公司。
　　在他去纽约之前，他一直有利用业余时间给自己留在新奥尔良老家的表妹补课，异地分居之后，只能使用线上视频课程的模式授课了。最初可汗使用的是雅虎在线写字板，大约一个学期之后，YOUTUBE上线了，可汗就改用了YOUTUBE作为平台。如此一来，他给自己表妹上的私房课也就成了公众课程，可以被无数人看到。
　　这是大约一年之前的事情，截止05年上半年为止，在网上看过可汗教学视频的铁杆用户，不过只有几千人而已。
　　但是随着课程名声日渐响亮，学习体验亲切，如同邻家大哥哥一样丝毫不端着架子的授课风格，让YOUTUBE上的可汗教学视频热度一下子反超了麻省理工在自主平台上发布的官方免费数学课。受到鼓舞之后的可汗，把更多的业余时间花在了视频的制作上。
　　在原来时空的历史上，YOUTUBE一直到80/09年左右，才不得不屈服于市场的压力，插入了贴片广告和广告费分享计划，可汗才开始从这个业务里面稍微得到一点经济补偿。在此之前，他因为既没有此方面的收入，也拉不到投资，只能兼职做这事儿。直到2009年，可汗才从沃尔基金管理公司辞职，拿着比尔盖茨给的500万美元投资，做起了纯公益事业。
　　如今，因为顾莫杰对YOUTUBE的改组，广告费分享计划提前实施了，可汗也提前尝到了经济上的补偿，看到了全职的可能性。
　　这一切，恰好赶上了顾莫杰把海外视频业务主体股份卖给谷歌、并且剥离出一个独立的、以公益性视频为主、将来还有可能拓展其他公益业务的非盈利机构。
　　谷歌出钱，以顾莫杰的名义，每年提供500万美元，帮可汗做这个事情——前提是他足够争气。
　　“可汗先生，坐，很高兴认识你，我相信我们是同道中人。”
　　酒店的海滨庭院里，顾莫杰坐在一张打着大阳伞的凉椅上，给可汗倒了一杯巴西樱桃汁。可汗看上去只是略微有些拘束，随后就坦荡了起来，坐下一边喝，一边和顾莫杰聊起来。
　　或许是无欲则刚吧，毕竟人家是做公益的，不是做生意的，并没有打算从顾莫杰这里赚走钱。连企划案都是薄薄几页纸，剩下的都准备靠口述说到哪补充到哪。
　　可汗不客气地喝了口樱桃汁，开门见山说：“顾，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直以为你们中国人都不爱做慈善。对于这个误解，我应该道歉。”
　　“没事儿，你心里的想法，不说出来也没人知道，你肯说出来，就很坦诚，以后别这么想就成了。何况这次其实也是谷歌出钱，我不过是占个名声。”
　　“那也很不容易了，毕竟如果你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的话，至少还能从谈判桌上实打实多拿上千万美金。我一直很喜欢YOUTUBE的氛围，现在可以让我的学生不用看广告就随性地学习我的课程，我对这个事业更有信心了。哪怕辞掉沃尔基金的工作，全职干这个也成。”
　　听到这儿，顾莫杰想到了一个问题，便打断了可汗：“说说你现在在沃尔基金一年赚多少吧。”
　　可汗愣了一下，有些忸怩：“二十几万吧。”
　　当然，是美元。这个数字不用骗人，可以查得到个人报税单的记录。
　　“哦，那挺不错的，可惜咱将来这家机构是非盈利机构，薪酬补贴都是要按照联邦和州法受限的，我想开这么高都做不到。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在机构以外的渠道，给你一些补贴，不会让你吃亏做这事儿的。”
　　可汗急着打断了顾莫杰：“顾！我希望你理解，我不是为了钱来做这个的。”
　　“怎么？我没有别的意思，难道你觉得我给你钱是侮辱你了么？不是？那就好，咱谈谈正事儿吧。”


第三十七章 可汗学院计划
　　“先说说你对在线教育模式对传统基础教育的影响吧。或者说，你觉得你现在在视频网站上推广的这种模式，还有什么可以继续改进、与互联网新技术结合的地方。我不要看四平八稳的材料，只想听最切中时弊的问题。”
　　顾莫杰随便扫了几眼萨尔曼可汗的企划书，然后把那薄薄的几页纸丢在茶几上，敲着指头询问。
　　他需要确认可汗有干货，值得他每年投资几百万去做这个事情。
　　可汗也不拿捏，直接就说了：
　　“我觉得吧，视频授课，我算不上首创——我给我表妹用视频教中学数学的时候，麻省理工本身就有在线的免费视频数学课。但是结果事实证明麻省理工的课不如我的播放量占优，这说明他们的课程模式设置有问题。我不是搞教育专业出身的，知道自己的实力。如果单论教学能力，我肯定不如麻省理工那些教授。在面对面的互动授课情况下，他们的教学质量当然会超过我。而现在在视频课领域被我反超了，那只能说明他们对视频技术的应用上，没有扬长避短。”
　　顾莫杰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可汗喝了口樱桃汁，继续说：“首先，传统视频授课的最大缺陷，就是完全侧重于‘教’，而非侧重于‘学’——那东西是站在授课教师的角度上安排的，不是站在学生的角度上安排的。老师说了，就天然觉得学生懂了，哪怕实际上学生没懂，面对一个录好的视频也没法发问、提出质疑、提出讨论，只能照搬接受。
　　当然，视频教学也有比普通教学节省成本的地方。除了可以让一个老师的教学成果被无数倍地复制、让更多学生听到之外，它还可以确保重复听、选择性听。走神了、或者一次没听懂的内容，学生可以把进度条往回拉，重复多听几遍，多少也能加深一些印象，有助于掌握。
　　我摸索的这套视频课程技术，已经不同于YOUTUBE上曾经的简单播放了，而是充分结合了您和杰夫辛顿教授联合发掘的‘深度学习算法’——我的视频内容推送是带有一定的智能性与学习性的，设置了相对复杂的多个视频树状与网状交叉推送结构。
　　打个比方，一个知识点，如果学生没学懂，在做视频最后留的习题时答错了，那么我会让学生点选其错误的症状——比如正确答案是A，而他选择了B，那么我就会跳转到一段‘B为什么是错的、你之所以会选这个错误选项，是因为哪一个知识点掌握得不扎实’的小视频上。同理如果他错选的是C，那么也会另外跳到一段解说视频上。
　　为了实现这些目的，我的公开课视频都比较短小。我不会和麻省理工或者哈佛商学院的课那样，非要设置成一个视频长达45分钟甚至1小时，作为一堂课。我的一堂课也许只有15分钟到20分钟，但是足够把两三个小知识点讲透彻，最后留习题，全部做对了就没必要再听。做错了那就选择性跳转到你之所以错的那部分。
　　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因材施教，让学生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他们还不懂的东西上面。而不是无论他掌握到了何种程度，都得浪费时间把45分钟一堂的课从第一分钟听到最后一分钟——那是在浪费学生的生命。”
　　从平铺直叙的流水账式视频，变成根据知识点的掌握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地推送，这里面的智能上升程度，可不是外行人所看到的那一星半点。
　　对于可汗的推演，顾莫杰立刻感受到了这个技术设想背后的巨大前景。
　　或许后世的网友，对于大数据和云计算应用泛滥时代的“猜你喜欢”、“同好作品推送”之类的功能见得太多了，觉得这些都没什么难的。连某点中文网都会推个同好小说，连那些专做盗版的浏览器都会打出“给的再多、不如懂我”的口号。
　　加之这些打着同好智能推送口号的推广，实际上往往被竞价排名给污染了，做成了半吊子的注水猪肉，所以国内的网民就更不觉得这些推送算法有什么牛逼之处了。
　　但是事实上，如果可以不被塞钱加塞进来的那些垃圾信息污染，一个成熟的内容筛选推送算法，对于一个内容提供方网站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提升用户黏性助力。
　　比如，如果一个小说网站的“基于深度算法的大数据推送”实打实做好，书友是不该喊“怎么又书荒了”，哪怕再小众的需求，至少也应该被系统自动筛选出可以看的、喜欢看的作品。而不是直接按照分类和标签粗暴筛选，结果弄到一堆臭不可闻的标题党。
　　如果一个音乐或者视频网站在这方面做得好，理论上可以提供更契合用户口味的书单、云音乐歌单、视频推送列表……
　　数据爆炸的时代，“得到知识”这个需求已经不再有稀缺性，但是“不受知识垃圾干扰、直击主题地找到你真心要的数据与服务”，开始变得奢侈起来。
　　有效率的检索，比囤积固态知识重要得多。只有死记硬背的旧时代行将被淘汰者，才会以后一种形态做人。
　　想明白了这一切，加上自己本身重生时带来的那强烈的核心价值观，顾莫杰感觉到一阵兽血沸腾。
　　可汗这个项目，赞助得值。
　　顾莫杰目光何等敏锐，欣喜之余，直切时弊地追问：“可是，你说的这些，靠目前视频网站的技术应该还没法完美实现吧，很多设置都需要手动完成。很多推送之间的内部逻辑关系，都是人工设定的，并不是基于深度算法和大数据自动统计、自动归纳的。”
　　可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这当然还是有问题的，目前每个教学视频最后留的习题，如果被学生做错了，具体跳转到哪一段后续解说视频，是我手动设置的关联。一方面，我对深度算法肯定不够了解，没法基于这个应用调整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算法。另一方面，毕竟目前为止看我的视频上课的学生最多也就十万人级别，这个样本容量还不够大，真上了基于深度算法的架构，或许也会因为‘可供深度学习的素材不够多’，而导致其推送效果不如目前的人工设置关联。”
　　对于这个说法，顾莫杰也深以为然。
　　鉴别一个基于云端网络的人工智能是否强大，算法固然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用户量和用户使用频次。
　　如果没有几百万的围棋棋手的棋局作为样本容量供阿尔法狗学习，阿尔法狗是打不赢李世石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谷歌成长为庞然巨头之后，世上再也没有哪家公司能在人工智能的野蛮生长上比过谷歌了——就算你投入钱再多，科研上再不择手段，充其量给你弄出一个数据修正效率比谷歌算法强两三倍的算法。
　　那又如何？谷歌的用户人数和频次乘积是你的五倍十倍，你空有三倍效率的算法，照样被越甩越远。何况在没有代差技术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有三倍效率的算法。
　　顾莫杰想了想，问了可汗一个周边的问题：“你原来做视频公开课，有接受过别的慈善捐资过么？”
　　可汗想了想说：“有，原来我也做了一年半多，去年拿到的捐资是20多万美元，我主要花在了程序方面，因为我一个人搞不定视频的全部推送架构。”
　　顾莫杰心里有底了。
　　“那还怕什么，你只靠二十几万美元一年的投入，加上你个人的无偿劳动，就做出了现有的底子。今年开始你可以得到五百万美元一年，什么事儿办不成。
　　算法工程师不够的，我从初音集团给你调就是了。严磊博士你认识吧？那是当初跟着杰夫辛顿教授带出来的第一批深度学习算法博士，此前地球上都没这个专业呢。他就是一直跟着我在初音干，眼下还有十几个杰夫辛顿和班吉尔教授的弟子，在我那里，都做得很好。
　　用户样本数据不够的，可以投钱打公益广告推广，让这些课程得到更多的引流渠道入口，一年上百万美元的广告费下去，我估计把这个业务的用户规模扩大几十倍都很轻松。
　　而且我估计这些事情都做完的话，也就花掉三百来万美元一年的经费。剩下将近两百万，我还指望你做更多的事情——花在课程翻译和海外推广方面，我希望看到可汗学院的课程不只有英语版的，还要有中法德俄日意西葡诸国语言版本。这个不急，可以每年增加三五种语言翻译，花上几年时间彻底弄扎实。跑得太快的话，估计那些用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汉语的落后地区，宽带网络都还没普及呢。”
　　可汗听了倍受鼓舞，但是依然有一丝疑虑，不吐不快地说了出来：
　　“顾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可是，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个问题——把课程翻译成多国语言的话，这个资金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联邦政府许可的公益性事业慈善经费呢？联邦法律可是规定了，凡是享受减免抵税的慈善捐资，不仅要将机构设置在美国境内、全部雇佣美籍公民、还得确保‘所有用户都是用在美国境内’的。如果是对海外受益的项目，就不能享受这部分经费的抵税优惠了。我不是学法律的，这些事儿本来不懂，但是去年我就想过翻译课程的问题，但是碰到了这个钉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顾莫杰思忖着说：“还有这事儿？法律的事情你不用管，到时候我找别人咨询一下，想办法搞定。翻译的事情你该做就去做，我说不定也会给你一些降低成本的办法，实在钱不够的，我从公司里直接拿钱给你，也不图抵税了。”


第三十八章 绝世阴谋
　　把志同道合的萨尔曼可汗送走，顾莫杰独自思忖了一番对方提到的法律风险与障碍，决定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他一个电话拨通了费莉萝：“小萝，有个电邮转给你了，你组织团队里其他人检索查询一下，明天晚上之前，我要具体的报告。”
　　“好，我这就去办。”
　　费莉萝答应得很干脆，风风风火火地就开搞了，那叫一个废寝忘食。以至于当天晚饭的点，人都还在旧金山市区查档案，晚饭还是陆文君一个人陪着顾莫杰吃的。
　　已经习惯了连续几天三个人一起吃饭的陆文君，还在饭桌上感慨抱怨了一句：“唉，费姐也真是，一做起事情来，就这么宵衣旰食的。你也不给她多宽限几天，还让她明天给你结果，有你这么不心疼自己女人的么。”
　　顾莫杰面前摆了一盘芝士和小龙虾馅料一起焗烤的西班牙海鲜饭，一道柠檬贻贝海鲜冷汤。加州的夏季，总是会让人对于重口的食物食欲大减。
　　他挑了几只浸润了柠檬汁的贻贝肉，咀嚼了几口，放下叉子抹抹嘴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费姐是个工作狂。尤其是每次遇到新类型的工作的时候，她都是这么热血沸腾的。有时候我也在想，你们能够以这样的形态和睦相处，也算我人生最幸运的一件事情了——至少你比她顾家，可以扮演好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她的话，做一个在工作上和我互补的知己，也很完美。”
　　“那是，工作上肯定是她比我要强多了。”陆文君似乎胃口不错，一边理所当然地说话，说完后继续大口吃着芝士焗烤的虾肉蟹肉，好像一点都不会觉得腻。
　　妹子们，苗条纤细一些就是好，不容易怕热，也不容易怕腻。相比之下，顾莫杰还是太壮实了，一到夏天就没胃口。
　　“明天你单独好好陪陪她吧，人家这么拼，你也要多奖励奖励她。明晚我就不和你住一间了。”陆文君说着，抹抹嘴算是吃完了。
　　“是么？这么大度，看来今晚不提前报恩，都有些对不起你了。”顾莫杰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是诚恳。
　　“急什么，才吃完就剧烈活动，也不怕阑尾炎！”陆文君一把把顾莫杰的魔爪拍开，一个闪身溜走了。
　　……
　　费莉萝果然很有效率。第二天午后，顾莫杰刚刚看了一些材料、处置了另外几个小的公益性研究项目，费莉萝就带着顾莫杰要的东西来了。
　　费莉萝把东西往顾莫杰桌上一丢：“你要的都在这里，自己看还是我大致给你讲一下？”
　　“有这么好的老师，干嘛不用，还要浪费时间自己看？”顾莫杰把费莉萝揽入怀中，平淡地说。
　　“可以，那我给你讲，但是你不许不规矩。”费莉萝最讨厌别人在她说正事儿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的，哪怕是自己的男人也不行。
　　顾莫杰当然很了解自己的女人，所以哪怕搂着费莉萝坐在自己大腿上，依然是坐怀不乱，连硬都不硬，堪称定力的典范。
　　费莉萝首先拿出一份文件摘要，指点着说：
　　“联邦法律目前确实有规定，所有享受联邦和州税抵扣的慈善捐资，不仅只能用在美国境内设立的机构身上、而且必须100%雇佣美国国籍的公民提供一切服务。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更加变本加厉的要求，那就是所有基于这些经费的研究项目，不得有受益人明显在且仅在美国以外的群体——你那个可汗学院的翻译计划，目前来看就是受阻于这一点，如果你非要翻译的话，翻译经费只能另外掏经营性费用，不能使用抵税资金。”
　　顾莫杰顺着费莉萝的指点扫了几眼，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可是我记得两年前我拿谷歌的捐款做非营利性的‘主动式互联网安全’的时候，法律还没有这么严格吧？”
　　费莉萝解释说：“法律是会变更的，尤其是因为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很多公益性投入的受益者开始跨国界了。近两年有越来越多新移民开的公司有把慈善资金用于原母国受益的项目，所以联邦法律也收紧了。”
　　“美国佬还真是精。”顾莫杰无奈地笑笑。
　　见顾莫杰有些失落，费莉萝恰到好处地拿出第二份文件，来了一个神转折：“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反抗……”
　　顾莫杰双眼一亮，情不自禁地吻了一口。
　　“我就知道我的女人不简单。”
　　“别闹！先说正事儿！”费莉萝温柔地扇了一下顾莫杰的脸颊，把顾莫杰的脸推开一些。
　　“目前来看，对于联邦的这种收紧，反抗的急先锋主要是美国境内的犹太人团体——他们反抗的目的，主要是希望联邦法律能够特别开一个豁免的缺口，让那些在美犹太财团把他们的慈善研究捐款投放到一些明显是以色列受益的研究项目中去，甚至是未来让联邦直接允许大财团把抵税捐款跨境捐到以色列去。犹太财团们的主要抗争手段，则是以如果联邦不同意这项修改，那么他们将大笔减少处于灰色中间地带的献金型善款。从现状和历史结合来看，美国的共和党有相对更强的孤立主义倾向，短期内犹太人对小布什现政府的这个政策或许还无法动摇，但是一旦进入08年大选季，如果民主党能够上台的话，犹太人肯定会掀掉这条联邦法案的。”
　　顾莫杰恍然。
　　他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也就是指，在美国有慈善捐资需求、但是希望用在中国事务上的中资资本家，毕竟是少数。
　　其他美籍华裔，其实早就是黄皮白心，由内到外都是热爱美国的人了，他们根本没有把善款用回中国国内用途的意向。而其他美籍新移民，就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在美国，最有钱，又最以种族为团结准绳、明明拿着美国国籍但是却更爱本民族的民族国家甚于美国的，也就只有犹太团体了。
　　在美国的犹太人，有相当大一部分是爱以色列甚于爱美国的。剩下的，绝大多数也至少是希望美国的利益和以色列统一。希望美国的对外政策，能够以有利于以色列为准绳。
　　原本的历史上，美国在“基于抵税捐款来源的基础科研善款捐赠使用”方面的现行法律，也确实是到了08年改选之后，被犹太财团攻陷了。
　　尽管顾莫杰上辈子就没关心过这些，如今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个优秀的法务顾问团队。那些还没做成的事情，如今有没有人在做、有多少掮客在为此奔忙、圈子里打听一下，都不是秘密。
　　“看来，如果将来我也想让这条法律松动一下的话，倒是可以拿犹太人顶在前头当枪使，咱跟着搭个顺风车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给不给力，有没有本事在小布什任期内就把这条法律给废了。”顾莫杰嘟哝着，抿了一口香槟酒，眼神中闪过一丝戾色。
　　费莉萝也赞同了一句：“我觉得这个将来还是有可能的，而且这件事情背后，估计有很大的政治利益可以操作。”
　　顾莫杰兴趣更高了，认真地看着对方：“喔？说具体一些。”
　　费莉萝柔荑款款地分拣出几页材料，冷艳之色，从举手投足之间溢出。
　　“根据我们的调查，以及如今美国的国情现状。美国的基础科研投入和基础科研进展，如今依然是全世界第一的，中国始终没法超上去。但是，美国又是一个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国家，他们没有一个在经济上强力调控的政府——不是说一贯没有，而是自从冷战结束、苏联解体之后的这十五年来，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强力政府。当年的美国政府可以不管纳税人的钱如何挥霍，都靠中央的强力推行核技术、推行太空技术，但是这些手段自从冷战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哪一届美国政府可以用了。所以，按说如今的美国是不能和社会主义国家那样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办法，来强推一些经济上没有短期收益、又不能明确受益人的长远基础科研投资……”
　　费莉萝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莫杰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个矛盾点：
　　“既然美国政府没法强力主导那些为了远期利益而进行基础科研，按说美国的基础科研肯定会渐渐落后的，为什么冷战结束后的这十五年里，美国的基础科研依然还超过中国呢？”
　　费莉萝邪魅地一笑：“这就是因为我们今天面对的这一套法律体系，和资本家价值观的综合作用了，你听我慢慢道来。如果我们可以崩击掉这套体系的话，相信收获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个人价值，还可以让我们初音集团在国内的中央层面，得到非常强力的暗中力挺——到时候我们就是有功于国了。”
　　顾莫杰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费莉萝的脑子里究竟有多少坏水，这个高冷魅惑的女人，简直就是为最上流的计略暗战而生的，才23岁，竟然妖孽到了这种地步。
　　“我听着呢，你继续。”


第三十九章 釜底抽薪绝户计
　　“你也说了，一方面，冷战结束之后，美国政府就再也没法忽视民意和资本家的意愿乱花钱了。而根据资本逐利的本性，如果有短平快的科研项目可以做、资本家是不会投资那些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看到好处的基础科研的。何况哪怕二十年后见效了，也不一定就是当初投资的那位资本家获益，可能是全社会甚至全人类都共同受益了。”
　　费莉萝总结了一句，自顾自先喝了一口香槟，等顾莫杰先消化一下，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不符合资本逐利的本性——很容易理解。
　　“比如在高温气冷堆氦气轮机技术上，在轻核聚变反应堆技术上，这几个领域，中国如今的科研进度都比美国快，尤其是轻核聚变反应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上述那两点——中国可以依靠调控和强大的中央财政，集中力量堆这些要二三十年后才能克尽全功的技术，而美国不行，每一届政府都必须为了自己任期内的政绩寻找短平快。可是，除了这几点之外，在人工智能和其他大多数需要多年积累的领域，美国的科研速度依然超过中国。这背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有一套严谨的慈善捐款抵税法案——这套法案，让很多大资本家、大财团不得不把‘反正不捐掉也不可能拿在自己手上’的那部分利润，捐给了大量的基础科研机构，是这些钱，支持了美国基础科研的辉煌。而现在，因为有‘所有抵税捐助都必须用在美国国内’这条法律卡着，所以这些钱不会流出去，如果我们推演一下：要是哪一天这条法律被撤了，首先可以看到什么？会看到大量美籍犹太财团的捐资流向以色列，美国国内的科研捐助急剧下滑，然后美国政府不得不收紧公益捐赠的抵税，从而让整个基础科研行业的现金注入枯竭……那样，可就是从根子上重创了美国基础科学研究的长远发展。”
　　顾莫杰彻底震惊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费莉萝想得这么深远，推演得如此透彻。
　　当然，费莉萝肯定也不是靠自己的，毕竟顾莫杰如今在美国也算是家大业大，律师团队什么的好歹也算是一个智库了。费莉萝不过是汇总了智库的全部分析，最后统筹一番到顾莫杰这儿来汇报。
　　不过考虑到这只是一个23岁的纤弱妹子，能做到如此，已经是同龄人无法想象的了——别的同级妹子，还刚刚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怎么写起诉书呢。
　　费莉萝引述的这段论证，核心思想就是一个：美国的这些大资本家，并不是真心想要投资基础科研、公益性科研。
　　而是因为：“如果他们不投在这种领域，这钱也拿不到自己手上，只有另外两种更坏的结果”。
　　第一种，是被美国政府征税征走，然后因为美国政府是民选的，必须讨好选民，这些钱基本上就会用来改善穷人的民生和社会福利了。
　　第二种，是留在自己手上，由资本家自己交给那些改善民生福利的基金会——但是这么做的人很少。以为美国政府已经比较透明了，税款被贪腐的很少，把钱作为纳税交给政府去做改善名声的好事，并不会比资本家自己的慈善基金会做好事效率低。
　　资本家之所以要捐款，自然是希望钱用在那些“如果给了政府、以政府的短视肯定不会去做的大事”上。
　　其实分析一下比尔盖茨乃至后来扎克伯格的那些裸捐，看上去很美，动辄都说等自己死后，把数百亿美元的家产统统捐了——
　　但是仔细看一下，他们捐的时候，都是捐给那些“罕见病诊疗方法与药物研究”啦，或者“基础教育设施改善与可汗学院”，要么就是“天体物理与其他基础科学研究”之类的项目上。
　　概括地说，资本家是在用捐款这种手段，确保自己的钱花在“让人人机会均等、让人人在起跑线上平等”这一目标上。而不是花在“有些人因为自己的懒惰，明明生出来的时候有机会富起来，他却偏偏自甘堕落地变穷”的人身上。
　　资本家大多是白右——当然右没什么不好，在美国的右，只是坚持机会均等主义、坚持人人艰苦奋斗发家，反对大锅饭，反对救济因为懒和笨而致穷的社会垃圾。
　　现在，顾莫杰和费莉萝要做的事情，就是给捐赠善款的资本家们，多开一个口子，让他们在非此即彼的选项之外，找到一个额外的选项。那么，继续把钱捐给基础科研机构的资本家显然会大大减少，美国的非营利性基础科研就会受到制度性重创。
　　原本要流到基础科研机构的钱，将来都流到以色列了。
　　顾莫杰彻底融会贯通了之后，拿出了自己的决断：
　　“这个事情，估计不能一蹴而就，一两年能搞定就不错了。不过我们可以先和那些犹太财团中，有这种运作意向的掮客们偷偷接触起来——这个过程里我们不要表现得太主动，免得被人利用。但是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渠道和影响，去促成和加速这件事情。嗯，我记得马克扎克伯格就是犹太人吧，估计将来美国互联网圈子里的人，对于这条捐款用途法案的狙击，也会越来越强烈，我们可以顺势而为。”
　　而且，顾莫杰还有一个决断，不管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做成，关键是他要去做，要加入进去。这是一种政治姿态，可以为他将来回到国内捞到巨大的政治支持资本。
　　想想看，一个中国资本家，在一件釜底抽薪断子绝孙的对美基础科研祸害事件中，推波助澜了，中国政府会不暗中支持么？将来谁还敢在国内惦记着他？
　　而且这种事情不会被公众所知，不容易拉到民间仇恨，也就不会影响初音集团的海外业务和海外公众形象。但是这些因素却可以被国家智库所轻易察觉，所以顾莫杰在卖了中国智库的好的同时，还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他素来不喜欢和贪官污吏打交道，也不会行贿去做灰色生意。但是这种不需要违背原则、却依然可以改善中央的政府关系的行为，他是不吝多做的，那是两种概念。
　　反贪，不等于反对搞好政府关系。
　　……
　　顾莫杰也没想到，仅仅是“可汗学院计划”的一个经费使用细节，竟然让他豁然认识到了外面如此宽广的世界。他自觉来美国的这些日子，真是过得太虚度了，他完全应该用更深邃的眼光考察这个世界，对比增进自己的眼光。
　　他更要感谢的，是费莉萝的敬业。如果费莉萝只是敷衍了一番，就给他一个初步的合理避税解决方案，他又如何能深挖到这一步呢？
　　“姐，你真是我一生的良师益友、红颜知己。我这辈子何其有幸，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好女生倾心相侍。如果你想嫁给我……我……”顾莫杰在醉人的香槟与成功在望的喜悦面前，有些语无伦次，激动过度了。
　　“你什么你，难道我要嫁了，你就把君君抛到边上不成！”费莉萝嘟着嘴拧了顾莫杰一把，整个身子柔软地靠下来，就这么静谧地贴着。
　　“我什么都不要，就这样很好了。做了你的妻子，还怎么面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难道要我抛下家，去抛头露面和人密谋不成，还不丢尽了你的脸。君君是个好姑娘，她既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又可以帮你顾家，还不用抛头露面，不比我合适多了么。那天我们三个都在沙滩上一起做过了，还有什么结解不开的。谁在谁心里该是个什么位置，都是相互心知肚明的，你还怕我们吃醋不成？”
　　顾莫杰竟无言以对。他和陆文君与费莉萝之间的感情，已经因为相互之间的充分了解，从爱情，到亲情，到友情，再到同谋共犯、心声知己，交织在了一起。
　　既然什么都摊开了，还有什么好吃醋的。两个妹子都知道，顾莫杰离了谁都玩不转。
　　“有你，比让我有十亿美元更觉得幸福。”
　　顾莫杰说着，把费莉萝重重地抛在了席梦思上，费莉萝摇曳着任由男人褪去她雪肤上的束缚，而后缓缓温柔地反缠上来，人间极品的细长腿，柔弱无骨地环住顾莫杰，把她自己的身子提了起来。
　　有人说，权力和金钱，是最强的摧情助兴之物，殊不知，在僵死的权力之上，更有效的是那种改变历史的豪迈感和成就感。
　　顾莫杰和费莉萝，显然此刻都沉醉在成就感的春药作用之中。
　　若非费莉萝身姿轻盈，任是换了别的什么妹子，肯定撑不住这种姿势——这种姿势上，费莉萝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是靠顾莫杰的腰力在支撑的。
　　顾莫杰大感吃力：“呼……嗯，撑不住了，还是‘蚂蚁上树’吧。昨天刚被君君榨过，腰力扛不住‘嫦娥奔月’了。”
　　价值数千美元的衣柜门被轰然撞倒，费莉萝整个身子后仰陷进了衣柜里。然而她顺势抓住了衣柜上挂衣架的横档，就如同一根单杠一样，撑住自己的上身。
　　“你累了，那就我自己动好了。”费莉萝说着，背脊贴着衣柜的木板，双手引体向上一样张弛，很快进入了极乐之境。
　　辛辛苦苦做事，怎么能不拿KPI绩效奖励呢。
　　一日事一日毕，拖欠妹子应得的东西，不是顾莫杰的风格。
　　一夜五次狼之后，两个人枕藉着一堆狼藉的礼服，缠绕瘫睡在那座衣柜里。


第四十章 招了个定时炸弹
　　自从那夜疯狂之后，顾莫杰意气风发的准了费莉萝的谏言。把自己牵涉进了暗中助推犹太财团的“破除联邦对抵税善款海外应用限制法案”行动中去。
　　此后十几天，生意也谈完了，慈善和技术布局上的事儿也做得差不多了。顾莫杰一边留下自己带来的运营指导团队磨合新业务、新组织。他自己则带着手下的初音顾问团，考察完了几乎美国主要互联网和高新技术产业区带。
　　从以免除所得税著称，而导致微软、亚马逊、波音等巨头云集的华盛顿州西雅图；到以精密加工和日渐衰落的传统制造业为荣的五大湖区底特律、匹兹堡、芝加哥；再到投资热与社交传媒、传统传媒势力交织的东海岸纽约、费城、波士顿。
　　顾莫杰花了这十几天，把美国三大产业带几乎都跑了个遍。他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时间，反而觉得这种考察还是浮光掠影了一些，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沉淀下来，充分体会两国制度的优劣。
　　自从费莉萝为他出谋划策了上面那条方略之后，顾莫杰深深地感受到，其实中美的制度，并没有哪一方明显优于另一方，一切都是互有长短的。任何一刀切的观点，反而才是非五毛即美分。
　　美国有私有土地，但是也有高额的物业税，也有更完备的物业税计征基数算法，可以确保不用强拆照样逼走资产水平明显低于房屋档次的穷人。美国有高福利工会，但是这种工会照样是逼得非工会会员的基本打工权利都受到严重盘剥换来的。
　　走得越远，顾莫杰的心，就变得越加冷静。自从有钱之后，他还没有花这么多的时间，来从多个角度观察过世界呢。
　　……
　　十几天过去了，然后，顾莫杰最初吩咐下去的事情，也显示出了后遗症——密谋在背后推犹太财团一把那件事儿，让他遭报应了。
　　一回到旧金山，他就面对了一份加州政府的整改通知书，不由得烦闷地揉了揉脑袋。
　　“做多了真的容易短暂智商下降呢，看来这阵子玩得太疯了，该节制一下。”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尽管还没有做出成果，甚至犹太人们那边都还没感觉到顾莫杰的帮助，但是来自联邦和加州的加强监管，已经迫在眉睫了——上面似乎觉得顾莫杰有刺头的趋势。
　　好在，这些监管并不是什么非常严厉的法外措施，虽然会让初音集团的海外业务受到一定影响，但并不是决定性的。说不定回国之后，顾莫杰这番被美国政府针对的资历，还能作为国内的政治资本拿出来提一提呢。
　　顾莫杰拿着整改通知书在那里浏览时，费莉萝简明扼要地就把主要问题点梳理了一遍，省了顾莫杰不少事儿。
　　“根据加州政府下达的文件：可汗学院计划、以及其他使用了抵税善款的项目，都必须遭受更加严格的核查，而且确保所有雇佣人员都必须是美国公民。对于用工上不合法的部分，我们必须限期整改，把外籍人员都辞退掉。另外，自从主动云安全概念被提出、主动云安全技术日渐成熟之后，联邦政府今年新出台了一条法案，要求每一个有用到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的互联网公司或非营利机构，都必须设置云端数据的技术核查人员。凡是此前没有设置这一岗位的，也都要强制加上——这一块我们也有短板。”
　　顾莫杰听完，想了想，说：“还好，都是些零敲碎打的小事儿，可能会稍微增加一点成本——这些细节，应该都不难整改吧？”
　　费莉萝拿记号笔在最底下划了一下，强调说：“前面的都还好，就是这个最后一条，联邦要求的‘设置云端数据的技术核查人员’这一项，原本按说不难，随便找个资深程序员，稍微培训一下深度算法或者云计算的业务技能，就能上岗，可是美国这边采用了特殊工会授权制，如果没有执业资格的话，光有技能也是不能合法上岗的，SO……”
　　顾莫杰不由有些好奇：“这样的人才很难招？”
　　费莉萝耸耸肩：“只能说仓促之间的话，可以选择的面不会太广。”
　　顾莫杰拍板：“那无所谓，可以用就行了，具体你去安排吧。”
　　费莉萝微微有些推辞：“这种技术性和安全性兼备的人才，我不怎么懂呢，我挑了之后，你最后把把关吧——如果你不想忙，或者让萨尔曼·可汗帮我把把关？”
　　顾莫杰：“没事儿，那到时候我就自己把把关吧。这才多大事儿，反正这阵子也就考察考察，有啥忙的。”
　　考察，放在国内人看来，不就是游山玩水么。
　　费莉萝自去安排相关的人事调整工作不提。
　　……
　　几乎同一时刻，弗吉尼亚州，兰利。
　　CIA总部的一间办公室里。
　　一个马里兰州籍的二十四岁年轻人，被他的上司以一纸调令，临时秘密调回，分派了一项任务。
　　给他分派任务的，是个年近五旬的地中海秃顶大肚男。只听那糟老头用一种近似乎痰多哮喘的嘶哑语调吩咐道：“爱德华，我们看了你的履历，需要你去西海岸执行一项长期秘密任务。”
　　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张颇有棱角的梯形脸，和一副唏嘘的胡渣子，带着和脸型相若的梯形框架眼镜。听了糟老头上司的调令，他微微有些诧异。
　　“怎么会是西海岸？上次不是说，预计明年派我去瑞士，给我外交身份掩护、核查维护那里的使领馆网络安全么？国内的事务，应该是FBI管的吧。”
　　这番质疑说出口之后，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局促，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又解释了一句：“头儿，很抱歉，您知道的，我并不是抗命。只是刺探同胞这种事情……不符合我的信仰，那是FBI才干的。”
　　糟老头听到这愣头青顶嘴，一开始神色颇有一丝恼怒，但是听清了对方的质疑所在之后，马上就换了一张脸：
　　“啊！爱德华，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好小伙子，不过这次的事儿你绝对不需要有这种顾虑。因为我们不是让你去刺探同胞，而是让你去打入一家打着美国网络技术研究机构头衔、实则被中国人控制的组织内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
　　被称作爱德华的年轻人似乎好受了一些，接受了这个设定。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接受这项任务，不过，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选中我呢？”
　　“因为你上过伊拉克战场，参过军，在训练中还断过双腿，平素都表现出过一些反战情绪——我相信，如果中国人不得不雇佣一个美国公民、作为他们科研机构的安全核查专员的话；那么一个受过美国对外战争政策所害、有强烈反战表现的人，应该更容易通过中国老板的履历审查，赢得他们的信任——不是么？”
　　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一个平素表现出对美国对外政策反感的人，往往容易通过对美国持有成见的老板的信任。
　　爱德华的部分战后反战倾向，也是他的上司授权他表现出来的。但是实际上，只有爱德华自己知道，他是不是有假戏真做的可能。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你就赶赴旧金山。你的履历处理，我们会很快修饰好，确保从上到下的档案，都不会有丝毫漏洞——还有什么问题么？”糟老头这就算是下死命令了。
　　“没有，头儿！”
　　……
　　费莉萝手头，挑挑捡捡拿到了五份履历，仓促之间，她也只能找到这么多有执业资格的网络安全核查员候选人。
　　其中还有两份工作能力明显不行的，所以实际上最终也只是三选一。从技术上来看，这三个人的优劣，费莉萝就看不出来了，她只能全部报到顾莫杰那里。
　　顾莫杰一扫，就有了意向：“这人在伊拉克战争的时候参过军？还在训练中受过重伤、伤愈后成了一个反战主义者？不错，下午面试的时候再看看，如果没什么特别不靠谱的地方，那就他了。”
　　费莉萝立刻去安排了，一顿工作餐之后，几个应聘者都被带到了顾莫杰面前。听说即将面试他们的，是一位才年仅21岁、已经身价估值40亿美元的东方富豪之后，这些应聘者无不露出了艳羡、跃跃欲试的神色，似乎都非常迫切得到这份工作。
　　如果这不是一场精心被安排的面试的话，只能说太巧合了。因为三个候选人里，有两个看起来实在是不太靠谱，连气场都不太靠谱。
　　顾莫杰一下子就觉得那个沧桑梯形脸、唏嘘胡渣子、看上去只比他大三四岁的家伙，相对来说有些书卷气，又稳重可靠。
　　“自我介绍一下吧。”顾莫杰善意地示意对方。
　　“我叫爱德华·斯诺登，来自马里兰州……顾先生，很高兴认识您这样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我在时代周刊上看到了您的事迹……”


第四十一章 大学这就算是结束了？
　　“斯喏登先生，从你的履历来看，你似乎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可是又有数年的网络安全工作资历、包括你参军前和参军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计算机能力难道是自学成才的么。”
　　放下斯喏登的履历之后，顾莫杰用轻松的语气问了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低学历的人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丝惊惶，或者不忿，或者反射性地反驳对方的“唯文凭论”。
　　但是斯喏登没有，看上去他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顾先生，您今年才21岁吧，应该9月份才大四——而且据我所知，您在中国学的是法律专业，结果您现在不是照样成了全球有数的互联网公司的老板，而且公司起家时的核心程序和算法还是您亲自写的。扎克伯格比我小一岁——当然，他在SAT考了个好分数，进了哈佛——但是现在也辍学了，从大二开始，他就基本上没通过学校教育学到什么东西。我一直以为，以您的经历和见识，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呢。您本人不就是‘计算机和网络技术的才能对学校系统教育几乎毫无依赖’的最好证据么？”
　　顾莫杰对这个回答挺满意的：“所以，你看出我没有恶意的。”
　　斯喏登：“是的，所以我可以正面回答——高中的时候，在安妮·阿鲁德尔社区学院，我主修了计算机课程，成绩还不错。但是我偏科严重、其他文科成绩太差，SAT综合分数不够，所以没能上好的大学，索性就直接找了一份网络安全方面的工作。做了两年之后，赶上布什总统对阿富汗用兵反控，我就立志从军了，但是没赶上去阿富汗，赶上了伊拉克。在一次跳伞特种训练里摔断了双腿，后来也看清了伊拉克的战后惨状、看清了他们并没有支持恐布注意，也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我对自己原本的信仰产生了动摇，成为了一个反战主义者。从此就只在民营的互联网公司里做网络安全监控工作。这就是我全部的精力，至于我的技能，您可以另行考察。无论你是否打算雇佣我，今年能得到您的接见，我已经深感荣幸了。”
　　气质和技能倒还在其次，顾莫杰体味了一番对方的履历，发现斯喏登这人从三观和风格上，还真是挺合他脾性的。
　　比如，顾莫杰也觉得，计算机和网络人才，不是靠哈佛那种系统教育教出来的——系统教育是给医生律师那些传统职业用的。用人的时候就应该人尽其才，放到恰当的位置上去。多出来的才能，为什么要资本家来买单呢？
　　顾莫杰没打算问斯喏登对薪水的要求，毕竟他本来今天就是闲得慌才亲自过眼一下招聘事务，那点小钱哪里配耽误他的时间。然而费莉萝却是不经意提到了这几个人的期望薪酬——果然，斯喏登因为是三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念过大学的，所以要求的希望薪酬最低，而本职技能却一点不低。综合考虑之下，很快就被录用了。
　　“斯喏登先生，我想我应该恭喜你，你被录用了。具体的工作，明天会有萨尔曼可汗主任和你接洽。”
　　顾莫杰起身，和斯喏登握了一下手，然后飘然离去。
　　这一次见面，双方都给对方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尽管他们所处的社会阶级差得太远，但是三观上却颇有共鸣。
　　“没想到中国人里也有这么开明的老板——怎么和咱之前搜集到的信息不一样呢？中国人不都该是唯文凭论、唯职称论的么？”
　　“不要胡思乱想了！那只是一个想要窃取美利坚网络安全核心技术的小偷！他越是不拘一格，就越是可怕！”
　　两种念头在斯喏登脑海中略微交战了一下，后者就成功压服了前者带来的动摇。
　　……
　　顾莫杰搞定了在美国的全部生意，带着相当于50亿人民币的庞大资金归国了。
　　初音集团在急速扩张上遇到的资金瓶颈，再一次被冲破，尽管放弃了一些外围业务，却换来了核心产业的高歌猛进、和源源不断的弹药供应。
　　在飞机上，陆文君和费莉萝大致给顾莫杰核计了一下，即使顾莫杰按照现在的速度加速扩张，有了这50亿人民币的流入，起码到2008年之前，集团不会再有任何资金上的瓶颈。
　　而且以现在的趋势，真的发展到了2008年，届时的初音集团，肯定是国内前五的超级互联网巨头了。哪怕再把圈子范围扩大一些，把所有通信和IT产业的综合型跨圈巨头都算进来，初音集团也能占住前10——当然，国有三大移动通信运营商不能计算在内。
　　掰着指头算算，按照这个趋势，到时候还排在初音集团前面的，也就BAT，或者加个网易或新浪中较强的一家，至于搜狐已经被顾莫杰打出颓势了。其他通信和外围IT产业的，也就任先生的夏为科技、国有的中兴/大唐、做基站的普天集团等等，可能在同一个规模量级上。
　　这个国家，真的不太大。倏忽之间，有资格做对手的，也就剩这么一些了，尽管剩下的都是庞然大物，随便哪一个都是百足之虫。
　　回国依然是坐777的商务舱包厢，在飞机上每每地睡了一觉，然后到浦东机场精神焕发地下来，直奔老巢——这次是真的安安分分睡满了12个小时，一点幺蛾子都没折腾。因为在美国这段日子，体力实在是有些透支，天天吃海鲜健身都有些亏虚。
　　日子已经是7月2号了，回到学校的时候，期末考试都已经考完了，不过，那几门课的老师都给顾莫杰开了小灶，允许为他申请的延后考试单独安排——至于卷子么，就不用折腾了，直接用一周前其他同学考过的那张卷子。
　　这也算是顾莫杰大学时代的最后一轮正规笔试考试了。到了大四之后，法学院是没有必修课的。上学期大部分学生都会忙于考研，下学期则都会准备司法考试，所以学校的课程安排也比较人性化。
　　顾莫杰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有特权，为什么不用？他想了想，准备一个电话打到同寝室的陈思聪那边，让他把前几天期末考试时候的题目大致告诉他一下。
　　当然，顾莫杰已经有一年半不回寝室住了，所谓的室友，实在谈不上什么额外的交情。只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份，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对方都不会拒绝，反而会受宠若惊地跑过来为他所用。
　　然而这个电话终究是没有机会打出去，因为顾莫杰刚刚回到学校，就发现有人在等他，帮他把这事儿办了。
　　是同班的女生苏眉——也就是大一的时候，仅仅念了一个学期就被费迪南追到手、成了费迪南女朋友的那位。
　　看到苏眉的时候，顾莫杰微微有些诧异，在他印象里这个女生还是挺娴静的，也很有眼色，不怎么会来事儿。
　　苏眉拿出两张字迹娟秀的草稿纸，交给了顾莫杰。上头从题目到答案都罗列地很清晰，看样子是她自己期末考试的时候把卷子题目抄下来了。
　　“谢谢，苏眉同学。”尽管知道对方是在讨好自己，顾莫杰还是谦逊地谢了。
　　“不客气，应该的，您这么忙……”苏眉脸色微红，绞着裙角忐忑地说。
　　顾莫杰不太喜欢这种氛围，他不希望自己的同学都变得势利：“大家毕竟还是同学，用什么‘您’？可以继续称呼名字的么。有什么事儿么？我喜欢和直爽的人交朋友。”
　　“是这样的——是费姐告诉我你回来的时间的，所以我才凑准了点儿，能有幸帮上你这点小忙。”苏眉急不可耐地把这个解释抛了出来，似乎是如释重负了一些，然后才缓缓地说。
　　“其实我自己是没什么事儿，是南哥那边。他读物流管理，你也知道。开学就大四了，也没课，要找地方实习。当初咱刚大一刚进来的时候，物流管理这专业看着可冷门，也不好找工作，但是这几年下来，行情倒是有些变了。他寻思着想进淘宝网或者别的电商巨头，寻个实习机会，知道你和马云关系好，所以……”
　　顾莫杰不禁莞尔：“我当多大事儿呢。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来卖好？让费姐或者南哥自己和我说不就好了，还费这么大周折。”
　　苏眉赶紧撇清，丝毫不敢居功地谦逊：“也不费事儿的，反正你本来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帮你……抄卷子出来的么，我也是顺手。”
　　顾莫杰先是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才盘算了一下：“马云倒是和我说过，他有想做B2C的电商，开一个叫淘宝商城的业务，但是眼下还没影儿呢。南哥要是真想找电商类巨头实习物流管理，我可以介绍他去当当网先做做么。当当网主要是卖书的B2C，和马老板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今年刚刚有一家叫京东的同行想入行翘当当的图书生意，那京东和马老板又不睦，所以当当和马老板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敌人的敌人’了。反正大四实习无所谓的，先去当当做一年，积攒些见识、等淘宝商城开了再去淘宝不迟。只不过这个实习可能要去京城待一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苏眉对这些事儿本来就不熟，听了顾莫杰的建议自然是无有不可，当下很是感谢了一番。
　　顾莫杰把这些事情甩到脑后，又粗粗看了一遍卷子和答案，趁着记忆力还算热辣，拨了几个任课老师的电话，让他们安排他补考。
　　顾莫杰的名声，早已在百度百科磁条上传开，和谷歌之间价值50亿人民币的收购案，也已经在媒体上发酵了大半个月。法学院的老师，当然再也没有谁不知道顾莫杰的身价的了。
　　轻轻松松，顾莫杰考了个全部八九十分以上的高分。
　　对他来说，大学这就算是结束了吧。


第四十二章 迅猛发展
　　考完大学里最后一门笔试，顾莫杰马不停蹄把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国内的业务进展情况了解了一下。
　　这一番他去美国的时间，加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以如今初音集团在国内的迅猛势头，足以取得不少明显的进展。
　　首先是安全浏览器、安全邮件这些他离开前已经上线的业务。如今又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稳健发展，也已经彻底建立起了各自的江湖地位。
　　浏览器领域，初音安全浏览器在国内的用户排行已经堪堪挤到了第七名。
　　目前仍然排在初音浏览器前头的，除了微软系统原装的IE之外，还有谷歌浏览器、傲游、火狐、搜狗、腾讯。而且腾讯浏览器目前和初音的用户量差距已经缩小到了10%以内，而遨游则是业内公认从05年年底开始市场占有率走下坡路了，后面那几位迟早都会超上去。
　　作为一款投入商用不满三个月的新产品，爬到国内第七已经是挺了不起的了，预计暑假结束、乃至十一国庆的时候，就可以挤进国内前五。
　　按照《从0到1》作者彼得蒂尔的学说来看，浏览器行业并不是什么“重度垂直”的血腥红海产业。
　　所谓重度垂直，就是指用户黏性盘根错节、新生事物很难崛起的领域，比如QQ的聊天业务和中移动的电话网络，因为联系人的交织，单个用户很难去体验新产品。在重度垂直领域，只有业内第一可以独霸垄断、第二名就只能奄奄一息，第三名就等于死。
　　浏览器业务是一种单方向数据下行的业务，每个用户有很高的独立性，所以这个行业也会允许N个各有特色的供应商都分一杯羹。这样的领域，也才会允许慢慢发力慢慢往前拱的发展模式。
　　而且初音浏览器有一个优势至今没有被国内同行成功山寨，那就是使用该浏览器搜索时，附带的风险和广告提醒标签功能。在木马网站越来越多的年代，这个功能对普通小白网民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随着产品名声的发酵，显然后头还是很有可能再来一次几何级数的增长的。
　　相比之下，邮件业务的用户数虽然可怜，但是从横向排名来看，俨然竟更高一些——这也是依赖于邮件服务的社交性，让很多只作邮件业务的小公司很难活下来所致。
　　如今国内超过初音安全邮件的那些巨头里面，最大的自然是QQ邮件，其次是网易的163和谷歌的GMAIL。再往下的新浪、搜狐邮箱，已经和初音安全邮件处在伯仲之间了。所以初音的江湖地位算是在第四到第五徘徊。
　　而且，顾莫杰分明看到，他的邮件业务很快就会有一次质变的用户黏性腾飞——做初音下载业务的邹胜，在顾莫杰归国之前，递上来一个进度报告，表示“初音下载”的BT资源支持工作已经研发完成了，经过最后的封版测试就能正式上线。
　　一旦这个功能上线，国内的广大屁民就不用再专门找个费事儿的Bit-Torrent协议下载工具了，只要轻轻一点，把BT种子往初音下载里面一黏贴，就能用初音直接把这些资源给下了。
　　然后，初音下载会同时捆绑初音邮箱的超大附件上传/下载功能，让初音邮箱的用户在使用邮件传输20M以上附件的时候，获取国内独一无二的畅爽体验。
　　当然，这些进步绝不是轻而易举取得的，为了做到这一点，顾莫杰在研发上的投入就不下千万，更重要的是，为了确保效率，在这些产品上线之后，初音网络得投入数以亿计的资金，用户数据中心容量的扩容，确保存储空间和带宽都足够。
　　这是一种小家底同行根本没法模仿的进步，不仅要技术，更要雄厚的资金实力。放眼国内，也就只有数家巨头将来有跟进的可能性。
　　看到这儿，顾莫杰觉得眼下有必要亲自安排一下这场初音下载工具和安全邮件之间的联合作战。
　　“小茹姐，把邹胜和严磊他们都给我叫来。另外通知一下，下午新品上线会，你看觉得相关的人都组织一下。”
　　“好的这就去办。”秘书室里的叶敏茹利索地记下了老板的要求。
　　顾莫杰开学就要大四了，这也意味着大一届的叶敏茹也是刚刚毕业。她学的是人力资源，并没有选择读研，而是继续安安分分在初音集团谋一份工作——上个月，她才刚刚签订劳动合同，尽管那份合同的双方，顾莫杰都是让她自己弄的，这也算是一种充分的信任吧。
　　只不过鉴于资历浅薄，哪怕叶敏茹已经在公司实打实实习了一年，骤然放到人力资源部去给个管理职务，也怕下面的资深人员不服、队伍不好带。所以顾莫杰只是把叶敏茹留在身边，当私人秘书用几年再说。
　　邹胜和严磊等人忙不迭地来找顾莫杰汇报工作，呈递了上线计划，顾莫杰虚心听取了各方意见，拍板他们尽快上线，部分测试工作可以通过上线后的用户报告反馈来完成，眼下则是应当抢时间为主。
　　毕竟现在已经是暑假了，暑假可是学生党们用BT下游戏下电影的高峰期，每一天都是弥足珍贵的。
　　……
　　短短三天之后，暑假才过完第一个星期，“支持BT资源的新版初音下载”便正式上线了。
　　国内互联网界顿时引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潮。
　　“咦？模拟人生2整合版资源包可以直接用初音下载下了？不用再特么用电驴分享了？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没美版游戏玩了！”这是某群SIMS粉们在同好者论坛上的欢呼。
　　“上古卷轴4湮灭！我还以为我要过一两个月才能玩到这游戏了！原先的BT软件根本不会用啊有木有！初音真是神助攻！顾老大我太崇拜你啦！”
　　沙盒游戏的拥趸们，前一刻还在郁闷于2006年国内沙盒游戏太小众、高逼格的玩家不够多、以至于游侠网和游民星空这些单机游戏顶级门户网站都不愿意做普通下载。而后一刻，在看到游侠网和游民星空都给出了可以独家使用新版初音下载工具进行下载的BT种子资源，一下子结了这部分玩家的渴念。
　　然后，是各路二次元爱好者集结的工口漫分享网站，小伙伴们第一次发现只要有了番号，居然可以鼠标一动就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简直是神给力……
　　不喜欢二次元的，也可以在各种片子和各位泥轰国老师的爱情动作教学片，以及普通的非一线热门大片——总之，总有一款适合您。
　　当然，这些资源都不是初音提供的，初音只是帮忙让用户下载的时候更快一些、更方便一些。所以哪怕这些资源本身有毒也好，涉及版权问题也好、或者是内容不那么健康，都和初音下载毫无关系。
　　初音下载也没有通过推荐那些非法内容都获取什么额外的广告费收入，所以本身简直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自从04年四季度，侯延堂迷上《魔兽世界》，以至于原本形势大好的“网际快车”被玩坏之后，至今算来也有20个月了。“网际快车”经过这些日子的颓势，原本好歹还留着一两千万泥古不化的死硬用户，撑着这款软件没有彻底倒闭。
　　网际快车之外，腾讯方面小马哥也出了一个叫做QQ旋风的下载工具，尽管出道晚，但是凭借着QQ的庞大用户基数、以及QQ旋风在功能上充分小步快跑、跟紧“初音下载”，所以倒也慢慢占据了国内第二的位置、原本江湖地位处在初音下载和网际快车之间。
　　然而，初音下载支持BT的这一革命性新功能出现后，战场形势立刻出现了崩盘。
　　网际快车，最终也没能活过这个暑假，在八月炎夏的酷暑中，正式寿终正寝、尸腐生蛆。
　　拓展业务不久的QQ旋风，也遭受了重创——小马哥倒是想立刻把支持BT业务这个功能赶紧山寨到QQ旋风上，无奈技术部的人表示，这玩意儿原来不在计划内，一点技术积累都没有，所以哪怕连连立项，也不可能在国庆之前山寨完。再加上数据中心的硬件扩容，真要做完这些，估计要到年底。
　　“初音下载”在国内下载软件的用户占有率，从70%几，再次猛烈增长，突破了90%的天际，“QQ旋风”勉强维持了不到15%的份额——这还是拜用户重叠所赐，因为很多人电脑上并不是装了一个下载工具后就一定会把另一个卸载掉的，而是有可能两个都装着。所以所有同行软件的用户占有率加起来超过100%才是正常的。
　　只不过这种情况下，QQ旋风用户更多是处在僵尸状态，没什么活跃度罢了。毕竟初音方面还有“初音电脑管家”这个幕后大杀器，担任各路下载软件调用优先级的裁判角色——当一个网民点击了一个下载链接后，究竟是优先自启动初音下载，还是优先自启动QQ旋风，完全是“初音电脑管家”说了算的。
　　腾讯家没有电脑管家，所以他们只能去初音的主场、在初音养着的裁判的判罚下，进行比赛。
　　结果还用说么？


第四十三章 电邮三国杀
　　“初音下载”的这新一轮猛攻之后，顾莫杰恰到好处地推出了两项联合捆绑的功能。
　　第一，是把初音安全浏览器的“浏览器下载器”和“初音下载”彻底整合捆绑——就和另一个时空的360安全浏览器和360下载器之间的关系一样。
　　只不过另一个时空的360比较虚，拿不出如同迅雷那么强大的下载工具。而顾莫杰如今在这一领域的角色，却相当于另一个时空360+迅雷合体的巨无霸姿态，而且规模体量上还更大，当真是舍我其谁。
　　浏览器的用户数量，被这一波捆绑，弄得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迅猛暴涨了好几成。
　　按原本的估计，要到暑期结束甚至十一才能甩到身后的傲游浏览器、腾讯浏览器，如今7月还没过完，就已经被初音安全浏览器抛开了。
　　照这样的组合拳潜力来看，真到了十一黄金周过完的时间点，估计初音安全浏览器可以再爆掉目前第四名的搜狗和第三名的火狐，然后把自己摆到江湖三甲的位置上，创造一个业内的新奇迹。
　　毕竟，美国背景出身的谷歌，都还是比较规矩的。鉴于美国人在版权保护方面的优良作风，所有美资网络产品在搜索盗版资源、帮助下载和分享盗版资源方面的技术研发投入都是很少的。这一点天然导致了美资浏览器在中国市场上有短板。
　　顾莫杰尽管不能保证他在谷歌的强项上做得比谷歌浏览器更好，却至少可以保证在谷歌的短板上完爆谷歌。到时候，基于木桶短板效应，超越谷歌浏览器完全不是梦——当然，这一点在2006年估计是做不到了。
　　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顾莫杰安排的第二个联合捆绑措施，就是新版初音下载和初音安全邮件之间的内部整合。
　　在支持BT资源的初音下载上线后大约十几天，初音网络方面高调宣布了一项新功能：那就是把初音下载和初音安全邮件的附件上传/附件下载工具整合。
　　所有此前用过初音安全邮箱的用户，都发现从初音邮箱里下载附件的速度，简直是网易和QQ邮箱的三五倍以上，而上传速度也一样惊人，几乎是顶着用户家里包的宽带网络理论极速了。
　　用户体验的提升，非比寻常。
　　除此之外，为了进一步推广初音安全邮件，初音方面还给出了另外一些量变上的优惠利好——
　　比如，此前国内在电邮邮箱容量领域最慷慨的网易，如今也才给出500M的个人邮箱附件容量，并拟定2007年再升级到1G。
　　而初音集团则趁着眼下这个东风，直接宣布把个人邮箱的免费容量提升到2G！
　　理论上，顾莫杰这么做会带来一个后果，那就是初音网络花在邮件服务器容量上的硬件资金，会是网易丁三石的四倍之多！
　　业内都觉得顾莫杰疯了，因为按照邮件业务那一点点广告为主的收入，根本扛不住这么庞大的硬件支出的，这完全是一个赔本赚吆喝的赔钱买卖。
　　所以，同行都觉得顾莫杰是在以烧钱为手段，换取一个用户数方面的短期增长。这种招数不可能持久，说不定过几个月等到初音邮件用户人数上来之后，顾莫杰就会食言而肥，把每个用户的免费空间大小重新缩回来。
　　当然，不管顾莫杰疯没疯，眼下这一招的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因为邮箱存储空间比同行大好几倍、上传下载文件的速度也比同行快好几倍，初音安全邮箱的推广速度，简直如同后世滴滴快地烧钱大战时差不多。
　　……
　　初音网络高调宣布把个人邮箱免费空间提升到2G之后数日。
　　深圳，腾讯公司总部。
　　马化腾那张标志性的梯形脸上，满是踌躇不前的疑惑。近期发生的一些竞争对手动向，让他有些不解。
　　顾莫杰难道真是去了一趟美国、拿回50亿人民币之后，钱多得烧包就开始乱花了？
　　尽管至今为止，马化腾还没有和顾莫杰正面硬抗交手过，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了解这个潜在的对手。顾莫杰如今好歹也是国内两只手数得过来的互联网大佬了，马化腾不可能没关注过这个同行的脾性。
　　“这种做派，不太科学。”
　　正在如此思忖着，马化腾的办公室门被敲开了。他一抬头，是自己去年新笼络的得力干将张晓龙。
　　张晓龙也是国内的一员老派IT业干将了，年纪比他老板马化腾还大两岁。
　　90年代末的时候，张晓龙自己下海创业过，当时他的战绩便是开发和运营了FoxMail这个电邮品牌。后来FoxMail做了三年，赶上新世纪之交的互联网泡沫破裂，幸亏张晓龙颇有远见，在泡沫崩溃前夜嗅到了危险，然后把FoxMail公司以1200万美金的价格卖给了一家投资机构，自己套现上岸了。
　　就凭这一点，张晓龙的远见不可谓不敏锐。
　　套现上岸之后，对于互联网泡沫心有余悸的张晓龙歇业观望了两年，到02年末03年初那阵子，才重新拿着手头的1亿人民币下海创业，搞了点业务，但是都没什么大成就。直到05年3月份，被马化腾看中，求贤若渴地拉到了腾讯、许诺了一些股权——
　　当时，马化腾是看上了张晓龙开发和运营FoxMail那些年积攒下来的能力，想让张晓龙帮他搞当时刚刚起步的QQ邮箱。
　　从那时候起，张晓龙就摇身一变，成了QQ邮箱项目的总运营官和技术总监。
　　后世的人或许还会知道张晓龙的另一个身份——“微信之父”。当然，本时空目前并不存在这种靠死记硬背先知先觉的LowB。
　　“Pony，找我是为了初音邮箱的事儿？”张晓龙一进门，就试探着问。来的路上，他心里其实已经盘算过老板找他的理由了。
　　马化腾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张晓龙坐下聊。
　　“没错，是为了顾莫杰那档子事儿——你对初音邮箱这段时间高调升级邮件附件上传下载速度、邮箱免费容量这些举措，怎么看？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做出一些应对？最近初音邮箱拉用户的势头貌似很迅猛啊。”
　　听了老板的问题，张晓龙眯缝着眼，贼溜溜地盘算了一番，抖擞精神地说：
　　“确实，顾莫杰这一招，估计从中期来看，如果我们不做处置的话，对我们的邮箱日活用户数会有30%左右的吸附，这个效果已经非常可观了。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靠QQ帐号的一键登录便捷性，拉住一些对邮件没有专业要求的散客。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太快做出响应的好，因为我觉得顾莫杰这一招不能持久。他现在的做法，要想支持同样单位数量的邮件客户，其服务器和数据中心硬件开支至少是我们的五到六倍、是网易的四倍。而我们在QQ邮件业务上，只是基本收支持平而已，谈不上盈利，网易的丁三石更是靠别的业务上赚钱、每年补贴一部分到电邮业务上，赔本撑门面。所以，我断定顾莫杰这么干肯定是大亏特亏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状。”
　　马化腾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逼问道：“可是，就算顾莫杰不能持久，他眼下抢了我们的邮箱用户量，那也是实打实的。邮箱产品是有用户社交属性在里面的，现在初音集团的所有产品最缺的就是社交属性——如果被他补齐了这块短板，对我们的威胁，可就尾大不掉了。难道我们不应该跟进一下、顾莫杰补贴，咱也补贴，顾莫杰扩容，咱也扩容，全程盯紧。等他哪天真的撑不住了，咱再跟着收手——你觉得这样的方案，不比你现在说的无动于衷要好？”
　　张晓龙露出一丝一闪而逝、不易察觉的嘲讽：“Pony，我想咱公司在业界的名声已经比较……善于模仿了，要是全程都是初音怎么改，我们也亦步亦趋怎么盯防，是不是显得……我们太没自信了？何况，中国的网民消费者，其实最不懂得感恩了，他们从来用什么都习惯免费，得到什么都觉得是应该的。一样东西你要是从没给过，他们还不至于恨你；要是你给了之后，让他们试用一段时间再收回来，那他们肯定要骂死你。何况，这桩事儿里面，网易的丁三石始终按兵不动。可见他也是看明白了这件事情刚而易折、不可持久。要是顾莫杰妄动了、我们跟进了，最后顾莫杰和我们都因为不愿意再投入更多资金、所以虎头蛇尾的话，国内的邮件用户岂不是都会觉得我司和初音商誉不行、还是网易有始有终、不随意许诺一些做不到的承诺呢？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了丁三石？”
　　“名声这种东西，有个毛用！骂我的人，骂再多也不过和路人没两样！做互联网的精髓是抓住你的粉丝！不是不招人骂！要是现在在我面前有两群人，第一群里面有1亿个粉丝、1亿个路人；第二群里面有1亿零1万个粉丝、9999万骂我的黑，那我也宁可要第二群人！”
　　马化腾在心里把这一段让他走上事业巅峰的信条默诵了一遍，然而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对张晓龙说出来。
　　一个公司，需要各种三观的人才。
　　何况，张晓龙的三观虽然和马化腾略有不符，但是最后那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敌不动，我不动——腾讯在邮件业务上的敌人，可不止初音一个，老牌同行网易，同样是一个大敌。如果网易始终置身事外，腾讯却盯防初音盯得太紧、最后双双把名声搞得“出尔反尔”的话，岂不是让网易渔翁得利了？
　　“那就暂时信你一次，咱继续按兵不动。”


第四十四章 至动极静
　　马化腾和张晓龙在深市密谋的同时，在钱塘的丁三石其实也在做着差不多的讨论，并且最终得出了和马化腾差不多的结论。
　　这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了。
　　于是乎，一幕在平常互联网商战领域不太容易出现的奇景，实打实地在中国的电邮领域出现了：QQ邮箱和163邮箱面对初音邮箱的扩容提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看着初音邮箱抢夺着他们现有的客户资源。
　　就好像元首切割“平独镇露大波波”的时候，英法联军在西线进行着静坐的战争。
　　这不是绥靖政策，却是一种微妙而内行的平衡。
　　因为马化腾和丁三石都觉得，初音邮箱的扩张手段，是不可持久的。这种认识，导致丁三石和小马哥都没有立刻作出技术上的应对——
　　因为他们只有在知道敌人会一条道走到黑、一往无前的时候，才会慌神，才会不得不应对。而如果敌人只是虚张声势打一个冲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竭了之后还会退回来的话，他们就没必要应对了。
　　对付没有后劲的敌人，没必要让自己的人冲在前面流血牺牲，只需要和英法联军一样，靠经济封锁饿死德军就行了。
　　有时候，好整以暇地看着竞争对手自己败退回老巢，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并且建立起自己“早就料到这一天了”的江湖远见声望。
　　可惜，丁三石和小马哥都了错了。
　　……
　　“顾总，一次性给出2G的用户免费邮箱容量，会不会导致我们资金上扛不住？我知道你从美国回来，从谷歌那儿捞到了足足相当于50亿人民币的资金，可是这些钱我们也不能随便花，至少要用到08年呢。网易才给500M免费空间，QQ还不如这个数字，我们这一步是不是迈得太大了？中国的网民，还是不能一次性对他们太好，他们很健忘的，好处和甜头要少量高频地给，而不是一下子都撒出去。”
　　马化腾和丁三石找自己的幕僚们商议对策的同时，在黄龙时代广场的初音公司总部，初音集团COO叶维伦同样找到了顾莫杰，试图陈情劝谏。
　　顾莫杰停下手头的事情，好整以暇地给叶维伦安利他自己的想法：“叶总，你最近应该没怎么关心我们初音安全邮件的技术实现方式吧。”
　　叶维伦脸色微微有些羞愧，解释说：“你知道我事情多，邮件服务目前在公司产品里的排行连前十都不一定排的进，我不可能分出太多精力去了解其技术实现模式……”
　　“那就对了，你有这个疑问，我不怪你——而且我很高兴你有这种疑问。因为如果你作为公司COO都有这种疑问的话，就说明我们的思想是很先进的，连内部大佬都理解不了，那竞争对手就更理解不了了——我相信小马哥和丁三石都不会马上做出反应的，说不定还会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然后等到他们发现这不是一个笑话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叶维伦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变得虚心了些：“是我冲动了，能说说你的信心基于什么原因而来的么？”
　　“当然是基于我有更高效的用户空间管理技术模式了。”顾莫杰把手头把玩着地签字笔转了几圈，然后往文件上一丢，衣服胸有成竹的样子。
　　“什么技术？我不太了解。”叶维伦竟有些不好意思，作为公司的COO，对于公司的邮件服务器架构的技术特色一点都不了解，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幸好顾莫杰并不介意，反而很享受这种连自己人都骗过了的布局。
　　“传统的邮件服务器，每个人的邮件附件都是单独存放的，不存在任何同类数据整合的可能性。比如A用户的邮箱里有50M的文档，从WORD到EXCEL表格到PPT幻灯片……各式各样。B用户也有50M文档，而且每一个都和A完全不同。这种情况下，我们当然没法进一步压缩和释放邮件服务器的空间了。但是一旦我们把每个用户的邮箱容量提升到2G呢？说不定有些用户会用邮箱来存放一些小视频、小游戏。而电影和游戏文件都是有各自的MD5码的，有可能1万个邮箱用户里面，会有好几百个人都有存同一个番号的小泽玛莉亚视频。这时候，难道我们还有必要浪费几百份的空间，去存几百份同样内容的视频么？完全不需要，我们只要存一份，然后给每个调用到这个文件的邮箱提供一个索引指针就行了，下载的时候直接调用即可。再换个例子——如果是魔兽争霸3的游戏安装包呢？或许在邮箱附件里会重复几万甚至几十万次吧，我们做下载的，只要集中存储一份，其余的不都可以靠指针解决？”
　　顾莫杰提到的MD5码（Message-Digest5），是一段文件的信息摘要编码，是根据公开的MD5算法对文件原信息进行数学变换后得到的一个128位(bit)的特征码。在网络上，很多下载工具都是用MD5码来判断两个被表面上被改了后缀格式、重命名、重打包后的文件，其本质上是否是同一个。
　　叶维伦也算是懂行的人，顾莫杰说到这一步，他当然可以理解。
　　顾莫杰的方案，就是利用初音集团现有的产业布局，实现“在免费邮箱空间的利用效率上，成倍优于QQ邮箱和网易邮箱”，从而做到“我给用户2个G容量，但是成本却不比网易仅仅给用户500M更高”。
　　核心，在于同类资源的归并。
　　而这一点，国内只有顾莫杰的初音集团可以做到。
　　原因也很简单：只有初音集团旗下有强大的“初音下载”，有同时可以兼容BT资源、并具有其他一系列独到性的网络资源整合技术。
　　网易并没有这样的产品，而腾讯虽然有QQ旋风，功能上也没有达到初音的高度。
　　同时，初音还有电脑管家这个工具，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帮助这个功能的实现，帮助扫描用户电脑上的资源、梳理一些数据冗余。
　　最后，顾莫杰还有国内最早的一批大数据和云计算应用人才，在把“BT下载工具”和“大容量邮箱”这两个业务向“云盘”这个综合功能整合的过程中，顾莫杰显然也有自己的独门优势，很多细节都是同行砸钱都模仿不来的。
　　至少几个月之内模仿不来。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马化腾和丁三石都没想通他怎么可能把这种生意策略做持久了。
　　把这一系列技术与计谋上的细节推敲解释清楚，叶维伦彻底恍然大悟了，也对顾莫杰的妖孽智商有了更深的敬畏。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的。
　　21岁，怎么肯能更有如此触类旁通的发散智商呢？
　　这已经不是顾莫杰第一次用“正面交战战局不利时，就扩大战场、多拉援手、寻找敌人短板、并且在某一个镶入了该短板的整体解决方案竞争领域内干趴自己的敌人”的手段，赢得商业竞争了。
　　当初周鸿祎临时仿制的网际快车想和初音下载竞争，在单独的下载软件之间硬拼不划算的情况下，顾莫杰就把电脑管家这个领域也拉近战场、捆绑作战，最终利用“参赛选手是我、裁判也是我”的立体攻势干掉了对手。
　　今天的局面，其实也是相似。比球员比不过，那就连裁判一起比，连主客场优势一起比，直到找到一块马化腾和丁三石暂时补不上的短板，然后用木桶效应干掉对手。
　　宫本武藏的“天下为剑”之道，再次完爆了佐佐木小次郎的“剑为天下”之道。
　　顾莫杰可以轻易看到叶维伦眼神中，那种绝望的崇拜。
　　不过面对崇拜，顾莫杰只是谦虚的摆摆手，并不自矜：
　　“其实，我这一招，也就对付对付马化腾和丁三石这种恰好懂行的人，才能奏效。要是遇到个当年史广护那样的富二代没脑子的，说不定就破了我这个计策了。我的所作所为，就好比一个劫匪，在进入一户外科医生家里抢劫的时候，假装在翻墙时受了点伤、在不停的流血。然后那个外科医生自忖直接和我搏斗不一定能讨到好处，然后又估算出我搬空他家财物需要2个小时、但是按照现在的流血速度，我最多1个小时就会失血昏迷。如此一来，外科医生自然会冷静地和我相持，不肯自降身价与我肉搏，想等我失血昏迷之后再上来捡便宜、把我拿走的东西再连本带利拿回去——可惜，真等到一个小时之后，他发现其实我翻墙的时候根本没受伤，我只是在衣服里藏了一包刺破了的番茄酱道具假装血。等他们眼睁睁看着我搬了一个小时财物之后，再想冲上来搏斗，就已经晚了。”
　　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对司马懿这等同样也奸毒非常、却恰好智商只差一筹的人使用。
　　若是对普通没脑子的敌人用空城计，下场只怕就和毛批版上的评语一样了：“若遇今日山贼，必当直入城中，捉将孔明去矣～”
　　在外行人看来，在这个七月，初音集团、腾讯和网易这三方之间，好像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只有最内行的高智商者，才能看到这背后的数轮险而又险的静坐战争。
　　就好像《英雄》电影里，残剑、无名之间的决斗，看似站在那儿一动没动，其实已经元神出窍地激战了一番。
　　外行们看到的，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顾莫杰和马化腾、丁三石看到的，却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后者的境界，虽然表象与最Low的门外汉相若，却是经过了由简而繁、又返璞归真地双重修行。


第四十五章 多线出击
　　静坐也是一种战争，背后的外交斡旋智慧，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的实干。
　　低智商的人，总会以为二战中英法在初期的绥靖防守是纯粹的小白。却不知，那种战略原本也是有胜利的可能性的。
　　因为一战中，德军最后就不是在战场上被正面击败的，而是因为经济封锁，因为海运的禁断，导致国内物资匮乏最终爆发。在二战前期地面进攻静坐死守的阶段，英法其实一直在禁断德国的海运，只要能够坚持禁运两年、三年，德国必亡。
　　两次世界大战，之所以可以打成世界大战，只是因为德国人有一家叫法本化学的化工巨头罢了——
　　一战爆发前，英国人以为靠封锁不可替代的智利硝石资源，就能不战而屈德国的战争机器，殊不知法本化学秘密完成了合成氨，让炸药的生产不再受限于硝石这种自然资源。
　　二战爆发前，英国人以为靠封锁不可替代的海外原油，就能不战而屈德国的战争机器，殊不知法本化学秘密完成了合成燃油，让汽油的生产突破了瓶颈，并且熬到了法国灭亡，熬到了以战养战的阶段。
　　如果没有法本化学这个秘密的变数，以英法的绥靖死守，原本是有可能成功的。
　　没有法本化学，两次局部战争也没法扩大到世界大战的局面——因为如果战争双方都知道胜负很明显的情况下，战争是打不到那么大的，也不可能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弱势的一方如果没有把握，根本一开始就不敢应战。
　　只有一方自以为稳赢、而另一方自己知道自己有一项可以翻盘的秘密技术，这种时候，在双向信息部队称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把战争打成世界大战的规模。
　　静坐的战争，唯一的缺憾是不能让停留在看热闹水准的观众们，看到一些所谓“热血”的狗血戏码罢了。但是人的智商到了一定境界，干嘛还要追求“热血”这种和解剖台上的无头青蛙被电击脊髓一般的低等享受呢？那是留给看兵王狗文的下等人追求的。
　　顾莫杰的“云盘数据整合思想”，就是此时此刻初音集团的“法本化学”。
　　马化腾和丁三石，就成了历史上自以为可以靠绥靖胜利的英、法。然后眼看着元首顾莫杰开疆拓土，静坐着等顾莫杰自己消化不良爆体而亡。
　　……
　　电邮和浏览器之战，只是顾莫杰眼下隐于幕后的一面。那是一场持久战，期间也不会有什么标志性的事件，只是在那里静静的推演、沛然坚定的前行。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在电邮和浏览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同时，在手机软件与动漫游戏产业两个大方向上，初音集团同样在稳步前行。
　　而且，这两个领域的动作，要明显得多，有很多显性的戏码可看。
　　回国仅仅小半个月，把浏览器、电邮和BT下载工具三者之间的发展基调定好之后，顾莫杰的主要精力，就转到了手机软件领域。
　　年初的时候，顾莫杰和叶维伦讨论的进军手机软件方略，是抓大放小：
　　大型山寨机供应商，由初音集团亲自出面去谈。小的山寨机方案提供商，则通过运营商合约机渠道一网打尽。最后，再挟势去和那些姿态目前还很高、条件上端着架子的国际品牌商详谈。
　　到了7月份，第一步已经做到了。
　　国内有两家相对脱颖而出的山寨机方案商，金立手机和酷派手机，在上半年的时候各自杀出了百万台以上的手机出货量成绩，很快进入了初音集团的视野。
　　顾莫杰手下的商务谈判人员，嗅觉很是灵敏地第一时间找上了这两家公司，并且以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说服了对方在手机上独家预装“初音手机拼音输入法”、“初音手机WAP浏览器”和“初音影音手机播放器”这三大软件，以及一款配套的手机数据下载工具。
　　台湾联发科的MTK开放式套片，是05年才开始涌入市场的，而山寨机研发方案提供者们自然也需要小半年的时间去研发、测试、封板、生产。所以国内的山寨机实际上是05年年底、06年年初才开始在市面上扩张铺货的，距今也不过半年多而已。
　　手机软件商给山寨机硬件上塞钱、求硬件商在手机出厂时预装特定软件，这种合作模式如今刚好才处在渊薮状态。除了顾莫杰，几乎没有人这么干过。
　　以至于，初音集团的商务人员找到金立和酷派手机谈判的时候，金立和酷牌居然不知道怎么开价——因为这种合作模式在国内实在是没有先例可循。
　　结果，初音方面轻车熟路地援引了目前国内相似行业的开价模式：比如电脑软件商请求番茄花园、雨林木风等盗版封装商，在盗版封装系统里预装特定软件时，给的那种价位。
　　06年的番茄花园和雨林木风，都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了，它们的坐大，当微软为首的巨头逐渐起了杀鸡儆猴的念头。但是不管这么说，至少在初音集团和金立、酷派谈判的时候，番茄花园还活的好好的，并且被作为一个被同行羡慕的、值得援引的成功案例。
　　没有经验的金立和酷派，直接接受了初音方面的开价，以每台手机区区10块钱的价格，答应了搭载顾莫杰的3款手机软件。而且金立和酷派还自以为赚到了。
　　顾莫杰无形之中，又喝到了一个行业的头口水。
　　要知道，再过那么一年半载，等到第三方的手机软件商们认识到手机软件的用户黏性远比电脑软件的用户黏性高得多之后，大量的山寨机预装需求会蜂拥而来。届时，手机软件的出厂预装价格，会被炒到一个比现在至少贵五六倍乃至十倍的高度上。
　　道理很简单，也很容易理解：番茄花园之类的WINDOWS封装系统里，预装的软件是没有什么用户黏性可言的。一个买了盗版系统盘回去装了电脑的网民，如果习惯于用谷歌浏览器，是不会因为系统里面预装的是初音浏览器、就直接妥协使用初音的。除非是那些无可无不可、只要有的用就行、具体是啥无所谓的低频网民，才会随遇而安。
　　但是到了手机领域，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JAVA的J2ME模式软件系统出现以前，在3G手机时代到来以前，在手机上新装一款软件，是一件很费事儿的事情，甚至于很多时候，手机自带了什么软件，就只能用这个，直到手机报废，都不可能换。
　　2G时代手机的这种硬用不可的属性，自然让其软件捆绑的含金量，比PC软件高了五倍十倍不止，也就难怪后来回过味儿来的手机软件商们，愿意掏大价钱买硬件商的预装了。
　　而眼下，初音集团因为喝到了头口水，居然只用后来闻风而来的同行们五分之一都不到的钱，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细数起来，顾莫杰在好多生意上，无论是当年广告推广中的SEO搜索引擎优化、还是前阵子的电邮空间云盘化、再到现在的“手机预装成本PC化”，顾莫杰总是可以用只相当于同行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成本，把事儿给办了。
　　一家顶尖的互联网巨头，注定是一家资金使用效率远远高于同行的高手。
　　而这一切，都还仅仅是顾莫杰手下的人，在顾莫杰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做成了的。顾莫杰需要做的，只是在回国之后，表扬嘉奖一下具体的运作人员，赏赐了一些谈判奖金。
　　不费吹灰之力，初音集团便抢先占据了国内第三方手机软件商的头把交椅，在手机性能还比较低劣的时代，就牢牢占住了国内手机浏览器、手机播放器和手机输入法的头把交椅。
　　按照这个预计，在06年下半年，初音集团要付给金立、酷派等一系列的山寨机方案商的总支出不会超过1亿，却可以换来1000万只能用初音三大软件的手机用户。这些人将来一旦形成了用户习惯，就会变成初音手机软件滚雪球发展的最初核心。
　　06年的中国移动，一共有8亿未停机的有效号码，挤干一人多号和空号等水分后，剩下的有效用户人数大致是4亿6千万人；另外中国联通的有效用户人数也有5000多万。
　　相比于5亿手机用户的总量，1千万人使用初音集团的手机软件、并且形成印象和惯性，自然只能算是千里之行第一步而已，不过这一步至少给了初音集团后续要价的本钱。
　　“是该借着这个势头，到官方运营商那里找找合作可能性了。咱初音的手机软件质量口碑已经有了，用户认识基础也有了，想谈判，应该会容易一些吧。”
　　顾莫杰如是盘算着，下定了决心。他拿起内线电话，让叶敏茹帮他归档一些资料。
　　“小茹姐，我要本省移动和联通分公司今年的合约机推广计划、相关负责人联系方式和信息。还有一些政策材料。你找公关部也好，法务部也好，把材料给我弄齐了。”
　　“明白，一定准时整理好。”电话另一头的叶敏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第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三工通信木子电，朝廷的央企，办事效率就是低，古人诚不我欺。
　　初音集团方面，挟与金立、酷派之类等一线山寨机品牌达成软件捆绑城下之盟的余威，原本以为顺势接触一下移动运营商、定然也能顺理成章，谁知一开始就不怎么顺利。
　　“还是太小看那些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脾性了。要是不给点好处，估计他们是不会力推合约机捆绑了。”
　　顾莫杰粗略地扫视了一眼手下公关部门发的、汇报与本省移动分公司初步谈判结果的电邮，心中暗暗琢磨。
　　初音集团发展至今，对于官场关系一直不怎么在行。如果是遇到初音集团的对手勾结官府，顾莫杰倒是有办法把对手乃至收了对手黑钱的官员一并搞臭。但是到了初音需要自行发展政府关系、捞央企订单的场合，初音的短板就显露出来了。
　　中国的通信运营商，是以省为单位成立分公司、制定各自的经营策略的。
　　比如前世的顾莫杰在金陵念大学，金陵的校园卡“动感地带”套餐就是江淮省分公司统一制定的价格政策，10块钱只能包400条短信。扬州和姑苏的大学，套餐策略和金陵完全相同。
　　而这辈子回到了钱塘老家念书，大学里的“动感地带”套餐优惠力度就扩大到了10块钱包1000条短信外加3000分钟虚拟网通话。同理，明州、东瓯的大学，也和省会钱塘一模一样。
　　所以，如果要想影响某一区域内的经营战略，至少要和省一级的移动/联通分公司打交道。
　　顾莫杰自问，如今的初音集团，在面对号称全年纯利润近千亿的中移动时，固然是小虾米一只。但是如果只是面对一个省的移动分公司，好歹应该还是有一点平起平坐谈生意的资格的吧？
　　可惜人家依然觉得自己是朝廷的人，体量大，面子广，丝毫不甩初音集团。
　　从传统企业的财务评价标准来看，省移动分公司倒确实有这个资格——因为他们的利润比初音集团高得多。
　　如今的初音集团，放到资本市场上，估值轻松可以突破300亿。可互联网公司几乎不赚钱、不断在扩张途中的经营特性，注定了初音集团每年的纯利润只能做一点点。
　　就好像百度市值过百亿的时候，一年纯利润还只有几千万，一个道理。
　　而中移动的钱江省分公司，好歹是中移动最强的三大省份分公司之一。
　　钱江、粤东、江淮三省的移动分公司，在06年是远超国内其他地区的存在，这三个省的营业额规模加起来，就有中移动总额的四分之一了、达到了200多亿的年度纯利润。其中钱江省分公司约70多亿。
　　传统思维的人眼里，年利润70亿的央企分公司，自然有资格看不起年利润几亿、才发家三年的民企。
　　当然，中移动分公司的人也不至于彻底弱智、弱智到有钱不赚。只是因为端着央企的架子，在要价上很是高逼格。
　　初音集团和番茄花园、雨林木风合作时10块钱左右一台的捆绑费，或者是和金立、酷派合作时差不多档次的捆绑费，到了中移动这里，完全看不上。
　　在最初的接触中，中移动方面开出的价格是起码给每台50块的返利，才会考虑给初音集团捆绑一定的预装软件。而且还没说具体捆绑多少个、是不是把输入法、浏览器、播放器三位一体都包干了。
　　实际上，中移动本身的合作成本，远远比那些山寨机方案商要低得多——山寨机开发商好歹需要为了和初音集团的合作而修改自己的手机软件，投入一定的研发成本。
　　而中移动在同类合作中，完全是无本生意：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在合约机方案的招标文件里面，添加一条技术要求，自然有供应商去忙死忙活把事情做了……
　　就这，移动公司都敢开口这么狠。
　　顾莫杰不是对朝廷伏低做小的脾气，既然对方不愿意一起发财，那就先放一放，另找推手。
　　倒不是他拿不出50块钱一台的捆绑费去推广自己的手机软件，或者觉得这个价钱太亏。
　　问题是，眼下的大环境是，别的合作渠道都只拿10块一台；他要是给了中移动50，那江湖传闻一旦传开，他和其他渠道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
　　把和移动公司的合作意向暂且搁在一边。忙得脚不点地的顾莫杰揉了揉肩膀，扫视了自己邮箱里那茫茫多还没处置完的电子邮件，露出一丝苦笑。
　　公司的业务实在是太庞杂了，哪怕只是每个领域抽出那么几桩事情需要他视察，都已经足够他忙的了。
　　这不，除了初音网络和手机业务部，初音娱乐也来凑了一把热闹。一份关于国内首部大型3D动漫《秦时明月》进度的邮件，跃入了顾莫杰的视野。
　　“《秦时明月》动画第一部25集已经制作完成，8月2日起正式开始在CCVT-7频道18点30分黄金档播出，每晚播出一集。央视方面对此片的首轮放映权开价为400万人民币，合同要求在播放档期内其他电视台及网络媒体不得同时上映。必须在暑期档之后，才可以放开二轮播放和网络播放。初音娱乐方面，8月1日将在白马湖展馆召开互联网娱乐产业论坛峰会，借机宣传本片，并提供一些业界前沿技术互动。恳请集团领导届时莅临参加……”
　　顾莫杰从头到尾把初音娱乐方面抄送的电邮读了一遍，决定还是到时候抽时间参加一下这个活动。
　　作为中国人自筹拍摄的首部正儿八经的3D次世代动画大片，央视给的价钱其实已经比他们一贯以来的开价高出不少，折算到每分钟时间上，也有七八千块钱。
　　这个价钱，对于初音集团来说，勉强可以保本。但是对于国内其他同行动辄逼近2万一分钟的制作成本来说，光靠卖电视版权显然是不能收支平衡的。何况同行花2万一分钟拍出来的东西，质量画风建模都不能和初音八千块拍出来的比。
　　这样有历史意义的大制作，顾莫杰有必要亲自捧个场。
　　……
　　滨江的白马湖动漫广场建于2004年，当时就在这里举办了第一届中国国际动漫节。
　　后世顾莫杰重生之前，这地方已经颇为繁华，成了中国的秋叶原，各种COS展和漫展每年都会轮番举办十余场。规模上尽管不如沪江的ChinaJoy展，但是毕竟也算术业有专攻，前者专精动漫、后者偏重游戏。
　　然而眼下，因为中国的动漫产业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所以除了每年5月份举办中国国际动漫节的那个时间点之外，其余时段可谓是荒凉得可以。一年也就承办不到五个展会，场租费几乎忽略不计。
　　所以，当初音集团为了《秦时明月》的首映宣传，以及附带着宣传一下《初音歌姬》游戏的某些新技术、虚拟人物3D投影演唱会技术展示，决定租下白马湖动漫广场办展的时候，场馆的管理方是大喜过望的。一路给初音公司开绿灯，就把配套的事儿办齐活了。
　　初音公司这边，为了这个活动，显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进行宣传预热。
　　首先是提前了一个月，就在初音视频网站上大量投放贴片广告，宁可少收上百万广告费，也要把这个展会的广告信息推送出去。
　　其次，“初音歌姬”游戏的官方论坛和游戏登录界面上，也每次都弹出本次线下活动的提示信息。连带着初音的其他一些不怎么火热的游戏，也捆绑着帮忙宣传。
　　最后，考虑到并非所有3D游戏和3D投影爱好者都是初音歌姬的玩家，初音方面还在从游侠网、游民星空到17173在内的国内各大顶级单机游戏和网游门户网站上投放了网页广告。
　　宣传投入，硬生生比一次中国国际动漫节也不遑多让，只为坐稳初音娱乐在国内二次元世界的绝对霸主地位。
　　主管部门、省市领导、文创产业各个协会和分管部门，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和红包。有不少领导表示一定莅临，但是保持观望的也一样常见。
　　8月1日如期来临。
　　白马湖展馆内，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劲风，以免盛夏的酷暑影响了发烧友与粉丝们观展的热情。
　　没有那些国家级展会的繁复程序，领导讲话也尽可能地简短，剩下的，都是同好者狂欢的时间，以及同行们观摩和购买版权谈生意的时间。
　　顾莫杰本人，也免不了在开场的时候上台简短地讲了五分钟，随后先退到会场的VIP休息室里歇一歇。
　　陪在他旁边的，是已经三个月没见他面的温婉清。比之顾莫杰去美国之前那时候，温婉清更加清瘦了一些，但是精神却更亢奋了，可以看出，她在《秦时明月》的制作过程中，投注了非常巨大的心血，尽管以她的身份，至今只能扮演一个一线设计和美工人员的角色。
　　“看来推广效果挺不错，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么多人来观展。还有那么多文创公司、厂商代表。”顾莫杰透过茶色玻璃，看了一眼楼下大展厅里的人群，一边喝了一口冰茶，一边欣慰地说。
　　“应该是因为ChinaJoy展才刚刚结束导致的吧。”温婉清姿态娴静地跟在顾莫杰身后，冷静地分析道：“第四届ChinaJoy展，7月28到30日在沪江开展，为期三天，前天刚刚结束。ChinaJoy的参展单位都是游戏公司，没有动漫公司，我听说咱公司也去那里设了展位、宣传公司网游的，只是没法宣传动画片，所以不得不今天在这儿主场补展一个。沪江离钱塘这么近，很多去参展的单位参加完之后就坐车来钱塘，旅游一天，正好接上观展。”
　　顾莫杰事情太多，对于这些细节竟然都没有提前了解，听了温婉清的言语，才算了然。
　　“我这几个月冷落了你，心里埋怨么。”坐回沙发上，仰视着静静侍立的温婉清，顾莫杰略带无情地问了一句。
　　“不埋怨，我知道自己的角色。那一夜，只是投名状罢了，我没资格问你要任何承诺。”温婉清的回答，同样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尽管眼色微有泪光莹然。
　　顾莫杰对温婉清的“知进退”，颇为欣赏。
　　“你能理解就好，你知道的，坐在我的位子上，不能轻易对女人动情。你这么清醒，我们之间的友谊，倒是可以保持得更长久一些。”
　　顾莫杰略微安慰了温婉清几句，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随后，叶敏茹静悄悄地进来，附耳对顾莫杰说了几句：“今天为展会剪彩的省领导，有话要找您聊。”


第四十七章 不该听到的别听
　　听说有领导想找自己聊，顾莫杰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因为他从来不结交官场上的人物。
　　除了嫉恶如仇，对某些明显大捞特捞的家伙背后敬而远之；偶尔下个不被察觉的小黑手，剪除对方一两个外围下属之外，顾莫杰就没有别的与官方的交集了。
　　不过，既然躲不过，他立刻心念电转，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立刻就知道是谁在找他了。
　　一个小时之前，拿到莅临领导名单的时候，他还在奇怪，省委的齐枢机怎么会来视察这种文创产业展会的？5月份的时候，正儿八经中国国际动漫节开幕的时候，都没请到这位领导；如今这个不过是以民营企业力量推动的小展、到文化厅备案了一下，竟然请动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齐枢机想私下里找顾莫杰谈点事情，醉翁之意不在酒。
　　展馆就那么大，走到另一间VIP会客室所需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十秒钟。顾莫杰来不及转更多念头，就到了地方。
　　门口站着两个警卫人员，便服的，看不出什么恶意。顾莫杰靠近的时候，他们扫了一眼顾莫杰，就让进去了——这也算是刷脸吧。
　　“齐枢机，您找我？”顾莫杰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不过好歹还知道基本的官场礼数。
　　齐枢机长着一双眯缝眼，身材高大微胖，看上去很内敛，双眸没什么湛然神光，也没什么气势——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掩盖得比较彻底所致。
　　看到顾莫杰进来，他很和蔼地示意顾莫杰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随便坐，不要客气。今天你才是展会的主人嘛。”
　　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两杯简朴的普洱茶，纸杯装的。让顾莫杰诧异的是，齐枢机背后还站着一个秘书——很显然对方今天要和他谈的话题，属于“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范畴，不会有任何内幕交易。
　　顾莫杰当然记得，绿城的宋老板曾经提醒过他，要他和宋老板两头下注、为江南会九股东多留一些后路。宋老板负责结好知府汪枢机，顾莫杰结好总督齐枢机。只是顾莫杰知道齐枢机底蕴深厚，他也就一直以秉公直行为主，并未刻意巴结过。
　　“小顾啊，你这人，要见一次还真不容易——骨头太硬！你自己说说，发家两三年来，你响应过什么政府号召，主动参加过什么体现社会责任感的活动过不？我记得咱也就在那些政府主导的产业界座谈会上见过两次面吧，都没机会详细聊过——尤其是今年开始，你都学会让叶维伦帮你出席了，要不得。”
　　齐枢机的语气，听不出责备，也听不出玩笑。顾莫杰只能先用万金油地语调应对。
　　“枢机见笑了，我这不是年轻么，在您眼里我就是个暴发户。要说赚钱搞科研，我还算内行，待人接物就不行了。有些活动去得多了，怕不懂规矩，得罪人；所以想想还是让公司年长有阅历的同事帮我多担当一些。”
　　说这番话的时候，顾莫杰的表情很是真诚，人畜无害。尤其是他21岁的年纪，在这个问题上极有欺骗性——美国人那边，也会出比尔盖茨，也会出扎克伯格。20出头成为技术和商界达人的牛逼存在，是史有前例的。但是20岁出头，就混成官场老油条、社会老混子，基本上很少。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顾莫杰的解释，倒也让齐枢机相信了七八分，至少觉得顾莫杰态度还是诚恳的。
　　而且细细回想，顾莫杰的财富爆炸速度实在是有些逆天，一年前这个时候，社会对顾莫杰财富的估值肯定还不到百亿，那种情况下，省枢机级别的大佬不会折节下交、巡抚一番，那是正常的。
　　然而一年之后，顾莫杰又暴涨了数倍、还刚刚卖掉了YOUTUBE轻松进账50亿，怎么看都可以在中国百富榜里排到前半程了。这时候，情况自然又有不同。
　　并不是枢机的逼格降低了，是顾莫杰成长的太快。
　　齐枢机接受了顾莫杰的说法，淡淡地说：“每个人，都要发挥出自己的长处，这是对的。我们做政府的，目的就是促使人才都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为社会作贡献。所以不要把官场想得那么抵触嘛。我们的政府，本质上还是要建设成一个服务型的政府的。”
　　“枢机说得是，这点上倒是我一叶障目了。”顾莫杰一边喝茶，一边诚恳地敷衍。
　　“言不由心！”齐枢机一眼看穿了顾莫杰，却没有生气，“今天这种展会，我原本是没兴趣来视察讲话的——当然，文创肯定是要支持的，咱中国人也不能总是山寨抄袭别国的创意嘛——但是我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让人注意过你，你在钱塘本地创业，崛起这么快，我不可能不调查。但是结果让我很欣慰。你的钱很干净，每一分都是做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赚来的。一不包国有资源开发，二不涉足房地产，三不投政府招标。这年头，能够这样白手起家、干干净净崛起的，我从政二十年，接触的企业家成千上万，你是第一个这么干净的。”
　　顾莫杰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发自肺腑地辞谢：“这如何敢当！”
　　“做人要实事求是！我不是来和你客套的！”齐枢机脸一板，制止了顾莫杰继续在谦虚上浪费时间，然后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和市里的汪枢机，不太和睦，他的人好几次想找你分润，你都拒绝了。能够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但是你为什么没想过避开一些比较恶劣的投资环境呢？仅仅是因为你本人还在念书、故土难离？你连到美国开公司都做了，在国内换个环境，应该很容易吧。”
　　顾莫杰斟酌了一下，实话实说：“这个，说难也不难，但是说容易也……诶，齐枢机，您不是本省的枢机么？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要是初音集团搬出去了，对本省经济增长指标也不好吧。”
　　顾莫杰诧异于齐枢机的提问，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集团涨到市值300亿，而且是在3年里面成长起来的，对地方的经济指标政绩帮助是非常大的。
　　在06年的大环境下，全国GDP才20万亿。钱江省虽然是经济大省，GDP也就1万6千亿。换句话说，05、06这两年，顾莫杰的产业，每年起码各为本省的GDP贡献了1.5%～2%的额外增长速度。
　　具体到钱塘市，总共才3440亿的GDP总量。在没有顾莫杰的那个平行时空，这两年内本市的GDP增速分别是16%和17%（靠房价暴涨）。而如今有了顾莫杰，这两个数字分别达到了20%和21%——而且顾莫杰带来的这部分新增数据很干净、很优质，不是靠炒房GDP。
　　所以，齐枢机竟然问顾莫杰为什么不避开“不良投资环境”，顾莫杰自然要诧异了。
　　齐枢机：“我不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问这个问题，我希望你实事求是，把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说具体一点。”
　　对方这么直白，顾莫杰也就不藏私了，斟酌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直截了当地说：
　　“说互联网企业搬迁不难，主要是因为互联网经济对于各环节分工合作的地域性束缚很低。一个网络公司的研发机构和市场运营机构完全可以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哪怕相隔几千里，也不会导致协作效率上的低下——这一点在传统工业企业是不可想象的，那样的企业必须做到供应链各环节从地理上尽可能扎堆，才能提升产业效率。
　　所以，在钱塘市、乃至钱江省各地房租成本、人力成本持续高涨的前提下，按说互联网产业是最容易向内陆低成本欠发达地区转移的产业。客观上唯一的瓶颈或许就是内陆地区目前高端技术人才和管理、营销人才不如东南沿海那么富集，但是这并不是不能改变的。
　　目前真正制约这种新经济产业转移的主要因素，我个人认为是国内的税制——从分税制开始以后，地方为了留住税源，在留住大企业总部、排斥大企业分支机构上，已经越走越远，地方保护注意也随之更加盛行。
　　技术上来说，初音集团当然可以把大数据中心搬迁到中西部，问题是中西部肯不肯接受一个目前阶段税制下无法带给他税收的数据中心呢？所以企业要想搬迁，必须在税源上做出相应的架构调整，确保搬出去的那部分也五脏俱全、是一个独立税源。网易、阿里、腾讯，莫不是这么做的。
　　我个人才创业三年多、形成集团还不到两年，目前财务和管理人才跟不上，折腾不起这些事儿，那也是没办法的。”
　　齐枢机静静地听完，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静静地凝视着外面。顾莫杰的话，显然切中了时弊，但是要说齐枢机没想到过，那也不尽然。只是齐枢机站的位置，可能不足以让他想到税制弊端和互联网新经济两者交融后会产生哪些后果。
　　在传统经济时代，这个问题是不明显的，因为传统经济对于地域的集中布局要求很高。
　　齐枢机平和地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改变这个问题呢。”
　　顾莫杰挠挠头：“我不是搞政治的，也不是搞经济的，这个问题不好说。也不专业。”
　　齐枢机：“没要你说得多专业，有看法就好嘛。说了也不会有人直接照你说的去做，你还怕承担责任不成。”
　　顾莫杰：“那我就说了。我觉得吧，将来地方上的税制要是可以做到，每一个环节带来的利益，都能在当地具体计算出来、具体形成税源。新经济的每一步发生在哪里，税就落在哪里，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地方政府排斥不产生税收的分支机构、而只顾千方百计抢夺网络公司的集团总部了。”
　　“果然是外行人说外行话，不过倒是话糙理不糙。”齐枢机听了顾莫杰不专业的表述，不禁哑然失笑，“你说的那个，专业术语叫‘营改增’，把企业能够用增值税计征的，就不用营业税，层层抵扣，具体哪一步产生的增值，就在哪个地方体现，哪个地方纳税。”
　　齐枢机科普完这个常识之后，又陷入了沉静，许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步还远得很呐，目前国内最热的就是房地产，新经济的格局还太小。各地也认识不到为新经济的物理、地域束缚松绑的必要性。不过你也要有信心，这种改革将来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扯的有些远了，咱不说这些，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聊么。”
　　顾莫杰坦白：“不是很清楚，难道是因为我刚刚赚了一大笔美国人的钱，所以来鼓励我一下？”
　　齐枢机：“年轻人……赚钱是小，你被美国人盯上了都不知道？那啥联邦调查局、中情局，一个个都盯上你了，你以为在美国搞互联网安全、搞数据监控，美国人会放任你随便弄？有些话我本不当说的，但是看你人才难得，还是给你提个醒。具体他们做到哪一步，我国还没本事知道，但是美国人想对你动手监视，这点风头肯定是不会错的。我们中国人少有几个能够走出国门走到这一步，有如今的成就的。连美国人那边，也就一个扎克伯格可以和你相提并论，我不希望你大大咧咧把自己的事业稀里糊涂送了。”
　　“什么？您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您不是……”顾莫杰瞿然而惊，一时间冷汗涔涔而下。
　　国内有机构可以知道一些美国人的动向，并不稀奇，可是那不是巡抚一级的人可以掌握的。顾莫杰当然也听宋老板和马云说过，齐枢机是个有能耐的，前途不可揣测。难道……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年轻人，好好干。我也不瞒你，我原本以为可以在本省做到这一届任满，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沪江出事了，知道吧。”
　　“知道，上个月中旬开始，新闻上都开始有风声说，社包基金好像出了点问题，可能会有大动作吧。”顾莫杰说得很谨慎，没敢提到沪江巡抚陈枢机的名字。
　　齐枢机叹息了一声：“如果真闹大了，我就得去救火了，明年肯定得去沪江，今年也算是在本省的最后一年了吧。”
　　顾莫杰眉头一挑：换届前救火的人，那都是要进京的……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还是直截了当，问问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吧。


第四十八章
　　齐枢机喝了口茶，缓缓地说：“如果企业走出去面临税制上的短期问题，咱可以帮你打招呼。但是总的来说，不要有太多顾虑。就像你说的嘛，数据中心这种机构，没必要放在地皮、人力那么贵的地方。可以在省内欠发达地区弄一个，不光省成本，还能带动地区经济。”
　　顾莫杰马上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一个省，如果只有省会的经济快速发展了，那是不健康的。何况，省会的那位知府还比较吃相难看。
　　只有各市都均衡发展、甚至传统相对落后的地方也发展起来，那才是巡抚的政绩。
　　再加上，有可能巡抚的最后一年，要调去沪江。再做那么大半年，然后就有可能进京。
　　齐枢机主政多年，愿意帮他的商人自然不少。
　　可惜寻常商人的经营周期实在是太长了。搞实业的巨头，无论是鲁寇球还是郭光昌，搬迁建设一个新的产业基地，那都是要数年之功的。哪有谁可以做到半年就立竿见影出成果、从招商引资到投入使用一气呵成？
　　新经济的载体里面，马云和丁三石原本倒也算符合这个要求。可惜丁三石已经在守成了，在京师也有铺摊子，眼下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到外地新建分支机构。
　　至于马云，原本是最好的选择，事业在上升期，钱也不缺，正是四处开花的阶段。可惜阿里集团早在中国黄页时代就去沪江发展过，但是没站住脚，后来才逃回钱塘发展的。
　　一来马云也是要面子的，二来后人也分析过：沪江这种城市，法制太健全，不太适合稍微打点擦边球的生意，阿里要是把实质性的业务搬过去，一个假货问题就弄得焦头烂额了。电商类的企业，在原始积累阶段，还是别去法制太健全的地方比较好。
　　顾莫杰是6月下旬卖掉YOUTUBE拿到大笔流动资金、7月初回国大肆撒钱扩张业务的，旋即在浏览器和电邮业务上突飞猛进。而沪江的社包基金案最初在档内流露出风声，是7月5号。齐枢机得到有救火可能的风声也在不久之后。实在是一切都太不巧，来得太仓促了。
　　一圈看下来，齐枢机可以打的牌实在不多。
　　从谷歌弄来的那50亿，顾莫杰原本规划着至少够补贴集团各项投资、花到08年。现在看来，肯定得加快扩张步伐了。
　　他在脑中稍微过了一下，云盘化的电邮业务，和内置逐步自主化引擎的浏览器业务，这两块都是需要巨额的服务器硬件投入成本的，也会需要庞大的数据中心。如果仅仅把数据中心拉到外地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何况06年这种时候，国内最不缺的就是房地产商，房子啥的，只要有地皮，想盖多少盖多少，哪怕数据中心要做成无尘的，都不用太长的周期。数据中心又不用装修，半年投入使用是完全可能的。
　　后世2013年以后，随着朝廷营改增，马云把阿里集团的大数据中心挪到了黔贵省，其实就是一个顺应号召、兼顾降本的典范例子。
　　现在虽然没有营改增，但是只要财政收入方面不设限，这种腾挪从技术上来说还是可行的，成本也很经济。只要有齐枢机打招呼，顾莫杰当然乐于去做。
　　至于税的问题——说句实在话，哪怕顾莫杰迁过去的是一些将来可以产生税源的子公司，等到真的产生税收的时候，齐枢机都已经不在地方上了。
　　双赢。
　　顾莫杰觉得这事儿还是爽快一点的好，反正不存在交易，没什么好忸怩的。
　　他直截了当就问：“齐枢机，那您觉得目前省内或者外省有哪些地方比较适建立低成本数据中心呢。”
　　齐枢机斟酌着说：“省内么，肯定是衢、处州那些西部山区的城市综合成本比较低了。外省么，有些直辖市虽然整体地皮贵，但是也有开发区以外的相对偏僻的地方，可以设置一些机构。将来要走出国门的话，也可以考虑。”
　　马云都可以把大数据中心搬到黔贵省这种大西南山区。省内的衢、处等州再偏僻，还能偏过前者？而这些地方地皮和人力的廉价，也是非常可观的。
　　至于交通不便和基础设施建设落后的问题，对互联网公司这种不需要物流的公司，几乎毫无影响。只要让电信的人铺一条XXXX兆光纤过去，都不是问题。
　　顾莫杰决定干了。
　　“枢机，初音集团决定今年内在龙游建立起电邮和引擎等新产业的数据中心。来年再到沪江的南汇建立网络安全业务的云端大数据中心，并且逐步把安全相关业务挪到那些地方，便于这部分最正规的业务进一步与国际接轨。您看……能不能给些宝贵意见？”
　　齐枢机“不错，具体的我不适合多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么。”
　　顾莫杰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只是大数据中心要挪到那种地方去……还需要电信部门的人多多配合。否则光有我们，也有心无力。”
　　2006年的南汇，算是沪江最偏僻、地皮便宜的地方了，人口密度只有全市平均值的15%左右，大片的地方还是农田。直到2009年浦东新区扩张、把这儿吞并之后，才开始值钱起来。
　　“这些他们自然会配合，你不用担心。”齐枢机起身，带着秘书往外走，临了又想起些什么，回头关照了顾莫杰一句，“移动的人不好打交道，和联通、电信打交道也是一样的。以后3G牌照，不止两家。”
　　顾莫杰谢了，亲自送齐枢机出门。
　　齐枢机一眼看到对面一个警卫孤零零侍立在那里，不由得眉头一皱：“小明呢？”
　　警卫低声说：“在隔间里看‘初音歌姬3D投影演唱会’的试播呢。”
　　“胡闹！别看了。”
　　“是。”警卫立刻进去，带着个孩子出门，护着塞上车。
　　齐枢机见了，脸上露出一丝慈爱而又无奈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问了顾莫杰一句：“见笑了，你们今天要展出的那个啥3D投影设备，到时候能不能借一套放放看？家教太严，孩子也不容易。”
　　“当然可以，今天展完就让人送去。”反正只是放映一下，也没什么成本，顾莫杰乐得做个人情。
　　……
　　齐枢机走了，顾莫杰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刚才短短个把小时的聊天，信息量实在太大。
　　他觉得脑子有点发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里，找了张躺椅躺下，抿了几口香槟提提神。
　　温婉清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后，给他揉着太阳穴，也不打听他顾莫杰刚才都和人聊了些啥。
　　反正术业有专攻，温婉清的脾性，也弄不明白那么多东西，她是为二次元而生的。
　　温婉清自有自己的办法，让顾莫杰放松下来。只听她款款地劝诱：“不看看‘初音歌姬3D投影演唱会’试展么，楼下的大厅都挤满人了。那可是今天展会的重头戏，就指着这个新技术吸引人气呢。”
　　“那就看看吧。”顾莫杰呢喃了一声。
　　温婉清听话地走到落地窗前，摁了一个按钮，打开半透玻璃上挂着的电动窗帘。一层主展台前的景象，已然跃入顾莫杰的视线。
　　场馆里的灯光以顾莫杰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暗了下来，各种舞台灯光开始亮起，一个绿色飘逸长发的虚拟二次元萌妹形象，开始在T台中央凝聚成型。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顾莫杰静静地看着，温婉清也在那一刹那，变得双眸湿润，静静地坐下，靠在顾莫杰的肩膀上。
　　历史上的第一届初音未来演唱会，要到2009年才上演，那是那个世界初音歌姬问世两周年的日子。
　　如今这个世界，初音歌姬的游戏机缘巧合成了顾莫杰的禁脔，自然没有日本人啥事儿。游戏是去年上线的，如今算来也要有一周年了，开个3D投影的虚拟演唱会，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不过，本时空的技术，比另一个时空两年半之后的技术水平，依然还是有些差距的。哪怕顾莫杰靠自己的力量让初音集团在各方面补足了不少短板，要想搞3D投影虚拟演唱会，依然力有不逮。
　　幸好，前阵子去美国卖YOUTUBE的时候，谷歌方面搭送了一些高精尖传感器使用技术、动作捕捉技术等初步人工智能输入端范畴的技术，让初音集团在硬件输入端得到了不少提高。
　　顾莫杰达成交易之后，立刻指示刚成立不过半年的“初音智能”事业部，在张拓海的领导下，加班加点一个多月，把谷歌给的那些东西吃透。再配合上原本公司自己的底子，倒也拼凑出了进行3D虚拟演唱会所需的技术积累。
　　开展之前，顾莫杰拍板：在这次《秦时明月》的宣传展会上，搞一下初音歌姬的3D虚拟演唱会试展，预热一下氛围。
　　等到游戏周年庆的时候，再正式举办正式演唱会，到时候可以挪到黄龙体育中心去，那里比较宽敞。
　　甚至，还可以邀请当初为初音歌姬提供声源素材的真人歌手，进行真人和虚拟歌手的同台互动。
　　尽管，顾莫杰不可能知道，另一个时空的周洁伦，会狂热到在数年后的抬北小巨蛋演唱会上，宁可自掏一亿新台币的腰包，也要搞一个3D虚拟的邓丽君出来，陪他合唱一首《红尘客栈》。
　　尽管，周董距离离开宪哥的经纪公司单飞，还有大半年时间。
　　但是，周董对新视听技术的狂热，已经是圈内人所共知的了。
　　有人买单请他搭个顺风车，出出风头装装逼，他不可能不答应，甚至有可能连出场费都不收。至于Jolin，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搞定。
　　到时候，公司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宣布对“初音歌姬”游戏开放新资料片版本的计划，乃至开放日服、韩服的计划——
　　说句题外话，因为顾莫杰的游戏太成功，韩国二次元玩家纷纷翻墙代理来玩国服的“初音歌姬”。导致原本历史上运营“劲舞团”原版的韩国公司，因为运营不利亏损，已经倒闭了。顾莫杰和对方的竞争禁止条款，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他进军韩国市场，没有丝毫法律障碍。
　　“要是哪一天，可以把像《秦时明月》里面那些中国风画风的3D形象，也弄下来，做成立体投影的舞台剧，该多好。杰哥，你觉得会有那么一天么。”温婉清看着楼下的展出，眼神更加湿润了。
　　“也许吧，但是这个要看市场——你可以自己去穿个古装，让扫描仪把你的数据扫到机器里，到时候咱就用你建模，怎么样？”
　　“不要。”温婉清想了想，最终还是羞涩地拒绝了。
　　顾莫杰有些奇怪：“怎么？你不想出名？我还以为，没有女人能拒绝这种提议呢。我要是把这个条件开出去，给那些日韩的女艺人，她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贴上来求合作的。”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温婉清微微伤心地嘟着嘴，“我不想被太多人看，只想被你看。”
　　顾莫杰默然，温婉清刚才的言语，成功扮演了话题终结者的角色。
　　静静地等待，迟迟没有等到顾莫杰的回应，温婉清痴痴地哀怨：“我知道，你就是想让自己少点亏欠感。如果我被你捧红了，得利了，你就更不会觉得欠我什么了。可是你不明白——我根本不要那种肤浅的名声，而且我不要你还，不代表我想缠着你。我有自己的分寸。”
　　“好了我都知道了。别说了，看演出吧。”
　　顾莫杰打断了温婉清的话题，霸道地搂紧了一下，继续平静地透过茶色玻璃看着楼下的初音歌姬3D投影表演。温婉清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再也不言语。
　　十几分钟后，楼下的试演结束了，初音歌姬的影像渐渐淡去。顾莫杰起身，同情地看了一眼妹子。
　　“难道你就那么想要？静静地在我身边，做一个花瓶，做一个朋友，不好么。还是说你觉得，男女只要做过那事儿了，就再也回不到红颜知己的状态了。”
　　“谁说我想要了。那次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你想要的话，我就给。我只是不想要你的施舍——你这人，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别人不要回报呢？到底是谁偏执？”
　　顾莫杰无奈地耸耸肩：“艺术家都是这么虐的么？好，既然你喜欢那样，就那样好了。以后我既不会爱你，也不会再去试图补偿你。想吟诗作对也好，聊人生也好，饥渴了也好，随便。反正我尊重你，不补偿你就是了。”


第四十九章 初音初火爆
　　温婉清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鬓角额头些许香汗与冷汗交织。一只手撑着走廊的扶手，一只手轻轻捂着小腹，慢慢地离开了休息室。
　　没错，那副样子，就和《白色相簿2》最终章里，冬马和纱扶墙离开时的虚弱样儿浑然神似。
　　隔着半透的玻璃，顾莫杰点起一支烟，却一口都没抽，只是静静地拿着，目送妹子离开。十八岁的少女，果然还是太稚嫩了点，哪怕已经疼过几次，依然不堪摧折。
　　不过，经此一回，他至少搞明白了情况。他不爱温婉清，温婉清也不是真的爱他。只是对方还小，情窦初开，搞不清楚什么是爱，所以弄混了。
　　严格来说，温婉清只是崇拜他。觉得他无所不能，觉得他明明有华丽的艺术天赋，却毫不吝惜地舍弃，走上了另一条自绝于天赋的路子。当初的顾莫杰，用一种粗暴的姿态，摧毁了温婉清对这个世界的信仰和眷恋，而后不经意间把这种信仰重塑到了针对顾莫杰本人身上。
　　那不是一种对等的情感，所以温婉清只能在潜意识里抗拒顾莫杰回馈她，拒绝顾莫杰在物理层面上对她好一点。只有如此，她才能稍许感受到一丝平等，然后自我欺骗一下：“其实杰哥拿我当红颜知己，拿我当平等论交的朋友。”
　　既然没法改变，也就不要去改变了。生活在麻醉中的人，不一定会痛苦，何必非要唤醒对方呢。
　　何况对于顾莫杰来说，这种奇异的关系也有一丝别样的快感。他对自己的两个女人都是相敬如宾的，越礼的事情都不能做。但是对付温婉清的时候就毫无顾虑了，温婉清在他面前有一种自虐的倾向，让顾莫杰可以体验一些平时不能做的偏虐的事情。
　　……
　　一楼的展厅内，氛围狂热。
　　“初音歌姬”的投影试映效果，好到爆棚，那光影，那声源指向性效果，浑然便如同那团虚影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活生生的萌妹子一般。
　　上百个安保人员勉力维持着秩序，不让观展者走来走去，严格要求全部在临时设置的座位上坐下观展，免得发生自相践踏的情况。
　　饶是如此，依然有些漏网之鱼趁着身边没有安保人员的时候，小范围地跑来跑去，从不同的角度观赏初音歌姬。结果果然发现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初音的不同形象！峰峦沟壑，曲线玲珑，360度毫无破绽。
　　在06年，这种程度的3D全向投影，不可谓不震撼。
　　“我靠！诚意满满啊！这货得是全球最先进水平了吧？美国人的动漫成像能做到这一步不？”
　　“滚粗你个美分！动漫领域美国人从来就只是一坨翔好吧！别说美国人了，连日本人都做不到的说！初音出品，节操爆表！”
　　“看了《秦时明月》的预告片，又看了这个，果断好想一口气把那部动漫看完。天杀的CCXV！还买断首轮放映权！我曰你央视领岛个仙人板板的！”
　　这些都是普通动漫发烧友的心声和讨论，虽然狂热，却并没有什么实打实的效果。这些人能够为初音公司带来的利益，无非也就是把会展场地里展销的那些定价368块一个的首发纪念版初音手办扫货扫光而已。
　　不过考虑到06年的物价和消费力，这种举动也算是不易了。要知道初音公司为了这场展会可是足足准备了5万个首发限量版手办，而凭着会场的规模，今天的平均人流量才两万人都不到，也就是说在场的平均一个人要带三个、花掉上千块钱买纪念品。
　　仅仅手办一项，一天的销售额就破了1800万，这种数字别说国内企业了，哪怕是卖手办卖模型卖了三十多年的日本BANDAI，都要嫉妒到眼红吧。
　　初音旗下的公司，自然没有做这种东西的，所以只是初音方面出建模、找的代工厂家生产。为了不砸牌子，此前初音娱乐的邹胜等几个负责人，还请示了顾莫杰一句，说准备请BANDAI的御用代工厂家做。
　　当时顾莫杰准了，不过也提了一句：将来要渐渐培植质量意识足够的国内代工厂，不要一直用日本人的。
　　日本原装的工艺自然昂贵，每个手办成本都超过了一百块，所以细算下来初音方面卖手办也不算很暴利，1800万的销售额，实际毛利也就1200来万而已。扣掉办展的开支，其实赚得不多。
　　相比之下，那些虽然不狂热、但是懂行的、有渠道的圈内人的捧场，就值钱得多了。
　　展会不仅是初音娱乐一家办的，初音只是组织方，还需要无数钱塘本地的动漫文创企业一起设展捧场。借着今天的氛围，又恰好有无数刚刚前几天参加完沪江的ChinaJoy游戏展后顺道来看看的发行商，居然一天下来，签约的动漫产品版权合作意向，也有几十桩之多，总成交金额在数千万元。
　　这些钱固然不会流到初音娱乐的口袋里，却进一步坐实了初音在圈子里的江湖老大地位。
　　……
　　一整天的喧嚣过去了，顾莫杰开着他那辆破卡宴，回到他在竹溪小径刚刚投入使用的庄园——房子是过年之前买的，花了好几个月改装装修，总算在6月份的时候弄好了，回国之后，又散了散气息，让家政公司好生收拾了一下，这几天才刚刚入住。
　　占地好几亩的半山别墅，临流俯瞰，效果就是不一样。足足几十套层次错落有致地各种套间，显得宽敞无比，哪怕请再多的客人，也不会打扰到家人的休息。
　　顾莫杰没打算做什么坏事，但是他依然把费莉萝和温婉清都请到了家里，陪他和陆文君一起庆功小酌一下。
　　别墅的影厅里，一台装好后都没用过的墙景LED电视，难得地被打开了，调到了顾莫杰重生以后从来都不看的CCXV-7频道——06年，CCXV的军事、动漫、农业三大频道还没有细分，都归在7频道下面。
　　桌上摆着几瓶比利时原产的西洋李果香啤酒，还有一些干鲜果品，没有主食。大家都不说话，静静地看几分钟广告，等着《秦时明月》开播。
　　啤酒是手工小作坊生产的，没有牌子，只知道是利奥波德家族近两百年来御用的，啤酒泡沫很是细腻，果香微熏而有层次。
　　电视内容不是关键，更关键的是，作为合作方，顾莫杰可以从央视第一时间得到收视率的反馈。为了一炮而红，这些他都不得不关注。
　　陆文君和费莉萝只是本着“阿杰关心的事情，我们也要关心”的想法，在心底默默加油祈祷。温婉清却是关心则乱，两只手都捏出汗来了。
　　广告时间还剩5分钟，短信就已经发进来了。顾莫杰扫了一眼，满是得意，把手机凑到温婉清面前扬了一下，安慰说：
　　“有啥好紧张的。你看，已经1.22%了，这可是央视，统计的是全国范围内的收视率。片子都还没开始呢，提前切到这个频道看广告的人，就已经有1.22%了。我们做的东西，怎么可能扑得了。”
　　温婉清心中一急，捶了顾莫杰一拳，也顾不得惹眼招人恨：“怎么说话的呢？呸呸呸～真不吉利，不许你这几天再说出带P……反正就是那个音的字眼了。”
　　陆文君和费莉萝倒是没说什么，心中暗想：这个小妹妹真是魔怔得可以，罢了，不和她一般见识。倒是陆文君比较体贴顾莫杰的心情，想了想，追问了一个问题：“阿杰，你说的看广告的人已经有1.22%了，这成绩算是好还是不好呢？我们都是外行，看数字也不懂么。”
　　顾莫杰原本也不懂这些，不过既然公司都拍动漫了，他好歹是被手下人稍微扫盲过几个数据，当下也就转述道：“央视的节目，能够在广告时间就有这么高收视率，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正片的收视率么，我给你几个参考你就知道了。新闻连播的年均收视率是17%，春晚的当场收视率是43%——当然，这个数字是只要看了就算，看一分钟也算，不一定要求看完，所以春晚这种时长比较长的节目，在计算这个数值的时候比较运气。其他不在CCXV综合频道放的，就要低一点。法制频道小撒的‘今日说法’有4.2%，综艺频道的星光大道、同一首歌之类的在2.6%～2.8%。至于7套的节目么，最热的也就勉强冲一冲3%。所以，咱只要和同行比就行，这部片子的收视率，超过2%，就算圈内最顶级的一批制作了。超过3%，那就是破了7频道的动漫类收视率历史记录了。”
　　听了顾莫杰的科普，几个妹子心里都有了些底，心说哪怕一点不涨，光是现在这点已经在看广告的观众，就足够让片子保持在中等偏上的水准了。
　　“还有2分钟广告时间，收视率涨到1.49%了——哦？原来统计还有延时，这还是五分钟之前统计到的数据？看来我们还可以期待更好一些呢。”
　　电视台内部统计数据、核对、发信息通知，这些都是要时间的，五分钟的时间差，已经是很快的了，估计片子开始播放之后，响应还会慢一些，但是顾莫杰心里已经不担心了。


第五十章 一骑绝尘
　　以《秦时明月》的制作水准，别说正片了。哪怕仅仅是片头曲部分，良心程度就已经足够对得起国内观众。
　　27分钟的正片，加上4分钟的片头曲和3分钟的片尾曲，连头带尾34分钟。整个节目时间段预留是45分钟，所以可以在一头一尾总共加塞11分钟广告。广告和正片时间比是3比1，在网络视频媒体刚刚崛起的初期，电视媒体借着依然强劲的用户惯性势头，插播这么大比例的广告，也还算是中规中矩。
　　顾莫杰这边，4分钟的片头曲堪堪放完。
　　屏幕上主角荆天明在盖聂的教导下打怪升级的镜头，在一组磅礴的远景中拉近，一股此前国漫从未有过的恢弘气势，跃然于屏幕之上。
　　恰在此时，播放期间最后一条短信通知也发了过来——央视那边给出的数据，应该是片头曲刚开始播放的时间点的收视率。
　　“2.06%的人，从片头曲就开始看了，我们赢定了。”
　　顾莫杰拿起酒杯，给四个冰杯都倒满了西洋李啤酒，然后率先干了一杯。陆文君和费莉萝也满面欢欣地干了。只剩温婉清望着酒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找了个普通玻璃杯，把酒倒进里面，才分作数口缓缓喝掉，额头见了几丝冷汗。
　　顾莫杰看着动漫，没有反应。
　　陆文君心细，凑过去低声问：“不能喝冰的？”
　　“嗯。”温婉清声如蚊呐，满面尽是羞愧，“你不记恨我？”
　　“别想多了。”陆文君轻轻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对于一个形同棋子的存在，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感情可以去挥霍。
　　记恨也是要花费查克拉的不是。
　　20几分钟的时间倏忽而过，直到片子放完，顾莫杰的手机再也没响过，央视那边的内线似乎不准备一时一报。
　　温婉清和顾莫杰一开始就看得很专注，陆文君也还算投入。唯有费莉萝，平时素来以成熟高冷自居，动画片这种LowB的东西她是不屑于看的。这次来，她原本也只是想给顾莫杰捧捧场罢了，摆出一幅很好奇很专注的样子，实际上前十分钟一点都没看进去，只是在那儿睁着眼养神。
　　然而，身边的氛围终究还是感染了费莉萝。尽管对动画片没兴趣，对历史也没什么兴趣，费莉萝还是尝试着接受，结果一旦走心往下看，她也很快真的沉浸下去了。
　　片子放完，后面紧跟的第一则广告，就是长达一分钟的“初音3D演唱会”和“初音歌姬2.0资料片”的广告，然后才轮到别的广告，费莉萝和另外两个妹子融洽地讨论着剧情，连广告时间都忘了去切台。
　　片子放完后足足十几分钟，千呼万唤的短信终于来了。温婉清第一时间结束了对片子的讨论，“噌”地窜到顾莫杰身边，往手机屏幕上凑。
　　看到上面的数字，温婉清惊叫起来：“2.66%！够本了！尽管没破7套频道的最高纪录，应该也是动画片类节目的今年最高收视率了吧？等等！片尾最初的1分钟广告，都有2.52%的收视率？那岂不是说九成五的观众看完正片后都静待片尾曲彻底放完？而且到了广告时间都没有换台？”
　　在网络视频已经渐渐兴起的年代，人们对于电视媒体的广告耐受力是很低的，正常的节目，哪怕是新闻连播或者春晚，放完之后只要第一支广告进来了，一半以上的人会换台。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会在看了一会儿广告之后换台。95%的人看完正片、再看完片尾曲、再看完第一分钟的广告……这简直就是行业奇迹了。
　　相对于妹子们的惊奇，顾莫杰显得宠辱不惊，他只是淡淡地分析：“这没什么好惊讶的，第一，说明我们的片尾曲配的视频也做得很精良，何况今天是第一集，观众对片尾曲仍然很新奇，所以不换台是正常的，但是几天之后，片末广告的收视率肯定会下降。第二，说明我们的广告和正片契合度非常高，都是二次元爱好者最喜欢的内容，所以我们的广告费花得值——你信不信，要是片尾曲放完，直接给你接一个‘今年过节不收礼’或者‘大红鹰飞起来’的广告，保证九成观众秒换台。”
　　众妹子心悦诚服，深以为然。
　　“好，片子就看到这儿，咱庆祝一下，婉妹，一会儿我让女保镖送你回家。”
　　顾莫杰说着，让女管家把香槟、蛋糕、烤鹅之类的庆功宴料理送进影厅。顾家这座影厅，比外头KTV的豪华包还宽敞，内层高也可以算是LOFT了，在里面开个鸡尾酒会类的PARTY那是毫无问题，四个人坐着只觉得太宽敞，人气都没有。
　　“一会儿喝了酒也不方便，反正婉妹回去也是住宿舍，要不就算了吧，楼下安排一个套间就行。”陆文君趁着香槟拿进来的当口，以女主人的姿态劝了顾莫杰一句。
　　反正房子那么大，分寸拿捏好，就是了，何必枉作小人呢。
　　陆文君都这么说了，顾莫杰顺势也就答应了，他也不至于Low到借着这种机会还要偷吃，何况上午已经吃过了。
　　一夜尽欢。
　　……
　　公司的业务布局得差不多了，近期稍微有些空闲，顾莫杰少不得抽几天陪陪陆文君，就宅在家里过过二人世界。
　　另一方面，新居刚刚乔迁，总归是有些新鲜感的。至今为止，顾莫杰都还没有把家里每个房间都转到。
　　住了两三天了，每每还可以和古堡探险一样，偶尔发现：“诶？原来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房间？挺别致的嘛！”
　　数日之内，唯一和工作稍微有些关系的事情，就要算是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看《秦时明月》，顺带着关心一下收视率的数据。
　　一般来说，动漫的连续剧，很少会出现中途收视率飙升的，如果首发的时候都只有2.66%，最终估计也就那样了——电视媒体上的片子，没法无限重播，有些情节错过了就看不到的，前后不着调的剧情，自然不会有人入坑。所以绝大多数片子，都是收视率越走越低。
　　除非是首轮播完之后，口碑极好，在社会上酿成舆论好评的氛围了，那么才有可能在其他电视台播二轮的时候再火一把。但是考虑到看完首轮的铁粉不一定会去看二轮，所以二轮的总收视率还是不如一轮的。
　　以上都只是正常情况，奈何《秦时明月》不属于正常情况。
　　开播后第三天，顾莫杰原本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看完片手机都没想去拿，还是听到短信铃声后陆文君给他拿过来的。
　　“呀，3.35%！破纪录了！怎么会？怎么可能是放到中途突然破纪录的呢？”随手看了一下短信里的数字，陆文君率先惊叫了起来。顾莫杰也不明所以，只是随口揣测了一句，就丢到了后头。
　　然后，此后两天又重复了两轮这样的情景。
　　“3.87%了！超过3频道的星光大道和同一首歌了！”“4.22%了！超过法制频道的今日说法了！”
　　至于央视7套的其他节目，已经不在《秦时明月》的比较对象范围内了——和那些动画片比什么比？和蓝猫比？还是和喜羊羊比？那不是屠幼么！越级杀那些灰名怪，一点经验值都木有的说。
　　顾莫杰也跟着陆文君诧异了两天，又通过公司渠道搜集来一些大数据，终于对这种异常现象分析出了个端倪。
　　“我知道了，是因为我们这部片子的定位，是‘不仅限于R12以下儿童’观看的。在播出之前，CCXV-7套是少儿、军事、农业频道，看农业的观众几乎没有，那就是为了政治正确放着烧钱的节目。少儿频道的目标人群，才是构成我们第一天2.66%成绩的主体。但是随着片子的口碑和剧透、网上热评舆潮，所以第三天开始，把7套频道原本军事节目的那部分爱好者吸引了过来——军事爱好者往往也是古代战争题材历史剧的爱好者，这一波人的加入，让《秦时明月》做到了同时吸引CCXV-7原本很少有交集的两部分观众群体——那些原来3%左右收视率的担纲节目，要么是只有少儿观众看，要么是只有军事观众看。再后面几天的继续增长，则应该是军事、少儿节目观众都挖掘得差不多之后，继续吸纳了其他主题分类下的观众转过来收看——从央视方面给出的数据，每日18-19点之间的时间段，电影频道的收视率就下降了，应该就是观众被抢了吧。”
　　顾莫杰的这个结论，周围的人都深以为然。《秦时明月》的巨大成功，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初音视频也好，其他国内主流门户也好，影视节目论坛贴吧也好，到处充斥着。到了最后，连端着逼格以文艺片评论为荣的豆瓣都眼红赶来凑热闹了。
　　6%！振聋发聩的最后数据，让所有同行都惊呆了。
　　原来中国人自己拍的动画片，都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从焚化部，到光电钟局，到央视，集体震惊。
　　原来一部动画片，都可以达到新闻连播的四成收视率。


第五十一章 大数据中心
　　《秦时明月》一炮而红，红得彻彻底底，初音娱乐在国内文创产业圈子里的江湖地位，也算是彻底立起来了。
　　在中国人的眼里，尤其是主流社会圈子里，做游戏，毕竟是文化属性最Low的一个层面，尽管游戏最容易赚钱。一个纯粹靠游戏上的原创搂钱的公司，哪怕再成功，也依然会被朝廷作为割肉肥羊一样对待，丝毫不拿你当人看。
　　后世的9C，哪怕靠倒腾魔兽赚钱再多，还不是乱刀割肉，分尸就地。
　　说白了，就是因为它除了游戏，啥建设性的东西都没有。所以一旦被人盯上，连个圈子外头为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主流意识形态说你该被电击，你就被电击；该“拒绝骷髅、喜迎僵尸”，你就得喜迎僵尸。说罗密欧和朱丽叶这两具骷髅，都该被改成男性建模的僵尸，你就得改造成男性建模的僵尸在那儿手拉手。
　　这不，《秦时明月》破纪录热播，而且是一次性把记录上限值超爆了50%以上，没过几天，雪片一样的各种座谈会邀请函，就飞到初音公司来了。
　　叶敏茹抱着一堆函件，汇报说：“顾总，这是焚化部和广电总局的座谈会邀请函，您看您是亲自去一趟京城还是……”
　　“让邹胜或者那个谁去不行么？他们空一点，不一定要集团总部派人吧？”顾莫杰揉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找着遁词。说实话，他这人最不喜欢官场务虚的事情。
　　叶敏茹面有难色：“齐枢机也说您最好亲自去一趟，部委，总局，还是亲善一下的好。”
　　也亏得叶敏茹说话可以直来直去，也不图啥领导好印象换升迁。要是换个别的妹子做秘书、用这种语序说话，分分钟就被FIRE了——你特么明知道非去不可，还让领导先做选择题？
　　“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去就去吧。”顾莫杰一口应承了下来，没有在说什么。
　　他也懒得用“小茹姐，如果你这么说话，将来换了别的领导肯定没好果子吃”之类的言语去纠正对方了。要是说出口，分分钟会被妹子误解为“你是不是要炒了我”。
　　……
　　历史上，钱江省的文创产业发展计划，要到2007年才开始初见成效——因为历史上的《秦时明月》，正是要到07年春节的时候才上映，而后才跟着爆发了一批档次略差的新作，总算是让04年开始的“中国国际动漫节”见到了显著成果。
　　可惜，成效出来的时候，齐枢机已经去了沪江救火，政绩上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而如今因为顾莫杰的出现，《秦时明月》不仅比历史上更加大火了两三倍之多，还在上映时间上提前了半年多。天时地利之下，自然是投人所好，让钱江省在“互联网文化创新”领域内，站在了国内发展最佳省份的位置上。
　　何况，顾莫杰不仅有成果，在产业模式上当初也是颇有创新的。当初国内各大经济强省想搞文创和知产，搞清洁GDP，结果一个两个的都只知道靠财政补贴。钱江省原本也是以财政补贴的粗暴大棒来指挥产业升级的，结果被顾莫杰搅黄了，反而靠着市场经济的力量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种先进思想，到了宣传部门笔下，如何能不大写特写、尤其是写成地方文化与经济主管部门高瞻远瞩、主动发现“粗暴的财政补贴不济事”、力革时弊的政绩呢？
　　齐枢机额外关心一下，劝顾莫杰亲自去参加那些部委座谈会，也算是双赢的善意提醒。
　　捏着鼻子开了一圈的会，顾莫杰每天就泥塑木雕一样只听不说，总算是熬过了这阵子。带去的公关人员，冰敬炭敬也没敢落下，不管用得着用不着的，也都先打点着。顾莫杰嫌脏，这事儿没有亲自过问，不过也没有阻止。
　　到了这一步，小鬼难缠的道理顾莫杰心里自然明白。几百万的花销分散了撒下去，其实每个管事的经手人那里也就意思意思，就当是公司办了个展一毛钱没赚到罢了。
　　他也不图上面的人偏帮他，只求到时候别这个审查那个审查，弄得他想做正事儿都做不成，这钱也就算花得不冤了。
　　进京一趟转悠下来，该汇报的“初音集团与钱江省文化厅先进合作模式”也瞎扯得差不多了。回到钱塘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将尽，正是《秦时明月》热播到末期高潮的时候。顾莫杰梳理了一下手头的业务，决定把精力放到齐枢机交办的投资转移上去。
　　事儿的前期准备工作，尤其是数据迁移的准备和资金、地皮的接洽，那是在顾莫杰和齐枢机聊完之后、顾莫杰进京之前就交办了的。如今半个月紧锣密鼓地筹措下来，一套可操作性较强的方案也已然被企划部门搬了出来。顾莫杰亲自把关审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交下去让叶维伦办了。
　　按照顾莫杰的估计，答应齐枢机的那两个大项目所带来的外部新增建设，涉及的资金从地皮、园区到硬件设备投入加起来，只怕也要有个30亿光景——毕竟搞一个国内最大的电邮和网盘，服务器资源就上10亿了。自有资金拿出一小半，剩下的只能继续靠银行融资解决了。
　　也亏得建设园区这种事情，是有实打实的固定资产进来的，银行放款上倒是没什么障碍，资产负债率高一些，也就让它高好了。
　　而顾莫杰自己在西溪湿地北区和宋老板折腾的那块渐渐涨起来的黄金地皮园区，如今才开发了一年了，离投入使用还遥遥无期。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压在地产上的资金实在太多了，几乎不亚于一个小型房地产商。
　　……
　　数日之后，衢州龙游（好吧这里就不写假地名了，小地方再写假地名，怕外省读者实在看不懂），风风火火上马的“初音集团大数据中心”项目，在市县两级领导的主持下，开始了奠基动工的仪式。
　　热死人不偿命的八月天，尽管有凉棚搭着，但毕竟是没有空调的露天环境。穿了好几年休闲装的顾莫杰，也少不得忍着热，套了一件最轻薄的西服。只见他拿着一把缠着红绸的铲子，跟着一旁的中年人一道，同时铲了一铲子泥土，堆到旁边的一个提斗里面。
　　周围的党报党刊记者们，镁光灯哗哗地闪着；还有电视台的也长枪短跑一顿猛拍，把漏稿的风险先搪塞过去。
　　做完这么几个动作，顾莫杰已经汗如雨下了。然而看着旁边的中年人，看着身体也不咋地，都50出头头发花白了，竟然还扛得住，顾莫杰不由得对混体制的人的表面功夫能力肃然起敬。
　　这个中年人，自然是当地的市委蔡枢机了。蔡是闽省人，早年在闽地一些三线地级市当过几年枢机。02年齐枢机从闽省枢机的位置入浙的时候，蔡也跟着从闽北某地级市平调到了浙南的某地级市。两人轨迹如此相似，真在圈内混的人，也不讳言其马前卒属性。
　　顾莫杰虽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却架不住蔡枢机以为他知道。见是老领导照顾自己政绩、送来的财神爷，自然对顾莫杰很是客气亲切。
　　只见蔡枢机铲完土，奠完基，找了个镜头拍不到的位置坐下，就扯着顾莫杰热络地客套起来：“顾总这次能来咱这里投资，本市人民是真心欢欣鼓舞。没说的，我代表大家先谢了。”
　　“蔡枢机客气了，我们也是降低成本、产业转移。这是双赢的事儿，以后还要仰仗地方上多多配合。”顾莫杰这阵子接触官方的人多起来了，也会说些场面话。
　　蔡枢机哪里肯依，逮住这种机会，自然是拼命诉苦，看看有没有让对方扩大投资范围的机会。
　　一个大数据中心本身不算什么，可是毕竟拉上了初音集团这个国内民企500强的关系。要是处得好，后续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唉，这种山沟里，十年八年都难见一个外商台商来大笔投资，不容易啊；批个省级的经济开发区，弄了十几年了，常驻人口才5万，除了威盛电子，就没什么大企业大集团入驻了，要啥没啥。顾总有机会，也要多指点指点。”
　　“好说，好说，能共赢的事情，我们初音集团是不会放过的。不过路要一步一步走嘛。我们先把眼下的第一步迈好了、迈踏实了，才能考虑后续。否则搞新产业的基础设施都跟不上，我们也只能有心无力了。”顾莫杰一边原则上答应下来，一边打着太极，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的问题抛给了供应链上的其他合作者。
　　顾莫杰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我只投这一笔，以后不来了，那也是配套设施不给力，投资环境不给力，爱莫能助呀！
　　蔡枢机脸色微微有些收敛，只能先转向稍远处一个原本以看戏姿态站着、淡蓝色衬衣几乎被将军肚撑破的发福男人。
　　“刘总，初音集团眼下的难处，您也听到了，线路方面的基础建设，可是全靠你了。兄弟后面两年的投资，都在上头拴着呢。”
　　这位被唤作刘总的家伙，自然是电信钱江省分公司的领导了，按说也算是副厅级的级别，之比蔡枢机低了半级，不过两人不同系统，自然互不统属。
　　“该我们份内的，我们自然不会掉链子。”那胖子呵呵地笑着，却看不出喜怒。


第五十二章 双线谈判
　　笑，自然是一种表示欢欣地表情属性。
　　如果一个人的笑容看不出来丝毫欢欣，那多半会让人不寒而栗，不是奸笑就是诡笑。
　　能够笑得既看不出欢欣，也看不出诡异，这是要功夫的。
　　刘学民作为电信钱江省分公司的副总，滴水不漏不表态的功夫，自然还是有的。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看明白的项目，都要静静地看清了，再和人谈交情。
　　初音集团这次把云盘和邮箱业务相关的数据中心搬迁到龙游，最大的基础设施瓶颈还不是修公路铁路，而是铺设光缆线路。
　　这样的巨头，对网速带宽的需求是非常惊人的，而衢州本是省内网络基础环境最差的地方，要吞下一个初音数据中心，其基础投入，只怕要相当于原本全市总带宽的数成之多。
　　初音方面为龙游的数据中心本身，就要投动辄十亿起步的资金。但是如果看整个工程的全部供应链环节，还有更多的钱是散在外面的。那就是电信部门的建设投入。
　　当然，这种东西建成之后，附带着对本地政府改善民生也有好处，因为多多少少会为全市的整体网络带宽升级留下一些公用性的余量。
　　在最初的草议当中，三方的初步意向是：电信部门新拉的业务接通后，每年的带宽费用自然是初音方面全额承担。但是前期的光缆以外部分基建，则是初音集团、市/县财政、乃至电信省公司三方分摊——
　　初音出30%、市/县财政出40%、省电信承担剩下的30%。
　　这只是一个确保各方都肯先坐到谈判桌前面的基础报价，后续还有博弈的空间。
　　刘学民自然是想多拿捏一下的，也好在这个大项目里显得自己的政绩——上头派给我的时候，条件是30%，经过咱个人的努力，要是这个比例下降了，才显的能耐。
　　刘学民是老官场，直接不给面子的还价手段当然不会用，只见他挺着个大肚子，举重若轻地捧场：“顾总，蔡枢机，咱电信啥时候掉过链子，你们说是不？听说你们有大项目，眼巴巴就赶来支持了。但是你们这个工期实在是太急，如果时间上不限得那么死的话，按照现在这个条件我们二话不说就给你们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也不说要抬价，只扮作很诚恳、很愿意接受目前报价的样子，只是坦言工期有风险。很显然，刘学民那里还没得到风声，不知道这个项目背后是谁交办的；但是他可以看出，蔡枢机对工期很着紧，这是通过察言观色就能得出的结论。
　　事实上也是如此，蔡枢机自然希望在老领导离开本省之前，把这个项目完工了。土建安装都不是问题，最大的外部瓶颈就是电信，因为这种基建是垄断的，没有别家可找。
　　“这个项目可是……”
　　顾莫杰没有官场经验，直接就想说“这个项目可是齐枢机交办的”。幸好名字还没说出口，被蔡枢机扯了一把，制止了。
　　有些事情，尽管是利国利民，个人也没捞好处，还是不要当众说出来的好。
　　刘学民脸色有些转变，不知道蔡枢机在卖什么药。蔡枢机左右环顾了一下，拉着刘学民走开了一步，悄悄说了些缘转擦边的话，顾莫杰也没听分明，只知道刘学民的态度一下子好了一些，脸上堆起诚挚的笑容。
　　“好说，好说，我们一定尽力……哦不是一定做到，肯定不让领导费心。”
　　刘学民和蔡枢机相谈甚欢，把双方之间的大致意向敲定之后，恭送蔡枢机先离开，然后扯住一个机会，找顾莫杰私下聊了些别的。
　　“顾总，听说你前阵子在找中移动的人，谈合约机的软件预装？移动那群东西乱开价？”
　　顾莫杰一愣，没想到对方的话题跳跃转折这么远：“是有这么回事儿，刘总你……”
　　“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别看现在国内是两大运营商，但是到了3G时代，国家已有定论是要拆分三方的。咱内部也定了，由电信把联通现在的CDMA业务接过来，无缝升级到CDMA2000-EVDO模式，联通会另起炉灶搞WCDMA。其实上头真要有决心，明年07年就能发牌照了，EVDO和WCDMA那都是国外已经用成熟了的技术，一点上马难度都没有。这不是等着大唐和中兴搞的那所谓‘自主知识产权’的TD-SCDMA制式，要留给移动使。TD研发进度太慢，上面才迟迟压着不谈牌照的事情。我呢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在联通也有不少老下属，何况也内定了，将来CDMA划过来就归我分管。你要是有心，现在咱就可以谈从CDMA合约机上开始捆绑预装软件的事情。”
　　顾莫杰静静地听对方说完，不时地点个头，却不马上表态。静了一会儿，才说：“移动当初敢问我要五十块钱一台的捆绑费，我懒得和他们谈。不知……”
　　刘学民有点不适，他是官僚，不是纯粹的企业家，直接上来就报价，太唐突了，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个我们可以再议嘛，交给商务人员。反正我们诚意肯定是有的，起码比移动报价低那么两三成肯定没问题……”
　　顾莫杰也不轻易退让，直接戳中了对方的软肋：“可是你们的市场覆盖率也比移动小太多，人家是全国5亿多用户，你们才6千万，差了八九倍了。”
　　刘学民急了，分辩道：“话不能这么说的，移动虽然盘面大，但是他们合约机的比例也低，用移动手机的用户，都是直接去旗舰店或者网上买了手机之后去办卡的，移动能控制住多少货源？CDMA业务虽然用的人少，但是多半都是合约机，因为制式比较生僻嘛，不懂得用户根本不知道挑什么品牌什么型号，才能支持CDMA网络。所以我们的合约机率起码是移动的三四倍以上。真比双方的合约机规模差距，她们最多也就是……我们的三倍。而且用CDMA的都是高端商务用户居多，品牌效应还是很好的。”
　　顾莫杰见第一时间没法说服对方，也就暂时不再讨价还价了。两个大领导直接谈价钱，太伤和气，也掉价。
　　“好了，那我们原则上接受您的意见。反正现在说再多也没用——5亿也好，6千万也好，那都是全国范围内的用户。你我如今有权决定的，不过是一省范围内的试点合作，扯那些大局形式做什么。”
　　……
　　顾莫杰本是住一晚，第二天就想回钱塘的。无奈蔡枢机很是热情，硬要拉着顾莫杰“好好考察一下投资环境，看看有什么可以深挖潜力的地方”，所以又多住了两天。
　　每天山珍野兽招待着，电信的刘学民也跟着蹭，顺便和顾莫杰深入探讨一下合作模式。
　　初音也好，电信也好，若干精干的商务谈判人员，也火线赶到衢州、龙游，就地展开了绵密的谈判。
　　甚至还有第三方的中国联通——因为眼下这个时间点，毕竟CDMA业务还捏在联通手上，没有正式划给电信呢。刘学民在联通人脉再广，也不能直接代替对方做决定。
　　三方几乎是两套业务交叉着谈，一边聊铺往衢州的超幅光缆建设的费用分成，一边聊初音和CDMA业务合约机的预装软件捆绑收费，此进彼退，好不热闹。
　　眼看着谈到了第三天，8月24日。当天晚上结束谈判之后，电信和联通的一行人回到酒店，看了一会儿政局新闻、内部文件传达。结果，次日来的时候，脸色更诚恳了一些。要价口吻上也更加松动了点儿。
　　连对官场不敏感的顾莫杰，都感受到了这个问题。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扯过两天前才跟来陪他谈判的费莉萝，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费莉萝：“昨天中常会发了个‘关于护江枢机陈有关问题初核决定’，明确表示中纪委介入了。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发文，就表示社包基金案的责任人，已经敲定在枢机身上了。明年枢机肯定要换人。”
　　顾莫杰：“已经确认了，还能拖到明年？不会马上换？”
　　费莉萝继续低声科普道：“不会的，当初02年换届的时候，陈枢机不也是在10月份就接过了前任枢机的职务，以市长身份兼的么。国内惯例，在换届的时候，是允许枢机卸任后、市长暂代兼任枢机职务，只要在半年以内就行。到来年两会之前，就会有正式决定，究竟是市长正式就地升职，还是外面再空降一个枢机过来。”
　　顾莫杰恍然：“那肯定是后者了，电信那边的人，肯定知道风声板上钉钉了，所以急着把交办过来的事情多卖点人情。”
　　中场休息结束，双方继续厮杀侃价。果不其然，电信方面连连退了好几步。
　　最终定稿：在衢州光缆扩容项目上，初音集团象征性地多承担了相当于总造价2%的前期基建投入，也算是投桃报李，给了刘学民侃价有功的政绩资本。
　　另一方面初音方面以区区20块钱一台合约机的价格，与第三方达成了捆绑预装软件的业务——当然，这个过程中联通也是无本生意，他们只需要修改一下给供应商的合约机技术标文件、把强制预装初音手机软件的条款写进去就行了。
　　这个价格尽管比金立、酷派那些山寨机厂商高出一倍，却也足够良心了，毕竟人家是央企，庞然巨头，顾莫杰也不可能要求更多。
　　“刘总，合作愉快。将来3G时代，我们的合作空间还大着呢。”


第五十三章 跨次元教父
　　以相对低廉的代价拿下了电信和联通省公司的合约机软件捆绑合同，让顾莫杰多日来被酷暑和旅途劳顿折腾出来的疲惫之情一扫而光。回到钱塘的时候，整个人都一幅神清气爽的样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和本省分公司的合作模式，可以很快推广到周边各地，虽然谈不上全国性拿下，但是复制到沿海各省应该还是容易做到的。按照这个估计，初音集团通过和厂家、运营商的捆绑手段，已经可以确保从主流山寨机品牌那里拿到一年三千万台的手机软件捆绑量——
　　大约两千万来自和主要山寨机品牌之间的直接谈判，另外一千万来自于个联通/电信运营商的合作。
　　初音公司至今还没有做自己的手机，却已经拥有了还算不错的手机用户软件覆盖率，后续的发展之路，逐渐平顺起来。这也算是顾莫杰第一次尝到了“良好的上层关系对商业行为的助力”。
　　不过，无论集团公司眼下在通讯行业取得了多大的突破性发展，也改变不了行业的客观规律——根据顾莫杰和叶维伦等高层的看法，至少还有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集团在通信业内的投入都会仅仅处在“放水养鱼”或者说“混脸熟”的阶段。要想获得盈利模式，还太遥远。
　　由软件入硬件的大转型，两年的储备积淀，已经算是最短了。
　　为了让这些行业有源源不断的弹药可以持续投入，对现金奶牛的深挖一直是集团的重中之重。
　　暑假即将结束，尽管准备工作还没有到最充分的状态，顾莫杰还是毅然决定，让初音娱乐方面对“初音歌姬2.0”版本游戏资料片实施升级，原计划在钱塘和沪江连续开的两场初音歌姬3D虚拟演唱会，也必须按期举行。把公司目前最主要的IP集群进一步打造成吸金巨兽，从线上横扫到线下，从生活服务横扫到周边产品。
　　过了暑假，这些产品的潜在消费者们大部分都会没时间的。
　　初音歌姬首场虚拟演唱会的消息，是在《秦时明月》开播的时候就放出去了的。CCXV7套频道，每晚《秦时明月》放完后的第一分钟广告时间，就是留给初音歌姬演唱会预热的。
　　《秦时明月》第一季25集，8月1号开播，如今正好是大结局收官的日子。网络媒体的播放权也随着电视台播放结束二解禁。
　　初音娱乐第一时间在初音视频的网站上安排了分批解禁的档期，每天多解禁一集，以便没来得及赶上电视首播的观众补档。在初音公司自己的网站上，对演唱会这种二次元热点的宣传自然更是不遗余力。
　　一时之间，各方舆论声势汇集，概念之火爆，简直让同行瞠目结舌。何况初音方面还多次放出消息，演唱会上会有教父级和天后级的嘉宾捧场，进行真人与虚拟歌手的互动。这样也便于把那些对二次元兴趣不够充分的高消费潜力观众拉近体育场。
　　演唱会还没开始，初音娱乐方面已经把票仓成绩提前报了过来：“9万6千张票，从580-880的8万4千张看台票。到1080-1680的1万2千张内场票，100%全部售罄，比前年的周洁伦演唱会还火。”
　　……
　　演唱会当晚，6点半，黄龙体育中心门口的天目山路上。几十撮大学生样子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各自扎堆围在那儿，拿着羡慕而又探询的目光，偷觑着过往的行人。
　　那眼神，巴不得周围能出现些形似销脏假手机的新江人，偷偷伸出几张打了码的铜版纸券，神秘地问：“兄弟，要票不？”
　　可惜，这样的人并没能出现。
　　06年，网购还停留在实物商品层面，线下生活服务的电商几乎没有。网上卖票的大麦网也还不成熟。
　　遇到演唱会这种场合，要想抢到票，第一就是靠肯排队、肯花时间。第二便是靠加钱找黄牛。
　　当然，钱塘市的特殊环境，还带来了一个很明显的劣习，那就是有太多人等着赠票——娱乐圈里够格开演唱会的歌星几乎都知道，在内陆二线城市开演唱会，钱塘的市场环境是所有二线城市中最恶劣的一个。
　　除非你是周洁伦蔡依琳这样的教父天后级别，或者老一辈的有张学友的实力，否则，开一场亏一场。
　　这地方的演艺事业市场化程度实在太低了，西子湖畔那一大堆疗养院里，住的关系户太多。没点儿硬底子的发行商，上下打点求高抬贵手，就能送出去总票数的两成之多，以至于市内的达官贵人子弟哪怕想看演唱会都不愿意买票——
　　这座城市的文化，形成了一种畸形的攀比：谁家孩子要是掏钱买票看演唱会，那是会被圈子里的官场商界同僚看不起的，觉得你们家没本事，没关系，居然没能耐让发行商主动送票请你捧场。
　　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钱塘市的黄牛虽多，却很少炒演唱会门票。因为这玩意儿达官贵人等着送，贫民不一定买得起，如果炒得狠了，很容易窝在手上搞砸。
　　加之这次的演唱会从公布卖票到开演，只有20来天，比那些动辄提前两个月通知的演唱会准备周期短得多，大部分黄牛连观望一下行情冷热、及时作出工作调整的时间差都很短。
　　不过，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同。
　　初音娱乐似乎一直顶着压力，各路衙门都没有送票打点，从当初审批到场租，全部是公事公办拿下来的。于是乎，便有许多不可能放低身段去排队的贵族子弟，出现在了不得不现场求黄牛的人群中。
　　广场一头，其中一撮学生人群里，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骚乱。
　　一个长得有些大象腿、哪怕只看脸也最多只能算六分女的偏胖妹子，身边带着俩闺蜜，面前站着一个还算挺帅的高个男生。只见她伸出两根萝卜条一样的粗指头，戳着男生的胸口，恨铁不成钢地斥骂着。
　　“你个没用的东西！早知道就让我爸去打招呼，早就搞定了，非要卖弄你有钱随便搞——这下搞砸了吧！”
　　这伙学生都是钱江工商大学的，学的是财会类专业。那个被戳的帅男名叫吴节操，那胖妹叫陈星妤，老爹是审计局的实权派，平时也算是横惯了。
　　被戳被骂的男生目前算是她男朋友，不管被怎么折腾，愣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小妤你别生气，我……我一定帮你搞到票，这不还有大半个钟头才开场么，肯定有黄牛的。我又不是出不起钱，你相信我。”
　　“钱钱钱，你以为你那两个小钱了不起啊！我要不是我爸嘱咐我低调……”陈星妤说着说着，似乎是想起了家训，这才收住口，看了看左右没有陌生人。
　　吴节操如蒙大赦，狠狠攥了一下口袋里的那叠钱，一咬牙心想：哪怕今天两千块钱一张票，也得干了！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就指着这个女朋友呢。学了这种专业，有审计局的领导不巴结，那不成脑抽了！
　　吴节操走远了些，甚至还主动拉下脸面来，叫住一些过往的、看上去年级略大、疑似黄牛的人，主动询问：“你是不是卖票的？演唱会票有没有？”
　　结果只换来了一堆白眼，以及对方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
　　受挫了的吴节操，不由得有些暴躁，心里暗示着为自己开脱起来：“哼，还说什么‘早知道就让你爸打招呼让人送来’，吹什么牛，要是你爸有的拿，你还会客气？听说这次初音娱乐篱笆扎得那么紧，等闲实权的局长都拿不到一张赠票，你一个审计局的，碍得到他们什么面子了？”
　　吴节操在那儿转悠着，突然眼神一亮，看到了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很显然是他班上的同学。
　　“林暄妍？她怎么来了？难道她有票？看她平时省吃俭用的，一点都不张扬，也不是爱闹腾追星的，怎么在二次元上这么肯花钱？”一连串的疑问，从吴节操的脑海里升起。
　　他大一的时候追过林暄妍一学期，但是当时还有别的男生也在追。林暄妍性子恬淡慢热，一直没让他得手，态度却也有过一些松动。吴节操也知道，如果他肯坚持下去，再努力那么一个学期，说不定就追到手了。
　　然而，第二学期回来之后，他听说了隔壁班的陈星妤是官二代，老爹是审计局的，立马就改换了目标。仗着自己有第一手信息、长得又帅，总算是名义上拿下了陈星妤。
　　按说以此前的这些龃龉，他是没脸主动问林暄妍要求点啥的，然而此刻黄牛迟迟不见，他少不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搭搭讪。他知道林暄妍生活节俭，如果他出价高出几倍的话，对方应该不会拒绝这种相当于一两个月生活费的溢价吧。
　　“嗨～妍妍你也在啊，来看演唱会的？”
　　林暄妍飞速地回头，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点，脸色一冷：“妍妍也是你叫的！吴节操，你给我放尊重点儿！”
　　“诶，何必呢，林同学，不好意思是我说急了。”吴节操一边抬起双手作投降状，以示人畜无害，一边套近乎地问，“你有票了么？”
　　林暄妍扫了他两眼，似乎在盘算怎么回答才能让眼前的人尽量少说几句。
　　“有了。”盘算完毕，林暄妍只说了这两个字，加个“了”字，很显然是因为她误会对方是想给她票。
　　吴节操搓着手：“那太好了，不知道你又没有多的可以转卖给我呢？我出2000一张。”
　　林暄妍目瞪口呆：卧槽！我当你是有票多了才找我搭讪，原来是特么想从我这里抠票？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么？
　　“不好意思刚才说错了，其实我没票。您找别人想想办法吧。”甩下这句话，林暄妍就回头走了。


第五十四章 不必多礼
　　吴节操虽然略有些腹黑和厚脸皮属性，却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问一下林暄妍，不过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病笃乱投医。
　　如果林暄妍直接就说没票，吴节操也绝对不会多说什么，最多虚与委蛇几句，各顾各走开便是。
　　问题是，林暄妍偏偏一开始说已经有票了，吴节操问她有没有多余的转卖，她又改口说自己也没票——这就属于彻底的不给面子了。
　　林暄妍身边还有几个同班的女生呢，这是当众给吴节操下不来台。
　　“你什么意思？不卖就直说不卖好了。当众骗我，这是看不起我呢？”吴节操心中有气，说话音量自然而然重了几分。
　　林暄妍见旁边几群学生也转过头来看向这边，在远处指指点点，她脸色有些红，正色地解释：“谁要骗你了，我是能进去，但是没票可以卖给你，两句都是实话。算了，我懒得和你解释。”
　　林暄妍所言，当然不是假话。她确实可以进去，但是她拿的入场凭证是初音公司的场地工作人员的凭证，不是那种可以对外转售的门票，是她表姐陆文君给的。只不过她平时害怕被人绑架勒索，生活很低调，所以班里人都不知道她家里背景。这种事儿也没法解释，她就稍微提了一句，以示理亏不在自己，便扭头走了。
　　可惜，已经晚了。
　　“吴节操你个死货，给我滚回来！我让你去弄票，是让你勾搭女生聊天的！”
　　听到背后陈星妤的怒吼声，吴节操登时就矮了一截，脑袋一缩。
　　他和林暄妍之前的对话有些大声，吸引到了旁边几群人的注意。远处的陈星妤听到动静往这边凑过来瞅了一眼，正看到吴节操和林暄妍在搭讪。
　　吴节操当初追过林暄妍，这一点陈星妤是知道的，她心中也一直埋了一根刺：合着你小子是追美女追不到手，才转而追老娘的？要不是吴节操这一个学期来好说歹说伏低做小地伺候着，她早就爆了。
　　眼下看到吴节操居然在体育场门口见了故人还主动上去搭讪，陈星妤登时就怒了。这小子回去不让他跪主板，老娘就不姓陈！
　　“啪～”一声脆响，陈星妤赶到吴节操身边，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吴节操脸上一阵肉紧，丝毫不敢反抗。
　　“小妤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见到了顺便问一句她们有没有票，废话半句都没敢多说。”
　　陈星妤看都没看男人，反而是斜蔑着看向一旁旁观这一闹剧的林暄妍。
　　这耳光扇不扇本无所谓，就算扇了，那也是扇给林暄妍看的：你原先被他追过就拽了？就算他肯追你，难不成他还能服服帖帖被你扇耳光不成？老娘就行！想扇就扇！这点上就压过你去了，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你们继续，我先进去了。”
　　林暄妍没空看他们的闹剧，转身走了。留下还蓄力了两招耳光连击没打完的陈星妤呆立当场。
　　观众都走了，这是继续打完呢还是打完呢还是打完呢？
　　“吃食堂的穷蹄子，指不定出去给人包了，才买得起票的吧！”陈星妤恶狠狠地想着，“说不定还排了一通宵队伍！说不定排队的时候还被人摸了！”
　　吴节操捂着火辣辣的脸，相对冷静一些，很快他就看出问题来了：此刻距离演唱会开场，还有四十分钟，大部分有票的人，依然拍着老长的几十条队伍，从各个入口等着安检呢。林暄妍却是直截了当越过这些队伍，向一个没有人的通道走过去的。
　　跟着林暄妍一起来的另外几个排到了票的同学，却是乖乖地在排队——林暄妍一开始就告诉她们，自己的票区号和她们不太一样，不能从同一个口子进场。
　　“小妤，有些不对劲儿。林……那家伙走的怎么是……员工通道？”
　　“这些事儿要你关心！快去想想怎么弄到你的票！”
　　在咆哮的鞭策声中，吴节操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得丢人了，逢人劈头盖脸就问。以被上百人当成深井冰为代价，终于以五千块的代价，弄到了两张内场最后排的票——也就是原价只要1080的那种。足足溢价了150%。
　　从黄牛手里接过票之后，心里有了底气的吴节操骂骂咧咧地和黄牛扯了几句皮，出出气：“这票怎么会这么抢手、这么贵的？从来没听说过钱塘这种地方有演唱会票卖得这么干净的！要不是我要伺候女朋友，你倒是试试别人肯不肯出这么高！这么黑心小心剩下的几张砸手里头！”
　　那刚刚给了吴节操票的黄牛一下子不干了：“呦呵？你小子还跟我来劲了？这么拽，有种票还我钱还你，你看看爷卖不卖的出去！”
　　两人正要扯皮，突然远处几个国际友人操着日语凑过来，瓦塔西瓦叽里呱啦地说开了，一边比划着抽出厚厚几叠人民币，从黄牛手上买去了好几张票。
　　吴节操觉得刚才被陈星妤打疼的脸，似乎有些旧伤复发，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照照镜子检查一下，也就趁着黄牛反应过来之前，一道烟地溜回去了。
　　“草！不要脸的小日本。留在自己国内安安分分一边吃草一边看片撸不好啊。还特么坐飞机赶到钱塘来，凑个鸡巴的热闹！”
　　回想着林暄妍大模大样走进特别通道时的背影，吴节操真是恨得牙痒痒：难道林暄妍这妮子这么低调，实际上深不可测？自己怎么当初就瞎了眼，看到个审计局的二代女，就不要尊严地扑上去了呢？
　　至于陈星妤带来的其他闺蜜，只能以一千多一张的价钱自己弄看台票了。
　　心中埋了悬念，留了心，排在队伍里时，百无聊赖的吴节操再次极目环视，所见顿时不一样了。
　　排队的人里头，还真有不少虽然也是黄皮肤黑头发、但是一看就不是中国人的观众。
　　女生土豆脸、萝卜腿偏多，男生面目精奇的，那都是日本人。还有些倒模倒出来的脸，嘴唇清一色亮得反光的，那显然是棒国妹子。
　　这么一个演唱会，居然吸引到了如此之高比例的国际友人，也难怪票价定的这么高，都不愁卖不完了。
　　……
　　林暄妍拿着初音娱乐工作人员的凭证，沿着地下通道一直走到内场。两边的许多房间里，还能看到紧张准备道具灯光的技术人员。她按照表姐指示她的位置，到了一个十字形舞台一端凸出的临时搭建铁皮小屋里，找了个位子坐下。
　　大型演唱会，都是在体育场里开的，否则也不可能坐下近十万人。体育场的结构，也注定了没法和香港的红磡或者台北的小巨蛋之类专业演唱会场馆那般，有二层包厢马道可用——
　　舞台就是临时在足球草坪上搭起来的，底下实心，上头真空。所谓的内场VIP座位，也不过是在足球草坪上摆放一些椅子。就这，便足以比看台上那些隔着老远的位子票价贵上三四倍了。
　　林暄妍去的那间铁皮屋子，却是仅有的两座临时搭建的可以俯瞰舞台的地方，那地方连着舞台背后搭建的临时灯塔，原本只是给调试舞台灯光的工程师们使用的，偶尔可以容纳几个特别紧要的要客。
　　林暄妍进入房间的时候，她身边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看上去三十来岁、粗壮孔武的女人，林暄妍可以看到她挂在椅背上的风衣里，还露出了枪套。
　　另外一个，是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妹子，最多十四岁，看着清秀可人。从眉目脸型上看，倒与某总正歌舞团知名女高音歌唱家有些相似。
　　“咦，姐姐你也是来看节目的么？我还以为除了我，别的都是工作人员呢。”小女生看到林暄妍在她旁边坐下，不由得有些好奇，竟也不怕生，主动和她搭讪。
　　“是呀是呀，你们……是姐……哦不，是顾总的朋友？也是他送的票？”
　　“不是喔，我们可是买的——我爸爸拿两千块一张，买的这个位子。爸爸说过，收别人的礼物不好。”
　　“小明！忘了枢……你爸出门时候的交待了？别乱说话。”一旁的女保镖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制止女生继续说下去，转过头对林暄妍微带抱歉地说，“别介意，小孩子，别和她说太多。”
　　林暄妍有眼色，自然知道这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她也就不去打扰了。
　　不过看起来，这孩子的父亲倒是个清官，不至于和今天外头看到那帮审计局领导家的孩子那般嚣张跋扈。
　　尽管她们今天坐的这个位子真拿出去卖的话，两千块一张绝对能被黄牛炒上五六倍贵，但毕竟人家是给了钱的，不是收礼。
　　小明只是消停了一会儿，因为演出还要十五分钟才开始，她童性发作，有些无聊难耐，便又扯着林暄妍聊天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说话明显分寸了很多，最多只是聊林暄妍的事情，比如“姐姐你今年读几年级呀？”、“哦？你是大学生啊，开学就大三了呀？那你在什么学校呀？”之类的问题。
　　对于她自己的事情，那是再也绝口不提，林暄妍也识趣地没多问。
　　见话题没什么不和谐的内容，女保镖才没有进一步干预——很显然，这种场合小明已经应对了好多遍了，知道如何掌握与陌生人聊天的尺度，才不会被爸爸派来的保镖干涉。
　　外面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小明眼珠子一转，促狭地问了开演之前最后一个问题：“姐姐，你是顾叔叔的什么人？不会是……”
　　刚才小明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林暄妍的背景身份了，林暄妍咬着没松口回答。眼下却是被一个小她六岁的小妹妹用这种促狭的眼神看着，她脸色一红，再也没法掩饰，只能正色低声地说：
　　“别乱猜……他……他是我未来的表姐夫。”林暄妍说着，又凑近了小明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我刚才不告诉你，是怕你笑我。毕竟他和我表姐还要一年才毕业，才能正式结婚呢。提前说出来，倒显得我轻佻显摆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林暄妍说完这些，才想起一个问题：这小妹妹一直喊自己姐姐，却喊姐夫叔叔，那自己岂不是比姐夫矮了一辈了？这辈分乱的……
　　胡思乱想之间，外头的灯光彻底灭了，九万多人的体育场，迎来了一分钟的彻底黑暗。
　　随着几束相对轻柔的聚光灯打起，随后是一系列的特殊投影器材交替启动。一个有着一头绿色飘逸长发的二次元萌妹形象，在舞台中央渐渐凝聚成形，从虚影中走了出来。
　　近十万人的体育场，瞬间沸腾了。
　　那声势，绝对比三十年前工体里的八万球迷、亲眼目睹519惨案时、集体高喊“枪壁曾雪麟”，还要浩大，还要沸腾。


第五十五章 威武霸气吊
　　王铭揉了揉盖章盖到酸胀的肩膀，左右环视了一阵，眼看8点交接班的时间点就快到了，连续忙了几天的他，心中一阵松泛。
　　他是萧山国际机场的一名海关边检公务员，专门服务访客通道的。
　　所谓访客通道，那就是服务洋大人入境的，区别于接待本国公民回国的通道。
　　自从七八年前盖机场时，家里因为被拆迁的屋子面积比较大，王铭靠着以当钉子户为要挟、一举农转非谋了个海关的差使，此后他就一直在访客通道干活。
　　每天见到的，都是那些公民通道的同事们忙得跟狗一样，而他则相对清闲——谁让中国人口那么多呢，纵然钱塘已经算是国际著名的旅游城市，每天海关接待的中国人，依然是外国人的十几倍之多。
　　然而这几天，真是邪门儿得哔了狗了。外国人居然多的跟狗一样，还都是韩日的，也有走台胞通道的。上头领导前天发现异常之后，紧急把一条公民通道改作访客通道，依然忙得连轴转，害得洋大人都排起了队。
　　钱塘市一年接待的外国游客也就一百来万人，这其中起码还有三分之二是从沪江的浦东国际机场入关的，再刨除别的入关渠道，萧山国际机场一年的外国人入关量也就20来万，平坦到平日也就1000多人一天。
　　最近这三天，每天的入关量从1000多人涨到了5000多人。
　　“小李，怎么今天突然就空下来了呢？前阵子真是邪门儿了，那么忙。”王铭闲了下来，眼见左右无事，不由得又有点不服，和隔壁通道的一位年轻同事聊起天来——在王铭想来，等到老子快下班了，这帮洋大人才消停了，倒是便宜了一会儿和我三班倒的刘大烟枪，夜班又能睡大觉……
　　隔壁的小李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女生。听了他的问话，也没个好脸色，不屑地一撇嘴：“还能是啥原因？演唱会开始了呗！那些东洋人，要是下午还没到的，也不用来了。嘛蛋，害得我这两天请假都不能请，我也想去看呢！”
　　“演唱会？啥演唱会？”王铭是个土包子，又是大叔级的年纪了，潮人潮事儿嘛不知道，小李的言语自然是听得他丝毫摸不着头脑。
　　“王叔！大清亡了！初音集团在黄龙体育中心搞演唱会，听说那新技术美国人日本人都没有，知道不？你村都拆迁了七八年了，才通网啊！”
　　……
　　黄龙体育中心内，热度还在持续飙升。
　　汉语，日语，韩语。
　　狂热的呼喊声，在多语种交杂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分辨。
　　初音歌姬目前的初代合成音，主要是以蔡依琳的原声为基调处理的。所以今天开场后的主要曲目，除了二次元风的一些歌之外，还有蔡依琳本人的代表作，包括《说爱你》、《日不落》、《马德里不思议》这些。另外还夹杂了几首请日本知名作曲家量身配曲的二次元曲目，比如一首叫做《千本樱》的。
　　无论是蔡依琳那儿翻过来的，还是初音歌姬原唱的，无不好评如潮。
　　林暄妍坐在仅有的灯塔隔间里，透过单向的半透玻璃，望着外面的狂热景象，心中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中国人开的演唱会，什么时候能顾吸引到这么多的“友邦人士”过？哪怕是邓丽君最红的时候，也不过是到东京去开演唱会，送上门请日本人听吧？
　　能让这么多日本人、韩国人眼巴巴地特地坐飞机飞到中国来听演唱会，只怕古往今来仅此一例。光是看下面那些挥舞着的日语假名的LED发光字，就可以轻易数出有至少数千名日本粉丝。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一定要拿出一些别人怎么都替代不了的干货，才能有实打实硬撼的成绩。
　　06年别的一线歌星演唱会，普遍还在卖280、380一张起步价的门票，初音就敢直接580起步，打铁靠的就是自身硬。
　　林暄妍心中默数了一下，今天这场面，门票起码卖出了一个亿的收入。开支方面，那几个互动明星如果收费的话，出场费都是百万以上的，再加上场租和布置，总也有上千万。
　　除此之外，最大的开支应该就是3D投影内容的编程和设备、外围软硬件投入了。估计要两三千万之多。
　　按照这么算，弄一场这种演唱会，翻倍的利润率还是有的，最终纯利五六千万的样子。
　　（后世周洁伦搞小巨蛋演唱会的时候，弄个虚拟的邓丽君，也花了一亿新台币，相当于两千万人民币，做全套特效加灯光布景。大型演唱会的布置和道具是很昂贵的，3D投影的编写和设备更是昂贵。）
　　而且，真算起来，初音歌姬的效果编程并不是用一次就报废的，程序写在那里，下次沪江演唱会或者将来再有别的演唱会，还能继续拿来放。最多修改一下、充实一下新曲目和编舞就行。所以只要复制下去继续开，每场演唱会的总成本可以卡到2000多万的样子。
　　当然，考虑到未来的演唱会，不再会是3D虚拟演唱会这种技术的处女秀，观众也不可能再这么狂热、票价也会有所回落，所以总收益可能也就稍微增加一点而已——那也已经很可观了，毕竟是一门每年可以复制十几场的细水长流持续性生意，一年净赚五亿不是梦。而且至少两年之内这种模式不可能有同行有抢生意的技术实力。
　　“一年十几场，估计是极限了，国内也就北上广深，加上有限几个二线靠前的城市，有那么大的市场容量。剩下一小半场次，只能指望去东京，或者汉城办展来解决了。”
　　林暄妍心中默默地帮表姐夫算着账，又是羡慕又是欢欣。
　　她正微微走神，外面正好一曲终了。灯光暗了下来，扬声器里一个声音宣布道：“下面进入特别的人机互动环节，有请本场神秘嘉宾、周洁伦先生登场——”
　　荧光棒的潮水，一浪浪地逼来，振聋发聩地声涛，彻底把林暄妍震回过神来。
　　周洁伦这种货，如今尽管如日中天，却掩饰不了他“音乐新技术发烧友”的本色，后世哪怕自掏腰包都要玩这种3D虚拟人物合唱，何况今天顾莫杰提供了这个机会呢。
　　他就当是来大陆一周游了，连出场费都没要，就主动凑过来登台了——首个和虚拟人物同台合唱的人类歌手，这样的经历，毕竟也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哪个音乐潮人不想得到？
　　这中间，曲折磨难不是没有，主要如今的周洁伦和他的经纪公司之间合同还没到期，很多时候行程不能自主。而给邀请方免单这种事情，更不是他本人有权作出的，只能是听经纪公司的决策。为了免单来大陆一周，最终周洁伦是自掏腰包赔了经纪公司那部分，才得到了这个自由。
　　连续两三首歌，男女声合唱，用的都是蔡依琳的歌，女声部分自然是由初音的电子音来唱完。《布拉格广场》、《骑士精神》这几首原本就是周洁伦和蔡依琳对唱的歌，自然成了必选。
　　十万人跟着嘶吼，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光景，直到十万人都哑了嗓子，胳膊酸到抬不起来。周洁伦下台之前，倒数第二首的是一首他新作的歌曲、原本预备用在第二年的专辑上的，如今也拿来当干货用了，可谓是诚意满满。歌名叫做《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给我一首歌的时间》这首歌，曲风偏向追思哀婉，与全场所有其他的歌都不相同，观众们似乎被感染得冷静了一些。一曲终了之后，全场彻底黑了下来，所有灯光都被关闭了，足足三分钟没有再亮起。
　　理论上，这时候距离终场还有大半个小时呢，观众们自然鼓噪了起来。
　　“林姐姐，初音公司的人不会是掉链子了吧？怎么后面没有了？”小明（搜索结果可能不符合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未予显示。建议尝试其他相关词）整个人前倾，趴在玻璃窗上好奇地向外看，外头到处是愤怒挥舞着的荧光棒。
　　“不会的，应该只是营造一下氛围吧。”林暄妍颇有底气地开脱了一句。
　　小明听了，也觉得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
　　果然，短暂的压抑之后，初音方面奇峰突兀，给了全场观众一个大惊喜。
　　舞台上，凌空投影出几行虚影文字，是周洁伦的内心独白：“如果我可以穿越回三十年前，与她同台唱一首歌，那将是多么的荣幸……”
　　然后，便是后世台北小巨蛋，杰威尔音乐公司用技术手段“复活”邓丽君的那一幕。
　　只不过，这次的技术，是初音方面提供的。至于法律风险方面，自然也是费莉萝提前飞到台北，签了一堆的协议，取得了邓丽君尚在世的所有有权决定的亲戚的授权，还给了邓家亲戚人手一张今天的门票和飞机票。
　　后世的周洁伦，和邓丽君的虚拟人物同台合唱了一首《红尘客栈》，如今还没有《红尘客栈》，所以唱的是今年新专辑《依然范特西》里的《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是《依然范特西》所有歌里面，相对而言最需要女性化声音合唱的一首了，这种场合使用，只要把费玉清的声音换成邓丽君就成。
　　邓丽君的声音，自然没法找已经过世了十几年的古人去录。初音方面是找了音色比较相似的女歌手模拟录制，然后通过初音的音轨合成技术处理过，确保比对后和邓丽君生前原声相似度99%以上。
　　什么叫牛逼？如何才能证明“初音歌姬”的声音真是人工合成、计算成曲的？这就是实打实的证明！这就叫牛逼！
　　就好像单看一副游戏CG，并看不出这款游戏究竟算不算是“显卡危机”，因为画面再精美，也可能只是贴图画得好，无法说明技术过硬。但是如果在游戏过程中，和《英雄连》一样，一颗炮弹落下什么环境景物都可以做出互动响应、什么背景都可以被破坏，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那就是实打实的物理引擎牛逼。
　　初音的牛逼，不靠存量，不靠囤积，不靠剑招，靠的是出手无招，见招拆招。
　　“这两千块钱是我花的最值的两千块了。林姐姐，这都是真的么？”小明双眼失去焦距一样地呆呆望着前方，呢喃着。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林暄妍纵然对新技术的接受力强大一些，却也说不出更多话来，只是反复呢喃着这么一句。以至于后头蔡依琳真人上场客串捧场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任何存在感。
　　要是换做平时，哪怕是只有蔡依琳一个人出场的演唱会，林暄妍眼巴巴想去还不一定买得到呢。结果一带台湾乐坛一姐，居然如此没有存在感，也只能怪她今天出场时间生不逢时了。
　　林暄妍整个人都昏昏然如同当机一般，最终也不记得演唱会是怎么结束的。理论上十点半结束的演唱会，最后硬生生被堵到11点都没能散场。
　　小明最后是被女保镖架走，从地下通道离开的。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和林暄妍告别：
　　“林姐姐，平时我爸都要求我9点半一定要睡觉的……今天已经晚了两个小时了，我真得走了。”


第五十六章 烫手的金蛋
　　“杨司长早！”“早，大家早。”
　　“司长辛苦了！”“那也是没办法的嘛，谁让咱事儿多呢。”
　　文化部文化市场司的杨司长，难得地早上七点半就来上班了，满面红光，兴奋地不行。
　　在他的小秘书朱小雪看来，这种作息时间是非常罕见的。只有在司长心情很好，干劲很足的时候，才会如此。上一次这种情绪出现，还是四年前刚刚从副司长升官到司长位置上时候的事情。
　　在办公桌前坐下，面前是朱小雪提前五分钟泡好的祁门红茶，以及一堆稍微摆开了两尺远的档报、内部参考消息刊物之类的东西。
　　若是平常日子，这堆东西会被朱小雪提前放在桌案正中的位置，因为杨司长坐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翻一翻，上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中国人的官，说到底不是人民给的，是领导给的。这也导致很多人一辈子和网络上的下里巴人绝缘——知道贱民们心里怎么想有个毛意思？能对咱再升一级半级地有丝毫帮助么？不能。所以，还是多揣摩揣摩自上而下的东西比较重要。
　　然而，这两天的形势略有不同，朱小雪察觉到，每天领导来上班的时候，都会先开电脑，并且下意识地把档报等文件往旁边推开一些，然后看几条网上的新闻，并且开一个特定的网址之后，才会回来看档报。
　　所以，今天的朱小雪学乖了，她主动就提前把文件放到了领导会顺手一推后推到的位置上，省去了领导这一推的动作。
　　“啧啧啧，沪江那场，也是这么大火！真是了不得，起码又是一个多亿进账了吧！”
　　杨司长扫了一眼初音未来沪江演唱会的票房统计，随后转到另外一个页面，神色更加欣喜了几分。
　　“日服韩服开服不过三天，总销售额过亿？好，好好，这下子今年的工作报告可有得写了。嘿嘿，今年可要看看，老刘年底的时候报告还有没有我出彩！”
　　杨司长口中的老刘，是他原本的上司刘司长，02年换届之前，刘司长原本是文化市场司的正司长，后来升到版署当了副署长，杨司长才顶替了老上司升职后留下的缺。
　　这几年，版署在帮助朝廷和谐方面，建树颇多。尽管是个副部级单位，却比正部级的文化部更有存在感，老刘过去之后，也是刷了不少功劳。
　　杨司长留在文化市场司，其实一直没捞到啥立功的机会。但是眼下，这不机会终于来了。
　　版署再牛逼，也不过是个到处用和谐之光普照世人的单位，只能杀伐，不能建树。
　　在中国人的文创出版产品只能捞中国人的钱的时候，其威力自然是和文化部伯仲的，但是一旦中国人的文创产品可以出口，可以赚外国人的钱的时候，那满满的政绩，就实打实都是文化部的了，和版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人家在外国发行的游戏也好，电影也好，你也审不到不是？
　　06年的中国，还停留在出口实物货物赚取外汇的年代，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多次提到：咱中国人不能老是指望卖八亿件衬衫，赚到的利润才够买一架A380的经济形态下，要提升GDP质量，要不能局限于出口货物产品，更要出口服务产品。
　　什么是服务产品？软件当然是服务产品，文娱传媒产品当然是服务产品。
　　杨司长细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年他的文化市场司管辖的圈子里，倒也不是绝对没有出口过文化服务产品——倒是有一堆揭露中国陋习破败、迎合老外对中国认识的所谓艺术片电影，走了出去，还在国际上得了一堆的艺术片奖项。只可惜这些在外国得奖的片子，在国内都成了禁片，打上了“卖国求荣”的政治不正确标签。
　　而且说实话，除了得奖以外，没见那些片子赚了多少钱回来。
　　哪像初音集团！一下子就从棒子和鬼子那里一赚就是一两亿！
　　几个亿规模的创汇，如果放到商务部那位爷手里，根本就不当钱看。但是在文化部下属的司级单位，性质就截然不同了，那叫久旱逢甘霖。
　　凭良心说话，如果“初音歌姬2.0”是个点卡收费的游戏，短时间内还真赚不到这么多，因为点卡销售收入都是随着年月逐渐细水长流的。
　　但架不住初音歌姬用的是道具收费，还是装饰性、装逼性用途的道具收费。这种模式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开服的时候有一段井喷式地消费狂潮，很多土豪都是刚玩了一天就买买买，把想要的皮肤道具、模型道具、配乐道具……统统买齐了。
　　杨司长不玩网游，他不懂这些调调，他只知道，初音歌姬很牛逼，给他长脸了。
　　他拿过一张便签，随手写了一行字：“拟再次邀请初音集团方面，派人进京汇报高端文创服务产品出口创汇先进事迹。”
　　他似乎忘了，就在一个月之前，他已经邀请过对方进京开座谈会过了。
　　只不过，一个月前那一次，是钱江省的驻京办花了不少公关力气推动的，是为了《秦时明月》创造国内新高度的事儿、主动来进京表功的。杨司长不过是扮演了一个半推半就的受的角色。
　　哪像今天，他是攻的角色，是主动发自内心邀请的。
　　……
　　“啊嚏～”黄龙时代广场，顾莫杰的办公室里，他猛烈地打了两个喷嚏，拿餐巾纸擤了一下，嘟囔了句，“也不知道谁又在背后算计我了。”
　　秘书叶敏茹等他收拾舒服了，才把报表和数据分析文件轻轻往他桌面上一放。顾莫杰拿过文件，细细扫了一遍，心中也是颇为欣慰。
　　“演唱会和韩服日服游戏居然这么成功，照这个趋势，光是今年，这几块业务就能为公司捞到十亿纯利了吧。后头的演唱会计划一定要做周密，市场分析调研也要弄扎实，把计划好好排起来。我估计在韩国和日本今年就可以各自安排两场演唱会。”
　　“好的，我都记下了，一会儿出个纪要。”叶敏茹飞速地记了几笔，把顾莫杰吩咐的事情都应承了下来。
　　叶敏茹正和顾莫杰聊着，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风风火火的高挑身影窜了进来，顾莫杰不用看、光听高跟鞋的音色频率，都知道是费莉萝。
　　敢不敲门进他办公室的，实在没几个人，至少眼前的叶敏茹就不敢。
　　费莉萝也不矫情，拿出一份传真的邀请函，搁在顾莫杰案头，直截了当吩咐：“文化部的杨司长又邀请你了，月底进京汇报工作，给他撑场子。你还是亲自去一下吧。”
　　顾莫杰顿时苦了个脸：“又去？京城空气那么差，上个月刚去，回来喉咙还痒了好几天呢。”
　　费莉萝一翻白眼：“那你想怎的？不给文化部面子？你明年要是再出别的游戏，还想不想过审了？要是再想代理引进点儿外国游戏，信不信直接把你给和谐了？”
　　“好吧我认输，那你陪我去，和官面上打交道，我一个人怕失礼。”顾莫杰在谁面前都能犟，唯有在讨论外联关系的时候，遇到费莉萝劝谏，就一点都硬不起来，当然他也知道费莉萝肯定是全心全意为他好，“说吧，那边约的什么时候。”
　　“还没定，十一之前吧，给我们一些时间作报告、充分收集数据，到时候也好多点儿干货经验分享。”
　　顾莫杰看了看日期，拍板：“那就回复定25号那一周吧，今天才2号，还有三个星期准备。”
　　顾莫杰说着，打发了费莉萝和叶敏茹离开，他自己又稍微处理了一些东西，就下班了。
　　明天是9月3号，正好是星期天，网络公司尽管忙，大多模仿阿里集团的996作息时间模式（朝九晚九，一周六天），那毕竟也是有周日要放假的。
　　想着明天可以歇一天，和陆文君开车回家之后，他便多了些闲暇娱乐的时光，也没必要和平常一样确保12点之前睡觉了。
　　吃过晚饭，稍微打了会儿游戏，顾莫杰来到观影厅，把那台墙景电视调到了显示器模式，打开初音视频网站，想找点乐子看看。
　　自从初音歌姬演唱会开始之后，他也有一周光景没上初音视频网看视频了，主要是没时间。
　　在他弃视频之前，依稀记得上周的最热播视频，自然是刚刚在网上上档的动漫大片《秦时明月》了，每一集那都是上千万的点击播放量，搁06年的网络环境，那已经是很逆天了。
　　然而，今天再次打开初音视频网的时候，他看到单片热播排行榜上，第一名的位置居然被一个自媒体短片抢走了，后面各集《秦时明月》之间，也稀稀疏疏夹杂了一些别的视频，那些多半是歌迷们当天自拍的枪版演唱会现场。
　　第一名的自媒体视频则不然，那是一个“音乐达人秀”分类下的短片，内容是一个妹子在那里用古筝弹奏初音歌姬在演唱会上首唱的那首《千本樱》，上传时间还不到一周，点击播放量已经有两千万之多！
　　自拍视频里的妹子没有露脸，只是拍了脖子以下部分。
　　但是顾莫杰对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熟悉了，从纤葱玉指、柔荑玉臂的形态来看，他都能认出，这个视频是温婉清自拍的。
　　“这妞，明明说了不想红的，怎么就不消停呢。”顾莫杰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第五十七章 妈妈再也不担心我跪着看视频了
　　“666666……”
　　“妈妈问我为什么是跪着看视频的，我该怎么回答？求支招！！！”
　　“女神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两千万播放量的背后，是数万条的评论，足足可以翻上千页。顾莫杰一眼扫过去，入目的都是这样的顶礼膜拜语句。
　　当然，稍微不和谐一些的也有，比如“为什么穿这么宽松？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强制舔屏！！！女神求露脸！！！”之类略带猥琐的文字。
　　顾莫杰看了暗暗头疼。
　　《千本樱》的旋律，要靠古筝或者三味线之类的乐器演奏出来，需要的功力着实不凡。但是细细考究的话，只要是古筝过了十级的，手没有生疏，花上个把月专心练这首曲子，也能够练出来。
　　最大的瓶颈在于，《千本樱》这首曲子，在创作完之后，除了交给初音娱乐方面的技术人员和美工人员编曲调音之外，此前并没有外泄过，直到8月25号钱塘黄龙体育中心那场处女演，才为公众所知。
　　而且公众只能是听到，以及用枪版器材现场翻录，根本没法得到曲子的原谱。直到又过了四天，在沪江开第二场演唱会之后，网上才有初音方面公布的MP3格式官方作品流出。
　　温婉清也有十级古筝的实力，平心而论，国内有温婉清水准的人，几千上万个还是挑的出来的。可惜除了温婉清之外，其他技术上够格的人，都没法提前得到曲谱，也就没法提前练习起来。而温婉清在初音娱乐的动漫项目部干了这么久，一些制作她是参与和观摩了的，才把《千本樱》提前练熟了。
　　借着初音虚拟演唱会的大火，东亚文化圈的共同关注，一下子把这个自媒体性质的“音乐达人秀”短片，炒到了2000多万的播放量——谁让这视频目前没有竞争对手呢。
　　然后自然有科班出生的音乐演奏家们酸溜溜地评论这里头有没有拟声作假云云，把话题性给吵开了，旋即有力挺UP主的一方开炮反击，强调UP主的视频上指法和音高完全匹配，让外行人大大看了一场热闹。
　　尽管温婉清没有露脸，却有至少上万跟帖粉丝喊出了“国民女神”这个新称谓，然后迅速传播开来。
　　顾莫杰感受到了一丝风险，拨通了温婉清的手机。
　　“你怎么就不消停呢，前阵子还和我说你不想出名，怎么，改主意了？要是你真想变网红，那有网红的运作方法，反正你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我懒得限制你。但是如果不想变网红，你可要小心一点儿了。”
　　温婉清的声音微微有点诧异，随后恢复到楚楚可怜的音色：“我……你是说我在初音视频上上传的那个自拍么？我已经注意了，没露脸，出镜的衣服也穿得很宽松，只露出了一双手臂，没想到还是惹了轰动，都怪我没忍住炫技。”
　　“你就说你想不想红。”
　　“不想，我以后保证不这么干了，还是安安静静做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音乐这种东西，对我只是业余爱好。”
　　顾莫杰头疼地说：“唉，不想红估计也不容易了，不过么，你也别太担心，这年头不比以前，出名了并不代表就要做音乐人。初音视频上那些‘达人秀’，很多都是业余爱好显摆一下罢了。这事儿我想办法帮你封堵一下吧。”
　　挂断电话，顾莫杰想了一下应对措施，始终不得其法。
　　心说他今天要是处在百度李老板的位置上，这事儿就好办多了，想和谐啥关键词就和谐啥，想屏蔽哪个搜索结果就屏蔽哪个。
　　以初音的产品线，想做到这事儿，难呐。
　　顾莫杰睡了一夜，第二天起床陪陆文君过了会儿二人世界，午饭的点的时候，网上爆出了几个热帖，彻底打破了顾莫杰对事态的控制。
　　“神秘人爆料：初音视频上爆红的《千本樱》古筝达人秀UP主‘婉然如初’，据传为中国美院05级某校花，今年大二。”
　　“八一八此推测背后的干货：根据多名中国美院05级学生知情人士爆料，该院05级动漫设计专业某女生，系《秦时明月》原著作者、台弯知名文化人温XX远亲。从今年年初起，该生即已开始大规模翘课，据说是在初音娱乐实习，参与《秦时明月》的动画制作。”
　　“由此推论，该生极有可能提前知悉‘初音歌姬’新曲《千本樱》的幕后资料，甚至参与了合成音频和动画效果的制作过程。这才得以在新曲公布后不久，即练至如此熟练的程度。”
　　温婉清的那些同学还算稍微有些道德，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是这也已经够了。顾莫杰微微失色，赶紧让公司的公关部门查一下，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哭笑不得：
　　那些发帖人并不是为了报复温婉清——温婉清虽然才貌绝世，但是在学校里素来高冷，也不招惹男生，不让男生围着她转，所以女生们也并不仇视她。
　　发帖爆料的本意，仅仅也是为了自己可以红，可以骗点击骗回复骗关注，顺便为学校打打广告，炒炒话题而已。
　　这个结果让顾莫杰哭笑不得。
　　他只能拿起家里的内线电话，找来女保安队长，吩咐了一句：“从家里的保镖分出两个，额外配一辆车，下周起遇到盈盈和婉清去上课的日子，那就护送着去。另外再招聘几个新保镖，可靠一点儿地，培训一下，重新把这里凑足数。”
　　保安队长应承了，也不多话，自顾自下去安排。顾莫杰想了想，又分别给表妹潘莹莹和温婉清各自去了电话，严肃地交代：
　　“从今以后，学校里的宿舍，一天都不许住了，我在清波门外清照亭那里给你俩买个别墅。”
　　中国美院的校区，就在清波门古城墙外，距离清照亭不远。
　　那清照亭，据说是当初南宋南渡的时候，女诗人李清照在城外西湖边结庐而居的地方——当然，宋朝的房子到如今肯定已经塌了，现如今作为景观的清照亭，是本朝考证方位后重修的。
　　清照亭周边有一小撮景区别墅，约莫有二十幢。哪怕以06年的房价，这里也要卖8万多一平，寻常人还真扛不住。何况若是没点关系，光有钱也不一定找得到愿意卖的卖家。
　　潘盈盈和温婉清自然没有反抗的可能性，也不想反抗，如同鹌鹑一般顺从地答应了。
　　……
　　不到一星期，这事儿就搞定了。
　　顾莫杰很是幸运地找到了一户不在那处别墅常住的达官贵人，把房子买了下来。
　　对方也很诚意，一听说买家是初音集团的老板，又听说顾莫杰如今和齐枢机关系不错，在文化部那里也是挂了号的，连装修内设什么的都没算他钱，直接白送搭给了他。房产手续也是办得飞快。
　　然后温婉清和潘盈盈就住进了这处安保水平颇为完善的新居。潘盈盈自然还要带上自己的母亲、也就是顾莫杰的姑姑进来一起享福。
　　温婉清父母都不在了，稍微相处了几日，顾莫杰的姑姑见温婉清性子和顺，人也不错，顺势就认了她做干女儿。
　　看着屋里的陈设，走到阳台上眺望一番湖畔公园的景致，见清照亭在疏林洼池之间若隐若现，温婉清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里是一代才女李清照的故居，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也能在这种地方住下，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
　　“都怪我那天手贱，害杰哥眼巴巴又花了六千多万，唉。”温婉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屋三层，占地280几平，总建筑面积就有800多平了，带上花园，总价还真得六千多万。一想到这个价钱，温婉清心里就发颤。有时候，哪怕是为了玩雅，没有庸俗的金钱支撑，还真雅不起来。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矛盾了，她这样神经不够强大的弱女子，只能待在花瓶里面活着。
　　“别往心里去啦，反正房产证又不是写你的名字，你有啥可心理负担的。他花出去的钱，自然会升值的么。”潘盈盈知道闺蜜的心事，很是善解人意地劝解了几句，正好戳中了温婉清不安的根源。
　　温婉清一想也是，房产证写的是潘盈盈的名字，人家表哥疼表妹，送一套房子将来当嫁妆，关自己什么事儿了，自己这也不算是如何受人恩惠。这么一想，她心里便好受了一些，似乎人格又独立了几分。
　　随着她和潘盈盈彻底“离群索居”，网上关于她情况的猜测，也就越来越明朗了。更多的同学加入了爆料的行列，似乎纷纷以自己知情更多为荣。形势已然无法控制，初音方面的人索性也就不控制了。
　　至少目前为止，最知情的人士，所能证明的事情，也不过是温婉清和顾莫杰的表妹是闺蜜，并没法做出更多出格的猜测，也就不至于触到顾莫杰的逆鳞。
　　然而，另一件顾莫杰没有想到的蝴蝶效应，竟然随着这段有点八卦的花边消息，蔓延发酵了开来：
　　区区一个贵圈之外的妹子，一个学动画的艺术生，竟然因为和“初音歌姬”扯上了那么一丝半缕的关系，就一下子被红了。那些正儿八经的圈内人，该是何等的眼热。


第五十八章 只要初音肯捧你板砖都能飞上天
　　“‘初音歌姬全球巡演’第二阶段造星计划全面启动。初音集团重磅出击，已与日本索尼音乐、太田制作；韩国SM公司等业内巨头达成合作邀请意向，将于今年内进行第二批虚拟歌手形象IP的建设。目前拟定至少设定‘巡音’、‘弱音’两个虚拟人物IP，引入日、韩母语的女性歌手进行合作，作为‘巡音’、‘弱音’的日语、韩语音频素材声优。并根据市场反响酌情扩大规模。”
　　顾莫杰赴京参加“文创产业出口先进事迹座谈会”之前没几天，这么一条业界新闻爆了出来，顿时让初音集团的筹码又重了几分。
　　“新业态”、“产业模式创新”一堆政治标签贴了上去，把原本庸俗的圈钱行径，打扮得颇有几分高大上。
　　相较于官腔的冷冰冰，真正受到震动的，还是贵圈里的人。
　　目前的“初音”虚拟人物，用的是蔡依琳的原声提供的原声素材库，并在此基础上通过技术手段美化过的。蔡依琳本就是如今台弯歌坛的一姐，所以这个利好还谈不上对其本身事业排名有多大的帮助。
　　但即使如此，蔡依琳近期的人气持续上升也是显而易见的。
　　同样是圈内第一，唱片销量仅仅比第二高出一成，和比第二名高出足足一半，那也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何况，就算蔡依琳太遥远，暂且不去和她比，单说近日一个贵圈外头的路人女生，靠着《千本樱》演奏的一个达人秀炫技视频，就捞了两千万点击量，如此声势，贵圈里的女星怎能不怦然心动。
　　初音集团几个月前卖给谷歌的YOUTUBE业务，毫无疑问是如今全球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但是如果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觉得初音集团攥在自己手上的那块自留地、也就是“初音视频”本体不强大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至今为止，初音视频在中日韩三国的市场占有率，已经是如日中天，无人可以撼动了。
　　温婉清爆红事件之后，贵圈里的女星们纷纷传言：“只要初音肯推你，板砖都能飞上天。”
　　一时之间，暗流涌动，无数还没火的、还没找准干爹投靠的二三线年轻女星，开始寻找千里送逼的机会，而顾莫杰却在这个当口，华丽丽地闪了，去京城开他的座谈会了，让很多试图到钱塘碰碰运气的女人扑了个空。
　　笑话，以顾莫杰如今的水准，要是随便来个女明星请他上，他就上的话，那也太掉价了。
　　……
　　“顾总以后可要继续多多用心，争取做好互联网文创产业‘走出去’的排头兵，多多为国创汇，为国内同行创造一些新业态、新模式。咱这里，能够支持的事儿，那都是一定要支持的。”
　　“杨司长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方向，哪怕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也会义无反顾地做好这些事情的么——政府有没有补贴都已个样。”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总真是爽快人。”
　　国庆放假前一天，结束了数天的座谈交流、工作报告和推杯换盏之后，杨司长拉着顾莫杰一起，在钱江省的驻京办摆了一场送别宴——当然都是顾莫杰掏钱的。
　　这几天里，顾莫杰也稍微成熟了一些，摸透了杨司长这人还不算贪，他只是一个求名，求前程，对政绩颇为热心而已，钱倒是不怎么缺。相对而言，顾莫杰还是更愿意和这样的官员打交道。至少不会和那些只知道捞的人那般，让顾莫杰在结交的时候产生负罪感。
　　这一次进京，他自问和文化部的关系又熟络了一些，虽说不能和其他在京盘根错节的巨头相比，但是比比网易之类在政府关系运作上只能算是二线的同行，已然不遑多让。将来抢起项目来，顾莫杰在审批环节不被人刁难的把握也大了不少。
　　谈妥了事儿，飞回钱塘，一回到家，就看到一水儿的帖子求见，还大部分都是二线的经纪公司推荐自己家的女星，他顿时就头大了。
　　而且，都还不是通过公司的正式渠道推荐，而是私下里送到他秘书叶敏茹手上的。不过想想也正常，潜规则这种事情么，要是明着来反而不正常了。
　　“一个都不见，统统先打发回去。”顾莫杰一甩手，直接拒绝了那些求见，想了想，对叶敏茹补充了一句，“最近你也辛苦了，长假期间回去好好休息吧。”
　　叶敏茹有些为难：“一个都不见？那样不太好吧。还有太田制作经纪公司的人呢，他们手上捏着如今日本当红的少女组合‘早安少女’和今年年初刚出道的新锐‘AKB48’的部分成员，何况我们还邀请过对方合作呢。”
　　听说有受邀方的人，顾莫杰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他嘟囔了一句：“也真是的，合作邀请是通过公司渠道发的吧，求见怎么到我个人这儿来了。正式合作该见也是初音娱乐找新组建的经纪人团队去谈才是，我又不懂这些。”
　　叶敏茹两头为难，只好硬着头皮确认：“那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那就见一次吧，不教而诛也不好。你及时通知剩下的索尼和SM公司那两家，强调一下下不为例，如果他们安排艺人过来，都送到初音娱乐那边去谈。不要到集团这边来，更不要送到我私人这里来。”
　　叶敏茹闻言就去安排。
　　“等等！”顾莫杰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制止了叶敏茹，想了想，补充道，“让他们去云咖啡吧，在家里见不太好。记得吩咐做好安保，所有人放进包厢之前用金属探测器照一下。”
　　顾莫杰不辞辛劳，刚刚回家又让保镖驱车赶回公司，在黄龙时代广场二楼的云咖啡，见了自己的客人。
　　顾莫杰刚走进包厢，转过竹帘，脸色就沉了下来。
　　只有一个妹子，没有经纪人。桌上放着一纸简历，显然是求提携。而且妹子也太幼了一点，长得还算漂亮，却不是九分女以上的惊艳。别说比温婉清了，充其量也就和费莉萝不相伯仲的姿色而已，又没有费莉萝的高冷气场。
　　很显然，这妹子的脸不熟，不可能是今年刚刚出名的前田敦子或者大岛优子。
　　太田制作什么时候办事儿这么不靠谱了？
　　难道这女生是“实力派”，长得只有八分女，但是音色特别甜美适合当电子声优？
　　顾莫杰带着狐疑扫了一眼简历，马上明白了。
　　“钱玲，1991年生，15岁，中国钱塘人，9岁以童星身份参加演艺节目、参拍多部影视剧，暑期时被太田制作选为‘早安少女组’第八期。”
　　日本人这是打算和他打打感情牌了。
　　首先这妹子是一个刚刚到日本发展的中国艺人，日语不错，以“早安少女组”目前在女子组合界的人气，将来肯定也能混点名声，实力应该是有的。
　　其次这妹子是顾莫杰的同乡，日本人显然是希望这张感情牌能起点作用，所以在旗下搜罗了一圈，才推出这么一个。
　　这也太小看顾莫杰了。
　　“有做录音么？”顾莫杰也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妹子微微一颤，没想到顾莫杰问的是这个——按照画风，不是应该就看看姿色，然后决定潜不潜么？
　　“录了。”
　　“拿来。”顾莫杰以命令的口吻，拿到了妹子的原声带，走到包厢门口，交给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外面的人立刻去处理了。
　　顾莫杰回到屋里，喝完了一杯咖啡，手机业响了。
　　“不好意思，你不符合我们的要求，下次让你们公司走正规渠道，我们在商言商。”
　　妹子一边是如释重负，一边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内心五味陈杂，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十五岁的年纪，放外头才刚刚初三吧，心理素质能有多强。
　　“9岁就当童星出道，这也太早了，难怪小小年纪嗅着已经有点尘味，偃苗助长呐。”顾莫杰望着妹子离去，无奈地感慨了一声。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又进来一个妹子，看着也是中国人的脸型、日本人的化妆。一问，也是“早安少女组”的，也是一个去日本淘金的中国妹子，是湘湖省岳州人，比刚才那个钱玲倒是大几岁，是88年人，不过还是出道太早，声音上也并没有过人的特色，其余音乐原创才能也谈不上。
　　顾莫杰照例花了不到五分钟就打发了，弄得外面怀着恶意揣测的女服务员们，纷纷以为顾总是个秒射的。
　　终于，一个中年秃头男进来了，领着钱玲当翻译。他才算是正主，太田制作公司派来的经纪人。他们挑出来准备用于拉关系的艺人全军覆没，脸上也不好看，只能是放低姿态，到顾莫杰面前请罪来了。
　　“多的没用的也别说了，回去告诉你们公司的人，咱在商言商，不是指望这种生意为个人谋点儿什么潜规则。我要女人还用得着下这种手段么？”
　　以上是对太田的经纪人说的，最后一句，是对钱玲说的：“不许修饰，一个词一个词都按照原话翻译过去，其实我懂日语。”
　　顾莫杰当然不懂日语，但是初音娘懂。钱玲不知底细，自然不敢纹饰，照模照样给翻译了。


第五十九章 自古资本最无情
　　太田制作的经纪人灰溜溜地被打发回去了，那些二三线女星的经纪公司也消停了一些，见状没敢再来触霉头。
　　日本人和韩国人都是没有十一长假的。仅仅10月2号，索尼、SM的推荐候选艺人和商务谈判人员就到了钱塘，太田方面回国讨论后紧急派出的B方案女星特紧随其后。
　　在初音娱乐目前的初步规划下，“巡音”只有一个，“弱音”也只有一个，邀请3家巨头来推荐，实际上录取率已经和公务员面试的“至少三取一”类似了，各方如果拿不出干货，还真抢不下这个机会。
　　初音娱乐方面加紧审了两天，10月4号就把技术层面的初审结果弄了出来，发到了顾莫杰这里。
　　所谓“技术层面的初审结果”，就是指经过初音娱乐方面新招聘的那些娱乐圈经济人士的分析，被选出来的妹子从音色音质到形象气质都是绝对过关、能够胜任巡音、弱音形象的。只是为了表示对顾莫杰的尊重，才把最后三选一的拍板权交到顾莫杰这里。
　　东西是费莉萝直接送到顾莫杰家里来的，顾莫杰觉得这种弯弯绕太多的事情，交给叶敏茹经手还是不放心。
　　费莉萝如今是直接对顾莫杰负责的法务顾问，公司每当遇到新业务类型的时候，尽管会有更专业的律师负责具体的条款细节风险评估，但是都必须接受费莉萝的旁观考察。
　　毕竟，法务上只有费莉萝最值得顾莫杰信任，这也算不上任人唯亲。为了这事儿，费莉萝这几天还恶补了不少贵圈内的交易常识。
　　顾莫杰翻看了一遍送来的材料。
　　“韩国SM公司方面推荐名单：韩语‘弱音’候选人，金泰妍、林允儿。日语‘巡音’候选人，权宝儿（BoA）。”
　　“日方太田制作推荐名单：前田敦子、大岛优子。索尼推荐名单：……”
　　顾莫杰回想了一下，几乎都不认识。
　　除了前田敦子、大岛优子略微瞥到过一耳朵，知道是日本人今年年初弄出的一个叫做AKB48的组合，但是他也没看过，最多走在公司里听别人放过AKB的音乐。
　　“这些个金泰妍、林允儿都是什么人？而且韩国人心够大的呀，连日语歌姬的名额都想包下，他们推荐的这个权宝儿，难道是在日本发展的韩星？”
　　费莉萝很显然太了解顾莫杰了，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所以提前做好了功课，想都没想，就胸有成竹地回答：
　　“韩国SM公司原本拟定明年年初推出一个新的女生艺人组合，叫做‘少女时代’。金泰妍和林允儿都是目前内定的组合主力队员，她们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被SM公司选为训练生，集训了三年了，形象、舞技和声音都很不错。权宝儿是SM公司00年就发力推荐去日本发展的双语女歌星，13岁就出道了，至今已经是第6年。据说是个创作型歌手，不但精通中日韩三国语言，还会填词作曲，她的很多作品都是自己作曲或者自己写歌词的。”
　　费莉萝说的都是好话，顾莫杰却没听出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毕竟贵圈里面的人，关键还是看人气，你把各项技术指标说得再高，人不红，外行人首先肯定会质疑。
　　顾莫杰想了想，便反问：“但是据我所知，目前韩语乐坛最红的不还是什么李孝利、李贞贤、张娜拉那票人么。为什么经纪公司不推荐这些人呢。”
　　顾莫杰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女歌星这种角色，直接找个20岁不到的萌妹子和初音娱乐合作，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那样就彻底没法借重女星原本的名声来和初音方面互相拉动共赢了，反而等于是初音在出资源单方面提携对方。
　　一个女星要红到一线最热，其实25岁上下才是比较正常的年纪。比如此前初音歌姬还不火的时候，顾莫杰借重了蔡依琳的加盟，成功护推共赢。周洁伦是79年生人，蔡依琳是80的，当初合作时的年纪，也恰好符合顾莫杰的判断。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上述三个韩星：李孝利是79年的，李贞贤80，张娜拉81。在本世纪最初的五年里，这几个韩星在中国的人气属于明显的上升期，如果和她们合作，显然对初音的收益更有利。
　　费莉萝却笑了：“这些人并不都是SM公司的！或者只能说有些曾经是，但是现在不是了，你怎么能指望他们推荐呢。而且就算歌星还在，对方也不会推荐那些的。这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韩国人在娱乐资本运作上的思想，已经超过了我们。”
　　情况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原本不打算深入了解贵圈的顾莫杰，也被钓起了一丝胃口：“喔？具体说说看。”
　　费莉萝的双眸闪过一丝狐性的狡黠：“你不是向来不屑于了解贵圈的运作规则的么。”
　　“师夷长技以制夷嘛。”顾莫杰不耻下问。
　　费莉萝：“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时代不同了，你刚才说的那批李孝利、李贞贤也好，或者国内同期的蔡依琳也好，她们都是赶在深度网络媒体时代前夜红起来的人。她们出道的时候，网上的MP3电子音乐下载渠道几乎没有，唱片业还处在最红火的末期，艺人对传统渠道资源的依赖度极高，离了手握重要宣传媒介的大型经纪公司，很容易就会折戟沉沙。所以那个年代，资本方是很强势的，不怕艺人乱跳槽，乱单飞，培养出来的人，都是自己的资产，也就尽可能希望手下人都火一点——想当年，再多倒退那么十几年，香港邵氏的无线，任你多红的明星，还是想雪藏谁，就雪藏谁，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但是从03、04年之后，宽带网络进一步普及，MP3在网上随处可下载。哪怕一个歌手一辈子都不认识一个唱片公司的人，他只要把歌往网上一放、花钱找点网络媒体炒作他，照样有渠道让自己的歌曲为公众所知，甚至成为网红。”
　　费莉萝说到这儿，喝了口水，本想趁机继续说下去，却被顾莫杰趁势打断了：“这道理我懂——这就像数码摄像机出现之前，拍电影是一件很高大上的事情，门槛很高。但是数码摄像机，甚至是可以拍视频的手机出现之后，草根视频自媒体就进来了，行业门槛就被冲垮了。”
　　费莉萝点点头，示意顾莫杰所言不差，悟性很高：“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资本方开始发现，他们可以挟制艺人的手段正在慢慢变少，如果再和旧时代那样用力过猛地把艺人捧到天王巨星的级别，万一合同到期后艺人单飞了，他们挡都挡不住。别的不多说，咱就透个底好了，从出道就投靠宪哥、到现在都已经七年的周洁伦，上个月初音演唱会的时候还对我们漏过口风，明年年初他就准备单干，搞一家叫‘杰威尔音乐公司’的工作室性质公司，问我们愿不愿意帮他融资启动呢。”
　　顾莫杰摆摆手：“这都扯到哪儿去了，周洁伦借钱的事情将来再说。你先说说，为什么资本方开始捧年轻人了？你刚才说的目前为止都还很有道理，但是和今天的核心问题之间看不出因果关系呀。”
　　费莉萝双手一摊：“这还不简单？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资本方改为投资年轻艺人’，而是资本方从‘花资源捧红一个歌星’的模式，转向了‘花资源捧红一个组合’，比如日本人今年新成立的‘AKB48’，比如韩国人明年就要成立的‘少女时代’。因为资本方发现了单个艺人出名后合同到期就单飞是阻挡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捧组合，因为组合是注册在公司下面的，再红的艺人，也不过是组合的一员罢了，她们跳槽，也带不走公司的主要无形资产。铁打的组合，流水的成员，这才是资本维护自己利益的反射性举动——所以，我也就没在谈判的时候坚持那一点了。因为我们现在的角色，也是资本方，为什么要把心思花在如何让艺人好过上呢？我们要的是自己的利益。‘巡音’也好，‘弱音’也好，站在初音娱乐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这两个虚拟角色IP越红越好，但是其背后的真人歌手，不过是被我们利用的一颗棋子。只要她们起到了把巡音和弱音引领进日韩市场的敲门砖作用之后，她们本人将来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冷血了一点，但是顾莫杰喜欢。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真是个狠心姐姐。”顾莫杰阴险的兽血开始沸腾，忍不住就想奖励一下费莉萝。
　　费莉萝渐渐软倒在那张圣马尔蒂诺手工狮皮沙发上，双目也变得迷离起来。就在她等待着顾莫杰侵犯的时候，却听到顾莫杰手头一缓，煞风景地把话题转了回去。
　　“不对！我总觉得还有问题。既然你刚才说，韩国的娱乐资本都学乖了，只推组合不推人，为什么那个权宝儿会夹杂在其中？她不是作为个人被捧红的么？”
　　费莉萝狐目含嗔，狠狠拧了一把顾莫杰，没好气地说：“刚才不是解释过了！那个权宝儿是创作型歌手。中日韩语全懂，又会写歌又会填词，自然和那些卖声音卖技艺的纯零件型歌手不一样了。这样的人才，想塑造成一个组合的零件，就浪费资源了。”
　　顾莫杰听了深有感慨：“还真是，看来做人还是要有原创型的核心竞争力。否则只会唱套路歌、谱套路曲、写套路剧本，也就只有一辈子给资本方做狗的命了。哪怕成为大神，也不过是别人的一个零件。”
　　“好了别想了！你这个HENTAI！一边摸着我，一边脑子里想的是权宝儿的事情！再这样以后不给你甜头了！”费莉萝挥舞着粉拳，似乎这样可以把顾莫杰的思想抓回来。


第六十章 被侵权都可以这么爽
　　做了三年大资本家，顾莫杰的血早已冷透。关于和娱乐公司合作的决策，自然都是按照最符合公司经济利益的模式作的决策。
　　那天在客厅里和费莉萝缠绵了一番之后，费莉萝提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引入‘巡音’和‘弱音’两个新的虚拟角色IP之后，不仅要考虑如何更好地打入日韩二次元市场的问题；更要考虑有没有“一鱼两吃”的可能性，让这些角色形成组合，将来在国内也进一步火起来，形成交错的用户黏性。
　　费莉萝的想法谈不上成熟，只不过是和阴险的韩国娱乐资本家接触之后，现学现卖。但是，这也已经足够启发在这块上本就不怎么在行的顾莫杰了。
　　顾莫杰组织公司这方面的人员讨论了一下，最终的结果是：
　　“弱音”的虚拟角色，暂定从金泰妍和林允儿里面选，如果反响好的话，可以酌情考虑再加一个虚拟角色，让这两个人都上——这么做，也是为了学韩国人留个备胎，免得其中一个红了之后翅膀硬了，不听资本的话。
　　“巡音”的角色，留给权宝儿。
　　邀请来的那两家日系经纪公司，暂时什么都没拿到。
　　“目前国内市场对外国歌星的接受度来看，韩国艺人的热度明显高于日本歌手，再加上民族主义情绪的考虑，用韩国人有利于我们反哺开拓国内市场。而且权宝儿出道五六年来，在日本的人气也已经足够，20岁以下的日系女星当中，目前也仅有大岛优子、前田敦子等寥寥数人可以勉强超过她。但是权宝儿属于个人名义出道的艺人，不如以组合出道的大岛优子等人容易控制，财务风控方面的指标，需要公司另行评估。”
　　这是初音娱乐方面给顾莫杰的最终参考意见，理论上还是很中肯的。
　　最终拍板的是顾莫杰，或许是他内心的核心价值观作祟吧，让他把权宝儿推了上去。
　　他尊重的，是任何原创者，而且是非套路原创者。尽管文艺没有专利，没有严格的客观界定，但是只要能够开创一种风格，开创一个流派的，顾莫杰都会给于尊重。
　　至少这样的人，保留了独立人格的尊严，一直试图让自己拥有别人无法替代和无法复制的才能。
　　顾莫杰不会对一个标准化零件滥用自己的尊敬，但是偶尔可以对个性化的人尊敬一下。
　　……
　　十一长假最后一天。
　　敲定了合作意向，签好了一系列合同，初音方面立刻就展开了前期的“巡音”、“弱音”建模工作，庞杂的“裸眼3D”效果，总是需要巨量的数据处理工作为依托。
　　另一边，初音娱乐如今已经越来越正规的录音棚，也将随时开工；请金泰妍、林允儿和权宝儿三位少女录音提取素材。
　　估计这几个妹子今年第四季度都得呆在中国了，不过因为“少女时代”原定就要明年才出道，至于权宝儿也知道机会难得，所以大家都没有任何怨言，投入得很。
　　费莉萝拿着最后存档的那份合同，给顾莫杰看的时候，促狭地调侃：“怎么，要不要国际惯例一下？你有权请那三个韩国妹子陪你吃个饭噢。我看那个权宝儿光看脸也比我漂亮点。”
　　“你又来？何必这么试探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免了吧。”
　　顾莫杰一边说，一边已经看完合同，往茶几上一丢。抬头扫了一眼费莉萝轻嗔薄怒的表情，顿时明白自己少说了一句，赶紧补上。
　　“看妹子怎么能光看脸呢。就算权宝儿脸比你漂亮，就她那1米58的个子，整体素质怎么能和我家小萝的‘腿玩年’相提并论呢。”
　　“哼～”费莉萝冷哼了一声，知道顾莫杰说的是大实话。
　　既然决定不用请权宝儿、金泰妍等妹子陪酒吃饭，顾莫杰晚上的行程也就空闲了下来。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之后，陆文君也裹着披肩湿淋淋地进来，加入了他们的话局。
　　刚才费莉萝和顾莫杰谈生意的时候，陆文君借故去楼上的游泳池游了几圈。
　　陆文君听费莉萝说顾莫杰辞了和那几个女艺人的饭局，也露出了一丝欣慰。她一边擦干，一边随意地邀请：
　　“费姐，既然晚上没应酬，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好了。我做焗海鲜饭，这道菜可是花了好多心思自创的噢，把法式焗小龙虾和西班牙海鲜饭结合起来，中餐法餐西餐的风格都有混搭。”
　　“好啊，那我一定要尝尝。”费莉萝一口应承了下来。
　　顾家的庄园，自然有自己的厨子，还不止一个，分别是从香港、广州请来的。陆文君亲自下厨的机会其实很少，而且就算她要自己动手，那些剥虾洗切的前期准备工作，依然有厨娘料理干净，陆文君只要掌火就行了。
　　陆文君在厨房里忙活，费莉萝在影厅里陪顾莫杰看视频聊天。眼看着海鲜要焗好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费莉萝接起来，简略地问了几句，脸色数变。
　　“怎么了？”顾莫杰关切地问，“不会是很急的事情吧，明天再处理也来得及。你也别累着了。”
　　费莉萝定了定神，说道：“也没什么，现在还不确定。倒也不用去公司处理，你这儿能翻墙么？就是用代理看外国的电视台或者视频网站。”
　　“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儿什么都齐活。”顾莫杰微微一笑，拿出几个定制的遥控器处理了一下。
　　作为国内有数的互联网巨头，只有他屏蔽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屏蔽他的份儿？只要他想看的东西，哪怕是暗网的，各种加密各种墙的，照样如入无人之境。
　　要是这点小事都会被人卡，岂不是会被大小马哥和李叔笑掉大牙？
　　顾莫杰：“想看啥频道？”
　　费莉萝：“日本TBS电视台。”
　　顾莫杰稍微摁了几下：“喏，就是这个了。”
　　如今正是即将晚饭的点儿，日本TBS电视台自然也是在放动画片。顾莫杰仅仅等了几个广告之后，就赶上了正片时间。
　　几个镜头之后，一个片名出现在墙景电视上：《Code-Geass叛逆的鲁鲁修》
　　“这部动画片是日本BANDAI全资子公司日升公司制作的，前天10月5号刚上映。才三天就火得不行，日本动漫届的人都评测说这部片子乃至其续作，绝对可以拿2007年年度日本国内的最佳动漫奖项，说不定08年的奖都能包下。片子是半3D制作的，背景贴图很多没搞3D效果，但是部分建模是3D化处理了的。法务部的一个同事刚才和我说，片中部分角色的动画模型，可能在没有购买授权的情况下，盗用了我们‘初音歌姬’的同款建模引擎。让我鉴定一下，尤其是片中的一号女主角C.C，形象设定简直和我们的‘初音’太像了。”
　　“光样子长得像不能算抄袭吧，再说也没法从外观来判断人物建模背后的物理引擎。”顾莫杰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当然他内心肯定是希望小日本侵了他的权，好让他挥舞着大棒找上门去敲一笔回来。
　　“不是这么简单的，不管了，我们先看了再说。”
　　历史上日本人07年弄出来的“初音”角色形象，是个双马尾的飘逸绿长发萝莉。如果有一个重生者以上帝视角回顾这段历史，其实可以看出，“初音”的建模，是模仿了当时已经红遍天的动漫女角C.C——正是《叛逆的鲁鲁修》的女主角。
　　后世有二次元界的跨国界票选，C.C以高票名列“动漫史上100位女神”第2名，仅次于凌波丽。而日本人刚弄出来的“初音”，还处在萌芽状态，自然要抱大腿，让初音从发色到材质，各方面尽量往最红IP角色C.C上靠了。
　　然而，这些平行时空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在本时空，初音是顾莫杰弄出来的，比历史同期提早了两年——从C.C问世之后一年，提到了C.C问世之前一年。而且如今的初音建模，在审美上也更接近顾莫杰的要求。
　　虽然谈不上谁故意借鉴谁，却也是一个巧合了。
　　“海鲜饭焗好了～快趁热吃～”陆文君端着三盘加了蜗牛、干贝和小龙虾的海鲜饭走进影厅，却看到顾莫杰和费莉萝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研究屏幕上放的日漫。
　　“不许看了，先吃饭！”自己劳动果实被爱人和姐妹无视了，这种事儿如何能忍？陆文君把盘子放桌上，走上前去就给顾莫杰和费莉萝每人敲了一下。
　　二人没有反应，害的陆文君也好奇心起，看了一下屏幕。
　　“咦？初音歌姬什么时候拍这种高达片正剧了？我们公司没拍过呀。”
　　“你也觉得这个角色太像初音了？”顾莫杰终于回神，转过头来问了陆文君一句。
　　陆文君微感诧异，不明未婚夫为何有此一问：“怎么？难道不是么？”
　　顾莫杰耸耸肩：“问题就在于，这不是我们公司拍的，这是日本BANDAI拍的。”
　　陆文君头一歪：“BANDAI？那是什么公司？”
　　顾莫杰：“BANDAI都不知道？BANDAI拍的动画片你总看过吧？圣斗士星矢、美少女战士、灌篮高手、蜡笔小新……这些你小时候看过吧？海贼王、火影忍者、犬夜叉、凉宫春日……这些你这几年总看过吧？都是BANDAI拍的。”


第六十一章 算尽天下
　　很多中国观众因为没什么版权意识，所以看了日漫也不一定会关心究竟是哪家公司发行的。但是只要稍微脑子里有根版权的弦，瞄那么一眼，就会知道BANDAI公司无愧于日本历史上最强大二次元产业公司之称。
　　宇宙战舰大和号、高达系列、圣斗士星矢、美少女战士、蜡笔小新、灌篮高手、足球小将、名侦探柯南、海贼王、犬夜叉、火影忍者、钢之炼金术士、苍穹之法夫娜、凉宫春日……
　　这一切，都是顾莫杰所在的这个时空，已经被BANDAI拍出来的。相信没有哪个90后以前的人没看过其中一部或者某几部。
　　幸运星、双恋、一骑当千、怪物王女、初音岛、日在校园……
　　这些是本时空还没来得及被BANDAI拍出来、但是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未来会被拍出来的名作。
　　至于那些不是那么有名的大路货，就汗牛充栋了，BANDAI公司的历史上，随随便便凑数就能凑出几百部。
　　相比之下，在动漫产业方面，才拍了一部《秦时明月》的初音娱乐，只能算是一个婴儿。
　　当然，初音娱乐的成就不能光看数据，其背后的历史意义非同寻常。毕竟那是一个从中国人几乎没有优质原创动漫的旧时代走出来，撕开重重迷雾的先行者。
　　所以，骤闻公司的IP有可能被BANDAI旗下的制作公司侵权的时候，顾莫杰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也不是想上去敲一笔，而是……庆幸。
　　并不是顾莫杰妄自菲薄，而是这毕竟是一种正常的心理反应。
　　就好比一个长得挺丑的胖子，也没什么钱，要是走在大街上被林允儿摸了，心里第一反应肯定是庆幸——原来林允儿肯摸我？这是多提士气的事儿呐！
　　而不是想到去控告林允儿。
　　不过，也就局限于第一反应。顾莫杰资本家式的冷静，在一瞬间之后就回来了。
　　他捋了一下思路，对费莉萝问道：“费姐，这事儿你觉得有操作性么？怎么取证？怎么证明对方到底有没有侵权？动画形象、人设，哪怕再相似，甚至看上去完全一样，都没法告侵权的吧？”
　　一说到法律问题，费莉萝马上进入了灵台空明、神游太虚的高效率状态。
　　“这个就要分情况区别对待了。首先我们要确定对方有没有实打实地借助3D引擎技术进行拍摄、有没有提前建模。如果可以证明、或者是至少证据链充分到‘足以提出合理怀疑’的程度的话，就可以提出申诉，通过第三方要求日升公司提供自证清白的原形建模和相关代码。但是如果对方用的是伪3D技术，没有任何引擎建模，通过纯粹的传统美工手段来完成绘制和渲染的话，这事儿就没法办了。”
　　顾莫杰听了，微微点头，想了一想，觉得脑子还是不够清楚，便点起一支烟，一个人走到窗边，说：“这事儿中国法律说了还不算吧？难不成日本法你也了解？而且这个案子，目前为止《叛逆的鲁鲁修》这部片子只在日本上映，没有传到中国。就算是适用‘侵权行为地管辖’，也不能在国内起诉吧。走别的管辖依据，又会麻烦不少。”
　　“那倒不是主要矛盾。”费莉萝起身，款款地走到顾莫杰身后，思索着说：
　　“日本和我国都是加入了《巴黎公约》和《尼泊尔公约》的，WTO框架内的TRIPS，以及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框架下的WCT和WPPT，日本人也都是参加的，保留条款还比我国更少，他们的国内法，是不会违背这些原则的。也就是说，只要在知产领域，中国算犯法的事儿，日本统统都算犯法。在中国不犯法的事儿，日本说不定比我们还严。最多到时候具体诉讼规则之类的程序法，我要花时间了解一下，请一些外部专家。”
　　“好，你办事，我放心。这些细节到时候你去安排就好了，该请日本律师的就请，多少费用随便报，不必请示。”
　　顾莫杰想明白了问题，也不把烟抽完，仅仅抽了两口的烟，直接就给掐了。
　　乘兴而抽，兴尽则扔，何必抽完。
　　陆文君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见顾莫杰和费莉萝聊在兴头上，她却什么都不懂，插不进话去，讪讪地端了焗盘去厨房洗碗。
　　女仆想要接过陆文君手上的盘子，被陆文君打发了。搬进新居之后，这还是陆文君第一次亲手洗碗。
　　等她洗完擦干手出来，顾莫杰和费莉萝也聊得差不多了。陆文君咬了咬嘴唇，试图让自己也能融入话题，走上前去给费莉萝倒了一杯冰茶，问了一个问题。
　　“姐，我没学过法律，有些问题问出来你可别笑我。”
　　费莉萝和煦地抬头，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这有什么笑的，尽管问。术业有专攻嘛，你要是和我讲程序代码、软件运营的东西，我也两眼一抹黑呀。”
　　“那我就说了。”陆文君抿了抿嘴，说道，“如果我们最终得知日升公司确实是用了3D引擎建模做的《叛逆的鲁鲁修》角色，又怎么进一步证明这些东西是用了我们初音公司的引擎、算法和渲染呢？法律我是不懂的，但是程序上的事儿我懂，有些东西，哪怕源代码有部分相同，都不能证明抄袭呢，何况……是一个已经封好的半成品？”
　　“这里面就有门道了，一般来说，大型的、原创型的软件公司，做引擎也好，做别的软件也好。在拿源代码申报软件著作权的时候，是会做一点手脚的，留一些比较隐晦的错误代码或者冗余代码进去的。如果遇到了侵权官司，在司法实践中，如果正确功能部分的代码完全相同，那是没法证明抄袭的，因为完全有可能是双方各自开发了实现同样功能的软件、在具体实现手段上‘英雄所见略同’。但是如果是冗余和瑕疵部分的代码都被发现完全相同的话，就有很大的概率让登记时间在后的开发者败诉了。”
　　陆文君一时间没完全听懂费莉萝的法言法语，依然略微茫然地看着费莉萝。费莉萝想了想，又用人话翻译了一下：
　　“这么说吧，文艺作品著作权，就像是文科的作文考试。老师在评判有没有作弊抄同学的时候，就看你有没有整段整段的文字雷同。只要找到雷同点，就会判定为抄袭。因为文艺创作是主观的、多样性的。但是软件著作权和集成电路知识产权这些东西，虽然归类上也属于著作权，却因为其客观得多，所以就好像是理科的客观题——在判卷的时候，老师并不能因为两个学生解题过程一样、答案也一样，就判定其抄袭。因为客观题答案本来就应该是一样的。不过，这时候，如果有一道题目其中一个人做错了，或者在证明题论证过程中有明显的冗余废话瑕疵，而另一个考生连这些错的地方，都和前者错得一模一样，老师就可以判定他作弊了。”
　　这下陆文君彻底听懂了。
　　文科的东西，段落文字一模一样，在法律上就算抄了。理科的东西，对得一样还不够，得找到连错都错得一样的地方，才叫抄。
　　“那……我们在做初音歌姬和AGEIA相关引擎建模等等软件的时候，有在代码里留陷阱么？我怎么没印象。”陆文君弱弱地问。
　　“当然有留，当初上线之前，我最后以法务风险为由打回去过一次，让软件部的人埋了坑的。”费莉萝很有把握的说，脸上抑不住地露出得意之色。
　　“吓！还有这事儿？”陆文君吐了吐舌头，“那你觉得日本人会中招么？还是说他们早就料到了，所以弄得似是而非没往坑里跳？”
　　费莉萝斟酌了一下，没敢把话说满：“这个只能排查了才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有三分把握的，因为国内的互联网文化娱乐产品企业很少在软件上留这么一手的，会增加成本。所以很多时候美日这些国家的人抄中国人的软件的时候，就随便搞了。比如小马哥的腾讯，据圈内人了解，写东西从来不留坑。”
　　陆文君不解：“为什么？”
　　费莉萝无语：“这还用问？因为小马哥从来都是他抄别人的，还怕别人抄他干嘛。那些信奉‘原创不重要，只要我规模体量比你大，靠套路的后发优势也能压死你’的组织和国家，是不会花成本挖坑的。”
　　“……”
　　陆文君：“这么听起来，要是这次日本人真中招了，咱是不是还得谢谢小马哥？”
　　费莉萝：“为啥？”
　　陆文君：“因为他们代表全中国软件业同行扮了这么多年猪，才让日本人对‘中国软件企业’这个集合整体的‘挖坑可能性’失去了戒心呀。要不是这样，哪来我们今天吃老虎的可能性呢？”
　　“……”
　　这次，连旁听陆文君和费莉萝对答的顾莫杰，也陷入了无语。
　　“好，如果这次咱真的无心插柳坑到了日本人，回头我亲自去深市，给小马哥送一面锦旗。”


第六十二章 场外和解？
　　半个月后。
　　十月下旬的钱塘，第一丝微凉的秋意，终于重临这片大地。
　　“兹授予马化腾先生‘软件著作权不设防企业氛围奖’……”
　　顾莫杰在自己办公室里，把玩着一面恶趣味弄来玩儿的锦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所谓送锦旗，自然是一句笑谈，这玩意儿只能是拿来玩玩。
　　但平心而论，这次的事儿，顾莫杰真是打心眼儿里感激以马化腾为首的一大批前仆后继毁人不倦的中国软件业企业，正是他们把国内同行在国际上的形象塑造成了“一直在模仿、从来不设防”的样子，才让顾莫杰捡了漏。
　　（注：不设防是指代码里不挖隐蔽的坑，不是指不申报著作权。）
　　BANDAI的全资子公司、当今最热动漫《叛逆的鲁鲁修》的制作方、日升动漫公司，真的不慎中招了。
　　他们习惯了中国软件企业普遍不懂得怎么在申报著作权的软件里挖坑，在未授权的情况下，调用了一部分初音公司有权的建模引擎，修修补补用于动画制作。
　　于是，便一脚踩进了费莉萝当初顶着压力、被人背后说成“靠着老板宠幸浪费公司资源”挖的坑里。而且经过短短半个月的明察暗访、申诉公证，初音方面已然抓住了一些旁证。
　　……
　　日升社社长冢原健二如同帕金森般哆嗦着除下黑框眼镜，然后把手上的铅笔重重地砸在桌上那份文件上，怒吼一声：“八嘎！”（某空耳：为什么不是“气死偶咧？”）
　　“买个授权，才多少钱？你说，能有多少钱！最多一两千万円。非要贪这点小便宜，结果呢？退一步说，就算舍不得买授权，咱自己多花点美工成本，不用引擎或者用公用引擎做伪3D，又怎么了？非要耍这个小聪明！”
　　冢原健二对面，站着好几个头都不敢抬的中年人，有法务部的，有策划部的，一个个被喷了一脸的唾沫，大气都不敢出。
　　“嗨！社长，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引咎，并承担责任。都怪我低估了中国企业，原本他们从来不干这种在代码里防御型挖坑的事情的，是我大意了。”策划部主任山口诚夫一边沉痛地自责，一边鞠躬都快磕到冢原健二的办公桌上了。
　　他旁边的法务部主任鹿岛康介见同僚很担当地把主要责任扛了下来，稍稍松了一口气。谁知冢原健二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鹿岛君，别以为就没你的事儿了！一个称职的法务部，不是逮到一点事儿就提风险意义就行的。你看看你们部门的工作，什么时候给潜在供应商或者侵权对象进行风险分级过？公司养你们，不是让你们遇到任何违法的事情都不许公司做，是要你们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谁是软柿子，谁是硬茬儿，谁不专业哪怕侵了他的权也折腾不起风浪——这些都是你的工作。现在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只看到你们在面对顾莫杰桑的时候，风险评级和面对马化腾桑时一模一样！出的法律意见也是一模一样！丝毫没有看出顾莫杰桑比他的同行更危险，这就是你们法务部的失职！”
　　鹿岛康介也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丝毫没有反驳的勇气。
　　因为冢原健二说的都对。
　　正如一个好的财务总监，如果只知道告诉公司如何照章纳税地做账——那除了国企老板之外，谁肯养这种猪一样的废柴？
　　一个好的财务，当然是要能够帮助公司合理避税，甚至偷税漏税的。只不过，要评估各种偷税漏税细节行为的不同风险等级，然后把最隐蔽最不容易被查的那部分税给偷了。
　　一个好的法务总监，也绝不是用来让公司什么事儿都要依法经商、依合同经商的——那种事情，刚刚读研毕业没有社会经验的法学生都会干。
　　好法务的职责，在于鉴别谁是软柿子，可以捏一捏，榨一榨，侵了权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鹿岛康介没看出顾莫杰比其他中国同行更危险这个“更”字，就活该他被骂。
　　冢原健二发泄了一通，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开始把目光放远，向前看，先找找目前局面的解决办法再说。
　　“中国人那边，始终没有把事情曝光出去吧？”
　　听了冢原健二的问题，刚刚缓过气来的鹿岛康介立刻很干脆地回答道：“是的，没有曝光，根据我们的分析，就算顾莫杰起诉，按照授权费用赔偿，或者实打实根据被侵权损失赔偿，他能够拿到的钱也不会有100万人民币。顾莫杰肯定看不上这点小钱的。他们此前通过向我国司法系统申请的一系列证据保全措施，先掌握旁证、抓住主动，应该只是为了和我们谈场外和解的条件。”
　　冢原健二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种小事儿，撕破脸了他们也没多少好处。最大的可能是导致我们公司的商誉受损，以及目前正火的《叛逆的鲁鲁修》在推广过程中IP品牌价值等无形资产的增长受挫。所以中国人肯定是想威胁我们一下，谈谈合作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冢原似乎是下了决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吩咐道：“先去接触接触吧，表示我们愿意坐下来谈，看看中国人开出的是什么条件。”
　　鹿岛康介得了吩咐，这便去安排了。
　　日升社这点破事儿，说白了其实不值多少钱。
　　就好像很多消费者侵权的案子，如果实打实按照消费者的损失来打官司，消费者也拿不到多少赔偿金。但是现实操作中，有很多消费者通过律师的运作，是成功讹到了比他自身损失高数倍的赔款的，这里面主要靠的就是厂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让公众发现其产品质量风险，为了保全商誉而多花钱平事儿。
　　日升社面临的情况，就是如此。闹大了其实也陪不了多少，但《叛逆的鲁鲁修》的IP价值推广就多多少少受损了。
　　或许有外行人会觉得：既然这是一部能够蝉联两年“日本年度最佳动漫”的力作，当初日升社把篱笆扎牢一点、少给人留点空子不就好了么？
　　这种说法，就纯粹属于外行了。就像文抄公题材的小白文那般，以为大神名作在本时空火了，到异时空抄袭出来也一定火——事实上，文创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作品本身好不好，充其量只能在“最终火不火”这个问题上占两成决定因素。
　　剩下的八成是看运作，看炒作，看资本支持度，看运气——就好比你可以做得和马云一样好，办电商，但是你不能保证你在和马云同样的时间点，遇到孙正义给你砸两千万美金风投。
　　某点中文网那些大神，只要是套路的，可模仿的，其实背后有几十倍数量备胎可以换，水平都是相若的。谁火谁不火，渠道为王，而不是内容为王（当然内容是要有的，至少不能烂）。谁听渠道的话，谁就有火的可能；谁不听话，就可以和“少女时代”或者“AKB48”里的零件一样换掉。
　　日升社每年也是要下注很多部片子的，上映考察一段时间之前，日升社的人也不知道《叛逆的鲁鲁修》会火。所以能够侵权省成本的地方，自然会多多少少打点擦边球。
　　只是这一击的擦边球刚好打进坑里，仅此而已。
　　鹿岛康介谈了两天，灰头土脸地回来找冢原健二汇报了一下目前的基本意向。
　　“初音娱乐不愿意单独和我们谈。”
　　“那他们要什么？”
　　“他们表示，可以不追究我们的侵权，甚至给我们补充一份授权协议，允许我们免费使用初音集团已经推出的两代3D引擎，用于我们公司将来制作的其他3D动漫。他们的要求，则是希望把BANDAI拉进来，进行三方谈判。至于他们会对BANDAI提出什么诉求，目前他们没有明确表示，不过我旁敲侧击了一番，估计是想谈相互授权。”
　　冢原健二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日升社是BANDAI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法律上来说，日升社干的事儿，日升社亲自出面承担责任就行了，哪有把BANDAI牵扯进来的道理？
　　但是不答应，就面临事情闹大。而且《叛逆的鲁鲁修》随着播放的深入，正在越来越火。如果这事儿拖得越久，中国人手上握住的筹码就越值钱。
　　威胁抹黑一部有三千万人看的片子，当然比威胁抹黑一部只有一千万人看的片子，更有威慑力。
　　必须当机立断。
　　不管怎么样，先请示一下母公司的意思吧，反正初音方面也做出承诺了：只是和BANDAI以及日升社谈互利的相互授权问题，不会让BANDAI和日升社直接掏一円现金的。
　　冢原健二估摸着：中国人想要的，可能就是“初音方面允许BANDAI和日升用初音的引擎、BANDAI允许初音用BANDAI的动画角色IP开发同人作品或是免费网络播放权”之类的条件罢了。
　　其中第二条授权和不授权都没什么差别。因为根据中国的法律，中国人在WCT框架的公约里，保留了第八条。所以很多日漫属于非法出版物，在大陆根本不受法律保护。“盗版非法出版物”，在中国是不算盗版的。
　　所以，哪怕BANDAI不授权，也不能在这块赚到多少钱。
　　冢原健二觉得母公司还是有比较大的可能性答应三方谈判的，便尝试着沟通一下。


第六十三章 杀人放火求招安
　　冢原的诉求一直提到了BANDAI大老板上野和典案头，最终得到了通过。BANDAI方面也派出了商务和法务的谈判人员，组织起了三方会谈的团队。
　　上野和典的想法还是比较务实的：日升社作为BANDAI最主要的动漫制作子公司，其拳头产品不容轻易放弃。既然中国人开的价不至于要BANDAI出血，最多只是“让BANDAI以相对低贱的价格薄利多销批发一批授权给初音”，那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日升社从70年代起，就为BANDAI贡献了不少动漫力作，其最出名的就是奥特曼系列、高达系列、机战系列，以及如今的《鲁鲁修》——《鲁鲁修》的定位，毕竟还是一部机战动漫。
　　可以说，天下机战出日升。
　　东京有直飞钱塘的航班，第二天日本人的谈判团队就到了。
　　……
　　顾莫杰没有出面，这事儿不是他需要亲自去管的。毕竟对面的上野和典和冢原健二也没有亲自飞来中国，若是顾莫杰亲自上场，岂不是掉价了。
　　他需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开价和底线交给费莉萝，然后他自己该干啥干啥。
　　三天后，顾莫杰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费莉萝风尘仆仆地拿着一堆战果冲了进来，也不和顾莫杰打招呼，先掀开顾莫杰面前的滤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果冰茶。
　　“基本上搞定了。”费莉萝一边拿出手绢扇汗，一边轻松地说。
　　“日本人都接受啦？”顾莫杰放下鼠标，把面前的东西推开，亲手抽出几张纸巾，给费莉萝抹了一抹。
　　“差不多吧。最终条件是这样的。我方义务部分：首先，要把初音目前已经研发出来的各代动画引擎，免费授权给BANDAI和日升社使用，他们可以用这些引擎拍摄3D动漫，但是不得转授权给任何第三方。此前的几部作品，我们也都予以追认。日方部分的义务，则是允许我们公司将来在包括但不限于MMD形式的3D动漫领域内，免费利用日方现有作品的角色IP价值，免费开发任何同人视频。同时，BANDAI和日升的全部动漫作品，在中国大陆的免费网络播放权，统统都独家授予给我司。”
　　这笔买卖，初音也好，BANDAI也好，都没有实打实付出现金，只是交换了授权。但是从结果来看，明显是初音方面的获益高出了数倍——这就属于利用《鲁鲁修》事件撕破脸的风险要挟带来的溢价了。
　　日方付出的第二条代价，理论上起码价值十几亿人民币，貌似远远超出了平等谈判的范畴。但上野之所以肯答应，显然也是看到了目前日漫在中国的网播本来就没收到钱的尴尬现状。
　　不过，一旦初音把这些拿到手之后，就可以好好运作了。首先可以在宣传上吹嘘初音一贯的“正版政策”，既得了商誉，又让观众看到了优质高清正版片。其次，便是某些日漫现在虽然是“非法出版物”，但只要初音买了其播放权，就可以慢慢选择性地运作其中几部人气高的，走文化部或者版署的渠道，让其有合法引进的可能，慢慢变成合法。
　　这时候要是国内有什么同行再敢放，顾莫杰就可以告他们了。
　　而且这种对付同行的诉讼，绝对不可能导致诸如后世乐视坑快播那样让网民厌恶你的现象——中国网民关注的是他们有没有这个内容看，而不关心究竟是谁提供给他们看。如果后世的乐视在干掉快播之后可以把快播原本放的资源继续提供给网民，是没人骂乐视的。
　　顾莫杰和费莉萝讨论了一下，最后定了个基调：
　　“这个合作达成的消息，你整理一下，明天就让公关部门的人通过发布会放出去。注意，要强调我们从BANDAI得到了多少，达成了多大的合作。但是不必让公众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只要模糊化处理，让大众觉得我们是正经生意、正经手段花了很大代价买来的版权，就行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费莉萝一口答应，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蓦然回首，“谢谢。”
　　顾莫杰一愣：“谢啥？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还反过来谢我。”
　　“如果不是跟了你，恐怕我一辈子也办不了这么多刺激的案子。”费莉萝说着，动情地抹了抹眼泪。如果说当年刚刚放弃嫁给顾莫杰的机会、退出竞争时，她还有些挣扎，如今她已经彻底放开了。
　　陆文君被一个“顾莫杰的妻子”的紧箍咒，束缚得只能主内，只能在运营策划部门，做幕后英雄。又哪里能和费莉萝一样，继续风风火火地抛头露面，享受同行的尊敬和羡慕呢？
　　一想起这几天那些资深的日本律师在谈判时对她的羡慕眼神，一想起己方那么多资深大律师同样缜密热忱地为她出谋划策、请她定夺时，费莉萝就觉得此生真是活得够精彩了。
　　她自问这不是虚荣，只是女强人的事业心。
　　……
　　和BANDAI公司达成合意、并且走完程序交换授权之后，历史的时间线，也已然走进了2006年的11月。
　　初音歌姬虚拟演唱会，也又在京城、金陵陆续开了两场。尽管没有最初在钱塘和沪江那般爆满、票价也略微有10%几的下浮，却也好歹保住了每场五千万左右的纯收益进账。
　　本年度最后两个月里，初音娱乐还计划在西南的蜀都、南方的广、深、港等地，以及中部的武昌办5场。
　　巡音和弱音的录音工作还没彻底完成，素材的后期制作与数据库调试工作基本上也是在并行地往下做，按照公司技术部门的估算，大约要到12月份外能完工、在圣诞节之前赶上汉城和东京的演唱会。
　　初音娱乐与BANDAI的合作授权，也大大震撼了国内的二次元与视频两大业界。国内的二次元网站方也好、制作方也好，几乎是彻底放弃了和初音娱乐的抵抗。纷纷选择了纳头便拜的模式，乖乖做初音的上游供应链合作方，给初音做做廉价技术、美工外包什么的。
　　初音视频网站上，几天之内就陆续爆发出了一些BANDAI知名动漫角色的同人作品，掀开了国内一个新的视频业务领域——在初音之前，因为法律风险，因为技术难题，同人动漫制作这个领域基本不存在，完全是顾莫杰一手制造了这个产业。
　　MMD频道上，不再仅仅和去年那般，大家只能拿“初音歌姬”里的游戏角色建模进行编舞。C.C、凌波丽这些知名IP，纷纷开始登上MMD领域，很快有被网民玩坏的趋势——当然，初音方面还是有节操的，对这些行业进行了有序的管理，露太多的不能上，肉番、里番倾向的改编和同人不许上。
　　再加上，《叛逆的鲁鲁修》中文版与中字日文版为代表的一大批日本新番力作动漫，在初音视频网站上正式上档播放。整个初音视频的二次元频道播放流量，比之数月之前，几乎膨胀了三倍以上！
　　哪怕看初音视频所有频道的全局数据，这两个月内的总增幅也在40%以上。
　　一切数据都被玩爆了。
　　11月4号，一个周末。顾莫杰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收到了一个投诚意向——去年从搜狐网络离职单干的前搜狐集团COO古勇将，通过某些渠道，联系上了顾莫杰。表示愿意把他刚刚弄了半年多的一个视频公司，名叫“优酷”的，卖给顾莫杰，只换取顾莫杰给他一部分初音公司的股份折算，让他不亏，这买卖就能谈得来。
　　收到这个意向的时候，顾莫杰是很诧异的。让叶敏茹找烽火猎头等相关调查公司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是如今的“优酷”举步维艰，别说不赚钱，便是烧钱赚流量都赚不到多少，所以古勇将才趁着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选择了求招安。
　　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本时空的初音视频已经太强大了，国内同行很难生存。
　　古勇将原本是搜狐网络的COO，此公是金融圈里做投资出身的，最初对互联网是不怎么懂，对于怎么拉钱倒是很在行。从90年代末和张超阳合作以来，古勇将最初三年的职责就是帮张超阳拉钱，后来转为做运营，成了COO。
　　一个集团的COO，当然不可能因为张超阳任人唯亲把陈小微弄到搜狐娱乐的COO位置上、偶尔不听话架空古勇将，就导致古勇将连整个集团的COO都不想做、愤而离职。
　　毕竟，在平行时空原本的历史上，古勇将也着实在06年离开了搜狐自己创业，如今陈小微这个变数，只是略微在古勇将背后推了一把，加速了这个进度。
　　古勇将出来之后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觉得国内的视频行业还是尚有可为的，搜狐做不好，问题是出在搜狐本身。如果换做他自己当老板自己筹钱搞，说不定有戏。
　　结果，筹钱奔忙三个月，今年四月份的时候，“优酷网”赶在五一之前上线了。一开始的时候，古勇将还是颇为展现出了一些技术和资金调度上的魄力，让“优酷网”在除了二次元和自媒体两个领域之外的其他细分市场上，一举超过了老东家搜狐视频的市场份额，也超过了比他早大半年创建的“土豆网”，隐隐然还有逼近初音的趋势。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古勇将疯狂烧钱的前提下的。
　　可惜，古勇将的好景不长，刚刚蓬勃膨胀了三四个月，就遇上了初音娱乐上线《秦时明月》、以及后来的初音歌姬虚拟演唱会、加上一大堆用户黏性超高的IP交叉开发。
　　古勇将绝望了。他还有多少钱可以烧，只有他自己知道。
　　打不过，就招安吧。


第六十四章 CFO人选
　　云咖啡？似乎档次太Low。
　　最终，顾莫杰还是决定在江南会接见古勇将。
　　毕竟，对方除了IT人这层身份之外，更多还是资本圈人士的属性。对付这样的人，在江南会稳重的环境下更合适。
　　会见谈招安之前，顾莫杰自然是让人力资源的人通过烽火，搜集了很多相关情报，包括优酷，包括古勇将个人，以便于知己知彼。
　　古勇将这人，是个有背景的。尽管他是60后，却偏偏是富二代——按说，中国的60后，最多只能做富一代。他66年出身于广州时，刚赶上十年浩劫开始，但他父母愣是有能耐在十年浩劫期间，把他送到香港去留学——从小学就送出去。
　　后来中学在澳洲、大学在美国，那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情。同期国内的苦哈哈富一代们，那时候都才初窥“倒爷”这个行业的门径、趸柔姿纱和广州电子表，起早摸黑捞第一桶金呢。
　　这样的人家，就算父母不是超级巨富，至少也不寻常了。
　　古勇将踏入商界的最初几年，那也不是搞IT的，而是做了多年的投资，包括风投。张超阳96回国创业建立搜狐、古勇将97认识张超阳。当时原本是打算谈给张投钱，结果谈着谈着本人被张拉进坑里，成了搜狐CFO（财务总监），专管拉投资。
　　这样的人，摸爬滚打多年后，或许对网络也很懂，很内行，但最内行的绝对依然是金融运作、投资拉钱。
　　对顾莫杰来说，这方面的人才也着实是一块短板。初音集团至今为止，做首席执行官的，做运营总监、技术总监……等等岗位都不缺人，唯独CFO比较弱。
　　原因么，也很简单——因为顾莫杰一直以来不怎么喜欢和风投打交道，他发展的路上多次缺钱的危机也被他想办法或借贷融资、或开源刮钱渡过去了。所以，善于拉投资的CFO，顾莫杰一直不怎么需要。
　　所以，顾莫杰是带着问题去谈判的。
　　有没有可能用好这个人，如何用好这个人，如何与公司现状局面互补。这三个问题，顾莫杰只有见了，谈了，才好做判断。
　　……
　　“听说古总当初和张超阳见面的那次，他喝咖啡，你喝茶。所以呢，我就没在云咖啡请你，免得你不习惯——来江南会么，正好你我都喝茶。”
　　十一月的钱塘，秋意初渐，凉而不寒，顾莫杰也没在屋里待客，直接在庭院里摆了茶席。
　　古勇将落座未久，还在环顾景致，听了顾莫杰的言语，他也善意地回应：“看来你还挺了解我的，咱也别顾总古总喊得混淆了，给面子叫勇哥就成。”
　　顾莫杰很干脆：“成，勇哥你尝尝我这儿的龙井——我觉得地球上没哪个地方的龙井，能比江南会更正宗了。绝对明前，而且是十八株御茶。”
　　古勇将本性奢华，听了这话颇有兴趣：“哦？那倒是要好好品一品了。记得去年清明前有场拍卖会吧，二两茶叶就拍了14万？今年好像没消息了。”
　　“喝你的就是，管什么价钱。”顾莫杰说着，自己先啜了一口。
　　70万一斤的茶，给顾莫杰这样功利主义的人喝，真是白瞎了。
　　“哈——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古勇将喝得比顾莫杰慢，仔细回味了一下，才悠然满足地感叹了一声。
　　顾莫杰不想多等，喝了半杯茶，就切入了正题：“勇哥，我这人脾气急，今天咱就直接谈正事儿。我想知道，你觉得以如今优酷的发展势头、资金后劲，究竟有什么是我们初音娱乐非得看上的呢？不怕你不爱听，我是觉得吧，如果我就放任你不管，你最多再撑一两年，拼不过我，又找不到变现盈利的渠道，资金一烧完，也就自生自灭了。到时候优酷抢走的市场份额，初音视频该收的照样收回来。”
　　“真煞风景啊……我觉得你剩下的好茶还是留着，等咱谈完事儿再泡来请我喝。现在喝真是浪费。”
　　古勇将放下杯子，无奈地摇摇头，“我早知道，你会这么想。但是我不得不说，如今的优酷虽然才刚刚半年多的基础，但是用户量已经不少了，尤其是在刨除了初音视频最强项的二次元、自媒体、自拍视频这些领域之后，优酷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尤其是影视剧。只要给我时间，反超初音视频不是问题——初音最大的问题，是始终坚守正版，所以影视剧领域始终放不开。”
　　顾莫杰继续喝茶，不为所动：“话是不错，可是听说你今年会白白烧掉3个亿的资金，要是就这点好处，只怕连3个亿的票价都值不回来。更别说你自己投资的项目，肯定还要追求高额溢价。”
　　“问题当然不能这么看。”古勇将直接否决了顾莫杰的粗暴算法，解释说，“烧钱烧出去，得到的不仅是市场占有率和流量，还有一支成熟的团队。我相信优酷目前的整体团队，肯定对初音是有价值的，可以补足一些短板，比你一个个挖人跳槽要高效得多。其次，哪怕初音注资入股优酷，不代表优酷这个品牌会马上被吸收掉，依然可以以初音控股、优酷经营的方式隐蔽持续一段时间。这样初音就得到了一个白手套，可以继续做一阵子盗版，又不怕被人攻击——至于优酷受到的质疑和法律风险，我自然可以自己摆平。”
　　顾莫杰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古勇将可以看出他在思考。所以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何况，买下优酷，买的不仅是一个视频网站，还包括了圈内的格局。我这么说吧，只要你肯花钱，我有把握把‘土豆网’也给你收编了，让国内网络视频领域再无抵抗者，被你顾莫杰彻底垄断。而你如果不买……虽然马化腾说过，他三年之内不会考虑办‘腾讯视频’，但是如果有人把一个完好的、有竞争力的视频网站卖给他呢？你觉得他会不会提前入行？”
　　顾莫杰眉毛一挑：“勇哥，你这是在威胁我？”
　　“绝对不威胁——如果真去深圳的话，马化腾开价肯定比你高，我直接去就行了。只不过么，我这个人除了谈钱，还可以谈谈理想。我觉得中国的视频业务交到你手上比较有前途，你这里的格局，也更容易我发挥，所以才考虑的。”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顾莫杰继续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古勇将把身子往后一靠，躺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这么说吧，原本从张超阳那里出来之后，我就没打算再给人打工。哪怕是给点儿股权，当个小股东参与公司经营这种事情，我也不太愿意。都出来了，自然想自己做老板，所以哪怕年初筹钱的时候，你的初音视频已经火了，我还是不信这个邪，想搏一把。要不是初音视频的业务8月份以后又那么猛的上窜，我还是愿意再赌赌的。但是现在我审时度势，决定还是卖掉套现的好。阿里不会做视频，百度只会搜资源盗链，剩下的，一家是你，一家是马化腾，一家是丁三石。丁三石如今资金实力和出资力度肯定不如马化腾，所以最终就是二选一了。如果我诚心卖，马化腾肯定更迫切想买，比你更愿意出钱。但是马化腾那里人才结构更完整，我去了之后，除了钱，再也拿不到个人施展的空间。而你这里，我看过，一直缺少财务和金融投资方面的人才，初音集团现在的CFO，实在是烂得可以。以初音的实力，以你的前途，只要你把集团的CFO职位给我，难道还抵不上几个亿的差价？”
　　能自己做老板，当然是自己做老板。但是既然创业失败、烧钱过猛、将来也没什么东山再起二次创业的机会，那么在套现的时候当然要兼顾金钱和前途了。
　　顾莫杰：“这么说来，勇哥你倒是挺有诚意的。能知道你所谓的这个诚意，大概是什么价码么？”
　　古勇将也不顾喝茶姿势是否风雅，一口把剩下的半盏茶水闷了，把杯子一放，伸出一个手掌：
　　“我只要你5亿，就把优酷卖了，而且我也不会要你全部拿现金，只要3亿现金用来偿还优酷的风投，剩下2亿折算成初音集团的股权就行。收购暂时可以秘密进行，明年机会合适再公布合并、到时候你给我初音集团的CFO职务。”
　　顾莫杰：“你说你同时可以帮我搞定土豆，说服他们也停止抵抗——那大概是个什么价位？”
　　古勇将：“这个把握我自然有，但是土豆毕竟不是我自己的公司，不可能给你很准的准信，只能说也在5亿之内——前提是初音继续保持强势压力，让土豆看到生存的不易。”
　　顾莫杰一耸肩：“呵，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不是疯了，前脚刚把YOUTUBE卖给谷歌50亿，回头半年不到又花10亿搞定优酷土豆。”
　　古勇将乘胜劝说：“那不一样，毕竟区区10亿，就能换来初音集团在国内视频领域，从‘绝对领先’向‘彻底垄断’的转变。”
　　顾莫杰：“我原则上同意收购价款。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投资是投资，工作是工作。我希望你可以证明，你值得我给你初音集团CFO的职位。”
　　“这当然没问题。”


第六十五章 你怎么没被人砍
　　谈完了收购入股意向，剩下的是古勇将的个人能力证明问题。这当口，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好歹也要抖点干货出来。
　　古勇将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一边试探道：“初音集团的巴哈马、格林纳达两级离岸公司架构，以及后续配套的股权激励方案，应该是当初叶维伦为你设计的吧？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接触过，知道这是他的风格。”
　　看上去，古勇将是提前做了功课的，对初音集团的财务和股权有过一定的侦查和分析。
　　顾莫杰拈了两颗针叶樱桃，也不吐皮，一边嚼一边说：“这不是什么秘密，一年半多之前的事儿了吧。怎么，你觉得，从一个专业CFO的视野角度来看，叶维伦当初的架构建议有问题么。”
　　如果古勇将直接说有问题，顾莫杰心里肯定会留下疙瘩——你丫的还没给老子打工呢，就指手画脚说我手下原来的人办事儿不行，YOU-CAN-YOU-UP呀！
　　所以，以古勇将投资圈里混出来的情商，肯定不会说出这样挑拨的话。
　　古勇将随性地摆摆手，说得很轻松：“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在2005年年中的时候，这个建议没有丝毫问题，很精到，很契合初音的情况和需要。但是情况是会变得嘛，叶维伦也不可能先知先觉，知道你未来这一年半里会做些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顾莫杰的态度终于端正了起来：“喔？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古勇将：“今年为止，除了叶维伦拿的全部是集团公司的股权以外，其他下面的邹胜、陈世军、盛伟……还有那一票更早跟你、但是资质只能算中上的项目经理们，他们都还是分别拿的各个子公司的股权吧？”
　　顾莫杰：“对，邹胜和陈世军拿的是初音娱乐的股权，盛伟拿的是初音网络科技的股权，雕爷和张拓海拿的是初音智能的。其他下面的人，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各个子公司的。”
　　古勇将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所以我有时候真是在怀疑，要么是你这个人太有个人魅力，要么你手下的人对你的公司前途实在太乐观，所以哪怕暂时被你侵害了这么多利益，都能忍。”
　　顾莫杰神色严肃了起来：“说具体点儿。”
　　古勇将：“初音集团，这一年半以来，主要的现金奶牛，就是初音娱乐吧？尽管初音娱乐能强大，核心灵魂还是靠你本人，邹胜和陈世军不过是帮你运营一下日常工作，但是毕竟外人看来，活儿都是他们在干。而初音智能呢？这个做智能硬件起家、将来准备做手机的部门，据我所知如果不是靠孟醒在那里制造概念炒作概念的话，只怕已经在亏钱了。而你却从娱乐部门赚的钱里面大肆分流纯利、做给硬件和安全浏览器、邮件这些事业部——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说白了，邹胜辛辛苦苦把初音娱乐盘子做大了，他本人拿的主要也是初音娱乐的股权激励，然后你把初音娱乐的钱说调走就调走，调到一个‘哪怕做大了也和他没关系’的平行集团子公司旗下，扶持‘亲儿子产业’，你觉得他能忍？”
　　顾莫杰额头微微见了点汗，被古勇将一说，他发现自己原来确实在独裁中侵犯了不少人的合法利益。他揉了揉脑袋，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自嘲道：“这事儿是我不对。啧啧，放到别的环境下，我这番作为活脱脱就是一幅‘大股东利用对公司的控制、通过关联交易侵害小股东利益’的行径啊。”
　　“你能想通那是最好。”古勇将见刚才那番三板斧的话说服了顾莫杰，也颇为欣慰，对自己“故作大言”是否有可能激怒对方的担心，也就消散了。看来顾莫杰至少不是别的少年得志者那么猖狂，那么唯我独尊。
　　顾莫杰自嘲的那段话中，提到的所谓“大股东利用对公司的控制、通过关联交易侵害小股东利益”的行径，一般是这样表现的：
　　比如一家公司A有两个股东，大股东甲有75%的股份，小股东只有25%股份。
　　然后另一家公司B（和A公司不属于同行业，也就没有竞业禁止和持股禁止）是A公司的供应链上游产业，也就是可以作为A的供应商。在公司B里，假设甲是100%独资的，或者拥有95%以上股权。
　　这时候，甲就有可能让A和B两家公司发生完全受控于他个人的关联交易——反正他在两家公司都是绝对持大股，有绝对决策权。B公司的东西有可能以数倍于市场价的高价卖给A，A公司的钱就源源不断输送到了B——因为在A的钱，只有75%属于甲，二到了B，就100%属于甲。甲当然倾向于让他独裁的那家B越来越富、让他和乙分享利益的A越来越穷。A公司的小股东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利益受损。
　　这种事儿在2006年以前，小股东乙在法律上几乎是毫无反抗力的。
　　但或许正是朝廷也发现随着互联网关联经济越来越嚣张、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所以在2005年10月27日第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18次会议上，完成了《公司法》第二修正案的修订，自2006年1月1日起施行。
　　顾莫杰之所以对这些这么清晰，无非是因为他好歹还算是个法学生。去年期末考试的时候抄答案抄到过相关的题目，所以不小心记住了。
　　换句话说，要是邹胜真不想跟他干了，就想套现拿钱上岸的话，按照今年的法律依据，是有权起诉顾莫杰的：
　　你丫的初音娱乐一年赚十几亿二十亿，你就特么全部拿去补贴“集团力挺的亲儿子产业”了？尽管在初音娱乐，你顾莫杰是绝对持大股，这转走的十几亿收益你个人就该占95%，但是你丫的好歹把那剩下的5%留在初音娱乐，用于给初音娱乐的小股东分红或者增资丫！
　　邹胜为代表的一票资金输出方子公司小股东，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翻脸的法律底气，无非是因为这个法律是06年1月1号才实施的，而现在06年还没过完呢，年终分红计划这些都还没出来。
　　尽管知道哪怕被侵犯了一两年权益，邹胜也不一定敢翻脸，说不定还会多忍忍，多观望，但顾莫杰不想留下这些隐患。
　　好险！
　　“那你觉得眼下应该怎么改？”顾莫杰的语气，变得谦虚了起来。
　　“分批酌情把一部分下属子公司小股东的股权，置换提升为等价的集团股权。尤其是目前被你用作现金奶牛、输出资金自主兄弟产业的那些子公司的股东。而且置换之前，你最好把今年的盈利内部做账剥离一下，该分红的先现金分掉。至于那些目前还接受你输血、自身造血功能还不足的子公司的小股东，你可以暂时不置换，而且你每一笔新的外部资金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增资，确保这些子公司里你个人的股权不断强化、原有管理者不断稀释——这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公司的发展靠的是你个人不断砸新钱下去，并不是这些子公司的人自己赚出来的，他们也不敢有怨言，也能显示集团的公平性。”
　　家业做大了，终于还是躲不过集团层面的持股被分配下去。顾莫杰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不过仔细想想，如今这一天才到来，也已经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毕竟，古勇将提到的这个方案，至少也要到年终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发布和实施。
　　去年夏天叶维伦告诉他的那一套架构实施时，初音集团的市值估计还不满200亿。
　　一年多下来，到2006年年中时，靠着硬件铺摊子、动漫和游戏持续发展、卖掉YOUTUBE后的持续扩张，初音已经有300-400亿市值了。如今到了11月间，初音歌姬2.0、虚拟演唱会、《秦时明月》、BANDAI同人IP合作……种种经营扩张之下，初音的市场估值进一步涨到500亿。年末再公布吞并优酷土豆乃至邮件业务和浏览器业务的正式稳固，估计600亿也不是梦。
　　所以，推迟20个月分配集团层面的股权，对顾莫杰依然是很有好处的。至少他目前是拿着一个五六百亿的盘子，去谈股权置换，而不是和去年夏天一样拿一两百亿的盘子谈。邹胜和陈世军、盛伟这些人就算慢慢改持集团股权，“额外”分走的钱也已经比20个月之前就改制，少了三分之二了——所谓“额外”，就是指因为顾莫杰这个不确定因素，带来的公司超速发展部分。
　　从05年年中，到06年年底，20个月里初音的规模扩大到了当初的3倍。几乎是每年翻一番的速度。而一旦公司的规模逼近了百亿美元大关之后，后续的自身增长比率就会缓慢得多，后续要干的那些大事，不得不引进巨额融资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大。
　　不过，以一个个人资产就超过500亿的身份，去接触资本市场，至少已经不会吃太大亏了+毕竟这时候，别人哪怕真金白银砸进来100亿人民币现金，也才分走公司不到20%的小股权，何况顾莫杰还不肯让别人一步砸这么多进来，肯定是用多少融多少，让人分步送钱。


第六十六章 三十年剑宗三十年气宗
　　古勇将今天提出的意见，不能说难度多高，但至少很切合初音集团的时弊。顾莫杰基本上已经有六七分信赖，觉得古勇将能够做好一个CFO了。
　　剩下的么，反正还可以继续慢慢接触。一个大集团爆炸式扩张增长，持续数年，留下的财务不规范肯定不止一两处，顾莫杰也没指望古勇将一天就和他说完。
　　两人一起喝了茶，看时间也过了午饭的点了，也就没弄正餐。搞了点和果子作“野点”（日式下午茶点心），又让江南会的侍女上了些鱼生之类清淡的凉菜。
　　从接触当中，顾莫杰知道古勇将这人虽然在港、澳、美呆了多年（澳是澳洲，不是澳门），但是饮食文化上还是喜欢东方风格的。让他吃英式下午茶反而不习惯，还是要弄点和果子或者粤菜点心才好。
　　顾莫杰不如古勇将那么喜欢粤点，东西端上来之后，他只是每样稍微吃了几口。
　　古勇将则颇有生活品位，喝下午茶讲究“品”，不喜欢吃完了事的氛围。同样，用点心的时候，也不可以谈太俗、太锱铢必较的事务——最多“坐而论道”。
　　于是两人说着说着，便渐渐向着务虚的方向歪楼了。
　　古勇将吃了一个龙虾饺，细嚼慢咽，用茶水送下。仰头喝茶的时候，刚好有闲暇看见园林大门内外拓着“江南会”三个大字的匾额，他再眯着眼细看，角落里还有三个小字，正是“金庸题”。
　　古勇将顿时来了兴趣，楼也就更歪了：“喔？这是马云请金老先生题的？”
　　顾莫杰顺着古勇将的眼神瞥去，知道他在问啥，也就坦然相告：“是啊，三年前题的。”
　　“金老这字题得好啊。”古勇将若有所思地说，“你还别说，我早年读金老的武侠小说，只觉得那就是写武侠；后来才发现，一个个武林高手，其实就是政商两界的高手原型。尤其越是金老的后期作品，这个风格就越明显。”
　　“何解？”
　　“比如你这种经营风格，和圈内大部分同行都有很大不同。别的公司因为前期仰赖风投、创始人团队的股份普遍被稀释到30%，甚至20%，所以决策上都是股份制民主，以合意妥协为主。而你却难得地可以在一家市值几百亿的大集团里始终保持90%以上的股权，什么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乾纲独断，形如独裁。这样的体制，才导致了你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轻轻松松干出从初音娱乐调遣几十亿的资金支持智能硬件、安全、邮件这些业务。你信不信，同样的事情要是放到马化腾手上，他就搞不到这么彻底，光平衡内部派系见利益，让中层的KPI与集团利益一致化，就够牵扯他好几个月精力了。”
　　古勇将的这番言论，让顾莫杰颇感新奇，因为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此刻，他突然感悟到他还是非常幸运的。船小好调头，确切的说，是船的舵手权力越集中，越好掉头。
　　古勇将见顾莫杰默然不语，便继续自顾自滔滔不绝地品茶论道：“其实你这种独裁决策，和大多数股份民主的公司之间的制度优劣；乃至一切‘集中力量办大事’和民主决策之间的制度优劣，在金老先生的《笑傲江湖》里，有一段话就形容得非常贴切。”
　　顾莫杰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起来了：“那倒是要请教请教了，《笑傲江湖》我也算看过几遍了，我说的是书哦，不是电视剧。还真没看出勇哥你说的这番道道。”
　　古勇将谈笑风生地说：“我指的便是岳不群说的那番话。岳不群这人虽然人品另论，但是在思过崖上教训令狐冲那段话还是挺对的：剑宗气宗各练10年，则剑宗必胜气宗；然各练20年，则旗鼓相当；若是可以练30年，则气宗将远远把剑宗甩开。
　　独裁也好，社会主意也好，便是剑宗；民主决策也好，资本主义也好，便是气宗。看看历史上练剑宗的，哪个不是10年之内，就速成了一番丰功伟业？
　　元首八年，复兴德意志，吞并法兰西。史大林1926年巩固内部，两个五年计划就把苏联从比沙俄都不如的破烂工业底子，建设成了欧洲第一、世界第二工业强国。本朝太祖，也是两个五年，完成初步工业化，都能跃进了。
　　哪怕是我们一贯看不起的北棒金二胖，当年他爹在位的时候，建国最初十几年里，经济增速也是远胜于李承晚的南棒。同期那些练‘气宗’的对手，哪个能与他们比肩？
　　但是只要剑宗练得越久，一代人甚至只是大半代人过去之后，英才锐气渐挫，内部积弊渐深，第二代接班人骄奢淫逸贪婪无耻，马上就滞涨不前了。反之，气宗练到建国第三十年后，无论是海峡对岸的小岛，还是南棒，反而纷纷反超，成了‘四小龙’。”
　　顾莫杰听了如此丝丝入扣的推演，不禁莞尔：“这倒是挺新鲜，不过如今国朝局势倒也尚可，虽然走了弯路，毕竟没有落后海峡对岸太多。你这话，还值得推敲。”
　　“那你就错了，国朝之所以没有落后太多，那只不过是前三十年剑宗练完、顶层有智者发现剑宗的路子走到绝路上了，所以硬生生改弦更张，打着剑宗的旗帜，走着气宗的路子。
　　然而此前已经练了三十年剑宗的套路，积重难返，沉珂难禁猛药，所以不得不铤而走险、生搬硬套，祭出‘XX特色的吸星大法’，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管哪门哪派的异种真气，只要可以快速提升内功，就统统吸过来用着先。
　　如今算来，吸星大法也练了二十五年了，可以快速吸收异种真气的浅水区、红利期差不多快完了，剩下的还没吸到的都是左冷禅那样的硬骨头，稍微动一动就会被‘寒冰真气’冻僵。房市虚火、股市震荡越来越明显，那都是‘吸星大法’压制不住异种真气的表现。
　　这一届剩下的五年，估计靠搪塞还能挨过去，但是就怕他们越是抱着捂盖子挨病的心态讳疾忌医，等将来真压不住‘异种真气’的时候，反噬就会越剧烈。要是弄得任我行一样的下场，可就悲催了。”
　　听古勇将信口胡说，神侃瞎聊到这一句，连顾莫杰也早已收起玩笑的心态，神色愈发肃然起来了。
　　只见顾莫杰站起身来，踱了几圈，最后对着庭院里的一棵残梅树，喃喃自语：“所以你觉得，到了下一届，就不能再搭‘吸星大法’的顺风车了？必须找到那位令狐冲的‘方证大师’，传授属于他的那一套‘易筋经’，帮他调和体内异种真气？”
　　“这是必然的，国是如此，阁下亦然。”古勇将好整以暇地在酥皮叉烧包上浇了几滴木樨清露，继续说道，“对你来说，对初音来说，前三年你练的就是独孤九剑，速成飞快，进境狂猛；但是这种模式，随着你独门的技术底牌越来越少，已经越走越慢了。后面你必须借助资本、借助‘吸星大法’，这个时间最晚不会超过08年，到时候你也不过刚好创业五年。再过五年，说不定你也会走完依靠‘吸星大法’顺风顺水的五年，到了那时候，你也得回来思考怎么对付消化不良、怎么对付决策执行力下降的问题。如果你找得到你的‘易筋经’，那自然是最好。找不到么，你也就最多和别的巨头那样，就此止步不前了。”
　　不得不说古勇将这人很有安利的潜力，真不愧是一个到处拉投资的说客出身——这样的人，别的本事可以没有，但是把稻草说成金条、忽悠投资者砸钱的本事一定要有。
　　有那么一瞬间，顾莫杰觉得自己居然有些羡慕那些一入行的时候误入“气宗”的同行了。虽然他们发展慢，虽然他们执行力差，没法乾纲独断做最正确的事儿。但是好歹人家一开始练的就是玄门正宗的内功心法，不会走火入魔不是？
　　“我的‘易筋经’，究竟是什么？怎么用？”顾莫杰独自沉吟了一会儿，“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离的太远的事情，怎么可能推演得出来。”
　　顾莫杰决定还是不要自寻烦恼，打住这个话题的好。
　　不一会儿，侍女撤下点心，顾莫杰便送古勇将出门，公司自会派车接送。
　　今天想的事儿实在太多了，头脑风暴被激发的思维也太多了，顾莫杰觉得很累，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也就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继续一个人静静地在江南会歇息一会儿。
　　须臾便过了个把小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顾莫杰整个人冥思了一阵，觉得灵台逐渐空明，有一种神清气爽的豁然之感。
　　他收起衣服，低着头准备下楼，却听到前方不远处一声轻微的低呼：“杰哥……今天你要用这个场子？”
　　顾莫杰猛地抬头，竟然是温婉清出现在他面前，背后还跟着几个妹子。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温婉清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用。不，我是说我用好了。你来这儿干什么？”顾莫杰的回答有些茫然。
　　“今天是11月5号啊……宝儿20岁生日呢。我看她背井离乡地在异国忙碌。就想今天录完音请她庆祝一下——你给我过这里的卡的，你说随时都能来……不会不方便吧……”
　　顾莫杰这才回忆起来，他确实是给过温婉清江南会的会员卡。最近这阵子，温婉清一直在“巡音”和“弱音”的项目组忙活，帮着编定虚拟角色的舞蹈动作。
　　初音方面今年还动用了新颖的真人舞蹈动作捕捉技术，让金泰妍和权宝儿等人实际跳一边，捕捉到几套动作后再编辑，以便最后处理出来的动画效果真人感更强。
　　作为一个动漫技术发烧友，温婉清是不会错过试用和编辑这样的新玩意儿的，所以这阵子自然和那几个韩国妹子混熟了。
　　“那你今天代我好好招待‘友邦人士’吧，好东西尽管点。我就先回去了。”顾莫杰对温婉清微微点头，便要离开。


第六十七章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晚上还有事？”见顾莫杰准备走，温婉清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顾莫杰对她一直不热情。虽然偶尔会要她几次，也很舍得为她花钱、很在意保护她。但温婉清看得出来，那只是顾莫杰不喜欢亏欠妹子，上了别人就要力所能及照顾好对方的生活。
　　仅此而已。
　　顾莫杰茫然地想了想，“也没什么事儿。有些累了，今天想的事情太多。”
　　“累了那就留下一起吧，反正回去也是歇着。”温婉清却带期盼地劝说。她从没指望自己可以在顾莫杰心里有陆文君或者费莉萝的地位。她知道以她当初的出场方式，就已经注定了。她只希望顾莫杰更多陪她一会儿。
　　“也好……”顾莫杰下意识地答应着，转念一想，貌似今天PARTY的主人不是温婉清，赶紧补了句，“不对！婉妹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先问问主人的意思呢。”
　　“噗嗤——”一旁某个身材娇小的妹子忍不住笑了。
　　另外两个相对高挑匀称些地则眼神微带茫然。显然，来华短短一个月，她们的中文水平还不足以听懂顾莫杰这么快的语速。
　　“我们怎么会不欢迎呢，就怕欧巴觉得‘折节下交’呢。”那个娇小妹子言笑晏晏，看着很是爽朗大方。
　　顾莫杰原先只看过几眼三人的照片，以及在录音的时候远观过身影舞姿。时隔一个月有些淡忘，听了妹子开口，才重新把人分清。
　　说话的那个是权宝儿，今天PARTY的正主，她本来就会中日韩三国语言。
　　宝儿的容貌算不上人间绝色，光看脸也就在陆文君、费莉萝之间，唯一的缺憾是身材娇小了些。或许是出道太早、13岁就接受了残酷的高强度舞蹈训练所致，顾莫杰目测其个子只有1米58。双腿虽然浑圆匀称，却过于结实短小了些，不符合顾莫杰喜欢“弱”女子的审美。
　　这是一个很帅的女生，帅（Handsome）的程度，不亚于漂亮（Beautiful）。
　　另外两个妹子，相对圆润精致的是金泰妍，枯瘦一些的则是林允儿。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么仓促，我可没准备生日礼物喔，这点可要先说好。”
　　一边聊着，温婉清在前面带路，几人重新上了楼。
　　古色古香的紫檀木陈设，丝竹管弦地清幽氛围，很快镇住了几个棒妹。
　　“哇～这里好有传统文化氛围哦，比那些拍古装剧的片场还精致呢。”权宝儿环顾了一下环境，抚摸着周遭陈设，由衷恭维了一句。另外两个妹子也操着生硬的中文，稍许说了一些赞美之词。
　　“不错是不错，但是不适合PARTY闹腾。”顾莫杰和权宝儿客气了两句，便转向温婉清，微带教训语气地说，“婉妹不是我说你，真不会选地方。”
　　“不是喔，欧巴不要错怪婉清，是我们让她挑选一个幽静点儿的地方聚会呢——咱每天对着录音棚和舞蹈动作捕捉器，早就疯够了，PARTY就想静一静呢。”
　　权宝儿的话很是得体，看得出是一个人打拼厮混了数年，挺不容易的；眼色好，心也细。分别比她小三四岁的金泰妍和林允儿便有些懵懂，只会静静地微笑，偶尔顺着起起哄。
　　“你们喜欢，那就最好了。”顾莫杰本是无可无不可的，当下喊来侍女点菜。他也不看菜单，随口报了一堆。
　　权宝儿赶忙制止：“别浪费了，五个人吃不掉那么多。我们韩国人饮食都挺清淡，何况今天还有蛋糕呢。”
　　“那就这样吧，”顾莫杰点了四冷四热、一个拼盘就打住了，“饮料呢？弄点椰奶？”
　　权宝儿略微夸张地惊诧道：“啊咧？没有酒吗？”
　　顾莫杰：“你们能喝酒？”
　　“稍微来点没问题吧，毕竟要氛围呢。”
　　“那就开香槟吧，度数低，五个人喝一瓶也差不多。未成年人如果不行的话，就自觉。”
　　权宝儿帅气豪放地捂嘴偷笑，把顾莫杰的话用韩语一翻译，林允儿果然听得很是郁闷，鼓着脸卖萌娇嗔，以示对顾莫杰轻视她们的抗议。
　　林允儿才16岁，虚岁17。年纪太小，脸蛋儿没定型，所以不好整容；看上去比后世那个甜美秀气的允儿干枯了一些，颧骨和前额都有些过于瘦削干瘪。然而做鼓腮帮子或者嘟嘟嘴的造型时，果然会萌不少。
　　“哇哦，是比利时的呢，还是个不认识的牌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香槟一上来，权宝儿先拿过瓶子端详起哄了一下，随后才交还给顾莫杰。他很绅士地一人倒了一小杯，不能喝的人就丢着好了，也浪费不了多少。
　　“谢谢。”三个棒妹都很礼貌，站起身谢了才接过酒杯。
　　“尝尝这个涮锅，和你们韩国的‘部队锅’有什么不一样。”温婉清这阵子也学了几句韩语，比划着半中半韩地劝几个妹子尝尝。
　　一边说着，一边从铜涮锅里给几个妹子挟了些赤麂肉和黄羊肉，示范着沾秘制的麻酱吃。
　　权宝儿最痛快，按着温婉清的示范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涮肉的麻烫让她灌了两小杯香槟，还微微吐着舌头散热。金、林则一点都放不开，吃得很文雅。
　　“香槟不能和热的东西一起品的，喝这么急就不怕醉么。”
　　权宝儿正要自己拿瓶子倒第三杯香槟，顾莫杰善意地虚按了一把，拿过旁边一扎鲜刮的香水椰肉，示意她改喝饮料。
　　“都20岁了！喝点香槟怎么了。喝醉睡一觉就没事了。”
　　宝儿一旦玩HIGH失控，旁人根本劝不住的说。
　　“你就不怕喝醉了有危险。”顾莫杰见劝不住，索性不劝了。
　　“危险？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嘛，有什么危险的？”权宝儿伸出大拇指，摁在湿巾上，使劲儿瞥了一下鼻子，说，“难不成喝多了还会被欧巴潜规则？可惜你根本没机会啊。”
　　“你丫的也太豪放了吧。”顾莫杰心中满是黑线地暗道。他这种花丛老手，反而被对方一个雏儿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只能耸耸肩，摆出一副“咱不和女人一般见识”的样子。
　　宝儿却不放过他，又抿了一口香槟，眼神晃晃悠悠地戏谑：“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说‘你根本没机会了’么？”
　　“那是为什么呢？”顾莫杰只好配合一下权宝儿的设问。
　　“因为如果你要潜规则，你至少也该在签合同之前提出来嘛。那样，说不定咱这几个里头，还会有些人为了更红而忍辱负重。现在事儿都定了，你还有什么资本可以拿捏我们？你总不会因为我不给你睡，就把前期砸下去的钱都废了吧。嗝～嗯，所以，你已经对我毫无利用价值了，就是这个道理。”
　　这些艺人和SM公司的是长期合约，和顾莫杰不过是一锤子买卖，真想潜规则的人，哪有这一锤子买卖成交之后再去求潜的？
　　他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此刻面对权宝儿彪悍的大实话，顾莫杰竟无言以对。
　　貌似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所以，欧巴，你是一个好人呢。”
　　“好吧，我是一个好人。”顾莫杰知道如果他继续无语下去，略微喝多的权宝儿还会继续拿话撩拨他，说不定还会冒出更多没羞没臊的惊世骇俗之言。
　　他决定转移话题。
　　“听说2000年之后，SM公司很少再会从纯新人里拉原创型歌手SOLO发展。而你之所以被挑中了，是因为你家里有背景？”
　　宝儿放下酒杯，心情顿时就没有了，喝下去的酒也清醒了大半。顾莫杰的这两句话，成功扮演了聊天终结者的角色，很是醒酒。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传言，说我父亲是韩国高官，对吧？实话实说，我确实有个叔叔是公司的小股东，股权2%都不到的那种，别的什么都没了。但是我的歌，只要我对外宣称自己写的，那就绝对是自己写的，信不信由你。”
　　顾莫杰本意并非出口伤人，只是对方说话太豪放，顾莫杰的含蓄风格有点受不了，所以想刹一刹话题的节奏。没想到这句话对宝儿杀伤力这么大，他又有些歉疚。
　　顾莫杰不着行迹地表露了一丝歉意：“别往心里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今天有点心事，说话不喜欢经过大脑。”
　　宝儿：“没关系，我看得出来，欧巴不喜欢和韩国人打交道，对吧。”
　　顾莫杰：“哪有，我这人没有种族歧视。”
　　宝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种族歧视。”
　　一旁的温婉清都有些看不过眼了，从旁劝解说：“宝儿，好了啦，杰哥今天也累了呢，你就别总是缠着他问严肃地问题了。”
　　听了温婉清的介入，宝儿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她也不再言语，而是像小熊猫一样把下巴趴在桌上，颓废地看了温婉清一眼。直到看得温婉清心里有些发毛，宝儿才突然狡黠地说：“哈，婉清吃醋了。算了，那我就不说了。”
　　温婉清被闹了个红脸，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扯着顾莫杰问：“今天到底忙啥生意，这么心累？”
　　顾莫杰揉了揉脸，略带困意地说：“和古勇将谈了收购优酷、土豆的意向，还有就是他想当CFO。生意不大，也就十几亿，关键是他提到的很多问题，想着心累。”
　　“啊咧？是十几亿韩币吗？那确实是小生意呢。”趴桌的宝儿又找到了一个机会插嘴寻找存在感。
　　温婉清作捂脸状：“肯定是人民币呀……”
　　“喔，那就是两千亿韩币——也不小了。”
　　权宝儿自言自语着把又一杯香槟喝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以韩式的一惊一乍语气说道：“啊！我懂了，原来欧巴是在装逼。故意装作对两千亿韩元不屑一顾的样子，好让婉清捧你。唉，你们中国人的谦虚，有时候真是虚伪。”


第六十八章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切蛋糕吧。”顾莫杰把一柄塑料小餐刀递给权宝儿，示意她快切快分，吃完闪人。
　　很显然，他不想再和宝儿就“他是否是在装逼”这个问题上继续扯下去。一个女人一旦喝酒喝得稍稍有些兴奋起来，是很难讲道理的。
　　宝儿一把夺过餐刀放在一边，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蜡烛还没点呢！难得这么大的蛋糕，当然要插满20支才行。”
　　宝儿说着，一边拆开盒蜡烛，一根根插好点上，关了灯，在烛火的映射下一口吹熄。这才开灯切蛋糕，把最大的一块先递给顾莫杰。
　　“既然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姐，下次就别一起吃饭了。表面装得彬彬有礼，其实背地里特看不起演艺圈里的人。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姐见得多了，有钱了不起啊。”宝儿显然看出了顾莫杰的不耐烦，性子有些拧上了，“真当世上的女人都腆着脸亲近你呢。”
　　发什么神经？
　　顾莫杰被宝儿说得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今天自己确实冷淡了一些，但他也不打算解释。
　　蛋糕是抹茶的，吃起来还不错。
　　“杰哥你别和宝儿一般见识。她今天庆生，何必呢？都是开玩笑话嘛。”温婉清也怕两个各怀心事之人喝酒闹出不愉快，连忙小声地说合。
　　有温婉清帮着给台阶下，顾莫杰稍稍冷静了点儿。仔细一想，今天确实始终是自己说话比较过分、冷漠。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权宝儿很热情地与自己套近乎的时候，自己反而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人脸色看？反而对方被自己惹毛了、甩脸子看的时候，自己才觉得对方是个可以聊聊的朋友？
　　顾莫杰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潜意识里，这是一种歉疚式的自我保护。
　　若是换做一年前的顾莫杰，春风得意马蹄疾，既有了未婚妻，又有了可以无所不至的红颜知己，在女人的问题上自然很是奔放。对于其他爱慕他的女人，他的心态基本上可以如此归纳：
　　你们不爱上我，那是你们运气好；如果你们非要爱上我，那也不关我事；如果爷兴致一来，把你给玩了，玩完后又对你们不闻不问，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他对温婉清，一开始就是这么张狂随便。
　　这种随便，骨子里其实是他两世为人的落差、以及他始终不变的三观所致：他潜意识里希望让世人看见，找“潜力股男友”的妹子，才配有好下场；而找已经飞黄腾达的男人做短线的妹子，不配有好下场。
　　这种“不度德量力，欲申大义于天下”的嚣张姿态，最终让他在上了温婉清之后的最初几个月，严重地伤害了对方。直到过去了小半年、确认温婉清什么都没向他要之后，顾莫杰心中才升起了一丝愧疚。
　　他发现，自己终究对女人不够心狠手辣。被一个爱他的女人缠上之后，他做不到片叶不沾身地玩完就闪。
　　顾莫杰正是从那之后，开始反省自己的。
　　人么，做好自己就行了，妹子们的三观正不正，那是对方的自由。何必通过伤害对方这种手段，去强行宣扬自己的那套三观呢？
　　正如杨过在看到小龙女留字约定十六年后相见、唯恐自己在这十六年里把持不住，于是选择了与程英结为义兄妹。并反省了自己早年见到美女就撩拨的口花花毛病。
　　以至于十六年后见到郭襄时的杨过，已然道学得不行，和当初撩拨程英的那个完全截然两人。
　　顾莫杰的心路转变，也是如此。
　　第一次了解了宝儿的事迹之后，顾莫杰尊重对方是个宁为鸡口、毋为牛后的原创SOLO歌手，能坚持自己的风格，所以不想伤害对方。在他眼里，不和妹子亲近，就是在保护对方。
　　这种自大，终于在今天等来了权宝儿的一盆冷水：
　　“你以为你谁啊？你当姐没见过钱？姐虽然不算很有钱，可是家里搜罗搜罗，上亿人民币还是凑得出来的。真以为是个妹子就想做你女人？太自大了吧！”
　　顾莫杰这才发现，他确实太自大了。因为当初温婉清的轻易委身于他，让他下意识地对自己的魅力信心爆棚，觉得世上的文青病妹子都对他毫无抵抗力。
　　可是实际上，特立独行的妹子多了去了。
　　……
　　“谢谢你能这么坦诚，那我也实话实说了。”顾莫杰给自己和宝儿的酒杯都斟满香槟，自己先干为敬，然后徐徐说道：“先回应一下你刚才的问题。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看不起娱乐圈里的人，更没有看不起韩国人。充其量，我只是觉得韩国男人看上去别扭——绝大多数在你们国家很红的男人，都长得不男不女，跟太监一样。所以我连带着觉得你们韩国的女人多半也有审美问题，喜欢看娘炮。所以我不愿意尝试和你们深交，怕三观差距太远，别扭。”
　　权宝儿冷哼哂笑：“这叫什么理由？有韩国女人喜欢娘炮，就等于所有韩国女人都喜欢娘炮？那你怎么不说咱公司的‘东方神气’组合在中国比韩国更红呢，难道中国女人也都喜欢娘炮？那你干嘛还找个中国女人当未婚妻？”
　　“我……好一张尖牙利嘴。”顾莫杰摇摇头，一脸的自嘲与无奈。
　　“所以说，其实你骨子里还是种族歧视。”宝儿狡黠地穷追不舍。
　　“好吧，我承认，我对韩国人的国民性有些抵触。”
　　见顾莫杰认了，权宝儿对着泰妍和允儿轻轻比了个V型的剪刀手，随后一副自信满满地样子，又给顾莫杰和自己的杯子斟满香槟，追问道：“欧巴所谓的‘国民性抵触’，是因为我们国家经常打擦边球申遗、说这个也是韩国的、那个也是韩国的么？那些虽然也有，但是不少都是你们中国媒体哗众取宠博眼球的。比如咱申报的泡菜和火炕，跟你们中国的泡菜和火炕就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顾莫杰认赌服输，把一小杯香槟一口干了，答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这种东西，关我什么事儿，我只是不喜欢韩国人做事的方法论。”
　　“这倒是挺新鲜的。我们韩国人做事都那么认真，还第一次听说有外国人看不起我们做事的风格。”宝儿见自己猜错了，也很大度地陪着抿了小半杯。
　　“你们韩国人呢，做事儿都喜欢一惊一乍，用力过猛。韩国古装剧里那些夸张的台词语气，活像是说话的时候嘴里含了一口滚水，随时会被烫死。然后无论是什么领域，都喜欢钻研细节努力，不喜欢高屋建瓴、论道总结。”
　　宝儿：“怎么说？”
　　顾莫杰：“比如说吧，你们韩国人下围棋，官子实力比中日两国都强，喜欢钻研‘微操作’、把一个残局的一切官子可能性推演穷尽。但是真论赢取‘外势’的布局阶段，其实韩国棋手往往比中日要差得多。
　　再看看你们韩国人玩的游戏，全世界都开始流行‘魔兽’，WCG的RTS游戏主流竞赛都开始比‘魔兽’。而你们韩国国内的比赛依然是‘星际’比‘魔兽’更火。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你们韩国人喜欢‘苦练’。而‘星际’这种老旧的、操作繁琐的游戏，适合韩国人这种靠刻苦练出‘手速’、APM比较高的选手发挥。
　　本世纪初，那时候魔兽3还没有上市，我记得有一个网名叫GRRRR的韩国星际虫族选手，以‘擅长操作两队自杀机同时撞毁6架人族大和战舰’而闻名，也拿过几次WCG星际比赛的官军。但是魔兽出来之后，兽族的自曝蝙蝠在自杀性攻击的时候，已经会自动、智能地选取目标，再也不会有攻击冗余浪费了。他的那种‘操作技能’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成了废渣。
　　当然韩国人也不是没有国际级的‘魔兽’选手，可是在WCG上看到的所有韩国选手，几乎没有自创某种战术流派的，都是欧美和中国选手创造了一种新战术，然后韩国选手靠苦练把手速和微操练上去，再取胜。
　　到了网游上也是，当年韩国传入中国的‘传奇’和‘奇迹’，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给弱智的社会渣滓找回生存意义的垃圾。毫无技术含量，就是比拼杀怪升级的‘努力’程度。一个练级了三万小时的玩家，肯定可以打赢一个只练级了一万小时的玩家——这种烂货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权宝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看不起的是那些没有创造力，没有智商，只有努力的家伙。你认为那些只会用笨办法努力的人，在新时代不该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是这样么。”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点鼠标点的快’，那算什么本事？人类应该追求的是，怎么让一个程序不用点那么多次鼠标，就把操作结果给实现了，而不是傻乎乎地让自己鼠标点击得更快——那是留给低等生物去追求的技能。”
　　顾莫杰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今天会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胸中块垒。或许也和他自己的事业瓶颈有关，更或许是因为香槟的催动。
　　宝儿听得很认真，并没有中途插嘴。而另外三个妹子，包括温婉清在内，已经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了。
　　直到顾莫杰说完，宝儿才缓缓地解释：
　　“这个社会上不适应变革的、被甩在后面的人依然是大多数。这些大多数尽管相对穷困，依然是有消费潜力的。有些时候，满足这些落后愚昧的大多数人的心理需要，往往可以为互联网服务提供商赚取大量的利润。对那些人来说，生活已经如此艰难，能够麻醉自己一天是一天，何必非要逼着他们认清事实呢。正如你不能否认，‘传奇’也好，‘奇迹’也好，在中国很赚钱。你也不能否认，互联网时代初期，‘得小白者得天下’。所以，我觉得你说的那些例子，完全不能证明我们韩国人的国民性有问题，说不定他们只是忍辱负重，先在小白身上赚取第一桶金呢。要反省的，首先不是服务提供商，而是市场，是消费者——你以为，我在日本最火的那些歌，都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么？完全不是！我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却没多少粉丝听得懂，那种时候，那种痛苦，你懂么？”
　　“我没说消费者和市场不该反省，唉，有些生意，曲高和寡呐。”顾莫杰心中的郁闷被撩拨了出来，拿着所剩无几的香槟酒瓶子，一口闷了。
　　“我一直以为欧巴肯定是个冷血资本家，最多是个有点雅致的冷血艺术家。没想到欧巴还是个性情中人。来，我陪你干了。”宝儿说着，把自己杯子里的残酒，也一并干了。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顾莫杰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有些发直。他招呼保镖送自己回“竹溪小径”，临走时不忘吩咐温婉清：“你们几个，喝多了赶路不安全，就在这里住一夜吧。”
　　温婉清自是应承不提，顾莫杰上车绝尘而去。


第六十九章 摸底
　　“没想到半瓶香槟就醉得这么厉害，看来是最近心事太重了。”
　　深秋的阳光从南面的倾斜落地窗洒进卧室的时候，顾莫杰才揉着眼睛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9点了。
　　昨天是权宝儿的生日，11月5号，周日。所以今天按说是上班的日子。只不过作为老板，没人会考顾莫杰的勤。
　　发生的事情有些多，起床后的顾莫杰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地力了一下头绪。
　　古勇将那边的合作，暂时还是继续保密比较好。古勇将为他出谋划策的那套股权改制方案，也可以略微放一放，等到公布年终奖方案的时候再说。
　　一来，古勇将只是表示他在投资圈里人脉比较深、说服力比较强，有把握说服土豆网也归顺顾莫杰。但是这毕竟也是要花时间去运作的。按照顾莫杰估计，这桩事儿没个两个月怕是搞不定。所以太早高调宣布的话，并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反而让业界和公众觉得初音集团浮夸。
　　当然，互联网圈子里也从来不缺稍微达成一点收购或者投资意向就大张旗鼓宣传的企业。只不过那些企业多半是为了在资本市场上为自己造势、好让自己的股价飙升一些。对于既不找风投也没有上市的初音来说，这些把戏就没有价值了。
　　何况，顾莫杰是希望优酷网和土豆网这两张牌子可以至少撑到2007年年初、再被初音娱乐纳入麾下的。原因很简单，他需要一双尽可能持久的白手套，去维持那部分专看盗版大片的网络视频用户。优酷和土豆的牌子多撑一会儿，将来“慢慢改组逐步去盗版化”的改革不乏就可以拖慢一些，而且不影响到“初音集团从来不做盗版”的这块金字招牌。
　　如果优酷到07年春节之后才被收购，顾莫杰预期这个“改组所需的适当时间”可以拖上大半年，确保整个07年优酷视频旗下的这两个子品牌盗版资源不绝迹。如此一来，国内同行哪怕将来想靠做盗版追上顾莫杰的脚步，起码也要08年才能做起来了，而到时候的顾莫杰亦然强大得无法超越，哪怕后来的盗版追赶者强如马化腾，他也不怕了。
　　想透彻了一切对策，顾莫杰喝完水，洗漱了一番，准备出门去公司。
　　……
　　车子开出庄园，在南山路上疾驰了一阵，正要转上杨公堤，越湖北上直奔公司。顾莫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招呼开车的保镖停下。
　　“过江，今天去智能那边看看。”顾莫杰吩咐道。
　　“好的顾总。”保镖什么都没多说，直接就调转车头，走四桥过了钱塘江。
　　看着辽阔的江景，顾莫杰思索着，是时候给初音智能这个事业部多压一点担子了。作为初音集团未来硬件业务的载体，初音智能这一年里拿到的投入足够让所有兄弟部门眼红。尤其是作为现金奶牛的初音娱乐，可是源源不断地在为硬件研发部门输血。
　　拿了顾莫杰这么多钱，如果仅仅是做一些基础的通信/电子技术积累，那是远远不够的。顾莫杰需要更多的干货，来证明自己的投资是值得的。
　　他要确保，进入07年之后，初音智能有实力独立开发一款功能性方面国内领先的手机产品。
　　江南岸的道路很是空旷，不到20分钟就到了地方。顾莫杰没让下面的人事先通报，他要的就是突击检查的效果。
　　老板的车下面的人都认识，开进园区的时候没有受到丝毫阻拦，传达室只是打了个电话给上头，很快雕爷、张拓海、严磊和陈景天几个初音智能的干将就风风火火地下楼迎接了。
　　“顾总，今天这是什么风呢，怎么想到来咱这儿视察工作了。”
　　雕爷还是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见到顾莫杰也看不出多少尊敬。他如今在外头挂了好几个公司的名头，反而在初音智能并没有正式头衔，只是实际上管着初音智能的一些炒作和融资，算是初音智能卖概念的一只白手套。这也是他的强项。
　　“怎么，不欢迎？难道最近私活接多了？”顾莫杰也随性地在雕爷肩膀上捶了一拳，戏谑地开玩笑。
　　“怎么会，一会儿多合影几张，我拿出去就可以吹了，说是咱和初音智能合作的新项目，得到顾总亲自莅临视察，顾总很看好，然后又可以在资本市场上多骗几个钱多人傻的货。”雕爷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拿出手机，搂肩搭背地拍了张合影先。
　　“好了不扯这些了，今天没你什么事儿，我主要是找他们几个管技术的，了解一些情况。”顾莫杰说着，把雕爷先打发了，然后一招手，张拓海陈景天几个马上跟着他进了会议室。
　　四人落座，顾莫杰开门见山就问：“今年大家都还算争气，靠着运营策划的炒作，没让公司怎么亏钱。不过咱的研发投入也有好几亿了。而且实验室设备这些固定资产投资，还没算在里面。眼看快年终了，我就来看看你们做出些啥成就，也好给集团一个交代。”
　　顾莫杰说着，一边抿了口茶水。张拓海按部就班地拿出一堆数据就要汇报，被顾莫杰制止了。
　　“等等，那些细节数据就别说了。我记得上次来你们这儿现场视察，还是暑假里刚刚把YOUTUBE卖给谷歌、从谷歌那里换来了一堆先进传感器的技术使用授权的时候吧？我重点想知道这些领域的进展，你们就挑紧要的说。”
　　张拓海听了，把那一扎厚厚的数据报表收拢，脱稿挑紧要地说。
　　“今年下半年，我们也是按照集团的指示，把工作重点放在了吃透从谷歌那里拿回来的一些传感器应用上面。谷歌当初给我们的东西，主要包括音频采样的智能识别、动作捕捉。其中动作捕捉又包括了光学扫描捕捉处理，和惯性传感捕捉两大类。光学扫描的动作捕捉主要用在舞台特效演艺和别的大型设备上，惯性传感相对而言可以小型化。因为您和我提过，来年公司可能要做手机，所以我们在这块上主要把动作捕捉的精力花在了惯性传感这一分支上。”
　　张拓海说的这些，顾莫杰虽然不知细节，但是大体上的技术架构都还听得懂。
　　当代高端传感器技术的瓶颈、以及业内巨头们之间的竞争核心，已经不再是传感器本身的灵敏度，而是转移到了对传感器所获取数据的后段智能识别上。
　　正如在图形识别领域，一个扫描分辨率足够高的摄像头，本身已经毫无难度。但是只有在FACEBOOK公司的后段识别技术配合下，这个摄像头在扫描到一张人脸之后，才能认得这是一张人脸。别的公司做的传感器，虽然也能纤毫不差地拍下来，却没法做“辨认”这个动作。
　　没法辨认，就意味着这个数据依然要人工作最后处理，没法实现智能化。
　　机器感知，除了要让机器“感”，更要让机器“知”，难点在于后者。
　　顾莫杰打断了张拓海过于宽泛的汇报，直接问：“有什么相关产品么？投入商用的效果怎么样？”
　　“‘音频采样智能识别’这个方面，我们这几个月里紧急开发了两款可以多模式声控的家电综合开关模块。这些模块不仅可以和传统声控开关那样实现简单开关，还可以通过语音识别调节空调温度、微波炉火力和时间这些。而且为了实现最初的用户数据库充实，我们采用了无线模式，搭载了CDMA通信模块，可以将搜集到的用户音频习惯数据反馈到我们的服务器上，为将来正式商用时的识别精确度提供基础保障……”
　　“海哥，打住。”顾莫杰揉了揉太阳穴，微笑着说，“我觉得你首先应该把我当成一个不懂行的人，不用说这么专业。这样吧，你就说，依照目前我们对这项技术的掌控，明年如果我们研发自己的手机，它能够为我们的手机带来什么功能？”
　　顾莫杰如此引导着问，技术宅张拓海终于上道了，他稍微想了想，确信地说：“我想，至少可以让我们的手机实现‘比较精确地通过语音控制拨电话、发短信、输入文字’，以及一些别的手机声控指令。目前声控拨号功能诺基亚也有在做，不过不是很准，识别率不高。语音输入文字，诺基亚和三星都是没有的。只要谷歌不做手机，这块上我们能够算是有独门优势。另外那个‘惯性传感动作捕捉’，主要是靠高精度组合式G-SENSOR为基础完成的。目前国际巨头最多只能用简版的技术实现‘翻转静音’、‘摇晃换歌’之类的简单功能。而我们的产品至少可以用来玩‘平衡球’这种高重力传感精度的游戏，还能增加一些精度相对较高的手势控制。”
　　张拓海跟着说了一大堆，顾莫杰听了个大概，最终也不过得出如此一个结论：
　　如果以现在的基础，明年正式转行做手机，那么初音最多弄出一个在通信方面毫无亮点的大路货，然后全靠花里胡哨的耍酷功能博一些卖点。
　　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顾莫杰最后追问了一句：“我上次说的那个‘关于高通公司芯片组使用经验的积累’问题，你们后来是怎么看的？有做什么尝试么。还是就等着公司从手机公司大把挖人跳槽了？”


第七十章 提前布局
　　“那一块，我们也有想办法克服困难先做起来。这个产品便是我们目前的阶段性成果了。”
　　张拓海对于顾莫杰的最后那个问题，倒是胸有成竹得多，吩咐了一声，就让旁边的工程师取来一个样品，向顾莫杰展示。
　　顾莫杰捏在手上把玩，这玩意儿看上去只是一个手机充电器。不过外观做得很有设计感，水蓝的烤瓷色，一如苹果公司MACBOOK的充电器一样，很未来。
　　“这玩意儿像是手机充电器？”顾莫杰试探地问。
　　张拓海：“确实有手机充电器的功能，但是同时这充电器还具有自动备份手机通讯录的功能——只要对方手机使用的处理器是高通公司标准指令集的芯片组，或者MTK芯片组，就都可以兼容。在用这个充电器充电的时候，手机里的通讯录就会自动地拷到充电器上，存储备份起来。充电器里有一块简单的处理芯片，内置了部分高通标准的AT指令集，可以自动发送请求、设置手机USB接口状态、以及传输数据。如果想的话，甚至可以备份短信库。通过这玩意儿，我们在没有研发手机的情况下，就把高通公司和MTK公司的指令集应用及通信兼容性问题先熟悉了起来。当然，这一块我本人不是专家，公司最近聘请了不少手机公司的程序员和硬件工程师，做的前期摸底。”
　　顾莫杰端详着那个颇有创意的手机充电器，沉思了数秒，然后问了一下这个充电器的销量如何。听说如今已经卖出了几十万个，并没有接到什么市场对产品质量和性能的负面反馈，他也就放心了。
　　看完了张拓海手头的项目，顾莫杰又走马观花地了解了一番陈景天为首的那票香港科大毕业的研究团队。那些人主要是做储能材料的。材料科学的研究素来投入巨大，几个亿的钱砸下去看不出个水花都是正常的。
　　不过陈景天还是很给力，虽然他在锂电池的储能密度上，只为顾莫杰带来了区区2%～3%的微小突破，却至少在别的非核心指标上取得了进展——也别小看2%～3%的储能密度突破，在如今的世上，哪怕是通用电气这样的大公司，每年投入几十亿美元搞电池材料，也才年均提高电池储能密度6%～7%，越到后面，付出的代价越会几何级数增长。
　　06年刚刚成立一年多的特斯拉公司，因为融资不足，每年在电池材料上的进展还不如这个数字呢。
　　只见陈景天拿了几块实验版的新电池，以及一堆电流仪，一边给顾莫杰演示一边解说其他的技术细节：
　　“我们研究了一种可以提升锂电池耐高温稳定性的新材料配方。可以让锂电池的电流特性受温度变化的非线性影响变小。如此一来，电池在大电流充电的情况下，即使有所升温发热，也不会影响到电流特性。这让我们可以给新手机用更大的电压、电流充电。目前市面上保护状态下一块2000mA的手机电池、在4.2V标准充电电压的USB接口上，需要6-7小时才能充满，而我们的新材料只要5小时就可以确保充满，平均充电速度提升了20%以上。同时最显著的一项提升则体现在低电量时的快冲模式下——当手机电池电量低于60%时，我们的新材料电池可以比目前世界上所有同类产品提升150%以上的充电速度，所以只要1小时，就可以把一块0电量的电池，充到满值的60%，而目前市面上的同行只能做到1小时冲到25%。”
　　最后这个数据，着实值得振奋。
　　顾莫杰知道，尽管目前国内的山寨机市场还在叫嚣“超长待机时间”、“永久待机”这些不靠谱的广告语。但是用不了两年，未来的手机肯定会从一个单纯的通信工具，变成一个娱乐和传媒应用的综合体。到时候手机‘在不用的状态下待机时间是否足够长’就会变成一个可笑无用的指标——到时候，谁还会买个手机放在那里，只为了等电话接？
　　到时候，在手机低电量情况下，如何尽快把手机充到可以用的状态，将会成为重要指标。而陈景天今天的这些研究，绝对是切中了未来的时弊。
　　“你能确保这个方面我们是全球领先的么？我要听确切信息。”因为事关重大，顾莫杰追问了一句。
　　对此，陈景天只说了一句：“顾总，你要相信朱校长带出来的团队。”
　　顾莫杰了然。朱精武校长，是低温超导材料领域的全球第一人，其他电气材料方面的造诣也是非凡。如果说非要在华人或者华裔的人群里面找到一些电储能材料方面的研究尖端的话，也只有找香港科大的人了。
　　应该说顾莫杰很幸运，当初通过各方面的关系，牢牢笼络住了港科大这边的智库。如果不是钱江大学和港科大有常年的友好合作、如果不是顾莫杰当初在深度学习算法领域的杰出成就让他进入了邱院士的视野、并且通过邱院士和朱校长之间的师兄弟关系引荐，换做别的国内互联网企业家，想让那些领域内最顶尖华人科学家“折节下交”，只怕还真要多费不少事儿。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通信基带以及射频，乃至高通芯片组的内部核心处理软件应用之外，顾莫杰已经可以确信，初音智能明年绝对有实力高调进军手机行业。而且至少要做到比国内所有山寨机企业都强、比肩国内一线正牌LICENSE厂商（也就是那些正式花了几千万人民币、问高通公司买了芯片使用授权的大公司）。
　　对于一个第一年做手机的企业，如果真能做到这样的成绩，就很不错了。一个理智的老板，并不能奢求更多。
　　……
　　在初音智能视察摸底了一整天，顾莫杰对自己名下硬件产业的现状更加有了底。
　　也更加明了，如今自己距离做好手机，还缺少一些什么东西。
　　第二天回到公司，少不了召集叶维伦讨论，也找了一些通信行业相关的咨询公司了解情况、请对方做方案。数日之后，一份清晰的整体解决方案，摆在了顾莫杰面前。
　　那上面显示，初音方面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一个熟悉高通公司芯片组FIRMWARE开发、包括所有核心指令集应用的软件团队。
　　其次，是需要一支高通芯片基带电子实现方案的硬件团队，也就是一批相应的电子工程师。
　　最后，则是调射频的人才。包括天线、整机电磁兼容性这些。
　　搜集齐这三方面的团队，初音的手机事业就可以正式开搞了。
　　软件和基带的人才，主要还是得找国内一线的手机品牌商那儿，挖人跳槽。
　　射频方面的人才，找手机商挖角也可以，但是顾莫杰两世为人的经验隐隐约约告诉他，最顶级的手机射频人才，不一定能够在手机厂家里找到。反而是那些做运营商网络设备的企业，其拥有的射频工程师会比手机厂家更强大。
　　比如，国内领先已二十年、如今正在向世界第一迈进的运营商设备巨头，深圳的夏为科技。
　　顾莫杰捋清了思路，决定分两步走。第一，找手机厂商先开始挖角工作。第二，等到配齐团队之后，有了底气，再去深圳，和夏为科技的任正义任老板谈合作。
　　至于比夏为科技差的其他网络设备供应商，比如中兴啦、大唐啦，顾莫杰根本看不上眼。
　　这套挖人方案目前唯一的问题，在于初音集团目前还没有公布手机开发计划，所以没法大规模地正式招聘。只能先通过猎头，撒网了解一下圈内人的动态，看看有没有不安于现状、有活动一下位置想法的业界大牛。
　　事情安排下去之后，顾莫杰也就没有关注太多。转眼十几天过去了，一切业务都进展得很平稳，顾莫杰本人也相对空闲了些，可以当几天甩手掌柜。
　　烽火猎头的办事效率一贯可以，仅仅这么几天，终于给了顾莫杰一条还算有价值的情报。
　　当叶敏茹把情报送到顾莫杰案头的时候，他正在那儿无所事事地喝咖啡想事情。
　　叶敏茹把东西一丢，直截了当说：“夏新电子手机事业部的技术总监，一个叫冯国荣的资深工程师，据说近期已经交了离职申请，估计会在结完年终奖之后放人。那人据说有实力拉一支原本手下的团队，一起跳出来，成立一个方案研发型公司单干。不过根据烽火方面的情报，此人目前在原始资金方面还有些困难，所以也不排除投靠有实力的、准备进军手机业的大公司，拿一点股份期权后继续给人打工的可能性。——您要安排时间见一下么？还是交给人力资源部去谈？”
　　顾莫杰：“当然是我亲自去见见。千金市骨么，咱在手机行业第一步都还没迈出去呢，还是礼贤下士一点好。”
　　一边说着，顾莫杰一边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日历，补充道：“那就后天下午，给我约对方就行了。那人目前在哪儿？来钱塘方便么？”
　　叶敏茹：“当然是在沪江——夏新电子的手机事业部，就在沪江。”
　　顾莫杰：“那倒挺方便的。”


第七十一章 空前觉醒
　　两天之后的下午。
　　云咖啡的包厢里，冯国荣略显局促地坐在那里。时间还没有到，但是他已经是第三次看表了。
　　一张三十五岁光景、胖胖的方脸；胡子应该是三天以前刮的，所以留下了一些扎眼的须根。
　　这样的脸，再配上一个矮墩墩的个子。如果不是鼻梁上那副方框眼镜背后，透出几丝睿智的目光，几乎很难让人和通信圈子里的技术大牛联想到一块儿。
　　“初音方面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也没见他们此前做过投资。难道是想直接吞了我的团队？不太可能，他们一点做手机的基础都没有，直接把我拉过去，根本发挥不出长处来。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对方究竟会派谁来谈呢？”
　　冯国荣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边梳理着自己的筹码。
　　包厢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挺拔高个。无论是形象上还是气场上还是年龄上，都让冯国荣气息为之一窒，感受到了莫名的威压。
　　“这么年轻……这不是顾莫杰本人么？？”冯国荣下意识地站起来，微微躬了一下身体。
　　百度百科这个业务，已经出现半年了。如今，企业界的名人照片，几乎没有隐藏的可能性。顾莫杰这种一代奇人的脸，在国内识别率至少比扎克伯格高多了。
　　“冯……冯先生坐，不必客气。”顾莫杰的话，前半截还很流畅，但是说到后面有些诡异，似乎精神突然就不太好了。
　　“对不起，我隐形眼镜出了点问题，你稍等一下。”顾莫杰和冯国荣略略握了握手，然后撑着离开，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没事没事儿，顾总您先自便……”冯国荣略微谄笑地目送顾莫杰离开，然后才发现了一处不合理的地方：“隐形眼镜出了点问题？不对吧。刚才看他戴的明明是框架眼镜……莫非是近视度数太高、框架眼镜里面还带了隐形眼镜？有可能！”
　　……
　　顾莫杰当然没有戴隐形眼镜，所以自然不可能是隐形眼镜出了问题。
　　他在洗手间里狠狠洗了两把脸，依然觉得刚才骤然袭来的那股晕眩感没法消退。他用力扯松了自己的领带，把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解开，好让透气稍微顺畅一些。然后转过身，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上，静静靠在洗手台上歇了两分钟。
　　“怎么了？”一个与权宝儿的声线颇为相似的音色问道。
　　顾莫杰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开口的初音娘在问他。
　　自从权宝儿到初音公司录音、出演了巡音这个角色之后，顾莫杰已经把他的初音娘手机的音频素材库替换掉了。如今初音娘的声音，已经彻底剥离了电子音的成分，换成了实打实的真人音色。
　　顾莫杰：“刚才头晕得厉害，我感觉到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的记忆碎片重组与苏醒。”
　　初音娘：“是因为见到了那个冯国荣么？”
　　“恐怕是的，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我重生之前那一年，也就是2012年发生的事情，很多轨迹都重新清晰起来了。”顾莫杰苦笑着自述，“上辈子炒了我的老板，这辈子居然找上门来给我打工了，这种事情，想想都有些恶寒。”
　　初音娘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冷冷地问：“那你是不准备用他了？”
　　顾莫杰想了想，说：“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没事儿了。该咋办咋办吧，冯国荣这人，本事还是有的，公事公办就好了。”
　　顾莫杰没有再搭理初音娘，只是自顾自又静静想了一会儿。
　　不仅关于前世老板和同事的一些记忆得到了修复，另外还有不少未来数年的业界动态涌入了他的脑海。从这些记忆碎片里，顾莫杰得知，到2012年为止，世上最火的两套手机平台，一个是苹果公司的，一个是谷歌公司的安卓系统。
　　“苹果不是做MACBOOK和IPOD的么？怎么还改行做手机了？至今为止，还没听说苹果公司有任何这方面的动向，难道是07年以后才开始发力的？
　　谷歌公司的安卓又是个什么鬼？也是后起之秀？
　　摩托罗拉呢？诺基亚呢？这些巨头，到了2012年怎么都不存在了一样？究竟是哪一年衰落的？
　　三星公司倒是还在，貌似跟着谷歌后头做的挺大……夏为科技的任老板都开始做手机了？和台巴子的宏达电子（HTC）并称中文文化圈内的两大手机业巨头？”
　　这些信息，都涌入了顾莫杰的脑海，不过都只是一个结论。从07年到11年之间那段过程量是怎么推演的，顾莫杰依然想不起来。也就是说，如今的巨头们是怎么衰落的，如今还没起家的新秀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顾莫杰依然一无所知。这让他的好奇心被撩拨得更加爆棚，更加求知如渴地试图揭开这一个个谜题。
　　看来因为顾莫杰始终没有介入手机行业，所以手机行业的历史没有被改变太多。
　　相比之下，顾莫杰关于软件和互联网业界的记忆碎片，已经有一两年没有觉醒重构的趋势了。显然是因为那个行业是顾莫杰蝴蝶效应搅混水的重灾区，“历史”已经被他改变得太多，再也无法揭示什么“未来的必然”了。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尽信史，则不如无史；还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吧。”顾莫杰融会贯通之后，给自己定下了基调。
　　……
　　“不好意思，我近视比较严重，刚才隐形眼镜黏住了，费了不少事儿。没让你就等吧。”重新坐回包厢里，顾莫杰对冯国荣报以一个善意地微笑，还解释了一句。
　　“没事儿没事儿，这里的咖啡挺不错的，环境也好。”冯国荣满脸堆笑，示意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顾莫杰喝了口咖啡，决定先说些场面话打开局面：“冯总原先是SIMCOM的手机事业部软件负责人，后来跳到夏新电子，做了手机事业部的技术总监——我应该没记错吧？”
　　冯国荣有些受宠若惊：“顾总面前，如何敢当‘冯总’这种称呼，充其量叫我一声老冯，就很给面子了。顾总所言真是一点不差，看来也是了解过我的情况了。”
　　顾莫杰循序渐进地步步追问：“那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跳出来之后，回头要挖的第一批人，应该就是你手下的项目经理杨旭东、硬件部经理徐尚聪，和软件部负责人傅德胜那三个了。”
　　如果说前一刻，冯国荣的表现还仅仅是“略微受宠若惊”，那么此刻的心情，就只能用“绝对的震惊”来形容了。
　　他私下里和手下最得力的项目经理、软件部经理、硬件部经理都打过招呼，密谋过年前年后陆续分批跳出去。但是这事儿他只是和那三个人私下里单独商量过，甚至这三个人相互之间都还不知道对方也会跟着老冯跳槽。
　　顾莫杰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还是这样，被我猜中了。”顾莫杰一看冯国荣的表情，就知道本时空这些数据依然没有发生改变。
　　要说他是怎么猜中的？废话，那几个人前世就是他同事，他在记忆碎片重构之后，当然可以记起来了。
　　趁着冯国荣心理动摇的当口，顾莫杰继续穷追不舍地问：“你跳槽的理由，应该只是觉得目前山寨机横行、而且很多山寨机品牌有异军突起、取代主流的趋势。所以觉得夏新电子这种尾大不掉的格局没前途、不愿意跟着这条大船一起沉没——我说的没错吧。”
　　“没……没错……夏新电子这几年，对我也算不薄。当初它02年卖的最火的机型，就是我带队研发、搞的系统。当时我还只是软件部经理。我也不光是为了钱才离开的，实在是觉得那个大环境，已经没有努力成功的机会了。”
　　冯国荣这番话略微有些期期艾艾，实在不像一个在手机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年、渐渐做到大企业技术总监位置上的老手。
　　这并不能怪他心理素质不好，实在是顾莫杰表现出来的什么都知道的洞悉能力，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这点我当然理解，老冯，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从来没觉得你对老东家的忠诚度有问题——跳槽都是正常的嘛，只要有合理的理由。我只是想说，你需要的不一定是一个自己扯旗单干的机会，并不是一定要自己单干才能成功。山寨机这种模式长久不了的，一拥而上泥沙俱下的时候，看着红火。真等到退潮的时候，就知道谁是在裸泳了。找准时机，认准一个新模式，接受别人的投资扶持也好，直接加盟也好，说不定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呢。尤其是后者。”
　　顾莫杰说到这儿，也不再多话，只给冯国荣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希望冯国荣能接受第二个条件——不要试图自己创业，而是给他打工。
　　冯国荣在挣扎，看得出他内心的犹豫。这不仅是为自己挣扎，他还得考虑到他已经联络的那帮老兄弟的前途。
　　“顾总，你知道，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那些准备跳出来的兄弟，我也都是答应了如果跟我干、都有期权的……”
　　“这些，我现在没法给你准信，但是可以慢慢商量的么。”顾莫杰一点也不急，只是留一个口子，让人去幻想。


第七十二章 猴子都甩你一条街
　　离开云咖啡的时候，冯国荣的内心还在挣扎。
　　决定从夏新电子跳槽以来的一幕幕心路历程，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他是一个在手机业已经做了十年研发的资深人士，几乎可以说自打中国有了国产手机这个行业，他就已经在圈子里厮混了——十年前，从初沪江交大计算机读研毕业的时候，他第一份工作就进了手机行业。在SIMCOM呆了五年，夏新电子又呆了五年。
　　夏新电子的手机业务，在2G时代堪称国内的一线成功品牌。2002年的时候，其最佳销量单款型号，卖了6亿元的年销售额——这在当时是个很了不起的数据。因为02年的时候全国的手机销量只有06年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市场对夏新电子的品牌估值最高峰，发生在2005年，当时业界认为这个手机品牌的估值有70亿元左右。
　　但是，进入06年之后，随着台弯人的MTK套片平台开闸放水、“山寨机”这种存在开始泛滥。山寨机首先冲垮的不是一线国际大牌，而是本来就质量性能不如国际一线、只能靠价格优势生存的国产大厂。
　　这一年里，夏新电子出现了剧烈的品牌价值缩水。尽管纯利润这个数据还没有进入负值，却已经让公司内部的技术大牛们感受到了公司僵化模式的危险。
　　根本打不过山寨机的低价倾销嘛，市场定位重合度太高了。
　　历史上，到了2007年，夏新电子的手机事业部首次出现了亏损，当年就亏了8亿多。此后一蹶不振，最终沦落到只能卖卖品牌剩余价值、给象屿股份之类资本市场上圈钱的公司玩借壳上市、靠股民的钱最后潇洒疯狂一把。
　　当然，07年及以后的那段历史，顾莫杰都不知道，冯国荣更不可能知道。他只是凭借自己就在公司内部担任技术总监的信息优势，察觉到了公司一蹶不振的趋势，才想跳离这条即将沉没的大船。
　　基于这个基调来看，其实冯国荣并没有非常强烈的、非自己创业当老板的欲望。如果对方给他的价码还算可以、也有一定股权激励的话，继续打工并不是不能考虑的事情。
　　于是他给手下的几员干将分别打了个电话，试探了一下口风。
　　无论是杨旭东还是徐尚聪，都还挺靠谱的，并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中高层技术骨干，在夏新电子形势最好的时候，一年也就三五十万进账。只要跳槽后待遇持平，将来干满几年再有那么价值百八十万的股权激励的话，也就干了。
　　手下人的信任，让冯国荣更有了些底气。
　　他决定当天先不回沪江，在钱塘多住一晚，调整一下他的条件方案，第二天再找顾莫杰谈谈。
　　……
　　“顾总，这是我们的最终方案，希望您能接受。”
　　第二天一早，冯国荣把他修改后的投靠方案交给了顾莫杰。拿上去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忐忑的。
　　顾莫杰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直接对薪水和期权开价的要求，反而是一堆拉投资的条款。
　　“怎么？你们还是决定自主创业、只是让初音集团投资你们、由初音持大股么？”对这个结果，顾莫杰微微有些失望。
　　冯国荣的条件上，写着希望初音集团出资3000万，投资成立一家新的手机研发型公司。只管研发，不管销售和生产。研发出来的方案，直接交由初音方面找任意关联公司代工、贴牌销售。
　　至于研发新手机所需要的芯片公司授权，自然也需要初音方面出资购买后转授权。毕竟3000万连买一块高通公司的正式牌照都不够。
　　冯国荣团队所要的，只是新的研发公司20%的股权期权，换算过来也才总价600万光景。
　　这点小钱，在如今的顾莫杰眼里，根本就不叫个事儿。他不满意的，是冯国荣不愿彻底投靠的态度。
　　面对顾莫杰的不爽，冯国荣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新技术的应用，是有市场风险的。您昨天也说了，初音方面掌握了一些目前还算非常高精尖的手机传感器应用技术。这些花哨的东西第一次投入市场，哪怕测试再严密，总是会出BUG、出质量问题。那样不利于初音产品的品牌形象。不如先以别的品牌、廉价供货抢占一些市场、搜集市场反馈数据、积累一定的应用经验。等稳定了产品质量和软件平台之后，再上初音的品牌，不是更好么。”
　　这个解释，还算可以接受。顾莫杰当然知道，任何一个由软入硬的公司，都会面临产品质量管理和BUG丛生的问题。初音智能成立不过一年，初音集团在手机行业的硬件积累还是太薄弱了。哪怕引入外界的成熟团队，还是会有磨合上的问题。
　　对于软件公司来说，低版本的产品出了BUG，一招在线升级就搞定了。
　　而手机系统层面的软件要是出了问题，可就只能返厂、把电路板挖出来，用TRACE重新烧录一遍。
　　两者的质量瑕疵成本，不可同日而语。
　　关键是顾莫杰已经觉醒了上辈子2012年部分的记忆，前世面对系统BUG时那种被整得欲仙欲死的经历，让顾莫杰产生了共鸣。
　　他决定给冯国荣一个机会。
　　“这么说，也不是不对。质量第一，品牌第一嘛。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对于这段独立期，需要多久？”
　　这种初期送上一线去堵抢眼的傀儡，是不可能长期存在下去的。
　　冯国荣慎重地盘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时间点：“给我半年时间，到07年暑期的时候，您就可以把这家公司清算掉，所有资产和技术资料都并入‘初音智能’。”
　　顾莫杰没有直接对这个时间点表态。
　　果然，冯国荣急着解释开了：“我之所以要定这个时间点，是因为按照圈内的消息，明年年初三大运营商就会公布3G时代的制式选取规划。按照08-09年试商用的路线图，2007年是必须敲定谁用什么网络制式的。只有运营商公布了计划，我们才能有的放矢组织终端设备研发的公关力量，所以工作最快也要2月份才能开始做。目前圈子里响应最快的山寨机厂商，三个月可以出一款新手机，从软硬件设计到投产都完成。到了3G时代后，因为技术不成熟，肯定需要多留出几个月时间。何况我们还要考虑产品投放市场后搜集质量反馈、改版总结……等等工作，所以到暑期完成这一切，已经是很快乐——我想您也不会想为了图快，现在就杀进2G手机市场，和已经多如牛毛的2G山寨机厂商肉搏厮杀吧。”
　　顾莫杰当然不会为了省这么一点时间而提前进场。2G市场已经被MTK的开闸放水杀成了一片红海，根本没有任何公司能够盈利。而3G概念刚出现的时候，显然是可以通过授权门槛卡掉一大堆竞争者的。
　　MTK公司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拿出符合3G标准的芯片组。到时候，世上想喝3G第一口水的手机研发商，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找美国的高通，第二是找台弯的威盛电子（VIA）。
　　顾莫杰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严峻的问题：“可是，中移动也好，联通、电信也好，他们只是会在07年公布他们选定的制式，真正投入试商用的时间点上，你也说了，会到08年，甚至09年。就算你第一时间选择了和联通、电信相匹配制式的核心芯片方案，开发出了外围，你也没地方投入市场吧？既然没法投入市场，又如何搜集质量信息和用户反馈的大数据呢？”
　　问完之后，顾莫杰严肃地看着冯国荣，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答。
　　冯国荣显然早有准备，做足了功课：“不管是CDMA-2000EVDO中的某些芯片方案，还是WCDMA，虽然在中国短时间内没法投入商用，但是在东南亚国家却已经有使用了。只要联通和电信一公布他们选用的标准，我们可以从东南亚国家里筛选出和电信或联通标准一致的运营商，然后以此为突破口，作为我们试验新产品的试验田。”
　　这个情况，顾莫杰还真没了解过，冯国荣猝然提出，他也不好妄下定论。当下他假装接到个电话，需要出去接听，随后就直接上楼了。
　　“帮我查查，东南亚国家哪些已经把网络升级到3G标准了。”他直接一个电话，吩咐叶敏茹帮他准备些资料。
　　这些都不是什么保密信息，几分钟后就有了结果。
　　印尼、大马、菲律宾……一大票南洋岛国，在无线通讯网络升级方面，居然都走在了中国的前面。
　　顾莫杰不禁感慨：移动了联通真特么吃相太难看了！
　　难道就因为国内运营商垄断、不许民资进入，移动你就能赤裸裸地阻挠网络的升级换代？美国人、日本人领先你一代、两代也就罢了，毕竟人家是发达国家。
　　连那堆南洋岛猴用的手机网络都比中国人先进，泱泱大国脸往哪儿搁呢？
　　“顾总，别生气，我看了网上也有给移动洗地的文章，都说菲律宾、印尼、马来这些国家，主要是群岛地形，岛屿太多了嘛。每个岛都假设海底光缆成本太高，所以这些国家的有线电信一直不发达，直接就上无线了。所以他们是‘先有3G无线、后有有线宽带’的模式，咱大陆型的国家不能比嘛。”见到顾莫杰面色不善，叶敏茹还在旁边努力地说和劝解。
　　“也罢，但愿是这样吧。”顾莫杰不想多做纠缠，打住了话题。
　　重新下楼，和冯国荣又谈了一会儿，顾莫杰当场决定，接受了冯国荣的方案。
　　初音的品牌，是最珍贵的资产，不容BUG产品玷污。就先弄点儿白手套，去南洋猴子们身上做实验吧。


第七十三章 改变你三观的女人
　　随着冯国荣和他的团队被搞定，时间已经是十二月了。顾莫杰估算了一下，要等冯国荣和他的一票核心团队成员都跳出来，起码要到年关前后才能搞定。
　　年终一大堆的财务性事务，进入了季节性忙碌的最高峰。相对而言，产业性布局方面的工作进展，则要消停了一些。该结项的结项，该调试的调试，很少会有公司在这时候开新项目，多半都是在扫尾。
　　初音娱乐，应该算是集团下属各个子公司里面，年前研发性工作最忙碌的一家了。
　　“初音歌姬2.0”在韩日继续大卖，为公司捞取着源源不断的现金，也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日韩的二次元周边产业。
　　圣诞节前十几天，权宝儿和金泰妍、林允儿两组人马的录音和调试工作、乃至相关特效团队的活计，终于彻底完工。
　　新鲜出炉的日语虚拟歌姬“巡音”和韩语虚拟歌姬“弱音”、“镜音”全部完成，正好可以按计划赶上在汉城和东京举办的日韩两国国内首场初音虚拟演唱会。
　　“弱音”——林允儿；镜音——“金泰妍”。这也是受韩国SM公司方面的要求与启发，初音娱乐本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思想，最终才决定一次性开发了两个人设与音色各不相同的角色，好让林允儿和金泰妍都得到上场机会。
　　权宝儿等几个妹子，自然也得回到各自的国家，在虚拟演唱会上，作为人机互动的歌手登台演出，收割一波名声和粉丝。一切都是SM经纪公司安排好了的。
　　临走的时候，宝儿几个特地凑份子，表达了想请顾莫杰K个歌、算是表达善意和饯别。
　　邀请是通过温婉清送达的，那正好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因为宝儿她们并没有顾莫杰的联系方式。
　　“一线当红女歌星单独唱私房歌、跳私房舞给我看？”听到温婉清的转述时，顾莫杰着实踌躇了一下，也有些始料未及。
　　若是换作其他身价十亿以下的小老板，只怕想想都会鸡动。
　　然而到了顾莫杰这边，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们要回国了？”顾莫杰想了想，对温婉清问道。
　　“就这两天。”温婉清平静地回答，看不出任何倾向性。
　　“那就答应吧。”顾莫杰也不矫情，他觉得宝儿的脾气还算对他胃口，是个可以交的朋友，赏光也是应该的。
　　“好。”温婉清应承着，便要回去复命。
　　“等等，”顾莫杰叫住了她，“婉妹，你为什么要介绍那么多美女给我认识？这不正常。江南会那次，也是你留住我的。”
　　“因为我相信你，何况你本来就不属于我。”
　　“唉，你这种心态……算了，我不说了”顾莫杰知道温婉清的文青自虐劲一旦起来了，根本劝不住，也就懒得说了。
　　温婉清自去安排不提。
　　以顾莫杰的身份，如今当然不会再去公众场合的KTV。
　　一开始他准备包场，但是宝儿和允儿都不答应，说是外头的KTV歌不全，也没法放他们自己制作的拷贝。
　　最终的妥协结果是：到顾莫杰在“竹溪小径”的庄园里放。那里有顾莫杰自己的一套家庭影院可以用，绝对比公司的录音棚还奢华发烧。
　　作为代价，顾莫杰的未婚妻陆文君也会出场。名义上只是同乐，实际上么，几个韩国妹子都知道这是为了避嫌，为了她们的名声着想。
　　……
　　低调的破卡宴，载着三个妹子，加上温婉清，从云溪的半山小路上迂回着，绕进了顾莫杰的庄园。权宝儿的心情，就如同自己三人是进入吸血鬼古堡探险的赏金猎人。
　　这是一座百亿富豪的庄园豪宅，SM公司的大老板在这种巨头面前，也只有几十分之一的分量。或许整个韩国，也就三星集团的李家父子可以更有钱吧。
　　“欧尼，你说欧巴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山上呢？欧巴不是很有钱的么？”望着两边的苍松古柏，林允儿忽闪着眼睛，一脸的好奇与警惕。
　　朝鲜半岛多山，平原反而很是匮乏，也就汉江平原和釜山平原两小块地方平整些；所以韩国人素来并没有有钱人家住半山的习惯。
　　“可能中国的有钱人就是这样的吧。”宝儿心不在焉地说着，其实她内心的好奇一点不比允儿少。
　　“哇，就是那里么？”车子转过最后一道弯，一座错了四五层的、依托山势的瑰丽豪宅出现在视野内，几个妹子都惊叫了起来。
　　远远看去，屋顶游泳池竟然是纯钢化玻璃的围壁，四周还有回廊、可以和水族馆一样从水下围观泳池，情调自不必言。这也是为什么妹子们从远处仰望这座豪宅，却可以看见屋顶泳池的原因。因为正常结构的泳池，可是只有在俯视的时候才能看见的。
　　而且最令人发指的是：明明是盖在屋顶的泳池，按说寸土寸金应该尽可能迷你。但是顾莫杰家的泳池居然有一部分是4米多深的，不仅可以玩标准跳水，甚至还可以玩潜水。
　　尼玛斯！一幢建造在半山坡上的错层别墅，居然连屋顶泳池都是跃层的！一占就占两层楼的高度！这得是多么挥霍用地面积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也就比尔盖茨家那个养鲨鱼的幕墙鱼缸，可以与此相提并论了吧。
　　第一眼的视觉冲击力，就让人震撼。车子驶近之后，各种精致而又大气的设计，更是让人瞠目。
　　比如别墅的最底层是分体式错落的，九溪的清泉山涧从屋子底下自然地分叉流淌而过，让房子的结构显得跃然飞架，宛然水中央。山涧经过豪宅的最上游段，还被引流过滤到了一个用玄武岩简单堆砌雕凿的池子里，加上配套的加热系统，形成了一个活水的蒸汽浴池。
　　只有温婉清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她也习惯了其他妹子第一次看到顾莫杰豪宅时的震惊。
　　温婉清在大门的指纹锁上摁了一下，门就开了。屋子里的色泽很明朗简洁，走进门廊的时候，宝儿感觉到一阵柔和的、让人温暖而懒散的氛围，似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三个韩国妹子相互依偎着，都有些晕乎。
　　“这是怎么回事？”宝儿花了十几秒钟，才适应过来，随后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小问题。
　　在这座屋子里，她一盏灯都没看见，最多只看到一些吊顶和墙槽内的漫反射亮光。但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幢屋子一点都不阴暗，反而每一个点都差不多亮，亮得很均匀。
　　温婉清听到了宝儿的窃窃私语，就给她解释：
　　“这屋子装了照度自适应平衡系统，所有灯光都是亮度、色温双可调的。外界环境光变亮之后，屋顶双层真空玻璃内的隔热膜，就会在伺服电机的操作下展开，阻隔外界光。落地窗的玻璃是透明度自适应的，光照强的时候透明度会下降。屋里各个点都有照度传感器，确保灯光调节后的闭环数据反馈，让这屋子每个点始终都一样亮。”
　　宝儿吐了吐舌头：“可是这有什么用么？花那么大的代价……而且岂不是很浪费电？”
　　温婉清想了想：“据说有助于小孩子保护视力吧。当然，杰哥目前还没结婚，自然没有小孩儿。至于浪费电的问题，那只是在你看得见的地方，灯光会自动调节，如果感应到相邻房间没有人的话，灯光是不会亮的。”
　　连个灯光都要下那么大的力气去智能自控，中央空调系统和中央加湿器系统的智能程度就更不待言了。而且整幢楼里的空调系统，甚至是用了如今还非常先进而罕见的空气能补充供能，并非完全依靠电力，显得很是节能环保。
　　很多细节反正说了妹子也听不懂，众人看了唯有咋舌而已。
　　等宝儿晕晕乎乎想明白一些时，温婉清已经领着她们几个进了影厅。顾莫杰和陆文君正在里面鼓捣些东西。
　　“欧巴，这就是你家的影厅么？啊，怎么办，回韩国之后再也看不到这么科幻的豪宅了——真的好有未来感呀。”
　　宝儿夸张地冲到长长地窗台前，把脸趴在上面，透过倾斜的玻璃墙，看着远方掩映在竹林背后的西湖湖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比尔盖茨的屋有多科幻，她们是没法知道了，但是今天她们至少可以知道顾莫杰的家有多科幻。
　　“我就一小白鼠。初音智能每次出新产品，我都免费客串一把测试工程师，试用一下罢了。”顾莫杰调笑着，亲自拿了两杯饮料，递到温婉清和宝儿的手上。
　　连杯子都是带语音提示的，还带液位传感和数据统计。
　　宝儿作鄙夷状：“‘免费’的测试工程师？那我也可以的吖！能给我个机会么？”
　　顾莫杰：“好啊，不过做了‘免费测试工程师’的话，试用产品之后每个月都是要出测试报告的喔，至少给出一条优化意见或者提交一条BUG，做得到么？”
　　“……”宝儿一脸黑线，“那还是算了，你自己测好了。”
　　顾莫杰和宝儿、泰妍、允儿聊着天，来中国两个多月，泰妍和允儿的中文水平好歹是见涨。就在此时，女主人陆文君亲自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只炭烤的填料火鸡，放在茶几上。
　　“哇，为什么弄这么大的火鸡。”
　　“你们圣诞节还得忙演唱会，帮我撸钱，提前犒劳你们咯。”
　　宝儿啃了一小片火鸡翅膀，抹了抹嘴上的油光，眼珠子一转，借机款款地坐到陆文君身边，亲热地说：“陆姐姐，一会儿我要唱新歌呢，那是为今年的新专辑写的歌，还没正式对外唱过。如果歌词有什么暧昧的地方，你不会怪我吧。”
　　陆文君今天一直以很是娴静大度的姿态出现，基本上不插话。被宝儿逮住了正面提问，她竟然不好意思起来：“唱歌有什么好怪的。我唱歌不太好，正好听你们唱，学习学习。”
　　宝儿：“那就好，我申明一下，这首歌是我11月之前就一直在盘算着创作的，绝对和欧巴没关系。”
　　一边说着，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然后从自己的小坤包里掏出一个U盘，插到了顾莫杰的家庭影院设备上，把里面录的几首背景乐MV拷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稍许安静了一些，不再聊天，只剩下吃喝的声音。很快音乐声在影厅里回响起来，宝儿插上蓝牙麦，随着节奏轻柔地摇摆起来。
　　“冬の妖精たちが辉き舞い降りてくる，何もすることないから笑颜の写真口づけた……”
　　墙景屏幕上打出的，是日文的字幕。很显然，这是宝儿为她今年的日语专辑《双十年华》准备的新歌。不过她嘴里唱的，却是中文的歌词。
　　“冬日的妖精，闪耀着飞舞而下。只是因为空闲，于是亲吻了照片里的盈盈笑颜。约好要一起看电影，窗口却排著漫漫长列；你我人海相隔，已然无法继续排在同一个队列……但我的心，依旧在你身畔回旋，它已经被爱填满，无法重新再录入一遍……真的好喜欢你，好想再见一次；100亿片的雪花，都是我的脉脉亲吻，直到有一天，在某处偶然再相见……”
　　宝儿的声音很舒缓，绵绵泊泊，好几处都如泣如诉，不绝如缕。把日语转汉语的临场发挥，做到了极致。
　　顾莫杰和陆文君都是略懂一些音乐的，自然都可以听出，这首歌原本没有计划谱写汉语的歌词，完全是宝儿的即兴。
　　日语的音节效率，比汉语要低得多，几乎有三倍之差。也就是说，汉语发一个音所能表达的内容，如果翻译成日语，可能就要三倍的音节数才能表达——比如一个“我”字，到了日语里就有“瓦塔西”三个音。
　　所以搞音乐的人都知道，凡是把日语歌翻译成汉语歌的，要么把歌唱得尽可能舒缓柔和、一个字拖到三个字那么长的时间来唱。要么就只能往歌曲里重新填词，加塞很多无意义的内容进去凑数。
　　往后说，比如未来AKB48那些歌曲，被国内某H木耳48组合翻唱成《爱的幸运曲奇》的时候，歌词都会变成“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把自己放弃，下一秒的惊喜相信就能呼唤奇迹”这般凑数灌水的样子。
　　往前说，哪怕是王菲这样的港台大牌，当年把中岛美雪的《口红》翻唱成《容易受伤的女人》、并且一曲成名时。歌里面也会有诸如“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请珍惜我的心”这种累赘歌词——之所以有三个“不要不要不要的”，绝对不是因为当年就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种梗，而是因为日语翻成中文后，音节短了太多，只能往里重复三遍加塞。
　　所以，圈子里判断一首中文歌是不是从日文歌翻的，有一个很简单的标准：如果一句歌词动辄二十几个字还不带换气的，那基本上都是从日语翻过来的——周洁伦的RAP除外。
　　但是，宝儿信口填词而唱，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顾莫杰和陆文君听着，都有一种“这歌本来就是用中文写的吧”的错觉。
　　连陆文君都沉浸在了其中，忽视了对那一丝暧昧的嫉妒之心。
　　可以看出，至少在临场创作力这一点上，宝儿已经爆掉了那些非创作型的女歌手、女组合。至少后者在把日文歌随口变成中文歌的过程中，做不到如此的举重若轻、驾轻就熟。
　　而且，这竟然是一个韩国人做到的。
　　轻歌曼舞，摇曳生姿。一曲终了，观众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回过味儿来。
　　“很不错，不过不太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创作这种略微哀伤的曲调，刚一听到的时候真的让我大吃一惊。”顾莫杰一边赞美，一边递了饮料过去。
　　顾莫杰自从那天和宝儿一起喝过酒之后，有空的时候出于好奇，也听过对方一些歌，大致知道对方的曲风。
　　其他观众听了顾莫杰的评价，也深以为然。
　　“这首歌叫《冬日之恋》，是我为今年的新专辑《双十年华》创作的，上个月刚刚抽空写好。”宝儿抿了一口果汁润润喉，似乎陷入了回忆，幽幽地说：
　　“20岁之前，我走的是热舞爽朗的路线。过了20，我准备换一下形象，毕竟不能再和少女时代一样元气了，那样会被人说成刻意扮嫩的。本来生日之前专辑就该出了，不过为了巡音的事儿，在中国呆了两个月，进度都拖了呢。”
　　“欧巴～欧尼唱得那么好，你就说了句‘很不错’就打发了么，多给点鼓励嘛。”泰妍和允儿这两个龙套，不忘在一旁摇旗呐喊，挥舞着荧光棒和铃铛圈声援，“或者你也唱一首行不？我们都听婉清姐姐说过了，‘四面楚歌’貌似就是你写的？”
　　“先把盘子里的火鸡吃了！”顾莫杰故作严厉地制止了起哄。
　　谁知，连陆文军也劝他别摆谱、应该亲民一些，他只能顺应民意。
　　顾莫杰想了想，自己实在不会写歌。所谓的《四面楚歌》还是他生平仅有的一次可耻文抄公经历的产物，还不应景儿，实在拿不出手。
　　只好唱周洁伦的歌了，挑来挑去，唱了首今年的新歌《千里之外》。这歌当初是初音虚拟演唱会上，周洁伦玩“邓丽君穿越时空对唱”把戏时唱过的，算是顾莫杰最熟的歌了。
　　“那我唱费玉清，哦不是邓丽君那部分吧。”宝儿很豪气地抢过另一个麦克，跟着旋律哼了起来。
　　顾莫杰很投入，周洁伦的歌对音色要求也不高，很快就渐入佳境。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对不起，忘词儿了，哦不是忘调子了。”顾莫杰心一虚，顿时乱了节奏，只能打住。
　　这首歌，太不应景了。
　　今天恰好是饯别送对方回韩国，怎么能唱《千里之外》呢？哪怕顾莫杰只有这首新歌最熟练，也不能唱；不然陆文君的面子往哪里搁。
　　其实这首歌本来也没什么，关键是顾莫杰没料到宝儿会这么大胆，主动唱费玉清那部分。如此一来，氛围便旖旎得有些诡异了。
　　顾莫杰很是自觉地反思了一下，最后还是换了同一张专辑中的《夜的第七章》。这首歌是福尔摩斯风格的，没有任何情愫的含义，自然不容易引起误会。可惜顾莫杰太不熟练，连RAP的节奏都掌握不好，唱得有些磕磕巴巴。
　　几个妹子都听出来了，这首歌的发挥比《千里之外》前半段差得多，显然并非顾莫杰的拿手。
　　“真是没有丝毫演技可言呢，这就尴尬了。简直像个雏儿，姐都比你大方。”宝儿微微蹙眉，轻轻摇着头暗自叹息。
　　顾莫杰清了清嗓子，坐回陆文君身边，算是收场了。后面的时间，交给那群妹子发挥。
　　……
　　允儿和泰妍上去连着合唱了几首，宝儿则坐到顾莫杰另一侧，拉开一罐饮料递过去。
　　“欧巴出人意料地容易害羞呢。”
　　“说什么呢，别乱讲。”
　　“听婉清说，欧巴和我同年，不知是几月份生的呢？”
　　“问这干嘛？”
　　“你都参加过我的生日PARTY了，我却连你生日都不知道，不公平吧。”
　　“……1月5号。”
　　“啊，那就是……摩羯座了，刚好比我大10个月整呢。”宝儿引领了一会儿话题，发现顾莫杰始终这么不咸不淡地，也就收起了八卦的念头。心中一动，转向了另一个问题，“诶，你觉得我今天的新歌临场发挥地怎么样？可别指望一句‘很不错’就打发了我。”
　　“想听真心话？”
　　“当然啦，不然像你这样每天戴着面具过日子，没劲死了。拿我当朋友就直说！爽快点！”
　　宝儿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拍拍顾莫杰的肩膀，还搂过顾莫杰的脖子，拍了一张自拍。
　　“真心话就是，你的表现真的很让我吃惊。也改变了我某些领域的三观。我说真的。”顾莫杰叉着十指，一副伪思想者的造型，用拳头托着下巴，看上去很是诚恳。
　　“有么有么？说具体一点。”宝儿一整晚似乎都没有兴奋过，此刻终于等到了顾莫杰这种万年死人脸的家伙的夸赞，不由有些得意。
　　“我不知道你又没有了解过初音公司的软件产品，知不知道我们都做些啥？”顾莫杰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反问了一句。
　　“你们不是做输入法和翻译软件起家的么？后来安全软件啦、游戏啦、音乐软件啦……都有做。”
　　“打住——我就从翻译软件这个角度来说好了。”顾莫杰打断了宝儿继续列举的举动，把话头截了过来。
　　“其实，明年我准备进军手机行业。我旗下的初音智能，如今在掌握音频传感器的识别灵敏度指标上，是全球领先的，和谷歌几乎在一个水平。‘初音影音’的‘哼唱搜歌’功能，目前世界上没有同行可以做到我们那么高的识别准确率。我想过，一旦初音进军3G手机，首先就要弄一个手机版的翻译软件，要比电脑上的更强大。电脑上的翻译目前主要靠输入文字、然后搜索云端翻译数据库进行翻译。到了手机上，我要做到语音读一句话，就自动用另一种语音翻译出来，省掉‘写入’文字的环节。”
　　宝儿耐着性子听顾莫杰说到这里，终于有些忍不住，插嘴问道：“可是，我让你评价我的歌，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连另一侧始终岁月静好状的陆文君，都觉得顾莫杰有些失礼，低声劝道：“是啊，别说宝儿听不懂，我听了都觉得你不知所云呢。好好的唱歌，扯生意上的事情做什么，多煞风景。”
　　“我是想说，在我原本的规划里，等到初音的带语音云翻译功能的手机上市之后，我第一个要消灭的职业，就是翻译人员。那些靠背诵知识点生存的外语人才，现在或许活得还算烈火烹油，但是不到三年，他们的工作岗位就会被我消灭掉。可是今天听了你的临场即兴，我想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我们中国的古人说过，翻译的三重境界，要做到‘信、达、雅’，信，我靠初音翻译软件，现在就可以做到。达，稍微难一些，毕竟不能抠字眼，要联系上下文、通篇考虑；但是我相信只要随着初音云翻译的云端大数据库日渐丰富，达这个字，迟早也能做到。唯有这个‘雅’字，原先我不确信二十年之内靠程序能不能自动实现。可是听了你的歌，我发现程序做不到。或许那些外语人才，未来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吧。当然，前提是他们学习一种语言的时候，不是去背诵语法和单词，那已经是一种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卑微技能。未来的外语人才，应该是能够揣摩语言背后那个国家的传统文明，融会贯通的综合型人才。只有那样的人，才有资格不被机器消灭。”
　　“比如我咯？”宝儿嘟着嘴，大言不惭地指了指自己。
　　“你算一个。”
　　“那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
　　“拿到没必要，反正你的才华多着呢，也不指望语言天赋为你涨多少分。”
　　“哈，能蒙顾总这么评价，真是受宠若惊呢。”宝儿轻松地自嘲了一句，“欧巴，能指出你一个缺点么？”
　　“说。”
　　“和妹子聊天，不该聊工作的，像你这么说着说着就歪楼的可不好，会注孤生的哦。”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的女人已经够多。所以这点不劳费心。当然，Thanks-all-the-same。”


第七十四章 科技无法消灭之人
　　“Thanks-all-the-same”算不算一种委婉的好人卡？权宝儿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顾莫杰不是一个喜欢说话说一半改拽洋屁的人。顾莫杰也绝对不会卖弄外语才能这种卑微的技能，那不符合他的人格。
　　所以，能够让顾莫杰逼不得已说英语的，肯定是因为这句英语背后隐含的汉语实在不容易说出口、已经有了另外的约定俗成含义。
　　宝儿一下子觉得自己那撮无形的“精神呆毛”都耷拉下来了。
　　“宝儿，别泄气，这世上没几个妹子能让杰哥有兴趣谈谈人生和理想的。我做了他三年女朋友，也就见过两三个。”陆文君大大方方地起身，坐到宝儿另外一侧，故作大度地开导她，“包括我自己在内哦。”
　　宝儿：“谢谢欧尼呢，你真好。”
　　陆文君：“这有啥。所以，你应该觉得骄傲。”
　　顾莫杰似乎也发现保持距离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伤到人心，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一生，面对妹子，要么就霸气地收入后宫，要么就颇有执行力地把对方当成下属指挥；想要维持几个坐而论道平等论交的普通异性朋友，有时候真难，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见陆文君帮他救了场子，顾莫杰尴尬地笑笑，搜肠刮肚地静静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话头。
　　“宝儿，其实我是真拿你当朋友了。我这人不太会和女生说话，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成。说实话，我觉得和你比和婉妹更加聊得来一些。和你聊的时候，至少我们都能向前看——初音翻译消灭了简单机械式翻译这门工作，至少你还会想到反省自身，让翻译们走个性化、再演绎地路子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很喜欢这种充满创造力的，积极向上的人生。可是不怕你笑话，你可知道当初我第一次和婉妹喝咖啡的时候，提到我会用初音的智能演奏软件和动漫制图软件消灭乐师和美工的职业时，婉妹是什么反应么……”
　　“杰哥！”一旁正和林允儿合唱的温婉清一耳朵瞥到，立刻丢下话筒冲过来就要撕顾莫杰的嘴，“不许说！丢死人了。”
　　要是让顾莫杰说出口，“当初听说一堆艺术生会被顾莫杰搞失业，温婉清就想杀了他后再自尽殉道”，那温婉清还用在这几个韩国妹子面前混么？
　　三个韩国妹子统统都惊呆了，莫非这背后有什么惊爆的秘闻？
　　“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事儿是我没想清楚，自罚一杯。”顾莫杰也觉得自己确实说HIGH了，触及了红线，还是收敛一点好。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轻轻地把立足不稳扑倒在他身上的温婉清搬开。毕竟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旁边围观呢。
　　允儿和泰妍想追问，宝儿很有眼色地制止了她们。当然，是用韩语制止的，顾莫杰和陆文君听不懂。
　　也不是完全听不懂，至少可以听懂“哈吉吗”这个音节。
　　韩语的“哈吉吗”，相当于日语的“亚灭爹”，你懂的。
　　气氛有些尴尬，陆文君脑子转得快，趁机找了个假公济私的话题救场。
　　她偷偷把宝儿拉到一边的角落里坐下，然后用一种旁人隐约可以听见的音量悄悄地问：“其实今天你们一来，我就想找机会问你们呢。你们公司的艺人，一般都是找什么整形公司整的？”
　　宝儿大吃一惊，掩着嘴微微惊叫了一声：“啊——欧尼都这么漂亮，问这个干嘛？”
　　“谁会嫌自己漂亮呢，我别的也没啥追求了，就想稍微把鼻梁垫高一些。”
　　“这个……我没有整过呢，要不你直接问问允儿吧，她稍微打过两针。”
　　这下轮到陆文君吃惊了：“什么？你们韩国女生不是都整容的么？你居然不懂？”
　　宝儿大吐苦水：“我也想整呀，不然哪会这么丑？可惜没办法，谁让我十三四岁就出道了呢，年纪小的时候，五官都还没定型，医生是不敢整的——万一15岁的时候整得很完美，继续发育下去反而长残了，岂不完了？一般要整形，至少要等到18岁以后模样定型了才好。前些年那些歌星影星都出道晚，所以可以整。我这种，14岁开始每年都会暴露在公众视线里，要是突然外貌大变，岂不是一下子就穿帮了？允儿和泰妍也是16、17岁出道，很辛苦呢。要不是允儿天生太枯瘦，医生断定她哪怕长到18岁，额头和颧骨也饱满不起来，也不会冒险现在就先给她做自体脂肪移注填充了。那种都是稍微打两针的小修饰而已。”
　　“这样啊……”陆文君那点小心思颇不得意，语气也微见失落。
　　“原来这几个妹子都还没整过……要是整了之后岂不是个个姿色都要超过我不少？不行，还是问问允儿，怎么垫一下鼻梁吧，那样我就完美了。”心中胡思乱想着，陆文君的心理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行六人一直K歌到了夜里十一点多，顾莫杰家的影厅里，可谓是什么都应有尽有。哪怕不想用录好的MV背景音乐，想即兴配乐的，也有四排键、长得像教堂里的管风琴一般霸气地高端电子琴可以用。想学DJ打碟的，也完全可以随性。更不必说那一票收藏的传统乐器了。
　　几个妹子多多少少都会玩那么一两样，玩着玩着就忘了点了。还是顾莫杰比较有时间观念，最后硬生生掐住了妹子们的好奇心。
　　“好了差不多了，咱收拾收拾，你们四个就睡楼下吧。明天下午我直接派人送你们去机场。”
　　宝儿带头起哄：“欧巴，还没玩够呢。反正明天可以睡到下午，怕啥。”
　　顾莫杰：“我从来没有过了12点还不睡觉的经历，你们小小年纪，生活就该规律一点。”
　　宝儿：“小气，那这个提琴可以送给我么？送给我的话，我就不玩了，乖乖去睡觉。”
　　顾莫杰也懒得看，直接挥挥手：“拿去吧，别折腾了。”
　　“谢谢欧巴，不许反悔哦。这就当是你提前祝贺我演唱会大卖的礼物吧。”宝儿说着，用绸子把琴弦上的松香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然后放回木盒里，一溜烟地抱着跑下楼去。
　　“你不该送她琴的。”陆文君等着三个韩国妹子和温婉清都下了楼，才幽怨地说。
　　“这才多少钱？我看过的，是一把马吉尼1778。并不是什么名家亲手，这种级别的琴全世界几万把都拿得出来。”
　　来自意大利布雷西亚的马吉尼流派，在18世纪时曾一度成为欧洲最顶尖的几个制琴流派。不过只有宗师瓜尔内里亲手制作的那几百把琴，才能卖到百万美元以上的收藏价。其他名气逊色一些的匠人制作的，在艺术品收藏市场上起码跌价10倍。
　　“唉，我说的不是钱……”陆文君心中微微叹息，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顾莫杰实在是个木讷之人，他似乎从来不懂怎么和女性朋友礼尚往来。
　　……
　　顾莫杰的豪宅似乎有无穷的小秘密可以让外人探寻。当初顾莫杰本人刚住进来的时候，都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把所有房间都逛到，何况是几个只住了一夜的小姑娘呢。
　　直到第二天被顾莫杰的女保镖架上车押赴机场，几个妹子依然颇有意犹未尽之感。不过她们好歹也知道正事和前途比较重要，没有迁延。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顾莫杰的日子在一抹亮色之后，终于回归了平静。平平淡淡地过了数日，当又一个周末来临的时候，汉城和东京的初音歌姬虚拟演唱会也到了上演的日子。
　　日本和韩国的节日文化还是比较偏西方的，圣诞节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会国定放假。尤其是在韩国，基度教会的强大，在其他东方国家里是难以想象的。
　　70年代的时候，曾经有一批北棒金大胖派去南棒刺杀南棒总统朴正熙的刺客，在青瓦台外暴露后与汉城警卫部队发生了激战，最后刺客大部分被歼灭，只有一个负伤逃跑，一个负伤被俘。结果被俘的那个后来居然被韩国的教会度化洗礼，入了教。可见韩国人为了在文化信仰方面去汉化，所做的全盘西化努力有多强。
　　哪怕是到了21世纪，还有好多韩国传教人员跟着美军跑到伊拉克或者阿富汗这种地方宣布“福音”，然后动不动被IXIX分子逮住了斩首或者勒索赎金。连那些欧洲国家，哪怕是梵蒂冈，在这方面都不如韩国人狂热。
　　这个周末恰好是12月的23、24日，和后面的圣诞假期连在一起，自然让演唱会的门票销售情况更加火爆。
　　尽管日韩两国国内的最后排票价都分别达到了25万韩元和3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几乎是中国国内时的三倍，却依然没有顶住日韩文化产业消费的高潮。每场近6-8万张票都是轻松售罄。
　　韩国人和日本人并没有和中国人那样，在足球场馆开演唱会的习惯，尤其是日本人喜欢在室内棒球馆搞，每场最多只能卖6万张票。
　　演唱会当然不可能有电视转播，不过初音娱乐的工作人员可以在现场拍摄实况，专门转给公司高层的人看，顾莫杰自然也在其列。
　　他完全可以悠闲地留在家里，左拥右抱地在费莉萝和陆文君的依偎下看转播。
　　“日韩两场的开播时间差不多，日本那边早半个小时——咱看哪边的？”陆文君双手各拿着一个加密频段的接收调制器，摊着手问顾莫杰。
　　“那就看东京那场吧。”
　　反正东京那场开始早，顾莫杰选择看东京场，也不会引起陆文君对他偏好倾向的怀疑。
　　墙景巨幕上，画面切到了东京巨蛋棒球馆。黑压压的狂热人潮，几乎把6万人的场地塞满，比“读卖巨人队”的职棒联赛比赛日还多了数成。
　　用中文演唱的初音歌姬首先被“裸眼3D”技术投射到了十字星形舞台的中央，掀起了第一波热潮。
　　随后是几首开胃菜级别调节氛围的曲子，以及作为初音这个角色本场高潮收官作的《千本樱》。
　　日语的《千本樱》，带着大正时代的昂扬怀念，卖萌萝莉的满满元气，在东京会场引起的共鸣，远不是在钱塘的时候可比的。
　　六万人声嘶力竭地尖叫，发泄着对现实萎靡的不满，那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效果，连坐在电视机前的顾莫杰和费、陆二女都惊诧不已。
　　当年的大正天皇是个智障，但是客观地说，从日本人的历史来看，大正时代的无为而治确实是日本人发展最好、最幸福的时代——
　　大正的老爹明治虽然开疆拓土，但是因为一辈子都在打仗，从戊辰战争到西南战争，到日清、日露，打得民穷财尽，国家发展几乎靠以战养战。大正的儿子裕仁更是把日本带入了暴力的深渊，不仅最后挨了和谐弹战败、也让日本人和东亚几个邻邦结下了死仇。
　　何况无论是明治还是裕仁，任期内都有反复的经济危机、周期性萧条，把人民折磨得欲仙欲死，尤其是裕仁登基后三年就爆发的大萧条和几乎同时发生的关东大地震，更是空前绝后。
　　日本现代史上，唯有大正时代算是走了狗屎运——大正登基的第一年，就赶上邻居清国被辛亥了，从此揭开了内乱并体系化输入日货的时代。第三年，1914赶上一战爆发，置身事外的日本和中国都暴发战争财。日本人不仅把日清、日露两场战争买舰队欠的钱全部还清，甚至还有钱买英国新产的“金刚级”，甚至首次实现战列舰国产化。
　　那四年里的工业和经济腾飞，让外人瞠目结舌。一战结束后，因为欧洲战后重建的巨大市场需求，大正的后半段搭上了美国“柯立芝繁荣”的顺风车，继续狂飙猛进。而且在柯立芝繁荣即将结束的26年，大正很幸运地“崩御”了，没赶上后来的大萧条——这效果，相当于四万亿撒下去，增长红利享受了，但是管杀不管埋，隐患丢给他儿子去处理了。
　　在《千本樱》之前，日本这些年的二次元创作也好，歌舞创作也好，基本上都是靡靡之音，谈情说爱，很少触及这个昂扬元气的题材。也正是因为《千本樱》的爆点，才导致了后世词曲大火，成了2011年最火单曲。
　　只不过在如今这个世界，这些红利都被初音娱乐机缘巧合地收入囊中了。
　　随后，趁热打铁的当口，轮到了本场的日语虚拟声优、“巡音”的首次亮相。巡音是专门量身定做的日语歌姬，两个月前就已经在各路日媒上疯狂宣传了，大家都知道巡音的原型是如今在日最火的韩星权宝儿。
　　宝儿虽然在日本也算一线红星，不过终究盖不过滨崎步之类上一代的本土最红歌手。对于日本本土歌星没有抢到“巡音”这个角色的原型和音频库，很多本土化情节严重的日本二次元粉丝原本是很有意见的。
　　不过不得不说宝儿很给力，这次为“巡音”准备的好几首歌都是诚意满满、量身定做的。稍微拿出来虚晃一枪，就镇住了场子。
　　如果说最开始的“初音”人设定位是“元气昂扬的正能量萝莉”，那么“巡音”的人设则偏向知性婉约一些，御的程度也高一点。很多圈里人从宝儿19岁之前那些“元气乙女风”的蹦蹦跳跳音乐出发，事先都分析说宝儿肯定驾驭不好“巡音”这个角色。但是当宝儿把《双十年华》里的一些新歌拿出来之后，那些分析人士就纷纷打脸了，不得不惊呼转型之巨大、风格之成功。
　　终于，到了经典而令人期待的人机互动环节。在钱塘的时候，是周洁伦登台，和邓丽君的裸眼3D虚拟角色对唱《千里之外》。那个经典的桥段，本场的观众几乎都在初音视频的网站上看到过。
　　宝儿上台的时候，迎接的是六万人的呼啸与掌声，大家都在期待，她会拿出什么作品。
　　“谢谢大家，非常感谢大家的喜爱。今天我首先为大家带来的，是我为自己，也为巡音创作的一首新歌，这首新歌即将会发布到年底的新专辑《双十年华》上，也算是我人生的一次转型和蜕变。歌名叫做《冬日之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宝儿没有忸怩作态，接着略微哀婉的伴奏，轻声呢喃起来，巡音的舞姿动作，也一改开始时那般动感的建模，第一次让观众看到：原来虚拟人物的动作，也是可以刻画得这么精致柔美。
　　“冬の妖精たちが辉き舞い降りてくる，何もすることないから笑颜の写真口づけた……”
　　“为什么会这么伤感？完全不像宝儿的风格吖。”
　　“你们玩过《白色相簿》么？为什么一听到这首歌，我就会想起《白色相簿》那么虐的剧情呢？在雪花下别离那种感觉……”
　　……
　　陆文君扭过脸去，不让顾莫杰看到她的表情，轻叹着呢喃：“就是走之前那晚上，她唱的那首吧？”
　　顾莫杰：“调子听着差不多……”
　　“废话，那天是中文，今天是日语，当然只有调子一样了。”陆文君嘟着嘴，暗暗想道，不过她也不打算戳穿。
　　费莉萝在另一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似乎前阵子又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你们别多想，难道我就不能有几个朋友么。她们作为朋友，又这么热心地为我赚钱，我对她们和颜悦色一些，也是应该的吧——这些虚拟演唱会，门票收益可是100%归初音娱乐的，SM公司一毛钱都拿不到。”
　　“阿杰，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第七十五章 3G曙光
　　“日本渣宅的消费潜力，真是可怕。”
　　这是顾莫杰在2006年说的最后一句话。
　　12月23日的初音东京/汉城演唱会结束后的那一周里，从票房，到手办，到周边，日韩两国的宅男们为顾莫杰贡献了突破3亿的纯利润——这个数据，比顾莫杰在国内干同样的事情效率高出何止翻倍？
　　带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感，历史的车轮滚入了2007年。
　　这是崭新昂扬的一年，国内房价的暴涨、出口的爆棚，让这个烈火烹油的新年，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许多大局层面上的锐意。
　　元旦后没几天，几条和所有IT及通信业界相关的重磅新闻，首先敲开了这一年疯狂铺摊子的序幕。
　　先是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等多部门联合站台，组织中移动、中联通与中电信三家，N部委+N央企巨头一起发声，宣布了中国无线通信领域的3G网络标准路线图，以及各大运营商拟分发的牌照制式。
　　相关内幕，此前保密地非常好，在最后公布那一刻之前，通讯企业的圈子里居然没有人提前得到小道信息。
　　根据工信部的发文，中移动将在未来一年后获颁TD-SCDMA制式3G网络在国内的独家运营牌照。而中联通得到的则是WCDMA、原本没有介入无线通信行业的中电信，则是从联通那里如约得到了原本CDMA网络业务的剥离转让，并且会在一年内研究怎么把现有设备和技术升级到CDMA的下一代形态、CDMA2000-EVDO。
　　这三条消息里面，最多也就CDMA会划给电信这一点，是有可能提前为外界所知的——比如顾莫杰就知道。但是WCDMA和TD-SCDMA的模式，都是07年1月1号之后正式决策的，谁都没法偷跑。
　　从宣布牌照分脏和技术制式路线图，到最终实现试商用，自然还需要很长时间。以三大央企的办事效率，一般来说，解决各种技术升级问题起码要一年。然后还有一个基站网络的逐步布局扩张、升级设备的过程，所以通信圈子里的人普遍认为，国内普通消费者要想真整买到3G手机并正常使用，至少要2008年年中。
　　不过，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刺激各大厂商纷纷杀进3G概念领域，或跑马圈地，或狂买授权，或抢占技术制高点。谁都知道，等到老百姓真要买3G手机用的时候，你再杀进去，那是没有前途的。
　　一个月前和顾莫杰达成了秘密协议的冯国荣，重新跑了一趟钱塘。经过一个月的酝酿，他基本上把手下可以挖的骨干都联络好了。
　　实际上夏新电子那边，对于留人的欲望也不是很强烈，毕竟2006年公司在下滑，而且按照现在的趋势07年肯定会亏损。到时候养着一帮高薪支出的研发骨干，去搏一个前途渺茫未知的3G时代，谁也不敢拿这个主意、烧这个钱。
　　作为老牌合资企业，夏新的决策力和执行力虽然比国企强大不少，但是尾大不掉的内部矛盾始终存在。决策中不求有功但求的阻力也越来越强，作为一个传统实业型公司，要让它做出一个和互联网公司一样先砸钱烧钱拼占有率的决策，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冯国荣自己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他选择了在拿到年终奖之前就正式办掉离职手续。公司那边也乐得省钱，所以批得很痛快。冯国荣之所以这么干，也是不想落下一个“集体勾结撬老东家墙角”的恶名。因为如果他拿了年终奖再闪、而且是和自己手下几个骨干一起闪，那就不好听了。
　　至于冯国荣丢掉的年终奖，区区十几万而已，只要说明情况，顾莫杰自然会帮他把这笔小钱补上。
　　……
　　云咖啡里，已经轻车熟路的冯国荣，雷厉风行地对顾莫杰介绍了他那边的情况：
　　“我现在已经是自由了，一个月之内，我手下最得力的项目经理，以及我用惯了的软件部经理、硬件部经理也都会出来。再给一个月，到2月底3月初的时候，下面二线的核心工程师们也都能挖到，总计会有20几个。到时候手机研发的班子就凑齐了。您这边要是有别的人选，也可以提前说一下，我可以沟通了解一下对方的才能，及时安排进去磨合。”
　　“这些都不打紧，我只想知道，你们有做好分析调研了么。电信和联通定了制式之后，主要有可能力推高通公司的那几款套片平台？这才是眼下我最关心的问题。”
　　顾莫杰之所以要等到移动、联通和电信公布路线图之后，再进军手机业，除了需要摸清对方要发展的网络制式、以便有的放矢之外，更重要的就是进一步缩小他进行下一步技术积累的范围，让好钢用在刀刃上。让研发力量集中于数个点，取得快速的穿凿与突破。
　　而且因为他手下的人都不懂手机芯片组，所以这个问题他只能问冯国荣。
　　为什么2G的山寨机时代顾莫杰不入行？因为那个阶段手机硬件的套片（芯片组）已经太多太杂，要研究如何把这么多套片用好，显然容易贪多嚼不烂。
　　进入3G时代后，国内手机业界对“如何摸准2G各套片硬件性能、如何做好软硬件契合”这方面曾经的努力，都过期了，那些知识除了一些“客观世界的一般规律”之外，别的都作废了。所有手机厂家重新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什么？你说夏新的人懂得2G时代套片指令集里，每一条指令是什么含义？
　　拜托，一款芯片都已经扫进历史垃圾堆了，你记住它的指令集有个卵用？
　　这种概念，就相当于夏新、首信之类的企业，要散掉已经练了十年的华山派内功，重练吸星大法。而顾莫杰一天华山派内功都没练过，从头开始练吸星大法。
　　就好像英国人当初发明出无畏战列舰之后，受损最大的就是英国海军本身——因为在无畏舰诞生之前，拥有前无畏舰和装甲舰最多的国家，就是英国，就是皇家海军。无畏舰的出现，让英国皇家海军自己革了自己的命。
　　顾莫杰上辈子重生之前，为什么被解雇了？不就是因为他引以为豪了数年的知识结构老化过时了么？他服务的操作系统都整个掀了，自然他的技能也就会面临短时间的跌价，直到他掌握新的技能。
　　就好像，没有一个门派的掌门，会为体内依然桃谷六仙异种真气折磨的令狐冲，支付一名合格打手的报酬。
　　互联网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每一次革命性的技术换代，都意味着数以百万计的人必须转型，必须忍受“吃知识老本就活该你降薪”的历史车轮。
　　……
　　面对顾莫杰的急切，幸好冯国荣是做了功课的。
　　“目前来看，中电信的路子应该是最清晰的，根据我们对他们公布的路线图的细节分析，中移动一旦要做EVDO的手机，很可能首先在高通公司的QSC6085芯片组上打开突破。他们的基站设备，到时候应该也会配置成和QSC6085最契合的模式。不过在做手机之前，我估计他们会先做一批无线上网的数据卡，有可能支持到更低端一些的QSC6500。不过6500性能太单一，只能作为上网卡使用，没法通过简单的添附、升级用于手机，还只支持到CDMA-1X网络，无法支持正式的3G，所以只是一个过渡性产品。至于联通那边，我们目前的分析结果是，他们会直接上MSM6290/7290芯片组。其他低端芯片组终端，应该不在他们的基站兼容稳定性考虑范围内。”
　　顾莫杰拍案而起：“好！希望你可以为你说的话负责。今天开始，我就出3000万，给你注册一家公司，初音占股80%。你马上给我投入到针对QCS6085/6500和MSM6290/7290这几款芯片组为核心的手机、数据卡研发工作中去。如果过完年证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和联通、电信的正式文件完全吻合，我个人再多奖励你50万，这是你为公司争取了两个月时间差所应得的。”
　　一条信息就值50万？冯国荣听了，激动得一激灵。在夏新电子那五年里，他何曾见过这么阔绰的出手？
　　“顾总你放心！我冯某人今天起就拼了，过年我都不回老家！我估摸过，6500是比较成熟的芯片，我有办法搞定，最多5月份，就让新公司的CDMA-1X无线上网卡，卖到菲律宾和印尼去！为公司的产品积累起充分的用户反馈数据、确保将来回到国内的时候，软硬件比所有同行都稳定！”
　　顾莫杰拍拍冯国荣的肩膀，温和的说：“你有这份干劲就很好，不过年还是要回家过的，这两天你差不多该订机票了。”
　　冯国荣信心满满地走了，当天顾莫杰就从集团总部和初音智能两个方面，抽调了一些精兵强将，另外从财务拨出了3000万流动资金，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将来专做。冯国荣的才能或许能带好研发团队，但是并不适合做老板，所以顾莫杰只是让他当了个CTO（技术总监）。
　　新公司的COO这些，是冯国荣的一个老同学，也是顾莫杰前世的领导之一，这一块的轨迹顾莫杰并没有去改变，他也并没有任何睚眦必报的欲望。唯有做财务的CFO，无可避免地换成了顾莫杰派下去的人。
　　一个草台班子，这就算是搭好了。


第七十六章 剪不断理还乱
　　1月6号，顾莫杰生日之后的次日。
　　陪着顾莫杰HIGH了一天的费莉萝，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和意犹未尽婉然亢奋的灵魂，回到了风荷雅苑的家中。
　　这房子是顾莫杰买给她的，两年多前就值一两百万，还是钱江大学的内部价。这几年随着钱塘房价的暴涨，如今市值已经突破了五百万。
　　费莉萝的父亲费政清和母亲张静，一直都是排斥住这里的——主要是费政清在反对，因为在这屋里，会时时刻刻提醒起他卖女儿的屈辱感。张静反而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习惯了对丈夫言听计从。
　　时间是治疗一切创伤的良药。撑了两年之后，看着费莉萝一个人独居在风荷雅苑，费政清和张静终究是会心疼女儿的，渐渐才软化下来。去年年底半推半就地也搬了进来，好有个照应。
　　费莉萝今年已经23周岁了，再过几个月就24周岁。她母亲张静也已经从国企办了退休，费家家风严谨，安分守己，哪怕住了风荷雅苑，也没想着奢靡请女仆。张静内退在家，就每天张罗些家务，为丈夫女儿准备一口热饭热菜。
　　尽管女儿一年也就三分之一的日子回家吃饭。
　　“妈，别忙了，我今天带了外卖，你少辛苦些吧。”费莉萝提着一个精致的袋子，里头盛着四样热菜。
　　昨晚她和顾莫杰睡在江南会，今天中午回来之前顺手点的菜。
　　“诶，都回来了，还吃外头的，你这孩子……”张静在女儿面前也撑不起气场，略微说了一句，也就打住了。
　　丈夫是个有主见的，女儿也有，就她从来听别人的意见听惯了，是个软面的性情。
　　“爸不加班吧？能准点回来么？”费莉萝把菜一样样拿出来，装盘放好，一边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加班，1月份么，老外也正空着呢。”张静对丈夫的工作很了解，说得很有把握。
　　费政清做的是外贸生意，从纺织品、印染到小商品出口，都有做，每年11、12月是最忙的，1月就空下来了。
　　这样的小老板，在钱江省大街上一板砖砸下去说不定就能砸到一两个——光是会稽市一个地级市，印染行业的产能就占到了全国的四成。而江浙一带又有几千年的丝织品出口传统，所以做这种外贸生意的企业主早就泛滥了，丝毫不起眼。
　　几年前，费莉萝刚念大学的时候，费政清的生意也就两三千万规模。这几年大形势不错，他个人也很拼，每年都能千儿八百万地净赚。数年下来，资产竟俨然突破了五千万，实力更上了一个台阶。
　　在费政清眼里，生意蒸蒸日上，当然是他自己经营有方、刻苦肯干的结果，和外力毫无关系。
　　只不过，有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每当外经贸局那儿出口配额紧张的时候，总是他的那些同行出口量受限呢？为什么他费家的外贸公司从来没有在配额问题上被外经贸局卡过？
　　官场上的人，其实是嗅觉最灵敏的一群人。
　　连外经贸局的人，都隐隐然知道顾莫杰是他的“女婿”，只有费政清自己还在装鸵鸟，维持自己的风骨和尊严。
　　费莉萝回想着这两年来父母的种种转变，墙上的时钟，悄然转到了六点半。
　　一阵钥匙响，费政清准点出现在门口。看到女儿比他早回家，他微微愣了一下：“小萝今天这么早？”
　　“爸，快洗手吃饭。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香辣帝王蟹。”费莉萝收起了一切女强人的元气，要多淑女有多淑女，只想扮演好乖乖女的角色。
　　“乖。”费政清话不多，只是爱抚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女儿如此乖巧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了。
　　帝王蟹的蟹壳很厚，不过肉质也肥美，一根蟹腿里面的蟹肉粗细，就顶得上大闸蟹蟹斗的肥厚程度了。费莉萝很乖巧地拿着银挑子，帮父亲拆着蟹肉。一桌三口围着，颇显暖意浓浓。
　　“爸，这两年你觉得做纺品、印染这些的出口生意难么？”费莉萝剥了一段很完整的蟹腿肉出来，连肉膜都不带破的，看着晶莹剔透让人很有食欲。然后她便一边把蟹腿肉挟给父亲，一边随口问道。
　　“还挺不错的呀，虽然配额一年比一年紧了，但是总的来说还做得下去。”费政清眯着眼，享受着天伦之乐和蟹肉的美味，信口回答，“诶，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关心老爸的生意了？”
　　“爸——你个没良心的，那我不关心你好了。”费莉萝嘟着嘴，丢下银挑子罢工了。
　　世上没有父亲能够抵挡女儿的怨念。费政清马上投降了：“好好好，就知道我家小萝最乖了。”
　　费莉萝拿捏了几秒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演技爆表地回嗔作喜：“爸，那我要是遇到一些别的进出口生意，你有没有兴趣也兼顾着试试呢？反正你就是个报关倒卖的，只要有客户，卖啥不是卖呢。”
　　说到了自己主场的话题，费政清顿时就有底气了。只见他抹抹嘴，语气很淡定深沉地哂笑：“嘿——你这话说的，你爸我好歹也是做一行爱一行。外贸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一个行业，一类产品，要是不摸熟了里面门道，到时候要是遇到各种国际间质量标准不统一、认证体系不统一……各种风险就把公司搞死了。”
　　“我就知道我爸最厉害了，不然这几年也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我可是听柳叔俞叔几个都说了，他们这几年也就被配额卡得保个本，赚几个稀饭钱，哪像爸这么能干，每年都是百分之二三十地蹭蹭蹭往上涨。”
　　费莉萝提到的几个叔，当然都是费政清还算走得近的同行了。费政清被女儿捧得心中得意，戒备也松了下来。
　　“火候差不多了。”费莉萝心中暗忖。于是，她抛出了今天的主要目标。
　　“爸，如果有机会的话，通信电子类的出口生意，如果有稳定可靠的产品货源、也有已经初步达成意向的客户的话，你愿不愿意搭把手帮着报关打点、帮衬一下手续呢？”
　　费政清只是稍稍想了想，就以为女儿是信口胡说呢：“电子产品？你说的是保税区那些来料加工的代工货吧？这你就不懂了，保税区的来料加工生意，和我们这种传统型外贸公司根本扯不到一块儿去。”
　　他虽然没怎么做过电子产品的进出口生意，不过好歹公司营业执照的经营范围上当初还是有这一项的。多年的老外贸了，费政清心里多少对不同产品的路数都还清楚。
　　中国的电子加工业，其实一直处在一个很尴尬的状态下。绝大多数电子厂都是在给国外大牌代工，做的大的，也就如富士康那般，算是顶了天了。
　　在传统电脑和其他相关器件的生产里，中国企业往往需要从日本进口大量无法本土化生产的晶元、芯片，然后国人只是赚几块印刷电路板的SMT（贴片，比如波峰焊工艺的）辛苦钱。如果是手机行业，选择面就更少了，只有从美国高通或者台湾威盛电子进口芯片组，仅此两家。然后加工外围电路板、烧制好程序做成整机再出口。
　　国家外贸政策里，有一种鼓励来料加工型出口产业的扶持，叫做保税。很多做保税品行业的加工厂，都必须建造在保税区内。比如江浙一带最有名的保税加工区就在沪江的浦东、姑苏的昆山、明州的北仑。
　　那些正常情况下用于本国人民消费品的高端进口芯片，原本是不免进口税的——这是为了鼓励中国人尽量少用那些只有外国人才能生产的出来的东西，以保证国家的外汇增长。
　　但是如果这些芯片进了保税区，可以担保“我之所以进口就是为了加工之后出口，绝对不是为了给本国人民消费”的话，政府就会网开一面，给这些本国无法自产的原料免税。因为保税区电子加工企业的特性，他们往往也会倾向于给国际品牌而非中国品牌代工。
　　在费政清的印象里，费莉萝提到的那种电子产品出口生意，无非也就是这一类了。这种生意里面的门道太深，和他如今的经营交集太少，费政清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然而，费莉萝下一秒钟的回答却让他大感意外。
　　“爸，我说的也不是那些国外品牌的来料加工啦。”费莉萝陪着小意儿，柔声地解释。
　　“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通信品牌，做手机、无线上网卡这些产品，想出口到东南亚国家去。我记得你不是在菲律宾、还有印尼马来新加坡这些地方，都业务网络挺熟的么，那些地方的政府关系我看你也有在打点。这些群岛国家，铺设海底有线光缆成本比建设无线基站还大得多，所以移动电信网络比中国的还先进几年呢。”
　　费政清静静地听着，脸色渐渐有些冷了下来：“合着你是帮顾莫杰那小子来拿捏你爸呢？”
　　“终于还是被识破了！唉”费莉萝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却没敢表现出来。
　　当初她为了不计名分跟着顾莫杰，可是差点和家里闹出乱子来。费政清还扇了顾莫杰一下，至今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爸，都两年过去了。你何必呢，阿杰一直对我很好。何况我要是嫁了他，只有和君君那样宅家当幕后贤内助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和日本大公司打官司打完，再和美国公司打官司，这么风光的日子哪里找去？再说这次的事情只是在商言商，你有钱不赚反而意气用事，你的商业精神呢？阿杰又不是施舍给你的，如果你有本事跑这个生意，赚这个钱，谁敢说你一句没骨气？正好那家手机公司还缺个财务，也就几千万的小公司，让妈返聘去帮着管管，不是正好么。都是研发型的公司，没什么利润，也不图偷税漏税啥的，很容易。”
　　费政清被说得下不来台，哼哼着摆硬气：“我当然有骨气！这种生意，你靠别人还不一定吃得开呢！总要叫你见识你爹的手段。”
　　费莉萝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闪过几丝谄意：“那你是答应先了解了解咯？”
　　“先看看情况吧。”
　　“我就知道爹地最疼我了。”
　　“行了行了，都23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大没小地疯！”费政清硬是板起脸，面色数变，似是天人交战，最后妥协地叹息了一声，“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老爸最后一个条件，这是没得商量的。”
　　“说吧。”费莉萝见状也收敛了些，恢复到正襟危坐地淑女姿态。
　　她最了解老爹的脾气，知道费政清每次摆起这个神情，那么后面要说出来的条件肯定是很严肃的，绝对不会再有额外妥协的余地。
　　“你这辈子不想嫁人，我也由你了……唉，家门不幸呐。但是我有一条最后的底限，不管你怎么和顾莫杰说，你将来一定要有个自己的孩子——你就这么和那小子说，我们费家的外孙也不要他顾家的财产，我费某人自会养得起。小萝，我希望你明白。我一辈子拼死拼活赚那么多钱，图个啥？连儿子都没有，要是你再过得不幸福，难道将来我的钱都带到棺材里去么？还是留给小南不成？”
　　“爸——都是我不好。你放心，这点我一定做到。”费莉萝扑到费政清怀里失声哭了出来，女强人的外壳彻底崩碎了。
　　……
　　一个小时后，享尽了天伦之乐的费莉萝，终于摆脱了承欢膝下的任务，一个人跑到自己卧室里，拨通了顾莫杰的号码。
　　电话另一头很快传来了顾莫杰的调侃：“把你爸搞定了？”
　　费莉萝气鼓鼓地捏着粉拳，一边捶床上的席梦思，一边傲娇：“打了这么多张感情牌，能搞不定么。赔进去我多少眼泪，以后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一定还，回来任由姐姐处置就是。”
　　“我还额外搭进去一个条件呢，我只有答应，我爸才肯原谅你。”
　　“啥？不会是要反悔结婚吧。”
　　“他说了，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孩子，具体怎么解决户口，到时候你想办法！”
　　“……”


第七十七章 苹果来袭
　　费莉萝陪着父母共享了一个周末的天伦之乐，膝下承欢很是勤恳，总算是把一家人的思想疙瘩都给解开了。
　　过完周末，回到公司，把情况向顾莫杰说了一下，顾莫杰也很是欣慰，狠狠地奖赏了费莉萝几次。
　　这一天，是2007年1月10日，因为中国时间比美国时间早12个时区，所以大洋彼岸还是1月9日的晚上。
　　顾莫杰和费莉萝在办公室里聊得很是愉快的当口，铃声响了，费莉萝立刻恢复到正襟危坐地端庄淑女姿态。
　　进来的是秘书叶敏茹，这让费莉萝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家闺蜜。
　　叶敏茹小心翼翼地询问：“顾总，费姐，没打扰你们吧。”
　　费莉萝翘着纤纤玉指梳拢了一下微微蓬松的鬓发，说：“没，我只是汇报工作，你有啥要紧事就先说好了。”
　　叶敏茹：“是这样的，有个比较重大的手机业界动态，我就按照吩咐整理了一下，送来看看顾总有没有兴趣。”
　　费莉萝微微有些奇怪：“这种业界新闻，发个电邮给个网址不就好了么？”
　　叶敏茹：“网站没那么快的，对面发布会还在进行中呢，各路记者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还是谷歌公司的人派来联络我们的。”
　　“小萝，别猜了，拿来一起看看不就知道了。”顾莫杰温柔地拍了拍费莉萝的手，一边接过叶敏茹手上的传真件，东西准备得很仓促，照片和文字散乱地凑在一块儿，显然是第一手消息。
　　“苹果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进军手机界？公司CEO史蒂夫·乔布斯高调发布‘IPHONE’计划及路线图？确保2007年上半年正式发售首款IPHONE、2008年年初发布IPHONE-3G版？这可真是一条业界大新闻了。”
　　原来，IPHONE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自从两个月前重新认识冯国荣之后，顾莫杰的记忆碎片重塑了一些，似乎历史的轨迹又为他指示了一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比如，到2012年的时候，他的主要竞争对手会是苹果，以及另外几个搞‘安卓’系统的巨头。
　　而曾经的诺基亚和摩托罗拉，都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未来和诺基亚捆绑在一起的微软，也会被拖着走下坡路。
　　所以，IPHONE的出现，自然引起了顾莫杰极大的关注，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顾莫杰揉了揉眼角的穴位，指着那几张纸问：“这稿件是谷歌的新闻门户那儿弄来的？”
　　叶敏茹给了肯定的回答：“是的，谷歌的新闻门户有人参加了发布会，还没结束就提前凑了一些数据，内部报出来了。拉里佩奇先生第一时间转给了您。”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抽时间慢慢看。”
　　顾莫杰说着，目送叶敏茹离开，然后继续细细推敲起来。费莉萝挪了挪椅子，坐得离顾莫杰更近了一些，陪他一起看。
　　谷歌方面匆匆送来的材料里，还是可以看出不少细节干货的。
　　“没想到乔布斯居然从2004年就开始布局IPHONE的研发工作了、总计召集了1000余名研发工程师。啧啧，一千多核心骨干，历时三年——苹果还真能忍，也不知道光靠卖MACBOOK和IPOD的业务收益，他们是怎么撑起这么些年完全保密、丝毫不接地气的闭门造车研发工作的。”顾莫杰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感慨，乔布斯这厮，在这点上真是忍者神龟呐。
　　“你看，这张上有写着，乔布斯04年的时候就和运营商‘Cingular无线’达成了秘密协议。Cingular无线持续为乔布斯买单了将近2亿美元的研发费用——换算成人民币，大概就是15亿了吧。”费莉萝看文件比较快，很快帮助顾莫杰在另一张传真上找到了答案。
　　顾莫杰微微一愣，更加好奇了：“喔？Cingular无线是什么？怎么肯出这么大价钱。”
　　费莉萝一边整理，一边斟酌着总结：“这上面没写，我百度了一下。Cingular无线是美国第二大运营商，拥有2000多万手机用户。Cingular无线为乔布斯提供相当于15亿人民币的研发资金，代价是苹果公司发布IPHONE后，在美国市场范围内的合约机领域，必须选择Cingular无线作为独家捆绑运营商。”
　　顾莫杰一下子就听懂了：“原来是这样，那个‘Cingular无线’，就相当于美国的中联通是吧？哦不是‘美联通’。怎么美国也是‘移动’一家独大么？‘美联通’排第二，居然只有2000多万活跃用户？”
　　费莉萝麻利地一边百度，一边总结介绍、现学现卖：“那不一样，美国最大的运营商也就4000万用户左右，比中移动规模可小了十几倍。美国一共2亿7千万人口，刨除小孩儿和太老的老古板不用手机，成年人手机活跃用户大约正好是2亿人。但是美国是市场经济国家，上规模的运营商就有十几家，所以把每家运营商的市场占有率摊薄了，排行第一、第二的也才两三千万活跃用户。”
　　顾莫杰花了几分钟，把脉络捋了一遍，心中对现状大致有底了。
　　“不过按照乔布斯的投入，一千多名核心工程师、3年时间研发，哪怕只按照一个工程师一年5万的成本算——只算基本薪水，不算其他开支——那三年也要15亿美元以上。Cingular无线给他赞助的那部分研发资金，最多只占到一成半左右。剩下的八成半钱，还是靠乔布斯拿别的产业的盈余补贴、以及其他融资渠道解决的。乔布斯肯花这么大的代价三年磨一剑，这个IPHONE肯定不简单。”
　　谷歌方面前期发送过来的传真没法承载更多信息，顾莫杰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了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的正式通报，谷歌方面也陆续又传来几段现场的测试样机演示视频。
　　苹果公司的产品，顾莫杰也是用过的，比如MACBOOK，而IPHONE的惊艳演示，给顾莫杰最大的印象就是，那玩意儿功能强不强另论，但是用户体验和人机交互界面真的是非常好。
　　这是苹果公司几十年来的强项，从MACBOOK上就已经可以体验到。在用电脑的时候，微软的WINDOWS其实人机交互并不算友好，很多时候大家之所以用的习惯，全靠“学习”怎么用好微软的各个官方软件。
　　而苹果的东西更多是让人跟随人的本能本性，能拖一下就翻页的绝不让你点击按钮；能拉一下就发送的绝不让你多点一个‘发送’——这点倒是很像QQ和MSN的区别，MSN发送文件还得选路径、点发送，而QQ发送文件只要直接把东西往对话框里拖就行。而且QQ会自动帮你判断，如果对方在线，那么还有机会让你点选“在线发送”还是“离线发送”；如果对面好友不在线，机器就会直接帮你做好判断，默认直接离线，省掉用户点那一下‘离线发送’的鼠标的动作。
　　如果你非要特立独行，在好友不在线的情况下依然傻傻等待对方在线接受、或者你预判好友并非离线而是隐身，你才可以手动修改，把已经离线中的文件改成“在线发送”。
　　这些缺省设置的默认状态，是否符合大多数人的实际情况？技术上来说，这种问题毫无难度，只是看设计者有没有用心，有没有极尽简化之能事，让更加傻瓜式的用户也能流畅地使用你的软件和产品。
　　这样的精细推敲，其实初音集团也有在做。比如初音视频网站上的视频，究竟广告缓冲完之后，是要用户点击一下“播放”箭头，才会播放，还是自动播放？最初的时候，同行都是要用户点一下播放箭头的，但是初音视频就愣是在陈世军的考究下，省掉了这个动作。
　　只不过，初音至今在这些方面，做得还不如苹果和腾讯那么极致。
　　顾莫杰合上所有材料，关掉电脑上的视屏，像兔斯基一样深邃地手动揉脸，感慨道：“过去的时代，网民被微软调教地过于‘训练有素’了，连消费者都是‘专业的消费者’，系统死了懂得如何自己重装，数据丢了知道自己还原，所以微软被惯坏了。但是我可以感受到，苹果公司马上就会娇惯坏一批什么都不懂得小白用户，结果就是，被微软调教到训练有素的消费者，既可以用微软，也可以用苹果。而被苹果养成小白的消费者，就只能用苹果了。”
　　费莉萝在一旁把顾莫杰看完后散落一堆的材料重新整理好，又帮着顾莫杰处理了一下邮箱里那些没看的邮件。问道：“阿杰，拉里佩奇可不是简单地通知你呢，他还有个邀请，你要不要回应一下？”
　　“什么事儿？我刚才没看到么？”
　　“谷歌公司目前隐约有个想法，鉴于苹果会在今年7月以前正式开始销售IPHONE，所以谷歌方面也准备未雨绸缪地联络一个防御性的移动终端开源系统计划。如果到时候IPHONE的市场形势真的很好，就公布这项计划。谷歌的构想是，由谷歌方面牵头，承担核心研发费用，开发一款开放性的开源手机系统、要基于高通3G以上制式的芯片组硬件平台，同时免去任何OEM厂商使用该系统的授权费。计划名字暂定为Android。”
　　“当然要回应！先参加了再说。”顾莫杰从沙发椅上一下子仰起上身。听了苹果三年磨一剑的事迹，他正心虚自己在硬件领域基础积累实在太薄弱了呢，要是有大船可以傍，为什么不傍？
　　“辛亏我去年计划做手机的消息，没有瞒着谷歌那边的人。”


第七十八章 忙死你不偿命
　　实话实说，在乔布斯发布IPHONE的那个时间点，在手机行业内，顾莫杰真的连个屁都不算。
　　之所以谷歌方面会想到他，无非第一个原因就是谷歌自身如今在手机业界也是叼基础没有，另一方面则是顾莫杰好歹表现出过进军手机界的姿态、做了些外围花哨活的储备、外加算是谷歌公司如今一个比较给力的合作伙伴。
　　于是乎，顾莫杰放下手头的事情，也不顾越洋航班的辛苦劳顿，眼巴巴又飞了一次旧金山，前前后后在国外花了一周光景的时间，和拉里佩奇为首的一些谷歌核心促膝长谈，约定了一个宽泛松散的同盟——或许都没资格用“同盟”这个单词。
　　不过，或许是谷歌方面也还比较谨慎，手头什么底牌都没有，因此被邀请的潜在合作者也不多。在美国国内稍微有两家可靠的小公司进入了谷歌的视野，而欧洲大牌一家都没请。
　　东亚文化圈，或者说中文文化圈里，除了顾莫杰自己以外，他只看到了一家受邀方，而且颇被谷歌重视。
　　是台弯的陈文奇、王雪红夫妇——宏达电子（HTC）和威盛电子（VIA）两家大佬的共同老板。
　　王雪红也算是前辈企业家了，是当年台弯首富、台塑集团创始人王永庆的女儿。相比于父辈在化工界的泰斗地位，王雪红从80年代开始，就创造了自己的事业，认准了电子业进军。
　　当时正是蒋小先生带着台弯腾飞进入“亚洲四小龙”的十年，威盛电子励精图治，一跃成为了个人电脑CPU领域第二大巨头AMD的主要代工和技术支持合作伙伴，后来渐渐发展到自主研发。在2007年年初，威盛电子是世界上排名第二的、唯一可以打破美国高通公司在3G标准手机CPU领域垄断的企业。
　　VIA专做3G手机CPU，HTC专做手机外围电子和整机。所以王雪红名下的这两家公司，俨然可以在手机业界自成产业链，不怕任何对手从任何环节卡脖子。
　　要知道，哪怕是苹果公司或者三星公司，在3G时代开始的时候，也只能扮演好王雪红名下的HTC的角色，而他们的CPU，只有问高通去买授权。
　　说白了，苹果和三星，也是给高通打工的，至少在硬件生产销售环节，高通的利润率比苹果还高，谁让它有这个垄断的霸气呢。苹果充其量算是打工者中最成功的那个高级打工者，但并不能改变被人卡脖子打工的本质。
　　在如今这个时间点，王雪红手中的牌路之齐全，让谷歌的拉里佩奇对其非常重视，对王雪红的礼遇也远在顾莫杰之上。
　　顾莫杰对此也没什么不服的，人家毕竟是兢兢业业做实业的50后前辈，那也是应该的。他放低身段，在这一周里在王、陈夫妇面前很是谦虚，讨论了很多业界前景、布局路线的想法，宴请送礼更是不在话下。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这一周里，王雪红夫妇和顾莫杰还算融洽，不说结下多少交情，好歹混了个脸熟。
　　……
　　1月19日，一个星期五。明天就是周末了，忙碌的人们纷纷进入了泄压的半狂热状态。但凡有几个闲钱的，不是买买买，就是喝喝喝。
　　东京，银座。一个还算高档的安静、私密小酒吧里，权宝儿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她面前摆了几杯饮料和清水，经纪人助理则在稍远处门口的桌上坐着，好让她一个人享受一会儿安静。
　　清水是3000円一杯，折合人民币大约150块。鸡尾酒就不好说了，一般2万円起。
　　毕竟银座这种地方，在80年代“广场协议”导致日本房产泡沫崩溃之前，最高地价曾经飙升到过相当于100多万人民币一平米。后来泡沫破裂，暴跌到最低时的6-8万。到了2007年光景，大致涨回到40几万人民币。
　　当然这是指土地价，不是房子的楼面价。考虑到东京市区动辄5倍以上的超高容积率，银座的楼面价如今约莫十万。
　　十万一平的地方，用于开每天只营业6小时的酒吧，如果不把一杯酒卖到1000块人民币以上，早就亏死了。
　　“这阵子真是太忙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肯定是去中国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唉。”宝儿一口把小半杯“血腥玛丽”灌入喉咙，最近忙的跟狗似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中滑过。
　　23号的初音歌姬东京演唱会结束之后，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隔了两三天马上就参加了TNS唱片大赛，拿了个年度金奖；旋即便是12月31号的NHK电视台“红白歌会”，再次登台演出。
　　日本人的“红白歌会”大致上便相当于中国人的“春晚”，日本人是不用农历、不过春节的。所以他们过年过的就是公历的新年。刚刚20岁的宝儿，这已经是第五次受邀参加年终“红白歌会”了，从16岁起每年都参加。
　　年后，她才有时间忙活自己拖延了许久的专辑，最终在1月17号，正式推出了《双十年华》（MADEINTWENTY）这张专辑。
　　那是两天之前的事情，发布会昨天才结束。
　　如此忙碌的行程，便是铁打的元气娘，都会耷拉下来吧。
　　“原本还想欧巴生日的时候回礼一下呢，实在是太忙了……算了，反正我也没答应过，本来也只是惊喜，不去就不去，他也不会怪我的。”
　　翻看着日历，宝儿想起顾莫杰生日那天，她连个电话都没打。虽然两人谈不上多好的交情，但是毕竟两个月前在中国，宝儿庆生的时候着实叨扰了人家，一点不表示有些失礼。
　　他肯定也很忙吧。
　　宝儿想着，不由自主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至于国际漫游长途话费这种事情，根本不在喝两千块钱一杯酒的土豪妹考虑范围内。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回来的是个挺惊讶的声音：“打我电话干嘛？”
　　宝儿：“忘了对你说生日快乐了，迟到了两个星期，不怪我吧。”
　　顾莫杰：“这有什么好怪的，大家都忙么。怎么突然想到了，难道是才空下来？”
　　宝儿：“猜的真准。我前天正式出的专辑，昨天新闻发布会，今天总算空一点。前阵子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每天只睡4小时。”
　　说着说着，宝儿的声音有些哀怨，似乎想到了那些辛苦的日子。
　　顾莫杰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差不多啦，都一样。这日子真是邪门儿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刚进07年，感觉扎堆的事情就扑面而来。”
　　宝儿呢喃着：“你有啥忙的？”
　　“靠，我肯定比你忙呐。”顾莫杰这几天正是神经有些绷紧过头了，被人一撩拨，顿时滔滔不绝数落起来：
　　“你想想，1月初，移动联通电信公布3G路线图，我得忙吧？得筹备自己的手机公司吧？9号，乔布斯就逼命一样公布了IPHONE，我又得忙吧？得飞美国找潜在战略同盟吧？这还远远不算完呢！我人在美国，结果国内还有新的事情电话一个不停打进来。一会儿是周洁伦找我打听，说他和宪哥的合约3月1号就到期了，问我有没有兴趣投资他新注册的‘杰威尔音乐公司’，出钱持小股；然后昨天手下娱乐事业部的人又不知道发哪门子疯，和我说暴雪公司的《魔兽世界》在美服已经开了‘燃烧的远征’资料片了，但是国内九城这边和暴雪迟迟谈不妥新的条件，文化部的人也在卡，估计国服每个一年半载是更新不了了。问我有没有兴趣……算了，这些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顾莫杰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一瞬间成了话痨，竹筒倒豆子一样就倾诉开了。有些东西还是商业机密呢，怎么能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忙”就随口乱说呢？
　　顾莫杰清了清嗓子，在打住之后关照了一句：“嗯哼——刚才那些话，听过就算了，有些事情还没定呢，你可别给我乱说。”
　　宝儿音色肃然地说：“这我当然懂，难道我是口风那么不严实的人么，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出卖朋友？”
　　“那就好，我没别的意思。”顾莫杰似乎也喝了点酒精饮料，有些自嘲。
　　“那你人还在美国？”
　　“没呢，在成田机场。这不和美国人聊完怎么对付IPHONE，就赶着回来处理杰威尔音乐公司和《魔兽世界》的事情么。”
　　宝儿大惊：“你在东京？可是怎么会，从旧金山或者洛杉矶都有直飞沪江的航班的呀，怎么会在东京加油临靠？”
　　顾莫杰：“本来么是这样的，不过我在美国这阵子，和HTC/VIA的老板王雪红套了几天近乎，总要顺带着去探望一下她老爹——台塑王永庆。王永庆如今定居在新泽西州，所以我最后只能是去东海岸转了一圈，从纽约起飞回国了。”
　　波音747客机的油舱容量，就是按照地球上最远的越洋航线设计的，如果从洛杉矶起飞，油量足以飞到沪江，但是如果是从美国东海岸起飞的飞机，因为又额外多了4000公里航程，所以不得不中途停靠加油一次。
　　要么在洛杉矶加油，要么在东京加油。顾莫杰在新泽西见了老王之后，回国搭的这个航班，恰好纽约起飞东京加油的，所以他需要在成田机场停留几个小时。
　　“那你不够哥们的呀，都到东京了，怎么不进城陪我喝一杯。”
　　“我还两小时就重新起飞了！”
　　“改签！”
　　“我的护照……”
　　“你不是有长期商务签证的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BANDAI谈生意的时候就办好了！是男人就别磨磨唧唧。”宝儿把一杯新加坡司令一口闷了，重重地把杯子砸在吧台上，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也是为你着想——你想呐，从纽约起飞的飞机，到中国的，肯定只能飞沪江、不能直飞钱塘那种小城市，对吧？你现在飞，后半夜到了沪江，也没法回钱塘，还是要在沪江住一晚。你要是在东京改签，可是能找到明天直飞钱塘的航班的呦。手续问题，难道还难得倒我们的顾大老板么。”


第七十九章 只看贼吃肉不知贼挨打
　　在日本，一月中下旬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鹅毛大雪，搓绵扯絮一般往下泼。
　　以银座的繁华，街道两侧尚且不免微微堆积了起来。至于屋顶，窗棂，自然更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只有霓虹灯的广告牌上，因为灯光的逼人热力，让雪花无法堆积在上面，也让这条街道的明暗反差更加鲜明。
　　一个一米八几个子的年轻挺拔男人，戴着墨镜，在西服外面裹了一件和人一样挺拔的阿玛尼风衣。只见他从低矮的计程车上很是不便地跨下来，走进了风雪之中——日本的计程车后座，在他的身材来看，实在是太逼仄难受了，所以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司机收了张一百美元的钱，正准备找零，他却已经闪了。于是司机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窃喜地说道：“嘿，米国阔佬。”
　　这年头，GPS还没有大规模民用，顾莫杰只能按照权宝儿给的地址找，拐了几个门厅，找到电梯，上楼。在电梯里，好几个日本妹子刚好和他同梯。虽然因为大墨镜和风衣的高立领所阻挡，看不清面容，却不妨碍他的挺拔伟岸和阿玛尼的华贵自行溢出。
　　“卡……卡阔依……”、“呆斯基……迪斯内……”
　　顾莫杰走出电梯的时候，分明听到几个压抑销魂的低呼声从电梯门缝里传出。
　　这是一间安静的酒吧，没有重金属音乐，也没有舞池，甚至没有DJ。同样，因为酒吧的半开放属性，这里不可能安排包厢，却尽可能使用屏风，在远离吧台的桌位之间，给客人隔出了有限的私密感。
　　这么安静的环境，顾莫杰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向那张桌走了过去。
　　一个30多岁的日本女人起身作势要拦，但当她回头向同样戴墨镜的宝儿望去时，看到宝儿在微微点头，她才恭敬地对顾莫杰微微鞠躬，放他过去。
　　“那个是我在日本的经纪人助理，希望你理解。”宝儿解释了一句，旋即看清了顾莫杰的装扮，觉得眼前颇感一亮。她在中国那两个月，从来没见过顾莫杰穿西服，只见到过他穿IT人的那种休闲风，“怎么，今天来见我，反而穿得这么正？而且你好像身边连个妹子都没带。费姐呢？你不是一遇到商务谈判都带上她，好给你红袖添香的么。”
　　“我这次去见的不是圈里人——王永庆比我爷爷都老了，穿正式一点，显得尊重些，不也很正常么。至于费姐么……有些商务谈判的细节，很难给你解释。”
　　HTC和VIA的掌门王雪红、陈文奇夫妇，实际上是王雪红这个女强人在掌舵，“驸马爷”陈文奇则形同“入赘”。顾莫杰还没傻到去见一个女强人前辈谈合作时，带着和自己不清不楚没名分的女人去招摇，那样岂不是给对方下眼药么？万一对方是个女权主意者呢？是个直女癌呢？
　　这些道理，很难一句话说清楚，也不方便说。于是顾莫杰只能很隐晦委婉地表述了一番，宝儿竟然也听懂了。
　　“好吧，不管欧巴是为什么穿这样，我只想说，很帅很精神呢——电话里我也没问你口味，就随便给你点了。特奎拉日出能喝吧？大冬天的，喝热烈一点也好。”宝儿说着，温柔地把一杯由亮橙至血红色的酒推到顾莫杰的面前。
　　两人说的都是中文，远处的那几个日本人是听不懂的。在日本人耳朵里，韩语和汉语很难分别。
　　“我有啥不能喝的。”顾莫杰接过酒，先微微晃一晃，然后深深抿了一口，压低声音自嘲地说，“我觉得我真是疯了：我有日本签证，可是我的保镖没有！然后我居然就一个人临时出关、搭计程车进城赴约了！要是我在东京被刺杀了，你可要负责。”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今天真死了，我给你偿命。”宝儿显然喝得有些亢奋，说话不喜欢再经过大脑。
　　“说什么呢……我开玩笑的。”
　　“我也开玩笑的。”
　　顾莫杰有些尴尬，便硬着心肠分析：“其实，我是深思熟虑过了，在东京停留完全是临时起意，不会有任何人可以预测。所以只要你这边不出岔子，就完全不会有危险。”
　　“切，人家还以为欧巴肯为人家冒那么一点点险呢，原来还是算计来算计去的，没劲。”宝儿沾着杯子里的清水，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画了几个圈圈，“你说，每天都活得那么理智，一切都在算计之中，真的有意思么。”
　　“走到这一步，我是不可能再回头的。”顾莫杰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别扭。
　　这句话是这么说的么？还是把周洁伦的《四面楚歌》里的歌词给抄串儿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先迟到地祝福你一下：干了这杯，生日快乐。”
　　两人碰了杯，一口闷。
　　“其实我现在已经比以前自由多了——我是说比几年前。”宝儿眼神有些迷离，说话恍恍惚惚，“欧巴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顾莫杰喝得还不够多，需要妹子的提醒，才懂得捧哏。然后他想了想，又用他自以为补救、实则补刀的语气说了句：“对不起，我以为你会自己往下说的。”
　　宝儿苦笑了一下，讨要出来的追问，最不值钱了。她似乎被酒精勾起了辽远的回忆。
　　“从我出道，到《双十年华》出来之前，那五六年里，我走的一直是元气乙女风。绯闻也好，甚至只是和男生一起拉个手喝个酒也好，对于艺人的乙女形象都是非常巨大的杀伤。粉丝会觉得你不再纯情，让你人气大减。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经纪公司就会定下一大堆条条框框，约束你的行为。我实在受不了，何况我觉得自己年纪也差不多了，一个妹子不可能一直走清新懵懂的乙女风，走到20岁的。所以在创作《双十年华》这张专辑里的每一首歌时，我都倾注了前所未有的创意和心血。我期待一次成功的转型，让粉丝能够接受一个知性御姐风的宝儿。目前来看，这一切还挺成功的。公司也接受了这个成果——所以我今天才有资格坐在这里和你喝酒，你知道么？你知道我有多累，争取一个和男生喝酒的机会，都要花那么大的努力。”
　　顾莫杰有些手足无措：“我不配，不过你确实应该为了你自己的人生努力。”
　　宝儿：“别臭美了！你以为这是我在对你表白？瞎想！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为了我自己人生的自由，有多努力，有多拼。我要一个单独和男生喝酒的自由，但是我并不在乎是不是和你喝。你只是恰好撞到了我第一次约男生喝酒这个契机罢了。”
　　“那就最好。我实话和你说，我上过三个女生，前两个我问心无愧，我也会一辈子对她们好。但是第三个，我一开始以为自己不会内疚……唉，反正我是一个渣男，你知道就好。”顾莫杰有些羞愧，说着说着决定打住这个话题。他不想扯自己的丑事，只是打打预防针止损。
　　顾莫杰自嘲了几句，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很拼，也很有想法，很有创造力，和我是一类人，有很多话可以谈，有很多事情可以相互为鉴。所以我很珍惜和你的友情，希望可以做一辈子朋友。”
　　宝儿：“我知道，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企业家里，能够理解艺术家的辛苦的人，不多，你是一个异数。不过同样的，艺术家里面，能够理解企业家辛苦的人，也不多，我也算一个异数——在大多数艺术家和企业家之间相互观察而言，似乎都觉得自己才是累死累活拼事业的人，而对方只是躺在那儿数钱的人。触类旁通的通才太少了，世上的傲慢与偏见，多半来自于此。”
　　顾莫杰哑然失笑：“这是正常的。在中国，有一句俚语，叫做‘只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可见哪怕是做贼，钱是随手偷来的，那也是有风险的。世上除了贪官，哪有真躺着不付出就能赚大钱的人？只不过人受限于专业眼界，只会看得懂自己的辛苦，自己的工作有多少难以掌握的细节，而看不懂别人的辛苦罢了。所以我们在网上，往往可以看见今天医生跳出来说自己最辛苦，明天教师跳出来说自己最辛苦，层出不穷。至于别人的风光，本来也不是非看不可。但是谁让我们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互联网广告扑面而来呢。那些土豪显摆的新闻，哪怕你想不看到，QQ都会给你弹个窗，刺激你一下——毕竟，让穷人看到富人是怎么奢侈的，正是这个时代富人继续购买奢侈品的最大源动力，否则这个社会的消费链就维持不下去了。所以大多数人都只知自己苦、只见别人爽，越来越暴戾了。”
　　“欧巴说得好有道理呢！我原先只是隐隐约约这么觉得，一直用这种想法为自己减压，但是始终总结不出个说法。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子人生都开朗了些。”
　　宝儿回着味儿，越咀嚼越觉得顾莫杰说得字字珠玑，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诶？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富人有钱之后，不是应该通过装逼显摆来获得‘社会尊重感’，让他们觉得赚钱赚得值么？你那么有钱，为什么我从来没见你显摆过呢？”
　　顾莫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这很正常的好吧，有逼就装那叫暴发户。装逼这种事儿，也是有鄙视链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让鲨鱼直接吃虾填肚子，鲨鱼还不耐烦呢。我也不是绝对不装逼——如果你可以安排一个加强连的亿万富翁，排队坐在我面前等我装，我保证马上装给他们看。”
　　“噗嗤——哇咔咔……太逗了……咳咳……”宝儿不小心被逗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一不下心甚至“哇”地一口喷出半杯酒来。
　　真浪费，一口起码喷掉了一千块，软妹币。
　　顾莫杰温柔地掏出手巾，给宝儿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残酒。又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那位……诶，我不懂日语，你喝口水，能说话了么？你自己说吧，让助理小姐送你去洗手间收拾收拾。”顾莫杰本想直接喊经纪人助理过来收拾残局，猝然发现自己不懂日语，只好先让宝儿顺顺气，自己说。
　　“我没事，不是呕吐，只是一口气呛着了。”宝儿拧着不依，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表示喝多了喝到吐，肯定会被经助理架回住处的。
　　顾莫杰却不明白这些，他一咬牙，往边上走了几步，趁着没人看见的角度，摁了一下眼镜腿，让初音娘帮他翻译了一句语音，他牢记在心，走到经纪人小姐面前念了出来。
　　“你会日语？刚才你是骗我的？”
　　“我没想骗你，我只想为你好。”
　　“我就知道，在中国的时候，我就听婉清妹妹说过，你这个人连自己的女人都要骗。明明会那么多种乐器，但是别人不逼你你就从来不表演。你这个人，还有多少秘密？真是太可怕了。”


第八十章 好兄弟讲义气
　　“头好疼……果然还是喝太嗨了。”权宝儿抱着枕头，揉着自己一头略微显得乱蓬蓬的暗金色长发，像金毛狮子狗一样甩一甩，驱赶走脑子发胀的感觉。
　　大腿上传来一阵凉意，让她意识到昨晚没穿睡裤。
　　下意识地一缩腿，旋即脸色有些发白，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
　　没有任何异状与不适。
　　“呼……幸好欧巴是好人呢。”宝儿这才想起，昨天自己是被顾莫杰拎回来的——相比于一米八几的顾莫杰，才1米58的宝儿实在是太娇小了，所以顾莫杰根本没必要吃她豆腐。只是提着她的腰带，就把她横着拎回寓所，是宝儿的经济人助理带的路。那轻松劲儿，就和宝儿当初提着顾莫杰送她的那把18世纪意大利提琴差不多。
　　顾莫杰没留下，应该是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护照曝光而惹来不必要的关注？或许在日本，顾莫杰的知名度还不够高吧？
　　宝儿看了下时间，她居然睡到了10点钟，已经两个月没睡过这么懒的懒觉了。
　　“欧巴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吧？记得他昨天来之前就改签好了今早的航班。”宝儿想着，拿出手机发了条送别的平安短信。
　　发短信比打电话累得多，因为电话里你可以说任何语种的语言，而日本的手机却不会装中文输入法。但是没办法，飞行模式的情况下，手机是接不到电话的，只能是发短信，等对方落地后再收到。
　　宝儿累死累活，勉强拼凑出了“一路平安”四个繁体字，发了过去。
　　丢下手机，走进卫生间刷牙，才鼓捣了几下，手机却响了一声——是短信的声音。
　　宝儿的心砰地跳了一下，稍微犹豫了会儿，还是赶紧漱口喷掉牙膏泡沫，跑回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谢谢？”
　　宝儿一脸茫然：飞行模式还能回短信？
　　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你没上飞机呢？”
　　然后是惴惴地等待，要是这时候有别人在场，一定会忍俊不禁：一个妹子拿着手机在那儿来回踱步地等待，可是也不知道先去把嘴唇角上残余的牙膏擦干净。起床后眼屎也没洗掉，以至于瞪着眼看短信的时候眼睛传来阵阵干涩板结的痛楚，连眼泪都滋下来了。
　　看来顾莫杰这句话比较长，所以等了一分钟才光景才打回来。
　　“还不都是你的馊主意害的！起床没看天气预报和新闻么！”
　　“什么嘛！”宝儿嘟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拿起遥控器，嗯了一下。
　　“因昨夜暴风雪加剧、积雪需要清理，成田机场所有国际航班自晨6时起暂停，预期一日。所有航班延后。”
　　“耶！”宝儿欢呼一声，把手机和遥控器双双丢在床上，冲进洗手间洗漱梳妆起来。
　　“那你今天有事么？就算是我的馊主意害了你，给你赔罪咯。”
　　“东京一日游需不需要导游吖？”
　　“你去过秋叶原和上野公园么？”
　　“什么？你说这个季节不是樱花季，去上野公园没东西看？笨呐！没有樱花，还能看雪花吖！这你就不懂了，上野公园的樱花林被积雪裹起来的时候，比樱花还好看呢。”
　　顾莫杰只回了一条短信的时间里，宝儿发过去了四条。最后顾莫杰实在HOLD不住了，多回了一条：“你能不能省点儿话费？把要说的话在一条信里打完？你看看你，一条信才打十几个字。”
　　宝儿怒了！
　　吖的不发短信了！直接打电话！
　　差点儿都忘了！既然没上飞机，一开始就该改打电话吖！
　　真是被惊喜电击得大脑短路，智商都短暂下降了呢。
　　拨通，不给顾莫杰抗辩的机会，宝儿直接命令：“给你半小时，过会儿到我楼下见，我助理会开车。”
　　……
　　顾莫杰最终两害相权取其轻，去了上野公园。今天是星期六，秋叶原人太多。他和宝儿都算公众人物，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雪其实已经小了下来，只是积雪需要时间处理，才导致的航班延后，然而在上野公园里，只要风衣厚实一些，打不打伞都可以。
　　宝儿出场的样子比昨日惊艳了不少，让顾莫杰很是诧异，却一时间没能看出究竟是哪一点细节差异导致的惊艳，只是觉得宝儿的总体形象帅爆了——谁让他一贯在看女人上比较迟钝呢。两人并肩走着，漫无目标。
　　一望无际的樱花林，真的如宝儿所说，在每一条枝杈上，都缠绵上了一朵朵积雪。不是那种很均匀的、毫无层次感的白茫茫一片；而是错落有致、厚薄分明的，倒也颇有几味樱花的意蕴。
　　而更绝妙的则是：樱花之美，本就不在于静态，樱花的花期是非常短暂的，其最美的瞬间就是凋零飘落的瞬间。就如同日本人观赏樱花，都能品味出自杀文化的美来。而一旦在雪景中，雪花无时无刻不在凋零，落英缤纷之猛烈、与那一撮撮枝头缠绵的凛冽傲骨，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传达。
　　樱树雪花，堪称绝配。
　　“唉，‘你真真是我命中的天魔星’，”顾莫杰站在一颗樱树下，伸出手感知了一下雪片的冰凉，苦笑着自嘲，“一开始就不该听你的。我就知道，疯一把之后，代价会源源不断涌来，航班停机就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得便宜还卖乖，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就不陪你了。”宝儿娇嗔了一句，像是想到了什么，茫然思索一阵，探询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红楼梦》里的么？”
　　“连韩国人都看《红楼梦》？”
　　“又小看我！”宝儿捏着粉拳气鼓鼓地纠正，“你也不想想，我的歌都是我自己填词的诶，要是连《红楼梦》都没看过，哪来的素养。哼，其实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一个满身铜臭的暴发户，居然都看过《红楼梦》？”
　　两个人都需要收起各自的傲慢与偏见。
　　顾莫杰善意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雪樱很美，真的。”
　　“你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宝儿感慨着，也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雪花，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唱起来。
　　“冬の妖精たちが辉き舞い降りてくる，何もすることないから笑颜の写真口づけた……”
　　顾莫杰心中一动。这个曲调很熟悉，似乎是……
　　可惜，在顾莫杰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宝儿似乎抢先意识到了什么，曲风一转，居然信口变调，即兴到了另一个曲调上。
　　顾莫杰花了十几秒钟鉴别，宝儿的伪装最终还是没有奏效：“你唱的是《冬日之恋》？”
　　宝儿的呆毛有些耷拉：“不是吧，我都即兴编曲了，你还能听得出来？”
　　果然是！顾莫杰暗忖：相比于原版《冬日之恋》的哀婉偏虐，此刻的即兴曲风，似乎多了几分恬淡的欣然喜色呢。
　　宝儿是真的惊讶，因为这首歌她唯一一次在顾莫杰面前唱的时候，是用的她即兴编排的中文歌词。而这次为了不让顾莫杰听出来，她用的是日语，同时还变了调。
　　一首歌词曲都变了，居然还被认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顾莫杰解释：“调子没听出来，但是这个日语歌词我听过好多遍了——12月23号的演唱会，我看了转播，听你唱过这段歌词。”
　　宝儿闪过一丝喜色：“哦？你全程看了直播么？”
　　“是的。”顾莫杰不疑有他。
　　“耶！那就说明欧巴没看允儿和泰妍那场呢！”宝儿心中如是想着，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出来，却不禁露出几丝笑意。
　　既然被认出来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宝儿就大大方方地恢复了原来的谱曲，畅快地唱了一遍经典版的《冬日之恋》。两个人就这么一边欣赏雪樱花，一边漫步。
　　一曲唱完，宝儿微微哆嗦：“有点冷，能把你的风衣借我披一下么？”
　　顾莫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阿玛尼风衣递了过去。
　　……
　　“哼，请人家逛了一上午的上野公园，连去新宿和秋叶原买东西都不请，真抠。”玉置凉子缩了缩有些冻僵的手脚，望着那个离去的猥琐男人背影，碎碎念地啐了一口。
　　她是东京著名娱乐杂志《星期五》的一名狗仔小编，20来岁还没找到固定男票的败犬女。前阵子钓上了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生，脸倒还长得不错，结果尼玛是个毫无拼劲儿的草食男、典型的平成渣宅。
　　玉置凉子自问已经很有节操了，又没让男方请她去银座那种不切实际的地方消费。只不过是新宿啊！或者秋叶原啊！哪怕是女仆咖啡馆她都忍了吖！
　　但是那渣宅偏偏比她想象的最不给力的状态更不给力，连女仆咖啡馆都去不起。最后只是让她来上野公园看雪樱挨冻。
　　她感觉这一周的生活真是糟透了。这么冷的天，谁会发神经、诗兴大发来上野公园呢？
　　“又是一对没钱的傻逼……”听到前方远处幽幽地传来一阵歌声，玉置凉子心中极度鄙夷：肯定是个撩妹不肯花钱的小瘪三，也不知道哪个妹子又瞎了眼了……
　　“咦？这不是眼下最红的宝儿的《冬日之恋》么？这么女屌丝，还唱这么诗意的好歌，真糟蹋，简直是哔了狗了。”作为娱记的基本职业素养还在，玉置凉子当然可以听出这首眼下最当红歌星的新歌。
　　“唱得真是不错呢，简直神似。可惜了这个妹子了。”玉置凉子下意识地翻翻自己的小背包，掏出她从不离身的心爱单反来。
　　刀客，刀不离身；剑侠，剑不离身；狗仔，单反不离身。
　　隔着五十米开外，玉置凉子就躲在一课樱花树后，假作拍樱花的样子，实则悄悄把炮筒焦距调到最远，对准了远处的一对男女。
　　对焦渐渐清晰了，一张墨镜架在额头上的精致脸蛋出现在取景框里。
　　“吓！这个妹子怎么这么像宝儿本人？还穿了高跟鞋？这不科学！宝儿从来不穿高跟鞋的，是不是认错了？旁边那男人是谁？墨镜压得这么低。”
　　不管了！先拍了再说。


第八十一章 逆风高飞
　　“50米内监测到活跃状态的数码摄像设备，方位335。”
　　顾莫杰的眼镜框，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语音提示，让他瞬间警觉了起来。记得数年前，他在学校里用动作捕捉全息投影弹奏《月光三》装逼的时候，初音娘就提醒过他一次。
　　前方高能反应！
　　顾莫杰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隐隐约约躲在一棵樱花树背后的家伙，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手，外加一只相机。
　　很显然，偷拍无疑了。
　　“用数码相机拍，而非手机，那就意味着只能先存在SD卡里，没法直接传输出去。只要肉体消灭了对方，就能彻底解决问题……要不要杀了灭口呢？算了，在日本还是不要多惹事了，何况在宝儿面前杀人……她也不会同意的。”
　　看似心理活动很复杂，其实也就两三秒钟的事儿。顾莫杰最终还是被传统道德占了上风，觉得为了几张狗仔照就杀人，风险与收益的效费比太低。
　　还是不动声色地尽快离开吧。
　　“有人偷拍，把眼镜儿放下来，快点走。”顾莫杰压低声音说。
　　“什么？”宝儿一惊，歌声戛然而止，旋即反应过来。她刚刚才唱到“100亿片的雪花，都是我的亲吻”。
　　两人转身疾步就走，朝着出口处停车的地方奔去。顾莫杰唯恐被拍到更多，下意识地推着宝儿的腰。
　　“诶呦。”宝儿一声痛呼，左腿一扭向边上倒去。
　　地上积雪很厚，摔倒了也不至于扭断腿吧？不过总不能看着妹子摔倒……
　　顾莫杰本能地一抄手，环住了宝儿的腰肢。
　　“我……我穿不惯高跟鞋，一走快就……你……你扶我走吧。”宝儿又羞又急又疼，无奈地娇嗔。
　　事急从权，顾莫杰只好搂住宝儿的腰，以一种几乎把她提离地面的力量往上拎。这样宝儿只要用凌波微步一般脚不点地的步履就能向前了。百八十斤的妹子身体，被顾莫杰侧身拎着，居然毫无迟滞。
　　远处的玉置凉子知道自己肯定是被发现了，正懊恼地要收起单反，但是最后一幕让她热血沸腾：她看到了什么？刚才还只是并肩漫步，现在居然发展到搂腰了？
　　“咔嚓。”凉子定格了最后一张照片，然后收工。
　　……
　　“宝儿扭了脚，快回寓所。”一上车，顾莫杰就吩咐宝儿的助理开车，然后才想起对方听不懂中文。幸好宝儿忍痛用日语复述了一遍。
　　很快到了地方，顾莫杰把宝儿弄上楼，在对方的指示下找到了平常练舞摔伤时常用的伤药。
　　想弄一盆捂脚的热水，才发现宝儿这里根本连个脸盆都没有，只有浴缸和瓷洗脸缸这些固定安装在卫生间里的容器。于是只好在浴缸里放点热水顶一下了。
　　顾莫杰把宝儿抱进浴室，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不凉也不烫，然后把她的双腿放进去浸一下活活血。再细心地擦拭干净，喷了一点喷雾剂、抹上药膏，最后用毛巾热敷。
　　妈蛋，活了21岁，啥时候给别人洗过脚？今天真是亏了。顾莫杰心中默默想着，忍不住便埋怨：
　　“你怎么穿高跟鞋走路会这么不稳的？”
　　“怪我咯？”宝儿一脸郁闷，表情上满满地写着“我才是受害者诶”。
　　“不是怪你，只是想不通。”
　　“我原来走的是元气乙女风啊，天天要练舞的啊，怎么可能穿高跟鞋。今年才风格转型呐。要不是陪你出去，我才不穿呐。”宝儿伸出两根手指绞着头发，把脸撇到一边，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碎碎念，“还不是你身边的妹子个个都1米65害的。”
　　顾莫杰扯过宝儿丢在地上的鞋一看，这鞋跟起码八九公分，啧啧，难怪稍微不慎就要摔倒。到了此刻，他才回想起来，为什么今天一早看到宝儿的时候，觉得惊艳秀挺了不少，原来是破天荒穿高跟鞋了。
　　两人本来就逛到了午饭的点儿，如果不遇到狗仔，早就该吃完午饭了。现在却不得不往回赶，还要收拾治伤，一番折腾下来，都快下午三四点了。
　　顾莫杰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日本人有叫外卖的习惯么？”
　　宝儿的回答很肯定：“有，但是我从来不在家里叫，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址。”
　　好吧，顾莫杰感觉自己被打败了，只能退求其次：翻冰箱。
　　幸好，还有好几人份的大马哈鱼块；没有蔬菜，但是有水果，做不了炒菜，只能拌个沙拉。顾莫杰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在他眼里，短短一两天营养单一并不叫事儿，忍一忍就过去了。
　　很久没开火的厨房里稀里哗啦一阵响动，然后收工。
　　“橄榄油煎大马哈鱼、杂果沙拉，凑合着吃吧。要花样没有，要分量管够。”顾莫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把一个大盘子推到腿脚不便的宝儿面前。
　　“你还会做菜？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身边的女人伺候得退化了呢。”宝儿垂着脸，拿叉子叉了一块大马哈鱼。
　　火候煎得比她自己笨手笨脚做出来的好，也比她的助理小姐煎得好，当然和外面的大厨师没法比的了。
　　床前没有餐桌，顾莫杰另外找位子坐下，自顾自也吃起来，吃完收拾干净。看时间也已经五点多了，索性算是晚餐一并搞定。至于盘子，顾莫杰是不会去洗的，丢在厨房里就是了，眼不见为净。
　　无所事事的气氛总会比较尴尬，宝儿思忖着怎么找话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你明天航班挺早的吧？到时候退房方便么。”
　　“不用我退房，昨天我让你助理给我开的房间，我还没笨到在东京随便留下自己的住宿信息的程度。到时候你助理自会去退，大不了押金归她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宝儿呢喃着，“既然如此，我这里房间其实也有多的，你也不必去酒店里抛头露面地冒险，明天走的时候也方便……”
　　“好。”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推脱……等等，你刚才说啥？”
　　“我说‘好’。”
　　“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宝儿大惊，“那你昨天为什么要去外面找酒店住呢？”
　　“因为昨天你喝醉了，我这人不欺暗室。”
　　“欧巴真是晋人遗风、性情中人呢。又洒脱，又有原则。”宝儿不可抑止地笑出声来，笑得很畅快，眼泪都出来了，“我要是古人，今天一定提出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妹。”
　　顾莫杰笑笑，并不作答。
　　宝儿却不依不饶：“怎么？觉得我高攀了，还是觉得姐看上你的钱了？你也不想想，费莉萝不过两三千万的家产，都能有骨气不要你回报，心甘情愿做你女人。我好歹也是没出道钱家里就有上亿家产的人奈，现在又这么红了。给你做妹妹，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又不会要你的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莫杰竟然被说得有些羞愧，不由自主地反省了一下：确实，自己对女人的戒心很重。社会地位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壁垒。只要有妹子对他好，接近他，他首先就“疑罪从有”地觉得对方动机不纯。
　　“你最近累了，又有伤，好好休息吧。我上网处理点事儿，晚一天回国，估计找我的人又排起队了。”顾莫杰说着，帮宝儿关好了卧室的门，自己去了书房。
　　宝儿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假寐了一会儿，两个小时后醒来，觉得有些腻味睡不着，就穿好睡袍走进了书房。
　　顾莫杰还在那里忙碌，满面忧郁和沧桑感，宝儿从来没看到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这才是欧巴工作时候的神态么？
　　“愁啥呢？”她缱绻如猫地拉了个凳子，坐在一边，“睡太久了，睡不着。”
　　“没钱呀。”顾莫杰喝了一口自己冲的速溶咖啡，也不讳言，“投周洁伦的音乐公司，要两三亿。如果要在《燃烧的远征》资料片上，抢九城的代理权，起码七八亿——当然这个钱不是一次付清的。我们省的枢机今年两会之后就要调去沪江了，我还要跟去建一个大数据中心、挪一部分业务过去，又是起码二十亿的开支。这还没算如今马化腾和丁三石都反应过来了，准备在邮件和云盘业务上和我全面开撕呢。手机行业和谷歌、HTC，更是无底洞……再多都不够花啊。”
　　宝儿什么也听不懂，只能给顾莫杰续咖啡。
　　……
　　一夜无话，第二天顾莫杰起得很早，满以为宝儿肯定还睡着呢，就想自己直奔成田机场。谁知他蹑手蹑脚洗漱穿戴好，宝儿也已经收拾得漂漂亮亮等着了，还帮他把那件风衣熨好了还给他。
　　把衣服递给顾莫杰的时候，宝儿说：“我送你去机场吧，自动档的车，不需要用到左脚，没事儿的。我不下车就是了。”
　　“好。”顾莫杰想了想，还是没有拂逆对方的善意。
　　积雪还没化尽，宝儿开得很慢。顾莫杰没有日本驾照，当然不能代劳。一路到了成田机场，顾莫杰自己下车，没让宝儿继续送。
　　“一路平安，有空联系。”
　　“好，你也自己小心。已经够红了，没必要太拼。”
　　“那你怎么不说你已经够钱多了，也没必要太拼呢。”
　　“……好吧，看来我们都说服不了对方。”
　　顾莫杰头也不回走进了候机楼，宝儿没有离开驾驶座，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又默默轻唱了一遍她今年新专辑的主打歌。


第八十二章 日理万机
　　回到钱塘，顾莫杰立刻进入了新一轮的连轴转。
　　下飞机的当天，回到黄龙时代广场的办公室，费莉萝就把厚厚一叠合约放在了他的案头。
　　他看也不看，刷刷刷几笔，在最上面的那几份投资合约上行云流水地签完自己的大名——因为内容其实他昨天在东京的时候已经通过电邮审视过了，他相信以费莉萝的专业，不会坑他。
　　周洁伦问顾莫杰要了3亿人民币，让顾莫杰在新成立的“杰威尔音乐公司”里占股30%，也就是说，周洁伦那边对新公司的总估值在10亿人民币左右——这边签完合约，资金到帐，那边马上就会去注册公司，新鲜热辣。
　　周洁伦、方纹山和杨俊荣等人，会以自己的方式出资占股，比如周洁伦本人自然是用一份长年独占的经纪合约的方式出资就行，完全不用给现钱。目前他的身价正在最巅峰状态。每年他自己赚的钱，加上为原来的经纪公司赚的钱，起码值2亿一年。也就是说，到了新公司之后，只要周洁伦能够保持如今的热度、持续为新公司工作三四年，那么就能值回他本人那60%股权的票价了。再往后每年的盈利，顾莫杰都可以分润到30%的净赚。
　　当然这也是应该的，毕竟顾莫杰在对方最初缺乏启动资金的时候垫了款，而且吃相也不难看，能够接受投资方持小股。至于周洁伦，其实成立自己的公司倒也不在于赚钱多少，只是为了更自由、更不受束缚地做自己的事情，实现自己的想法，只要投钱的人占股不至于影响他决策，他是无所谓的。
　　原本的历史上周洁伦刚开办杰威尔的时候，也用不了这么多现金，约莫2亿也就搞定了。只不过，在那段历史上，周洁伦是靠新公司赚了一点钱之后，才勒紧裤腰带开拍他个人的第一部电影《不能说的秘密》的。本时空既然认识了顾莫杰这么一个性情中人、又谈得来的大金主，周洁伦自然鸟枪换炮，一上来就准备并行开拍《不能说的秘密》，多出来的那一亿投资，显然是为了同时开拓电影业务所需的。
　　顾莫杰签个字，3亿就花出去了。
　　可是如果以为这就是顾莫杰花钱速度的巅峰，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紧跟着这个字后面，还有几个字要顾莫杰签，花出去的钱会更多：
　　给古勇将两笔总计10亿，买断优酷网和土豆网——优酷和土豆各自价值5亿左右。
　　这笔交易是早就说好了的，所以顾莫杰还不算太惊诧。交易会在3月份完成交割、兼并，但合约需要提前签好，款项也要一次性预备下。
　　顾莫杰继续这个“逆来顺受”的节奏，看着自己的资金哗哗地往外流淌。
　　干完这一切，费莉萝收起合约，让叶敏茹先分别传真去台北，别耽误周洁伦那边正式注册公司，也别耽误古勇将拿着传真件正式去招安土豆。至于其他后续的事情，慢慢再说。
　　办完正事儿，费莉萝好整以暇地坐在顾莫杰对面喝咖啡，有意无意地问：“怎么就突然想到在东京改签航班了呢？还耽误了一天。”
　　顾莫杰揉着太阳穴，13亿转瞬花掉的痛苦还没有彻底消褪：“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把南汇区那边的用地审批报告拿来我看一下，还差几个环节。齐枢机去赴任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我们可别掉链子。国内就是拿完地批个施工许可都要批10个月，这事儿轻忽不得。”
　　“放心，那种事儿耽误不了，我都全程帮你盯着呢。”费莉萝一边说着，一边用深邃的眼神盯着顾莫杰，看得顾莫杰心里发毛，然后费莉萝才确信了什么似地，哀伤地叹息，“我又不是君君，你对我有啥好瞒的。”
　　顾莫杰投降。
　　“我没想瞒你，好吧直说了，恰好那天和宝儿打电话聊天呢，去陪她喝了顿酒逛了个街，结果就耽误了。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怕你误会有别的，才没说。”
　　“我就知道！”费莉萝撅一下嘴，碎碎念道，“上次你还说不喜欢短腿的妹子呢，哼。”
　　顾莫杰：“我没喜欢她呀，我只拿她当妹妹一样，觉得这妹子是同道中人，扶她一把。我要是真想找美女，省事儿的渠道多着呢。”
　　“好了不扯了，你后面几天的行程，自己看看吧，按说这个该小茹和你交代的。”费莉萝驱走脑中的不快，强行让自己进入工作的状态，“明天后天，你要赶快把供应商考察起来，冯国荣和张拓海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几家将来给咱代工手机和数据卡的企业，签战略合作。总不能签约之前，大老板一次面都不露、不考察吧，那也太没诚意了。”
　　顾莫杰想了想：“原来给初音智能代工的那些厂家不能用么？”
　　费莉萝：“不是所有电子厂都有实力代工手机的！”
　　顾莫杰：“好吧，那你说说，要去见哪几家。”
　　费莉萝看了看行程，说：“明天先是去下沙的西湖数源，后天再去东方通信。”
　　顾莫杰一愣：“为什么不一步到位找富士康？”
　　费莉萝无奈地耸耸肩：“听老冯说了，代工厂家那也是要挑客户的，如果是产品设计质量还没验证过的新公司，对方怕砸牌子，开始是不肯接的。我们原先没建立多少硬件领域的信用，所以只能一步步来。具体我也不懂，你不信就问老冯去。”
　　顾莫杰当然懂，他只是事情纷繁复杂，没想到。
　　决定一件电子产品稳定性的因素，不仅有生产环节的要素，更重要的是产品本身研发设计得好不好。所以圈内的代工厂也是会根据自己的三六九等分级，去挑选客户的。如果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原来也没做过什么质量口碑不错的成熟产品的话，大厂是不会接单的——
　　就好像富士康，后世要代工也代工苹果级别的产品，你要是一个小公司的烂设计找他加工，富士康方面倒是严格管理、保质保量了，结果设计本身就不好、最终市场反馈故障百出，岂不是连富士康的招牌一起砸了？
　　如果不是去年，也就是2006年，顾莫杰提前成立了初音智能，做做简单的智能硬件厮混了一年、稍微积累了一点行业口碑的话，他今天找西湖数源人家都不一定搭理他。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由软入硬的IT企业一开始就折戟沉沙的重要原因——有时候，就算你有钱，也找不到一流的代工厂伺候你。最终只能推求其次、烂设计配烂代工，恶性循环。
　　当然，如果你肯出比别人高出N倍的加工费，用钱硬砸让别人和你合作，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不过那种高成本下，烧钱赔本就在所难免了。夏为科技的任老板找东方通信贴片一台手机主板，东方通信只收7美元贴片费；而籍籍无名的山寨机公司找上门，可能就要砸20美元贴片费，东方通信才掂量着是否给你做。
　　冯国荣给顾莫杰的路线图是：“2007年先找西湖数源干一年，同时和东方通信签一个考察期。一年后，初音智能的手机、数据卡产品市场信誉、质量信誉上来了、足以让东方通信确认与初音合作不会出现质量事故连累东方通信招牌了，再找东信合作代工。这样一步一步，到09年的时候，初音智能才能换富士康级别的代工。”
　　考虑到2007年只是技术和信誉积累的一年、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都是往东南亚猴子群岛倾销跑量压力测试用的，西湖数源的代工实力勉强也够用了，顾莫杰才答应了这个路线图。
　　“好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顾莫杰一言拍板，把后面几天的考察行程给定了下来，“那今天呢，还有什么安排？”
　　“一会儿有个会议，估计要开一下午。君君，叶维伦，邹胜，盛伟，都会参加。主要讨论这阵子公司的‘大容量邮件业务’面临的新挑战和新狙击。”
　　费莉萝信口和他说道，“你也知道的，去年暑假开始，靠着‘怀里揣包番茄酱假装失血、摆空城计让马化腾和丁三石坐视你跑马圈地’的时代，毕竟是会过去的。年底的时候，看我们的资金动向，马化腾已经怀疑我们用了别的秘密绝招规避了邮件业务的快速烧钱。这几天我们又这么大把花钱，丝毫没有手中寸头太紧的迹象，腾讯和网易都已经发现我们在用‘空城计’了。腾讯邮箱和网易邮箱纷纷宣布把各自的免费用户空间容量提升到2个G，还进一步升级了超大附件的上传/下载速度。如果我们在这一块上拿不出新的干货，就不可能继续从腾讯和网易那里挖用户，甚至有可能遭到他们的疯狂反扑。”
　　顾莫杰苦笑。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元首的“假装干掉大波波之后就跟苏联火并”的把戏，并不能规避与英法之间战争的爆发。充其量，只是延后和英法之间的直接冲突，把外交绥靖用到极限。
　　现在，就是绥靖最终被看穿的那一刻，去年跑马圈地快速扩张带来的仇恨值，终将爆发出来。敌人的反扑，就像狗日的张伯伦被拿下之后、换上鹰派好斗的邱大烟枪那般，不死不休。
　　“那就开会吧，这事儿躲不过。”


第八十三章 腹背受敌
　　顾莫杰说开会，自然是效率贼高，半小时不到，人就全部召集起来了。一番开场白之后，先是秘书处的叶敏茹帮着读一份市场现状的调研报告，各路大佬不管知道不知道的，先捋一遍再说。
　　叶敏茹声音清脆，一板一眼地读着：
　　“2006年7月，我公司刚开始实施‘2G免费空间计划’的时候，国内电子邮箱业务的总用户规模数在1亿4千万、占全部2亿3千万网民总数的60%左右。当时网易旗下各邮箱的总用户数达6300余万，占总用户数的46%左右，是国内第一大电邮供应商；QQ邮箱用户数5600万，占比41%，为第二大供应商。此后的新浪邮箱3200万、雅虎2500万、Gmail邮箱1800万、我们自己公司的初音邮箱1600万……”
　　“等等，我怎么算了一下，这几个邮箱加起来，总数已经超过1亿4千万的邮箱使用网民数了？总比例也超过100%了。”一个不怎么懂行的中高层提了个问题。
　　叶敏茹清了清嗓子，答道：“那是因为很多网民都不止注册一个邮箱，所以统计总数超过100%是正常的。如果没有疑问的话，我就往下继续了。”
　　提问者脸色一红，讪讪地表示没问题了。
　　“不过，以上数据只是有效邮箱的注册数量统计，考虑到QQ邮箱是所有有QQ号的人只要点击开通就能拥有的，所以低频用户数非常高，单论用户活跃度质量的话，当时国内电邮界的前三甲应当是网易、新浪和GMAIL——凡是注册使用这三大邮箱的用户，绝大多数就是奔着用邮箱去的，主题非常明确。”
　　叶敏茹汇报到这儿，没有任何人有疑问，她也就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如今的现状。
　　“得益于我公司这半年多来推行的‘2G免费空间计划’成功成本欺骗方面瞒过了马化腾和丁三石，所以网易和腾讯当时并没有对我们作出阻击。如今，我们初音邮箱对网易用户的挖角率达到了20%左右，对QQ邮箱的挖角率也有15%，冲击效果非常明显。截至到2007年1月，目前国内电邮的用户数排行已经变成了：网易5500万，腾讯5200万，初音4400万，新浪2600万，雅虎2300万，GMAIL邮箱1500万……国内使用电邮的网民总数，也增长到了1亿6千万左右。目前我们成功在该领域占据了业内第三名的名次，与前面两名的网易、腾讯基本处在一个规模量级，甩开了后面几名；而且在邮件附件存储、上传下载速度、页面响应速度三大技术性指标上，都处在专业评估的第一。更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邮件事业部并没有让公司亏损太多、通过冗余数据的归并管理，我们给用户提供2G空间所需的花费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优化，刨除广告和其他推广收入的冲抵，半年内整个邮件事业部的亏损不到2亿元，考虑到市场推广成果的高速增长，这个数据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最后的判断性条件，当然不是叶敏茹有权下的结论，那是顾莫杰事先首肯的。在初音内部，一个业务亏多少钱合适、亏多少依然属于可接受范围，这些问题的尺度把握，只有顾莫杰本人可以。
　　叶敏茹正准备往下讲现状，被顾莫杰把话筒抢了过去，后面的问题很重要，他决定亲自交代。
　　“诸位，目前为止，在‘静坐的战争’阶段，我们一切都很顺利，简直和在空白的蓝海市场里跑马圈地差不多轻松。但是我想大家也知道，‘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就在上周，腾讯的马化腾也让邮件事业部的张晓龙把QQ邮箱的免费容量提升到了2G。网易的丁三石做的更绝，他利用网易同时有163免费邮箱和126专业邮箱两个业务高低配的优势，在把163免费邮箱升级到2G空间的同时，更是把126升到了4G。所以，从免费容量方面来看，我们已经没有丝毫优势，甚至在部分细分领域转入劣势。”
　　还有一点顾莫杰没说，那就是其实马化腾也是很想学习丁三石的“用户容量分级制度”的，只是无奈于QQ邮箱此前没有分档，所以才没法事实。但马化腾前几天已经交代下去了，让张晓龙立刻出一套方案，搞一个“QQ-VIP邮箱”的计划，以山寨网易的分级制度。一旦这招上手之后，初音受到的挤压就会更明显。
　　这些信息很多人都知道，但也有不知道的。听了顾莫杰的吹风，纷纷窃窃私语了一会儿。
　　顾莫杰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抛出干货：“而且，我们因为此前的骗术，成功地激怒了马化腾等人，让他们在与我们正面竞争上更加毫不留手。据我所知，马化腾前几天刚刚公布了一个信息，准备在QQ游戏大厅里面再开发一款新网游，使用目前的成熟技术，预期三五个月之内就能上线。而且游戏的名字就叫‘QQ炫舞’，相信大家不用看都知道，那就是准备山寨‘初音歌姬’的。”
　　历史上的劲舞团2005年年中就上市了，而马化腾的QQ炫舞山寨版则拖到了2008年1月，中间隔了两年半，如今显然是因为被顾莫杰的蝴蝶效应激怒了，所以才提前动手。
　　初音歌姬虽然技术上完爆劲舞团那种垃圾八条街，但不可否认在很多低端的、喜欢打游戏不动脑子只拼手速的玩家看来，QQ炫舞的弱智模式更能够拉人。所以，只要马化腾山寨了，冲击肯定会有。
　　听说了马化腾的山寨举动，初音高层无不义愤填膺，但也仅限于义愤填膺了——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想对初音集团的现金奶牛之一动手。
　　“幸好除了马化腾之外，我们在邮件领域的其他对手目前还不存在跨圈狙击我们的能力。”作为游戏产业被围剿的受害方，邹胜只能是苦中作乐，如是自嘲。
　　然而，这样的自嘲，也被很快证明是幻想。顾莫杰给邹胜敲边鼓地提醒道：“邹哥，不能抱有这种侥幸心理。因为网易的丁三石，很快也会成为我们的对手——有小道消息称，九城的朱军至今没搞定暴雪的资料片，暴雪很有可能考虑到‘燃烧远征’版本之后，就换中国大陆区代理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网易肯定是要和我们争的。如今在电邮市场上我们已经得罪了网易，要是给他开辟新战场的机会，丁三石不会吝惜于烧钱抬价、和我们抢夺《魔兽世界》代理权的。”
　　“消息已经明朗了？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邹胜被挤兑得没了脾气，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对于现状，大家有什么反击的提议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让我们的电邮和云存储业务进一步优化、保持技术上优势的方案？大家尽管畅所欲言。”顾莫杰说着，环视了一圈，发现还是死气沉沉的。
　　大家是早就知道要开会的，也知道今天的议题，肯定是殚精竭虑都做好了功课才对。如此沉默，实在不符合常理。
　　只能说，集团的士气最近有些问题。
　　顾莫杰等了很久，最后还是陆文君提了一个方案。
　　“前阵子，三大运营商公布3G路线图的时候，我们在中国电信的内线人员提供了一个情报：中移动目前正在秘密开发一款PC端即时通信与手机短信互通的软件，名叫‘飞信’，预期5月份会上市。我们能不能在这方面主动一些、和联通或者电信之类实力弱一些的运营商形成松散的联盟、给他们一些好处，换取他们允许我公司代为开发联通、电信版的‘飞信’。我们做即时通信目前还没有基础，可以暂且不加入这个功能。但是只要实现‘初音邮箱可以与手机帐号之间互发纯文字短信’的功能，那么对于初音电邮业务的用户将产生一个极大的用户黏性。更何况，电邮业务相对于普通即时通讯而言，针对的是更加高端、专业、商务化的网民——这个很好理解，在电邮领域，用网易和GMAIL邮箱的，一般都是很正式的工作、商务交流的人士。用QQ邮箱的，更多是小白——而如今的CDMA手机用户群，相对而言比移动用户也更加商务一些。如果我们可以抓住这一块跨平台的先机，让我们的电邮一举超越网易和腾讯都不是问题。”
　　陆文君的话，每一句大家都听得懂。但是谁都知道目前而言这只是说说，真做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首先允许通过PC的邮件客户端给手机发短信，就会侵害到移动运营商的短信业务利润。移动公司自己搞“飞信”，那没问题，反正是左手倒右手的钱。可是如果让初音去给电信、联通做的话，至少也要每个月每个号码补贴进去不少钱，运营商才肯把这块拿出来让你试试。
　　这还是建立在如今电信和联通极为孱弱、市场占有率只有移动10%几的前提下。要是联通、电信再强一些，绝对都懒得和民企接触。
　　初音集团，目前肯定是没有这么多钱烧这种业务的。
　　会议的氛围，死寂地可怕。
　　顾莫杰觉得他有些过于挑战人性了。
　　于是，他临时换了个议题。
　　“对策咱一会儿再说吧，今天临时增加一个议题——28号就除夕了，咱把年终股权置换和分红方案，先拿出来看一下。”
　　顾莫杰抛出了古勇将在江南会那次和他谈的激励方案。
　　果然，邹胜等一群垂头丧气的高层，马上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了。


第八十四章 缺钱缺到卖房子
　　分钱，永远是一家公司里最容易激励士气的话题，但是这种招数的使用，一定要掌握好频次，绝对不能陷入“因为你有钱、你就该多发”的怪圈。
　　否则，那些给禁卫军将领大肆散财、最后养成军阀尾大不掉局面的古罗马皇帝们，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给邹胜为代表的人适时的分钱、并且置换集团层面的股权，自然是因为他们立功了，因为初音娱乐这个子公司，是2006年度初音集团下属各公司中，现金流对外输出最好的一家。
　　“目前，2006年度的财报已经出来了，初音娱乐的纯利润做帐虽然不高，但是我心中是有数的，起码有20几亿的钱，是初音娱乐赚回来、然后通过内部关联交易和其他掩护模式转移到了兄弟公司、支持了兄弟公司的产业。在初音娱乐内部，除了我个人占股90%以上，还有若干小股东和核心员工总计占股在10%以内。所以，我准备拿出2亿，其中1亿用于直接分红，另外1亿则转为等价的集团股权。如果不想要集团股权的，当然也可以直接兑换成分红，我还省了事儿。”
　　会有人要求全部拿分红套现么？显然不可能。在坐的谁都知道初音集团将来是前途无量的。
　　经过一番合计，邹胜成了今天所有小股东当中最大的赢家，经过置换之后，他在初音的股份全部从初音娱乐的股份置换为了集团的股份，占比大约0.3%，估值1.5亿元左右——如果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的话，可以横向对比一下COO叶维伦，他手头的股份目前在1%，估值5亿多。
　　其余初音娱乐的高层持股管理人，受益最少也是千万元级别的。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顾莫杰布置得很巧妙，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早有预谋、心里早就有底了。这么严密的置换方案，不是临时拍脑门可以作出的，也不是见到公司士气低落后临时抱佛脚搞得出来的。
　　邹胜都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敢拿了股之后直接就变得出谋划策太积极、显得此前似乎完全是因为待遇问题才怠工似的。
　　一帮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无非是原则上赞同陆文君想的那个“利用与电信、联通等弱势运营商已经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尝试承办电信版的‘飞信’业务”的计划，然后在此基础上修修补补，提出些改良性的建议。
　　“这帮家伙，还是给他们几天时间调整一下状态吧。一下子逼太急，倒显得不给他们留脸面了。”顾莫杰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众人的心思，于是他决定还是今天暂且休会，具体方案等到过完年再细细讨论。
　　不过，即使只是浅尝辄止的讨论，至少也让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不管初音集团年后具体采取什么措施，至少和网易和腾讯全面竞争的趋势已经没法避免了，公司目前的现金流绝对是不够的。
　　缺钱，已经上升到了公司战略的最高高度。
　　……
　　会议结束后，叶敏茹就拿来了一份财务部门出具的预算估价，上面明明白白列了眼下几个大项目可能需要的支出。
　　“如果做联通版的‘飞信’，光是给联通的短信套餐费，起码就要每月两三个亿。这块是净亏损，一两年内一毛钱利益都收不回来的。《魔兽世界》的代理权问题方面，目前暴雪给九城开的价已经是6亿人民币左右的框架了，而且卖断的只是‘燃烧的远征’这个资料片的持续时间内的代理权，假如暴雪将来开发了新的资料片，就要再谈再荬一遍。如果我们要截胡，出价肯定要比九城更高，还得确保在文化部的公关能力比九城更铁。如果丁三石铁了心和我们争，代价就会更严峻。3月份开建的沪江南汇新数据中心和新建安全业务子公司总部，也需要十几亿的前期投入，不过因为有在建不动产抵押，其中大部分可以依靠银行融资……”
　　顾莫杰在那儿一个人盘算了半天，把所有银行借贷的融资渠道都算上，今年至少还有几十亿的缺口——联通版“飞信”就算现在开始研发，至少几个月后投入使用，所以最多给联通20亿，也就能把盘子稳住了。其他林林总总，从图谋魔兽世界代理权到新的园区基地，也有十几亿缺口。
　　按照目前的速度，初音现有资金最多到2007年暑假，就烧光了。
　　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财务部门没有任何好的建议和措施，古勇将也还没有入职当初音集团的CFO。何况顾莫杰也不愿意给古勇将留下“一拉你入伙就需要仰仗你拉投资”的印象。
　　一定要自己解决一次资金问题，让古勇将看清现状，知道“在没有你古勇将的情况下，初音集团的资金照样玩的转”的印象，将来才好驾驭住。
　　一直在公司忙到吃晚饭的当口，顾莫杰依然一筹莫展。费莉萝见他心不在焉，一咬牙，在餐桌上给了他一个看似疯狂的建议。
　　“实在缺钱的话，要不卖掉一部分不动产吧——几年前和宋老板投资的那块西溪湿地北区产业园，600亩的写字楼区块，今年就造好了，要是公司资金不方便，大不了转售出去一部分。反正现在那么多子公司和数据中心都搬出去了，将来咱也用不掉600亩那么多。”
　　之所以说费莉萝这个建议看似疯狂，那是因为钱塘市的房价，在07年依然处在极度膨胀的上升通道中，一年涨20%～30%都是有的。谁都觉得钱塘的地产应该继续捂在手里多捂几年等升值。
　　费莉萝这么提的时候，完全没把握顾莫杰会不会答应。
　　顾莫杰却是眼前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如果可以靠这个办法回笼资金，他是不吝转卖一些新建地产的。毕竟他有自信、钱在他手上，一年的回报率绝对是超过20%的。
　　他担心的，反而是税赋和政策。他想了想，问道：“两年前才买的地、新盖的楼，转手就卖掉，要缴很高的土地增值税的吧？”
　　费莉萝很干脆地回答：“想什么呢，你又不是卖二手房——这个案子里，你的身份可是‘开发商’这个级别的。开发商卖楼，哪里会存在‘五年内转售增税’的问题。至于毛利率较高带来的开发商土地增值税，咱可以通过做平账目合理规避掉绝大部分。”
　　听对方这么说，顾莫杰终于兴趣大增：“哦？能说具体一点么？”
　　费莉萝很是专业地给顾莫杰科普了一番，顾莫杰本身也是学法律的，马上就明白了。
　　费莉萝教他的招数的核心精髓，在于“只卖一小部分建成的写字楼，确保整个项目不盈利。”
　　比如，当初顾莫杰和宋老板联手拿下了那个区块，顾莫杰手里有600亩。当时西溪湿地北区沼泽遍地，是钱塘著名的地皮不值钱的地方，一平才四千多，而如今早就涨到一万三四了，到今年“金九银十”的时候，估计突破一万五都可以。
　　如果顾莫杰把600亩的写字楼都卖掉、当初拿着30亿进场、如今揣着百亿离开，那自然是免不了巨额的增值税。
　　但是如果顾莫杰只卖150亩，或者200亩，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顾莫杰可以把卖掉的这部分，做帐标价到1万5一平，把剩下没卖的450亩“拟售价”定到极低，而且只要那一部分“尾盘”没卖出去，国土局和地税局就没法和你结款土地增值税。
　　所谓增值税，怎么也要等开发商实打实挣到钱了再交，才合理不是？从没见开发商手上捂着房子、还没销售出去，就火急火燎结税的。
　　说句题外话，国内所有的房地产开发商，事实上都在用这招做低自己的项目纯利润，好少交一点土地增值税。所以这招技术上并不算太新鲜，费莉萝能够轻松想到，决不能证明她在法务上有多精通。
　　充其量，只是别的开发商以卖楼为经营目的，所以最多在一小部分尾盘上用这一招。而初音集团盖楼本来就不是以卖为目的的、盖楼的本意就是拿来自用的，所以这个“低价尾盘”的体量就大了些。
　　别人是四分之一的尾盘、四分之三的售出。到了顾莫杰这里反了一反，四分之一是售出，四分之三是尾盘。
　　最终回收的总资金，也就30多亿——相当于当初顾莫杰介入这个地产项目时的总投资，加上数年来的贷款利息成本。
　　也就是说，这招做完之后，顾莫杰相当于一分钱没花，白捡了400多亩的剩余写字楼园区。
　　“那就这么办吧，你去想办法把这事儿运作起来，反正咱的资金还能撑半年，到‘金九银十’的房地产旺季再卖也不迟，到时候还能请教一下古勇将。”顾莫杰这就算是拍板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起来。”费莉萝见解开了顾莫杰的一块心结，也跟着轻松了些。
　　……
　　和文化部、暴雪公司的接触，最终还是被顾莫杰决定暂时搁置几天，等过完年再说。因为他从暴雪得到的最新消息，是《魔兽世界》的“燃烧的远征”资料片的韩服会在2月2日开服、对应中国的农历时间，是年初五。
　　一个美国网游的海外服务器改版时间比美服稍微晚一些，是正常的。国服如果仅仅是比美服晚，并不能证明国服的TBC已经“特别迟”了；只有国服比韩服都晚，才能说明九城和暴雪之间真的出问题了。
　　所以，年前最后一周，顾莫杰还是把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考察供应商、和未来的手机、数据卡代工厂家谈战略合作。花了几天的时间，把钱塘本地的西湖数源和东方通信都跑了一遍。由冯国荣领着见见世面，重新熟悉一下手机行业的运作。每天觥筹交错、联络感情、混混脸熟，倒也很是忙碌。
　　倏忽数日一过，转眼便是周五、2007年1月27日了。明天周六正好是除夕，所以公司提前一天就放了假。
　　顾莫杰正准备回家过年，手机却响了，收到了一个越洋电话。


第八十五章 逼上梁山
　　来电显示是权宝儿的号码，让顾莫杰微微有些惊诧，但是他还是果断地接了起来：“怎么了？突然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
　　宝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和哀求：“我给你发了个邮件，你先看一下吧，别挂电话。”
　　顾莫杰依言打开自己的邮箱，找到宝儿刚发来的邮件，旋即把附件给下载了——顾莫杰本人使用的，当然是初音公司的电邮，要论附件下载速度和邮件响应速度这两项技术指标，目前国内同行还没有可以和初音比的。
　　解压，浏览，是一本名叫《星期五》的日本娱乐周刊扫描版。整个过程中，顾莫杰一直可以听到电话另一头宝儿略微局促的喘息声。
　　果然是上野公园雪天赏樱的那几张照片！顾莫杰只觉得一阵怒火往上冲。
　　前几天一直没有爆出蛛丝马迹，顾莫杰还以为是对方偷拍不太成功，或者说没拍清楚宝儿的脸，所以没法爆料。没想到只是因为对方是一个纸媒的娱记，所以才拖延了好几天。
　　“怎么办？”估摸着顾莫杰已经看到戏肉部分了，宝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别急，你让我先仔细看看。”顾莫杰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连忙安抚着对方，“我们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可昭日月，他们还能编出花来不成！”
　　照片上前几张不过是两人并肩漫步，丝毫看不出越礼之处。唯独最后一张，宝儿穿高跟鞋扭了脚，顾莫杰提着她走，外人看着才有些嫌疑。
　　那个狗仔也没敢把话写死，只说“某颜值神似宝儿的少女，日前在上野公园某角落被拍到XXX……”
　　至于顾莫杰的脸，也不算清晰，至少当时他始终墨镜不离脸。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当时把阿玛尼的大翻领风衣给宝儿御寒了，所以没法用立领挡住下半脸——里面西服的领子，可是没法和风衣那样立起来的。
　　如此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顾莫杰想了想，问道：“你想怎么解决？先给我定个调子，我好去找人办事儿：是彻底否定那人是你；还是先认下、然后实话实说只是普通朋友偶遇、你刚好扭了脚？”
　　宝儿有些茫然：“我还没想好，脑子有些乱。”
　　……
　　东京，《星期五》娱乐周刊总编室。
　　本期杂志发布之后，那几张疑似当红小天后宝儿的照片，无疑引发了重大关注。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星期五》周刊并没有成为最大的赢家，因为他们对照片的解读语焉不详，反而是给了很多后续跟进的网媒以深度分析出风头的机会。
　　玉置凉子完全没料到，她藏着掖着的小心思，不仅完全没有为她换来足够的独家嘉奖，反而惹到了领导的训斥。
　　“马鹿（八嘎）！”总编岸本良介满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凉子脸上了，气咻咻地说，“为了独吞功劳，你就可以拍了照片之后捂着四五天不拿出来、到截稿之前一天才露脸？你知不知道这么做让本社损失了多少深挖分析的机会！只有一份语焉不详什么证据分析都没有的纯照片报道，能掀起多大风浪？现在网上那些网媒都在拿着我们的照片做进一步的深度分析，而我们这种纸媒只能等下一周再开扒了！”
　　在娱乐杂志内部，抢夺功劳是很常见的情况；比如其中一个记者拍到了猛料，却不会做情报分析、挖掘细节，这时候就会有资深同行过来，帮你分析照片里的细节，写出更详实、更有欺骗性的报道。这一过程中，猛料的功劳也就会粉润出去一些。
　　玉置凉子在得手之后，最初几天一点口风都没漏，只因为她自忖驾驭的住这几张照片的后续报道编写工作，所以直到最后关头才拿出来搞突然袭击，为的就是不给分功劳的人留时间差。
　　面对总编的批驳，凉子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岸本总编叫来了本社另外一个以情报分析著称的资深男记者宫城，当着凉子的面，结合着目前看到的网媒分析，进行了补救性的讨论。
　　宫城很快让凉子看到了什么叫专业。
　　“这个长相，绝对就是宝儿本人，虽然刻意改用了非常规的化妆，但是面部特征很明显。”宫城说得很肯定，指着几处细节特征，说得有板有眼的。一边说，一边还懊悔：“如果这几张照片能够早点拿出来供大家分享探讨，如今的效果肯定会好得多。”
　　宫城继续关注别的点，很快，他看到了宝儿身上当时披的那件风衣。
　　“阿玛尼的西服风格以偏中性著称，极力淡化高端西服的男性和女性化特征差异——如果是想穿成功男士风格明显的西服的人，是不会选阿玛尼的，只会选切瑞蒂这些老牌子。但是，这件阿玛尼可以肯定就是男式女穿，所以绝对不是宝儿本人的，而是旁边那个墨镜男的衣服。那个男人不仅把自己的衣服给宝儿穿，还搂腰，这就很说明问题了——遗憾的是，这些分析在报道里都语焉不详，完全浪费了这么优质的照片。”
　　凉子已经被同事补刀补得找不着北了——她作为一个娱记，却对男式时装没什么研究，实在是失职。
　　然而，宫城并没有完事儿，他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突然惊叫起来：“给我看原始文件，高分辨率的原文件，不要这种印刷分辨率的，我可能钓到大鱼了。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先手优势，是那些没有原文件的网媒同行绝对掌握不了的。”
　　岸本总编那儿有印刷前的原文件，听了宫城的话，立刻在电脑上打开，供对方分析。
　　“把这儿放大。对，就是那个半褶起来的衣袖袖扣的部位。”宫城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点说，旋即把这部分按照最大分辨率放到特写。
　　“嘶……”看清楚之后，宫城倒抽了一口凉气，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抱来了笔记本，搜索出几张老照片，对比起来。
　　“看出什么了？”岸本总编不明所以，只能跟着瞎起哄。
　　宫城神色肃然地说：“总编您看，这张，是比尔·克林顿1999年的照片，这一张，是比尔·盖茨2002年的照片，当时他们的衣服袖扣边上，都有这个纹饰。您知道的克林顿前总统和盖茨都是不爱穿正装的，所以他们都是乔治阿玛尼品牌的拥趸。这些人在不得不穿正装的时候，都会选择这些中性的款式。而这个纹饰，则是乔治·阿玛尼先生亲自手作的暗记。”
　　岸本总编悚然动容。
　　穿得起乔治阿玛尼品牌的，地球上起码有几百万人。
　　但是乔治阿玛尼品牌，和乔治阿玛尼本人亲自手作的原型设计件，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了。
　　乔治阿玛尼生于1934年，今年已经72岁。这么老的老头儿，尽管到了90年代和新世纪初依然活跃在高端西服的设计领域，但是从90年代起每年亲自手作的样品最多几件，新世纪后更是一年都不一定有一件。
　　当然，考虑到年老力衰，很多打阿玛尼定制袖扣标儿的衣服并不是100%从头到尾乔治阿玛尼本人亲手，或许会有助理帮忙。但至少也要是他本人定制设计、参与一部分制作、并且全程亲眼监制的。
　　他的后期作品，一份清单就能数过来了。
　　“马上查这件衣服！想办法！”岸本总编在最顶级的时尚公司还是有内线可用的，吃狗仔这碗饭的人，要是没有这几把刷子，也别在圈子里混了。
　　十五分钟后，结果出来了。比对了年龄和外貌，实在没有可供误会的第二选项。
　　宫城很有把握地说：“是初音集团的老板顾莫杰！04年以后乔治阿玛尼本人设计监制的原件，总共不到10件，所有定制者当中只有顾莫杰的年龄和体型与这张照片相符！而且结合暴露出来的那部分面部特征，吻合度也非常高！”
　　岸本总编撮了一下小胡子，略微有些不安地说：“没想到，钓到了这么重磅的大鱼……原先还以为是某个好欺负的娱乐圈里人呢，那些小白脸没啥背景。啧啧……不好办呐。不过看权宝儿此前几个月的事业轨迹，倒是确实很有可能与顾莫杰相熟——她可是被初音娱乐捧成了初音歌姬日语版的唯一真人歌姬原型了。”
　　一直只能看同僚分析的玉置凉子，此刻却是逮住了一点疑问，质疑道：“可是，我们原本以为去权宝儿只是与某个男星自由恋爱。如果是顾莫杰的话，情况就失控了，那不叫自由恋爱，叫潜规则——据我所知，权宝儿家里不缺钱，她也已经够红了，绝对不可能为了更红那么一点点，就心甘情愿去被人潜规则的。”
　　岸本总编白了凉子一眼，却没有直接否定。很显然，他也倾向于相信这一点。
　　在日本，嫉妒权宝儿红、想方设法黑她的娱记不在少数。但是很多黑的话其实娱记们本人也是不相信的。
　　潜规则这种东西，有个最大的杀手，那就是女星本身家里有钱有势。
　　什么女明星最容易裤腰带松被人潜？当然是一穷二白、出道时啥本钱都没有的。反正一无所有，只要有向上爬的机会，就绝不放过。
　　正如有些人说，在中国当官，真想一点不贪，其实还是红二代中的概率高一些。因为好歹人家有生活保障，犯不着为了活得滋润一点去贪。而怀着强烈升官发财目标感来做官的草根，更容易贪。
　　话糙理不糙，娱乐圈也是如此。
　　权宝儿家虽然算不上顶级门阀，却也是上百亿韩元的家族资产、颇有几个中层的公务人员的。这样出身的人家，犯得着在已经火了几年之后反而去被人潜么？
　　岸本总编有节律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手指头，难以委决，直到他的秘书打断了他。
　　“总编，您的电话。”
　　岸本一惊：“谁打来的？”
　　“是BANDAI公司，他们介绍了一个不愿意透露来意的人，想和我们接触。”
　　“能推了么？”
　　“BANDAI公司的人说了，如果您不接洽的话，今年他们会撤掉所有在我们杂志上的广告……”
　　“……那还是接一下吧。”岸本揉着太阳穴，心中委实不快。混了多年的老江湖，他是知道有些人不能惹的。


第八十六章 一起数星星守岁
　　权宝儿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她的助理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连SM公司的经纪人，都从韩国飞到了日本，帮她理顺现状、设计对外的应急口径。
　　经纪人一见到她就数落：“宝儿，这事儿不是我说你。你一贯都是很本分的，公司怕影响你的事业，不让你谈男朋友，你也很乖巧。这次怎么就……《双十年华》转型这么成功，你心里想挣脱，我们也理解。可是私下里玩玩不就好了，到外面公众场合现眼干什么？”
　　权宝儿努力地辩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没有，我真的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只是那两天觉得压力好大，找了个朋友，一起喝酒赏雪。”
　　经纪人的脸上依然写满了不信，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质疑，宝儿的手机来电了。
　　一接起电话，顾莫杰已经沉稳下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了解过情况了，《星期五》那边有足够的旁证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尽管我已经通过BANDAI给对方施压、控制住了他们，但不能担保高分辨率的原照有没有通过其他渠道泄露出去——所以，目前最好的策略，还是大大方方承认吧。反正只是朋友之间喝酒赏花，没什么的，总比遮遮掩掩事后被人戳穿要好。谁也没规定艺人就不能有朋友了，不是么。”
　　真到了事到临头的关卡，宝儿倒是释然了。
　　“好，我听你的，这个事儿，我自己扛。”
　　“不会要你一个人扛的。如果需要到我这里来求证的，我当然会配合媒体。我又不是娱乐圈里的人，没什么好顾忌的。别的方面，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你。”
　　宝儿挂了电话，无奈地看了一眼经纪人，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
　　第二天便是除夕，初音集团全体放假，顾莫杰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抛头露面。
　　同一时间在东京，宝儿在SM公司的经纪人安排之下，草草出席了一个非正式的媒体发布场合——日本人是不过春节的，但是韩国人要过。只不过韩国春节和中国春节稍有差距，他们只过初一，不过除夕。所以除夕当天还是可以出席一些工作活动的。
　　宝儿已经买好了回汉城的机票，只是需要在临走之前应对一下媒体的疑问。
　　一个女记者有幸被抽到了提问，立刻站起来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权宝儿小姐，请问您对于目前《星期五》周刊与网上转载的疑似您本人被拍到在上野公园与某男星并肩漫步乃至搂抱的举动，有什么要澄清的么？”
　　冰冷的水银灯，闪烁的镁光灯，把宝儿的脸映衬得很是苍白。她强行做出一个委婉地笑容，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气回答：“首先，我想表达一下对个人隐私的尊重，以及对偷拍行径的谴责。关于目前网传照片的内容，我想说的是：那个女生确实是我，但是照片配的文字说明则完全不实。首先，陪同我的只是一个知交好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内幕，我们的友谊可昭日月。其次，当时我只是遇到偷拍后忙着想走，但是因为穿不惯高跟鞋扭了脚，所以我的那位朋友很绅士地扶着我走，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搂抱。最后，那名男生的身份也不是你们所说的娱乐界人士。别的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女记者眼中八卦之火狂然，急着问：“那能说一下那位男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么？”
　　宝儿的经纪人很是强势地介入了：“对不起，这里是发布会，每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小姐，请您坐下。”
　　女记者讪讪地坐下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另外一个被点到后站起来的记者，问的问题和坐下的女记者想问而没问出来的问题一模一样。
　　宝儿清了清嗓子，一咬牙说道：“那个男生名叫顾莫杰，是初音集团的老板，或许你们有些人认识。”
　　“什么？就是那个号称‘亚洲扎克伯格’的中国新生代富豪么？”
　　“顾莫杰有这么帅？为什么百度百科和维基百科上要么没照片、要么配那么丑的？难道是初音公司的人故意公关过的？这不科学！”
　　无数日本记者一下子如同炸了油锅一样，被这个大新闻给震慑了。当然也有一两个小白妹子娱记不关注科技新闻和产业界新闻，所以不知道顾莫杰是谁，一问之下，立刻就被同行鄙视了。
　　男性记者里面，也不乏民族注意高涨的日本愤青，说着诸如“中国人欺人太甚了！宝儿是我们日本的国民女神，怎么可以……被中国人潜规则！”之类的话。
　　“请注意大家的言行！我们要结束这次发布了。”SM公司的人弹压着，试图借机收场。
　　下面的人群一下子短暂地安静了下来，不过却远远没有心福。
　　“请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交易？据我所知，初音集团在‘初音歌姬虚拟演唱会’的日本站中，选择了权宝儿小姐作为日语虚拟歌姬‘巡音’的原型和原声，这难道是巧合么！”
　　一个宅男娱记鼓噪地大声提问，很快收到了很多同仇敌忾的同行支持。
　　宝儿气得脸色发白，冷冷地对着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对此，我只能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我获得‘初音歌姬’虚拟角色的原型与原声创作权的时候，我根本就没见过顾先生——这一点，从正式签约前我每天的公开行程就能看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真人的时候，已经是我开始录制‘巡音’角色音频素材库后将近一个月的事情了。只不过后来在作为朋友的交往当中，我们发现有很多相互理解的共识，比较谈得来而已。”
　　后面的问题问不下去了，因为SM方面统统都用“无可奉告”搪塞，宝儿在保安人员的护卫下，逃去了机场，搭上了飞回汉城的航班。
　　……
　　宝儿除夕夜还在赶飞机，可怜劲儿自不必言。同一时刻，在钱塘的竹溪小径，年味的温馨已经很浓烈了。
　　这是竹溪小径落成入住后，第一次迎来新年——去年的春节，顾莫杰还是在江南会解决的，请了一大家子人。
　　客厅里摆了四桌年夜饭，依然显得空空荡荡。楼上的影院里，墙景电视则被大材小用，拿来给长辈看春晚。
　　顾莫杰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开着电脑端着酒想事儿。倒是未婚妻陆文君拉着林萱妍和潘盈盈，在那里招呼伺候长辈。
　　林萱妍如今算是对表姐的苦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了。去年这个时候，她一度以为也就温婉清那种讨嫌的小清新挥之不去；如今，温婉清就在那里静静的陪着顾莫杰的姑姑说话，一点都没有折腾的意思，但姐夫依然一个人躲在屋里处理事情，显然心思并不在温婉清身上。
　　“姐，要不要叫姐夫下来看春晚？”
　　林萱妍心中担心，好意提醒陆文君，没想到直接就被否决了。
　　“别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从来不看春晚的。”
　　林萱妍怂恿道：“那你好歹上去陪姐夫说说话儿呀，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了。”
　　陆文俊想了想，对于这个建议倒是没有拒绝，眼见影厅里没什么客人要张罗，自顾自款款地进了书房。
　　顾莫杰凝眉坐在那儿，盯着电脑屏幕。
　　“心里有人了？”陆文君也不见生气，只是柔声地询问，一边软软地坐到顾莫杰腿上，“是权宝儿？费姐都和我说了。”
　　顾莫杰搂着未婚妻抚慰道：“不是，你别瞎担心，我只是内疚，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陆文君面色沉静如水地说：“这有什么好内疚的，你不是问心无愧么。何况东京那次，你也说了，是她临时起意请你去喝酒的，后来也是她主动给你当导游的，出了事儿当然要自己扛着——是不是被狗仔拍到了？”
　　“这事儿我也不瞒你，自己看吧——当时她真是高跟鞋扭了脚。”顾莫杰说着，把邮件翻了出来。
　　“唉——”陆文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和妹子一起喝酒逛街，肯定省不了事儿。”
　　“她们那边今天发布会澄清了，年后我可能也要面对媒体，应和一下——你没意见吧？”
　　“我能有什么意见。”陆文君幽幽地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在与公司合作的那么多女艺人当中，唯独对她那么偏爱。姿色这个原因，根本解释不通。”
　　“零件一堆，不如活人一个。原先可能是我不太关注日语歌和韩语歌的市场吧，所以了解不多。听了一阵子之后，觉得有些人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划时代的。创造者并不一定要多高雅，但是能够开创一个风格，为一个特定时代所接受，那就是值得尊敬的。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总要有人来一起宣泄。”
　　“那还不简单，既然这么放心不下，干嘛不开个视频一起守岁呢。我有她QQ。”陆文君说着，大大方方地在顾莫杰的电脑上上了自己的QQ号，找到权宝儿，给对方发去了一个视频邀请——对方处在隐身状态，也有可能是真的离线。
　　对面没有反应，陆文君陪着顾莫杰聊了半个小时，自顾自下去了。
　　顾莫杰准备关电脑，下意识地想起用自己的QQ号加了一下对方，没想到几分钟后通过了。
　　“一起数星星守岁吧。把电脑搬到阳台上，让我看看汉城的星空，污染有没有我们这儿重。”
　　“从去年就改叫首尔了。”
　　“一个意思。”
　　“我觉得你应该更有危机意识。”
　　“啥？”
　　“因为连你我这样的人视频，都得用QQ。”
　　“谢谢，新年快乐。”


第八十七章 未来艺术形态
　　权顺虞发现妹妹有些不太正常，吃过晚饭后就闷在屋里，一会儿又端着笔记本跑到了阳台上，怎么看都是心事重重让人不省心的样子。
　　在家里，权顺虞的收入是第二高的，仅次于妹妹宝儿。他们的父亲是文化体育观光部、文化司的一名处长，分管外国文化产品与版权的引进审批工作，按照中国人的等级来分，那就属于县处级干部。一共有三个孩子，两子一女。
　　大哥是70末的人，安静沉稳，业余爱好做个钢琴手，本职则安安分分跟着老爹混公务员。权顺虞是80初，比小妹宝儿大了六岁，心思活络，大学毕业后就自己创业了。利用老爹的关系开了家音像、影视作品的版权引进公司，既管经营又做监制。主要搞国外大片和音乐的引进生意、顺带着捎点儿本土新人，四五年里，竟然也赚出了三四十亿韩币（两千万人民币）
　　韩国人也有以权谋私——或者说，这是东亚各文明的通病，怎么都治不好的。北棒三世传承，弯弯父死子继，南棒也有前总统的女儿当总统，日本也有前首相的外孙当首相。
　　只不过，法治稍微好一点的国家，毕竟做事收敛一点。前总统下去后被贪腐问题挖出来不得善终的例子有好几个，韩国官员们也不敢太出格。
　　权家没指望靠老爹收人钱给人办事儿，但是近水楼台这点“主观能动性”的好处也足够吃用了。别人要审批好久才能拿下来的版权引进，通过权家的公司代理就特别流畅。一来二去各大外国片商和音乐公司自然知道门道，遇到生意就照顾权家，代理费中介费这些合法收入自然源源而来。
　　作为圈里人，权顺虞知道小妹昨天摊上事儿了，今天回国之前，还在东京开了简短的发布会澄清情况。一开始他自然是对那个让小妹惹上事儿了的男人很是愤慨，可是听说了对方身份之后，又有些不敢愤慨。
　　权家的家业，刨除宝儿这些年的私房收入，往大了说也就一亿多人民币的规模，在人家初音集团眼里啥都不是——宝儿只能算是一个出身家教都还不错的富家女，谈不上豪门女。
　　在权顺虞看来，如果那个顾莫杰肯明媒正娶，那家里肯定不会反对妹妹和他交往的，怕就怕……
　　如此想着，权顺虞不由自主就隔着窗帘凑到了阳台门边，透过门缝探听，很想看看两人的友谊是不是真如妹妹公开宣布的那么纯洁。
　　……
　　宝儿开着摄像头，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身边，屏幕对着星空。她本人则大腿并拢、小腿外分，安安静静地用公主坐的姿势，跪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手里拿了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问：
　　“你为什么要在给我准备的说辞里面，加上‘可昭日月’这四个字。我看过中国的武侠小说，那似乎是杨过对程英说的。我和你的友情还没熟到那种程度——别用什么‘我自以为和你是一类人’这样的理由搪塞。”
　　屏幕上的视频窗口里，倒是可以看到顾莫杰的脸，他显然是在书房里，跷着腿坐在转椅上，一幅以手支颐的思想者状。
　　“原先确实交情不太熟，但是这几个月我听了你不少歌，觉得越来越喜欢那种风格，也越来越理解你了。倒不是区区那几次见面导致的。听一个人的歌，也是能了解一个人的。我能够听出许多种多变的创作风格，听出不甘于卖唱片的桀骜。”
　　“这么说，你现在是我的粉丝了咯？”宝儿抿了一口，淡淡的说，“我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就个人的恋爱观问题接受媒体采访。当时我只说了两句：想要尝试谈一个，但是不希望对方是我的粉丝。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粉丝，我倒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你变成‘友达’了。”
　　权宝儿身边会缺少男人追么？显然不可能，但是她确实有一种“型男终成友达”的技能，一个个切得很帅很炫的男生凑上去，都被轻易地太极推开，变成了好兄弟。
　　圈外人实在看不懂她的品味。
　　“人是会变的，后来呢？你一直都是坚持这种标准和恋爱观的么。”电脑另一头的顾莫杰问得很平静，既没有窥探的急切，也听不出失落或者庆幸。
　　“后来半年里，陆陆续续接触了两个男生——其实也算不上谈，只能说是接触。对方条件不错，也有诚意，直接拒绝太伤人，我就电话短信地聊了个把月——最后觉得不合适，就没答应。从那以后，我给自己的恋爱观加了两条新的要求：第一，可以是娱乐圈内的人，但是不能是歌手和舞者，可以是演员，也可以是剧作家什么的。因为我自问在歌舞方面的才艺和创造力已经算是顶尖的了，我觉得这世上没有男人可以在这些方面打动我，让我惊艳。第二，要会喝点酒，有点深度，有自己的特立独行。那些模板化的‘量产型’男生我看不上。至于‘不能是我的粉丝’这一点，我始终坚持着。一个男人如果成为了我的脑残粉，我还能指望他为我的生活带来什么亮色？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自尊，才能谈爱别人，敬人。这世上不该有任何一个人，因为崇拜他人而在对方面前放弃自己的尊严。也许是我太严苛了吧，执行这个新标准之后，一年半里都没有再遇到可以入眼的男人。”
　　“帅气！敬自尊！有想法。”
　　顾莫杰拿过一杯红酒，对着电脑屏幕磕了一下，宝儿这边都可以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响动。她跟着拿易拉罐在电脑上碰一碰，把罐子里剩下的残酒一口闷，再重新拉开一罐。
　　脑袋有些昏沉起来，不过宝儿并不担心。反正是在自己家里一个人独处，喝醉了怕毛线，顾莫杰也不可能从屏幕里跳出来。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顾莫杰又在电脑那头自言自语。
　　“提到粉丝的自尊，我一直觉得，中韩这些国家的娱乐文化实在不太健康，和欧美没法比。欧美人里，巨星的脑残粉要少得多。或许有些粉丝依然很愿意为偶像花钱，但那也是建立在自尊的基础上的。极少出现和东亚国家这般为了偶像不管不顾的脑残行为。而且他们的娱乐产品流行度方面也更加理性，热门的歌手和演员明星都各擅胜场，有自己独门的特色。绝少出现几个超级巨星短期内垄断绝大多数粉丝、然后一两年后又流星一样陨落不红的局面。”
　　顾莫杰说的绝对是事实，如果历史继续演进下去，证明他观点的例子就会越来越多，从东方神奇，到这个那个组合，再到后来的EXX，甚至拍韩剧的‘都教授’、宋终基，很多极火的韩星，乃至后来的网红，在火的时候火得让所有同行甚至前辈牛人窒息，但是一旦过了这一波，马上人们就去改火别的了，那些火人简直是在用一生铸造那么一两年的火。
　　这就是韩式工业化造星的恶果，批量化，套路化，缺乏个性，缺乏用户黏性。就和那些某点中文网上的仿写准大神，火了一本书之后重开，泯然众人矣——因为他们都做了资本的零件。甘心做零件，自然可以一时爽地获得足够的宣传包装资源，但是做了零件，就要有“零件是可以被标准化替换的”觉悟。
　　宝儿有点晕乎，干脆直接躺倒在垫子上，看着星空说：“你又要推销你那个‘韩国人只会向中国推销传奇、奇迹、外加导致‘仙后’这种脑残粉的‘东方神奇’组合’的理论了？拜托，东方神奇好歹是我一家公司的同事，留点面子呗。再说了，吐槽谁不会。吐槽商业片一百遍，也不见得就能卖出去一部艺术片，一点建设性都没有。”
　　“我当然不仅仅是吐槽了，我觉得这是有深层原因的，而且到了我这种地位，穷尽数年精力，略微改变一下这种现状，也不是不可能。”
　　好大的口气！宝儿听得酒都醒了几分。难道顾莫杰真以为有了几百亿资产，就能改变中国人或者日韩人民审美不成？如此想着，宝儿的语气不免有些揶揄。
　　“那倒要聆听高论了。”
　　“我觉得，在美国或许不会流行起类似于‘月亮之上’这样的‘神曲’，也不会流行起‘传奇’这样的游戏。究其原因，欧美人是先富起来、先建立了差异化的精神消费需求，然后才通了网。而东亚除了日本之外的国家，则是还没来得及富起来，就先通了网。”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为各种以传唱难度低著称的乡土风音乐和以练级枯燥著称的网游，提供了病毒式扩散的土壤。”
　　“我没太明白。”
　　“就像在中国，刚富起来的人还以穿‘驴’牌为荣，但是过几年，等到驴牌被菲佣级别的人穿滥之后，有钱人就不会满足于用驴牌装逼了。或许10年之后的中国，会和10年之前的台弯那样，以‘追求小众品牌、追求设计感、追求与众不同的个性’为目标，体现自己的品味。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告诉我们，人首先要有满足生存（生理、安全）需求，那叫温饱；而后才是社会尊重需求，那叫小康；最后才轮到自我价值的实现。
　　大多数中国人，还停留在把80%的钱用在生存需求上、把20%的钱花在文化与社交尊重上的层面。所以文化娱乐的消费只停留在‘有容易唱的歌可以听’、‘有容易看懂画面又绚丽的电影可以看’、‘有简单上手画面也不错的网游可以玩’，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
　　但是在美国——我不知道你去过几次美国，对那里熟不熟——我看到的是人们只把20-30%的钱花在生存上，虽然他们也天天欠债、还贷款，可是那些钱都是用在自己的发烧爱好、个性追求上面。只有一个国家的人民普遍到了这个层次，这个国家的小众文化定制产业才会发达起来——就像穿驴都穿不出个人个性了，别人看到你穿驴也丝毫不尊重你甚至鄙视你了，你才会追求高档裁缝的私人定制。
　　一旦社会到了那个层次，大家就会以听‘洗脑魔音’为耻，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不理智的偶像‘脑残粉’。一个有大神的社会，是大神的幸运，但是是社会的悲哀，因为这个社会还不需要个性，人们还在为物质上稍微活好一点奔忙，没空理会自己的‘分别心’本能。”
　　宝儿听得很认真，全程没有插嘴，但是说实话，这番话她理解起来少许有些困难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妹子，小时候成绩很好。但是作为艺人，因为出道太早，正式读书读到初二就不读了。后来虽然参加了韩国外侨学校的高中毕业考试，但是后面几年都是自己唱歌写歌之余业余自学的，对于社会人文的理解，则几乎全靠个人丰富的阅历支撑。
　　顾莫杰今天说的这些，显然太务虚了。
　　“你是说，有我这样的人，或者如你们中国有周洁伦那样的人，红极一时，是我们个人的幸运，但是是国家的不幸么。”
　　“不是这个意思。”顾莫杰在镜头前把玩着高脚杯，目光虽然看着屏幕，却没有焦距，似乎他的双眸焦距对准的是一个很深邃辽远的所在。
　　“艺术的创新，当然要契合社会形态的层次。95%以上的人民还在以生存为主要追求的时候，盲目提供阳春白雪的东西当然是不切实际的。能够在媚俗的基础上，稍许微创新一点，让世人在可以看懂的前提下，微微提升一些个性和文化内涵，比创新那些曲高和寡的东西，更值得尊敬。据我所知，前年中国国内就有一个原本挺孤高的音乐人，高小松，看了方文山的词之后，一时彻悟了不少，写了个通俗的、又微微历史风的《彼得堡遗书》，虽然俚俗了一点，但是至少让更多人愿意去品味历史。去年还有个在论坛上连载的家伙，写了个《明朝那些事儿》，真较真专业性、准确性，不值一提。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这种微创新在‘增加受众土壤’方面的成功。没有这种人奠基，某些氛围就只在专业学术的圈子里打转、不能让人民引起兴趣，不也是一种遗憾么。”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呢？”宝儿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顾莫杰的话引起了她的思考，又让她抗拒。
　　“我想说的是，这些东西的存在，包括你的歌，周洁伦的歌，一切‘让高雅更通俗’的东西，都是有其存在的历史价值的，至少在历史的这个阶段，我们绕不过去。但是我们不能永远只追求这些，中国人和韩国人也总有富起来的那一天的，总有跨过中等收入陷阱的那一天的。
　　我们不可能听二十年‘月亮之上’这样的东西，我们的民族也不可能停留在‘20年后还有那么多脑残粉’，当大多数人物质生存无忧、还有余力追求自己的个性和分别心；当随着技术的进步、个性化和定制化的文化艺术产品变得相对容易得到。到了那一刻，今天的娱乐模式也好，传媒模式也好，互联网社交模式也好，都会被推翻。
　　马云、马化腾、拉里佩奇，甚至是李休满，这些人已经老了，他们的事业到2020年代就差不多巅峰了，他们可以不用考虑下一个时代、一个人人不愁物质生存时代的社会需求形态。但是我们还年轻，我会在2020年代之后，继续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所以今天马化腾可以做的一些事情，盗版也好，山寨也好，我不能做，我要珍惜自己的名声。
　　互联网野蛮生长的时代，属于他们，分出巨头、跑马圈地结束之后的精耕细作时代，属于我。”
　　宝儿哑然失笑：“你还想做世界首富？”
　　顾莫杰不屑：“世界首富算啥。如果仅仅做一下世界首富，我现在就不用这么拼了，那些下作的手段都可以随便用。巴菲特也做过两年世界首富，墨西哥某电信大亨也做过世界首富，可是这些人后人记得么？连做了十几年世界首富的比尔盖茨，后人都不一定能记住。因为他也没法做一辈子世界首富。互联网时代，‘一代人’是没有20年的。我要做，起码也要追求‘做40年世界首富’，而不是流星一样做一下就满足。”
　　听了顾莫杰的话，宝儿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艳羡，更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从现在开始珍惜名声呢？你会被束缚住手脚的。”
　　“你觉得，只要你卖过‘驴牌’，当人类的个性化需求觉醒的时候，别人还会去买你的么？哪怕你转型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你随随便便改弦更张的。污点会跟着人和企业一生，品牌积淀、个性化口碑是要用一代人甚至更久的时间去塑造的。如果转型那么容易，就不会有拿破仑说‘当你某一场战斗失败了，不是因为你昨天疏懒了，而是很久之前你疏懒了’，就不会有马云说‘中国企业，想今天做事情、明天就赚钱的机会，已经没有了；你只有预测，五年十年之后，做什么会赚钱，然后提前五年十年就挖坑布局起来，等到人类五年十年之后跳到你的坑里来’。光是和人比聪明，这个世界的聪明人太多，你的成功率，充其量也就是股市里那些短线高手。唉，不说了，前面的话你都听不懂，这儿估计你就更不懂了。真不好意思，除夕夜还耽误你这么多时间，和我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瞎聊。”
　　可惜，顾莫杰又料错了。
　　宝儿望着星空，呢喃道：“不，我完全懂。努力一下就看得到进步、看得到成果的事情，谁都能做。世上最难的，当然是那些哪怕你努力了，也不一定看得到进步和奖赏的事情。这种进步和反馈的奖赏延迟越久，毅力崩溃的人就越多——我在SM公司看到无数人，因为练了一两年，一点被选中乃至火的趋势都没有，就放弃了。我只是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哪怕吃着苦，一点前途都没看见，照样能拼下去，所以我红了五六年——否则，说不定在我拿到日本唱片销量榜冠军后的第三年，我就疲惫了，松懈了。”
　　多少一夜成名之人，又流星般陨落？给人做零件，被资本替换，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更重要的，则是很多人登顶之后迷茫了，没追求了。从这一点看，宝儿能够原地踏步三四年都没有产生“独孤求败”的寂寞感，继续努力，继续创新，继续以自我为对手，突破自我，实在是一个毅力非凡的人。
　　在国内，其实也有这样的人。比如周洁伦已经当了华语乐坛教父，其实后面这些年的拼杀，他是在以谁为对手呢？他在希望超过谁呢？没有人可以超过，除了自己，没有目标。这就是为什么长跑里面，领跑的人最累的原因，领跑者，完全不知道如何调节自己的体力分配，不知道还该更拼多少。
　　“帅气！敬毅力！”耳机里传来潺潺的水声，是顾莫杰倒酒的声音。他觉得宝儿更加可敬了，实在是人生的诤友和明镜——要是哪一天，他也没有对手了，至少他还可以拿自己当对手。
　　宝儿躺着懒得动，又扯开一罐啤酒，就这么仰躺着灌下去，倒有一小半顺着衣领流了下去，冰冰地让人阵阵刺痛。
　　喝完打个酒嗝，宝儿迷茫地问：“那你觉得，当你说的那个时代来临的时候，我这样的人该去干啥呢？难道转型做‘小众定制歌手’么？那太无聊了吧。李叔倒是说，过几年如果觉得唱歌写歌累了，就给公司做理事，提点提点后辈，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反正我已经在日本拿了五年唱片销量冠军了，该得到的都有了，也不图啥名利。”
　　“当然不错，你不可能唱歌唱到40岁的。提携指点晚辈当然很好，但是也不排除更好的出路。”
　　“能说说么？”
　　“比如，为新媒体和音乐自媒体创造一个交流的平台，创造一个让所有音乐消费者、乃至影视和其他娱乐产品消费者找到自己最爱的筛选渠道。”
　　“视频拍摄技术的门槛降低之后，拍电影就没有原来拿16毫米胶片时代那么高门槛了，随便一个数码DV都能入门。这时候，我们发现‘有东西可看’不再是影视消费者的瓶颈，而因为视频数量的爆炸、在茫茫视频海中找到自己个性化想要的那个东西，才变成了瓶颈。音乐录制技术降低、配乐编曲的合成成本降低之后，音乐MV的制作门槛一样会被冲垮，或许将来我们就可以看到数以百万计的人都可以靠着灵感哼唱创作那么一两段成熟音乐了，专业歌手更有可能达到数百万人——这里面有绝大多数原本因为实体唱片录制的成本，没法让自己的作品传播开，但是网络技术会砍掉这个障碍。到时候的消费者需求，也会从‘有音乐可听’，上升到‘有符合自己个性喜好的新音乐可听’。精准的‘个性喜好大数据分析’，就会为用户形成一个‘视频推荐表’、‘推荐歌单’。或许届时，音乐本身会变得免费，但是个性化的书单、视频单、歌单会变成一种量身定做的收费业务——前提是我的大数据有足够高的人工智能程度，而不是通过如今小说和音乐网站的关键词匹配那样生搬硬套，随便点击过一本都市文，然后就无脑地给你推荐‘霸道总裁’或者‘热血兵王’。”
　　宝儿不由自主地低声惊呼了一句：“作品本身真的会免费？那创作者靠什么生活？版权的概念难道就不存在了么？”
　　顾莫杰若无其事地回答：“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或许到时候创作方会从歌单、书单制作者以及大数据提供方的收入里面再分成一大半，相当于是多找了一层中介——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在这些精准推送出现之前，作者给小说网站、音乐网站的推广分成绝对更高、效率还不如将来的大数据推送那么精确。
　　任何一个时代，知识产权都是有分享方的。在手抄书时代，抄写资源与创作资源相比，几乎同样匮乏，所以人类从来不收版权费，你要书就借来自己抄。到了雕版印刷的时代，印刷资源仍然不够丰富，古代文人还有攒一辈子钱，自费刻一部稿子出自己的诗集的，也没见多少人收稿费。只有古登堡印刷术成熟、翻印成本远远低于原创、原创速度成为制约文化传播的最主要瓶颈时，稿费或者说版税的概念才出现了。
　　既然如此，当简单创作的门槛极度降低、信息爆炸的时代到来之后呢？或许到时候检索到你所要看的作品，比那个创作者创作出来付出的成本更高。那么智能化、定制化的精确检索服务收费，收得比稿费更高些，也没什么不合理吧。
　　其实这个定律不仅存在在文化传媒和无形资产上，对实体经济一样适用——这些年来，任何实体货物经营者花在广告和营销上的成本比例正在越来越高，广告本质不也是一种让别人找到你的手段么？而且广告至少比需求的智能化检索匹配更低效呢，作家、歌手们还不是愿意去花广告费？淘宝店还不是愿意给刷榜费？”
　　包装广告费……宝儿怎么可能对这一切陌生？她这些年来的经历，已经让她深谙宣传战的残酷了，看似每年上亿的进账，其实绝大多数是在给公关公司、广告公司赚走了，或者打点了媒体。
　　如果欧巴说的那个时代真的来临，或许娱乐圈就不用经纪公司了吧？只要一堆SOLO的自媒体歌手，直接为一家智能检索与推送的平台打工？在上面发布自己的作品、等着被同好者推送到手上、形成同好属性者的个性化小圈子？
　　如今这个时代的成千上万家经纪公司、包装公司，就相当于旧时代的SHOPPINGMALL，顾莫杰口中的智能化数据推送平台，就会成为新时代的淘宝，而且更智能。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大数据，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从技术上实现。
　　“听起来好像挺美好，我会陪着你看到那一天么。”
　　“你如今正如日中天呢，还是再唱几年歌、卖几年唱片吧。等你哪天拿日韩唱片销量榜冠军拿到空虚寂寞了，想改行了，再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份让你觉得人生更有意义的活儿干的。技术的问题你解决不了，但是你至少可以做做理事，帮我引领一下创作指导的方向——不要去试图理解这个岗位，因为这个岗位目前地球上还不存在。它只会随着新技术氛围的形成而产生。或许五年之后，它就出现了呢。”
　　“好，如果五年后我唱累了，就去投奔你。”
　　宝儿说着，露出了一丝很欢欣的微笑，似乎和五年前第一次拿唱片销量榜第一时那样。
　　除夕的钟声敲响了，宝儿心中一惊，对着耳麦最后说了句：“晚安，都过了守岁的点了。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要祭祖呢。”
　　“好，确实聊得太久了些。”顾莫杰那边，说罢也关掉了QQ聊天窗口。
　　宝儿心中微感空虚，拖着被啤酒弄得湿漉漉的衣服，去淋浴间冲了个澡，然后自去祭祖不提。
　　……
　　权顺虞没有全程听墙角，仅仅最初十几分钟，就足够让他断定：妹妹绝对和那个顾莫杰没有半点私情，两人从头到尾，充其量只能算风月谈。
　　那个顾莫杰的眼界，真是深不可测！很多话语，听上去只是荒诞不经地对未来的胡乱展望，但是仔细想想，每一点都丝丝入扣。甚至在现代人觉得某种推论不可思议的时候，顾莫杰就能举出一个“这就和XXX事情在19世纪的古人看来同样不可思议”的例子，把人驳斥得哑口无言。
　　“这个顾莫杰，不会是和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那般，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吧？难道是2020年、甚至2030年之后的世界穿越回来的？否则怎么能如此神预言？不可能！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穿越者，缄口不言还差不多，哪里还敢显摆自己的‘先知’？何况那些穿越者最多记得‘历史结论’，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刻的过程分析？一定是这个顾莫杰本身洞察力太过惊人，一叶知秋，不，简直是一叶知冬了。”
　　权顺虞想着，心里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一开始他多少还有一些富家子的自矜，看到顾莫杰有欺负妹妹的可能性时就要冲上去阻止。现如今，他觉得完全可以放弃抵抗了，甚至应该给老父亲打打预防针，让他也在事到临头的情况下放弃抵抗。
　　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肯定不屑于伤害妹妹的。


第八十八章 新年三板斧
　　“让我们欢迎古勇将先生的加盟，也让我们就初音娱乐对优酷、土豆两家视频网站的成功兼并表示鼓舞。从今天起，古哥会担任集团的CFO，我可以在这里承诺，今年公司会在资本整顿方面有更大跨步的改革，也让更多的人从公司的成长中切实受益。希望大家对集团的稳步前进保持信心。”
　　春节黄金周结束了。2007年2月5日，星期一，初音集团重新开工的第一天，顾莫杰就宣布了这个重磅消息。
　　优酷网、土豆网被初音娱乐收购，总价斥资10亿元人民币左右。原优酷网总裁古勇将，出任初音集团CFO，专心主管财务工作，主要是引进投资合作。
　　大会上，一部分公司高层是提前知情了的，但也有确确实实今天才得到消息的。不管是哪一类人，在顾莫杰的讲话一结束后，随之报以的便是滚滚如雷的掌声。
　　没办法，哪怕此前中层们对老板的说法并不真心赞同，听了最后一段关于资本整顿改革的风向之后，他们也非鼓掌不可。公司发展到了第四年年初，各种科学的股权激励下沉与渗透，终归是来了。
　　说完收购优酷网和土豆网之后，顾莫杰马不停蹄地对公司全体中层正式宣布了初音集团下属的初音智能进军3G手机与3G无线上网卡领域的规划路线图。这个信息同样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所以也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通过各种传播渠道散了出去、振动了业界。
　　冯国荣那边的团队终于凑齐了，他在夏新电子的那些骨干老部下，已经正式到初音智能上班了。
　　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仅限于初音集团内部。
　　只有顾莫杰身边的人才知道，有两场硬仗才刚刚要开始。
　　……
　　新年会议一结束，顾莫杰回到办公室，费莉萝就拿着一堆资料来找他汇报事儿。
　　“你要我打听的事情基本弄清楚了。韩服的《魔兽世界2.0：燃烧的远征》，2月2号正式开服了，也就是3天前的事情。国内这边至今没动静，连个发布会都不敢开，外界普遍将这一现象定性为国服资料片难产。目前为止，根据内部的消息，暴雪公司和九城朱军在续约条件上有谈崩的趋势。暴雪最初开的条件，是让九城答应60%的销售收入分成比例，也就是服务器、带宽、人工、运营这些成本都是九城出，但是只拿四成营收，而大头全部归暴雪拿走。这个分成比例朱军当然不肯答应，所以暴雪借机提出了第二个要求：成立一家暴雪和九城共同出资的合资公司，以合资公司的名义运营游戏，在经营上必须接受暴雪的干涉和插手。”
　　顾莫杰扫了一眼，颇有把握地评说：“朱军肯定也不会接受这个条件。何况国家目前在这块的法律也还不明晰，从来没有外资公司在中国大陆运营网游的先例，以朱军一个彻头彻尾做游戏的人，肯定搞不定这个政府关系。”
　　费莉萝肯定了顾莫杰的猜测：“没错，朱军没有答应，或者说哪怕他想答应也做不到。魔兽世界1.0在中国推出的时候，当时的分成比例只有不到40%，因为当时的暴雪对于魔兽世界这种按时收费网游在中国这种盗版横行的国家能取得多大成就丝毫没有把握。现在做了两年下来，眼见赚钱了，用资料片坐地起价，也算是背后捅了朱军一刀，如果朱军真的接受的话，哪怕他留下了代理权，也没几个钱好赚了。”
　　顾莫杰想了想，问：“圈内此前那些卖得火的进口网游分成合同，条件是怎么样的？”
　　费莉萝看都不用看，直接倒背如流：“盛大01签传奇的时候，开的分成价码是27%的销售额，外加一笔初期的一次性支付款项。结果运营了两年之后，《传奇》大火，03年，韩国人利用《传奇》合同中对于付款方式和结款期限约定不明的法律漏洞，要求盛大方面要么补偿拖欠款、并且按照有利于韩方的解释重新解释合同的结款方式，要么选择把韩方分成提高到45%。盛大因为当时的网吧代销渠道模式问题、导致资金链无法满足韩方的要求，最终只能忍痛勉强把韩方分成谈回到40%左右。从那以后，国外当红网游的引进代理分成就被普遍提高了一层。”
　　费莉萝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后面第二波卖身卖得更贱的，就是九城了，奇迹进入中国之前，原本也接触过盛大，也要求40%左右的代理分成，但是盛大在传奇身上深受屈辱，有了点钱之后准备腰板硬一下，不答应这个价，但是九城答应了，于是朱军就拿走了。后来暴雪的《魔兽世界》进来的时候，基本上也是这个分成了。”
　　顾莫杰的指关节有节律地敲着桌子，说：“这么看来，暴雪这次狮子大开口，直接说60%，摆明了是不可能谈成的了。我看还是漫天要价、逼着九城考虑考虑合资公司运营的成分居多。”
　　“谁说不是呢，可惜暴雪太小看了中国文化部门和工信部的阻力了。”
　　历史上，2007年年初这次资料片升级风波，最终并没有酿成代理权的更易，国服只是推迟了大半年才开“燃烧的远征”——该资料片的英文缩写“TBC”也被因此戏称为“特别迟”。在谈判的过程中，九城方面最终忍让了，开了个超过50%的分成，算是息事宁人。
　　直到2009年，暴雪再次改版升级到3.0的“巫妖王之怒”、再次和九城碰瓷的时候，因为九城换上了坑神队友陈小微做CEO，然后傲娇一怒卖队友，才把魔兽彻底推给了网易。“巫妖王之怒”的英文缩写“WLK”也因此被戏称为“忘了开”——网易拿到手并且最终升到3.0的时候，美国玩家都已经玩了两年了。
　　这些细节，顾莫杰并不知道，但是这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智商分析。
　　历史上网易插手魔兽的时候，魔兽的价值巅峰其实早就过了——因为两次动辄长达大半年甚至两年的版本升级拖延，让上千万的玩家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以至于巫妖王之怒版本上来的时候，玩家在线人数还不如当初60级版本“安琪拉开门”时的峰值，甚至差很远。这都是拖延导致的品牌黏性沦丧所致。
　　换句话说，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魔兽世界这个游戏在中国没有经过两次为其数年的版本拖延，说不定这个游戏后半段的人气会比后来历史同期的成绩更高数倍——毕竟，魔兽1.0的剧情根本都还没到《魔兽争霸冰封王座》单机游戏的剧情高潮呢。
　　谁都知道，巫妖王阿尔萨斯出场的时候，才是剧情的最高潮。可惜历史上国服等到阿尔萨斯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光是逃到北美服或者韩服台服玩的内陆玩家，就有200多万。
　　这些，都是运营商之间勾心斗角，自己作死的。
　　甚至可以大胆的假设，如果魔兽没有那两三年之久的低潮期，后来同一时期国内火起来的搜狐天龙八部、网易梦幻西游，都不会那么火。因为这些游戏的玩家当中，起码各自有数百万人，是因为没有魔兽可玩寂寞得慌了，才去百无聊赖玩玩天龙八部的。
　　毕竟，那时候中国的游戏网民已经寂寞到了连一句“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都能顶到四十万楼、上亿点击的程度了。
　　顾莫杰的双眸，露出了一丝决然的坚毅。条件是苛刻的，但是既然有机会横插一缸子，就必须试试。
　　“听说，丁三石也看上了，准备下手。有没有摸过对方的态度——或者说，如果丁三石拿到暴雪如今开出的条件，他会直接答应么？”
　　费莉萝依然没有多想，直接胸有成竹地说：“目前没有刺探到丁三石的开价，不过从风向来看，网易也是不会接受高达60%的分成的。他们的主要努力方向，估计也是运作上层、让工信部和文化部的人想办法同意他们打法律盲区的擦边球、注册一个合资公司，与暴雪合股在中国运营魔兽世界。”
　　看来，这是最釜底抽薪的办法。
　　顾莫杰剪了一根雪茄，仅仅稍微抽了两口，掐灭在橡木盒里。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了个内线给叶敏茹：“小茹姐，给我订下周飞京城的机票——给你费姐的也买上。”
　　“准备去找杨司长？”顾莫杰刚挂电话，费莉萝便问。
　　“先不提事儿吧，就当祝贺他一下——3月份两会开完之后，他可能就要正式挪一挪，挪到杨副部长了。”
　　五年一换届，07年，正是一波调整的时刻。顾莫杰提前也关心了些风声，因为杨司长最后那一两年里，“文创产品走出国门建树颇丰”，今年很有可能升一级的。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顾莫杰并非巴结官府之人，但是既然去年起结交了些共同利益，如今没有不用的道理。
　　费莉萝想了想，问：“那既然只是预先烧烧冷灶，何必多等一周？这周也能去。”
　　“这周当然要前去衢州，看看龙游蔡枢机那里的初音大数据中心落成投入了没有——下个月两会，齐枢机就要去沪江了，总也得等他离任之前，把政绩给了了才好。这桩大事儿不办妥，我哪有脸进京求人。”


第八十九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IT圈子里，很少有天生的胖子。绝大多数，都是熬出来、逼出来的。
　　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一张十年前的照片，一定会惊讶于：原来如今已然心宽体胖、貌似憨厚的丁三石，当年可以每天勤勤恳恳工作十八个小时、比勤奋的电话销售更勤奋于拉投资，而且那么瘦，那么帅。
　　当然，一切都不容假设和如果。至少此时此刻的丁三石，分量已经突破了180，而且因为最近怨气比较大，似乎把整个人都撑得更加鼓胀起来了。
　　网易在电子邮件业务上，一贯以来都是国内最强，居然被顾莫杰这个后生晚辈用空城计给晃了，白白获得了半年跑马圈地大发展的空窗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哪怕顾莫杰和他好歹有点香火之情、同为江南会九长老之一，这事儿也不能善罢甘休。
　　在邮件战场上紧密跟进、升级网易邮箱的免费容量、升级冗余数据归并的技术架构，这些工作当然要做。但是除了邮件战场上的正面交锋，丁三石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开辟新战场、找回场子来。
　　瞌睡有人送枕头，《魔兽世界》2.0版本的代理权战争，形成了新的导火索。九城的朱军还没有倒下，已经有两个大佬从不同的角度，以看一具尸体的眼神看着他，准备分尸分肥了。
　　……
　　2月12日，星期一。晨九点，萧山国际机场，某架飞京城的航班商务舱里。
　　“呀？这不是丁总么？幸会幸会。”顾莫杰一脸讶然，在脱风衣的时候赫然发现，隔着两排坐着的那个胖子，居然是丁老板，他只微微错愕了半秒钟，马上影帝一样丝毫不认生地凑上去搭讪：“跑步呢？”
　　“跑部……说什么呢，就是回总部考察考察。倒是小顾你……”丁三石一脸的不自然：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大大咧咧，把跑部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直白？
　　也亏得网易生意做得大，本身总部注册地就在京城，倒也遮掩了丁三石的尴尬。
　　“我本小业小，就是跑跑步运动运动。顺便么，了解了解政策动向。”顾莫杰说的很直白，笑得很灿烂，完全人畜无害。
　　丁三石没有接茬儿，实在是顾莫杰这厮说话太不懂官场规矩藏着掖着了，简直就是个嘴炮的风格。他在心里暗暗想：回去一定要换个机灵点儿的行程秘书，订票之前居然都不侦查侦查头等舱余票情况？
　　顾莫杰装作没看懂丁三石的内心，继续大大咧咧地说：“我这次主要就是去了解了解文化部对于引进软件与服务产品的外资运营政策。老丁，不瞒你说，我是看朱军那家伙和暴雪谈得肯定要黄，想插一杠子。”
　　这些话，不说丁三石也知道。可是丁三石依然没想到顾莫杰会说得这么直白，完全没有一点商业机密的思维。
　　这是示威？还是故意说大实话以形成心理攻势？
　　整个航程两小时里，丁三石几乎没怎么说话，就在那儿嗯嗯啊啊地敷衍，倒是顾莫杰始终在那里谈天说地，最后丁三石只能是假装起早了累，放倒了座位装睡。
　　一下飞机，两路人分道扬镳，网易的家伙憋着迂回了半晌，才扭扭捏捏进城。
　　幸好，网易托的关系不是杨司长，没有和初音集团的人撞车。何况，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家伙，是和顾莫杰这般直接往文化部的衙门里闯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塞钱解决问题。
　　初音方面是预约了的，刚好赶上了午饭前的点儿，要找的人正好有空。
　　一进办公室，顾莫杰冲上去就握手：“杨司长，好久不见，我这次可是特地来恭喜你……”
　　“咳……慎言，慎言。”杨司长打住了顾莫杰的话头，不让他把那些敏感词说出来。
　　他当然知道下个月两会开完他就是副部长了，但是在部里，是绝对不能让人提前恭维你的。
　　杨司长说着，正要找借口岔开话题，正好看见费莉萝站在顾莫杰身边，立刻抓住了顾左右而言他的素材：“小费也来了？看来你们这次是有政策法规方面的事要问咯？”
　　“您老真是知微见著，什么都瞒不过您。说的没错，就是近期有些新业务，政策上拿不准，到您这里了解了解。”
　　“好说，好说。”两人客套了一番，喝了几口茶水，很快进入了正题。
　　顾莫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他想和暴雪方面成立合资公司运营“魔兽世界2.0”的想法和盘说了。
　　杨司长果然有些为难。
　　“小顾啊，国内的互联网公司、文创产业公司，能够‘走出去’的，你算是做得最好的。我也不和你玩虚的，这点上我很承你的情。”杨司长斟酌着语句，把好话先说在前头。
　　他心里也明白，顾莫杰的动漫和游戏产品、周边产品对日韩的出口，打破了国内多年从日韩纯进口的零的突破。这一次换届，他能够顺利再升一级，顾莫杰这个因素也是助力之一。杨司长就是要知恩图报，否则将来商人也不会来给你送政绩了。
　　但是，这事儿确实有些难办。
　　“但是，你也知道的。这一块国家法律目前有点空白，但是操作惯例一贯都是只允许注册在中国大陆的、国内资本占绝对大股的公司来运营进口网游。我们也不好一下子毫无理由就把步子迈得太大……”
　　顾莫杰并没有马上反驳，只是仔细斟酌着应对策略。一旁的费莉萝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试探道：“进口软件的持续运营经营权有法律空白，难道不能借鉴国务院三年前颁发的《关于设立中外合资对外贸易公司暂行办法》上的相关规定么？虽然那个上面的部分条款，只是规定了实物货物进口的后续运营经营范围……但是服务产品也可以借鉴吧？”
　　杨司长摆摆手：“那个不成的，货物进口是货物进口，服务进口是服务进口。再说了，听商务部有风声，陈部长今年就准备提出《商务部关于废止和宣布失效六个规章的决定》，你引用的那个东西，最多也就大半年的寿命了。依据这么一个东西决策，不稳呐。”
　　费莉萝不吭声，只能是陪着笑解释，心中升起一股挫败感。并不是所有的法律政策问题，都可以只靠法律人士的专业技能去解决的。
　　关键还是共同利益。
　　顾莫杰又委婉地试探了几句，始终不得寸进，他微微有些焦躁，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示意费莉萝出去。
　　杨司长有些紧张，他以为顾莫杰要许他好处——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办公室里做？这小子也太不开眼了！
　　“小明很喜欢看初音娱乐的那些作品呢。”
　　啥？杨司长一愣，没想到顾莫杰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是准备塞东西？
　　“你说啥？这事儿……这事儿……”杨司长说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来小明是谁了，话锋陡转，满面堆笑，简直要笑出一朵微花来，笑容中又带着无奈和苦涩，解释道，“这事儿真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就算经营范围这块我们文化部说了算，这事儿还有版本审批的工信部、引进审查的版署——真没这么容易的。”
　　看来是真的很不容易。
　　顾莫杰没有紧逼，只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探讨：“那有没有什么我们这边可以配合的呢？说实话有时候我实在是想不通，对于文创产品的引进卡这么严，究竟图个啥呢？魔兽这种东西，又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因素。”
　　杨司长也放弃打官腔了，难得地说了几句直截了当的话：“小顾你也别为难我，我也不瞒你。所谓和谐不和谐，其实就是个借口。关键是上头要保护民族文创产业，不喜欢看到外国人老是来国内圈钱，把本土原创的动漫、网游公司都冲垮了——否则光是人家游戏里面显示的图像是僵尸也好、骷髅也好，和我们有关系么？按说你们初音本身这块做得不错，原创那么好，不但国内市场形势这么好，还出口日韩。你继续专心做你的原创不好么？何必跟着美国人屁股后头分小钱？你要是坚持原创，我这里要多少政策支持有多少政策支持，那都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顾莫杰：“原创当然会一直做下去，但是引进也是必须的。毕竟有些东西，外国人有先进我们好几代的现成东西，我们何必一代代自己仿制呢？先拿过来用着，逆向、仿制，吃透，变成我们自己的，将来再高起点研发，难道不好么？”
　　这个道理很浅显，做货物外贸的个个都听的懂，杨司长虽然不是商务部的，这点常识也还有。
　　“这么说倒是不错——不过你能担保由初音引进魔兽之后，可以有自己的后续原创、或者至少是联合研发的续作、拓展作品么？要是还和九城那样就是个圈国民钱给洋人的，另外两部委那里你是过不了的。”
　　有门！顾莫杰心中窃喜，也不管可操作性，先意向性地答应下来再说：“这个是肯定有的，我顾莫杰从来不是跟在别人背后代理的性子，最多两三年，肯定换我做那个给木偶提线的。不过具体的我现在还不好多说，等我回去做个规划吧。”
　　“你能确保将来你仿制、或者买改编权后弄出来的东西，可以打入海外市场么？”杨司长最后关切地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你是说基于魔兽的底子，开发周边或者继承性的产品，卖到美国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我也把话撂在这儿了：如果做得到，而且有担保，那你这事儿办成的概率会大得多，国家的基调一贯就是这样的。”
　　“好，我回去试试，有你的话，我也好和暴雪方面接触起来了。”


第九十章 暴雪很拽？
　　“我算是看明白了：国内其实二十年来都是一个路数，凡是要花外汇的事情、让外国人赚走中国人钱的事儿，就无差别一律想方设法阻挠。尤其是这玩意儿还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是奢侈精神性消费的时候，那就特么卡得更严了。但是，要是你让外国人赚钱、买外国货、最终目的是从外国人那里赚回更多的钱，就像保税区里那一票进口外国芯片来料加工再把成品电子产品卖回国外的企业，国家就力挺你，想花多少外汇都没问题——所谓和谐不和谐，只不过是一把尺子，想松就松，想紧就紧。”
　　从文化部出来，坐在车里，顾莫杰搂着费莉萝的腰肢，自嘲地感慨。
　　国内的政府，永远只在一件事情上，花外汇特别痛快：当你花外汇，是为了赚回更多的外汇。
　　费莉萝温婉地靠在顾莫杰肩头，柔声问：“那有对策了么？杨司长肯给我们透这个风，已经算仗义了。”
　　顾莫杰长叹一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们先把握住这个基调，和暴雪公司的人先接触起来呗。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改编授权之类的东西可以买，把杨司长的遮羞布糊弄过去再说。”
　　……
　　两周之后，鼎沸的国内游戏界。
　　“吃SHI的九成！猪菌草泥马！我们要燃烧的远征！”
　　“听说了么！就是朱菌那杂种，捂着分成不肯给暴雪涨价，然后暴雪就不和他签资料片的约了！”
　　“那朱菌也没错啊！楼上是不是中国人！让美国人躺在那儿大把大把赚中国人的钱，你还觉得爽了？你个汉奸！”
　　“3L的你特么是朱菌买的五毛吧！老子就爱玩，就爱让暴雪赚钱怎么了？特么一个二道贩子也有人权？要是初音娱乐那种骨气杠杠的做中国原创，这么说还有点底气，你特么猪菌这种二道贩子的狗，也配来吠？？”
　　从艾泽拉斯国家地理，到各大论坛，乃至魔兽世界吧。在2007年2月底这个时间点，早就彻底骂开了。
　　1月份的时候，毕竟大家还忙着过年，稍微比国外晚几天，也不怎么敏感。当时，北美服第一个开，随后是欧服、泰服、台服，而2月2号的韩服，其实已经是这一波升级潮的最后尾声了——之所以韩服拖到了2月2号，还是因为韩国人也要过春节，所以审批流程慢了点。
　　连倒数第二的韩服都开了，而且开了一个月了，国服一点动静都没有，期待无比的国内游民终于忍不住了。酝酿已久的愤怒喷薄而出，各种不利于九成的小道消息，满天乱飞。
　　暴雪公司总裁麦克·莫汉很有诚意地亲自飞临沪江，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逼迫九成的朱军接受他的城下之盟——网络上愤怒的民意，早已为他所知。
　　莫汉并不是本性奢华之人，到了沪江，他仅仅在浦东选了家四星级的商务酒店住下，一边准备再观望一下本土风声，然后第二天再展开谈判。
　　秘书刚帮他收拾完行礼，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女秘书有些诧异，随后很快听明白了。
　　“老板，初音集团的人想和您谈谈，关于成立合资公司运营‘魔兽世界’后续版本的事儿，您见么？”
　　莫汉有些出乎意料：“初音集团？是那个弄出了裸眼3D虚拟投影演唱会的初音集团么？”
　　“是的。”
　　果然有人找上门来了！意料之中，却也不乏惊喜。
　　一开始，莫汉还以为首先会找来的，是网易的丁三石呢，此前他做过情报调查，暴雪方面智库给的结论是：目前在中国大陆，最有意向截胡“魔兽世界”、并且也最有实力的合作方，就是网易了。
　　但是，竟然是顾莫杰先来了。
　　莫汉也不讲究，就在商务酒店里包了个会议室，和初音方面的来人洽谈。
　　初音集团的人到了，莫汉亲自出去迎接，二月底的沪江，冬装还没换下，莫汉老远就看到一套扎眼的风衣，旋即反应了过来来人是谁。
　　“嗯哼？MR.GU？喔，真是幸会，没想到初音方面这么有诚意，居然是你亲自来谈。现在美国人民可是都把你称作‘东方的扎克伯格’呢，真年轻。”隔着几十步远，莫汉就张开双臂做了个夸张的欢迎动作。
　　“莫汉先生对我的照片很熟？”顾莫杰伸出手，拉下白手套，和对方握了下手，“没想到我在美国已经这么有名了。”
　　双方说的当然是英语，顾莫杰也没必要用翻译。
　　莫汉美国式地耸耸肩：“你不该再穿这套阿玛尼了——最近这一个月，一大票分析你这套风衣袖扣和款式细节的照片，在FACEBOOK上都分享疯了。人人都知道目前日本最当红的女歌星，陪你雪地赏樱。然后一票人通过那张照片发散开来，科普这些年来乔治阿玛尼先生亲手款存世的那几十件衣服，分别落在谁手上。从克林顿前总统到盖茨，穿那些风衣的照片都被扒出来了。”
　　“宝……我是说权小姐是韩国人，我们只是朋友，这个话题打住吧。”顾莫杰制止了对方继续闲聊，他也不指望以美国人的自大，能够分清韩国人和日本人。
　　艺术家之间高山流水的交情，和商人也解释不清，索性不解释了。
　　几人进了会议室，分宾主坐定，很快进入正题。顾莫杰直截了当摊手就说：
　　“莫汉先生，我知道你是个热爱游戏的人，我也不和对付那些纯商务人士一样玩虚的。你正在和朱军谈，但是他不会接受你狮子大开口的60%分成条件的——我也不会。但是我想从另一个角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一直谋求的‘在中国成立一家中方持股低于70%的合资公司、运营魔兽世界陆服’这个条件，九成做不到，但是我有可能做到。”
　　“中国人还有你这么直接的？”莫汉都觉得有些好笑，他已经算是很直接了，但是这种公司老板和公司老板直接王对王的谈判，还真没见过顾莫杰这种胸有成竹的路数过。
　　“谁说九成一定不会接受呢？再说就算他接受不了60%，稍微低几个百分点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至于你说的那个合资公司运营的条件，当然很美好，也确实是我们一贯追求的，但是在中国，如果我们真要换运营商的话，不知你们一家做得到这个条件吧。”
　　顾莫杰擦燃一根硫磺火柴，从费莉萝手里接过一个盒子，然后就这么大模大样在会议室里点起一根雪茄，这做派让美国人纷纷皱眉。
　　“我知道你在期待老丁。”顾莫杰酝酿了一会儿，突出长长的一股烟气。
　　“但是他做不到，或者说，哪怕他要做到，他得去动用的关节会比我多得多。魔兽等得起么？这个游戏，在中国每拖延一个月，或许都会流失掉50万付费用户，其中又可能有半数是不可逆的——也就是哪怕你将来重新回来开服，他们也不会回来玩了。暴雪在中国的整个品牌价值，会随着等待降低的。我知道暴雪很喜欢玩跳票，觉得这是饥饿营销，但是中国人最痛恨的就是跳票，这是中国国情决定的。莫汉先生，或许你不够了解中国，中国网民的耐性比美国人低得多，他们被各种爽点堆砌的意淫小说、时间免费道具收费模式的网络游戏、还有城乡结合部风格的音乐熏陶惯了，讲究‘我要、我现在就要’的爽快节奏感。欲扬先抑的东西，说不定刚刚才抑了一会儿，就直接被放弃治疗了——不要挑战中国人的国民性，不然哪怕是暴雪的牌子，在中国也红不了几年的，你不会希望扛着理想到死吧。”
　　莫汉听了，勃然变色：“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难道就因为你们中国人弄的那些免费垃圾大行其道了，我们高贵的暴雪还要低三下四迎合么！你这种想法，我们没什么好谈了！”
　　“这就受不了了？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属于非典型性商人，在游戏上就是一群偏执狂。”顾莫杰耸耸肩，见莫汉有辩解的意思，直接粗暴地制止了对方的辩解，“你肯定是想说：经不住对精品的等待而流失的粉丝，都不是理性高贵的铁杆粉，魔兽只需要铁杆粉就够了——是不是？我只能说，这种想法太可笑了。我知道魔兽和别的游戏公司态度都不一样，别的游戏公司都要求员工不一定要玩游戏，只要换位思考开发游戏、戳玩家的爽点；而暴雪一贯是要求员工本身必须是狂热的玩家。这个理念本来不错，可惜，那也是有保质期的。我相信这几年的业绩，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火热了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你……你……”莫汉几次试图争辩，最后发现无话可说。顾莫杰说的都是很糙很粗暴的实话，至少看起来是实话。
　　“不管怎么说，你先说说你的条件吧，不过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会等丁三石的条件，把你的条件和他比价的。”莫汉坚定地咬住卖方市场的最后一点优势，他坚信魔兽世界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取代的唯一，这事儿，非得让顾莫杰求着他，才能开好价。


第九十一章 还是从了吧
　　“我们的价码很简单——允许暴雪方面一次性以‘魔兽世界’2.0版本、及后续五年内规划的、包括但不限于‘巫妖之怒’的所有资料片版本在中国大陆的代理权作为出资，在一家初音娱乐与暴雪合资成立的公司中，占股40%。我可以给你把这一部分版权初音方面以实物与现金出资，承担一切后续运营与宣传成本，占股60%。销售收入自然是按照持股比例先行分配了。”
　　顾莫杰说的是销售收入，不是利润。这就意味着，不用先把总收入扣除运营成本，然后才给暴雪按比例分钱，而是算成本之前，先一刀切把四成砍出去。
　　这个价格，已经很有诚意了。如果这么签，暴雪方面在这个项目里的纯利润肯定要超过初音。
　　“嗯？这个……”莫汉微微有些失神，表情差点露出破绽。这世上，岂能有卖家因为买家开价高而惊讶的呢？
　　“那你们还有什么别的细节条件么？”莫汉稳住心神之后，故作镇定地问。他估计肯定是有的。
　　“有。”
　　果然！
　　“说说吧。”
　　“我要魔兽世界和魔兽单机的扩展改编权。”
　　莫汉直接就怒了：“这不可能！你以为九城没有提出过相关要求？暴雪怎么可能容忍你们那些做垃圾网游的技术人员，把魔兽改成免费道具游戏那种烂货模样！这是对暴雪品牌价值的侵害！何况你们和我谈的只是陆服的代理问题。改编权就涉及到全球版权了！”
　　他的神经在这个问题上特别敏感：赚钱事小，砸了暴雪的招牌，事情可就大了。
　　“别急，消消气。细节可以推敲的么。第二个问题很容易解决，我们担保将来如果依托魔兽系列IP开发衍生游戏的话，绝对不会到欧美市场发行，我只要亚洲地区的发行权即可。如果暴雪方面允许的话，我们才会进军欧美市场，而且一律按照上述公司的比例，给暴雪40%的分成——当然，因为游戏衍生是我们开发的，这个40%自然是指纯利润，而非营收收入。至于你说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可以签订补充协议，弄得翔实一些：比如，衍生产品不能是MMORPG模式的、不能含有影响游戏平衡性的道具收费服务……等等。”
　　莫汉稍微冷静了些，喉结咕咕作响了一阵，沙哑着说：“这么务虚地谈，我很难判断。你还是给个具体的说法吧，咱就事论事地谈——比如说，如果我答应你开发衍生产品，你会打算开发哪些模式的衍生产品？”
　　顾莫杰哑然失笑：“这个就算商业机密了吧？在你没有和我达成意向之前，我随随便便就说了，你回头把我的创意想法和老丁一透底，问老丁能不能做，那我岂不是被你卖了？”
　　莫汉老脸一红，觉得自己这个条件确实难以取信于人。不过幸好顾莫杰不为己甚，耗了他一会儿之后，把雪茄掐了，还是斟酌着稍微透了点口风：
　　“我只能说，我会偏向于做一个魔兽系列游戏背景的、以在线竞技网游为主的游戏。模式可能和目前基于魔兽单机的DOTA比较类似，但是会加入更多的网络互动因素、成长性因素，让这个游戏更加网络化，而不是和DOTA那样单机、局域网都能打。将来我还会考虑发掘此类在线成长型竞技游戏的新模式，目前我有腹稿了，但是不能多说。引入的素材也不一定仅限于魔兽，说不定还有贵公司的‘暗黑破坏神’系列——反正是竞技游戏么，没什么剧情，稍微杂烩一点也无所谓。你们美国人不也喜欢炒热点IP角色的冷饭，你们的准同行漫威都在筹划一个动画版的大杂烩‘复仇者联盟’呢。”
　　“只是网络竞技游戏么？那倒是没什么威胁……”莫汉稍许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儿应该有得谈。
　　他斟酌了一下，最终善意地说：“具体的细节我需要和公司团队商量一下，后天正式给贵公司回复一个邀约吧。这种事儿，不该是我们做CEO的人亲自谈的。”
　　“那当然，我等你消息。钱塘离沪江不远，我也是随便来晃晃。”
　　……
　　这种涉及未来数年、总值动辄数亿美元的大生意，顾莫杰自然没有指望一次性搞定。最初的接触，自然是给莫汉微微施压，透露过去一些合作的诚意，再给莫汉少许的时间货比三家——这个时间不能给得太久，免得节外生枝，又不能一点不给，免得莫汉因为不了解中国国情、不知道在中国办事儿的行政难度，就不知天高地厚乱开价。
　　稍微碰两鼻子灰，有助于美国人认清中国国情。
　　果不其然，顾莫杰走后没两天，莫汉就屁颠屁颠地主动找到了网易的丁三石。
　　至于九成的朱军，到了这一刻几乎已经被莫汉抛弃了，他是宁可毁约赔一点钱，也要换一个合作方——一个“魔兽世界”能够赚多少钱，并不是暴雪要关注的全部，相比之下，暴雪更重视“如何以一家暴雪参股的合资公司形式、直接进入中国市场、而且这家合资公司必须有在中国运营网络游戏的经营范围”。
　　九成给不了这个——作为一个数年来只知道做二道贩子，丝毫不懂原创、只知道帮着美国人赚中国人钱的帮凶，九成的朱军在文化部等三部委那里是挂了号的了，千方百计要打击。否则也不会有“电击狂魔”杨叫兽这样的马前卒出来摇旗呐喊，说沉迷魔兽都该电的了。
　　顾莫杰和丁三石，在这个问题上比朱军这个暴发户根正苗红得多，名声也好得多。
　　丁三石接到莫汉的邀请，自然是大喜过望，跑部那边，也更加卖力。无奈网易游戏如今并没有什么牛逼的研发原创实力，二来跑部时的节奏也不得法。一来二去，已经赶上两会开会了。
　　开会期间，一切免谈。哪个衙门都不会给你办这种有风险的事情的，所有事务，以求稳为主。
　　网易方面把“为什么暂时没有进展”的理由向暴雪的莫汉一行人解释了又解释，试图证明“是你们找上门来的时候不是时机，不是我们实力不济上层关系打点不如初音集团”。
　　莫汉选择性相信了一部分，却也没有全信——初音不能全信，网易同样不能全信——如此一来，对网易的信心自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3月24日，一个注定中国历史的日子。
　　两会在九天前结束了——比往年的两会12天的总会期还多开了两天时间，主要是因为要花两天的时间来正式讨论和通过《物权法草案》——然后，24号这天，中央正式决定：
　　沪江韩市长不再兼任枢机，由钱江省齐枢机赴任沪江，担任枢机。
　　去年社包基金案背后的一系列斗争，总算是落幕了，救火队员选出来了。
　　换届前救火，换后必长老。
　　一石激起千层浪。
　　比如，在钱塘一贯耀武扬威的市委汪枢机，一下子就怂了。不仅恭送老领导离开，还眼巴巴地在两天之内做出了一组小动作：
　　先是把搭档了两年的孙组长一脚踹走，挪到那种没实权的位置上。然后眼巴巴把组长的宝座腾出来，张罗着邀请齐枢机带来的老部下、此前在衢州山沟里窝着当枢机的蔡琦蔡枢机、升半格到省会当领导。
　　据说这个任命4月份就会下达。
　　很显然，这是汪在跪地求饶释放善意了。
　　顾莫杰自然也在齐枢机正式赴任后，立刻赶到沪江，筹办他的初音安全业务/邮件业务数据中心，乃至办公园区——地皮是提前用别的名义弄好的，能该的前12道施工许可都盖了。这是给新领导凑政绩的，没人会阻拦，哪怕是此前10个章要盖半年的事儿，眼下一个星期就能盖完。
　　剪彩奠基、正式动工，力争10月份国庆之前先把数据中心投入使用。07年的沪江，土地虽然已经暴涨了好几轮，但是南汇这种最最犄角旮旯的零碎地方，依然还是可以接受的，农业用地非常多，容易腾挪。拿来盖数据中心的话，最终成本好歹还可以压到七八千一平以下——和龙游那里只要两三千一平的自然还是没法比，但是在沪江这种一线大都市，七千块一平的地皮已经是最最便宜的犄角旮旯了。
　　奠基开工搞完，已经是4月初了，初音集团的公关人员，在京师跑了那么久的部，终于拿到了一点准信。
　　顾莫杰知道，这里面少不了他配合齐枢机带来的好处——已经变成杨副部的杨司长又不傻，自然知道谁该投靠谁不该投靠。
　　“啪。”拿着文化部的批文，甩在美国人的面前，莫汉彻底没了脾气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当然不可能天天呆在中国，只能是偶尔飞过来一下。但是他手下的商务人员这一个月来的受挫，已经充分教他做人了——中国不是市场经济国家，别以为你价廉物美就有资格进来，朝廷有一百种办法玩死你。
　　算了，没必要，为了百分之几的分成、或者数千万美元的版权估价，和政府关系很铁的地头蛇交恶，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初音先找上门，先拿到了批文。如果暴雪和初音合作，不一定会把网易往死里得罪——反正网易还没拿到批文呢，你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深仇大恨的。可是如果非要等网易、到时候可就把初音得罪到死了。
　　估计网易也挣扎不出什么条件了，还是从了吧。


第九十二章 对不起为了部落
　　狗剩（16:41:24）：“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趁着才谈了三个月，及时收手，免得你投入太多。”
　　狗剩（16:43:09）：“其实，三个月前我是看魔兽没希望更新了，玩下去也没意思，所以收手了，出来尝试谈个女朋友。”
　　狗剩（16:43:25）：“现在初音的顾老大把九成猪菌那傻逼的代理权抢过来了，听说再过一周、五一的时候就正式开TBC了，我想回去玩。”
　　狗剩（16:45:57）：“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原谅我未完成的承诺！”
　　可口可乐（16:46:32）：“一个游戏，比我还重要？”
　　狗剩（16:46:35）：“对不起。”
　　可口可乐（16:46:45）：“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狗剩（16:45:54）：“对不起，为了部落……”
　　……
　　2007年4月15日，初音集团成功截胡了暴雪的《魔兽世界2.0：燃烧的远征》资料片代理权。
　　游戏的版权代理权，总共被作价为2亿美元。
　　其中1.5亿美元折算后作为初音和暴雪新成立的合资公司的出资、占股40%；而初音方面实打实拿出2.2亿美元现金、占股60%、以这部分资金负责游戏日后的运营成本。
　　那2亿美元，除了折入股权的1.5亿之外，剩下的五千万美元则是现金形式，由初音方面直接付现给暴雪、再由暴雪转偿给九成。
　　尽管当初九成和暴雪签约的时候，是不包括资料片和后续优先权的。但是九成手上毕竟还有“明媒正娶”的1.0版本代理权、而且当初一签就是5年。如果九成死咬着不放，理论上就算他自己赚不到钱，却也可以鱼死网破拖住暴雪和初音没法马上履约。耗你两年。毕竟从法理上来说，暴雪不可能绕过游戏本体，直接单独把资料片授权给初音。
　　当初04年九成拿下魔兽世界的时候，一次性支付的代理费就是5千万，如今暴雪还了他5千万赔偿，相当于是一分钱都没有要他的一次性授权费、全额退款了。只是赚了三年的分成。九成也是看在暴雪多给了两三千万美金的退款，才没有鱼死网破，见好就收了。
　　历史上，09年网易的丁三石拿下魔兽代理权的时候，一次性的版权费支出是2.175亿美元。顾莫杰如今给的更少一些，无非也是因为魔兽的品牌价值毕竟还没酝酿到那么高。另一方面，相比于丁三石的开价，顾莫杰额外要了DOTA等魔兽周边改编运营权等条件，一定程度上推高了最终的版权成交价。
　　这事儿能够善了，另一方面也多亏了顾莫杰导致的另外一个蝴蝶效应：因为顾莫杰的关系，陈小微这个坑神如今在陪着老朋友张超阳厮混，没有被朱军挖到九成，所以九成的决策层如今还是比较理性的，颇为重视实际利益的得失，没有发生历史上那种女人一撕逼起来后不顾一切只争一口气的泼劲儿。
　　要知道，历史上的陈小微可是在代理权之争失败之后，想尽一切两败俱伤的办法控告、说网易违反了国家政策、违规以外资占股超过30%的合资公司模式运营魔兽世界。试图形成“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可砸烂了、你也别想得到”的局面——
　　从法律上来说，这么做是完全对的。问题是，网民是不理性的，上千万的人只看到了神仙打架之后他们又要拖晚好几个月才能玩到新版游戏，看到你运营方为了自己的利益绑架了用户，然后就一片骂声嘲讽陈小微。最后陈小微也没从历史上的丁三石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还白白赔上了九成在游戏玩家之间的公众形象，导致魔兽离去之后，九成剩下的别的游戏，也一个都没能火起来，黏性用户一夜丧尽。
　　理性的做法，这时候就是该以此为要挟、谈点儿实际利益、先落袋为安，而不是争一口气去撕逼。
　　从这个角度来说，顾莫杰坑了朱军一把，但也无形之中拉了朱军一把，让朱军没陷入历史上那般“人财两空”，算是一闷棍后赏个枣儿。
　　……
　　于是乎，两天之后，本章开头的那个帖子，就火遍了百度的“魔兽世界吧”和艾泽拉斯国家地理论坛。帖子的内容，其实只是一张一男一女之间的QQ聊天窗口截图。
　　上千万的网民，正处在百无聊赖之中——洋大人们玩TBC都玩了三个多月了，国内总算久旱逢甘霖等来了初音的顾老大仗义出手、秒杀拖拖拉拉的朱军、为人民带来了TBC！
　　游戏还在测试、在做数据迁移，所以没法上线——毕竟有几千万个帐号的游戏，要由初音方面重新搭建服务器、构成数据中心，有大量的数据需要拷贝和测试，一周时间的停服整顿，已经是需要数以千计的数据工程师24小时三班倒加班迁移了。
　　“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这个神贴也还没有引爆出来，中国网民发现他们正缺少一个现象级神贴去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艾泽拉斯国家地理和魔兽世界吧突然就爆了。
　　“哥回的不是贴，是寂寞！”数以十万计的人开始在这个帖子底下跟帖，很多人发现尾页成了一个传说：因为百度贴吧一页只有30层楼的帖子，而每当用户点击“尾页”这个按钮后，随着尾页刷出来时，他们往往发现尾页后面还有5页以上……根本看不到尾。
　　也就是说，在刷新网页的几秒钟内，这个帖子又被多回复了150层楼以上，所以永远都点不到尾页。帖子热了一个下午，到了晚饭后的点，这个现象级热点已经登上了各大门户新闻了。
　　网民是从众的，跟着一个神贴背后回帖，有一种创造历史的豪迈感。
　　于是，“对不起！为了部落！”这句台词立刻成了全国刷屏的热点词。很快被电视台媒体、次日的早报直面媒体盯上报道了……然后则是分析网瘾、分析网络群体性事件、分析网络心理学的各路砖家教授搭顺风车混脸熟。
　　当天晚上10点半，在回帖达到了4万多页之后，百度贴吧的技术部门发现服务器出现了部分阀值的溢出，做出了紧急处理，关闭了这个帖子的回帖功能。
　　但是回帖可以关，点击是没法关闭的，在关闭帖子的时候，有效点击量只有几千万，此后几个小时内，飙升到了破亿。
　　“中国人都特么疯了……中国到底有多少网民？这个国家不是网络普及率才美国的百分之几么？”
　　暴雪公司CEO莫汉前天和顾莫杰签约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美国，而是亲自督促着他带来的暴雪技术团队协助初音娱乐的工程师做数据迁移。然后，他自然在人们的提醒下注意到了这个事实。
　　那一瞬间，他真有一个“2亿美元还是卖亏了！”的错觉。
　　在新数据中心遇到同样来巡视督导的顾莫杰时，莫汉龇牙咧嘴地嘲讽：“JAY，你真是我遇到过的最凶残的商业对手！你敢说这个‘对不起，为了部落！’事件，不是你策划的一起游戏推广计策么？”
　　顾莫杰一拳捶过去：“放轻松些，你不理解中国人，这事儿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调试和迁移上呢，都亲自在这儿盯着了，有问题就协调，哪有功夫想那些旁门左道。”
　　莫汉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在流行性问题上，我是真不理解你们中国人。不过你也太急了，这么快就要搞好，下面的工程师都要被你逼死了。”
　　顾莫杰抽出一根烟提提神，顺带着给莫汉也递了一根：“我们中国人有过五一黄金周的习惯，五一那天是周二，所以这次的长假安排是把前一周的周六挪过来连休——也就是意味着，放假之前那个周四，我们在服务器维护的时候就要把版本升级的一切准备工作做好。而再之前，我们至少得先尝试性测试一周的旧版本、确保服务器稳定吧？所以就这么紧了。不过我保证，你不会白忙活的，五一黄金周的点卡收入，起码相当于平时一个多月。为了钱，辛苦一点怎么了。”
　　“什么？相当于平时一个多月？你是说一周时间就能消费出去两亿人民币的点卡？上帝啊。”莫汉立刻不反抗了，回去找他带来的技术支持人员，充分扮演好一个监工的角色。
　　一切确实是太仓促了，但是没办法。
　　初音集团的现金奶牛更强大了，一副烈火烹油的景象。但是只有顾莫杰本人知道——这次的交易，成立新公司的钱，加上直接给暴雪的钱，实打实就是2.7亿美金出去了，将近20亿人民币。因为买各种改编权、并且为后期留下窗口，开支比最初的预期可是大了不少。
　　哪怕一个月卖两亿的点卡，刨除给暴雪的四成分成、再刨除高昂的服务器和带宽、人工、渠道等运营费用，其实初音在魔兽上一年最多收回相当于销售收入三成的利润。这20亿人民币的占款，起码要3年才能收回来、后面才是净赚。
　　如果初音方面没有进一步扩大魔兽世界游戏收入、以及改编衍生的话。
　　初音的现金状况，一直在失血。


第九十三章 空前大火
　　时间的脚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尽管在初音娱乐和暴雪娱乐员工们眼里，他们巴不得时间走得慢一些、好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测试数据迁移的结果、调试服务器的稳定性；但是五一黄金周，依然无情地来临了。
　　这是一场数以千万计网游用户，在压抑了至少三四个月之后的总爆发——历史上的2007年巅峰状态下，魔兽世界在中国的同时在线最高人数达到过四五百万。考虑到一个网游的付费玩家总数往往是同时在线人数的四五倍，所以魔兽世界的付费玩家至少有两千万。
　　何况，历史上这个数字是在07年10月份以后、九成姗姗来迟谈妥城下之盟并升级到“燃烧的远征”之后取得的成绩，起码有四五百万的玩家因为长期耗着不升级而永久性离开了游戏——
　　曾经有游戏业和软件业的市场调研公司做过一个统计，如果一个网游的资料片升级跳票超过了一个学期，就会有明显的黏性用户被挤出的效应。因为很多人会面临九月开学后升入别的学校、甚至毕业工作等种种变故。到了10月份你再开游戏，好多人都会无奈地离开。
　　如今因为初音娱乐带来的蝴蝶效应，燃烧的远征提前五个多月上线，游戏的热度自然还没有褪去。区区三个月的跳票，不仅没有让玩家永久性流失，反而恰好形成了适度的饥饿营销。
　　站在第三方的立场上，说句公允的话，其实论剧情吸引力，魔兽世界从1.0到3.0，是在不断提升的，因为绝大多数中国玩家没玩过单机的魔兽1和2，刚接触魔兽直接就是从3开始的。而魔兽世界的剧情上，2.0燃烧的远征才出场了人气BOSS伊利丹、3.0巫妖王之怒才出场了第一主角阿尔萨斯，在中国市场，其完爆1.0时代人气原本是妥妥的。之所以历史上没完爆，完全是九成的拖延症作死的。
　　……
　　“呼……终于搞定了，开服测试！注意先排队限流啊！网通服和电信服错时开服，预留分布式储备服务器准备抗压。”杜俊强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数据工程师做了最后的检查，然后把服务器都并入了开服模式。
　　杜俊强是初音公司最早的一批程序员，但算不上那批程序员里面实力较强的那种。三年多前顾莫杰还在东部软件园租两间办公室搞输入法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顾莫杰混了。
　　和他同期的朱海波等程序发烧友，如今都已经做到了大型项目经理了，年薪近百万、还有总额同样过百万的分红和年终奖。
　　只有杜俊强因为学历底子差、编程思想着实也不够大局观，做大型原创研发型项目渐渐感觉吃力，所以成了一些维护型项目团队的技术负责人，但是收入依然是不低的，一年下来全部算上也有过百万。今天，他顺理成章地成了魔兽世界项目的数据运维负责人。
　　以这种人的实力，顾莫杰给的待遇算是很念旧情了，毕竟他只是一个中人之才，放到别的公司做程序员做到项目经理，一年最多也就三四十万。给你百万只是看在你最早跟着老板混。
　　滋滋的电流音，风扇的声音，水冷循环的声音，以及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密密麻麻服务器灯光，组成了一副魔幻的画面。
　　这里有上千个刀片柜，而且全部是买的，而非九成时代那样的租赁托管，光是一次性的采购成本就要好几亿了——初音方面给合资公司的2.2亿美金出资，相当一部分就是一气呵成用来采购这些硬件物资了。
　　作为国内排行前十的互联网巨头，初音当然不会和二道贩子九成那样，靠租赁托管解决自己的数据中心问题。早已布局多年的初音，如今全面鸟枪换炮，在钱江省各地乃至沪江，多座数据中心拔地而起布局严谨，魔兽世界的这些服务器群，只是初音新数据中心的一角罢了。
　　“一切数据稳定、阀值裕量充分。可以全线并服。”
　　随着最后几组指令的执行，上千万等在电脑前的玩家分批涌入了！魔兽世界陆服被拖死的命运，在这一刻正式改编。
　　……
　　“我靠！居然还要排队？好想赶紧挤进去啊！”
　　“没办法，先上一会儿魔兽世界吧吧。”
　　“百度也特么不给力！那天出了‘对不起，为了部落’之后，特么的居然放出‘贴吧神兽超级验证马’，李彦宏能不能改改百度贴吧的破刀片机！上你是看得起你！”
　　“算了，预期排队35分钟……还是先去艾泽拉斯论坛看看吧。”
　　开服后仅仅半小时，这样的帖子就刷爆了各大相关论坛。当然也有不少秀优越秀圣母的在那里说：“排队咋啦？当初九成你就不排队了？每次版本刚开的时候都排队的好吧！爱玩玩不玩滚，正好减少两个抢排队的。”
　　这种帖子之后，自然少不了火药味的回复，诸如：“尼玛！有种留地址，来信砍！”
　　但是不管炒成啥样，没有人放弃排队，高逼格地把先进游戏的机会让给别人。“谴责”初音的服务器资源不给力的，也不过是极个别喷子的行为，绝大多数等得不耐烦的玩家，最终都把等待归咎于“竞争者太多”。
　　双线八个区、总计四百多个游戏服时时刻刻爆满，五一当天甚至出现了其中4条线整体卡掉线重启的技术事故，但是幸好很快稳住了，出现异常的那几条线当时在线的玩家后来也得到了600分钟游戏时间的补偿，把事件安抚了下去。
　　数据迁移团队的工作远远没有完成，数百名数据工程师，刨除掉暴雪方面带来的、以及其他兄弟部门临时抽调过来支援的人马，剩余人员只是粗略地分成三班倒，24小时盯着游戏的运营，确保最初的一周一定要尽快挺过去、磨合彻底。
　　从头到尾，为了迁移工作尽快完成、并且确保新版升级后测试稳定，顾莫杰光是给数据和测试团队砸下去的加班激励，就高达一两千万元——平摊到每个数据工程师和测试工程师头上，拼命那么一两个月，就能额外拿到三五万块奖金。
　　顾莫杰坚持认为这个钱是花得值的，因为初音集团的商誉不容有失，绝对不能让网民产生一种“初音接手了魔兽世界后、游戏运营的稳定性还不如九成时代”的恶劣印象。
　　最初三天的疲惫之后，初音娱乐的负责人邹胜眼巴巴带着属下的杜俊强，来找老板汇报诉苦了。
　　“顾总，同时在线人数已经连续三天达到600万了！这是服务器的压力测试裕量最大值！72小时内几乎所有服务器都始终处在要排队进入的状态，你看我们是不是再新开一些线？新版开始后玩家热情明显暴涨了不少，我们再用九成时代的旧规模，满足不了玩家的需要啊。”
　　邹胜只是牵头汇报，下面的具体数据自然有经办的杜俊强帮着细细分析。这事儿原本他邹胜自己就有一定的决策权，不过这阵子魔兽算是集团的头等大事，顾莫杰天天都会亲自过问，邹胜本着尊重大老板的想法，觉得还是请示一下比较好。
　　果然，顾莫杰一开始是拒绝的：“我觉得这个事儿还是要慎重一点，游戏刚开服，第一周很火爆，这是正常的。但是将来热度能不能始终维持，就不好说了。一下子把服务器规模加太多，将来有回落，那么多服务器堆在那里成本不是小数。我们不比九成，不是找人租赁托管的服务器，我们如今都是自营数据中心了，服务器资源的规划效率提不起来，对集团是个很大的浪费。”
　　一家网游公司，自己作数据中心，和找别人租赁托管，其实各有好处。
　　自营最大的好处就是技术问题响应快、而且团队更熟悉问题，所以游戏的服务器卡顿、数据丢包这种降低用户体验的故障会少很多、业务运营也比较流畅。
　　很多外行人基于这种认识，就会产生一种对比，觉得：既然自营质量又好、卡顿也少，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公司热衷于托管呢？除了公司规模小、无法自营数据中心的那些小虾米以外，大公司使用托管数据中心，肯定是因为托管比较省成本吧？
　　其实这种想法还真就错了——单论租赁成本的平摊，托管是一点都不比自营便宜的，当然租赁模式对于资金占款的压力会小一点，这点不容置疑。托管模式最大的优势，其实在于其退出的灵活性。
　　比如，九成是一个纯网游公司，原先其90%以上的业务都靠魔兽世界提供，90%以上的服务器资源也都是花在魔兽上，公司为魔兽租赁托管了很大一批服务器。如此一来，魔兽要多开服的时候，九成可以很方便就多租一批服务器，然后马上多开几条线、甚至几个新区；而一旦魔兽这个游戏的市场行情走低、玩家同时在线变少，他就可以合并某些游戏服务器，然后把多出来的服务器硬件退掉。
　　租的东西，退货比较方便。市场形势不好时，可以随时收缩——这才是租赁托管模式的最大优势。
　　初音的数据中心是自营的，成本低廉、质量也可靠，唯一的短板就是规模增减上不够灵活。邹胜鉴于魔兽大火提出的增设服务器建议，顾莫杰自然要斟酌一下。


第九十四章 有多少印钞机在给我打工？
　　九成原先的魔兽服务器租赁模式，成本高、性能差，最重要的优点，便是进退方便、增减随意。
　　初音如今的服务器自营模式，成本低，技术问题响应快，按说在同等投入的条件下，给数千万玩家带来的用户体验要比九成时代好得多。但劣势便是对市场的响应比较慢、无法在玩家暴涨的时候很快租新的服务器、也没法在市场萎缩的时候及时退掉。
　　这个道理，邹胜懂，顾莫杰也懂，连只是担任数据运维负责人的杜俊强都懂。
　　所以，面对邹胜在市场形势大好前提下的激进扩张提议，顾莫杰本能上的反应还是偏向持重观望的：不能为了眼前一两个月多赚一些，就不顾此后数年的服务器运维总成本提升。
　　“顾总，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自营数据中心的情况下，服务器冗余后的退出确实比较麻烦，但是以目前魔兽的火热程度，至少整个2007年内玩家数与玩家持续在线时间有增无减是肯定可以做到的。如果我们和暴雪更深入合作、促成暴雪做一些游戏性改良，让这个趋势持续到2008年全年，也不是做不到。所以哪怕未来游戏进入用户数衰退期、服务器出现冗余，至少也是2009年的事情了——我们至少已经赚了一年半，绝不是您一开始预想的几个月，因此收益和风险相比将大大提高。其次，我们和九成不同，九成只是个没有研发能力的纯二道贩子。而我们初音娱乐是有自己的网游开发核心技术和动画引擎核心技术的，最近又买了暴雪大量游戏的IP改编权，包括对DOTA的在线竞技改造。我觉得只要给初音娱乐半年多时间开发，到2008年年初我们肯定可以拿出至少一款属于我们自己自主研发的拳头产品。到时候就算魔兽世界的服务器数量出现了冗余，我们还能把这些多出来的服务器转而投入到新游戏里去，那不就一点都不浪费了么？”
　　听了邹胜的这番话，顾莫杰才眼前一亮。
　　二手货的半旧服务器，在大跨度用途迁移的时候，往往稳定性不佳。比如一台以作为游戏服务器适配的机子，如果挪过去处理搜索、网盘、电邮、甚至云安全的话，往往会出现性能利用不充分的情况——如果这点对外行人很难理解，那就理解为“游戏发烧型个人电脑”用于“家庭办公”时往往会出现显卡浪费啦、别的性能没有充分发挥啦之类的问题。尽管服务器性能冗余和个人电脑性能冗余完全是不同的细节原理。
　　但是，这也同时意味着，如果仅仅是把一台服务器，从某一个网游的服务器，挪用作另一个网游的服务器时，其性能发挥是可以很充分的。
　　如此一来，问题就变成了：随性扩张游戏事业部的服务器群规模，是否会造成将来的浪费，完全取决于“当前运营的游戏一旦出现衰退后，公司将来有没有别的力作顶上来”。
　　这个问题，如果让九成回答，答案自然是没有。但是让初音来回答，答案自然是有。
　　顾莫杰心中暗赞：这事儿上，邹胜看来是细心做了功课、尤其是做了差异化分析的。初音有什么优势，原先的竞争对手九成在这种模式上有什么劣势，都分析得一清二楚。
　　“这事儿我看可以考虑，有详细的报告么？”顾莫杰抿了口咖啡提提神，问道。
　　“当然有，这是初步方案。”邹胜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份草案。具体的成本运营细节考虑，比顾莫杰刚才想到的还要复杂得多。
　　“看来年前发年终奖的时候，那个股权置换和分红的钱没白花。果然开年之后工作积极性提高了不少。”顾莫杰心中苦笑，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不适合挑战人性。
　　给邹胜置换股权加分红之后，这三个多月里，他始终憋了一股劲儿，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在拿去讨论细化一下吧，具体扩容的规模，我希望看到翔实的大数据，而不是那种不全面的、走形式的市场调研。数据公司就该有数据公司的运作方式，弄好了再向我汇报吧，目前我只能说原则上同意。”
　　顾莫杰前前后后看完，只是在扩容规模的判断这个问题上敲打了一下邹胜，就让他下去了。作为大数据的信奉者，顾莫杰最讨厌的就是手下人随便拿一个号称市场调研的人性分析来说事儿——数据只要足够大，是不存在所谓“市场调研”的市场的，那是旧时代的烟雾弹。
　　数天的紧张调研和采购布局之后，在五一黄金周即将结束时的那次例行维护中，初音方面紧急投入了新的一批服务器资源。
　　邹胜采取的手法还是相对稳妥的，没有直接大张旗鼓开新区，而是选择了在现有的8个大区内根据拥堵程度进行分流、每个区各自新开了6-10条线不等，而且充实了现有每条线的玩家人数容量。
　　总体而言，如今的服务器容量规模，比九成时代最全盛状态，又扩容了20%～30%，依然保持着五一黄金周期间几乎20小时满负荷运转的热度。
　　长假结束之后，随着工作和学业导致的分流，玩家们终于在非夜间黄金时段摆脱了排队上游戏的命运，不过从初音方面来看，成绩依然是非常火爆的——每天所有服务器都有至少有12个时间处在拥堵线以上的状态。
　　也就是说，哪怕黄金周过完之后，每天依然有12个小时的时间里，保持了全国同时在线600万人。剩余12个小时，同时在线也有100-200万人。
　　连顾莫杰本人，以及暴雪CEO麦克莫汉，统统都震惊了——莫汉一直是以对美国市场的评估来揣测中国市场的，他根本不了解中国市场。而美国魔兽玩家大多数是从魔兽2开始玩的，莫汉也就想当然硬套，没意识到魔兽3背景的剧情在中国明显更有市场得多。
　　“一张点卡30块钱，4000分钟游戏时间，相当于66个小时。折算下来每小时5毛钱不到一点，五一黄金周期间，24小时满负荷运转，就相当于一个小时收入300万点卡钱、一天就是6000多万，第一周就破3亿收入了……啧啧，得几台印钞机为我工作呢，快赶得上平时一个月的营收了吧。第二周起黄金周和饥饿营销效应双双退潮，依然保持了日均3000万、周均2亿的收益，哪怕以后热情再有所稳定，一个月入5亿肯定可以保障了，一年营收就是60亿，刨除四成分给暴雪，再扣除运营成本……看来原先估计3年才能回本一次性代理费收益的规划，如今最多一年多就彻底收回了。”
　　找手下人弄了各方面的翔实数据，顾莫杰事必躬亲地亲自核算了一遍这个项目的收益，心中很是得意。
　　那可是一年二三十亿的毛利。比去年搞初音歌姬网游加初音虚拟演唱会、拍《秦时明月》等著名国产动漫的收益加起来，都不遑多让。
　　……
　　“魔兽世界：燃烧的远征”带来的大卖，让初音集团上上下下都处在一种振奋当中，公司在圈内同行里叱咤风云的江湖地位，显然又拔高了半筹。
　　借着这个东风，顾莫杰在此后一周的集团公司例会上，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原先公司的主要网游产品就是‘初音歌姬’为主的系列，现在加入了魔兽，意味着我们终于有了在多个游戏种类上跨圈经营的用户基础了。所以，我认为应该建立一种集团层面的‘初音一卡通’充值卡，可以直接充值初音战网点数、与初音视频网站等‘广告费分享计划’的赚钱用户账户实现互通打通，一个初音战网点数就等于一块人民币，并且可以直接购买初音集团旗下的任何虚拟软件产品与服务。这件事情应该有最高的优先级，由集团层面统一筹备。我希望初音一卡通点数，就算不能让人把他当作支付宝里的真金白银一般对待，至少也要获取如今Q币的江湖地位，为集团将来向手机端的发展铺平道路。”
　　顾莫杰这番高瞻远瞩的建议，自然得到了几乎所有高层的认同。当然，也有诸如费莉萝那样出于法律风险考虑的谨慎者：
　　“这样真的好么？公司与阿里的马云可是有战略合作协议的，三年之内不开发自己的电商也支付业务，凡是需要网上充值的业务一律优先绑定支付宝。这两年马云为了这个战略合作，实际上陆陆续续给我们的返利和补贴也有几十亿人民币了吧。如今我们在和网易抢夺魔兽代理权的过程中一下子花掉了相当于27亿人民币的一次性支出、为齐枢机凑政绩的沪江数据中心与园区也要追加后续投资，和腾讯的后续竞争烧钱才即将要开始。我们还指望着后面半年马云再在资金上帮我们提供更有力的周转呢。”
　　对此，顾莫杰很是坚定地说：“我心里有分寸，不会额外树敌的。当初约好的三年之期，如今也就剩一年了。我们可以不做电商，但是不可以没有自己的支付手段，先以一卡通的形式过渡半年，把‘初音账户里的点数就彻底等于人民币’这个概念在上亿用户心目中扎下根来，明年我们才好全面动手。”
　　“那我没有意见，只要暂时不影响公司的外交就行。”费莉萝为代表的一票异议派彻底收回了看法。
　　初音一卡通计划，旋即实施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3G的第一缕曙光
　　花开三头，各表一枝。
　　生意做到初音集团这种地步了，自然不可能同一时刻整个集团的精力都主要扑在一两项业务上。
　　纵然夺得《魔兽世界：燃烧的远征》代理权这一业绩再是如火如荼、再是利润显著，也不过是初音在这个五月的三大手笔之一而已。
　　费莉萝和顾莫杰辨析“初音一卡通”计划是否会导致初音集团后方不稳、在已经与网易、腾讯局部开战的大局下、继续得罪阿里集团导致腹背受敌的时候。她老爹费政清正在南洋各国奔忙，为冯国荣和张拓海等初音智能业务团队弄出来的第一批3G终端硬件开拓市场呢。
　　5月7日，马尼拉。费政清带着自己的秘书、助理，以及初音方面给他配的商务与技术支持人员，一行十余人的团队，踏上了这片土地。
　　他们首批带来的样品，是基于高通公司QSC6500芯片组的、支持CDMA-1X网络制式的无线上网卡。
　　很多新生代的网民或许对“无线数据卡”这种产品不太熟悉，主要是因为这玩意儿在中国存在的时间实在是很短，最多两年光景，是3G概念刚刚铺开时、3G手机用户不足、移动互联网不发达时，运营商为了不浪费基站资源所推出的应急产品。
　　具体的样子，就是长得和一个U盘一样，里面有一张SIM卡，可以插在笔记本电脑上，直接通过USB拨号，让笔记本电脑上3G网络。后来随着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的进一步普及，这种“抱着笔记本电脑到处上网”的产品就消失了。
　　但不可否认，这是3G商用的第一缕曙光。
　　严格来说，QSC6500的芯片组只能做出2.5G的终端产品，没法达到3G，它支持不了CDMA-3GEVDO的网络模式。在满负荷下载的时候，网速只有后者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但是这毕竟是一款过渡性的产品，目前在东南亚地区还广泛有商用，那里的运营商也迟迟舍不得淘汰CDMA-1X网络，想多榨一两年剩余价值。
　　对于刚刚涉水通信硬件产业的初音智能来说，弄一个已经验证成熟、没有技术风险的产品，先把团队磨合熟练。把代工的、驻厂品管的、压力测试的、技术支持与反馈的整套体系架构完善，比卖这款数据卡挣几个破钱要重要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一笔小生意，费政清都正儿八经带了这么多人来实地考察。包括派了几名场测的工程师，准备长期驻扎下来，准备对菲律宾国内主要城市的CDMA-1X的运营商网络状况进行摸底，以便将来万一初音的终端出现射频方面的问题，可以实地分析、抓取场测数据。
　　“真破，啧啧，没想到菲佣穷成这样。”初音集团派来的几个技术人员，一出马尼拉机场没多远，就开始吐槽。
　　有人吐槽，就有人反驳，比如：“都是这样的啦，南阳国家穷是正常的。再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在这么复杂破烂的网络环境下，我们的终端都能运行稳定，那才说明我们的质量过关了呢，将来拿回国内去肯定没问题。”
　　一行人吐槽着，先到了马尼拉市内，找了酒店住下，而后开始联络关系户和商务部下属的小虾米。
　　2007年的中国人，已经开始富裕起来了，每年的海外旅游市场，也已经达到了千万人级别的规模。南洋各国的热带风情，自然也是短途出境游的热门。
　　然而似乎在国内旅行社开的团里，此前一直为“新马泰”路线所垄断；印尼、菲律宾这些路线，则往往不在百姓视野之中（巴厘岛除外）。究其原因，还是菲律宾和印尼与华夏的邦交实在恶劣所致。
　　07年的国人眼里，马尼拉就只有菲佣和香蕉吧。
　　费政清好歹也是做了十几年东南亚国家外贸的，尽管此前涉及的产品和通信、电子之类的东西毫不相关，但是毕竟在这些国家的商务部、海关下属诸多衙门，都多多少少有点关系。菲、印等国国内的进口商，也结交过不少。
　　商务部的关系，如今还勉强可以用得上，原先的进口商伙伴，则多半帮不上忙了——与费政清合作过的菲国进口商，此前也都没有经营过通信电子产品。
　　矮子里面拔高个，谁让初音集团确实缺乏电子产品外贸的经验和人才呢，只能先凑合着用。
　　……
　　何塞·宋吉达是马尼拉一家进出口公司的老板，一个富二代掌门。他的公司常年给菲律宾第二大无线电信运营商SMART提供终端和基站设备的采购中介；在第一大运营商PLDT那儿也有过一些市场楔入机会。
　　菲律宾这种渣渣国家当然不具备通讯设备的国产化能力，不管用啥无非都是找老外买。所以通信电子设备的进口商圈子非常发达。
　　这一天，他照常十点钟以后才到公司；多年来他已经形成了习惯——老爹留下的那些帮手，总能帮他把日常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最多收点回扣中饱私囊一下，但是至少不用他费心，也能稳住大部分的客户。
　　菲律宾的腐败可是比中国还要严重得多，做生意么，只要回扣够，那些国有的大型电信运营商里面，有的是人帮衬。
　　不过，今天显然有些不一样，因为刚才办公室，就看到女秘书在那儿给他记备忘录，一见他来，就凑上来汇报：
　　“老板，今天早上SMART电信的卢卡斯先生来电话，约您去见一下，说是有一个新的电信出口供应商找到了他那里，希望您去帮忙处理进口的事情。对方是中国人。”
　　宋吉达一愣，下意识地问：“啥？中国人？夏为还是中兴？”
　　女秘书否认：“听说都不是，具体的卢卡斯先生没透露。”
　　宋吉达暗忖：“这帮家伙，怎么这么不懂道理，特么敢绕过我直接找SMART？看老子不收拾你们。”
　　在菲律宾做电信器材进口生意，很少有胆敢绕过进出口公司，直接给电信运营商报价的，因为那就意味着中间环节的可操作空间被极大地压缩了，很多under-table的费用也没法腾挪——这简直是在谋杀所有中间环节的回扣空间！敢在菲律宾这么做生意的外国人，都是找死！
　　SMART的卢卡斯先生面子不能不给，所以去肯定是要去的，但是去的路上，宋吉达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十几种让那个中国人黄掉的借口。
　　司机开着宋吉达的雷克萨斯车，在路上拥堵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赶到了艾米塔区的SMART公司总部。路上也没有客户催促，似乎双方都觉得堵车和迟到是很正常的。
　　街上几乎都是日本车。
　　南亚国家在面对二战问题的态度上，和中韩极为不同。因为中韩在被日本入侵之前，都是主权国家，自然对日本人的进攻恨之入骨。
　　但是南洋这些国家，此前都还是英法美的殖民地，根本连民族意识都还没觉醒。日本人来了之后虽然也在经济上掠夺当地人，但至少立了傀儡政权。最后在日军即将战败撤退的时候，也不管是真心诚意、还是本着战后给英法添堵的考虑，总之日本人确实让南洋各国都独立建国了。这些猴子自然对日本人感恩戴德，至今对“大东亚共荣圈”深信不疑。
　　前者是在人的基础上，被日本人打到了牛马的级别；后者是在猪狗的基础上，被日本人提升到了牛马的级别。
　　所以，到处都是日本车。
　　“宋吉达先生，今天似乎迟到特别久呢。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中国的费先生，这次代理的是初音智能的CDMA-1X无线上网卡产品，我觉得和咱SMART很有合作潜力。如果可以确定的话，报关乃至后续的手续，就准备找你经办了。”
　　一见面，卢卡斯先生就说得很直接，让宋吉达没法第一时间找借口推掉。他望了一眼旁边和善而内敛的费政清，那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修饰得很精细，按说该是行中老手，不该这么冒进破坏潜规则才对。
　　还是观望一下条件，再有的放矢吧。
　　“卢卡斯先生这么热切，看来今天是看到了一批性价比很高的产品了。”
　　“确实是呢——这批卡报到我们这儿的最终进货价，折合人民币只要260元一片，我们做了两年CDMA-1X业务了，还没见过这么便宜的终端。”
　　一听对方已经给卢卡斯报了价，宋吉达心中那叫一个窝火：“见鬼！这个姓费的居然把一块1X数据卡最终售价只卖260块？那老子还有多少差价能赚！”
　　他是做这个行当的，自然知道此中成本。
　　买一块美国人的QSC6500芯片组，如今的市场价是160-180左右，算上周边物料和加工成本，还有物流、财务，至少成本也要200多块。
　　宋吉达自己要赚，过关要打点回扣，还要给卢卡斯和SMART电信的人各级回扣，所以原先他卖到SMART的1X数据卡终端，至少也要卖到350块人民币往上——这样才能确保进口商有足够的利润，否则，就是纯粹在为别人忙活了。
　　当然，也有些从市面上收二手旧货芯片重新洗过重做的，或许可以压到100块以内的芯片成本——这就相当于组装机用原装内存条还是打磨过的二手货内存条的差距一样。但是大厂一般是不肯用二手打磨货生产的，还容易被高通公司抓住授权LICENCE上的麻烦。
　　初音集团好像是一家很大的中国IT集团？不至于这么干吧？
　　宋吉达一边应付着卢卡斯，一边酝酿着怎么搅黄费政清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


第九十六章 不择手段也要上
　　“宋吉达先生，出去走一根么？”费政清趁着会谈中途的空隙，轻松写意地递过来一根哈瓦那雪茄，“有些误会，我想可以澄清一下。”
　　难道是想给自己个人塞好处？宋吉达想着，随即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他是私企老板，给他回扣有什么用？除非回扣大到比正常情况下公司进出货差价的七八成还高，才有奏效的可能——毕竟宋吉达的公司里，他本人也不是100%持股，还是有20-30%的股权是手下人、以及已故老爹留下来的那些老一辈干将的。
　　先听一听，倒是无妨。
　　宋吉达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费政清出去了。
　　“可能您有些误会，但是没关系。我只想说，这次初音集团是很有诚意的——我们报到你手上的正式入关价，不会超过200元人民币，你还有60块的差价可以运作，足够塞回扣了。”费政清给宋吉达点了雪茄之后，直截了当就开价了。
　　宋吉达一惊，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怎么可能做到这么低的成本？你们用了二手的打磨料了？”
　　费政清挥手扫开烟雾，淡定地说：“怎么可能，保证100%是原装的高通一手料——我们报关的时候，是可以附带芯片编号被查的，每一片都有LICENSE授权。”
　　中国人是准备打价格战了！这个价钱，他们基本上一分钱利润都没赚，完全是成本价出货。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搅烂这个无线数据卡的市场、让所有同行都没钱赚呢？
　　其实，这并不是顾莫杰的创举，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3G数据卡终端的价格战，是任先生的夏为科技挑起的。在此之前，做3G数据卡的公司都酝酿着搭3G大潮的顺风车，靠硬件研发和生产赚一票。然而最终夏为科技的EC169数据卡出货的时候，给中国电信的报价几乎就等于高通公司的QSC6085芯片组的出厂价，再稍微加了20块钱。
　　那段历史中，夏为科技的目标很明确：不赚钱不要紧，但是一定要在3G时代到来的第一时刻，就灭杀一切小规模竞争者，先把同行往死里打，搅烂整个市场谁都赚不到一分钱，坚持亏两年，灭绝同行之后再说。
　　夏为科技的任先生之所以做出了这个判断，是因为他看出，中国人搞3G数据卡是昙花一现的，3G的最终实现要靠手机，数据卡只是个过渡，最多做两年。哪怕这两年里从头到尾都不赚钱、这个行业从诞生到灭亡都不赚钱，也没关系。
　　只要在数据卡这个窗口期，把同行杀绝了，不让同行积累做3G手机的射频调试经验，那么在未来的手机战争中，夏为就在国内所有同行里面占据了先机。
　　那个时空的历史，后来也确实证明了：没有一家生产商在3G数据卡业务上赚到过钱，从行业诞生，到行业灭亡，都是在成本价出货。
　　顾莫杰倒不一定有任正义先生的远见。他只是在具体到QSC6500这个平台问题时，有自己的判断：2.5G的网络，本来就没两年好活了，既然咱是来积累经验、刷用户占有率的，何必管转不赚钱呢？为次世代的产品铺路，也是值的。
　　纵然卖一块卡亏20块钱，一千万片也才亏2亿——远远比国内找中联通中电信谈合约机预装软件还便宜。烧得起。
　　“而且，我们可以按照半年期为限，结算一次返利——走私帐，20块人民币一片卡，以此前半年各大运营商的销量统计为限。不是我们不愿意直接再多降价20块钱一片卖，实在是没办法。要是我们的数据卡卖得比里面用的芯片还便宜，WTO的反倾销条款就要落到我头上了。”费政清说着，一副苦笑无奈的样子。
　　中国人真特么够狠！宋吉达听着冷汗都下来了，这简直是要灭绝一个市场的恶性打法。
　　“你赢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很好，下半年我们就会推出基于高通QSC6085平台、完全满足3G-EVDO网段技术标准的产品了。希望宋吉达先生到时候依然可以成为帮我们打点的进口商。”
　　……
　　“在东南亚国家中，印尼和菲律宾两个国家加起来，足足有3亿多人口——大约是中国人口的四分之一。
　　其电信需求密度，在南洋国家中也是最优势的——比如和菲律宾毗邻的马来西亚，虽然国土面积比菲律宾还大一些，但是人口却只有3000万，还不到菲律宾的三分之一。
　　这种需求层面上的优势，不仅来源于人口密度，更来源于地理环境。比如虽然泰国和缅甸的人口也很密集、国民经济消费水平也和菲律宾相当，但是那些国家却是大陆国家，而非群岛国家，其建设有线电信网络的成本远低于无线，所以3G无线上网的需求远不如菲、印红火。
　　综合来看，考虑到国民收入和网民规模、无线网民和有线网民的比例，掌握了菲律宾和印尼两个国家，就几乎相当于半个中国市场，足够为我们的一切通信终端产品积累充分的市场检验和质量反馈、夯实我们的团队——这个评估没有考虑未来多年中国的经济增速更快这一因素，但至少目前这个时间点来说是这样的。
　　昨天，我们的出口代理公司打通了菲律宾国内第二大运营商、同时也是第一大CDMA2000-EVDO制式运营商SMART的渠道，也为我们得到了首月5万片的订单。鉴于这个成就，我决定对项目研发团队和商务团队都追加额外奖励——公司这两年都不会要求初音智能及其旗下控股子公司获得盈利，但是我们依然会以出货量和市场覆盖率作为主要考评标准。哪怕只跑量不赚钱，依然可以得到集团层面的额外奖励，希望大家继续努力。”
　　这是费政清初步取得突破之后，顾莫杰亲自到滨江的初音智能视察时所说的一番激励讲话。从张拓海到冯国荣，乃至旗下的一票新老融合的技术团队，都与会聆听了这番训话，对于集团方面的大力支持与决心，也是感触甚深。
　　顾莫杰讲完之后，轮到加盟初音不过四个多月的冯国荣补充，为很多初音智能的原有中高层管理人员，科普了一些手机和通信终端器材市场如今的局势和趋势，算是让大家看清楚前景有多光明。
　　“在2006年，在2G时代，山寨机企业相比于传统品牌机而言，最大的优势就是定制化强、市场反应迅捷。去深圳，挑一家不要命的山寨机研发企业，从刚拿到最新的芯片组，投一套旧版的源代码，再弄一张抄板的电路图做基础，修修补补，三个月时间就能拿出一款新的山寨机！从研发，到试流，全部完成！
　　山寨机的生存，靠的是速度，所谓船小好调头，只有对客户的个性化定制需求快速响应，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如今的初音智能，要想在3G时代弯道超车，也必须有速度！所以我们第一步精心选取了QCS6500的高通芯片组为基础，先跑通了CDMA-1X终端数据通讯的技术路线——这一步，从2月中旬开始配齐人员研发，到如今量产，只有不满3个月！这是我们团队成员每天平均18小时拼搏的结果！
　　而且我们有信心，在5个月以内、也就是到今年暑假中期，拿出首款QSC6085和MSM6290芯片组为基干的数据卡方案，同样拿到东南亚的菲律宾和印尼市场实现投放——这也意味着，明年我们只要在现有产品上换一组设置数据，就能直接给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供货。然后再用半年左右的时间，把通过数据卡积攒的3G独有技术经验移植到手机终端上去。
　　目前为止，根据国内圈子里的信息，深圳任先生的夏为科技，以及中兴这些通讯巨头，都已经开始盯上3G终端硬件的业务了，我们未来的主要竞争对手，或许不会再是那些目前的手机大厂。夏为他们也和初音一样，不满足于现状，准备转型——只不过初音是从软件转向硬件，而夏为和中兴是试图从网络设备转向兼顾终端设备、不再仅仅生产交换机和蜂窝基站。
　　未来的挑战依然是巨大的，我们分析过，仅仅凭借初音目前挖到的技术团队，哪怕再努力，一两年之内充其量做到软件部分，以及硬件的基带部分和夏为、中兴打个平手。但是在硬件的射频性能部分，我们远远不是做了十几年蜂窝基站的夏为的对手——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不怕苦，不怕赔钱的先发优势！
　　夏为科技的任先生看不起QSC6500的方案，他知道这个东西是一个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东西，连3G终端标志性的‘分集接收天线’都不支持。为了少亏一点钱，夏为科技的3G第一步，会直接从QCS6085迈起——而我们不怕亏钱，宁可亏一点，也要把团队锻炼起来。这是顾总对我们的信任，也是顾总对远期利益的坚定卓识。我们只有抓住这个唯一的一点优势，才能在那些巨头面前拥有我们自己的优势。”
　　下面的人，一个个都有些沉默，但是可以看出来，他们心中还是很激动的，至少遇到了一个又懂行、又有魄力，但是绝不是胡乱砸钱烧钱拼市场的老板。
　　顾莫杰也知道，今年一年光是3G数据卡，乃至下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手机出货，至少会让初音亏掉总价几个亿的资金，但是考虑到让初音迅速和其他通信老牌巨头站回同一条技术起跑线上，这几亿是亏得值的，只要亏得有章法，哪怕勒紧裤腰带从初音娱乐抽血过来，也得咬牙硬挺。


第九十七章 小马哥的风林火山
　　花开三头，最后一头。
　　搞定了魔兽，安排了公司在3G数据卡终端领域的布局，神经持续紧绷了大半个月的顾莫杰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透支榨干——连身边的女人，都起码一个多月没去碰了，实在是因为随时都有精尽人亡的趋势。
　　家业大到这一步，盟友是不会等你的，敌人更加不会等你。
　　5月20日，中国移动自信满满地推出了一个杀手锏。圈内各家大佬震动，纷纷讨论应对策略。
　　据说，此物刚出来的时候，中移动内部曾经自信满满地宣言：2年之内，灭绝腾讯。
　　这个产品，就是“飞信”。
　　后世很多人不了解“飞信”这玩意儿，或者有些曾经听说过、甚至用过的人，也误认为那货在昙花一现之后就消失了。而其实这东西哪怕到了15后，也没有灭亡，始终是作为中移动自主开发的亲儿子，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哪怕没什么用户，也得输血砸钱吊着性命、不让它断气。
　　但是，运营烂也好，优化差也好，人机界面不友好也罢，刨除掉这些后端把一手好牌打烂的臭牌技，单开软件本身的核心架构的创意，飞信其实是很先进的。不然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业界大佬分析这玩意儿肯定玩得转。
　　光是背靠中移动、“允许飞信电脑客户端不要钱给移动手机用户发短信”这么一个功能，就是腾讯的QQ永世都复制不了的。
　　哪怕多年之后腾讯扛过这一劫、逆势成长之后，至少在这一点上，始终是不如飞信的——只不过，腾讯扛过了一个时代，把决出胜负手的那个时刻，通过加时赛延长赛，拖进了“中国人几乎再也不发短信”的时代。
　　如果“飞信”这把牌能够打好了，后续改良跟得上，后来的历史，就没“微信”什么事儿了。
　　……
　　“张哥，你二呢！还在腾讯干！赶紧麻溜跑吧！你不知道中移动祭出了个新玩意儿叫‘飞信’？我们分析过功能了，这货敢放出话来，2年之内灭绝QQ，绝对是有实力的，不是胡咧咧。”
　　这显然是一段某其他公司挖人跳槽的劝谏之言。说这些话的或是其他IT界的HR，或是此前跳槽的同事，或者同学朋友，在那儿不忍旧友继续身陷火坑。
　　“真的假的？我当然知道飞信出了，但是没那么厉害吧？听说上线前3天也没多少下载量呀。”在腾讯内部拿着两万块一个月的码农们显然对这份薪水还有几分不舍，一个个犹豫不决。
　　不过，在犹豫不决，也架不住业内行家的“精确分析”。于是乎，一段段诸如下面所述的言论，一周之内在腾讯和盟友、敌人的圈子里流传开来：
　　“QQ怎么可能不亡？QQ能干嘛？无非是电脑和电脑之间聊天。要么就是手机开了流量的时候，上手机QQ，然后手机和电脑、手机和手机聊天——这些功能点中移动新出来的飞信一步到位，统统都有。但是飞信还有一点功能——哪怕你手机没开数据流量的时候，别人还能通过飞信找到你，用免费发短信给你的方式。这一招QQ怎么可能复制？QQ有的，飞信都有；飞信独有的，QQ没有。中移动的社交联系网络，更是怎么看都比腾讯的更深更广——你QQ好友列表里的人数，能和你电话簿里存的人数相提并论么？”
　　据知情人士爆料，截至五月底，腾讯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的各级技术人员人数，扣除掉环比、同比的正常离职人数，起码还多了200多人。和QQ相关的营销、策划、运营人员，比这个数字更高。
　　……
　　“一帮没远见的废物！”从来都“温文尔雅”不发火的小马哥，面对动辄四五百人的跳槽潮，都忍不住开骂了一句。面部因为长期操劳而神经衰弱的苹果肌一跳一跳地，愤怒得像一头豹子。
　　普通程序员和运营、策划人员走了，还可以再招。不过熟手的中层管理团队、技术团队如果出现断档，问题就大条了。所以哪怕心中再愤怒，小马哥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召集所有在深市的人开会洗脑，哪怕在外出差的，也要通过电话会议和视频会议解决。
　　“这帮猪也不用脑子想想！中移动是什么！是国企！从古到今，哪有国企搞创新成功的？中移动的工程师，会处心积虑去帮老板优化界面、简化操作？会去设身处地揣摩那些‘技术标准条条框框’以外的优化项？懂什么叫用户体验？
　　看看他们的后续技术支持外包是谁做的——我看到了啥？神州泰岳？你们有谁知道那是一家什么公司？那是一家只知道给各中央部委做官方网站和信息平台的关系户公司！这特么比浙大网新都不如！我就问你们，你们在坐的人里头，有哪个能上发改委，或者是中石油、国电、建行的官方网站，然后看得津津有味、从这些官网里看出美来的？
　　有吗？没有吧！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那些网站都是神州泰岳做的！你们现在还指望这么一家拨一拨动一动、‘一切按技术标准要求办事儿’的公司能发挥多少主观能动性，把即时通讯做得简便一些、亲和力高一些？
　　他们连发送文件都懒得做成像我们的QQ那样把文件包点鼠标拖曳进聊天窗口就自动发送，还要用户点击文件夹路径、和发送邮件附件一样操作一大堆呢！QQ用拖一次鼠标就能完成的动作，飞信平均要点击6次——这种除了‘技术上很标准’以外别的啥都没有的烂货，你们觉得会有人用？那些以为我们腾讯不行的了，以为QQ不行了的人，他们的脑子都是长在膝盖上的么？”
　　小马哥平素也是很重视政府关系问题的，这种开地图炮狂喷“国企养出来的废物猪”的言论，一般他都是慎言的。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没料到中移动的这一次袭击会带来内部那么多“不明真相”的普通码农人心动摇，所以不得已什么糙话都往台面上堆了。
　　当然，这次会议是内部会议，严格要求保密地。不管小马哥说了些啥，外人都不知道。
　　而且就事论事地说，小马哥这番话属于话糙理不糙，字字珠玑，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他的说法——飞信是个好想法，也有好的天赋条件，可惜只是一个国企的KPI游戏，外行管内行、稍微一点技术改良都要写几十页的汇报PPT层层汇报……最后什么都做不成。
　　连骂带哄，腾讯内部的止损工作算是堪堪稳住了阵脚，最终中层技术和管理骨干的流失被控制在了十几个的规模上，没有进一步扩散。但是小马哥扪心自问地算了算，被中移动这一杠子猛插，起码让腾讯整个公司的人才团队建设工作，白白浪费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好多领域做熟手的人才流失了，只能另外招人重新磨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了两杯茶顺顺气，桌上的电话便响了，是QQ邮箱的负责人张晓龙求见。
　　“让他进来。”小马哥略显颓废地关照了秘书一声，几分钟后，张晓龙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几个月，小马哥怎么看张晓龙都有些不顺眼：今年2月份开始，随着QQ邮箱和网易邮箱识破了初音邮箱的“假装失血”计策后，通过仿照初音邮箱的上传/下载优化、增大免费赠送空间等策略，如今勉强算是稳住和挽回了一些阵脚。
　　相比于初音邮箱最猖狂的2月份，如今5月份网易和腾讯已经各自扳回了大约10%的市场占有率优势，和初音邮箱形成了鼎足而立的稳定态势。（依然是网易第一、QQ第二、初音第三）
　　但是，对张晓龙个人，小马哥还是决心追究一下他的错误判断的——当初，在腾讯内部，正是张晓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用内行人的火眼金睛分析”，结果愣是中了顾莫杰“劫匪翻墙的时候怀里揣包番茄酱、假装受伤持续失血”的“空城计”，害得QQ邮箱连连败退了半年之久。
　　面对诸葛的空城计，直接上个山大王说不定就破了计了，但偏偏上了个很专业的“司马懿”，结果呢？损兵折将被黑了吧！
　　这种情况下，要“魏明帝”不恨“司马懿”，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龙哥又有什么‘妙计’了？”小马哥皮笑肉不笑地一边喝着茶，一边毫无表情地垂询，只有在说到“妙计”这个单词的时候，微微哂笑了一下。
　　张晓龙老脸一红，知道这事儿没法解释，除非自己近期拿出新的大手笔为公司扳回一局，否则他中了顾莫杰的计这一污点，是没法洗刷的。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仔细地说道：“我觉得中移动弄‘飞信’这一招，虽然对QQ是个很大的威胁，但是也是我们的一个契机——我觉得未来的互联网市场，肯定和手机的结合度会越来越高。QQ作为一个PC时代的产品，终究是有用户惯性的，很多用户将来在‘既可以用手机上QQ、也可以用电脑上QQ’的情况下，会‘缺省设置’默认用电脑优先——可是谁都知道，对于互联网公司来说，手机用户永远是比电脑用户更珍贵的。电脑的背后是IP地址，不是固定的人，没法抓取充分的隐私数据，也没法分析用户的行为习惯。而手机背后是一个固定的手机号，手机是不可能几个人共用的。用户隐私数据越来越重要的大环境下，如果有一个‘逼着用户只能用手机上我们’的软件，不是比QQ更有优势么？”
　　小马哥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命令：“直接说主题。”
　　“我们可以借助移动推出‘飞信’的契机，开始内部酝酿一个我们自己的‘QQ纯手机版’，我觉得暂时就叫‘微信’好了。”


第九十八章 斩草除根的序幕
　　“听说中移动这一搅屎棍下去，咱倒还没动静，先把小马哥那边砸了个锅碗瓢盆叮当响——最近是不是还有一撮腾讯跳槽逃命出来的码农，跑我这儿来刨食了？”
　　顾莫杰叼着雪茄提提神，一边瞅着眼前一堆报表，然后淡定地和围坐在他面前的叶维伦、古勇将、盛伟、费莉萝、叶敏茹等人聊天。
　　前阵子天天正儿八经地办公，让人骨头都有些扛不住，顾莫杰觉得自己20出头都快憋得腰椎间盘突出了。所以趁着这两天氛围轻松了些、隔岸观火心情愉悦的当口，索性就来个“野餐式办公”。
　　“是有几十个程序员。”叶敏茹听到这话的时候，赶紧把手上拈的焗烤贻贝放下，擦擦爪回话先。她作为顾莫杰的秘书，又是学人力资源出身，对这些情况掌握得比较熟，顾莫杰一问就能应声回答，“听说腾讯前阵子一共跑了200来号程序员，都散布到国内其他大型的同行那儿去了，京城的李老板和阿里的马云，还有网易丁三石，各自接收了也有几十号人吧。不过都没我们多。”
　　顾莫杰倒是没想到去分析过这个数据，听叶敏茹这么一讲，他倒是有些自得起来，嘴上依然谦虚着：“不会吧？如今李老板和二马、老丁的集团市值不都比咱初音高？怎么反而是来我们这儿的人最多？跑的那些人，不都是为了傍大船么？”
　　费莉萝最了解顾莫杰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见叶敏茹还“不解风情”地想辩解，她便恰到好处地捻了一下叶敏茹的纤手，示意她不要多说，后面的话题交给她。然后缓缓转向顾莫杰，不卑不亢地说：
　　“市值方面，咱公司虽然目前还冲不进国内前五，但最近几桩生意的利好消息下来，也差不离了——尤其是前阵子和网易丁三石抢魔兽世界代理权成功之后，公司的威望和声势又涨了一截，再让古哥给咱在资本市场上运作一下，估计今年年底肯定能冲进国内互联网公司市值规模前五名——而且前头四个集团虽然家业更大，但是创始人最多也就剩下公司三分之一的股权，有些甚至两成都不到。哪像你，至今还一个人握着八九成。真要比个人资产，到时候你起码也是国内互联网大佬里的前三甲了，连李老板都比不过你，前头只剩下二马。做程序员的人，也都精明着呢，谁不知道初音的成长性是最好的，发展速度是最快的，上升通道的机会是最多的。谁不愿意往这儿跳槽呢。”
　　公司全国第五，个人全国前三（仅限软件圈子），想想都很美好。有那么一瞬间，顾莫杰甚至有种懒病发作，要去享受人生的错觉，不过幸好很快就被事业的成就感压制了回去。
　　喝了点饮料，收摄一下心神，顾莫杰起身踱着步子，问道：“那小马哥那边，目前就没什么积极的动作？比如规划一个对抗飞信的新软件？还是革命性地魔改一下QQ目前的功能、猛增几个新的模块上去？”
　　这个问题费莉萝答不了，倒是在圈内地下渠道脉络比较广泛的盛伟比较熟悉。他毕竟做过多年黑客，黑白两道都有人。当下他便接过了话头，分说道：“都没有。目前为止，马化腾没有流露出任何决策举动，既没有魔改QQ，也没推出针对飞信的新产品。不过听说张晓龙找马化腾深谈了几次，别的一些项目骨干也找他聊了，具体内容是啥，目前还不知道。腾讯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不管了，他们动不动手，由得他们自便。我们反正是要动手了——我们自己的IM软件做的怎么样了？基础技术问题都跑通了么？”
　　这个问题顾莫杰是转向COO叶维伦问的，叶维伦统筹全局，对这块比较了解：
　　“都跑通了，做个基本的即时通讯软件有什么难的？当年小马随便找人山寨，几个人就写出来了。咱几百亿的大公司，真想搞还能搞不定？这项目盛老弟和老邹那边都抽调了些精兵强将，前几天腾讯那边跳槽逃出来的人里头，挑挑拣拣也有七八个是原来QQ核心团队的，如今经过考察、签了保密协议之后也塞进去了。”
　　顾莫杰一愣：“没有竞业排除期的法律问题么？他们可以从QQ跳出来之后，马上到别的公司做IM类软件？”
　　费莉萝当即把这个话头打住了：“这就不劳您这个半吊子法学生操心了，姐有的是办法。”
　　顾莫杰讪笑着打住了对法务风险的质疑，继续转回和叶维伦的探讨：“那就说说，目前我们这几个月仿的IM软件，大概有哪些基本功能了吧。”
　　叶维伦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文字聊天、文件传输、截屏简单处理，这些是最基本的，保证和QQ一样便捷。语音聊天，视频，这些肯定也要有。然后今年比较新的是远程协助功能、各种群活动……反正没创意，都是把QQ有的全部弄一遍。当然，代码都是自己人垒的，绝对没有抄袭风险。
　　外部捆绑方便，就更简单了：QQ上有一大堆界面控件，是给QQ浏览器、QQ邮箱、QQ音乐、QQ游戏、财付通购物……等等预留的链接。到了咱这儿，直接就换成引用我们自己的初音浏览器、初音邮箱、初音影音、初音游戏大厅（马上要改名为初音战网客户端）就行了。
　　联盟软件方面的差异，无非是QQ比我们多一个QQ空间可以引用，而这块我们没做，将来有钱有功夫可以考虑做个防御性的产品，先挖坑占住地方。然后我们的初音影音比QQ音乐功能更全——QQ只做了音乐，没有视频，而初音影音是两者都有的。
　　最后就是购物外链方面，QQ上的是财付通的购物频道。而我们没做电商，所以目前预留的是阿里老马今年准备上的‘淘宝商城’——我们已经给老马打过招呼了，只要我们的初音IM软件做起来，然后把电商这块的引流入口留给淘宝商城，将来他每年至少再给咱几亿推广费。具体的要等我们将来的规模而定、重新详谈。”
　　小马哥手里的东西，仿制起来其实没啥技术难度，关键核心竞争力还是腾讯的用户体验优化做得太好了。这点圈内懂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顾莫杰自然也知道。
　　此前没人爆得掉QQ，无非是基本盘完全拼不过小马已经两三亿的用户数。社交这玩意儿，是有很强的用户黏性的，你一旦陷进去了，和熟人之间的联系方式都是以QQ号的形态维系的，那你就出不来了。除非有更强的社交关系网复制工具，或者直接抽取QQ好友列表的关联信息平行移植出去，否则QQ的雪球滚大之后，根本挡不住。
　　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没人撼动过QQ，连MSN都快嗝屁了。
　　眼下，至少有一个机会：在每个普通网民的联系方式网络里面，手机电话簿，至少是一个比QQ好友列表更强势的捆绑力。
　　QQ号是可以随便注的，手机号是要花钱开的，有身份证信息。而且有手机号的朋友都是现实中认识的，不太会有纯虚拟的交友。
　　中移动的心很大，如今仗着“飞信”，刚刚摆出“两年之内，灭掉腾讯”的架势来，显然是听不进人劝的，非得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才有可能冷静下来。
　　初音要是这时候去抱中移动的大腿，肯定是一点好果子都没得吃，反而会被移动的高层大佬当成要饭的、以为顾莫杰去讨点残羹冷炙呢。
　　但是，中移动嚣张进取的同时，就是中电信和中联通产生危机感的时刻。三大运营商其实在竞争手段上都没什么创意，无非是“你有的我也要有”。
　　年初的时候，初音集团仗着在“CMDA合约机的软件捆绑预装”方面和联通、电信建立起的良好合作关系，试探性地与对方接洽过“由初音集团提供技术、帮着联通和电信做一款类似于飞信的防御性布局软件”，但是当时联通和电信的大佬们都不懂行，完全不了解“飞信”的理论威慑力有多大，以至于对初音释放的善意没什么反应，或者就是拍脑门漫天开价。
　　直到5月20号，移动祭出了这个杀器，然后第一时间似乎让腾讯都吓怕了，联通和电信那些后知后觉的家伙才开始反应和重视了。
　　就好像老虎关在马戏团的笼子里时，马戏团老板都不会知道老虎有多厉害，只有放出来吃人了，才会重视。
　　事到如今，顾莫杰要的布局，就是先仿制一款基于腾讯QQ基础功能、然后把所有推荐性外链都换成初音集团周边产品、再整合中移动飞信的“电脑可以免费给手机发短信”的核心精髓的IM软件。
　　当然，这款IM软件的“电脑可以免费给手机发短信”功能，目前来看只能局限于“免费给电信和联通手机号的手机发短信”。
　　但是，从技术上来说，中移动的手机用户付费给初音的IM软件发短信、并且以电脑屏幕上的消息的形式显示出来，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唯一的问题是，这种发信不但要给钱，而且只能单方面发送、但是对方没法用电脑回复你。
　　虽然不便捷，至少比完全没有这个功能要好。
　　捋清局面，顾莫杰拍板让COO叶维伦和CFO古勇将全力运作起来，和联通与电信的高层接洽，争取近期力推出初音版的IM软件。
　　相比之下，电邮领域和腾讯之间的厮杀搏斗，已经不算什么了。


第九十九章 赌命也得赌
　　“2006年度，公司就已经和联通、电信方面达成了不少合作，第三季度的时候，首先是在江浙沪闽周边的三四个省分公司，和联通就CDMA手机网段和合约机预装软件问题形成战略联通、一个季度里就陆陆续续出了200多万台预装了初音的输入法、播放器、下载器的手机。
　　第四季度的时候，这个合作范围进一步扩散到了和沿海十几个省份、以及内陆两湖、徽赣、西川等省，几乎波及半个国家。合作预装的软件内容，更是进一步覆盖了四季度时刚刚迅猛成长起来的浏览器和电邮客户端。
　　到今年前5个月过去，公司在手机软件预装方面付出的捆绑经费或许会达到每年十几亿人民币、但是可以确保覆盖全国所有省份的联通与电信分公司、进而上升到与中联通、中电信的总公司进行战略谈判的程度；以便将来把运营商与初音的手机软件合作，上升到上级下压的各省分公司KPI考核项目里面去——
　　这并不是初音的创举，要知道，目前中移动就是这么在强退他们‘自主研发’的‘飞信’的，每个省的分公司老总头上，都悬着一把KPI考核的利剑。甚至推飞信推得最多的分公司老总，还有机会进京当总公司副总，那群官迷都打了鸡血一样瞎推。
　　所以，面对如今的有利形势，我们要有充分的信心，确保集团能够在和两大运营商的合作中，进一步夯实手机软件的用户规模、用户习惯，为公司推出IM产品手机端，保驾护航。”
　　这是数天之后、6月初，在公司的IM软件发布计划会议上，顾莫杰一番高屋建瓴的开场白。赢得了初音集团无数拥趸的热烈掌声：终于特么的要借机和小马哥开片了。
　　中移动的大腿，要比电信和联通粗十倍（仅指手机领域，不包括固定网络），中移动一年的纯利润，动辄就是一两千亿。
　　所以初音哪怕发展再好，要抱移动的大腿依然是不可能的，只会被人轻贱、拿你当要饭的。
　　但是能和联通和电信这两个同样带中字头的总公司合作，已经是历史性的跨越了。做人要知足，顾莫杰此刻就很知足，不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小白意淫和幻想。
　　顾莫杰的讲话之后，COO叶维伦宣布了新软件的定名，以及上线的时间表和路线图。
　　“我宣布，公司开发的IM软件产品，将定名为‘初见’，预期上线日为今年8月1日。目前，软件的技术攻关已经基本完成，后续将进行更缜密的优化调试，确保最佳用户体验。与此同时，我们与电信和联通的初步谈判也已经完成，只有最后的合作方式细节需要敲定。请各位同仁对公司的前景保持一贯的信心。谢谢。”
　　初闻其音，初见其人。人生若只如初见，无限遐想在其间。“初见”这个软件的定名，显然很符合初音集团的一贯作风，也颇有品牌识别度。
　　至于叶维伦公布的时间点，实现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因为软件的开发工作其实年初就已经在实施了，再是优化、再是精雕细琢，也就几个亿的资金就能做到尽善尽美了，并没有什么麻烦。最关键的还是和联通与电信之间的砍价，会影响到最后的“电脑给手机发短信”的核心功能实现度。
　　……
　　“谈下来了，他们总算是见识到了中移动的嚣张，为了防御性布局，比去年的要价低了三四成之多。”
　　费莉萝在外头风尘仆仆地跑了好多天，带着公司的谈判团队顶着大太阳，赶得人都又瘦了七八斤、还晒黑了不少，总算是给顾莫杰拿回了他理想的条件。顾莫杰看着都心疼，费莉萝这身段，瘦得80斤都没了，还一副要中暑的样子，风一吹就会倒。
　　费莉萝大口大口灌着凉茶，然后抽空说：“年初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就愣是敢开‘每个开通‘初见’的手机绑定用户、每年要初音集团代为支付50元短信套餐费’的价码，现在好说歹说，降低到了每年30块钱。”
　　国内一条短信的收费是1毛钱，但是各地各运营商都是有套餐的，套餐内一条短信可以低至2分到5分不等。以初音这样的大客户，而且发送端还是电脑，其实按照2分钱甚至1分钱一条短信计价，联通和电信都还是有得赚的。
　　最初电信开价包年50块，相当于是一年够发5000条短信了——也就是平摊到每天，会用电脑给自己的手机好友发十几条短信。
　　平心而论，在某些聊天狂人用户那里，这个频率肯定是有的。但是以上亿人的平均频率来算，肯定是达不到的。费莉萝摆事实讲道理、拿数据做调研，最后吭哧吭哧把包年费谈到了30块钱。
　　也就是说，每一个电信和联通的手机用户，绑定手机号开通“初见”业务之后，初音集团都要交给电信或者联通30块钱的短信套餐包年费，以弥补电信和联通因为“初见”出现后带来的短信业务萎缩损失。
　　相当于，顾莫杰自掏腰包，请所有“初见”用户免费发短信。
　　如果有一千万手机用户绑了初见，顾莫杰一年就要给两大运营商3亿电话费。如果有一亿手机用户绑了初见，他就要给30亿电话费。
　　注意，这是每年都要给的长期支出。而非“预装软件捆绑”那种一次性交割结清的一锤子买卖。
　　简直是放血。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穿越时空，把五年之后的马云和马化腾拉回如今这个时空，问他们：一年送30亿话费，换1亿绑了你的手机社交软件的黏性用户，干不干！
　　穿越回来的二马肯定会回答：干！
　　这里面的关窍，在于对“短信业务在中国还会火几年”的预判问题。
　　如今是2007年。如果2009年3G网络初步建成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做到24小时开着数据流量、完全不担心流量费，那到时候短信这种东西就基本上没人用了。
　　顾莫杰找电信和联通烧钱的日子也就算是烧到头了——哪怕届时他终止合同、不再给电信和联通继续上供，断了这个业务，大不了也就是让“初见”失去后续的“让电脑可以免费给手机发短信”功能。
　　当然，那只是最理想情况。如果三大运营商建设3G雷声大雨点小、到了09年之后，普通网民依然保持着“没事儿就关掉流量”的用户习惯。那么初音这个供就得一直供下去，直到中国人民普遍一天到晚手机挂网的年头。
　　这个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中国整体的无线网络基础建设速度，是一项豪赌。堵得好，或许直到短信退出历史舞台那一刻，总共只要花出去100多亿。没赌中，那就有可能是200亿、300亿……
　　……
　　赌了！
　　顾莫杰决定把这一场惊天豪赌进行下去。
　　他目光坚毅地望着办公室窗外的宝石山，用呢喃地语调问费莉萝：“你觉得，中国人还需要发几年的短信？”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赌错。”费莉萝没有正面回答顾莫杰的问题，只是从背后温柔地抱住顾莫杰的腰，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连日的辛劳谈判，让她有些虚脱。
　　顾莫杰挣扎着，试图摆脱心中最后一丝忧郁：“我这个人不信命，更不喜欢赌，必胜就该有必胜的理由——如果这么做，注定是对的，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做了？我的那些竞争对手，此刻究竟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防备？也不跟进？”
　　费莉萝迷迷糊糊地回答：“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让勇哥告诉你——他不都说了么，过于惊世骇俗的豪赌，那些创始人团队占股只有30%的公司，已经没有勇气去做了，这是‘民主’带来的执行力下降。他们可以烧钱，但是烧钱已经不能成为公司经营的绝对主流——只有你可以，因为你就是初音的独裁者。”
　　“谢谢，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一种让我义无反顾的心理暗示。”顾莫杰觉得心灵轻松了一些，返身抱起轻盈的费莉萝，把她放到沙发上抚慰舒缓，“此生有你这么帮我，真是人生幸事。”
　　“别闹，最近你也这么忙，保养身子要紧。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报答感恩，我又不是图你的精壮。”费莉萝轻轻一推，把顾莫杰肆虐的魔爪打落下去，顾莫杰很诚恳地没有反抗。就这么静静地让费莉萝躺在他上面，什么都不动。
　　费莉萝的身体，几乎感受不到压力。两人几乎就要这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费莉萝想到个事儿，提醒道：“下周我要回校去毕业典礼呢。蒋老师给面子，让我跳级了，这研都没怎么读，还让两年就毕业。你也该准备准备了，论文答辩都不出场，总不能拿毕业证学位证还不亲自去吧。听说从潘校长到杨院长、蔡院长，可都盼着你给师生讲话呢。”
　　“差点儿都忘了——我还以为大学早念完了。”顾莫杰郁闷地拍着脑门，对这个繁文缛节的世界很是无奈。


第一百章 告学霸书
　　2007年6月29日，毕业日如期而至。
　　顶着头上的大太阳，看着手上LowB的学士帽，顾莫杰心中升起一股自我嘲讽的无奈。
　　他居然要毕业了，而他自己心里其实早就没有这根弦，潜意识都觉得自己早就毕业过了。
　　最后这一年里，论文是提前准备好的糊弄货，连答辩都没来，是几个导师闭门决定的。顾莫杰本人，愣是整整一年一步都没踏进过校门。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生意成功了，什么都好说。
　　“咔嚓～”一声，随着顾莫杰把学士帽往脑袋上一遮，摄影师很是干净利落地摁下了快门，一秒钟都没让这位已经声名远播的大忙人多等。
　　然后，自然是把学士帽抛到半空，又是一张抓拍。前前后后几秒钟，搞定收工。
　　平时总要说几句“那个谁、往左边站一点”或者“说你呢，眼神怎么不对劲儿”以显示自己专业性的摄影师，在接今天的活儿的时候，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只求十秒之内完事收工。
　　百度百科06年就出现了，从那时候起，大学生这个群体里就很少有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孤陋寡闻者。除了极个别的渣宅之外，几乎就没有不认识顾莫杰。
　　而到了如今这个毕业季，更是连渣宅都得个个认得顾莫杰——你渣宅是吧？那你总要打游戏吧？男渣宅，魔兽打不？对不起，那就是顾莫杰代理的；女渣宅，初音歌姬打不？对不起，那就是顾莫杰开发的。
　　躲进渣宅至宅处，也应无计避莫杰。
　　班上的妹子们，个个都红着眼想站到顾莫杰旁边，偏偏又不敢。最后也就苏眉稍微有点胆色，拍完照之后给顾莫杰递了瓶水——她好歹是费莉萝的“弟媳”，多多少少有点沾亲带故，不怕嫌疑。
　　“天怪热的，喝两口到那边歇着吧，一会儿潘校长要请你讲话呢。”
　　顾莫杰点点头，闪身进了一边的礼堂休息室。
　　正常情况下，法学院这种文科院系的毕业照、毕业典礼都是在西溪校区举办的。然而今天的情况似乎与历届都不同——潘校长点名要顾莫杰作为毕业生代表讲话，以至于顾莫杰那一班只能全部赶到紫荆港的新校区参加典礼。
　　一开始只是一个班，结果因为法学院的杨院长眼巴巴赶来紫荆港这边“陪太子读书”、把其他几个班丢下了，于是演变成了法学院全院的03级生都挪了地方。
　　最后，留在西溪校区的管院、财院几个文科院的院长和师生们不干了——开玩笑，能够和顾莫杰同场毕业，是多值得吹牛逼的事情？哪怕就是大合影上能够扫到那么一瞬间、显示两人被框在同一个屏幕里，都是一种荣幸。
　　现在，法学院的人全体被挖到新校区去参加毕业典礼，被虚晃了一枪的其他几个文科院怎么办？至少有几百个女生因为听说和顾莫杰同场，平时用悦诗风吟、资生堂这种牌子的，今天都忍痛咬牙改用了迪奥、SK-II，光顾莫杰拉动的化妆品GDP，起码都有十几万呢。
　　Compromise的最终结果，是所有院都在新校区毕业典礼——钱江大学新校区建成数年以来，这算是头一糟破例。
　　校区里的安保力量都强化了好几倍，西湖区分局还调集了周边三个街道的派出所警力维持。作为会场的体育馆主厅，还请了专业的舞台灯光公司提前做了修饰。
　　“下面让我们欢迎、03届优秀毕业生代表、顾莫杰同学致辞，大家欢迎。”潘校长抑扬顿挫的讲话结束了，最后把接力棒交到了顾莫杰这儿。
　　空调打的很足，可以让人穿正装，但是顾莫杰没有选正装。
　　“同学们，大家好。我就不和往届毕业生代表那样自我介绍了，相信都认识我。我高中毕业的时候，老师也让我上台讲话，我引用了林语堂先生那段话：绅士的演讲应该像女士的迷你裙，越短越好。这种套话没什么好创意的，所以，今天就再复制黏贴一遍好了。我这一年几乎没怎么回学校，所以今天回来，新鲜感还是很足的。在旁边围观的时候，一直可以听到有同学拿我和扎克伯格比——搞得我一度有点不好意思来讲这个话。这种对比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可以理解为，他们觉得扎克伯格襟怀坦荡、既然做生意那就一心一意辍学了？或者说我顾莫杰恋栈不去，明明都已经自己有事业了，还贪恋着学位不放手？后来仔细想想，反正我有学位没学位，都不用和你们抢工作岗位，也不挤占就业名额，大家应该不至于是想埋汰我。”
　　顾莫杰说到这儿的时候，原本没准备停下，但是满场轰然叫好，一点毕业典礼的庄严肃穆都不剩了。顾莫杰不得不再三被打断，等同级生们吵闹好了再说。
　　“咦——数科院连续两届毕业生，每年编程技能前50名的学长都去给你打工了，还好意思说要和我们抢工作，酸不酸！”
　　很显然，这是数科院的几百号学生在那儿集体起哄，当然，是善意的起哄，为了卖弄数科院和顾莫杰关系更亲近些。蔡院长也是假作维持秩序，实则乐见其成。
　　“数科院的同学们说得好，这话题是我没考虑清楚。”顾莫杰微笑着从谏如流，立刻风趣地改口，“那这样吧，其实这事儿我确实没有对不起任何同学和学长，但是我突然发现我挺对不起老马和老丁的——他们在钱塘设摊也这么多年了，一直照顾数科院的生意。这两年你们倒好，阿里要的人呢？网易要的人呢？都跑我这儿来了。知不知道为了平息他们的抱怨，我可是在江南会请吃安抚他们好多顿了。蔡院长，这笔账咱是不是该好好算算。”
　　蔡院长是读书人，哪里经得起这种调侃的折腾，只能是笑而不语，略微帮着捧哏。整个毕业典礼的氛围，眼看着就被顾莫杰折腾得不像是典礼了。
　　“好，玩笑就开到这儿。既然潘校长给我面子，今天总要讲几句让大家终生受用的话。”顾莫杰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是仅仅用了数秒钟，就让全场重新安静了下来。
　　教授也好，校长也好，那些人哪怕说“听完这段话，让你少奋斗十年”也不一定会有人去听，毕竟砖家们的公信力早就没有了。但是顾莫杰说这话，威力显然比一百个专家都牛逼——那是活生生的“中国梦”样板案例。
　　“大学四年，你们算是读完了，毕业了。但是这个时代，如果你们觉得学校里这点屁事儿学完就够你一辈子事业吃用不尽的话，我只能说这么想的人图样，图森破。我和多伦多的辛顿教授玩深度算法的时候，地球上还没这门课呢。指望有人教，指望按部就班学，出师再赚钱——那早就没你们的机会了。
　　在未来的世界，学得比人快，比学得更刻苦，要重要得多——除了基础物理、基础数学这几种有限的研究以外——如果一位同学，花了20个小时，考了70分，另一个花了200个小时，把一门课考到80分，毫无疑问我会用那个20小时就考到70分的。因为在越来越快的世界里，不可能有充分的时间让你在每个点上花200个小时。
　　这个世界的创新动力，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是靠越来越专精于一点的人才，去创新么？如果大家那么认为，这个世界起码会少掉80%的创新。新时代的创新，根本就是要不熟，要跨圈。
　　E-BAY的创始人，因为不熟怎么去帮他老婆淘小众货品，但是他熟悉怎么用搜索引擎，于是一怒之下创造了E-BAY——到现在为止，老马都该感谢那一怒，为我们带来了淘宝模式。如果一个人对一个行业走得熟门熟路，他是不会发现其实两个点之间还有草坪可以践踏，还有捷径可以抄的——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知识带来的‘路径依赖’。
　　当然我今天在这里说这些，绝不是说不要知识，让同学们‘自废武功’。我要说的是，要时时刻刻保持谦卑之心，绝对不可以以自己有知识为荣——我说的是谦卑，而不是虚伪。不是让你们去刻意压制自己的优越感，而是让你们自发地就没有优越感。这样，你才能够对大路两旁每一条再小的分叉，都时时刻刻保持敬畏之心，掂量掂量：说不定那背后又有一条没有被踩出来的捷径。
　　我要说的基本说完了。在此之前，人们总是拿扎克伯格和比尔盖茨对比——他们都是哈佛辍学生，然后年纪轻轻在高科技产业领域内功成名就。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那谁和我对比。但是我希望在数年之后的未来，能够有人拿一位校友和我类比——如果这种类比能够成为常态，我想我们就可以完成苏步青老院长的遗愿了。将来，我们不需要再对外宣称‘钱江大学，东方的剑桥大学’——我们要让英国佬主动凑上来说，‘剑桥大学，西方的钱江大学’。”
　　顾莫杰擦擦手，转身回到幕后。场地里沉静了大约5秒钟，众人才反应过来。
　　威武，霸气，叼！
　　蔡院长尤其激动——苏步青是当初本校数科院的开山鼻祖，第一代老院长，2003年3月的时候以102岁高龄逝世，当时距离顾莫杰升学还有半年。苏院士生前说过一句名言，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东方剑桥”的名头被扭转——别去攀附什么剑桥了，让剑桥来攀附你。
　　……
　　毕业典礼结束了，大多数毕业生理论上已经可以散场，顾莫杰却还有最后一项额外的繁文缛节要经手。
　　于是乎，满怀好奇的全校女生就没一个提前离开的，无不指望一睹“现场直播”。
　　仪式的内容，是顾莫杰向校方捐建一座数据中心。
　　一开始校方行政办提出的方案是捐建一座图书馆，不过那个方案当时只听了一耳朵就被顾莫杰毙了，弄得行政办的人一时很没面子。
　　开玩笑，都什么时代了，建图书馆？纸质书还有几个人看？顾莫杰的钱拿出来，又不是给那些故纸堆里研究文史的人花的，自然不能接受那种方案。
　　最后的结果，就变成了数据中心，主要是给学校的实验室配套用的，也便于学生跨学院查询。总共投资大约3个亿，地皮是学校自己提供的，顾莫杰只出基建和设备的钱。款项会有初音集团的财务监督人员全程监管使用情况、分批按工期拨付。
　　用惯了政府拨款的后勤部门顿时有些不适，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凡是稍有微词的，都被潘校长趁机撸了。
　　签完字，扮演完财神爷的角色，顾莫杰就准备开溜，潘校长和蔡院长本来亲自联名留他一起聚宴、再搞个新闻采访什么的，结果被顾莫杰用了一个很正当的理由给咀嚼了：“潘校长，我很想赏光，可惜身不由己呐！乔布斯这家伙偏偏要给我添堵！您还不知道吧，现在是美国时间早上，五分钟前我刚刚接到谷歌总裁拉利佩奇给我电话，说乔布斯正式推出了IPHONE第一代。我只能先回去忙了。”
　　2007年6月29，顾莫杰毕业的日子，可不就是乔布斯正式发售IPHONE第一代的日子么？
　　于是，只好放任他飘然而去，看着他在几个保镖的开路下上车离开。
　　有细心的同学，显然可以看到数科院的一名同级女生已经提前上了那辆车——知情人士都知道那是顾莫杰的女朋友陆文君。可惜这都是羡慕不来的事情，翻遍钱江大学虽然也能找出几个比陆文君更美貌的女生，但是那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正常情况下，有小三总是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嫌弃的。然而到了顾莫杰这里，显然不能算“正常情况”。
　　他在车里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费莉萝的情况。研究生的毕业礼人数不多，所以也是凑一块儿的，只是稍微多了点程序。顾莫杰让女保镖把车开到研究生办手续的地方，又载上了费莉萝。
　　无数法学院的女生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是自豪的——数科院那种地方，怎么说都是培养叼丝码农的地方，除了陆文君这奇葩，其他妹子哪个不是歪瓜裂枣？顾莫杰好歹读了四年正儿八经的法学专业毕业的，计算机系只能算二专业。要是四年之后法学院的男神被数科院的妹子彻底绑走了，号称美女众多的法学院还怎么混？
　　那一刻，法学院的女生们纷纷把费学姐当成了为院争光的女中豪杰——女丈夫当如是也。


第五卷 SIRI大战初音娘
　　人工智能助手的终极战争。


第一章 巨头生存法则
　　简洁圆滑的白壳，继承自IPOD和MACBOOK时代的一贯外观设计风格——尤其是简洁到只有一颗按键的界面——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个时代的手机还能进一步简化成啥样。
　　“这就是苹果最后的定型机？只有一个键？看来在系统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呐，其他所有操作都要指望触屏控制，对软件的适配是多大的工作量。啧啧啧，我算是知道乔布斯为什么要花三年做这玩意儿了。”
　　毕业典礼之后的次日，顾莫杰就拿到了IPHONE的样机——谷歌方面的人，第一时间派人从美国飞来的，没有走任何物流的快递。顾莫杰手上拿到了一批，台北的王雪红女士手上也有一批。其他人就没有“让谷歌方面亲自派人送样机”的待遇了；想研究苹果，只能等正常渠道。
　　苹果一代并不在中国发售，顾莫杰拿了这玩意儿也没鸟用，只能是通过虚拟SIM卡的技术手段来启动，当一个游戏机耍——当然在通过拆开外壳、把天线孔插上特定的射频测试仪器并转连外网后，也是可以测试那些需要用到互联网功能的软件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顾莫杰绝对不会因为苹果的初代机无法进入中国市场，就无视对其研究、分析。
　　顾莫杰身边，从叶维伦等高管，到冯国荣、张拓海等硬件研发部门的具体负责人，也人手一台新鲜出炉的IPHONE，在那里评估测试。
　　“大道至简，很不容易。”叶维伦顺着顾莫杰的思路，高屋建瓴地继续往下概括，“别的不用多说，稍微挑几点，就能看出苹果公司在‘尽可能让用户少点击一下屏幕’这一点上，下了多大的功夫。
　　比如说浏览器，别的手机因为有很多机械按钮，所以‘确认键’、‘返回键’、‘退出键’（与返回键的区别是一步到位直接退到桌面，而返回键只是退回上一步/上一层），甚至‘上下选择键’都可以帮助应用软件解决很多繁琐的问题。
　　哪怕手机浏览器的软件提供商，在手机浏览器上用了‘下拉式选项菜单’这种从PC上直接粗暴移植过来的控件，用户依然可以去‘先用触屏选中这个控件’、‘然后点击确认键打开下拉列表’、‘再选好具体选项点确定’。如果手机屏幕小，或者某个网页上这个控件面积比较小，对于手指头太粗的用户简直是灾难。
　　而苹果因为只有一个‘一键退到桌面’的物理按键，所以他们只能在浏览器上进行优化——比如浏览器开发者需要用一个复杂地批处理手段，‘把所有网页上的下拉式选项菜单’控件，用某种转换算法转换为一个自动弹出的直接滚动列表，然后用户只要两下点击：第一下弹出滚动条、第二下选中滚动条，就完成了全部操作。”
　　苹果之前的传统手机，完成同样的操作，点两下机械按键，再点两下屏幕，一共4个操作动作。到了苹果这里，简化成了只点两下屏幕——于是，两下机械按键的冗余操作被省掉了。
　　在坐的很多技术宅，一开始只是在试用之后隐隐约约觉得IPHONE确实比此前的手机“简洁”，但是却说不出个量化分析的所以然来。被叶维伦如此敏锐地一总结，大家顿时就恍然大悟。
　　一个成功流行的产品，需要具备的一个要素便是：尽量把你的用户培养成傻瓜。因为如果你的用户被宠成傻瓜之后，他们就学不会如何去使用你竞争对手的那些“需要一定的知识才会用”的东西了。
　　顾莫杰对此是最有感触的。因为他重生之初了解到的世界第一法则，就是：当机器越来越先进，对操作机器的人的技能要求就会越来越低。
　　很显然，苹果在这方面做到了。
　　冯国荣是圈内人，他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么做的难处和弊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可是这……这对做浏览器的软件开发商得多坑呐？别人之所以不能把浏览器操作做便捷，是因为考虑到兼容性——一套浏览器软件要在大部分手机上使用，就不可能极尽贴合某一款具体手机的系统。就用IPHONE这个例子，为IPHONE定制的浏览器在纯触屏版手机上确实表现很好，但是如果移植到多按键直板机上就会有问题。如果移植到翻盖机上的话，那就根本不能用了——或者说移植研发的成本会高于除了内核以外其他应用部分彻底重新研发的成本了。苹果这么干要想成功，唯一的机会就是让数以千计的应用软件厂家心甘情愿为苹果定制一款最契合其硬件的软件。如果苹果的销量不够大的话，软件厂商肯定不肯付出这个成本的——基于这个考虑，我认为苹果成功的概率不大。”
　　面对冯国荣的疑问，顾莫杰也深觉有理。
　　就算苹果花了3年时间、20亿美元来开发苹果，充其量也就是把“截至目前这个时间点为止、所有可以契合IPHONE的应用软件坑全部填上了”，但是软件业也是飞速发展的，很多原先不存在的功能，一两年后就会有。在开局之前，苹果可以靠长时间烧钱堵漏、把东西做完美再拿出来。但是一旦上市之后，这种速度肯定是跟不上的。如果后续的APP提供者很坑，不愿意为苹果投入针对性优化，苹果很快就会被跟着坑死。
　　不过，顾莫杰不会轻易表态，他看向了叶维伦，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叶维伦持中立态度。
　　“我觉得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做到。至少乔布斯在第一时间就公布了一个叫做APP-STORE的计划。确保IPHONE的机装软件准入接口只有这一个——这是苹果惯用的伎俩，也就是把软件入口做成非开源的——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用软件销售分成的模式，让所有苦于盗版手机软件的开发商捆绑上他的战车，说不定就会甘于集千家之力，为苹果版应用软件做专门的、定制的优化。”
　　“所以，关键的核心，还是苹果的销量一开始能有多少——如果销量起来了，加上APP-STORE的强制性消费，说不定会有数以千计的美国软件开发商眼红这里面的利润，然后被捆绑上苹果的战车。也许最后一千家优化了苹果版软件的公司中，只有一百家通过APP-STORE上的销售收回和研发成本、但是苹果公司在这个阶段中无疑是赚了。3年20亿美元，只是为了烧出最初的那个平台。一旦平台公信力和盈利可能性被人看见了，雪球就滚成功了。真特么毒。”
　　顾莫杰心情郁闷，忍不住点了根雪茄排遣一下感慨之心。在坐的自然没有人敢质疑老板的举动。醒了醒脑之后，只见顾莫杰离开了主席座，走到窗前盯着远处的山景，叹道：“何鸿燊是怎么成为赌王的？不是让所有赌徒都赚到钱，而是树立几个‘赌神高进’一样的‘成功案例’，然后吸引数以万计的人涌进来赔钱。
　　老马是如何成为电商巨头的？不是靠让所有淘宝店主赚到钱，而是树立几个‘年入过亿’的网红店主，然后用财富神话吸引人进来——而其实九成以上的淘宝店主都因为同质化竞争而挣扎在生死线上。
　　小马，和七点的陈天乔是怎么富起来的？不是靠让每个写手和内容提供者都赚到钱，而是树立几个‘年入百万、年入千万’的大神神话，然后让一百万扑街看着神话拿比低保还低的钱。
　　证交所是怎么年入万亿的？不是让股民们赚到钱，而是让股民们看到几个‘妖股暴富’的传媒案例，然后等一亿肉鸡肥羊进来割肉。
　　如今这个时代，如果一家公司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员工’制造出来的，那么这家企业必定灭亡。如果一家公司可以一个‘员工’都没有，让所有一切供应链上游的东西都由‘供应商’提供给你，那它必胜。
　　丰田可以玩‘原料零库存’，因为它的平台够大之后，有无数供应商要跪舔它，再苛刻的供货条件也不得不接受，于是丰田就不存在库存和滞压风险了，可以百分百玩它的‘精益生产方式’。
　　所以，在为老马赚钱的人里面，只有不足1%是阿里的员工，剩下的百万店主都是阿里的‘供应商’。为小马和陈天乔赚钱的人里面，只有不足万分之一是腾讯和盛大的员工，剩下的百万扑街都是‘供应商’。股民，赌徒，IPHONE的合作软件开发商……统统都是供应商。
　　雇了员工，亏的时候都不能随时解雇，还要交保险，多亏！供应商呢？百万扑街死再多都有源源不断可以割草的备胎，谁让他们没有核心竞争力呢。
　　我们初音集团，在这方面做得还远远不够呀——目前为止，我们仅有两处做到了这种模式。
　　第一处就是初音视频，咱靠‘内容原创供应商制’，让所有内容都靠‘UP主广告费分享计划’来提供，而我们自己一毛钱风险都不承担。
　　第二处就是初音歌姬——我们没有自行开发后续的收费道具模型和MOD，而是让玩家们自行开发后分享、并在分享销售中瓜分一定的利润。
　　今天苹果的所作所为提醒了我们：将来的初音不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员工上万的大企业，或许我们应该想想，怎么样把目前还靠直接交社保雇佣活人为我们做的事情，外包给死活都不用我们管的供应商。”


第二章 乔布斯怎么配有主角光环？
　　“苹果模式”给顾莫杰的触动很大，很多原本没想透彻的懵懂道理，在乔布斯的当头棒喝之下，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老马可以自豪地说：淘宝网解决了200万人的就业问题。初音集团何尝不该向这个方向努力？既赚了钱，又赚了名声。虽然初音目前不做电商，但是毕竟做内容，有朝一日要是能够把影视、音乐、游戏、文学……的开发者，统统捆绑到初音的交易平台上，当初音的供应商，想想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任重而道远。
　　“不想那么多了，先想想怎么对付苹果吧——大家觉得，在目前这段苹果公司先声夺人的‘APP-STORE’公信力建立期，我们有没有可能做出什么狙击手段？或者是联合谷歌方面做出狙击？”顾莫杰强行驱散了脑海中的远景意淫，暂且把目光收摄回当下。
　　一个成功人士，无疑是一个会进行任务分解的人，绝不会在一个庞大宏伟的整体目标前驻足感慨。最多稍微看一眼，然后就该用庖丁解牛式的手腕把任务给分解成一步步具备可操作性的细碎步骤。
　　第一步，显然是看看有没有狙击苹果的可能性。
　　顾莫杰的问题激起了众人的讨论，从IPHONE的性价比讨论到美国的手机软件研发业界现状，还少不了各种搜集资料旁征博引——初音集团做到如今的家业，各种商业数据的调查绝对是非常缜密的，不仅公司本体就是一个大数据产业内的公司，还会额外投入每年数以千万计的商业间谍调研费用。
　　苹果的短板并不难找，集思广益的头脑风暴之下，很快有人发现了主要问题。
　　“顾总，我们讨论之后认为，苹果公司对IPHONE的定价还是太高了，目前的两个版本分别是400和600美元左右，折算成人民币大约是三四千——而这只是一个2G的手机，美国市场上目前其他同类手机低端的只要100多美元。我觉得乔布斯一开始就定这么高，显然是出于‘树立苹果产品是高端货’这么一个品牌形象。但是，这种在消费者面前装逼的行为，到了软件优化开发商那里，就成了负面，软件商们会觉得苹果不理智、苹果的终端铺货速度会明显减慢，从而导致软件商们在合作投入方面驻足不前。”
　　顾莫杰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苹果需要在‘让消费者在心中建立起苹果高端的信念’和‘让软件供应商相信苹果的平台会很大’之间做出权衡——手机定价卖贵了，尽管销量会少，但是消费者中的逼格会刷出来，毕竟消费者都是有八卦和装逼心理的。但是供应商却是理智的，你卖的少，别人就不愿意为你定制和优化。”
　　“就是这样。”
　　“那你们觉得，苹果的定价策略目前是有问题的咯？将来很有可能调整。”
　　对这个问题，叶维伦就比较谨慎了：“目前还看不出来，我们估计是有问题的。具体有没有问题，要等个把月左右，看看苹果的出货量数据如何——如果出货果然不理想，那么苹果方面作出调整的可能性就很大。”
　　“我们有可能利用这个问题么？”
　　“如果想利用，当然是可能的——比如，若是到7月底IPHONE的销量数据果然如我们预期的那样没有打开市场，我们就该联合谷歌，在市场上造势，放出风声说‘苹果公司因为IPHONE销量不理想，近期肯定会做出大幅度降价，越早买苹果手机的人越亏’——这招咱中国人是用的最顺手的，买房子从来买涨不买跌，越涨越有人买，一跌就没人买了。越是‘其经营的楼盘从未降价’的开发商房子，市场就越信任，越觉得买了能够保值升值。然后，如果苹果公司真的降价了，那么‘苹果手机定价后绝不降价’的金身就被破了，将来IPHONE出2、3、4代的时候，别人就会因为这一次降价而观望——是不是咱憋着不买、多等等、乔布斯就会憋不住、然后再降一次价？然后以后每一代的IPHONE都可能因此而销量受损——这种伤害是永久性的，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顾莫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种破坏对方价格体系信用度的手段，确实非常具有杀伤力。
　　“难道会这么容易得手？如果我们把这招形成严密的方案，和谷歌联手实施，难道苹果就没有破解的办法了不成？”
　　“破解当然还会有，只是会麻烦很多。首先乔布斯可以选择‘如果降价之后，给此前先购买的用户退款差价’，这样就相当于担保了‘先买苹果产品的用户永远不会吃亏、越早买越早受用’的信条。但是这么做还是会有一些显示公司心虚的不良社会影响的，而且要亏损的金钱会非常之多。第二招么，便是立刻开发下一代产品，或者至少是目前版本的功能升级版，然后定一个比较低的价格——因为是在新产品上重新定价，所以自然不存在降价的问题，‘绝不降价’的金身也不会被打破。这么做的难处则在于新产品的开发周期没那么快，我估计如果乔布斯最终被逼不得不用这一招的话，最好的选择就只是出一个内存容量升级扩容过的手机版本——因为加内存是目前所有方式里面，研发成本最低、研发周期最短的解决方案了。”
　　如此一看，貌似苹果还挺容易狙击的？顾莫杰心中不由得有些狐疑。
　　他不知道历史的细节，只是隐约觉得苹果会是未来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而按照叶维伦的逻辑，苹果在刚起步的时候并不是强大到不可阻挡，似乎只要有人联手算计他，乔布斯也是会倒下的。
　　正在顾莫杰被迟疑蒙蔽了双眼的时候，公司如今的三把手、CFO古勇将开口了。
　　一般情况下，管财务和拉投资的古勇将是不参加这些产业规划会议的，不过他既然有在搜狐担任多年COO的资历，也独自搞过一年的优酷网，显然其业界眼光还是颇有独到之处的。
　　“产品的事情我不懂，我想说的是：公司为什么要这么热忱于和苹果公司作对呢？虽然公司也有布局要进军手机界。但是到今年第四季度为止，公司的初代产品——为了不砸了自己的牌子，目前还没用初音自己的品牌——也只能卖到东南亚的菲律宾和印尼。明年才有可能进军国内市场。而苹果公司的产品，目前来看短期内并没有进入中国市场的可能。按照这个逻辑规划，我公司和苹果起码在2年之内不存在任何业务冲突——就算我们帮助谷歌狙击了苹果，获益的也不是我们初音，而是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这些目前已经在手机业界成功的一线大厂。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以我们还要如此热心地去担当起狙击苹果的社会责任呢？”
　　在叶维伦和古勇将的分别以圈内人和圈外人的视角正反论证了这个问题之后，顾莫杰心中的不解终于彻底释然了：
　　其实，历史上的苹果，在2007-08年见，在手机业务上，确实没那么强大。如果整个业界有心算无心要对付苹果，是完全有可能成功的。
　　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懂得如何对付苹果的公司不热心，比如谷歌，比如HTC。
　　而热心对付苹果的公司，又不懂怎么对付，比如诺基亚，比如摩托罗拉——至少在2007年的业界氛围来看，诺基亚这些还是挺牛逼的。
　　何况还有一个微软的WINDOWSMOBILE在一旁环伺。如今的微软还丝毫未露颓势，哪怕不看硬件之争，只看手机操作系统层面的战争，都还有无数公司觉得微软是比苹果和谷歌更强大的公司。
　　所以，苹果崛起的最初阶段，胜在“不起眼”——没人把他当成主要对手盯防。
　　用后人的总结：那是一头屋子里的大象，却谁也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一点，和顾莫杰的初音倒是很像。
　　顾莫杰数年内迅猛暴涨，但是却没有人围堵他。他就像德国首相俾斯麦那般，用精妙的外交烟雾，让对手们都不认为他是对手。
　　俾斯麦打普丹战争的时候，奥地利看着；俾斯麦打普奥战争的时候，法国人看着；俾斯麦打普法战争的时候，英国人看着——最后俾斯麦把德国建成欧陆最强时，敌人都傻眼了（一战的失败，是俾斯麦死后继任者的外交无能导致的，和俾斯麦的手腕无关。）
　　顾莫杰打周鸿祎的时候，张超阳看着；他打张超阳的时候，朱军看着；他打朱军的时候，丁三石看着；他打丁三石的时候，马化腾看着。
　　在小白文里，这叫“主角光环”——主角什么计谋都不用使，大BOSS自然而然会智商下降，然后先派小弟来被杀送经验，等主角升级到足够杀死BOSS的时候，BOSS再上场，绝对不会“越级主动灭了主角”。
　　但是在顾莫杰这里，在乔布斯这里，每一步的“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都是精心示弱的计谋。
　　“没想到，乔布斯也是个有‘主角光环’的家伙呢。小弟没送够经验之前，大佬都不会想起对付他。不过可惜了，既然有我在，‘统一战线’这种最大的主角光环，当然只能有我一个人拥有。”
　　如此想着，顾莫杰乾纲独断：“对付苹果对我们公司有没有好处，这个问题你们不用去考虑。把刚才说的这些方案具体一下，然后给谷歌那边聊聊。咱也不出钱不当出头鸟，但是在宣传上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可以做一点的。如果谷歌要在YOUTUBE上投资源黑苹果，告诉他们我们也可以支持，大不了让出一部分网站盈利好了。”


第三章 先行试坑者丁三石
　　通过和集团高层幕僚的深入探讨，顾莫杰发现其实此刻的苹果也没那么可怕。不过他本人表现出来的对苹果的针对性提防，却让手下人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连叶维伦都觉得，顾莫杰对苹果的盯防有些过分了；但既然是老板的执念，而执行这个盯防计划时，初音的短期直接支出并不多，也就没必要拦着挡着。
　　散会之后，CFO古勇将单独留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么？”顾莫杰正准备处理自己的事情，见古勇将没有走的意思，便自然而然地过问了一下。
　　古勇将扯过一张椅子，在顾莫杰对面坐下：“让我担任CFO，有五个月了吧。至今为止，主要的业务就是对公司管理层进行股权激励方案进行转置，然后好像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怎么，勇哥你这是闲得慌了？”
　　“谈不上，只能说和心理预期有些差距。”古勇将今天显然是准备摊一些牌，也结束他加盟以来和顾莫杰在融资问题上的相互试探，“我觉得，按照公司目前的发展规划，和铺摊子的速度，我们在资本市场上显然应该走得更快一些。”
　　古勇将自然希望让顾莫杰发现他的价值，发现他也是初音集团将来不可或缺的一个核心。但是顾莫杰在资本市场上一贯的保守，让古勇将这种待价而沽的姿态受到了微微的挫折。以至于哪怕“主动开口求老板上市”会让CFO的价值量掉价，他也不得不开这个口了。
　　因为，今天是聊这个话题的好时机。
　　从初音集团对苹果的态度问题，可以看出顾莫杰的心太大了，远比古勇将和叶维伦此前想的还要大——顾莫杰连如今和他并没有冲突，甚至两年内都不会有冲突的苹果公司都要陷害，那心态简直就和美国人的“世界警察”心态差不多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老板的心越大，就会越缺钱；所有此前不差钱的表象，都是装出来的。在如此一个时机开口，帮助顾莫杰解决问题，显然更能体现古勇将加盟的价值。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想太多，顾莫杰放下手头的事情，看着古勇将，诚恳的说：“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走快一点？”
　　古勇将斟酌着语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话显得太越俎代庖：“阿杰，我知道你准备秋天的时候，把西溪湿地北区新造好的园区卖掉一部分，回笼那么三四十亿的资金。到时候，除了‘初见’要给联通和电信的套餐费以外，其他本年度的资金缺口你肯定可以自己填上。但是，眼光总要更远一点。看你现在连苹果公司都要截胡的架势，远的不说，至少在手机行业，你肯定是指望做到中国第一了——那个目标所需的投入，不是现在能比的。公司应该考虑上市IPO了。”
　　顾莫杰并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只是深意地看了古勇将几眼，然后冷冷地吐出几个问题：“在哪里上市，出让多少股份，预期融资多少，整体市值估计多少。”
　　古勇将松了口气：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听老板这语气，至少已经没那么坚决地反对股市融资了。
　　对于顾莫杰来说，“大学毕业”难道也算一个人生的里程碑么？
　　还是说，经历苹果来袭之后，顾莫杰自己也感觉自己真的很缺钱？
　　古勇将立刻抛出了他精心设计的方案：“我知道你对于目前就让集团上市心中有顾虑。对于美股上市更有顾虑。所以咱可以一步步来，先弄点开胃菜么——比如，弄个子公司上市一下，圈点钱，把后面两三年内快速扩张的资金缺口补一补。将来时机成熟了、集团整体市值膨胀了，再想纳斯达克上市也不迟。”
　　古勇将深谙循序渐进之道。面对顾莫杰这个一个对资本市场本能抵触的脾气，有些事情只能是一步步来。
　　果不其然，顾莫杰有些意外：“还能这么搞？集团公司不上市、单单挑个子公司上市，这种事儿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互联网企业哪有在国内上市的？不都去纳斯达克的么？”
　　“怎么不能？虽然百度、腾讯、网易、新浪、搜狐……都是在外面上市的，但是，这不代表就不能选择在国内上市了——只不过此前那些同行，大部分是当时财务状况不允许在国内上市，极个别是没有认清形势，盲目跟风。”
　　顾莫杰觉得这个问题越来越有趣了，他亲自给古勇将冲了一杯咖啡，示意对方详细谈一谈：“说具体点。”
　　“其实，大部分互联网公司没法在国内上市，第一个瓶颈在于公司注册地——各大互联网集团，总部都是注册在开曼群岛的。而国内A股市场要求注册地在国内的公司才能在国内上市，所以仅此一项就毙掉了几乎所有的互联网集团。
　　但是哪怕如此，若是只让某些负责具体业务的子公司上市的话，这个问题就不明显了。因为控股集团在海外、子公司注册在国内的例子比比皆是，咱初音在这方面也是可以运作的。所以，只要我们的规模足够大、大到不用集团亲自上阵也够上市规模的话，这点就不是障碍了。
　　国内上市的第二大主要瓶颈，在于国内的证监会对上市公司的盈利有硬性要求。无论什么行业、什么规模，要想上市，连续盈利三年的条款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还要你连年利润、营收双增长——
　　这一点对互联网公司很致命，因为互联网公司最大的问题就是‘烧眼下的钱、赚将来的市场占有率’。每一家互联网公司，都是在借钱烧钱借钱烧钱中度过其前三年甚至前五年。要想互联网公司和那些实业型甚至资源型企业一样获得较高的纯利润，那是痴人说梦——所以05年的时候，李老板只能让百度去纳斯达克上市，因为以他的能耐，也只让百度做出了一年半的盈利期而已。”
　　说到这儿，古勇将恰到好处地停下了，控制了一下谈话的节奏，顺便让老板有个消化的周期。
　　顾莫杰的智商自然不是盖的，他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古勇将意之所指：“你是说初音娱乐？”
　　古勇将不由赞叹老板的反应就是快：“对！我们手下，唯一有希望的，就是初音娱乐——因为初音娱乐成立之初就主打网游，一直盈利，这两年还为兄弟公司源源不断输送了现金流。集团之所以可以保持现在的步伐，靠的不就是你一个人绝对持大股、然后乾纲独断各种关联交易把钱从初音娱乐洗出来么？尽管这几年账面上初音娱乐的盈利不算高，但是至少保持了连年增长的漂亮数据。在国内同类企业里面，也没有可以超过我们的。以初音娱乐的这个数据，只要你想，我今年再运作一下，明年就能把它捧进A股……狠狠圈投资人一笔。”
　　顾莫杰微微颔首，显然是已经进入状态了，脑海中说不定还在意淫自己杀入国内股市拼命割肉割羊毛的英姿。然而下一刻，顾莫杰的反应就让古勇将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对！这事儿不能这么草率。”
　　“还有什么问题？”古勇将一愣，没想明白老板为什么又变卦了。
　　“咱刚才说的那一切，无非都是论证‘为什么别的互联网公司都只能在纳斯达克上市、而初音娱乐却有资格在国内上市’的问题。但是我们还没解决‘为什么要在国内上市’或者说‘国内上市有什么好处’的问题呢。我不太懂IPO，不过据我所知，很多圈子里求上市的老板，都在那儿吐苦水说‘在国内圈钱的故事不好讲，去纳斯达克稍微故事生动一点、稻草吹金条，就有傻呵呵的投资者砸钱给你了’。”
　　古勇将一听是这问题，心中的悬念又落了回去，对此他可是胸有成竹：“这是误解。咱初音娱乐有利润，有营收，有知名度，国内要圈钱，钱多人傻的煤老板宰都宰不完。至于美股的坏处，你听我通过一个例子细细给你分析：
　　其实吧，六七年前，网易的老丁就是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纳斯达克上市好吹牛，听的人多，给的钱也多，哪怕没利润股价照样涨。但是网易在纳斯达克上市这些年后、网易自己也做游戏开始盈利，老丁就觉得不爽了。
　　原因就在于，国内的证监会虽然要求你盈利，但是相比之下至少人家不监控你的每季度财报、战略计划、合作伙伴交易——只要你半年度、年终这些时间节点盈利了，过程监管就会松很多。
　　美国那边正好相反，纳斯达克就是一堆‘借钱就是用来赔’的公司的集合体，指望盈利已经指望不上了，只好指望过程控制，要看你钱烧下去之后市场占有率提高了多少、用户注册数提高了多少、日活、日流量多少……事无巨细都要监控。
　　说白了，那就是给没本事盈利的互联网公司量身定做的——初音娱乐盈利能力那么强，去美国接受那么详细的监管作甚？”
　　纳斯达克侧重过程，因为注定没有好结果。
　　国内的证监会注重结果，只要结果好，盈利了，过程就放松了。哪怕内幕交易关联交易堵不住，只要没让股民赔钱，或者稍微分红分息，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被古勇将这么一分析，顾莫杰顿时觉得原来国内上市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果然还是不能完全听信那群本来就没资格在国内上市的同行瞎吹。”


第四章 吃干抹净才叫爽
　　顾莫杰最好的一个品质，就是无论家也做到多大，经验多么丰富，他都要遇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绝对不搞什么经验主义、听风是雨的事情。
　　当初在“集团总部是否要注册在开曼群岛”这个问题上，叶维伦就给顾莫杰上过课——老马、老李、老丁那些人需要把集团放到开曼群岛，不代表你顾莫杰也要跟风放到开曼群岛。初音集团是有自身的独特性的，应该秉持“拿来主义”的学习，借鉴，消化，变成适合自己的东西，然后再用。
　　如果没有这个过程，那就成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送来主义”了：洋人有什么洋垃圾丢过来，一股脑儿吞下。
　　今天，很显然古勇将又给他上了一课：别的互联网公司只有去纳斯达克上市，而你有更多更灵活的选择。
　　能在顾莫杰手下做C-X-O的人，果然都要有几把刷子。
　　他基本上已经被说动了。
　　“但是——”
　　古勇将要说的关键点显然还没完。作为一个在投资圈子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饕，古勇将的话术对心理节奏的把握堪称妙到毫巅。
　　先条分缕析把你说动，确认你动心了，然后再说那些有可能让你动摇的问题点。而如果这些大实话一开始就抛出来的话，说不定生意直接就没得谈了。
　　“别拖长音了，把你‘但是’后面的内容一口气说完吧。”顾莫杰笑着捶了一拳古勇将的肩膀。
　　“但是——如果你决定在A股上市，还有几个小问题。首先，目前中国的证券市场还没有退出机制一说，上了市就永远上市了。那么多挂着ST前缀整改的垃圾股，最多降到PT，但是永远不会破产清盘。”
　　顾莫杰本不想打断对方，然而听了古勇将这番话时，他却实在禁不住好笑：“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觉得将来初音娱乐上市之后，还存在经营不善破产清盘的可能性？”
　　“当然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退市不仅仅有这种情况，你听我说完。”古勇将继续说道，“刚才说的经营不善、破产清盘，那是被动退市。但是在美股和别的股市上，还有一种机制，叫做主动退市，是公司大股东经营了几年之后，不缺钱了，可以主动回购公司全部在市场上流通的股票，实施公司私有化，那样也是一种退市。而中国目前连这种机制都没有。”
　　在美国人那里，上市代表了什么？代表一个公司经营到一个历史阶段，或因为资金链周转问题，或因为扩张速度问题，暂时缺钱了，所以上市找钱——既然缺钱的时候可以来找钱，不缺钱的时候也能退市还钱。只要双方给的价款合理，来去自由。
　　在中国，这种原本“和则合、不和则分”的市场行为，变成了极为“神圣”的一锤子买卖：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只要你缺过钱，证监会就默认你缺一辈子钱。哪怕你想说将来咱不缺钱了，也退不出去，硬塞也要塞给你。
　　这特么简直就是许借不许还。
　　“这么可怕？也就是说，只要我让初音娱乐上市了，哪怕将来数年之后我钱多得没地方投，想把公司收回来，也收不回了？”
　　“这话也不能说死，但是就目前的政策来看是这样的。未来么，只能说目前这一届政府期内是没什么希望改变这个政策了。如果……6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也就是说，至少6年内这个政策是不会变的。
　　顾莫杰听了这个条件，显然动摇了：“那我不能赌那么大，你想想看办法，有没有办法今年马上动手，把初音娱乐再拆一拆，分出其中一部分业务去上市。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古勇将连忙表态：“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是你打断了我没让我说完。我运筹的方案，是把影视、动画这些内容制作业务将来单独分割出来，继续由您个人私有化控制。然后把剩下的游戏、视频网站、音乐这些业务重新打包好，用初音娱乐这个壳子上市。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首先视频网站和音乐是很容易亏钱的，和盈利的游戏产业绑在一起上市的话，正好游戏赚的钱补贴音乐、视频，也免得关联交易往外倒腾、还要被证监会盯着。而动漫、影视乃至如今的演唱会等现场演艺技术开发等公司，是有可能自行盈利的，没必要放在上市公司里、把上市公司的利润做得更多。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因为这些内容提供商的产品定价是很随性的，缺乏和渠道提供商那样的比价参考，就算将来和上市公司之间有关联交易，以中国的证监会水平也是查不出来的。或者说塞几个红包他们就懒得查了。”
　　顾莫杰顿时有些好奇：“这话怎么讲？”
　　古勇将双手一摊：“这还不好理解么？比如，初音影音和初音视频的渠道引流，该作价多少、收多少广告费，这个是很透明的。别的视频网站一个流量广告费是1毛钱，如果初音娱乐上市后问我们自己的公司买1毛5一个播放，证监会就能跳出来查我们关联交易、说我们是不是把上市公司的利润洗出去，洗到私有公司去了。可是如果是动画、影视、演义技术这方面的买卖，价格就很虚了，没人可以说你买贵了——如果游戏公司问动画公司买一部动漫IP的游戏改编权，是该给100万呢？还是给500万呢？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根本没地方横向比价。哪怕真买贵了，最后也就是一句‘决策失误、市场评估失误’就糊弄过去的事儿。尤其是你买贵了之后，只要你的上市公司依然还在盈利，就绝对没人能说你洗钱。你没见那么多当官的写出来的书法，就是有藏家非要说这幅字值一百万，非要买回家挂着收藏——也没见中记委能查到。毕竟，‘艺术是无价的’么。”
　　顾莫杰听得兽血沸腾。
　　他一直坚持着朴素的机会主义、个人奋斗价值观。他欣赏的是努力工作挣钱，靠技术垄断挣钱，而不是给资本打工。
　　他一直没上市，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觉得“相比于中国其他上市公司，初音集团实在是太绩优了”，没必要让那些拿着热钱的人从自己手上分润走太多。
　　然而，古勇将今天的方案，显然可以做到“让初音仅仅比市面上最绩优的绩优股只稍微更绩优那么一点点”——多出来的“绩优”部分，古勇将有的是办法把他们洗出来，收回来。
　　堪称完美。
　　煤老板之类下贱的狗，怎么配赚太多。钱留在那种人手上，对社会进步一点贡献都没有，还不如贡献给搞高科技产业的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全权负责，先布局起来。拆分方案做细之后，我拍板就好了。拆分之后，上市那个依然叫初音娱乐好了；被拆出来的内容创作部门，改叫初音影视。”
　　“可以，那我这个月就开始运作起来。按照证券法，以拆分之后的初音娱乐，至少要拿出15%以上的总股本，作为首次IPO，当然也可以拿出25%或者更多——您看多少比例为宜？”
　　“就先发15%做IPO吧。光一个魔兽世界未来代理权，成本就20多亿人民币了，市值肯定还要翻几倍。加上视频公司这些其他业务，估值也近百亿（买进优酷土豆就花了10亿）。要是到明年上市之前，我们能够把拆分后的初音娱乐运作到170亿左右的市值、占股85%，然后剩下的15%放到股市上IPO，那么刚上市就能卖出30亿人民币——这还没算后续股价上涨。这点钱够公司用两年了。真要扩大出让，也不急在IPO的时候，等股价上去了，我直接解禁‘大小非’卖就是了。”
　　2007年的中国股市，还处在新股必涨的阶段。连浦发银行在中央电视台上给“短信及时语”的业务打广告，都是选取了“新股中签了？”这个台词情境，来换取人心的共鸣，可见凡是股民，人人都知道“打新股”是必赚的。
　　而后世的2015年，A股主板之外，又有了创业板、新三板、N多版……的上市渠道，暴风科技更是上演了7块钱上市、连续封一个多月涨停板、股价翻20多倍的奇迹。
　　初音娱乐的盘面自然比后世的暴风科技大得多，暴风那种资本事件的运作，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哪怕只是按照同期的绩优股对比，上市后封七八倍的涨幅还是有先例可循的。就算高位成交量不足（价格虚高后，大部分成交量都不是在这个阶段周边完成的，所以套现的时候实际上还是会损失几倍的虚盈），好歹也能为顾莫杰圈100多亿热钱了。
　　大小非解禁之后，就更不得了。
　　古勇将帮着他盘算了一番，觉得这个计划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也就准备告辞离去，自行准备。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回头嘱咐道：“上市公司要求上市前有1000名以上股东，这事儿好办，我帮你操作就是，给每个员工十万八万的股权激励就好。但是为了给股民们影响公司决策的希望，最好还是明面上股权别太集中。你该找找信得过的身边人，表面上散出去一些股权。”
　　顾莫杰愣了一下，马上懂了：投资客也是希望可以影响公司决策的，如果一家公司的头号大股东就已经占股80%，别人哪怕把所有股票都买下，也没希望撼动头号大股东的绝对决策权，那么他们抢夺股票的积极性自然会下降。（根据2006年后的新公司法，小股东联合30%股权，理论上就可以使用集中投票决定一些公司事务）
　　所以，要给果树底下候着的猩猩以“跳一跳还是有可能够得着”的盼头，他们才会积极地跳。否则，就懒得跳了。
　　果子，不能放在固定的枝头，要在树上找个人，弄根钓鱼竿吊着。平时看上去够得着，猩猩真跳起来的时候再甩鱼竿——这才是上市的正确打开方式。
　　“这事儿我懂。”


第五章 非正常解决方案
　　七月的骄阳，洒在顾家的豪华庄园“竹溪小径”上，把草木葱茏的山庄，变得一片葳蕤蒸腾，唯有屋子两侧映带而过的山涧，依然保持着难得的清凉。
　　这桩颇具后现代派装饰风格的屋子，有无数房顶都是用双层智能变色真空玻璃做的。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结构到了夏天肯定会变得比蒸笼还热，但是实际上借助着双层真空玻璃之间的隔热，以及真空隔层里可以智能开阖的太阳能反射片，这个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
　　不过，有不代表一定要用。比如此刻，在烈日之下，顶层游泳池旁边的桑拿房里，就既没有开桑拿，也没有完全关上太阳能反射片。阳光被调节到了一个微妙燥热的透射度上，挑逗着屋内的氛围。
　　凉水加热的循环按摩池里，顾莫杰穿着泳衣——确切地说是曾经穿着泳衣——在那里剧烈运动。池水会被联动的太阳能板不断加热，但是从循环喷口里喷出来的时候却是冰冷的山泉。所以站在出水口附近时，有一种微妙的冰火快感，让人潜力大增。
　　“压灭爹……”
　　“哈吉玛……”
　　“不要了……”
　　费莉萝如同一条离了水而奄奄一息的鱼儿，挣扎着爬出按摩池，然后抽搐性地蹦跶几下，身上包括嘴在内，好几处腔体间歇性地喷吐着泡沫。大脑混混沌沌地，连蹦出来的胡言乱语都已经分不清中日韩了。
　　理论上在水里歇着，可以借助浮力让人更加舒坦些，但是费莉萝真怕再在水里呆下去，自己会被做死。而且她已经虚弱到了胸腔的呼吸肌根本无法对抗水压的程度。
　　“怎么……怎么这么强了。”缓了好久的气之后，费莉萝才双眼无神地仰天呢喃着，“你个没良心的。前阵子为了和电信联通的合作，东奔西跑差点把我的命都累没了，到现在身体还没养回来呢，就这么折腾我。”
　　“你是该多补补，好好歇歇，这瘦得，双手都能同时反手摸肚脐了。这两个月也没啥法务上的事情要谈判了，休假吧。”顾莫杰在水里歇了一会儿，从池边拿起一条大浴巾，细心地给费莉萝擦拭，两人便依偎在石质的躺椅上。
　　费莉萝眯缝着眼睛，幽幽地叹息：“怎么这么狠心，难道最近君君都没满足你？也没见你拉着婉清要。”
　　“是啊，这不是忙么，从准备魔兽上线，到现在，自己算算，也有快三个月没要过了。”
　　“你个死鬼，三个月没要就能一次性找我泻火呢！差点就死在下面了。”费莉萝攥着粉拳，不依地捶了顾莫杰几下，只是因为虚脱，那力度连按摩都赶不上。
　　嘴硬拳粉，都只不过是表象。透过费莉萝痴迷的眼神，顾莫杰分明可以看到她内心那股灵肉合一的食髓知味。
　　“不要得你狠一点，有些话题不好意思开口嘛。”顾莫杰等着两人的体温渐渐降低了一些，也各自喝了一杯温润的热饮，然后才转移了话题。
　　费莉萝神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婉的痴情：“果然，你还是要在让我做事之前，才这么尽心尽力满足我。”
　　“瞎想啥呢，是好事儿。”顾莫杰怕费莉萝乱脑补，赶紧加快了步伐，走到屋子角落的一个保险暗格前面，刷指纹开了锁，然后拉开一扇厚厚的金属柜门——其实这就是个保险箱，只不过是嵌入式地整体做进墙壁里面的——然后掏出几份文件。
　　“拆分后的初音娱乐，将来要上市的话，会拿出15%股份IPO，公司原有资产就只占85%。其中小股东和员工、管理层占股8%，我个人和初音集团占股77%——而这里是17%的股权，从那77%里抽出来的，以后就在你名下了。剩下60%，也会拆开几部分，确保上市之前，我个人名下的股在30%以下，集团公司持股也在30%以下，剩下的再分几个，君君会比你多一点，另外再选几个亲戚傀儡分散一下。确保给IPO后进场的小股东一点希望，让他们蹦跶争抢得更努力一点。”
　　顾莫杰说这番话的时候，费莉萝只来得及看了这份文件的第一页。听完之后，饶是她经历过大风大浪，也忍不住手抖，不由自主地就把文件掉在了地上——幸好没有落进旁边的水池。
　　她赶忙飞速地捡起来，擦了一擦，没什么水渍。
　　将来初音娱乐拆分上市，只有15%股权拿到证交所上IPO，供上亿股民抢。而她一个人拿到的就是17%、比所有股民拿到的总和还多了。
　　哪怕是原始股，到时候都值34亿了，一旦上市溢价、过一年大小非解禁，费莉萝分分钟就是百亿富婆了——到时候她自己就能进入中国百富榜。
　　哪怕是顾莫杰的女人，也不可能划这么多钱到她名下的。显然，需要更多的置换保障措施。
　　“我会设计一套确保你‘永远占有’我的方案的。”费莉萝很快做出了决断，想了想，又补充了个问题：“那……你还要转一部分股权给君君遮人耳目，岂不是不能马上和她结婚了？如果你们一结婚，财产又混同一处，外人就不会积极了，这番戏码算是白做。”
　　顾莫杰想了想，玩味地说：“几十上百亿的钱都摊出去了，再没安全感的人也该觉得安全了吧。结婚的事儿，等等就等等吧，反正22岁的人，没啥好急的。还是响应国家号召的好。”
　　费莉萝的眼神跟着暗淡了一些，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我结婚晚你还不高兴？又不是娶你。”顾莫杰走上前，关切地搂住对方的肩膀，悉心抚慰。
　　“有你这么劝人的么……劝完还不忘补刀，活该你几百亿的家产，至今只有三个女人。换了别的巧取豪夺，几十个都上过了。”费莉萝娇嗔着打开顾莫杰的手，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是为了你晚结婚叹气——你知道，年初我说服我爸接下去东南亚做手机数据卡外单的生意时，他让我答应什么条件了么？”
　　顾莫杰心中一动：“答应了啥？”
　　费莉萝靠在顾莫杰胸口，幽幽地倾诉：“他妥协了，说我不嫁人也就罢了，但是一定要留后。他不想一辈子拼出来的家业将来没有人继承——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一直等着没说，想等你和君君完婚，她肚子也有动静了，我再和你说。总不好让你家宅不宁、将来长子庶出吧。”
　　饶是顾莫杰心肠极硬，听了费莉萝这番贤淑退让、为他着想的话，也是心中一热，忍不住又深吻抚慰了几下。费莉萝略略推拒了一番，接着说道：“眼下你和君君一两年内看来都不会完婚了，这事儿只能搁下——我原本还想着，你给我转了股份，我给你留个后，将来初音娱乐这17%我也不要你的，统统留给孩子就是了。”
　　这个话题顾莫杰完全没法接。
　　他该说什么呢？
　　费莉萝静静地躺在那里，半晌男人都没有回应她，她搜查刮肚想了许久，只能自己抛出一个提案：“要不，我先给你生个女儿？反正说是男女平等，实际上女儿也就稍微继承点家业。长女庶出，也无所谓了。”
　　姐姐为自己考虑到了这一步，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法不作回应。顾莫杰心下感动，难得地流出几滴泪水。
　　“这种事儿，难道还能控制的么……万一不是，难道还让你受那种苦头……”
　　“那也没办法，谁让孩子她爸心狠手辣、虎毒食子呢……”费莉萝说着，一边痴怨地剜了顾莫杰一眼，一双盈盈秋水晃晃荡荡地似乎随时会满溢出来，诉不清的哀婉。
　　顾莫杰默然。
　　费莉萝等不到回应，一咬牙，说：“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不能控制，我打听过。男人凡是洁身自好很久之后、稍微做几次，那个时间段Y染色体精子活性会比较高，容易让女方生儿子。如果男方持续纵欲了一阵子之后，再让女方怀上，女儿的概率就比较高。因为Y型的成熟速度会比X型慢一点，刚刚生产出来就用掉的情况下，Y型不一定来得及成熟——所以，别以为只有武侠小说上段正淳那样的人才容易生一堆女儿。凡是不注意保养的男人，都容易生好多女儿。”
　　“这都行？”顾莫杰瞠目结舌，“你都哪儿听来的？”
　　“你管我哪儿听来的，不信自己去请教人去。”费莉萝没好气地一甩手，打断了顾莫杰的求证。这种羞涩地事情，她怎么好表现得早有预谋呢。
　　“我当然会去求证。”顾莫杰心中暗忖，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只是调节了一下表情，然后略带挑逗地问：“我记得你这几天还挺安全的？”
　　“刚过去三四天，还算安全吧。”
　　顾莫杰在心里算了一下，前七后八，也就是说还有四五天安全。既然“纵欲”之后容易生女儿，正好还有这几天的调整期。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也正好把此前积压的陈旧的、低活性细胞先排空一下。
　　回首仔细一算，04年暑假的时候，在美国那一夜，他要了费莉萝。如今对方也算死心塌地跟了他三年整了。三年无所出，全靠算日子，也真难为了对方。
　　“那你……在这儿住一个星期吧，别回去了，好好‘休养’一阵子身体。”
　　费莉萝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第六章 我不是故意的
　　自从七月中旬初音集团公布了初音娱乐拆分方案、并且开始着手实施之后，高层的COO，CFO等大佬陡然发现：老板顾莫杰似乎仅仅出现了没几天，然后就消失了，每天最多接几个电话，而且往往还会延迟好久才接，说话声音也没往常那么干脆果断。
　　老板给出的解释是前几个月太忙，需要休假——作为一个刚刚大四毕业的学生，还没习惯不过暑假的生活嘛！具体的事情，交给手下人经办就行了。
　　这个解释当然很奇葩，但手下人也不会傻到去求证。
　　顾莫杰可是承诺过，如果拆分上市的计划运作得好，就给古勇将个人再额外奖励1%的初音娱乐股权的，到时候大小非解禁也能卖几个亿了，古勇将自然是颇有干劲。
　　其他人员，也有加起来总计1%的股权奖励；一开始的改组分股额外另算，公司上上下下相关人员士气高昂。
　　法务部的顾问费小姐也人间蒸发了，相对而言这个信息被关注到的程度就低得多。
　　……
　　半个月之后。
　　顾莫杰结束假期，回到公司。
　　看到他的时候，和他相熟的亲信纷纷微感惊讶。尤其是贴身女秘书叶敏茹，更是一眼就惊呼：“顾总，您减……保持身材又成功了！140斤都不到了吧，配一米八几的个儿，真帅气。”
　　顾莫杰并不正面回答，坐在椅子上微喘了一口，吩咐道：“这阵子以后每天给我准备参茶——我是说西洋参的，别整辽参火气大——再让打磨点虫草粉，度假的时候吃习惯了。”
　　“好……好，我这就去吩咐。”叶敏茹不敢多问，脸色一红就跑去安排了。
　　一上午安然无话，也没什么人来打搅顾莫杰处理紧急的大事，无非是日常汇报汇报，把这阵子下面人经办的事情梳理一下。叶敏茹也乐得轻闲，混到了午饭的点。
　　“先去吃饭吧，估计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在云咖啡多混一会儿，还能午休。”如此想着，叶敏茹提前闪人了。初音集团的办事氛围很是轻松，只要事情做完，迟到早退这种小事都是没人管的。
　　路过法务部的时候，叶敏茹习惯性的瞟了一眼，正准备抬脚走人，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回过身重新看了一眼：
　　费姐回来上班了！
　　她和费莉萝是将近二十年的闺蜜发小，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玩的姐妹。饭前过来晃一下，完全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实际上这些天来，她早就知道费莉萝不在，只是忍不住本能，依然要看一看。
　　“姐，回来上班啦？一起吃煲仔饭去吧～”叶敏茹轻快地蹦跳着，就滑到了费莉萝身边，抓起她的手就走。
　　触手温润，更显弹嫩，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成熟妩媚香味儿弥散开来，让叶敏茹心中一动。她这才注意到费莉萝容光焕发的样子，完全和半个月前不同。她尚是室女，身上气味自然与费莉萝不同。
　　“姐，你——”叶敏茹心中惊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怎么又漂亮了这么多，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身材也丰满些了。诶，原来看着你八十几斤时候那样儿，我都心疼。”
　　“嗯哼……别瞎说，我不一直长这样么。”费莉萝微微忸怩，反过来拉着叶敏茹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办公楼走廊这种是非之地，直到进了直通电梯、关上门，才做贼一样松了口气。
　　高档的高层写字楼，为了确保上面几层的上下畅通，一般是会单独分出一部独立电梯、在大多数时段只服务顶层用户的。
　　初音集团在黄龙时代广场的办公楼自然也是如此，考虑到公司那些CXO字样的大佬都在顶楼办公，所以专门有一部电梯，除了上下班高峰以外，其他时段只能停顶楼和最底下几层。
　　叶敏茹被费莉萝的小心翼翼弄得神神叨叨的，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脑子转了回来：“啊——顾总前段时间也消失了，你们……你们这是……算是蜜月么？”
　　“就知道你八卦！一会儿吃饭再说！外面不许多提！”
　　费莉萝作势板着脸，拉着叶敏茹在云咖啡里要了个包厢。二人点了些粤菜的小点心，就让女服务生退了出去，没事不许进来。
　　叶敏茹窝了许久的八卦之心，在包厢门被女服务生“砰”地一声关上之后，彻底迸发了出来：“姐，说说呗，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又想到‘蜜月’了？难道事情有变？”
　　费莉萝整个人有些倦怠，神不守舍地，眉梢眼角却抑不住地流泻出几丝媚意。她显然心里也是堵得慌，近期的遭遇没个人倾诉——这种糗事，哪怕是和自己父母都说不出口的，所以想来想去，既然叶敏茹问了，也就落得说说：
　　“告诉你这小蹄子倒是不打紧，就怕你嘴不严实。”
　　叶敏茹娇嗔不依：“怎么会呢，姐，咱也是快二十年的交情了。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啥时候泄露过你的秘密？再说事儿我猜都猜到了，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想啥。”
　　费莉萝知道叶敏茹说的都是实话，自己从小强气，这个邻家妹妹十几年来唯自己马首是詹，倒是果真没有泄露过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挣扎了一下，也就半推半就说了：
　　“阿杰给了我17%初音娱乐股份。我和他说了情，转了2%到小南名下，剩下15%我自己留下了——明年初音娱乐会上市，你也已经知道了。”
　　叶敏茹的瞳孔顿时就张大了，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两秒钟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毕竟顾莫杰和费莉萝的关系摆在那儿，这种大手笔终究是可以预料的。
　　何况，说不定只是走账骗骗外人的呢，近期古勇将可没少说服顾莫杰做这种障眼法一样的手脚。
　　平静了一下，叶敏茹只是略微羡慕的淡然说道：“这笔钱，到时候至少值几十亿吧？”
　　“嗯。”费莉萝既然说了，就没打算说一半，痛痛快快就彻底倾诉出来，“而且，我问他要了一个。”
　　“啥？要了啥？”
　　“我有了。”
　　叶敏茹彻底石化了。
　　如果说知道顾莫杰几十亿几十亿地给费莉萝转钱，还不足以让叶敏茹惊讶到下巴掉下来的话，这一击重拳的震撼力则绝对足够。
　　“姐你疯了么？那你……还是说他改变主意愿意娶你了？对，一定是这样的，那真是恭喜你了呢。”叶敏茹脑子实在转不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劝说。
　　“别瞎想了，只是非婚生。希望是个女儿吧，少些纠纷。我这样风里来雨里去，抛头露面的人，怎么能做他太太。”费莉萝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其实我有办法用别的渠道和法律手段取信于他的，让他知道我今生今世只属于他，绝没有可能、也没有办法背叛。但是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我用法律手段对付别人，对付了这么几年，有些累了。我不希望最后把这些招数用在我自己和爱人的身上，还是换个更加温情脉脉的方式证明自己吧。”
　　良医者，难自医。
　　“唉……果然是这个结果么。你说的，我都懂，就是心里还转不过来。”叶敏茹跟着叹息，为姐姐不值，“那……已经确定了么？男女还不知道？不是通过技术手段做的？”
　　“怎么可能这么快！才半个多月，我最多确认身体有些……那个了，男女至少也要三四个月的时候才知道呢。”费莉萝洁癖一般地否认着，似乎提到了什么污言都会让她不适，“我们用了些辅助手段，但是没用非自然的医学手段——又不是身体有病，让那种东西弄来弄去，想想都恶心。”
　　叶敏茹知道费莉萝说的是试管。这事儿上她的态度和费莉萝也差不多，有些事情，能够不上医学手段的，还是自然些好。
　　叶敏茹很快带入到了为费莉萝设身处地着想的角度，细心地问：“那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办呢？你这种情况，国内连准生证都拿不下来。而且既然确定了，你还回公司干嘛，就该一直养着才好。”
　　费莉萝满眼都是温柔，细声细气地说：“总要回来交接一下才好，否则一下子消失太久，反而让人怀疑。至于将来的事儿，我也想过了，我这么苗条，五六个月之前都不一定显样儿。交接完之后，现在国内养三个月，稳住之后做一系列检查、确认是女儿、而且各种都健康之后，我趁着五个月之前飞去美国吧。公司里到时候就找借口请一年假，法务顾问的事情都转出去。”
　　叶敏茹点点头：“这倒是没问题的，你的赴美签证早就是常年商务签了。以你的财产申报，哪怕投资移民，领事馆的人都还求之不得呢。不过，这么一来，将来你女儿生下来……可就变成美国人了，这个问题你想过么？”
　　“一切随缘吧，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好呢，说不定等她长大的时候，美国国籍、中国国籍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嗯，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我只不过随口一说。”叶敏茹恰到好处地，便打住了这个话题。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好阿杰。家里的事情有君君，公司里的事情，就靠你帮他多想着点儿了。”
　　“姐你说什么呢，我不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么。”


第七章 DOTA改造计划
　　回到公司重新上班这几天，顾莫杰把精力主要投放到了初音娱乐的造势上面——毕竟这公司明年就要上市了，又临时遭遇了拆分，难免让局外人狐疑。该讲的故事都该提前讲起来，好投资人的信心和欲望重新挑起来。
　　“魔兽世界2.0：燃烧的远征，开服首季营收数据已经统计上来了——全国玩家累计在线消费点卡时数为30亿小时，也就是相当于1000万持续活跃玩家、这三个月来每人在线600小时，平摊到每天是3-4小时。点卡销售总数近1亿张、总营收28亿元。”
　　2007年，中国每年级的在校大学生人数约在400-600万人，四个年级加起来就是2000多万人，很显然，这些学生党是游戏的主力，以当时的火爆，几乎每六个在校大学生里，就有一个是魔兽世界活跃用户。也正是靠着这些人，才把人均日游戏时间撑到这么高。
　　那些已经成为上班族的，或者高中以下的学生，一天充其量也就打4-5个小时。
　　2007年全年，刨除魔兽世界以外，全国网游产业的总营收也就不到300亿，可见到了顾莫杰手上进一步发扬光大的魔兽，已经在国内网游产业里占了三分之一。如果再算上初音歌姬和其他几个初音自研的小型网游、初音游戏大厅的小游戏，初音娱乐在国内网游界绝对是占据半壁江山的庞然巨物。
　　看着初音娱乐报上来的阶段报表，顾莫杰对现状数据很是满意。
　　这年头，本来就是国内各大巨头在网游产业青黄不接的当口。前一个时代的传奇和奇迹早就彻底没落了，巨人网络史育猪搞的“征土”也过了道具圈钱的初始最热两年。
　　新秀的国产网游，满打满算也就“完美世界”和“诛仙”，以及其他网易、金山等老公司的老牌IP作品，比如剑侠、西游题材的一些低画质国货。
　　剩下的，就是腾讯流派的小游戏——那块业务如今和初音游戏大厅撞车很严重，所以本时空的小马哥在游戏上圈钱的进度大大落后于历史同期，也就靠卖卖各种钻混点钱。
　　原本08年前后一个号称现象级的、能够为另一巨头搜狐带来游戏市场主要竞争力的现象级作品：“天龙八部”，则因为顾莫杰的蝴蝶效应，把一代坑神陈小微提前送到她男人那里，导致张超阳在娱乐产业上干啥啥不顺，决心上三心二意、市场评估上拍脑门乱想，至今连个影子都没有，倒是客观上让顾莫杰白白少了一个对手——顺带着，导致这个时代的网游商们对金庸武侠改编网游的潜力问题，也统一低估了。
　　现状就是：魔兽占了三分之一国内网游市场、加上初音的其余产品总计占一半。然后完美、诛仙、剑侠、西游、QQ游戏……这些剩下的所有游戏加起来，也占一半。
　　这样的市场占比数据，抛到资本市场上，绝对会刺激到钱没地方投的家伙们。
　　“让初音娱乐的人，把这份数据附到年中财报后面，对外公布吧。”顾莫杰在报表上签了个字，然后交给秘书叶敏茹，吩咐她照章办理。
　　“好的，我一会儿就交代他们。”叶敏茹谨慎地记下了顾莫杰的意见，但是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待着顾莫杰把剩下的东西批完。
　　顾莫杰细细翻看着，后头那些玩意儿，是初音娱乐的后续游戏IP开发计划与进度。有些事情他当初也亲自提点过，定过基调，但是具体执行并没有多过问。如今有了上市计划，自然也得仔细摸清情况。
　　代理魔兽世界的时候，初音娱乐和暴雪公司达成了一揽子的暴雪游戏角色的IP改编授权。当时初音方面承诺的是不开发MMORPG类型的、与“魔兽世界”重合的产品，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对战竞技网游方面。
　　初音娱乐的项目策划团队显然领会了老板的吩咐，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把开发目标和计划基本架构完成、若是顾莫杰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的话，马上就可以进入写代码的阶段。
　　第一个游戏，是一个五人组队对战的RTS模式游戏，脱胎于DOTA。
　　“远古守护者联盟？那不就是DOTA的中文译名嘛！一点创意都没有。”
　　看着游戏的企划案，顾莫杰的第一反应是老生常谈。但转念一想，DOTA竞技地图也算是魔兽单机的一个核心亮点了，既然有知名度较高的现成IP，何必另起炉灶呢？把DOTA翻译成中文，直接叫“远古守护者联盟”，也算是有继承性的微创新，没必要纠结。
　　还是先继续往下看再说。
　　策划人员们做的游戏性改良还是不少的，尤其是在让DOTA变成一款“独立的有特色的网游”方面，颇下功夫。
　　首先，至少加入了一个游戏角色的练级体系、或者至少是周目成就奖励之类的体系——DOTA是个单机游戏，每一盘结束之后，下一盘重开啥都没留下。这样的游戏打的时候爽，竞技性也可以，但是作为持续性的、将来还会收钱卖东西的网游，黏性就太差了。
　　策划团队首先加入了一个经验和等级算法体系，每打赢一盘人机或者对战，都有经验和金币收入，对战收益显然会比人机高，而且一旦到了某个等级之后，再打人机就没经验了，可以循序渐进逼着人们去网络对战。金币可以用来买一些不影响游戏平衡性的模型/皮肤，乃至是解锁英雄，或是买入符文/天赋系统——这些设定好歹让DOTA变得像网游一点了。
　　“一个游戏要火，要持续火，精髓就是让人对目前的所作所为有成就感、对过去的积累有成就感、对未来的奔头也有成就感。所以，必须对应地有竞技平衡性、有成就奖励系统、有升级系统。而且有尽可能详尽的反馈个人英雄主义成就感的评分体系，让被猪队友坑的牛人依然可以在失败中找到个人的成功。”
　　很教科书式的策划动机，但是很实在，顾莫杰看得频频点头。
　　DOTA是一款好的单机游戏，但是无法成为一个好的网游。按照上述的方式改造过之后，勉强有机会成为一个好的网游。
　　而很显然的是，如果仅有这些改进，下面的人根本不敢把企划案交到顾莫杰的案头——后面还有干货。
　　因为初音买下了暴雪的所有角色IP改编权，所以“远古守护者联盟”在制作的时候，就不必像DOTA那样回避很多名字和模型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把建模建成暴雪历代游戏里的著名角色的样子。
　　从星际争霸里的吉姆雷诺、刀锋女王凯瑞根、幽灵诺娃、神族隐刀英雄；到暗黑磨坏神里的七大主角、加上大菠萝、大天使这些剧情人物；乃至魔兽本身的无数英雄角色，统统都加入到了游戏角色中——就像漫威搞“复仇者联盟”差不多，把能榨的IP全部拧起来榨。
　　有了有号召力的IP角色，少不了精细的美工建模。
　　建模引擎方面，显然是使用初音自营的AGEIA系列后续版本——AGEIA公司历史上就是全球前三甲的物理引擎制作公司，自从当初要做初音歌姬的时候低价收购进来后，这几年顾莫杰每年依然是数以亿计的引擎研发费用往里喂。加之有公司优良产品的市场检验、持续改良，所以如今的初音在引擎和动画效果方面绝对是不输于国际顶级巨头的。在这方面顾莫杰绝对有信心。
　　升级和成就要素的节奏感、梯度感；画面效果与角色建模；成熟IP号召力的吸粉；这些方面全部做到，想不火都不难。
　　顾莫杰基本同意了企划部门的策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微不足道的个人意见：
　　“凡是DOTA中被认为繁琐的、不影响游戏战斗过程的操作，在新游戏中都应当尽量简化。如：装备合成系统的配方索引、技能快捷键设定的统一、英雄技能与能力数据的查看便捷度……”
　　顾莫杰本人是玩过DOTA的，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深入体会。作为一个操作简化主义者，在面对苹果IPHONE来袭的事件之后，他对简化软件操作流程的要求就更强烈了。
　　在顾莫杰眼里，连“为了说话方便而学外语”都是一种即将被淘汰的技能，何况是“为了打游戏而记住游戏快捷键”这种更应该被淘汰的技能呢？
　　凭什么山丘之王放锤子和死亡骑士放死亡缠绕快捷键不一样？当然是所有英雄都QWER四个键一排排过去就是了！
　　时代是在进步的嘛～星际时代自爆机炸大和的时候还会傻呵呵地撞到同一艘敌舰上去、极大地浪费火力。到了魔兽时代，兽族的自爆蝙蝠就会自动分配火力了。凡是不影响战略、不影响战术的操作，一定要尽量简化，才能提升游戏的受众层面。
　　没有一个游戏应该指望“靠所谓的微操折磨人”来让手速快的人赢得装逼感和优越感——微操和手速，只有在与战术思想结合的时候，才配有价值。
　　至于那些“DOTA里面折磨人的装备合成卷轴关系”，当然要全部做成科技树的样子、轻易检索、轻易调用、一键合成。
　　把这些意见细细写完，顾莫杰把东西一丢，交给叶敏茹去办了。


第八章 游戏界狂潮
　　“远古守护者联盟”的总开发周期，算上公测在内，预计还要一年多。总要到2008年底或者09年初才有商运的可能。初音娱乐在这段时间里，刨除掉这个游戏之外，就只有一些小型独立游戏的开发，乃至诸如初音娱乐、魔兽世界的继续升级维护任务。
　　顾莫杰深感初音娱乐的游戏研发团队有些薄弱了。
　　若是换做一年前，这种局面还没什么，毕竟当时初音娱乐在游戏界的主打撑门面之作就只是一个亲闺女初音歌姬，怎么弄都不会出事儿。但是吞了魔兽世界、并且预计来年将游戏为主的这部分业务分割上市之后，初音娱乐显然出现了严重的人才匮乏。
　　做音乐、影视的人才会分割出去，首先就是一大块的短板。
　　而顾莫杰此前仰赖的邹胜，毕竟是个做下载工具和BT、云盘之类东东出身的家伙，虽然是个IT圈子里的老江湖，毕竟在游戏上不专，也就只能靠经验抓抓全局。
　　顾莫杰心里盘算着，如今初音网络科技这边的电邮业务已经日渐庞大，将来云盘肯定也会正式提上日程，数据传输/存储类业务还是交给邹胜这个最专业的人专心管比较好——毕竟人家当初是“迅雷”的创始人。
　　至于股权的问题，也并没有什么隐患——年初的时候，顾莫杰用新CFO古勇将的股权置换激励计划，早就把邹胜的初音娱乐持股置换成了集团层面的股份。
　　一切的内因外因都显示着，初音娱乐有必要进行人才布局的大换血，以适应一家上市游戏公司的需要。
　　一个个招人挖人太慢，而且说实话，07年的国内游戏市场，基本上还是被洋人的国际大牌占领，国产单机基本就没人玩——除了洋人永远不会去做的武侠题材。
　　作为多年盗版氛围的最重灾区，中国的游戏人才是匮乏的。如果从国内挖，还不如初音自己培养出来的这批人呢，顾莫杰根本就看不上——谁让初音娱乐已经是国内游戏研发的第一梯队了。
　　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买一个或者几个外国的原创游戏研发型团队了。
　　买美国人的？日本人的？法国人的？掰着手指头数数，国际市场上也就这么几货能够入顾莫杰的眼。
　　（老毛子的战争游戏型公司07年还不起眼。而且说实话，毛熊做战争游戏完全不是胜在技术，而是在于毛熊公司不需要担心历史观的政治正确问题，所以可以放开手脚。欧美被政治正确捆得要死，根本开发不了。）
　　“买谁好呢？”顾莫杰盘算了许久，也自行上网查了点儿业界资料，始终没什么头绪，只能打了个电话，把COO叶维伦叫来。
　　叶维伦来的时候，还茫然不知顾莫杰准备和他谈什么。
　　“叶总，平时也玩游戏吧？”
　　顾莫杰的开场白，便让叶维伦深感思维跳跃之远。
　　“玩，当然也会玩，不过没那么多时间。”
　　“你觉得，要做‘远古守护者联盟’，也要契合目前初音自研游戏的路数，如果要买一个甚至几个游戏研发团队的话，目前市面上有哪些公司值得我们下手呢？可以是一两亿以内的、目前就能下手买的公司，也可以是目前比较大、要等我们上市之后才能筹够钱买的，但说无妨。”
　　“远古守护者联盟啊……这个游戏的企划目前改来改去的，没个定论。我原先是真没怎么玩过类似的东西，不好说。不过听下面的人说，这游戏就是从一个叫DOTA的游戏改编过来的，只是做成网游的模式——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一直没考虑收编当初做DOTA的民间研发团队呢？这个问题我是有关心过，知道DOTA是几个开源的脚本编辑组先后接手的。其中一批早期开发者，以一个叫斯蒂文美国人为首，如今自己组建了一个独立小公司，叫Riot-games。翻译过来应该叫‘拳头游戏’或者‘火拳游戏’。他准备另起炉灶搞DOTA的另一个分支游戏，最近还在加州拉投资，好像开出过800万美元A轮融资、出让20%公司股权的价码——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这个团队的技术和策划实力，入股就是了。”
　　顾莫杰一听，当即拍板：“这个可以考虑，嗯，马上去考察起来，稍微靠谱点就签吧。如果他们肯出让更多股权让我私有化，也成。反正一个亿以下的零花钱，没什么好多想的。”
　　叶维伦等顾莫杰自言自语地说完，才继续补充道：“别急，DOTA是个开源的，前前后后接手过的志愿者研发团队不止一个。要是见一个买一个，咱虽然也烧得起，毕竟是浪费钱。还是通盘考虑的好。比如，据我所知DOTA研发历史上贡献最大、影响最久的还不是那个斯蒂文，而是一个网名叫ICE-FROG的家伙，昵称翻译一下就是‘冰蛙’。这人一直坚持独立更新DOTA——到现在为止还在更新，不过年初的时候他的人已经被维尔福软件公司收编了。”
　　“这人只有网名？没有真名我们怎么去谈？”对于这一点，顾莫杰显然很是不解。
　　叶维伦想了想，挠头说：“真名当然有，那不是说着烦么。总之是叫啥啥啥·阿普杜拉·伊斯梅尔，反正名字前面一大串前缀——阿拉伯人的名字都那样，你懂的。”
　　“是个和谐教的？”
　　“移民，国籍是美国人。”叶维伦赶忙解释，一边还埋怨，“又不是所有名字里带阿普杜拉的都是KB份子，你怕啥。那些人里程序人才也不少的。”
　　顾莫杰没有就对方的种族问题再纠缠，何况叶维伦说这人已经被维尔福软件收编了，多谈也没什么意义。
　　顾莫杰又问了叶维伦一些关于DOTA历届研发团队的灵魂人物，再也没挖到什么人，便打住了话题。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到秘书室：“小茹姐，给叶总准备咖啡和茶点，然后帮我把一家叫‘维尔福软件’的美国公司的详尽资料尽快查来。”
　　然后挂下电话，示意叶维伦到沙发上歇一会儿，他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再继续谈。
　　两分钟后，叶敏茹亲自端着茶点进了顾莫杰的办公室，在叶维伦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份，也在顾莫杰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份。叶维伦也不客气，自顾自在一边休息起来。
　　顾莫杰看了一会儿资料，很快叶敏茹给他转了邮件过来，都是秘书处紧急搜集的业务资料。顾莫杰喝着咖啡慢慢细看起来。
　　“原来当初的‘半条命’就是这家叫维尔福软件的公司做的？啧啧，CS当年我也打过，倒是一直没关心过开发商的问题，看来是个对各时代3D引擎应用和优化都挺有经验的公司。”
　　“什么？维尔福公司的半条命系列在线更新大厅STEAM，自2005年起模仿咱初音的‘初音歌姬在线商店’，做起了MOD销售分享计划？去年起还引入了数家大型单机游戏开发巨头、搭建了单机游戏在线销售分成平台？还盈利了？”
　　“目前入驻的平台合作商已经包括育碧软件？STEAM平台的研发总监为大名鼎鼎的布拉姆·科恩？”
　　嘶……看到这一步，顾莫杰已经开始抽气了。
　　布拉姆·科恩，可是一代怪才。很多中国人或许不知道此公为何许人也，但是做过数据传输业务的圈内人，绝对没有不知道的——BT模式的最初架构，便是此公设计的。
　　相比之下，顾莫杰手下的邹胜，不过就是个当初的“迅雷下载创始人”而已，后来被顾莫杰收入麾下开发初音下载，也不过是磕磕绊绊在中国人里首先弄出了“支持BT资源的初音下载版本”罢了。哪能有人家BT鼻祖布拉姆科恩牛逼？
　　要是能把这样的人才及其团队网罗到麾下，初音集团不仅在游戏方面有用，便是在下载工具、云盘、数字版游戏销售等业务领域，都能站到全球第一的高度了！
　　买买买！
　　顾莫杰已然对维尔福软件起了杀心。
　　“可惜了，‘初音歌姬MOD商城’模式，明明是我们初音娱乐先发明的，却被维尔福的STEAM平台学了去，在数字版单机游戏销售平台这个应用模式上反抢了先机——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中国国内单机游戏盗版太剧烈、以至于这块市场完全不存在呐。空有这么好的设想，只能卖网游的MOD收费道具，却卖不了单机游戏，唉。”
　　叶维伦刚刚吃完一碗椰奶柚芒西米露，见顾莫杰叹息，便放下碗相询：“这是打算连维尔福软件公司一并买下？”
　　“谁说不是呢。也是我此前没看到，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当时资金短缺，不好布太长线的局——如今虽然中国单机游戏的数字版市场几乎为零，但是难保哪一天制度会优化呢。何况这个模式最初就是我们弄出来的，就算不能赚中国人的钱，能赚点外国人的钱也是好的。”
　　叶维伦不得不给顾莫杰打打预防针：“但是买下维尔福软件这种已经有10年历史的游戏公司，可不比买‘火拳’这种草台班子——后者只要几亿人民币级别的钱，就能彻底吃下，而前者可能要几十亿人民币。”
　　“那也没办法，先盯着点儿吧。眼下是没钱买，明年等初音娱乐上市成功圈到钱了，正好下手。哪怕几十亿，以我们目前的综合布局，肯定是赚得回来的——买下维尔福，不仅对我们的游戏有帮助，对我们的下载软件和云盘业务也会有重大帮助，太贴合我们目前的产业结构了，完全是一鱼三吃。”
　　“一鱼三吃还不够，既然买下维尔福，肯定不能只盯着他们的STEAM、布拉姆科恩，乃至冰蛙团队——维尔福最大的价值，是它在半条命或者说CS这些系列游戏上的价值。如果公司买来之后却不准备开发自己的FPS类第一人称射击竞技游戏的话，那绝对是会买亏的。”
　　“这事儿慢慢再想吧，我现在是真没心思想什么射击游戏开发计划。”


第九章 这可不是狗大户的钱
　　维尔福软件家大业大，按照叶维伦的估计没个30亿人民币的投入基本上是别想拿下。顾莫杰听了，除了暂且扼腕叹息之外，也别无他途。
　　不过，如果顾莫杰身边有重生者的话，就不会对这个估价数字感到惊讶了。
　　因为历史上的五年之后，也就是2012年，这个公司的市值就不只区区30亿人民币了，而是30亿美元。五年里，随着全球范围内单机游戏数字化交易模式的兴起，维尔福软件掌握的STEAM平台市值几乎是十几倍地往上翻，把整个公司的市值都带高了五六倍。
　　而且收购维尔福软件的另外一个重大障碍，在于维尔福公司是一家具有强烈创始人色彩的公司——公司创始人兼CEO盖布·纽维尔一个人就拥有公司55%的股份，另一位联合创始人兼CTO麦克哈灵顿也有20%，这两个人就可以在维尔福公司的内部管理上形成独裁，就和顾莫杰在初音集团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差不多。
　　收购这样的公司，显然连分化瓦解之类的手段都用不上，只有直接与持最大股的大佬正面硬抗地谈。
　　眼下并不是收购维尔福公司的最佳时机，但是也不算坏。继续等待，实在是前途难料。
　　除了上述资料之外，叶敏茹为顾莫杰查到的业界情报里面还有两条相对不起眼的展望，顾莫杰也没放过，认认真真从头到尾读完了。
　　“维尔福公司的投资层与管理层近期不太会有出售公司股权的想法。因为目前STEAM已经转入盈利，至于公司的主打游戏竞争力虽然遇到一些挫折，但维尔福方面已经有了应对措施，会在今年10月出台一款重磅的新游戏，名叫‘军团要塞2’，以面对来自韩国人的竞争。”
　　“注：所谓的对维尔福公司传统业务形成强力竞争的韩国产品，是指韩国Smile-Gate公司开发的一款FPS联机射击游戏《穿越火线》。该游戏于两个月前在韩国首发上市，对已经老旧了的维尔福‘半条命’、‘反恐精英’系列形成了明显冲击。‘军团要塞2’显然是维尔福的应对只作，目前内部风评较佳。维尔福公司的管理层在多个场合表示过，期待‘军团要塞2’能够夺得本年度IGN专业评测最佳游戏大奖。”
　　顾莫杰合上笔记本，把杯子里已经冷却的咖啡喝完，瞑目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长叹：“只能期待韩国佬给力一点了，要是‘穿越火线’能够在北美以外市场对维尔福的‘军团要塞2’形成较强的狙击，打掉一点维尔福公司的盲目自信，咱明年才好谈。”
　　眼下，还是先处理相对容易的“火拳”收购案吧。
　　……
　　顾莫杰花了两天的功夫，理顺了收购“火拳”公司的相关准备工作。也让公司在美国那边的业务人员去洛杉矶接触了一下对方——
　　初音这几年要对付的这两家美国游戏公司里，“火拳”注册地在加州的洛杉矶，而维尔福则在华盛顿州的西雅图。在美国，互联网公司的总部设立地点都是很有讲究的，并不是创始人住在哪座城市就注册到哪里，而是法律规避的结果。
　　比如设置在西雅图的，往往都是创始人绝对持大股，或者创始人持股占比虽然不多、但绝对值庞大的那些公司——因为华盛顿州是美国50个州里仅有的7个免去企业所得税的州，也是仅有的5个免去个人所得税的州之一。因此极容易导致新经济寡头扎堆，从微软到波音到维尔福，凡是高科技含量的、创始人巨富的企业，都喜欢放在那儿，好多免点儿税。
　　而加州的那些IT企业，则显然是被行业氛围和综合研发优惠法条所吸引扎堆的。北面旧金山湾区的硅谷企业科技属性更高一些，而南边洛杉矶周边的企业则是娱乐属性更高一些——毕竟那儿毗邻好莱坞。
　　“火拳”没有放在旧金山而是放在洛杉矶，即可说明这是一个“硬科技含量不足、但是做游戏的娱乐策划实力很强”的公司。
　　初音集团在美国的那些外事人员还算效率，两天之后，叶敏茹就把详细的报价和来龙去脉报到了顾莫杰的案头。
　　只见叶敏茹拿到大洋彼岸的报告之后，第一时间便款款地向顾莫杰汇报：“顾总，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在我们公司的人接触斯蒂文之前，他就在加州本地散出风声找风投了。看样子他们还是挺缺钱的，一开始开20%股权融800万美元，没什么人搭理他们，等了一阵子就把方案调价到了30%股权融900万美元。但是我们的人找上门之后，他们似乎又来劲儿了，试图重新开20%融800万的价码上去。我方人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种价位，等待总部进一步的指示。”
　　顾莫杰被叶敏茹转达的报价给气笑了：“这是拿咱中国人的钱，当成是又来了一波阿拉伯石油钱呢？还是把咱当成想睡女明星或者发烧网游的日本财阀富三代？特么的给老子告诉斯蒂文那傻叉：咱初音是后起新锐，创始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呢，别给老子玩这种花活——该怎么翻译让他们看着办。”
　　“这样……这样会不会不好？要不委婉一点？要是万一搅黄了生意……”叶敏茹生性谨慎，这几天费莉萝又交接完了工作回家歇着了，公司里正缺一个能够在顾莫杰冲动的时候劝着他些的妹子。想到费姐临走的嘱托，叶敏茹也只有硬着头皮好言相劝。
　　顾莫杰知道对方是好意，所以虽然不同意对方的看法，却也不至于摆老板的架子。当下只是温言解释道：“小茹姐你不懂，你没和美国人深入打交道过，不知道他们的德性——一般旧金山硅谷这些公司，还会比较务实一点，真心找风投或者拜托大亨去私有化他们的时候，也就开个20%几溢价，就算成交了。但是洛杉矶那批披着娱乐产业皮子的公司就不一样了，因为那地儿靠近好莱坞，圈子里都是那样的人：各种想睡女明星的阿拉伯石油狗大户、或者日韩财阀富三代的公子哥儿，经常会去那儿发烧买影视公司、游戏公司，不图赚钱，就图个名声享受，或者发烧任性一把。时间久了，那儿的公司都开了眼界了，以为来投资的都是人傻钱多的主。估计火拳那个创始人斯蒂文就是个能折腾的。我既然要用他，就必须严格敲打敲打他，把他给折腾服帖了，后头的事情才好谈。所以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怕得罪人。”
　　叶敏茹脸色一红，心中羞愧不已：果然还是见世面太少了……要是费姐在这儿，肯定能说出厉害得多的道理来呢，唉，自己可真没用。
　　顾莫杰见叶敏茹神色羞讪，倒有些不好意思，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臂鼓励道：“这有什么？这些常识又没难度，经过见过的多了，自然知道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样吧，如果将来真要出国谈收购，就带你一起见识见识好了。”
　　“谢谢顾总栽培……”叶敏茹诚恳地谢了，自行退下不提。看着对方拘谨的样子，顾莫杰突然觉得有些悲凉，自己真是孤家寡人了，外人都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贴身女秘书和自己说话，还需要用到“栽培”这样的词汇么？
　　……
　　顾莫杰以为所谓的出国谈生意也就是随口一说，火拳这种小案子，折算过来哪怕整个公司打包买下，也就2亿人民币，根本不配他亲自出马。
　　然而，几天之后，另外一桩生意上的事情逼人而来。
　　“谷歌和其他相关方收到您7月初提出的提防苹果公司铺货的方案后，在整个7月份对苹果的IPHONE出货数量进行了严密的监控，这几天详尽报告已经做出来了——苹果手机在整个7月首发季的出货量，只有24万台，大大低于苹果公司的首期150万台预期，目前市场对此的调研反馈显示，导致苹果出货量不足的主要因素是其终端定价太贵——乔布斯为了强调苹果出品产品一贯的高端品质，此前强行定了一个将近600美元的整机价格，而这个数据显然不被美国人民所买账。谷歌方面来函垂询，希望我司参加讨论，决定是否要按计划对苹果公司进行‘IPHONE必然会降价’的舆论潮攻势、以挤兑苹果的重新定价空间与公信力？”
　　面对谷歌方面的垂询，顾莫杰的意见是斩钉截铁的：“当然要实施！当然要挤兑苹果！我坚信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苹果在未来5年里一定会成为全球总利润最高的手机企业。阻击了苹果，哪怕让其损失几个月到半年的先发优势，也不会导致其未来霸主地位的动摇，更不会导致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等垂垂老矣地当下巨头成功翻身。”
　　除了这番答复之外，谷歌方面还提出了另一个邀请——邀请初音公司正式参加9月份在旧金山举行的“安卓开发者大会、暨开放手机联盟许可证授权会”。
　　历史上，这个“安卓开发者大会”会到2007年11月才举行。很显然，是因为顾莫杰这个蝴蝶效应的出现、以他与谷歌方面的紧密合作，导致了谷歌、初音和HTC三家主要单位主导的这个“安卓开发者大会”比历史同期提早了两个月诞生。
　　这个开发大会的很多思想，毫无疑问借鉴了苹果初代IPHONE的很多设计理念。如果苹果的初代发售量受挫、而其系统模式公之于众后又很快被安卓所模仿优化，那么本时空的苹果显然会受到更加剧的创伤。
　　“唉，看来是又不得不跑美国了。”顾莫杰看看日历，如今已经是八月中旬，看来自己好不容易期待的“暑假”，这就算是特么结束了。


第十章 云舟泛海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或许都不知道：IPHONE正式上市后的最初半年、对苹果公司有多重要——除了乔布斯本人，以及顾莫杰以外。
　　这半年的出货期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在IPHONE发售之前，谷歌方面虽然也在组织“安卓开发者大会”，然而因为缺乏IOS系统的对照，所以从来没做过手机系统的谷歌也不知道未来的安卓系统该开发成什么样子。
　　安卓的很多设计理念，无疑是借鉴了苹果的IOS的——不是抄袭，而是借鉴。
　　这就意味着，安卓手机起码要比苹果手机晚上市至少18个月的时间——按照业界常态，安卓系统至少就要花一年的时间去编写和完善，然后各大硬件厂商拿到稳定的系统之后，还要花上半年时间进行整机设计研发与生产、推广。
　　乔布斯在此前3年里关起门来烧20多亿美元研发资金搞苹果初代，难道会想不到“一旦IPHONE上市、其系统层面的优秀设计肯定会被人借鉴”这个问题么？当然不可能。所以乔布斯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只是他不怕山寨——你们再山寨，至少也比我晚18个月。
　　而这18个月里，足够让苹果公司把APP-STORE这个应用商店平台的公信力建立起来，形成滚雪球效应，把数以千计的APP应用软件开发企业捆绑到“为苹果优化”的战车上去。
　　顾莫杰要说服拉里佩奇狙击的，便是苹果公司的这个先手时间差。
　　佩奇还算给力，收到了顾莫杰的方案后，就先独自动手起来：
　　“这几天YOUTUBE上各种视频横飞，到处都是美国的‘科技频道砖家’在那儿做自媒体脱口秀，分析说苹果公司肯定会给IPHONE大降价，以换取铺货的时间差，告诫美国人民千万要憋住别买苹果的手机——因为越早买越亏。除了视频网站之外，各大新闻门户的科技频道专栏作家也被我们的安卓联盟大肆收买，写了铺天盖地的类似文章挤兑乔布斯。这种风声形势下，IPHONE的销量数据进一步走低，目前苹果方面骑虎难下，预计其原定的降价计划已经搁浅了。具体的进一步动作，有待你本人赴美详商。”
　　收到拉里佩奇的回复，顾莫杰马上开始安排自己的行程计划。这趟去美国估计要不少日子，因为既要搞定安卓狙击苹果的计划，还得处理收购斯蒂文的“火拳”公司，说不定还要再考察一些别的投资计划，事情还是不少的。
　　“小茹姐，帮我看一下集团各子公司这几个月有什么非我亲自处理不可的外务么？算一下我最晚可以在美国滞留到什么时候。”
　　叶敏茹早就为顾莫杰做了多套备用的行程安排，都不用查资料，接到顾莫杰的内线电话，立刻胸有成竹地汇报：“上个月初音智能的CDMA-2000EVDO制式和WCDMA制式数据卡产品已经同期在菲律宾和印尼国内上市了，目前跑货量很稳定。近期另外就没什么大事儿非要您亲自处理不可了。
　　不过十一黄金周的时候，EVDO和WCDMA的手机也会在上述两国的运营商那里同步引进，听说费伯父现在还在开拓马来西亚的运营商关系，说不定到时候也会加入进来。这个项目比较大，如果您到时候可以亲自回国坐镇会比较好。
　　而且十一黄金周还是公司拟定的联通/电信版‘飞信’产品——‘初见’的正式上线时间，涉及到与中电信和中联通总公司的一些后期业务接洽，也需要您亲自出面才够档次。
　　另外十月份我们在沪江市南汇区的那块园区也会进行建成剪彩，齐枢机也会亲自出场，所以您最好也要到——中央已经露出风声了，齐枢机10月下旬之前，就会结束在沪江的救火任期，调进京城。”
　　“嘶——够了，别说了。十一之前一定会来，成了吧！”顾莫杰听得倒抽凉气，制止了叶敏茹继续往下渲染。
　　很显然，如果十月份回不来，他的下场会很惨。所以哪怕美国那边的事情届时没做完，也只能先丢开。
　　挂电话前，顾莫杰想了想，最后补充了一个问题：“齐枢机的……职务，目前有风声了么？有没有渠道打听到。”
　　叶敏茹：“听说进京后先做半年枢机处，然后……明年两会开完变成副President。”
　　顾莫杰挂掉电话，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如今已经8月下旬，他最多可以在美国待40天光景。
　　07年已经有网上订票业务了，他打开浏览器，查看着航班记录。正准备下单的时候，突然心中莫名地一动，又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只顾拿着手机愣愣地出神。
　　眼看已经是下班的点了，不如明天再订票吧。
　　……
　　同一时刻，大阪旧城南区，道顿崛。
　　日本时间比中国时间还早一个小时，所以顾莫杰下班的点儿，在大阪已经是华灯盛放了。
　　“崛”在日语里是运河、水渠的意思。“道顿崛”便是战国时代丰臣秀吉修大阪城时、请豪商安井道顿挖的一条市区运河。（PS：就是《太阁立志传5》里那个宅在石山御坊、建筑学技能LV-MAX的NPC。）
　　沧海桑田，三百余载，运河早已失去了物流价值；道顿崛周遭，也成了大阪著名的美食街，尤其是心斋桥附近，号称全日本的美食都可以在这里吃到。
　　8月20前后，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哪怕居酒屋里都少见喝酒的人，纷纷用别的冷饮驱赶暑气。
　　一间包场的料理亭里，最顶级的那间包厢里，坐着三个妹子。如果有稍微了解一点娱乐圈的人，一定会对这一桌的豪华阵容瞠目结舌：这三个妹子分别是权宝儿、李孝利和松浦亚弥。
　　权宝儿是来大阪开“双十年华”演唱会的。
　　李孝利和松浦则是恰好休假，来给好姐妹送别，顺便陪她几天——开完这一轮巡回演唱会之后，宝儿就要被SM公司送去北美市场开荒了，为公司后续的歌舞艺人去北美市场发展打前站、开拓客户基础。
　　宝儿红了这些年，要说圈内人不嫉妒她，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物以类聚，相对而言，那些同为一代天后级别、不差人气的女歌手里面，便比较容易形成惺惺相惜的死党密友。李孝利和松浦亚弥就属于这种情况。
　　饭桌上，宝儿以咖啡代酒，灌了一杯冰拿铁下去。整个人如同颓废的小熊猫一样，把下巴搁在桌面上，脸颊上仅有的软肉都往两边铺开了几厘米，简直是自毁形象。
　　姐姐李孝利一边摇晃着她，一边劝她喝得慢一点，别冰坏了嗓子。
　　宝儿是00年8月27日出道的，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出道7周年纪念日了。考虑到今年是告别之作，公司一咬牙安排了六场。从福冈到广岛、神户、大阪、名古屋、东京。8月8号开始，8月27日的七周年纪念日结束，每一站只有三四天，可谓是非常紧张劳顿。
　　结果，刚刚结束的第三站神户站，扑街了。
　　经济公司租下2万多人的场馆，只卖出去不足1万5千人的门票——放在别的歌手那儿，70%的上座率也不算扑街。但是作为蝉联数年唱片总销量冠军的小天后来说，这着实是一个打击。
　　神户站结束当晚，为了赶时间，宝儿连夜赶到仅仅百余里之外的大阪下榻——这样第二天好挤出一整天时间好好休息下。
　　于是，她们便出现在了道顿崛心斋桥的这座料理亭里，‘静静的舔伤口’。
　　“孝利欧尼，亚弥欧尼，你们说我是不是要过气了。原来还想着去美国之前，在这儿留个好一点的收场呢，结果，呜呜呜……”
　　明明只是喝的咖啡，宝儿却有些迷迷糊糊，如同喝了酒一般情绪有些激动。
　　李孝利不了解日本市场，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多劝。倒是松浦亚弥和权宝儿都属爱贝克思公司（日方的协理经纪公司）安排的，当下卖力地宽慰着小妹：
　　“没事的，这不怪你，都是公司安排的日程不好啦——神户离大阪这么近，又排在星期三晚上，粉丝少很正常的。想看你的粉丝，肯定都扎堆挤后天这场了嘛～加油～”
　　“但愿吧。早知道当初排6场的时候，我就该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这场算是白忙活了，肯定一点钱都没赚到。”宝儿神色稍微好看了些，一个人摆弄起手机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场演唱会，上座率70%都不到的话，最多也就是冲销一下成本、养活一下团队，要说利润分红，肯定是泡汤了。
　　亚弥见宝儿还没彻底从打击中缓过来，觉得还是转换一下话题比较好，当下便促狭地八卦道：“你这人，就是太工作狂了，然后一受挫就情绪低落。要我看，你就该找点别的乐子想想——要不让孝利姐再给你介绍一些男性朋友吧？”
　　“去去——人家正伤心着呢，不理你了。”宝儿不依地挠了亚弥一粉拳，脸上却破涕为笑。
　　此前一直安静陪喝的李孝利却是不依，打趣道：“我可不敢给她介绍男人了！宝儿酱眼光可高呢——两年前我为她介绍帅哥影帝李俊基，她倒好，才打了几个电话就暗示看不上人家。弄得我现在都没脸回去见李俊基。这种事儿要是多折腾几次，我自己的男性朋友都被她得罪光了。”
　　宝儿听了，重新续上咖啡，正色道：“孝利姐，那时候人家不是还小么，不知道自己想找啥样的男人。反正以后也不用你帮忙了，你也别担心再得罪人。”


第十一章 同时拨号会发生什么？
　　“以后也不用我帮你介绍？诶呦这话是宝儿酱说出来的么？难道是心里认准了人了？”李孝利的吐槽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被宝儿正色顶回来之后，这才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快说快说究竟是谁。”
　　宝儿连忙否认：“谁也没有，别瞎猜了。我只是觉得事业不顺，太累了，有种‘这辈子都不想找男人了’的感觉呢。”
　　“瞎说！这种鬼话还想骗过你姐？姐是过来人，还看不透你这点花花肠子。”李孝利一边说，一边直勾勾盯着宝儿，看得宝儿直心虚，眼神左右闪躲。自以为得计的李孝利眼珠子一转，转向松浦亚弥问道：“亚弥酱，你一直在日本，听说过宝儿今年有闹出什么风声么？”
　　亚弥想了想：“没有吧——宝儿酱多乖啊，又那么忙。最近一次也得是——啊！想起来了，好像是你们韩国春节前两天的时候，被娱乐周刊《星期五》拍到和一个男生在上野公园雪天赏樱呢，还有搂腰的照片哦！但都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后来澄清了就一直很安静呢。”
　　《星期五》是东京的娱乐周刊，因为事情澄清了，所以消息并没有大规模往韩国那边扩散，韩国国内不怎么八卦的人便大多没听说过。李孝利本身也忙，是个爽利的性格，并不喜欢刺探别人隐私，故而此刻才听说。
　　李孝利：“咦，那男生是什么人？难道比李俊基还帅吗？”她心里显然对当年为宝儿介绍李俊基被拒而耿耿于怀，所以脱口就和李俊基比较。
　　亚弥：“怎么可能比李俊基帅！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不是一种风格的呢，总觉得很英武挺拔。最关键的是，人家根本就不是艺能圈里的人。”
　　（日韩称演艺圈/娱乐圈为“艺能圈”）
　　李孝利：“诶？不是艺能圈的吗？难道是球星还是……”
　　亚弥：“人家是互联网大亨啦——你应该知道的，中国的80后奇迹、初音集团的老板顾莫杰。有时候真是觉得难以想象，一个和宝儿和我都同岁的男生，居然能四五年里奇迹般地撑起那么庞大的帝国。”
　　李孝利一惊，把啤酒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磕：“原来是他呀！这个我当然知道，很火的‘初音歌姬’不就是他的公司开发的么，目前在中国早就被称作‘国民男神’了——啊，我想起来了！宝儿酱，你去年去给初音的虚拟歌手做过声优，难道就是那时候……啧啧，那可是号称五年内就赚出百亿美元家产的奇迹存在呢。”
　　“别瞎想！杰哥真的只是我很要好的哥哥呢，他有女朋友的。那次我只是扭了脚，后来也澄清过了。当时他也是从美国回来，恰好到东京转机，毕竟朋友一场，我总要略尽地主之谊。”宝儿忙不迭地否认解释，脸色不由自主地绯红起来。
　　李孝利满目狐疑，明知道宝儿言不由衷，却找不到突破口。却是松浦亚弥眼尖，从旁偷觑恰好看到了宝儿正在把玩的手机屏幕，然后趁其不备一把夺过来，发现新大陆一般贼笑着说：“哎呀呀，还真是好兄妹呢——怎么玩手机都会不由自主翻到短信记录呢？啧啧啧，每个月就那么几条短信，还反反复复把玩看个不停。”
　　原来，宝儿茫然若失之际，神不自主地便把手机翻到了和顾莫杰的短信记录，被亚弥看见了。李孝利和亚弥顿时起哄起来，要她给个解释。
　　“发什么短信，既然要人家安慰，就直白点打电话咯。”
　　“哈哑库～”
　　“对，而且还要开到免提模式，让我们鉴定鉴定是不是你说的这么‘清白’。”
　　宝儿双拳难敌四手，正被闹得难以收场时，手机却响了。
　　松浦亚弥比较迟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吓？拨出去电话怎么还会有铃声？不是对方的彩铃吧？彩铃没这么响。”
　　“我……我没拨出去啊！”宝儿几乎急哭了。
　　三人之中，还是李孝利最冷静，扳过手机屏幕瞅了一眼，惊喜道：“想啥呢，又不是你拨出去的，是对方打过来的——啧啧，真是心电感应呢，你这边正在想要不要打给他，他倒是先主动打给你了。我帮你接啦，免提～”
　　李孝利根本不给宝儿反抗的机会，直接就摁下了接听键，然后开到免提，放在桌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宝儿急哭也没用，这当口只能祈祷对面的顾莫杰别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来。她自忖两人之间清白得很，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向孝利姐和亚弥姐证明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怎么总觉得有一股被娱乐媒体街坊的错觉？
　　“最近也很忙吧？有好好休息么。”扬声器里传出来一个低沉而凛然的男声，措辞很是客气。李孝利和松浦亚弥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失望——对方说的是中文，一句都听不懂吖。
　　幸好，李孝利反应快，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然后开到录音模式：听不懂，好歹可以先录下来，然后回头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翻译一下。
　　顺带说一句，李孝利用的自然是三星手机（她本人就是三星的广告代言人），然而三星手机上预装的翻译软件也是“初音云翻译”，因为如今地球上并没有一款其他手机翻译软件可以和初音抢生意。
　　初音网络科技的那些手机软件，除了一开始要靠合约机的模式通过中联通和中电信推广以外，后来慢慢就形成了惯性、滚起了雪球，被手机界中那些比较潮的大牌所接受了。三星属于潮牌，自然也在其中。
　　宝儿却是稍稍轻松了些，借着姐姐们听不懂的当口，和顾莫杰聊了起来。
　　“当然忙了，最近有演唱会呢，睡觉都睡不够。唉，你也知道的，演唱会之前的彩排，根本就没个尽头，要一直熟能生巧，练到上台前最后一刻。”
　　顾莫杰闻言便退缩了：“这……这样啊，那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我就不多打搅你了。”
　　宝儿顿时怒了：“你特地打电话就说这些？”
　　“也不是，本来我这阵子要准备飞去美国。你知道的，中国如今在造高铁，要是造好之后，我从钱塘去沪江坐飞机就方便多了，可以从那里直飞旧金山。但眼下这不还没造好么，我就想究竟是走陆路去沪江然后飞旧金山呢，还是从钱塘飞东京转机去旧金山呢……”
　　宝儿听了真是好气又好笑：这种闷骚男！想见人家就直说，还非要找借口！不过，或许是对方自知有女朋友，所以问心有愧不好意思？要是自己出言鼓励对方来，会不会不好呀……
　　宝儿正在纠结之间，李孝利已经弄好了翻译。
　　更关键的是，顾莫杰刚才说的那段话里颇有几个地名——而且是用英语发音念的“圣弗朗西斯科”、“洛杉矶”——所以李孝利靠蒙都能蒙出个大概意思来。
　　然后，顾莫杰就听到话筒对面叽里呱啦一阵韩语冒过来：“快来快来，宝儿酱可欢迎了，她神户站成绩不好，正伤心呢，顾桑可要来听后天的大阪站演唱会哦，到时候从东京飞美国也很方便的。”
　　“你电话边上有人？”顾莫杰顿时就有些不快。
　　“是……孝利姐，李孝利啦。我下周开完东京站演唱会，就要去美国发展了，她是特地休假来陪我，为我送行的。”宝儿一边解释，一边略忸怩地把李孝利的话翻译了一下，还委婉地解释，说是姐妹们要验证她有没有偷偷恋爱，所以才撺掇监听了电话。
　　听说是前几年韩国最红的女歌星李孝利，顾莫杰也有些吃惊，但却不好意思发作了。
　　“你在日本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会被公司发配去美国发展？”
　　“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这些年一直力推的是那些组合。我也就是个开荒的命——哪块市场目前没什么韩国歌手混出样子来的，公司就把我丢过去先培养市场。养熟了自有晚辈们来接手——唉，亏得我是个喜欢新鲜挑战的脾气，不然早就累死了。别说我了，聊聊你自己吧，这次去美国是做什么、准备待多久呢。”
　　“我是去和谷歌公司谈安卓开发者大会的事情的，顺带着要去洛杉矶收购几家美国人的游戏公司。”
　　“我就准备28号飞洛杉矶呢——毕竟要去好莱坞。”
　　“那我……原本也可以28号飞洛杉矶的，要不一起？”
　　宝儿想了想，委婉地说：“那多不好意思，不是耽误了您的事儿了么——还有六七天呢。”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足足沉默了十几秒。宝儿觉得阵阵心烦意乱，似乎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直到李孝利把这句话翻译出来，对面都没有反应。
　　“其实也没什么耽误的，时间么，挤一挤总有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听一下你的演唱会呢。”
　　“如果你有兴趣，当然没问题啦。后天晚上大阪巨蛋就有一场，24号名古屋巨蛋、27号东京巨蛋——你想听哪一场都无所谓。”
　　“每场的歌都一样？”
　　宝儿第一次举办演唱会是在2003年，当时因为她只有4张专辑，所以首次巡回演唱会时3场的曲目几乎是相同的，没什么歌可以换。而如今已经是07年，她已经有超过10张专辑了，演唱会上可以轮换的曲目范围自然大得多。
　　宝儿想了想，如实回答：“也不完全一样吧，每场总有那么一半的歌是新歌。”
　　“好，那我后天就来，大不了就当是在日本度假一周咯。”


第十二章 换个角度看世界
　　“没想到顾莫杰真的是君子呢，发乎情，止乎礼，竟然一点都没有逾越。”李孝利翻译完宝儿和顾莫杰的电话录音，便有些意兴阑珊——想要挖掘的八卦猛料一点没挖到，反而从侧面证明了宝儿的清白，实在是无趣得紧。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么？欧巴本来就是好人呀。”宝儿略带自得的给顾莫杰隔空发了张好人卡。
　　“宝儿酱！你是真傻还是和姐姐装傻呢！艺能圈子里打着提携晚辈女生的旗号，实则……实则做那种事情的前辈，难道还少么？何况是产业界跨圈来提携你的。”
　　李孝利说着说着，便神色一黯，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往事，有些破罐子破摔，“唉，也亏得你是富家出身，家里有点财势，才能让你懵懵懂懂不必见识世道险恶，爬到如今的成就。像姐姐这种出身贫寒、靠组合出道的……唉。”
　　说到这儿，李孝利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后面的话题有点污，不好说得太明白，免得教坏了宝儿。
　　宝儿也不好接这个话头，只顾自己沉默地拿筷子卷凉面，卷起一撮之后，鼓鼓囊囊地一口吃下。吃面的同时，她心中满是茫然：“一个男人，既然有了女朋友，对别的妹子以礼相待，这不是应该的么？为什么在孝利欧尼眼里，这都成了一种美德？”
　　……
　　宝儿和李孝利、松浦亚弥吃了宵夜，一起回到下榻的酒店，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12点。三人挤一个套房歇下。毕竟神户演唱会已经让宝儿疲劳到了极点，所以进屋后倒头就睡着了。
　　难得地一觉睡到9点起来，而后便是整天的魔鬼排练——大阪站有五首歌是神户站没唱过的，编舞和舞台设计都要全部重来，时间非常紧迫。整整15个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没有休息的时间，连护膝都磨坏了一副。好歹把整场彩排串联了起来，跑通了两遍流程。晚上回去歇息的时候，宝儿几乎连腿都肿了一圈。
　　终于到了演唱会当天。登台日需要保持良好的体力和休息，倒不适合再练太猛。一般只是把新歌重点跳两三遍，然后把整个流程再从头到尾彩排一轮，熟悉一下过场，就算完事儿了。饶是如此，也从早上10点开始，一直折腾到了下午4点。
　　演唱会7点就要开场，宝儿抓紧时间歇两个小时，做理疗的女按摩师则拼命给她放松着大腿肌肉，免得一会儿上场时用力过猛肌肉抽搐。
　　宝儿属于一训练便进入浑然忘我状态的性情，也就是到了上场前休息的那一刻，才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想起似乎还有些事情没交代。六点刚过，她强撑着醒来，一边浑浑噩噩地任由化妆师摆弄，一边终于想起还有哪些事没确认，赶紧拨了顾莫杰的号码。
　　“你到了？有弄到票么？”
　　“中午到大阪的，当然弄到票了。刚才没敢打扰你，自己去天守阁玩了一会儿——除了上次在上野公园，我还真没到日本旅游过，很多中国人不太喜欢来日本。”
　　“座位还不错么？”
　　“最前排有给要客留的座。我弄了三张，算上秘书和保镖。这次我可是有备而来。”
　　“嗯，低调些也好，省得我再关照人——你把座位号告诉我，一会儿我安排孝利姐和亚弥姐接你。演唱会结束我带你去道顿崛吃雪蟹、章鱼烧和鲷鱼刺身。”
　　宝儿说着挂了电话，一边进行上台前的最后准备，一边给李孝利去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接一下人。
　　顾莫杰提前半小时到了大阪巨蛋。这是一座同样可以容纳将近5万人的室内棒球馆，也是大阪最大的专业演唱会场地。按照宝儿提供的接头暗号，他从要客通道进去之后，就看到一个挺眼熟的魅惑御姐在那儿倚门张望。
　　是李孝利！这张脸好歹在MV上多次见过，顾莫杰还认得出来。前几年，她可谓是在大陆最火的韩国女星了，最近人气稍稍有些下滑，可能是因为黄金年龄过了吧。
　　“Nice-to-see-you”看到顾莫杰出现时，李孝利很积极地走上前，伸出涂抹着黑金色指甲油的纤手，打了个招呼。
　　顾莫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并不是所有韩星都和宝儿那样会N种语言的，李孝利不会中文，他不会韩语，自然只能用英语交谈了。
　　他立刻切换到英语，善意地回应了，然后被李孝利领到了位置上。
　　“没想到还真挺帅的，至少在百亿富翁里没谁能有这么帅了。啧啧，难怪宝儿酱会看不上别人，而且真的很有男人味呢。”李孝利心中默默想道。她从出道走的就是性感路线，从来没装过一天纯情，所以自然很放得开，称得上阅人无数。仅仅几眼，就把顾莫杰作为一个男人的属性窥探得一清二楚。
　　顾莫杰旁边跟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看上去偏向孔武有力的女保镖，所以直接就被李孝利过滤掉了。另一个是顾莫杰这次带去美国谈生意见世面的叶敏茹——其实初音方面还会有其他商务人员一起，只不过那些人会28号之后直飞美国，不会来日本“转机”而已。
　　叶敏茹姿色不如费、陆等女，但也算是七分美女。何况跟着顾莫杰出来的时候，都是要精心打扮地，免得丢了顾莫杰的脸面。因此李孝利看在眼里，自然能品出其姿色来。
　　“女朋友？”李孝利随性地挽了顾莫杰一下，只花了几个字，就轻轻松松完成了一次试探。
　　“只是秘书。”顾莫杰略微僵硬了一下，把手臂从李孝利的拉扯中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抽出的过程中，不免蹭到一团软肉，顾莫杰脸色一下子就红了。
　　倒是豪放女李孝利丝毫不以为意，还颇为自得的样子。眼珠一转，又吐出几个字：“新来的？”
　　顾莫杰：“跟我两年了。”
　　“果然不是急色之徒。这女秘书虽然算不上绝色，也颇有可观了。贴身使唤了两年，竟然还能和宝儿酱一样保持室女之身，不简单。”李孝利阅历丰富，眼光何其毒辣，自然看得出一个妹子是否尚为完璧。结合刚才区区两句旁敲侧击，她顿时就分析出顾莫杰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对方肯定有女人了，但绝对不是滥情纵欲之人。
　　李孝利心中便起了撮合之心，希望好姐妹能有个归宿。
　　至于结不结婚，在权宝儿那样想法略传统的富家女那里或许很重要，但是在李孝利这种平民出身的豪放女眼里就不叫个事儿了——艺能界当红的妹子，哪个会在30岁之前结婚？就算是可以守身如玉不必被潜的好姑娘，难道就30岁之前不碰男人了？想想都不可能。
　　很多艺能界的女星，真到谈婚论嫁时，都是大好年华已然过半的光景。与其为了老来的归宿牺牲前半生的幸福，不如痛痛快快找个又知心又帅又有钱又疼你的男人，享受那么十几年欢娱时光。
　　至少李孝利的价值观是这么想的。
　　……
　　“啪～”大阪巨蛋内，灯光整体暗了下来，三张巨幕上开始交织出烈焰一样奔放的图景，随后是劲爆的配乐。聚光灯从伴奏乐队的每一位成员身上扫过，光线所及之处，是一个个嗨爆的身影。
　　“用Valenti开场？”顾莫杰听了一会儿前奏，下意识地询问身边的李孝利。
　　“应该是的吧，这首歌很劲，适合一开始就嗨爆气氛呢。宝儿的歌，你都有听过？喜欢么？”
　　“原先没怎么听，去年才开始听的，现在应该都听过了。但并不是都喜欢。”
　　两人聊着，台上聚光灯倏然聚拢，宝儿穿着棉质的图案背心，紧绷的牛仔裤，终于出场了。
　　Valenti是宝儿2002年出的一首歌，作词作曲都和她无关，也是其毕生唱过的歌里节奏最劲爆的了。曲风颇糅合了电音和西班牙式弗拉明戈风的弹跳节点，给人一种斗牛士与舞女在火焰中一同起舞的错觉。
　　歌名单词本无意义，如果加上-ne的后缀，倒是可以附会成代表“情人节”的“Valentine”。可歌名偏偏没有后缀，于是中国粉丝只能牵强地翻成“为爱勇敢”。从歌词的意思来说，这个歌名倒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通篇都是在表示一种飞蛾扑火式的热烈。
　　宝儿在这首MV中的形象，就如同一只被烈焰涅槃的蝴蝶，在生命消逝前作最后猛烈地绽放舞动。
　　随着几句反复呻吟的英文副歌，台上的舞曲，进入了最高潮。
　　“Oh，Step-in-Step-in，Baby～”“Boy，I-fall-in-love-with-you～”
　　宝儿的眼神，充满了迷之渴望，柔情地扫过观众席，那目光深邃而辽远，让每个人纵然直视其目光，也依然感受不到她在看你——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明明盯着你所在的方向，实际上却在凝视你身后远处的伊人。
　　直到扫到前排左侧的某个位置时，深邃辽远的凝望一下子松懈疲软了下来，露出了少女软弱的人性。
　　顾莫杰惭愧慌乱的低下头，神情有些不知所措。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慌意乱。
　　“不要多想，这只是演唱会，她是唱给五万人听的。”如此默念欺骗自己，顾莫杰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下来。
　　一旁的李孝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顾莫杰在挣扎。她轻轻地附耳过去，神助攻地挑逗：“神户站的时候，这首歌已经作为开场歌用过了喔。原计划今天是要换歌的，但宝儿昨天亲口找监督说情，坚持再用一次的喔。”
　　“不错……本来就是好歌，只用一次太浪费了。”顾莫杰搜肠刮肚地搪塞了过去。
　　“真是个闷骚的家伙。”李孝利心中暗暗鄙视了一番。


第十三章 原始积累终将过去
　　“宝儿酱，别急吖！你还有五分钟可以休息呢，现在是中场的小丑魔术时间。”
　　舞台后台，宝儿浑身抽搐着摊在沙发上，被女理疗师按摩着。她已经连续跳了一小时劲舞没有歇过了，除了中间总共5分钟换两次衣服。
　　她把一瓶水半喝半浇在头上，缓过一口气，坚强地说：“把中场魔术缩短一些吧，我今天想多唱几首，回馈一下粉丝。毕竟马上就要去美国发展了，可能一两年内都不会回大阪了。”
　　工作人员们傻眼了，不知道怎么劝说。还是紧急赶到后台来的松浦亚弥知道好姐妹的心思，赶忙上来握住宝儿的手，劝道：“你急啥！下周还有两场呢，要是把身体弄伤了，后面两场还怎么对得起‘观众’？你可是要‘28号’才飞美国呢！”
　　松浦亚弥说话的时候，故意用重音读了其中几个词，宝儿总算是冷静了些，羞赧地笑笑：“那就歇一歇吧。不过我还是想加两首歌，可能只好辛苦大家延时了……”
　　松浦亚弥连忙代表大家一口答应了：“这有什么问题！只要你撑得住，下面的人都是可以轮流休息的么，肯定更撑得住。”
　　中场休息歇够，宝儿擦擦汗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重新斗志满满地冲了上去。
　　松浦亚弥全程拿着自己的手机，把这段花絮默默地偷拍了下来。
　　两个小时倏忽而过，五万人的会场，氛围始终热烈如一，很快就到了9点40的散场时分。
　　观众们少不得玩玩起哄的把戏，要求加歌——一般而言，主办方也习惯了这种把戏，所以一般都会留一两首计划内的歌，留到最后等粉丝讨要之后再放出来。
　　不过今天的氛围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宝儿酱已经加过三首歌了，散场灯怎么还没亮起？连粉丝们都不好意思再起哄了。因为刚才最后一首的时候，大屏幕上分明已经可以看出宝儿酱很虚弱，汗水哗哗地流，黏住了全身的衣服。
　　聚光灯再次亮起，五万粉丝大吃一惊，因为宝儿居然换了一身白色的厚重礼服——这种装束，只在前几年办3月份的春季演唱会时才会有，因为8月份穿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有空调，都可以看见站在那儿不动就有汗水哗哗地下来。
　　“非常感谢米娜桑的捧场，今天我很高兴，因为有一些我从来没敢想的朋友，从远方来为我捧场。所以我为大家加最后一首歌，作为‘双十年华’演唱会的收官之作——那就是同名专辑的主打歌——‘冬日之恋’。虽然我知道这首歌在这个季节唱似乎不太应景，依然希望大家能原谅我的任性。”
　　“板载～”数万人的欢呼，已经清晰地显示，所谓的应不应景根本不重要。
　　“唉，要不要这么拼。你们韩国人，就是喜欢以努力为荣——其实我最不喜欢这一点了。”顾莫杰在台下呢喃地叹息，心中颇为不忍。在他看来，权宝儿有些时候实在是努力到自虐，其实完全没必要。
　　是人都有恻隐之心，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从叶敏茹手里接过眼镜布擦了一下眼眶，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宝儿凝望着他那个方向。盛夏的聚光灯下，俏脸上汗水密布，已经彻底掩饰了汗与泪水的分际。
　　歌词的第二段，突然变成了中文，全场都不明所以。幸好，到了第三段时，又变成了韩语，把尴尬和八卦掩饰了过去。
　　全场如痴如醉，久久不愿散场。
　　……
　　蟹道乐的私密包厢里，一男四女五个人围桌坐着。分别是顾莫杰、叶敏茹和李孝利、松浦亚弥、权宝儿。
　　叶敏茹看着满眼的明星，眼睛都快闪成星星了。若不是跟着顾总，只怕这儿的女星她一辈子也不一定有机会近距离见到。所以餐桌上都不忘拿出明信片，请李孝利和松浦亚弥给她签字。
　　桌上铺陈着雪蟹全宴，还有章鱼烧和真鲷刺身。饮料是低度清新的菊酒——和中国的黄酒差不多，只是多了些菊花的香气，很符合中国人吃蟹要配黄酒的习惯。
　　“你真是的，要是名古屋那场再敢这么拼，我就不去听了，直接飞美国！”顾莫杰拿着一块用银挑子拆开的盐烧蟹腿，把肉挤到宝儿的碗里，一边心疼地埋怨。
　　“欧巴，名古屋那场我保证‘消极怠工’——今天毕竟是你第一次来听演唱会嘛，人家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你看。”
　　“下不为例！”
　　“好的——那东京呢？也不能卖力吗？”宝儿忽闪着眼神，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至少不许像今天这么卖力了！不过你后面可以歇一阵子，稍微卖力点还是可以的。”顾莫杰有些不忍，还是稍许松了口风。
　　“欧巴最讲道理了！”宝儿欢欣地卖了个萌，把右手摆出了一个招财猫的姿势“BlingBling”了一下，随后还狡黠地补刀了一句：“何况就算我东京那场不听你的，你也拿我没办法——反正听完那场你本来就要飞美国了，还有什么筹码可以威胁我么？”
　　李孝利和松浦亚弥签了又签，实在没名字可签了，就在明信片上详详细细地写赠言，简直和写信差不多了——简直把叶敏茹看得受宠若惊。
　　没办法，谁让李孝利们需要避免当电灯泡呢——她们和宝儿做了七年朋友，从来没见过宝儿卖萌，似乎宝儿一直都该是气场满满的帅气女。
　　顾莫杰暗暗头疼：宝儿说话一贯就是这么豪爽，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她都敢说出“你已经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想潜规则也晚了”之类的大实话。
　　李孝利见两人说体己话有些入坑了，似乎氛围会变得尴尬起来，立刻很有眼色地用英语插嘴，转移掉了话题。
　　“顾先生似乎不太喜欢我们韩国人努力拼搏的劲头呢——刚才演唱会的时候，坐你旁边听歌时，我就感觉出来了。”
　　顾莫杰擦擦嘴，回答道：“是不太喜欢这一点。这方面中国人和你们完全不一样——我们的考生，考试之前都喜欢标榜自己根本没复习，然后考试考得好就说自己是天才，智商高；万一考砸了还能顺水推舟。而你们韩国学生，考前就拼命标榜自己多努力，课桌都捂热了，然后考得好也是努力的结果，考得不好就只能用智商太低来解释了。说实话，我至今都没想明白，‘我很努力、但是就是脑子笨’有什么值得炫耀？围棋手只拼官子、电竞选手只拼微操、歌舞明星只拼努力，有意思么？如果拼努力，Rain都能一天跳舞20个小时吧，那有什么可稀罕的？”
　　（注：Rain是07年前后比较火的一个韩国男星，以努力著称。但是很快陨落了。）
　　“吓！这么说，你欣赏的是靠天才成功、但是不努力的人咯？就因为你自己是天才么？”
　　“谈不上欣赏天才吧，但在我看来，方法比努力更重要。用笨办法努力的人，越努力我越看不起他。”
　　“所以你看不起韩国人？”李孝利歪咬着嘴唇，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那倒谈不上，在我20岁之前，我没时间去细细了解韩国人，所以习惯用标签概括韩国人了。但是认识宝儿之后，我知道我错了，至少每个民族都是有多样性的，有些优秀的个体，可能只是我没发现呢？这一年多里，我把她写的歌都听了遍，对韩国人的成见也淡了。”
　　顾莫杰说着，给五个酒杯都斟满了菊酒，一起干了一杯。
　　“为了消灭傲慢与偏见。”
　　酒到杯干，顾莫杰继续给自己斟上，一边有意无意地随口问道：“你们公司也真是的，怎么就想到把你丢到美国去发展了呢，真是拿你当牛使唤了。每次你开发好了市场，SM就把后续的组合投到新市场里，又把你给调走——你难道就不想反抗么？”
　　宝儿酒量不好，稍微喝点酒容易伤怀：“呜呜呜，我出道七年，连同训练的那两年多，这十年下来，就没休过一次十天以上的假期。唉，真是当牛的命啊。不过我挺喜欢这种挑战的，至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新鲜的事情，不容易觉得累，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既然你自己愿意……我也就不劝你了。”顾莫杰浅酌了几口，放弃了行侠仗义的打算，只是有些不甘，追问道：“那为什么SM公司就没想过让你来开拓中国市场呢？”
　　宝儿委婉地说：“中国人都不买唱片，怎么开拓啊——当初把我发配来日本，就是看在日本是亚洲唱片销量最大的市场呢。现在又把我发配美国，无非是北美的正版市场更大。去中国的话，就只能走卖周边、赚广告费的模式了。”
　　顾莫杰空有百亿美金的家产，面对这一吐槽，也只能无奈叹息。
　　并不是中国没有有才华的原创音乐人，也并不是中国养不住外来的有才华原创音乐人。而是中国的版权环境，只能选择跑流量、唱那些能吸引流量的“神曲”。
　　“你没去美国常住过，待两年，开阔一下眼界和思维，也是好的。不过，中国也不会一直走盗版影视和盗版音乐的路线的。只不过如今还处在血腥的互联网原始积累阶段，总有一天，中国人也会做正版的——希望到时候你也不要再戴着有色眼镜看中国市场。”
　　“我当然不会用有色眼镜市场看人了。不过能透露一下么，是谁会在中国做正版呢？”
　　“我。”


第十四章 一碗水端平
　　“我们现在觉得美国无比文明，是人类创新的赞助者，是‘当代的洛伦佐’。但是回头看看一百年前，连马克吐温都称之为‘镀金时代’——外表很富庶，一点底蕴都没有。
　　如果当年美国人不这么干，他有机会超越英、德么？不可能。他们只是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比那些已经被文明束缚住手脚的欧洲国家包袱轻清，跑得快，弯道超车了。
　　前三次产业革命都过去了，英德美各自抓住了一次，没中国人什么事儿。互联网经济，算是4.0的革命。美国人已经穿上了西装革履，被既得的体面束缚了手脚，中国人还属于泥腿子，在版权问题上可以不要脸——所以中国的电商、社交、娱乐……各类网络巨头都可以成长得比美国公司更快。我相信不出五年，EBAY亚马逊都会被阿里集团给踩在脚下。
　　这些没什么好讳言的。我只能说，就算今天没有马化腾各种山寨，也会有别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做这件事情；就算没有中国在版权问题上祸害全世界，也会有一个比中国更落后的国家来这么干——‘天下若非有孤，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没有曹操，还会有别人篡汉；有个曹操或者马化腾，至少反贼数量还少些。
　　美国人会最终走出镀金时代，中国也会走出无视版权的原始积累。我是非常真诚地希望你能看清这一点：你才20岁，未来长着呢。说不定你25岁之前，中国就进正版音乐时代了。”
　　顾莫杰当着几个妹子长篇大论地说完，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一瓶菊酒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他一个人喝尽了。
　　一个人钱多了，哪怕本性冷血无情，也多多少少会生出一些悲天悯人的社会责任感来。
　　“吃几个热章鱼烧，别光喝酒，伤身体的。”宝儿拿过几根竹签，细心地把新上来的滚烫的章鱼丸子剖开，嘟着樱唇吹凉了些，然后搁在顾莫杰盘子里。一边弄，一边调侃着顾莫杰：“所以，你说的这些美好前景，只有指望你称霸中国互联网界之后，才能实现了咯？”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小布什那蠢货，以为把萨达姆端掉，就可以和伊拉克各路新贵谈判解决剩下的问题——结果呢？搬掉萨达姆，起来千百个草头王。几百条枪的小势力，都敢自立门户。美国人想谈，找谁谈？光招安台面上那些匪首一点卵用都没有，没资格站台的还会继续挑事。互联网也一样，千百家盗版商活着的时候，你怎么谈正版？巨头接受了，结果自己流量没了，衰落了。草头王逮住机会纷纷上台，结果就是死循环。只有出现足够强力的巨头，把99%的草根网站都洗出牌局，斩草除根，杀到场内只剩最后几家，才有坐下来谈的可能。”
　　顾莫杰说到这儿，酒劲已经有些上来了，后头的话完全是迷迷糊糊地瞎扯。
　　他很哥们儿地搂着宝儿的肩膀，拍了几拍，打着酒嗝把后面的话说完：“给我几年时间，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嗝～”
　　“顾总您喝多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叶敏茹摇晃了一下倒在桌面上的顾莫杰，对李孝利和权宝儿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出门招呼女保镖进来，两人一左一右把顾莫杰扛走了。
　　“我们也早点回去歇了吧，明天还要赶新干线去名古屋呢。”松浦亚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扯着宝儿起身。
　　“顾桑真是性情中人呢。做生意心狠手辣，谈艺术也不乏柔情，宝儿酱，不是姐姐说你，有些时候，可要抓住机会才好。”
　　“孝利欧尼！你再说这话我可恼了！”
　　……
　　顾莫杰并没有在这五天里全程跟着权宝儿他们。他只是在大阪之夜出现了一会儿，随后又按照自己的行程消失了几天，让宝儿很是失落了一阵子。名古屋站的时候，顾莫杰开场前到了，捧完场就闪，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转眼到了27号，宝儿出道7周年的纪念日，也是最后一场东京巨蛋的汇演。
　　顾莫杰终于回来了，安安静静的听了整场演唱会。宝儿的情绪似乎也调动回来了一些，很是振奋地加了三首歌，直到最后嗓音沙哑、大腿抽搐才结束。临了还哭泣着说了一大通答谢粉丝的感恩谢词，把全场六万名歌迷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因为工作人员人多眼杂，宝儿并没有再捞到和顾莫杰私下吃饭喝酒出游的机会，只能在舞台上遥遥相望。
　　28号，订的是夜班飞机，SM公司的人原本考虑过包商务舱，后来因为波音777的商务舱太大，有些浪费而作罢。只包了半边，把机头一侧的隔间留给了宝儿一个人休息。另外半边的商务舱，显然被初音公司的人提前拿下了。
　　和姐妹们吃完散伙午宴，李孝利和松浦亚弥把宝儿一直送到了成田机场，相互拥抱作别，一直目送宝儿消失在VIP候机楼门口，李孝利她们才自行回返。
　　登上飞机，走进机头的隔舱时，宝儿看到她对面的另外一间隔舱门锁眼处在绿色的状态——说明开着。
　　距离起飞还有半小时，空姐还没有要求关手机。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在里面？”
　　隔了十几秒后，对面的隔间门开了，顾莫杰提着一个文件夹走出来。两人在狭窄地走廊上相遇，几乎没法错身，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喷出的气流。
　　“有些东西给你看，可以到你那里坐坐么？或者我舱里也行。”
　　“来我这里吧。”宝儿扭过头，脸色绯红地转身进了自己的隔间，心怦怦地直跳，祈祷走廊里的帘幕刚才有拉好，不会被后面舱位的工作人员看到。
　　头等舱的隔间比较低矮，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小书桌前的椅子、一个幕墙电视。宝儿把椅子让给顾莫杰坐，自己只能坐在床上。
　　“这几天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会……结果就演唱会才出现。”宝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像普通朋友，可是女生毕竟是感情动物，那一丝丝痴怨又哪里能彻底抑制得住。
　　“听说你要去美国发展，所以临时办了点事情咯。”顾莫杰一边说，一边划拉开手上的文件夹，把几份文书分别摊放在宝儿面前，“把这几个东西签了吧，就算是你问我借的。”
　　宝儿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许是跟顾莫杰交往得多了之后，惊讶就不够用了吧。她只是安静地把文件细细地看完。
　　“你借我3亿人民币、为期五年。然后你就自作主张吧这3亿买成了SM公司的股票？”
　　“我只是不想用金钱侮辱你，毕竟我们是朋友么。我给周洁伦的杰威尔音乐公司投资额也是3亿人民币——我不希望原创的种子被金钱逼得低头。今年少女时代有大火的趋势，我想SM公司未来几年市值一定会明显上升的，说不定还有上市的机会，到时候如果你自己没赚够还我的钱，就在股市上卖掉其中一部分股票好了。”
　　如今的SM公司，市值还不到20亿人民币，顾莫杰拿了3亿，用宝儿的授权名义紧急溢价收购了14%的SM股份。
　　原本宝儿因为对公司有功，这七年拼杀下来也有得到过公司理事会分配的0.7%股权，也算是公司140余名规模以上理事之一。现在又多了14%的股权，一跃就到了公司排名第4位的大股东了（理事长李秀满有29%左右的股权）
　　宝儿的睫毛忽闪着颤动了几下：“你觉得我会需要这些股票？”
　　顾莫杰拍了拍宝儿的肩膀：“去美国，不比你在日韩。你家里那点势力，那点钱财，在日韩或许可以罩住你。但是到了美国……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如果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绝对不要用自己的尊严，听懂了么？”
　　宝儿凄然一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怕我到美国之后太艰苦，熬不出头，就去让人潜规则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只是……唉。”顾莫杰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这么说吧，哪怕想潜规则你的那个人就是我自己，我内心依然希望你会拒绝。”
　　“谢谢欧巴。”宝儿乖巧地低下头，在借款和股权文书上都签下了字，“那我就不留你多聊天了——本来我想，这十几个小时可以和你一起静静地躺着聊天，放松，问心无味，直到我们在洛杉矶降落的那一刻。但是既然刚刚问你借了3亿，再留你倒显得我谄媚了。你这就回自己屋吧。”
　　宝儿说着，穿着牛仔在床上打了半个滚，把脸朝向舷侧，只留给顾莫杰一个潇洒的背影。
　　“好，那我回去了。”顾莫杰从书桌前站起身，猫着腰离开，机头部的隔舱，高度实在是太低了，1米8以上的人根本站不直腰。
　　开门的时候，顾莫杰心中一动，最后问了宝儿一个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为什么这么大热天的你还穿牛仔裤？”
　　“腿粗腿短没自信！不行啊！”宝儿拿过枕头，如同鸵鸟一样罩在头上，歇斯底里地撒娇，“谁让我没人疼没人爱，10岁就开始每天练舞练到趴，腿都长不长了。医生说都是大腿肌肉发育太早的问题。”
　　“……”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顾莫杰一阵心慌，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他不敢亵渎的气息，赶紧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十五章 安卓暗战
　　“顾！你总算来了！幸亏你小子见机的快，不然我们都被乔布斯那老东西给晃了。”
　　洛杉矶国际机场，顾莫杰一下飞机，就遇到了久违的老朋友拉里佩奇亲自来接机，还很不客气地捶了顾莫杰两拳。
　　顾莫杰善意地握了下手：“你们怎么不待在旧金山？跑这么远，难道是专程来接我的？”
　　拉里佩奇很随和地和顾莫杰开着玩笑：“知道你在洛杉矶有收购案，所以就方便你咯。反正美国的交通很便捷，你也知道的。我们在旧金山呆腻了，在哪儿开会不是开，来这里也不错——我们租下了山庄酒店。王雪红夫妇两天前就到了，你这次可算是来晚了，真够大牌的。”
　　洛杉矶当然有很多“山庄酒店”，但是一般都是要加具体名字前缀的，比如“某某山庄酒店”。如果不加前缀直接说“山庄酒店”这个词组，那就肯定是特指“比弗利山庄酒店”——只有那地方有资格不加前缀。
　　对于佩奇这番“挑唆”的言语，顾莫杰直接就过滤了，马上把楼歪回正题：“说说乔布斯吧，你刚才还说差点被他晃过了，说具体点儿。”
　　佩奇领着顾莫杰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扯道：“就你来前两天，乔布斯在公司内部宣布了一个决定——鉴于目前市场上对于苹果肯定要降价的风声传得太猛烈，为了保护苹果的公信力，他决定取消原定的降价计划，直到苹果后续的内存升级版机型上市之后，再统一调价，然后把目前的版本停止销售、对已购机用户实施APP-STORE软件包补偿计划。”
　　顾莫杰诧异道：“这种内部消息还会对外公布？”
　　“乔布斯又不傻，怎么可能对外公布——但是我们在苹果公司内部毕竟有人的嘛，这种有上千人知道的消息，怎么可能彻底瞒住。根据泄露出来的消息，乔布斯原定的降价日是9月5号，准备把IPHONE的8G内存版本从599美元降价到399美元，也就是一次性砍掉三分之一，而4G内存版本直接停产。现在因为我们的阻击，这个计划至少要推迟5个月，等明年2月份IPHONE的16G版本上市后再一刀切降到底，具体降多少还不知道。反正乔布斯是不敢动8G的售价了，4G的停产计划倒是会继续按原计划实施。”
　　听到如此好消息，顾莫杰也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
　　乔布斯有如此反应，也是逼不得已——就好像一个房地产开发商，要是你的房子卖出去之后就会降价，将来还有谁敢买你的房子？
　　乔布斯自己选择的高逼格价位，含着泪跪着也得装完呐。
　　“那我们算是捡到宝了，乔布斯三年磨一剑磨出这么一个流畅的系统，却没法第一时间跑量出货，还要白白给我们留半年模仿借鉴的空窗期，啧啧，要是知道会是这个下场，估计乔布斯肠子都悔青了。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估计他会直接把如今卖600美元的机器定价到200美元，跪求快点跑量吸引软件合作商绑上他的战车呢。”
　　顾莫杰和佩奇聊得愉悦，径自上车去了比弗利山庄酒店下榻，准备后面几天的会议。初音集团的其他商务人员也在叶敏茹的组织下，亦步亦趋组车队跟在后头。
　　……
　　等到经济舱的客人都下得差不多了，权宝儿和她带的几个工作人员才慢慢下来，避开了之前冲着拉里佩奇和顾莫杰而来的镁光灯群。
　　“呼……没想到欧巴在美国也这么有名呢。相比之下，我就……”权宝儿微微有些失落，不过换个角度一想，便又开朗起来，“其实这样也不错，哪怕不戴墨镜也不怕被人认出来围住签名。”
　　坐在敞篷车上，呼吸了两口洛杉矶的新鲜空气，宝儿颇有兴致地问女经纪人：“我们的日程怎么安排的？”
　　女经纪人翻着备忘录，扑克脸地回答：“第一步要先录两个单曲的MV，再拍点花絮，然后把素材传回国内，制作您在美国出道的首张同名专辑《BoA》，然后我们这边会有拿着专辑找本土的大经济公司谈一谈——光靠我们自己的话，就算拍好了专辑，也是发行不好的。”
　　宝儿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任何艺人出国发展，都少不了在当地再找地头蛇的经纪公司合作，就好像她当初从韩国去日本，虽然她一贯是SM公司的艺人，但是到了日本就得再找二道贩子的中介爱贝克思。如今来了美国，当然也要找好莱坞本地的巨头。
　　SM一开始计划给她签好莱坞巨头CAA（创新艺人经纪公司，CreativeArtistsAgency），但是CAA不是这么好进的，首先刚来的这半年就要靠自己的实力先做一个本土化拍摄的专辑，送上门去请CAA的经纪人品鉴，觉得你够实力了，CAA才会找你。至于“亚洲天后”这样的名号，在刚来好莱坞的时候是不管用的。
　　毕竟，CAA是号称占据了好莱坞半壁江山的经济公司巨头。光是旗下拿过奥斯卡金像奖和格莱美音乐奖这种级别的艺人，总数加起来就有三位数。
　　当初8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破裂之前、日本电子巨头索尼和松下来美国收购哥伦比亚等级别的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时，也是CAA提供的中介。
　　宝儿：“这几天就要开拍MV了么？”
　　女经纪人：“我们要先去联系工作室，您可以先休息一阵子。等配套凑齐了再开工，大概需要一周光景吧。”
　　宝儿心中盘算了一下：“那我也要住山庄酒店，好想看看那里的景致呢。”
　　……
　　顾莫杰一行在山庄酒店下榻，当天就见到了前来参加安卓开发者大会的各路人马，包括如今在中文文化圈内最有竞争力的老朋友、HTC的王雪红。
　　顾莫杰一开始还怕棒子的三星也会来凑热闹，后来和王雪红聊了之后，才知道三星没能拉下脸面——其实早在2005年年底的时候，三星公司当时就已经和安卓的原创团队罗宾等人接触过，但是没有达成投资意向，后来安卓团队就被谷歌买走了，当时谷歌的注资是5000万美元。
　　历史上，三星因为这层龃龉一直碍着面子拉不下来，直到2011年才开始改弦更张彻底放弃自研系统、投入安卓的大家庭。
　　所以，韩国人那边，首批来参加的只有LG这个二线品牌。日本人在手机界完全没有号召力，自然没人参加。中国这边除了初音和HTC，就只有两家厂勉强够资格参加大会：OPPO和魅族。另外就是TCL这个从电视机业界借壳来参会的四不像——借的是阿尔卡特的壳子。
　　别的没资格来的大厂，要不就是2G时代的过气厂商，已经日薄西山后继乏力；要不就是夏为科技那种还没来得及转型布完局的巨头；或者是酷派那种虽然有心参加、但谷歌根本看不入眼的山寨机大户。
　　听说三星没脸来时，顾莫杰就松了一口气。
　　他暗中盘点了一番，国内的OPPO和TCL相较于初音完全没有竞争力。
　　国际巨头里的诺基亚和摩托罗拉也不出意外地依然指望着自己的系统，抑或是看好微软的WINDOWSMOBILE。
　　所以，来参会的手机企业里，有实力对初音的硬件标准主导权构成威胁的，首推便是HTC，而后是第二梯队的LG和魅族，其余皆不足为虑。
　　他和自己手下的团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做功课，把各方情报和现状都捋清，制定好了后续的谈判计划。
　　……
　　叶敏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顾莫杰整理谈判方案，并无丝毫怨言和嫌累，反而觉得这种生活很是充实。
　　然而，毕竟是文科生出身，对于顾莫杰关注的很多点，叶敏茹始终没法理解其重要性。
　　办完事儿，叶敏茹帮顾莫杰点了宵夜、送到客房里。顾莫杰也没多想，便留她一起用餐。
　　饭桌上，叶敏茹便借机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顾总，这个安卓系统不是谷歌都酝酿了好几年了么？从今天的材料来看，他们的系统本来年底就能拿来用了，就算现在要针对苹果IOS的技术优势进行针对性改良，那也是谷歌出钱就行了。为什么我们这些硬件厂商还要拼死拼活抢夺第二主导权呢？从今天听到的口风来看，要想争夺这个第二主导权，最终恐怕要付出总价上亿美金的代价呢。”
　　顾莫杰吞下一片吞拿鱼排，轻轻挥着叉子解释：“有些东西，你就不懂了。谷歌的安卓虽然号称开源，但是谷歌毕竟是纯软件厂商。他们总要定一类硬件输入接口作为标准算法接口，然后别的非标硬件再套一层换算算法上去转置。这时候，谷歌原始代码用的‘缺省设置默认硬件’与哪家的更契合，将来哪家的手机就不容易卡——苹果的IPHONE我们也试用了两个月了，为什么觉得它很流畅？就是因为苹果的硬件很单一，然后在苹果的APP-STORE上开发软件的合作商都是严格按照IPHONE的硬件输入、输出算法去优化的，契合度自然高了。所以，别小看这个第二主导权，我们要想将来把安卓手机做大，哪怕上亿美金的前期投入，我也得砸。”


第十六章 连横合纵
　　“两台看上去外形相若的智能手机，其中一台是苹果，另一台是……就拿LG的直板机来举例好了。比如，这么两台手机，都是3.5英寸、16:9的屏幕。但是，你以为LG直板机屏幕上的有效触控像素点分辨率，就和IPHONE一样了么？完全不是一回事。
　　首先，在显示输出方面，IPHONE是严谨的矩阵点，而LG和别的牌子可能是菱形缺位排列的——那样可以比IPHONE省掉一半像素点实现近似的显示效果。所以，理论上同样分辨率的LG菱形像素点屏幕只需要IPHONE一半的显存就可以实现输出了。但现实中我们常见的问题是，手机软件的定制商不一定会为LG的菱形像素点屏定制一套输出算法，所以那理论上可以省掉的显存也就浪费了。
　　在输入环节，有可能苹果的电容触控屏精度并不是最高，而有些将来会用安卓系统的手机分辨率会高于苹果的触控屏；但是如果应用软件在做的时候，就按照苹果屏的有效控制分辨率设置了输入，那么其他更高分辨率的硬件指标就浪费了。而如果安卓手机系统的基本缺省设置被默认为一款少按键、触控为主的手机，而硬件研发商却上了一套带多按键甚至是全键盘输入的方案，这时候全键盘机型就要在输入转置上付出额外的性能冗余代价，造成我们平时所谓的‘卡’。
　　其实很多时候，手机卡并不是手机硬件性能不好，而是硬件和软件之间的适配优化不好。软件和系统为了兼容性，处处留冗余裕量，没法把硬件100%发挥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打游戏的时候，同等显卡参数的X-BOX或者PS3游戏机表现远远比PC组装电脑性能好得多。”
　　顾莫杰用尽可能深入浅出的语言，把问题基本阐述清楚了，连叶敏茹这样的外行人都能听得懂。
　　吃完宵夜的顾莫杰抹抹嘴，叶敏茹立刻很有眼色地把盘子收拾了，一边还不确定地相询：“所以说，争夺谷歌安卓系统的‘默认机型’，就变得很重要了？注定了将来哪家的手机最容易把硬件性能的潜力彻底发掘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你学得很快。”顾莫杰点点头，自顾自洗漱就寝去了。
　　……
　　第二天，又是一天艰苦的谈判。争夺谷歌“安卓默认机型输入/输出模式定义权”的战争依然进行着。谷歌方面公布了一些基础技术接口之后，反而开始置身事外，似乎可以看着硬件厂商们争相加价、靠砸钱来买断这个合作方的地位。
　　纯价格战是最痛苦的，HTC、LG和初音三家之间相互争夺，轻松就把这个价码炒到了数千万美元。而魅族这种小厂已经退出了，只能选择在后面跟跟风。
　　顾莫杰倒不是出不起这几千万美元——他前几天给宝儿买SM股份的钱，差不多也有花这么多了——关键是，这几千万美金砸下去，还不一定拿得下这个标准制定权。
　　苹果搞IPHONE研发，花了整整20多亿美元。谷歌搞安卓的花费虽然少得多，但对合作商的期望显然不止分摊区区几千万。
　　必须换一个谈判方式。
　　下午散会之后，顾莫杰借机拦住了HTC的老板王雪红。
　　“雪姨，咱中国人自己这么拼来拼去，让佩奇看笑话数钱，不太划算吧。”顾莫杰也不矫情，一句开场白都不说劈头就反问。王雪红年纪比他妈还老，叫一声雪姨也算辈分正常。
　　王雪红显然对这种民族主义牌免疫，何况人家是台弯人：“你真这么想的？那初音智能退出好了，我拿到定义权之后，保证补你们两千万美金，作为对你们退出的补偿——如果不是看在你们有实力，一般人来抢我还不在乎。”
　　顾莫杰摆摆手：“不不不，雪姨你说笑了。”
　　王雪红顿时就冷下脸来：“这么说，你是指望我们退出了？笑话，我们HTC做传统手机好歹有两年了。你们初音集团号称要做手机，结果呢，还不是倒腾了半年的上网卡。第一款手机，下个月才会正式上市送去东南亚吧。就这种资历……呵呵。”
　　顾莫杰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不要冲动，我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好意气之争的，又不是只有两家里退出一家才能解决——我们完全可以先谈一谈各自的技术设想嘛。比如，如果你们HTC拿到了输入/输出标准定义权，你们准备把安卓系统默认适配的硬件输入模式定义成什么样子呢？或者换个问法，你希望把第一款安卓手机做成什么样子？如果您的设想和我的类似，那我不是不能考虑退出，将来大不了在定义硬件的时候跟着你走就是了。”
　　面对对方的诚恳态度，王雪红倒是摆脱了意气之争，恢复到了就事论事的心态上。
　　历史上HTC公司弄的第一款安卓手机，是HTC-G1，是个侧滑盖的全键盘手机，而且那玩意儿是给某美国电信运营商定制的——HTC公司的出货渠道始终是个短板，让它们不得不极端借重运营商合约机的模式。在产品研发商受制也很多。
　　王雪红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直白地说：“目前来说，HTC准备做的安卓首先是侧滑盖全键盘的模式。”
　　“那你们就默认把安卓的缺省输入模式定义成一款打字要靠全键盘、连触屏软键盘像素对应表都没有的货色？”
　　顾莫杰的这个问题很简洁，但是问得恰到好处：如果HTC自己将来都会很快对输入和输出硬件喜好改弦更张，那么何必一开始让系统走弯路、去默认适配一个将来很快要被淘汰的输入模式呢？
　　而如果并不打算一开始就“把手机的硬件输入标准定义成自己即将要去做的手机”，那么抢夺这个第一枪的意义又有多大？
　　顾莫杰没有给对方犹豫的机会，见对方没有回答，他立刻继续跟上自己的组合拳：“如果是初音拿下输入规则定义权，我会定义一个缺省为最多3个主按键的纯触屏模式输入的系统——苹果只有一个主按键，简洁是简洁了，但是我觉得还是少了点，将来给APP供应商商增加的工作量太大。然后，显示、图像采样算法、音频采样算法我都希望大致上按照这些标准来行事——如果你们HTC将来定义的东西能够做到这个标准，别太残次，那么你们拿走也不是不能谈的事情。”
　　王雪红想了想：“你是想和我协商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标准？”
　　顾莫杰耸耸肩：“很多国标行标都是多家单位妥协制定的，这很正常。何况安卓的外部接口还是个世界性的标准呢。我知道你一开始希望我和你做上下游的产业配合，看不上我们初音能独力跑通全线——但是很快，过几个月你就能看到初音手机的表现了。我们的团队，软件支持，绝对是不在HTC之下的。何况，你手下不仅有HTC，还有VIA（威盛电子），就算我和你在整机领域形成了竞争，也不会影响我和你在芯片组层面的上下游合作。何必搞得那么针锋相对呢。”
　　王雪红叹息了一声，扶了下眼镜：“那LG那些怎么办？”
　　“如果我们之间都能妥协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标准来，还怕LG那种小角色作甚？”
　　王雪红思之再三，觉得还是给顾莫杰留一点机会的好：“这事儿我回去要商量一下，不过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我们首先应该交换一份双方期望的技术定义内容的框架草案。”
　　顾莫杰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这个没问题，我本来就没指望这么大的生意一次性谈成。具体的东西我让我秘书和你交换。”
　　……
　　和王雪红聊完，顾莫杰给叶敏茹电话交代了点事儿，后面的技术细节就交给下面的谈判团队去细抠了。
　　顾莫杰脑子里盘算着这事儿没这么快有结果，不如这几天先抽时间去把“火拳”游戏公司先收购了，也算是办掉一桩正事儿。
　　“火拳”的斯蒂文还算比较空，给顾莫杰约了次日下午的时间见面，对方公司的位置就在好莱坞市区。
　　连轴转了几天之后，突然档期空下来，让顾莫杰反而有些不适应。他照例一大早起来，洗漱整理一番，用过早餐，发现距离和斯蒂文约定的时间还早，没什么事情可做。
　　“要不走落日大道逛街进城吧，差不多一上午也就消磨过去了，也别叫车了。”顾莫杰如此一想，便回忆起三年多前，他和费莉萝第一次那天，两人就沿着落日大道，一直从洛杉矶市区走到比弗利山。
　　真是沧海桑田。他心中一暖，连女保镖都没有通知。
　　走到酒店门口，一群西装笔挺的古板身影堵在那儿，似乎在围着一个妹子。
　　如今刚刚才进入9月，夏天还没算过完呢，穿西服实在是一种比较奇葩的装束，所以很是扎眼，让人不得不注目。
　　顾莫杰抬眼看去，为首之人他也认得，正是这两天和他一起参加谷歌安卓计划谈判的另一家厂商——LG集团的具姸琼和具光谟姐弟俩。
　　LG集团的总裁具本茂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可能是因为韩国人比较传统，所以具本茂不放心大女儿具姸琼继承企业，在04年的时候把侄儿具光谟从弟弟那儿过继过来，作为继子培养。这次和谷歌的谈判，老一辈的人并不懂智能手机，所以就没来，具本茂本着培养接班人，就把长女和继子派来了。
　　具姸琼、具光谟姐弟围住的那个妹子穿着一身清爽的连衣短裙，黑色直发，因为背对着顾莫杰，所以他也看不清对方面目，对方似乎是正要出酒店的时候，被人给堵了。


第十七章 你不腻味么？
　　具妍琼、具光谟姐弟今年分别29、28岁。虽然算不上鲜肉的年纪了，但是毕竟有富四代的光环罩体，总能让人显得比正常情况下青春不少。
　　尤其是公子哥具光谟，自从04年被伯父过继过来之后，在韩国的贵圈里可谓是风生水起。手机或许做得不咋地，但是受女明星追捧的功夫，显然要比主业强得多。
　　顾莫杰原本并没有打算管那些衣冠楚楚家伙的烂事儿——他今天是去和斯蒂文谈收购“火拳”公司的，穿的很简单，一看就是IT人，和那些棒子西装男根本走不到一块儿。
　　“具公子好雅兴，一大早就在酒店门口堵人，麻烦让一让。”
　　具光谟的保镖们一开始看到一个几乎近似于“穿着人字拖”形象的随性年轻人，直接往人群里撞过来，本能要上去阻拦，呵斥对方失礼。不过具光谟好歹还没脸盲，这两天在谷歌的谈判会场里，他也是见过顾莫杰几次的，知道对方的能量，所以立刻喝止住了手下人，没敢造次。
　　LG集团作为韩国五大财阀之末，如今总市值也就七八十亿美金，而初音集团今年的市值显然已经过百亿美金了，比LG还大几成。当然，考虑到LG集团有大量的化工、电子等实业工厂，所以仅比固定资产和有形资产的话，倒是会比初音这种以网络为主业的公司现钱多一些。
　　但无论怎么说，得罪顾莫杰是不明智也没必要的。
　　一行西装革履的家伙，就这么眼睁睁分开人群，看着一个凉鞋男旁若无人地穿过去了。
　　就在顾莫杰要离开人群的时候，旁边被隔开的妹子倏地窜过来，贴着他往外闪。顾莫杰侧脸一看，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是权宝儿被人堵了。
　　他认识宝儿不过10个月光景，细细算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就三轮，总共也就十来天。他从来没见过宝儿穿连衣短裙、纯黑发的形象，所以刚才看背影竟然没认出来。
　　宝儿没敢显得太亲昵，低语哀求道：“欧巴帮我，刚才出门不巧被认出来了，他们拉我去参加慈善午宴，我不想呢。”
　　“等等！权小姐想不给面子么？”具光谟没想到顾莫杰一出场，仅仅打个照面的功夫，就把国民女神给拐了，这还得了？
　　他是不屑于看娱乐杂志的，自然不知道顾莫杰和宝儿有点交情。
　　具光谟的保镖们并不认得顾莫杰，一开始保持客气，也只是看在老板要求他们客气的份上。如今见老板开口呵斥了，他们自然就围了上来。
　　顾莫杰扶了一下眼镜，也不生气，冷冷地说：“具公子，权小姐说她今天有日程安排，实在不方便，改天吧。”
　　顾莫杰说的是英语。
　　“权小姐刚才说她是来旅游的，你别信口开河。”具光谟一开始对权宝儿的呵斥用的是韩语，对顾莫杰的对答自然也只能用英语。
　　“旅游也是可以谈生意的，我帮她联系了CAA经纪公司的人喝咖啡。提前没告诉她，真是不好意思了。”
　　具光谟面露阴狠之色，正在犹豫不决，被顾莫杰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反抗的念头：“这里可是佩奇先生的地盘。”
　　具光谟顿时怂了，要是因为争风吃醋闹出事来，被谷歌的人扫出安卓开发者大会首批会员单位，回国肯定会被伯父骂死的——他毕竟不是伯父的亲儿子，族中可以过继给伯父的兄弟还有不少呢，谁都盯着他的位子。
　　“SM公司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调教出来的艺人居然敢对……”具光谟暗暗咬牙，心中盘算着秋后算账捏软柿子的路数。
　　顾莫杰还不放心，想了想给叶敏茹打了个电话：“我会开自己的GPS定位，让保镖车远远跟着，别跟太近，我想一个人逛一会儿。”
　　……
　　离开山庄酒店，顾莫杰和权宝儿并肩漫步在比弗利山坡的景观大道上，这才想起一个问题：
　　“怎么就冒冒失失一个人出门了？不带经纪人也不带保镖，出事了怎么办。而且还穿成这样，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宝儿垂着头，如同被哥哥教训了一般不敢顶嘴：“在日韩七年了，走到哪儿都要戴墨镜，躲着人，实在腻味了。刚来美国，觉得这儿没人认识我，就想自由自在几天。没想到还是遇到了韩国人……”
　　顾莫杰无奈地一笑：“怪我咯？LG的人也是来参加谷歌的安卓开发者大会的。”
　　宝儿腼腆地报以微笑：“你会不会觉得我穿这样有点丑……”
　　“不会啊，很清爽。”
　　“人家对腿没自信……有一两年没敢穿短裙了。”宝儿自怨自艾了一句，然后撩起头发，关心地问，“你这几天都很忙吧？”
　　“最忙的时候算是过去了，后面主要靠下面的人谈，我就把把关。今天是去市区见一个游戏公司的创始人。”
　　宝儿：“我穿了三天短裙，一直没等到你空的时候，这几天就在好莱坞转悠闲逛呢。”
　　“为什么呢？你还真是矛盾，明明一边对自己的腿没自信，一边还想穿短裙给我看。”
　　宝儿略带狡黠地亲昵微笑：“我们是好朋友嘛，朋友之间不就是该坦诚相见的么。如果总是让你看到我精致打扮的那一面，将来万一被你看到我素颜、没染发、穿短裙的样子，岂不是你连做朋友都会嫌弃我？”
　　顾莫杰一阵局促：“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这样子也挺好看的。”
　　两人并肩聊着，已经逛下比弗利山坡，走到了落日大道上。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9月初的南加州，天气还比较炎热，顾莫杰一个大男人，平时又是坐车出门习惯了的，自然不会带阳伞。宝儿“啪”地一声，乖巧地撑起阳伞，往顾莫杰头上倾斜。只是她1米58的小矮个，又穿了平底的运动鞋，这伞便举得颇为辛苦。
　　顾莫杰便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撑吧，我一个大男人的，不怕晒。”
　　宝儿一般都是很听劝的，不过这次却有些倔强：“你估计从不用防晒霜的吧。南加州的阳光，会晒伤的。”
　　顾莫杰却不过对方的善意，只好接过阳伞，两个人拼着撑。九月初的暑气蒸腾，很快让两人身上的气味都浓烈了起来。
　　顾莫杰有些心猿意马：“要不我们还是坐车吧——其实我的保镖就跟在后面，我开了GPS的。”
　　“哪有在落日大道逛街还坐车的。”
　　宝儿不依地娇嗔了一句。然而这语气听在顾莫杰耳朵里，却感受到一阵危险的气息，难以言说，也挥之不去。
　　“算了还是坐车吧。”他掏出手机响了一下，一分钟后车就停在了他身后。
　　宝儿只好也跟着上车。车的后排有隔音措施，坐在前排开车的保镖和叶敏茹也听不见后排的人说话。
　　顾莫杰握住宝儿的手，轻轻的说：“对不起。我想起了一些……难言的回忆。”
　　宝儿原本还有些小赌气，见了顾莫杰道歉反而反应不过来了：这算什么玩法？
　　“啊咧……至于么？不就是坐个车，我没怪你呀，别往心里去了。”
　　“有些事情，关于我的私事，如果想听，我就说。”
　　“说吧……”宝儿忽闪着眼神，最终还是没能抑制那股窥探欧巴内心的好奇感。
　　“三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上，我和费姐一起逛了一天的落日大道。然后，那天晚上，也是在比弗利山庄酒店……我和她都是第一次。她什么都没问我要，就默默在我身边，隐形地支持我，陪了我三年。一个多月前她怀上了，我实在不忍在这种时候，和别的女生逛落日大道，所以，原谅我。”
　　“诶？怀上了？中文里的‘怀上’是指……是指‘那个’吗？那真是对不起呢，欧巴，我不知道这些，咱还是别在落日大道上逛了，直接去你要谈生意的地方吧。”宝儿的中文水平还是不怎么样，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尴尬得不行。
　　顾莫杰自嘲地一笑：“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一切亏欠都是我造成的。走，我们还是换个环境吧，到迪斯尼音乐厅坐一会儿，顺便用午餐好了。我下午要收购的公司，就在那附近呢。”
　　“诶？是03年建成的那个奇形怪状的音乐厅么？我来美国也有七八次了，还真没去过哪里咧。”
　　见宝儿没意见，顾莫杰摁了车内通话器，吩咐了一句，然后车很快就到了地方。两人下车转悠进迪斯尼音乐厅，宝儿马上如同好奇宝宝一样这里看看那里拍拍。
　　顾莫杰扫视了一圈地下室的美食区，耸耸肩：“唉，离了好莱坞，洛杉矶就没什么高端的法餐和西餐了，迪斯尼这地方最高端也就只能吃吃意餐，将就一下了。”
　　“没关系哦，其实我对吃真的不讲究呢。在日本这些年，吃得最多的就是便利店的便当！”
　　顾莫杰奇道：“你也是赚几千万（RMB）一年的人，还吃便当？”
　　宝儿一嘟嘴：“方便嘛，省时间，我又那么忙。不过也亏得日本人用心，至少便利店里还能买到一些贵一点但是确实有料的便当。在中韩和美国这些地方，就感觉便当完全没有形成文化，去吃便当的人都是图便宜、快捷，没什么便利店会想到准备昂贵但是好吃的便当呢。”
　　对于宝儿的这句吐槽，顾莫杰是深有同感的，这点从日系的泡面也可以看出来。
　　在中韩，泡面的第一属性是便宜，第二属性才是快。而在日本，便当也好，泡面也好，其实只有一个硬性指标，那就是快。至于廉价，并不是日系快餐的必然追求；所以日餐里完全可以有又快捷又好吃又营养、但是同时又挺贵的料理的。
　　“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务实。”顾莫杰自嘲地调侃了一句，然后就选了一家店，“那就这家意餐好了，虽然有点快餐属性，但是听一些朋友说，这儿的奶酪料理很有特色。”


第十八章 摆平羊刀
　　“呼哈——好爽。”宝儿毫不介意咖啡是纸杯的，直接就拿吸管扎着喝，连顾莫杰递过去的勺子都没用上，一边喝一边掀背心的吊带扇汗，“其实我真不反感意餐的，夏天最喜欢喝冰的意式浓缩或者冰拿铁了。很爽快的感觉，又醒神。”
　　不管对方如何不注意形象，顾莫杰依然很绅士地拿勺子喝咖啡。他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素来习惯。他也不靠粉丝吃饭，完全没必要和宝儿那样“有人认得出的地方与没人认得出的地方两个样”。
　　“那你还真是‘实用主义’，有时候觉得你脾气爽快起来就像个男生。”
　　“所以啦，好几个一开始对我有意思的男生，都被我变成好哥们儿了——我就是有这种本事，拒绝一个男生之后，照样不会友尽。当然了，和你们中国人这几年流行的‘备胎’说法有不一样。凡是被我转为好哥们的男生，我也绝对不会利用他们的，他们也没什么值得我利用的，就是普通的继续当朋友。”
　　宝儿说到这里，见顾莫杰并没有接过话茬的意思，便把脸凑近了对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怎么样，你怕不怕？”
　　“怕？怕啥？”
　　“怕我最后把你变成铁哥们儿呗。”
　　顾莫杰爱抚地摸了摸宝儿的长发：“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我还缺女色。你能够大大方方地接受我对你的好，最后还全身而退，我求之不得呢。”
　　宝儿被说得有些燥热，埋头把咖啡喝完，觉得还不解渴，又自然而然端起插着柠檬片的鸡尾酒。顾莫杰满以为她会继续一口闷——毕竟，宝儿在他面前豪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宝儿举杯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比她的脸还大的杯子后头歪着露出半张脸来：“喂，你会不会觉得女生喝酒多就不喜欢？”
　　“喝就是了，上次都醉得我拎你回家，我都没说什么，还怕你现在稍微喝这么一点？”
　　“那就是说你其实还是不喜欢喝酒的女生咯？”
　　“谈不上吧。我实话实说，确实不太喜欢喝酒的女生，但是喜欢喝酒的你。”
　　“耶？那我能理解为我在欧巴心里有特权么？”
　　“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忙呀。”顾莫杰理所当然地双手一摊，分析起来，“你想，无论是什么人，但凡是常年每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他们会没有压力么？这种感受我最了解了。一旦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肯定要泄压。商界，政界，娱乐圈，其实都一个样。有的人纵欲，有的人酗酒，有的人买买买。你酗酒，至少说明你没有选择用更加堕落的方式泄压，已经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更希望将来你可以养成靠买买买就心情舒畅的自我疗伤方法。毕竟相对而言，还是买买买最伤钱，不伤身呢。”
　　“我就知道！你这人一点情调都没有。解答这种话题，都冷酷得让人郁闷。”宝儿意料之中、而又怨念无比地收获了预想中的回答，“买买买带来的快感已经被我免疫了，你要我少喝酒，我就只能多吃冷饮了，以后胖死要你赔。”
　　两人说笑着，主菜端了上来，是意式奶酪火锅，加上一种绵绵的又有嚼劲的意式面包条，加上同样浓郁的、用椰奶、炼乳和不知名解腻调料混合的蘸酱。
　　光想想，都觉得这种菜有点奔放过头了——奶香蒜香的韧劲面包条、在融化的奶酪汤里涮一涮、再蘸着甜酱吃……
　　这道菜正是宝儿点的，算是六月债还得快，顾莫杰刚劝她宁可吃甜食也少喝酒，这就现世报了。
　　顾莫杰还没吃，就感受到一股腻味。
　　“噫——这个奶酪火锅，不会是那种网上放出来的有虫子的意大利奶酪做得吧？”
　　“放心啦，不会的，我虽然没吃过正宗的，但是真的吃过类似的。”宝儿大咧咧地拍胸脯消除着顾莫杰的顾虑，然后自己就用手拈起面包条涮着吃，“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腻味，汤料和蘸酱里面都有神秘香料解腻的喔。”
　　顾莫杰拿着叉子试了一点，发现果然和宝儿说的一样，很甜蜜，但是并不腻味。连香气都有一股淡淡地清新回味，而不是一次性腻到底的奶酪香。
　　“好像真不错诶，被你指点了一番，居然又找到一道可以吃的菜。”顾莫杰会心一笑，对这个收获颇为自得，“不过，也亏得你当初敢尝试。这种菜，我身边的女人绝对没人敢吃——她们个个都要保持身材，哪怕是费姐这么瘦得只剩胸了，也试都不敢试。”
　　“她们是坐办公室的斯文人嘛，怎么能和我比。”宝儿撮着手指头，把面包条吃完后粘在手上的酱汁吸干净，大大方方地说，“我毕竟每天跳舞、运动至少七八个小时。小时候跳成了低血糖，连巧克力都得吃，所以一直都很爱甜食和冷饮。有时候我也在后怕，要是到我三四十岁，将来不跳舞了，饮食习惯却改不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胖得没人要。”
　　“噗嗤——那你最好30多岁退役前把自己嫁出去。”顾莫杰自问属于比较严肃的性格，依然没忍住被逗乐了。
　　两人三下五除二把奶酪火锅干掉，顾莫杰拿薄荷水漱了口，突发奇想：“你说我要是把下午要收购公司的人约到这儿来谈，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宝儿不懂谈生意，下意识地觉得：“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不尊重对方了？”
　　“怎么能尊重对方！一家30%股权融900万美元的公司，让我这种身价百亿的人亲自来谈，已经太给面子了。说不定他们就会觉得我们太重视，很想要，然后坐地起价讹我呢——好莱坞周边，这种做梦的人太多了，连做游戏的公司都被感染了坏毛病。”
　　“这些谈判的事情……你比较懂吧，你说这样好，那就这样咯。”宝儿很乖巧地选择了不再多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吃自己的东西。
　　“成，就这么定了，我让小茹姐打电话把对方CALL过来。”顾莫杰抹抹嘴，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他确实要让自己显得无所谓一些。
　　……
　　半小时后，火拳公司的CEO、江湖人称斯蒂文·羊刀的家伙，贼头贼脑地出现在迪斯尼音乐厅地下的某间意餐馆包厢。
　　“羊刀”并不是真名，而是因为斯蒂文在制作DOTA地图的时候，被人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件装备，被中国人俗称为“羊刀”，久而久之，在中国网民心目中反而不记得他的本姓了，干脆就叫他斯蒂文·羊刀。
　　“看来很急切想要钱嘛，这么轻易就过来了。”
　　顾莫杰扫了一眼对方强装出来的精明眼神，心中暗暗定下了基调。
　　此刻他身边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权宝儿，还有叶敏茹和另外一位法务部的投资评估人。不过顾莫杰并不需要马上用到他们，在斯蒂文羊刀面前晃了晃之后，他就示意叶敏茹他们先出去。
　　斯蒂文看着对面那无所谓的阵仗，心中也有些拿不准：这是个钱多烧包想玩票的，还是太随便太……
　　“Welcome，MR-SHEEP-BLADE.”顾莫杰随手一指对面的空座，示意斯蒂文坐下。
　　“MR-SHEEP-BLADE？”斯蒂文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称呼他“羊刀先生”呢。
　　果然很贴切，问题是，在美国没人这么称呼那件DOTA装备，很显然这就是个中国票友。
　　“我把暴雪IP的竞技游戏改编权都买下了，这点不用我多说了吧。收到投资邀请有些日子了，我是干啥的，你肯定早就查过了。”
　　“是的，顾先生。你们中国人什么时候这么直白了，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忙，明天还要回去和谷歌的人谈事儿呢。所以你只有半小时，不直白不行啊。”
　　斯蒂文急了：“半小时太短了！根本不可能让你充分认识到火拳公司的价值……”
　　“那你是要我去找维尔福软件挖人？找阿普杜拉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我只需要一个团队，不需要公司，你目前这个‘火拳’的品牌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如果可以把人挖干净，公司留给你，我也无所谓。”
　　顾莫杰耸耸肩，灵光一闪地把宝儿的腰搂了过去，动作非常霸道，“知道这位小姐有什么成绩么？连续五年亚洲市场唱片总销量第一。但是我只给了她五分钟时间，来说服我给她的经纪公司投钱，5000万美元——我喜欢爽快的人，但是你确实不值你一开始开的价。”
　　斯蒂文一脸的不屑，顾莫杰完全看在眼里。
　　“不信？你不会谷歌么——不是让你拍照图片搜索，是让你用眼睛记住这张脸，然后去谷歌上搜‘BoA’这个词，查查看最近韩国SM公司新出了哪个大股东。”
　　一看斯蒂文要掏出手机拍照，顾莫杰立刻果断地制止了对方。技术宅斯蒂文完全被带住了节奏，傻傻地谷歌了宝儿的名字。
　　“1000万美元，出让30%股份……”
　　“羊刀先生！我们要务实一点！”顾莫杰粗暴地打断了对方。
　　“你觉得我这种人有功夫和你玩培养你慢慢成长之类的事情？如果不能控制你的公司，投钱有什么意义。30%占1000万，这个估价并不是不能谈。但是最多只让买30%股权的方案，我们是不会接受的。这样吧，算你自己手上剩下的70%值2000万美元。我们按这个剩余估价往里注资。我砸2000万，在新公司就占股50%，我砸8000万，就占股80%，上不封顶，做得到么？”
　　“怎么均价又少了点儿……”
　　“做，还是不做？”
　　“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出3000万，其中2000万增资，先占到50%股权，然后再用1000万买走你手上一半——是现金买断，不是往公司里注资，也就是说你和你的团队总计可以拿到1000万的现款。”
　　怎么貌似有哪里不对？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顾……”
　　“细节你回家慢慢看吧，反正报价就是这个样子的。我现在有点事儿。”顾莫杰直接下了逐客令。
　　斯蒂文愤愤不平地走到门口，心中那叫一个郁闷。
　　“等下，还有几句话。”
　　“难道刚才都是吓我的？有转机？果然中国人都是纸老虎。”他心中激动，动作上却要故作矜持，只是半侧过身子，摆出一副“如果一言不合我就继续走”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洛杉矶人骗风投骗得手滑，习惯了。这样吧，如果你不死心，今天可以去比弗利山庄酒店，打听一群韩国人，是LG集团的，为首的叫具光谟。那伙人都是富四代，不知道钱来的艰辛。如果你能忽悠到一个爱打游戏，发烧到愿意为你砸3000万美元以上的，你就直接卖了吧，据我所知，韩国人对电竞可狂热了。我去找维尔福的阿普杜拉好了，无所谓的。反正现在初音娱乐的游戏事业部还缺几个技术骨干，我相信阿普杜拉先生愿意干的。”
　　“顾先生，您能不能……”
　　“不能——至少我不能，剩下有什么话要说的，去找我手下人。我只有时间听结论。”
　　顾莫杰说完，叶敏茹恰到好处地领着个女保镖进来，把斯蒂文羊刀架了出去。
　　“你居然利用我！”宝儿见客人都散了，一拳锤在顾莫杰胸膛上。
　　“哪有？只是随口胡扯的。”
　　宝儿撅着嘴一幅不高兴的样子，双手托腮想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你刚才说……你只给了我五分钟说服你给我的经纪公司投钱，要是让人误会我……我屈服于你的潜规则了，我还怎么做人？”
　　“我确信不会让那家伙录音的，他也没机会牌照——将来这厮就要给我打工了，要是敢乱嚼舌头我做了他。”
　　顾莫杰一阵安抚之下，宝儿心情转好了些，也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
　　“你说，我陪你吃顿饭，有让你省下……一千万美元么？”
　　“哪有！最多省下两三百万！”
　　“原来我只值这么点钱呐。”
　　“嘿……你到底是觉得被我利用了伤心，还是觉得我没利用你才伤心？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


第十九章 尘埃落定
　　顾莫杰连恐吓带装逼，把斯蒂文羊刀忽悠瘸的当口，LG集团的太子爷具光谟正在山庄酒店里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他从04年过继给伯父当继子之后，除了最初的一年谨小慎微、力求固宠。后面两年见位子做稳了，本性也就渐渐露了出来，酒色来者不拒，睡了不少女艺人。
　　可是，他睡的女明星再多，也就是二线为主，而且多半是组合歌手，或者女演员。真正非组合的一线女歌星，哪怕以他LG集团太子爷的身份，也没能睡到过。
　　究其原因，无非是组合歌手乃至演员更容易受到经纪公司等资本方的挟制——组合再红，也不等于组合成员个人红，不听经纪公司的接客安排，经纪公司自然可以以“把替补队员换进组合”作为威胁，让女艺人乖乖就范。至于女演员，如果不是一线明星的话，在导演和制片这一层面就很容易被资本封杀。
　　而一线SOLO女歌星就不一样了，她们的一切名声都是自己挣来的，粉丝们粉的也是她们个人，唱片也不像电影电视那样需要团队协作才能出。如此一来，SOLO女艺人中硬骨头地例子普遍就比较多。
　　男人在找妹子上，多多少少有点犯贱的属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所以，早上在酒店门口遇到国民女神权宝儿的时候，具光谟的内心一开始很是惊喜。
　　近年来日韩最火的女歌星，而且从没传出绯闻、守身如玉——至少以他御女无数的毒辣眼光，分明可以看出权宝儿还是清白的——再加上宝儿本身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家里产业数百亿（韩元）。
　　要是能得到这样一个女人，这辈子就值了！那成就感，或许仅次于有朝一日继承伯父的家业吧。
　　可惜，居然被一个斜刺里冒冒失失杀出来的“人字拖随性男”给截胡了！关键对方还比他有钱！一个花了四五年时间，就挣出比他们具氏“四世三公”赚出来的家业还多的钱！
　　而且，不光是抢女人没抢过对方，连谷歌的安卓计划硬件定义标准上，LG在和初音的竞争中，依然处在下风！
　　“FXCKING！FXCK！”
　　他满身油汗地嘶吼着，在一对下午刚刚找来的好莱坞三线金发洋妞身上耸动发泄。比弗利山这种地方，总是不乏渴望出名又愿意献出肉体的女人，听说了他的背景之后，还不是勾勾手就弄上床了。
　　一泄如注之后，是更加的空虚。靠三线女演员堆数量，并没能弥合质量上的差距。
　　手机很不友好地响了，自家公司的官方铃声，此刻在具光谟耳朵里听来，竟是分外地刺耳。
　　“谁？”
　　“是……LG集团的‘MR.JU’么？您好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火拳’游戏公司的CEO，您可能知道我们公司曾经的产品——暴雪魔兽的DOTA就是我们开发的……听说你们韩国娱乐公司比较热心于投资电竞游戏开发公司，所以……”
　　“滚！LG不需要这种废物！”具光谟刚刚射完，内心正空虚着呢，这时候找他谈生意，简直就是自杀。
　　斯蒂文羊刀没能听到最后的“废物”这个单词，他应该感谢，在那之前，对方的手机已经被砸了。
　　电话另一头，具光谟掏出几叠美元小费，每叠总有上万美元，随手撒在床上，然后点起一根事后雪茄，独自走到外间的休息室去了。
　　他越想越郁闷，手机又摔爆了，只能敲门喊来自己的女秘书。
　　“少爷，请吩咐。”
　　“给我查查，我们公司有没有什么创作委托，或者广告代言找SM公司的艺人在做。有的话统统列出来报给我——尤其是那个权宝儿。”
　　“好的少爷。”
　　女秘书很效率，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目前我们公司找SM旗下艺人代言的最大两笔，应该就是请少女时代组合代言我们的手机——同时，公司还请SM方面制作一首宣传公司下一代‘巧克力系列’手机的新曲，包含MV，目前暂定的曲名为《巧克力LOVE》，原定会在明年发行的专辑上拨出。”
　　“没有权宝儿本人的代言么？”具光谟不甘心，追问了一句。
　　“没有她本人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是说，虽然SM公司目前属于非上市公司，股权结构无需对公众公开；不过我们还是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刚才查了一下，发现一周前SM公司有重大股权变动。权宝儿花了大约价值500亿韩元的资金，一次性吸纳了14%的公司股权；原本两三个排名在10名开外的中型股东手上的股票，都被她溢价吞了。所以，目前她是SM公司第四大股东，可能这几个月SM方面就会召开会议，变更理事排序了。”
　　“她居然是大股东了？”具光谟一惊，随即恢复了镇定，“这样也好，至少她需要对公司的经营负责了——去，把《巧克力LOVE》的委托创作和少女时代对我们巧克力手机的代言给取消掉。具体什么手段我不管，总之要让公司少赔钱，把SM那帮不听话的家伙给我打疼了！”
　　“少爷！这……这牵涉到总额数十亿韩元的交易呢。而且少女时代今年出道之后正当红呢，和她们的代言合约保持下去，公司绝对是赚的……”
　　“去办！”
　　“是……好的，少爷。”
　　……
　　顾莫杰和斯蒂文羊刀谈完事儿后，当天傍晚便带着宝儿逛了洛杉矶DOWN-TOWN的“小东京”、唐人街和韩国城。最后在唐人街吃了顿小龙虾麻婆豆腐，尽兴地回到了比弗利山庄酒店。
　　洛杉矶各国移民聚居区的美食文化，给顾莫杰和宝儿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于用北美才看得到的食材，配合中日韩的料理手段去处理，往往就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看来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就觉得美国人不会做菜——至少用美国食材做本族菜的移民们，绝活还是不少的。
　　因为玩得太晚，后续的谈判又不用顾莫杰每天盯着，所以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上午10点，直到叶敏茹打电话通知他斯蒂文羊刀服软的时候，才把他吵醒。
　　顾莫杰听了这消息，颇为惊诧：“这么快就服软了？比我想象的还没后劲嘛。”
　　叶敏茹揶揄地哂笑：“昨天晚上那货就傻呵呵打电话找具光谟了，也不知道美国人的脑子怎么长的。听说具光谟还摔了手机——这种事儿没交代保密，所以稍微一打听就撬出来了。”
　　“哈，那就好——准备3000万美金，这几天我就要看到75%火拳公司股份。剩下地等我们夺取了公司控制权之后，慢慢再说。你记得许给那个斯蒂文羊刀一点儿未来职务上的好处，这个过程中也好吊住他的积极性，免得他狗急跳墙。”
　　“明白。”叶敏茹干练地答应下，挂了电话。
　　同样是使唤女秘书办事儿，怎么就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呢。
　　叶敏茹毫无悬念地把事情办了下去。
　　另一头，谷歌的安卓大会进展也很顺利。
　　关于现有版本的安卓系统草案框架、还有哪些点必须针对苹果的优势设计进行针对性修改的，经过这几天的讨论，各方基本都明确了下来。
　　剩下的主要议题，就是硬件输入输出的缺省设置标准定义权之争。
　　HTC和初音形成了相对松散的联盟，顾莫杰和王雪红斡旋之后，基本上达成了“初音出主要部分的金钱、但是在硬件指标定义上必须与HTC协商、并充分考虑VIA平台接口标准的兼容性”这么一个利益交换。
　　小厂们都被扫出了竞争圈子，只剩下LG在那里，等待最后的对决。
　　具光谟始终不愿意放弃对主导的争夺。
　　在他眼里，LG的家业规模比HTC大得多，HTC唯一的优势不过是在具体到手机这个产业链层面时，布局纵深比LG大、技术优势比LG明显。
　　而另一方面，LG的家业规模虽然不如初音集团，但是在手机行业毕竟比初音早进场一两年，让LG出名的“巧克力”系列手机，最早06年就上市了。
　　所以，LG的定位就属于那种“和象棋冠军比网球、和游泳冠军比象棋”的状态，从资本和技术两个纬度来说，他们都是处在中庸的状态。
　　最后，在谈判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还是谷歌的拉里佩奇亲自拍板了一个方案：
　　“投标吧。不要用单纯地拍卖竞价了。咱按照这个技术标+商务标的模式，各家把技术指标定义方案详细列明，然后把研发投资额与具体支付方式也列明，进行一次性竞标吧。技术标分数占比30%，商务标分数占比70%。按投标额标底20%预支投标保证金。”
　　顾莫杰没有意见，王雪红也没有。
　　察觉到危险的具光谟想了想，只补充了一个问题：“不允许联合竞标这种形式吧？”
　　拉里佩奇斟酌着回答：“如果有损害到我们谷歌公司利益、限制出价等形式的联合行为，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了。”
　　具光谟一咬牙，只能答应了，这事儿上他已经没多少发言权。
　　“回去做报价吧。”


第二十章 非战之罪也
　　激烈的谈判进行到了9月中旬，终于到了最后的揭晓时刻。
　　开标会议上，谷歌方面租了一间报告厅，公司的法律顾问人员在一片圈内人的监督下宣读了各家开出的条件。顾莫杰，王雪红，具光谟各路人马神色各异，或淡定，或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最后，揭晓商务标部分的各家报价……
　　HTC：一次性投入研发赞助经费5000万美元，2009年度承诺安卓系统手机产品销售额：8亿美元，2010年度承诺安卓系统手机产品销售额：20亿美元……
　　LG：研发赞助经费8000万美元，2009年度承诺安卓产品销售额：5亿美元，2010年度承诺销售额：10亿美元……
　　初音智能：研发赞助经费6000万美元，2009年度承诺安卓产品销售额：15亿美元，2010年度承诺销售额：40亿美元！
　　上述销售额承诺指标签约后，应当按照相当于4%承诺总金额的比例，向谷歌公司方面提存保证金。在每年度出货规模未达标情况下，谷歌方面有权从保证金中扣除相应未完成额度的款项……”
　　谷歌代表念完上述数据之后，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再次宣读了评标标准，并公布了最终结果：
　　“综合上述一切考评指标，包括技术标与商务标两部分，我方最终选定初音智能方面提交的硬件接口标准，为安卓系统的缺省默认硬件标准。”
　　“恭喜你了，顾少，敢在销售额方面提出这么大幅度的承诺、换取初期赞助经费的减少，我自问没这个魄力。”王雪红很绅士地自嘲了一句，和旁边的顾莫杰握了握手，表达了HTC方面的善意。
　　这就意味着，顾莫杰用6000万美元，买断了一个在未来数年内“所有使用安卓系统的、硬件性能相当的品牌手机中，初音的手机会最不‘卡’”的优势门槛。
　　“这……这不科学！我们LG提出的一次性研发经费赞助额度是最高的！他们这是恶意流标！”具光谟明明知道事情已经没希望了，但是犹然不死心。他这副做派与其说是抗争，还不如说是做给同行们和其他对初音得手后嫉妒得心有戚戚焉的人看的。或者，是做给在场仅有的圈内媒体人，以及他远在国内的伯父看的。
　　谷歌方面的法务人员摆着扑克脸，双手一摊毫无表情地解释：“具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销售额承诺是要按照年度提存保证金的，所以不存在你说的恶意流标问题。如果初音方面到时候没能在2009年和2010年年初把所承担的保证金缴纳到位，我们谷歌方面是会有反制措施的……”
　　具光谟心中暗恨：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他自己不给力。只是LG集团毕竟是一个被实业占用了大量资源的大公司，70多亿美元的总资产，一年的纯利润只有2-3亿美元。一次性拿出数千万美元级别的血本无归钱和人拼抢，已经是极限了。
　　他想给再多，身在国内的老派伯父也不会答应的。
　　毕竟，在2007年9月，安卓并没有表现出绝对的竞争力。在安卓前面压着的大山，可不止区区苹果IOS，还有微软的WIN-MOBILE，还有诺基亚的塞班，还有芯片巨头高通本身的BREW。
　　LG集团的巧克力系列手机，2006年就上市了，这注定了LG在传统领域内是有不少既得利益的。既然如此，具光谟完全没有胆识在销量承诺上给安卓太高的开价——LG不可能因为“我们也做安卓”了，就做到“我们放弃其他一切除了安卓以外的系统”。
　　传统产品，还是要继续卖的。如此一来，拼销售额承诺时，怎么拼得过白手起家轻装上阵的初音！
　　谷歌哪怕让初音承诺，从2009年开始销售的所有手机，100%都是安卓系统，初音都敢承诺——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别的历史包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初音最终并不是靠一次性的投资赞助，赢得这场争夺的。
　　“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具光谟恨恨地离场，结束了这段徒劳的抗争。
　　……
　　首尔，SM娱乐公司总部。
　　年逾五旬的社长李秀满，被前两天刚刚报上来的一件群体抵制事件弄得焦头烂额。
　　公司才刚刚捧火了半年的“少女时代”组合，在前天——也就是9月13号中国沪江站的“SM年度家族演唱会”上，受到了八万名歌迷的熄灭荧光棒+嘘声的抵制，一时之间，宣传势头遭遇了重挫。
　　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由于坊间大量传说：少女时代的红火，是建立在挤占东方神奇和Super-Junior的广告资源、导致这两个男团开始滑坡。然后男女团粉丝在抢购票的时候又发生了网上骂战，最后闹成这样。尤其是Super-Junior组合里面还有一名中国男歌手韩更，更是激起了沪江站时中国粉丝的同仇敌忾。
　　众人并不可能知道，在平行时空的历史上，第一次针对少女时代的“黑海抵制事件”，直到2008年6月的首尔免票义演时，才因为SM旗下各团体粉丝见争夺座位才引发相互ANTI而爆发，导致少女时代被抵制。又过了数月之后，第二次黑海才在中国沪江的SM家族演唱会上继续发酵扩大。
　　而本时空，之所以针对“少女时代”的ANTI提前发生了，而且第一站就发生在中国的沪江，毫无疑问是因为SM公司把少女时代的出道时间提前了大半年——因为金泰妍和林允儿成了韩语版“初音歌姬”虚拟角色“弱音”的声优代言，少女时代各成员的知名度提前被弄热了，公司自然也顺水推舟在07年年初就让这个组合出道了。
　　韩国的组合竞争是非常残酷的，一个新组合被公司捧红，就意味着挤占了旧的组合的广告、推荐位和渠道资源。这对于资本方是有利的，但是对于不希望看到自己偶像陨落的前组合粉丝而言，却是愤怒的。正是因为韩式娱乐的资本运作残酷性，导致了韩国人在娱乐圈内有众多的ANTI现象——大家都觉得新组合不是自己拼上来的，而是因为比旧组合更会跪舔资本，而被资本安排着踩着旧组合的脑袋上位的。
　　淳朴的粉丝，其实都是讨厌资本的。有些时候，虽然众人觉得韩粉脑残，殊不知其中脑残固然不少，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被资本异化的可怜虫、受害者。
　　所以，一个新团体火速崛起的时间线提前了半年多，自然而然就导致其被密集ANTI的时间线也提前了这么多，机缘巧合就凑上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李秀满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玩内部平衡、逼着艺人提高对公司的忠诚度、强化公司控制力，最终玩脱了。
　　“唉，民智已开，再想和几年前这样，让观众喜欢谁，他们就乖乖喜欢谁，真不容易了。”李秀满无奈地自嘲了一句，搁下手头的东西。
　　便在此刻，内线铃声响了，他停了一下，沉稳地接起电话。
　　“社长，有些不好的消息，现在方便汇报么？”女秘书谦卑的声音从话筒另一头传来。
　　“又有坏消息？是关于谁的？进来说吧！”李秀满眉毛都拧成了疙瘩。
　　“是关于少女时代的……”女秘书的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微不可闻，她知道这几天只要有谁在社长面前提起刚刚遭遇抵制重创的少女时代，就不会有好下场。
　　果然，走进社长办公室的时候，女秘书看到的是一张铁青的脸，侧着坐在办公桌前，把脸对着窗外。
　　“社长……LG集团方面传来了律师函，单方面通知我们解除了‘少女时代’组合对LG手机的代言，并且对于目前我们委托制作中的宣传专用MV《巧克力LOVE》也表示不要了。”
　　李秀满一听顿时就急了，LG可是韩国五大财阀之一，虽然是居于末位的，但是一年给SM公司的广告费代言费加起来，也超过上亿人民币了。
　　“什么？LG的人怎么可以落井下石！有打听仔细么？是……具社长的意思，还是……还是他们家太子爷的意思？他们用的是什么理由？”
　　女秘书谨慎地陈述：“应该是具公子的意思，实际上的内因，应该是他们这几天关注到了少女时代遭遇了黑海抵制、所以品牌价值下降了，不值得LG再花原来合同上约定的高价请她们代言。”
　　李秀满没让秘书说完，刚听到这儿就打断了：“这不可能，如果他们要粗暴毁约省钱的话，光是违反合同导致的赔款也不会少。”
　　女秘书耐着性子解释：“可是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似乎抓住了把柄——根据当初的代言合同，我们公司拿了LG的手机代言费之后，就必须遵守排他性义务，绝对不许旗下其他任何艺人再与LG集团的竞争对手接触、洽谈手机代言业务。可是LG方面的具公子送来的信息显示，他们有充分证据证明我公司头号艺人、大股东权宝儿小姐，最近在洛杉矶与参加谷歌公司安卓开发者大会、且与LG集团形成竞标竞争关系的初音集团老板顾莫杰先生私密接触……”
　　李秀满惊呆了：“什么？宝儿这孩子一向挺靠谱的，怎么……她到美国去这阵子，究竟在干些啥？可是这也不至于就可以被LG集团当作证据引用吧？你了解过了么？宝儿不会傻到真和初音的人私下签了代言协议吧。”
　　女秘书连忙解释：“这倒没有，我了解过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LG集团的人抓住了这些捕风捉影的把柄，就算这些把柄在法律上是没有足够证明力的，他们也可以选择把消息捅出去给公众，让公众产生一种‘SM公司的艺人都是吃里扒外不尊重合同在先’的印象，那样公司的品牌形象损失就不止一个代言合同被取消那么多了……”
　　听了女秘书的分析，李秀满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搞传媒的公司，相比于搞实业的公司，最大的软肋就在这儿：传媒公司是靠脸吃饭的，要是脸面被人羞辱了，哪怕法律上赢了照样损失惨重。
　　就算LG集团没有抓住权宝儿和初音集团勾结的确凿证据，但只要拿出一些顾莫杰和权宝儿亲密的合影、在洛杉矶共出入洽谈的照片，让国民看到“在LG集团努力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参加国际巨头谷歌公司的安卓硬件标准制定权之争时。LG手机形象代言公司旗下的艺人，却与LG的海外竞争对手勾结、企图另攀高枝”这样的新闻，SM公司的整体形象就惨了。
　　韩国人的热爱国货情绪，可是非常严重的。五千万韩国人，三千多万手机用户，几乎就是2500万用三星、剩下800万用LG，整个韩国连100万台外国货的手机都不一定找的出来。至于街上开的车，也不是起亚就是现代。
　　这种悲情牌一打出来，李秀满就成了“岳飞拼杀在前、秦桧捅刀在后”的卖国贼了。
　　李秀满觉得嘴里发苦，喉结咕咕响了两声，才艰难地说道：“你给宝儿去个电话，问问她在美国究竟鬼混些啥！然后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第二十一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大洋彼岸，安卓开发者大会已经进入了尾声，初音智能的工程师会花几天功夫把初音方面制定的硬件标准与谷歌的工程师接洽沟通一番，这事儿就算彻底结束了。
　　至于其他竞争者，到了这个点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想回国的小厂，已经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顾莫杰准备再呆几天，和各路加州巨头聊聊，然后就回国。权宝儿那边，因为本土化的制作组人马也筹备得差不多了，所以重新忙了起来，逐步进入半开工的状态。
　　这天，刚刚为一段录音配好MV准备收工，宝儿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是金泰妍的手机号。她微微惊诧，但还是接了起来，电话另一头马上传来了金泰妍和林允儿的声音。
　　“宝儿欧尼，我们今年最大的一笔代言被取消了，呜呜呜。听说你在美国得罪人了么？我们不怪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呀。”
　　刚接到越洋电话时，权宝儿一开始是心情挺不错的，毕竟那些都是她提携了几年、亦师亦友调教出来的小师妹。然而，听了对方短短几句哭诉之后，她立刻觉得如堕冰窟。
　　“什么？怎么会呢？是谁的代言？”
　　金泰妍年纪比允儿更长一岁，见识也多些，说话有条理，便帮着分说：“是LG手机的代言被解除了。我们前几天在中国沪江站的年度家族演唱会上，遭遇了黑海抵制，姐妹们正伤心着呢。估计LG那边是发现我们品牌价值下降了，就找借口把代言解除了，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事儿不怪你，是我们自己实力和人气下降所致的。但是就怕对方觉得报复得还不够，还要继续针对你。”
　　泰妍把主要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后，允儿在旁边帮腔补充：“是啊是啊，而且我们——原本做《巧克力LOVE》这个MV的制作人，就是公司准备给你做美国首辑的制作人呢。可见公司有多重视，花了多少心血下去，现在不仅代言费没了，前期投入的制作成本也都打水漂了，呜呜呜。”
　　两个小女生缠夹不清地说了一大通，直到宝儿脑袋都快炸了的时候，才捋清了事情的脉络，也认清了事情的严重性。
　　专门为某品牌的某产品制作一首MV、并且作为主打歌放进专辑里面，可谓是歌星们所能做的最高规格的代言了——君不见，后世少女时代红了那么些年，做了那么多专辑那么多首歌，也就一首《巧克力LOVE》，可以明显看出“就是专门为LG的巧克力手机量身定做的”。
　　这样的代言，接那么一单，可以收到的广告费，足足抵得上拍几十条电视广告都不止，有些时候甚至是有“销量增幅部分分红”可以拿的——对方公司会在代言协议里签订，比如代言前，该产品年销额多少，代言后，如果产品销售总额上升了，代言艺人可以从增幅部分里面抽几个百分点。
　　这简直就是一份下金蛋的合同，却被LG取消了。
　　宝儿是圈内混了七年的人，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分量。少女时代那九个小师妹，遭此重挫之后，今年几乎算是白干了。前期投进去的制作成本要倒赔，基本上会把别的商演分成冲掉，她们也就能赚个基本工资了。
　　她心中产生了一股沉重的负罪感：“这怎么可以！那个具光谟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因为我和杰哥的私人交情，就偷偷污蔑我们公司的艺人有临阵倒戈换代言的倾向呢！而且冲着我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伤及无辜，对小师妹们下手呢……她们其实可脆弱了，刚刚被黑海，居然还补刀……”
　　宝儿一咬牙，收拾了一番形象，换上正装，洗掉素颜，又在包包里揣了防狼的辣椒水喷雾剂和电击器，决定去找具光谟谈判。
　　穿正装按理该搭配高跟鞋，但是临出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换回了她最爱的那双REEBOK的无鞋带运动鞋。（不要怀疑，她穿的就是“锐步”，此为史实）
　　她是一个爱鞋之人，除了喝酒吃冷饮之外，每当她压力大的时候，买鞋可谓是第三大泄压法宝。虽然鞋柜里高跟鞋的数量是运动鞋的五倍，但是不到为了工作逼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会选择穿运动鞋。
　　尤其是穿运动鞋便于逃跑。
　　……
　　山庄酒店，主报告厅旁的配套休息室里，权宝儿素颜求见了LG集团太子爷具光谟。
　　她没有傻到造次直接去对方的房间，也没有选择在餐厅找包厢。权衡之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这间会客室——这里平时是给主报告厅里开研讨会的贵宾们，在会间休息时闲聊的地方，有些私密性，又不至于太私密，不怕被人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具光谟如期赴约。一见到宝儿素颜的样子，便微微有些失望，冷冷地说：
　　“怎么？权小姐今天突然有空了？我记得你前几天就那么忙，怎么最近开工拍MV后，反而不忙了？你不是一贯很勤快的么。”
　　宝儿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卑不亢地说：“具公子，我想您知道我今天的来意。上次没接受您的邀请，确实是我失礼了。可是我希望您能拿出自己的气度来——无论对谁有意见，冲着本人来就行，何必伤及无辜呢？泰妍、允儿她们辛辛苦苦练了三四年，才换来一个出道的机会。现在刚刚遇到点困难，您就落井下石。”
　　具光谟很淡定，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今天的局面，对他来说是主场。
　　他也不是那种小白文里的白痴富二代，明知对方有后台还自以为可以上得到，所以他只希望可以羞辱对方一番，出口气也就罢了。
　　“权小姐好像一点诚意都没有啊，这是诚恳谈事儿该有的态度么？不过我很大度的，我可以给你机会说说你的条件——你倒是说说，如果要我放过少女时代的代言合同，你肯给我什么交换呢？”
　　宝儿定了定神，平静地说：“如果你想动用手头的资源封杀，那就封杀我好了——我在韩国国内的宣传，你随便怎么封杀都行，就当是我为自己的失礼付出的代价。但是，别对无辜的人下手了。”
　　“呵呵，你这是在开玩笑么？谁不知道你早年混日本，现在混美国，根本不用宣传，国内歌迷都会买你的账——我在韩国封杀你，有用么？”具光谟觉得对方有些傻得可爱，终究是没念过大学的妹子，不知道世道算计的缜密，“我既然出手了，那就肯定要找打得疼对方的部位下手。你刚才那番异想天开的话，我只能认为你是毫无诚意了。”
　　“具公子！就为了这么一点意气之争，不顾商业上的良好合作渊源，真的好么？少女时代虽然遭遇了抵制事件，但是肯定将来会更红的。我是圈内人，我知道她们的实力，你会后悔的。”
　　具光谟无动于衷：“至少眼下看来，没这个机会了。就算将来有可能红，我也不在乎了——你根本不理解有钱人的世界。你让我丢脸了！”
　　宝儿凄然哂笑：“我觉得我也算是有钱人，从小也有上百亿韩元的家产，这点意气之争不值得如此两败俱伤——不过我的境界和你们这种握着几万亿韩元的财阀，肯定是差太远了，或许真的没法相互理解吧。”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情，如今眼界也开阔了，不会为了上亿人民币的生意就出卖自己。来谈一谈，只不过是尽到一些提携师妹的姐妹情分，了断一下自己心中连累无辜的负罪感。
　　既然具光谟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人，宝儿也就绝对不废话，潇洒离开就是。大不了回头算一算，少女时代的九位师妹在这笔合作中总计损失了多少收入，她自掏腰包补偿给她们也就是了。
　　宝儿懂行，稍微估计一下就知道，泰妍、允儿她们每个人最终到手的代言费，也就几百万人民币，九个人合起来可能能要两千多万。这点钱也就是宝儿半年的收入，大不了就当自己辛辛苦苦白干半年。
　　她并不是为了钱才来做音乐的，而是为了爱，所以自然可以活得洒脱。收拾好东西，把包包拎在手上，宝儿起身对具光谟最后行了个礼，便告辞离去：“师妹们的损失，我会自己赔给她们的，这事儿就这样吧。”
　　“你！……好，算你硬，想和我玩‘视钱财如粪土’是吧？”具光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心中的逆鳞被人触怒了。突然暴起，就一把抓住了宝儿的手臂。
　　他从小仰望伯父家的钱财，渴望成为财阀的继承人。而他伯父早年是有一个独子的，也就是具光谟的堂兄，只是少年时就意外夭亡了，才给了具光谟过继的机会。他的一身大起大落，所以对钱财很是看重，认为那是他一切荣耀的根本。
　　谁要是胆敢在他面前摆出一副“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这种粪土金钱的表情，就会让他格外愤怒，偶尔失控。加上这里是好莱坞，金钱与美色交易的名利场，这几天睡的三线外围女又有些多，他便更加浮躁了。
　　“放开！你疯了么！这里是美国，你敢乱来小心……”
　　“我知道我上不到你，但是自有让你验不了伤、留不下证据的手段可以羞辱你！”具光谟一把拧过宝儿的脸，掐着脖子转来转去，“我倒要细细鉴定一下你这张脸，究竟挨过多少刀子！”
　　“噼里啪啦～”一阵闷响，宝儿面色涨红地靠墙滑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粗气，揉着被掐疼的脖子。然后把电击器赶紧收回包包里，夺门而逃。


第二十二章 哪国都有键盘侠
　　“别想走！你把少爷怎么了？”
　　宝儿刚刚冲出休息室，就在走廊上被具光谟的保镖拦住了——虽然没去具光谟的主场谈判，但是他身边的安保工作还是挺完备的，显然可以做到在酒店里隔离一段走廊，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宝儿知道这事不能善了，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搪塞敷衍拖延时间，一边暗暗用捏在袖子里的手机拨了号码。刚才电晕具光谟、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她已经提前把手机藏在衣袖里了——为此她今天还特地穿了长袖。
　　“你们少爷没事，他不会受到伤害的。我只是想摆脱他，今天的事情如果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别忘了这里可是好莱坞。”
　　很显然，宝儿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具光谟的保镖们没敢造次，只是分出两个人看住她，堵走廊不让她离开；另两人越众而过，闪进屋内，看具光谟晕晕乎乎倒在地上，顿时一惊。幸好检查了一下少爷并没有外伤，神志也渐渐恢复了，才放心了些。
　　电击器并不是用来伤人的，只是用来短暂地控制一下，一般人只要没有心脏病，数分钟之内就能渐渐苏醒。
　　饶是如此，保镖们被扣薪水是肯定的了，说不定还会有人被开除——尽管是少爷自己想侵犯女人，才自作自受的。
　　他们自然要继续围住权宝儿，等着主人来发落。
　　五分钟后，具光谟的堂姐具妍琼第一个带人赶到了现场。仅仅落后一两分钟，顾莫杰也带着人找过来了——他只知道宝儿在酒店会议厅一带被堵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间，自然会慢一些。
　　现场已经围观了十几个不相干的人，顾莫杰怕宝儿再受到舆论伤害，立刻让自己的人过去禁止旁人拍摄，凡是看到有拿出手机来的，直接让保镖粗暴地砸落在地踩烂。
　　几个混好莱坞的美国人顿时就毛了：“FXCK！这里是美国！你们这些黄……这些家伙敢肆意毁坏我们的私人财产！”
　　幸亏他们还记得美国这些年对“政治正确”讲究得很严格，没敢说出种族歧视的话来。
　　“会赔你三倍的新手机的。”顾莫杰带来的保镖们面无表情，冷冷地按照交代过的言语，一遍遍地回答。数秒钟之内，就没人敢再掏手机了。
　　当然，也有嫌弃自己手机旧了、正想换顺便赚双倍赔偿的穷苦外围们，趁机掏出来让初音集团的保镖们砸了换新。
　　顾莫杰让保镖们驱散围观者之后，正挤到里面，恰好看到具妍琼在扯着宝儿撕逼。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卖国贼！我们大韩民国的企业在和外国人争夺技术标准制定权，你居然吃里扒外想给外国品牌代言！你这个在民族资本背后捅刀子的家伙，你还有良心么！”
　　宝儿体力还没有恢复，被具妍琼扇了两个耳光，顿时双颊红了起来。亏得千金小姐手劲弱，扇起来没什么力量。
　　“你……你居然打女人？”顾莫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拎起具妍琼的衣领，把她双脚提离了地面。双方的保镖恰好在旁边互相牵制住了，加上顾莫杰是暴起发难，竟没能妨碍到主子之间的“谈判”。
　　“我本来就是女人，打女人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不也准备打女人么。”具妍琼被顾莫杰拎在半空中，却没什么觉悟，用英语冷冷地说。
　　“不要动手！别把事情闹大！”
　　宝儿爬起来，用力扑住顾莫杰拎着具妍琼的手臂，迫使顾莫杰把对方放下来。一边回头对具妍琼分说：“具小姐，我为了自保，电了你弟弟一下，他也没受什么伤。你也殴打了我，今天的事情就算扯平了好么？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具妍琼眼看这事儿再弄大不好收场，艰难地点了点头。顾莫杰一把拽过具姸琼的衣领，把对方地脸拉近了，用只有两个人听得清的声调冷冷地说：“如果她在美国有什么事儿，信不信我让LG这个牌子从地球上消失——你们那些钱，花了四代人才赚出来，我五年就赚出来了，好自为之。”
　　顾莫杰松开手，具姸琼愤愤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怀着怨毒的目光自顾自走了，让保镖们把还晕晕乎乎的堂弟一并扛回房间。
　　论心里话，她其实也不喜欢堂弟最近风流肆虐的举动，她对权宝儿也没什么愤恨。只是因为生意上败给了初音，加上宝儿和顾莫杰走得近，所以让她潜意识里迁怒于人，觉得宝儿是个“卖国贼”，在这种当口和外国竞争对手的老板眉来眼去的，所以鄙夷权宝儿的为人罢了。
　　在具妍琼看来，宝儿亲近顾莫杰，自然是因为初音集团比LG集团更有钱——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
　　顾莫杰被宝儿拉住，也冷静了下来。圈子里的人，脸面都是很重要的。而宝儿的拉扯，已经给足了他面子——至少现场的人都不会觉得顾莫杰是因为怯懦而不敢进一步动手，只会觉得他是因为绅士、听女人劝而收手。
　　怯懦之名，自然而然都归到了宝儿头上。这也没什么，妹子么，本来就有权利去怯懦。
　　顾莫杰心中茫然地送宝儿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陪了她个把小时。见宝儿恹恹地神色憔悴，连饭都不想下去吃，他只好打电话让服务生送上来。
　　“好了，先吃饭吧。来，把脸擦一擦。”顾莫杰拿着热毛巾，给宝儿捂了一下脸，心疼地说，“过几天我就要回中国了，你要是再这样做事儿冒失、随随便便挺身而出扛事，我怎么放心你？”
　　“不会的，我后面就专心排MV出专辑了。下星期我就搬出山庄酒店，到工作室附近租的别墅住。身边都是工作人员，深居简出绝对不会出事的。”宝儿乖巧地认错，长叹了一声，“看来我还是不习惯离群索居的自由生活，身边跟的工作人员太少，就容易出事儿。以后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还是时时刻刻让工作人员围着吧。”
　　“私人独处的时间，只留给我么？”顾莫杰暗忖着宝儿的意思，心中有些感动，又不敢挑破这层隔膜。
　　餐点是起司焗甜意面，宝儿一言不发地拿着叉子猛烈地扒拉着。润滑的起司让她不至于在如此猛吃的状态下噎着。
　　顾莫杰也见过十几次宝儿吃面的样子了——那都是拿筷子慢慢地转呀转，把面卷到筷子上去，然后一边卷一边坐姿端庄地和人闲聊，卷够了之后才“跐溜～”地吃一口。
　　样子很淑女，吃面都不用低头，卷起多少吃多少。
　　而今天的样子，与往常完全不是同一画风。
　　她深深地把脸埋到盘子边缘，然后哗啦哗啦地把焗面往嘴里拨拉。意面的盘子比东亚国家的拉面汤碗要矮得多，所以宝儿吃面的时候，已经委屈得把下巴都搁在桌面上了。
　　“吃慢一点，小心噎着。”顾莫杰看不下去了，递给宝儿一杯饮料。他自己却不吃，只是心疼地看着对方。
　　“咕噜噜”一口，饮料就被喝干了，顾莫杰大吃一惊：到底是练歌练了十年的妹子，一口气竟有这么长……这肺活量，啧啧，和男人有得一拼了。
　　“嗝～”宝儿打了个酒嗝——确切地说，应该是饮料嗝——然后表情麻木了几秒钟，终于猛烈地痛哭了出来。
　　头深深陷在双肩之间，抓挠着自己被反复染发折磨得有些暗枯的头发，似乎可以看到肩胛骨格外高耸。
　　“呜呜呜……我不是卖国贼！我不是卖国贼！我只是交自己想交的朋友！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卖国贼！”
　　一边说着，宝儿一边掏出下午用来告警的手机——已经有些摔坏了——直挺挺地举到顾莫杰眼前，距离他的鼻子几乎只有数寸。
　　“我用的是三星的手机吖！真的是三星的吖！我也没有接你的手机广告代言，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冤枉我！呜呜呜……”
　　“哭吧，哭出来就好。是我不够理解你，我还以为你一直在为下午被扇了两耳光而这么闷闷不乐呢。不要理会这些人的偏见，他们只是做生意做不过别人，就把气撒到女人头上耍威风——这种人和把亡国之过归罪到妺喜妲己褒姒貂蝉身上的渣渣有什么区别？粉丝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会知道你的清白。”
　　顾莫杰坐到宝儿身边，搂过她的身体，轻抚地拍着她的背，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慰，好让她顺顺气，别刚吃了东西就猛哭伤了气管。
　　这姑娘，受到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牛一样地给公司开荒了这些年，结果还是每到一个新环境都要先受气，也是难为她了。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顾莫杰怀里哭了一刻钟，宝儿的肺活量终于撑不住了，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她脸色一红，才想起刚才的姿势太暧昧，连忙坐回旁边的椅子上，强颜欢笑地逗趣：“不会觉得我太矫情、骗取你的同情吧？以你的身价，身边肯定少不了在你面前扮可怜的‘心机表’。”
　　顾莫杰无奈地捂脑门，觉得没法接话了：“想啥呢？你这人是不是有受迫害妄想症？干嘛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凭你我的交情，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太失态了，有些拧不过来，随口胡说的。”宝儿愈发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自嘲打趣道，“其实吧，我承认我这人真有点儿受迫害妄想症，或者说有些自虐吧。想听听具体的故事么？”
　　“你想说，我就听咯。”
　　“有些话不喝酒说不出来呢，你肯陪我喝么。”
　　“行，今天陪你喝到醉为止——等我觉得快不行的时候，我就给小茹姐设闹钟，让她把我扛回去。”
　　“欧巴还是那样不欺暗室呢，其实我很放心你的，知道你就算在这儿趴一晚上，也不会干坏事的。”


第二十三章 不爆肝也想回国？
　　喝酒这种事情，在心防森严的人那里，需要关系越铁，才越放得开。
　　真要喝出兴头来的时候，是不需要佐酒菜肴，也不需要场地的。宝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驱车去DOWN-TOWN的“小东京”买了一箱顶级的菊酒回来，再弄点苏打水。
　　酒弄回来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然后宝儿便和顾莫杰两人沿着床沿、箕踞在地毯上，自己勾兑多少喝多少。
　　屋里没有开灯，但是床沿正对的窗帘开得大大的，远处好莱坞的霓虹灯火映射的微光，与星光交织着，在屋里洒下一层暗银色，让彼此可以分辨对方的容貌轮廓。
　　“为什么不让开灯？”
　　“开了灯，就不好意思这么坐没坐相了嘛。”
　　“脸上还疼么？”顾莫杰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早不疼了，别摸。”宝儿推开顾莫杰的手，给自己的杯子里首先倒了三分之一的苏打水，然后再斟满菊酒，深深抿了一口，开始说她自己的故事。
　　“年初的时候，我和亚弥酱——嗯，就是你上次在东京见过的松浦亚弥啦——开车去江之岛散心玩。那次她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反正就是和男朋友吵架吵得特别厉害，差点谈分手那种，然后深受情伤。一路上开车的时候，我就反复放我那首《冬日恋歌》，哭得她稀里哗啦的，最后到了江之岛的时候，还狠狠捶了我几拳，说我是个虐待狂加自虐狂。明明知道她差点失恋还虐狗，还说要和我友尽。后来我好说歹说解释，说我自己遇到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她才原谅我了。”
　　“你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怎样的？我怎么没听明白。”顾莫杰和宝儿碰了下杯，然后趁机出言打断。
　　“就是这样啦——如果伤心呢，就继续听哀伤的歌，最好是自己的歌，直到哭得哭不出来为止，然后就突然好啦——所以我还是个小酒鬼呢。不过酒品还不错，至少醉完之后事情就过去了，不会和那些骚柔的家伙那样‘酒入愁肠愁更愁’的。”
　　“理解，每个成功的人都有泄压的秘诀的嘛。来，干了。”两人也不含糊，都是一口闷。
　　宝儿擦擦嘴，似乎一杯酒下肚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话题没头没脑天马行空地飘起来了：“诶？欧巴，你喜欢看武侠小说么？看得多么。当然，是说你们中国人写的武侠小说。”
　　“有些喜欢看，不过你都看过的我肯定都知道啦。”
　　“哈！你这是看不起我呢！自罚一杯！”宝儿嘟着嘴灌了顾莫杰一杯，自己也陪了半杯，然后说道，“我中文还行，看过一些武侠小说，不过可能是文化差异吧，不太看你们中国人最火的金庸，倒是喜欢看古龙——台弯作家的武侠，风格上比较日系，所以思维习惯上和我比较合。我们韩国人比较拧巴、死较劲儿，日本人比较自虐、自省，我算是各种文化都接触得比较深，所以这方面性格就有点四不像。”
　　“呵，真没看出来，你书不怎么念，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具体说说呗。”
　　“什么叫书没怎么念！我只是没上学，不代表不读书。不然怎么用中日韩三语作词？怎么体会文化的差异！哎呀呀，有时候和你说话真是气人。”宝儿又罚了顾莫杰一杯，才气鼓鼓地把剩下的话一溜烟说完。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在武侠小说里最欣赏的一个角色，就是古龙写的傅红雪——我觉得和我很像。我至今还记得傅红雪的一段剧情——他练刀练得磨破了脚，很疼，然后他就捏了一把沙子，灌进鞋里，让脚上的伤口在沙子上反复碾，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你是我傅红雪身上的脚，居然敢疼？既然你要疼，我就伤你伤到不敢疼！’一直搓到脚上血肉模糊，失去知觉，痛木掉了。有时候你觉得我很虐，其实我只是和小说里的人一样，觉得只有对自己狠到‘同样的伤不会再痛第二次’，才能扛下这么多年。就好比今天，具妍琼能够用‘卖国贼’这个评语把我骂哭，但是只要我哭个够，喝一顿，然后太阳再次升起之后，就再也没人能用同样的理由把我骂哭了。”
　　“我靠！你真是极品了。哪怕在我认识的天蝎座里面，你也是最虐的，真是疯了。”
　　“哈哈，没办法，我是11月5号生的么，刚好在天蝎座最中间，所以咯，虐也虐得这么正——欧巴是1月5号的吧，在我见过的摩羯座事业男里面，你也是最冷血最功利主义的呢，咱只能说彼此彼此。”
　　顾莫杰默然良久，才长叹一声，接上了这个话头：“其实有时候想想，为了事业拼到这一步有没有必要呢？你我都才20出头，怎么感觉心理年龄都有30了。”
　　“成功的人，都这样吧。”
　　……
　　九月的阳光，清澈地从玻璃窗里洒进来。
　　阳光本来是不配用清澈来形容的，可是似乎经过玻璃的过滤，见到了室内豁达坦荡地景致之后，连阳光都羞涩得清澈起来。
　　“呼……睡得好舒服。”宝儿睁开眼，居然神奇地没有感受到眼睛干涩，一切都很自然。她的满头秀发，枕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不软也不硬，很舒服。
　　地上是六个750ml的、喝空了的菊酒瓶子，东倒西歪。
　　身上的连衣短裙很完整，只是睡皱了点而已。她已经懒得和银座之夜那般，再细细检查内衣了。
　　“嘿！起床了。”她拿过大枕头，狠狠抛在顾莫杰脸上。
　　“嗯？我断片了么？没给小茹姐打电话？”顾莫杰迷迷糊糊地揉着眼，呼出一口酒气。
　　宝儿嘟着嘴，捏了捏顾莫杰的鼻子：“伪君子，睡都睡了，还装什么装。你自己回房洗漱吧，我这儿可没你的洗漱用具。”
　　顾莫杰落荒而逃。
　　冲出门口，又慌慌张张地回头窜进来，结果被门狠狠磕了一下鼻子，眼冒金星。
　　宝儿无奈地给他揉揉：“是不是没睡醒？走路都毛毛糙糙的。”
　　“不是啦，是忘了问你了——你已经好了吧，不伤心了吧？”
　　“当然不伤心了！FIGHTING！”宝儿摆了个元气满满的造型，还比了个V字剪刀手。
　　“好吧，算我多余问。你这样的哥们儿还是少结交几个好，多了我非得喝爆肝不可。”顾莫杰揉揉鼻子，回房去了。
　　“诶？那我这里有枳椇子的护肝宝，拿两瓶吧？”
　　“你还真是酗酒装备齐全。”顾莫杰已经闪得没影儿了。
　　……
　　顾莫杰舍肝陪妹子之后两天，LG集团和一小撮其他外围的安卓应用方便先后启程离开了美国。
　　具光谟没敢再来闹事儿，自从LG巧克力手机和少女时代的代言合同被解除之后，实际上LG方面已经没有广告业务可以威胁到SM公司了。宝儿给国内发了函，表示愿意为此次事件承担相应的责任、把师妹们损失的收入补偿掉。
　　李秀满考虑到并非全是宝儿的过错，也就表示这事揭过算了——他只让宝儿出了少女时代的那部分损失；至于公司运营层的抽层，就当是公司自己承担了。
　　顾莫杰和HTC的王雪红最后碰了个头，把一部分HTC方面的意见与谷歌的工程师沟通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办就行，也没必要顾莫杰亲自在这儿坐镇。
　　“火拳”公司被初音娱乐收购之后，斯蒂文羊刀为首的一群人并不愿意都去中国工作，所以顾莫杰想了想还是保留了原来火拳公司的场地和招牌、并且用初音注资的钱扩充了一下硬件，把团队中大部分人留在了洛杉矶——反正写游戏这种工作，是可以网上远程协作的嘛，在美国和在中国都是一回事儿。
　　差不多该回去了，顾莫杰让叶敏茹订了两个人的机票，其他工程师可以慢慢缓归。
　　留在美国的最后一个下午，顾莫杰抽时间在机场和宝儿喝了个冰咖啡。宝儿本来已经搬出了山庄酒店，提前住到了阳光大道周边的一幢小别墅里，今天是特地赶来给顾莫杰送行的。
　　“我晚上的航班，过会儿就进去了。等你生日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你自己好好努力，多保重吧。”
　　“嗯，一路顺风。这张碟你自己留着听吧，是我这两天刚刚灌好的单曲。”
　　“好，我飞机上就听。”顾莫杰接过还没来得及打包装的碟片盒，扫了一眼盒盖上宝儿手写的曲名，“EAT-YOU-UP？吃了你？这叫什么歌名。”
　　“美国市场嘛，刚来总要先声夺人一下，凑合着听咯。”
　　“好，要是曲风太小白，我是不吝毒舌一下的。”
　　“没事儿，有些歌就是为了市场嘛，我自己都不一定喜欢——一般一个歌手混一个新圈子的时候，最初的成名曲都不会是他们真心喜欢的，如果这个歌手真是自己写歌的话。如果他自己很喜欢，就注定这歌火不起来了。”
　　“那是，书要让读者爽才能火起来嘛，自然要迎合读者的智商。要是作者自嗨，肯定扑街了。”顾莫杰说着，随手把碟片盒收进衣袋里。
　　宝儿把顾莫杰送到登机安检口，目送着顾莫杰消失在人流里，然后才把一条早就编辑好了却没敢发的短信发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QQ战争
　　一回国，等待顾莫杰的便是无尽的应酬和典礼。
　　十一黄金周，对大多数中国人或许仅仅意味着又一次旅游季，或者网游季。
　　不过今年的十一，对于初音集团来说，显然比往年更重要。
　　趁着腾讯家的QQ正在手忙脚乱抵挡因中移动“飞信”横空杀出带来的乱局，初音集团的重磅力作“初见”，终于到了正式上线的日子了。
　　这是一款在开发阶段花了顾莫杰几个亿、在服务器端和数据中心搭建过程中花了顾莫杰十几亿、未来还会在联盟推广上花掉几十亿的大项目，可谓初音集团2007年年度最大投资——目前看来，这上面砸的钱甚至比进军手机业、夺取安卓系统硬件标准主导权更多。
　　顾莫杰带着陆文君和叶敏茹，低调地出席了一系列重磅活动——都是些有中电信和中联通总公司领导级别要人参加的发布会，可谓是曝光率一时无两。
　　而他之所以需要低调，无非是因为上市前的股权拆分，让他把部分初音娱乐的股份转到了陆文君名下，所以如今他需要就两人的恋情对公众保密——反正陆文君加入他事业的时间切入点也是很早的，完全可以把陆文君打扮成一个“走了狗S运的联合创始人”。就像他处置费莉萝的名分用的手段一样。
　　马化腾级别的对手，当然会提前得到“初见”上线的小道消息，但是这个提前量绝对不会超过两个月。而绝大多数消费者，或许只提前了数星期从正式广告上得知了这个预热信息。
　　直到十月一日的正式上线日，突然之间所有的中联通和中电信营业厅都打出了捆绑新套餐新业务的广告。而后初音门户网站、初音游戏网站等各路网络入口也一涌而现铺天盖地的相关信息。
　　作为初音集团最初跨界平台使用的“初音电脑管家”，更是不遗余力地瞬间发力——每一个装了初音电脑管家的PC电脑用户，在这一天开机的时候，在“开机速度评测”这个弹窗隐掉后，都会看到一个多出来的新弹窗——欢迎下载并使用初音集团的IM即时通讯软件，“初见”。
　　“注册初见，随时随地，想见就见。”
　　“绑定CDMA或联通普通手机号码的用户，会自动享受到免费升级至VIP用户的待遇。从此从PC端对手机发短信全免费！”
　　这几条信息，一夜之间扩散了开来，或许对于古板的商务用户来说不觉得有啥吸引力，但是潮人们第一时间就读懂了：“啥？电脑给手机发短信从此永久免费？这不就是前阵子中移动的飞信提供的功能么？这个是联通和电信搞的？啧啧，怪不得，原来是另外两个弱势运营商反击了。”
　　“不过软件是初音做的呢，嗯，说不定比移动那些傻逼国企编出来的程序良心一点儿，试试吧。”
　　“果然！界面虽然比较像QQ，但是真的比中移动那傻货的‘飞信’漂亮多了，操作也直观。一拖传文件，一键收藏表情，一键切语音……哇，好流畅！”
　　“可惜，谁会用联通那种小众的手机啊！看来是没法免费发短信了。诶？下面还有一条说明？如果要发的目标用户是联通或电信手机、且对方号码已经绑定了初见帐号的话，则也可以免费接收电脑端任意初见用户的短信？这么说，万一将来有些用联通的朋友呢……算了，还是注册一个初见吧，不是VIP就不是VIP了。”
　　怀着各种心态的网民，零零散散地在首日就注册了“初见”账户。考虑到中联通和初音集团如今固有的用户群规模，饶是绝大多数中国网民依然习惯用QQ，“初见”还是得到了每天数十万新增的初始爆发速度。
　　对于已经两三亿活跃网民的QQ来说，每天几十万的新增实在是不够看，也根本不可能阻止QQ继续滚雪球。但是另一方面，有一个大家至今都还没有关注到的隐性指标，却是非常惊人：
　　因为只有绑定了CDMA或者联通2G手机号的用户，才有资格无差别地用电脑给任意手机用户发短信，所以初见的注册用户数里面，绑定了手机号的比例非常高——甚至比中移动推出的“飞信”的绑定律还高。
　　更重要的是，中移动在扩张的过程中，卖过大批没有实名登记的手机SIM卡——03、04年那阵子，随便街上找一所大学，在学校门口都可以看到那些卖100块一张带SIM卡的充值卡，不用登记名字，买了剥下来就能打。这些非记名卡固然在数年前让中移动在于联通的扩张战争中占了上风，但是也间接降低了中移动用户绑定手机号的含金量。
　　而中联通和电信的用户，相对而言更多是拿着身份证去营业厅办理的。
　　目前为止，“用户是否绑了手机号”这个属性还没有被圈内人、包括马化腾重视起来。大家对一款即时通讯软件威胁程度的评判标准，都还停留在仅看账面主要经济指标的份上。
　　“初见”在这项隐性竞争指标上占到的先机，没有被任何人盯上。
　　……
　　要说“初见”在黄金周里推广最快的几撮地盘，首先肯定要数顾莫杰的母校钱江大学，乃至省内高校社团联合会内的其他几所一本、二本院校了。
　　钱江大学3万多学生、数千教职工，几乎是10月1号早上就全部下载了“初见”——没办法，谁让这玩意儿是传奇师兄顾莫杰开发的新一代重磅力作呢。尽管顾莫杰已经毕业了四个月了，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说却是愈演愈烈，形成了一股个人崇拜的狂热，似乎那就是一个成功者的丰碑，似乎亦步亦趋地跟着被洗脑，就能在人生旅途上更进一步。
　　这种狂热，比马云在钱塘师范学院乃至马化腾在深圳大学更甚——毕竟那些人太遥远了，都是二十年前从学校里走出去的，在如今的在校生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历史书上的人物。
　　而顾莫杰可是活生生在身边的例子，数万钱大师生都是肉眼见过他真人在校园里出现过的。甚至于，如今钱江大学的师生们一致认为，连打魔兽世界都是一件积极上进的事情，何况是用更光伟正的初音聊天工具聊天呢。
　　省内高校是帮助初音集团打响第一炮的战场，根据后来的统计数据，有20多万钱塘市六大一本高校乃至马云母校钱塘师范在内一些二本的学生，在10月1日中午前就下载了初见，并且95%以上的人绑定了自己的手机号——哪怕是不能享受免费短信的中移动用户，也选择了主动绑定手机号。这一数据事后着实让顾莫杰感动了一把，也充分认识到了新时代粉丝效应的号召力。
　　截止当天晚上24点，仅仅在钱塘、沪江、金陵、姑苏一票周边大学，“初见”的注册人数达到了70万，连同当天全国其他用户的注册人数，轻松突破了100万。
　　后面几天，这股预谋自发的“自来水”很快被耗竭了，钱塘IT产业的同行、阿里集团旗下大量合作单位等与初音方面相对关系较好、和腾讯之间有竞争矛盾关系的，也纷纷本着人情牌碰了捧场。
　　10月5日中午，“初见”的最初活跃用户首次突破了300万人；10月7号晚24点黄金周结束时，最终定格在了439万有效用户、650万个注册账户、220万绑定手机数这么一组数据上。
　　所谓的有效用户，是指申请后分数天、登陆过多次“初见”账户的用户，而且至少添加了5个以上联系人的那种。650万注册账户和439万有效用户之间那200万差额账户数量，显然属于各种原因产生的“僵尸粉”。
　　初音集团方面并没有官方组织刷僵尸粉营造虚假繁荣的行为，那根本没有意义，但是不排除顾莫杰个人的狂热拥趸和校友们有些会去注册那么三五个“初见”帐号捧捧场——只要有三五十万这种狂热粉，每人弄几个帐号，就很容易凑到这200多万虚额账户了。
　　何况2007年的网民已经比数年前多了不少经济头脑，有些人分明从“六位数的QQ号如今已经很值钱”这一点，想当然地推断“以初音集团如今的规模和声势，肯定将来短号的‘初见’帐号也会很值钱”，然后因此多注册一些短号屯着。总而言之，这200多万僵尸粉就是这么在第一周就出现了。
　　第一炮效果很好，而且恰恰利用了腾讯方面根本无法做出反应的黄金周——马化腾事前为了稳定军心，在没有预料到“初见”威力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提前有组织的安排程序员加班的，自然没法马上针锋相对。事后根据小道消息，马化腾只是在黄金周里有限召集回了一部分中层策划人员，反复开会制定针对性应急措施，以待10月8号重新上班后第一时间组织程序员们开工干起来。
　　10月8日，晨九点。数千腾讯工程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初见”与QQ的争夺，定格在如下一组起跑线数据上：
　　注册账户数700万：5亿；有效活跃用户数450万人：2.7亿；日均同时在线人数130万：3500万。


第二十五章 敌人要一个一个杀
　　深市南山区，腾讯公司总部，总裁会议室。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两大张报表作为背景图。第一张表是腾讯公司的市值成长情况，上面清晰地显示着：2007年年初，腾讯的市值才刚刚120多亿美元，而如今已经有196亿美元了，按照发展速度的预估，在最后一个季度的发力冲刺之后，有望达到230亿美元、并以此价格达成年终收官。
　　历史上的腾讯公司，原本就是靠着两段阶跃式的发展期壮大起来的，第一段就是07-09年，公司在这两年里实现了每年市值翻一番的恐怖发展速度，从100多亿涨到了400多亿美元。然后沉寂巩固了两三年后，从2012年年初到2913年年底再次猛涨，翻了一倍不止，突破千亿美元、巅峰时在1300-1400亿美元。
　　后面的历史，如今的腾讯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们墙上的那张走势图，终点便定格在2007年年底、用虚线写着“230亿美元”几个字眼——事实证明他们的预估还是挺准的。
　　下面的第二张图，是近期刚刚成为公司最危险对手的初音集团的走势图。
　　相比之下，初音因为至今没有上市，在资本估算方面实在堪称云波诡谲，外界对初音的评估更多只能从其掌握的固定资产、品牌和各产品的用户活跃数、市场占有率来分析。因此事实上，初音被低估是难免的。如果明年初音娱乐上市IPO圈钱，初音肯定会有一股迅猛得多的后劲。
　　腾讯人挂的这张表上，2006年年初时，初音的估值被写作48亿美元、2007年年初则是85亿美元，而如今10月份是122亿美元（因为魔兽世界等一系列胜利，在年中时带来的增值潮）、年终12月底的虚线位置上，则是按照这根走势线预估了一个145亿——换算回人民币，已经过千亿了。
　　很明显，初音集团的规模，已经稳稳占到了腾讯的6成左右，而且对方的成长趋势，显然更为夸张。
　　这已经是一个劲敌了。腾讯方面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对方因为野蛮膨胀，似乎树敌很多，在圈内仇恨值颇高。
　　当然，由于腾讯到处山寨的脾气，他们自己拉到的仇恨值也不少。这种时候，互相拉帮结派开片的战场上，就只能看“两祸害相权取更遭人恨”了。
　　“搜狐的张超阳、已经快不行的搅屎棍老周，这些都是可以拉作倒初音的铁杆盟友的。网易的老丁被抢了魔兽世界，加上被割肉的九成朱军，或多或少也能利用。
　　还有初音安全卫士和云杀毒软件出来后日渐疲软的一票杀软厂商，肯定可以和我们结成联盟。其他那些在下载工具和播放器领域失败了的小鱼小虾……算了，那种垃圾拉进来也没什么用，只会坑队友。
　　阿里的马云如今肯定还是站在顾莫杰那边，他是早就看我不爽了。因为朱军倒向咱这一边，盛大的陈天乔估计会被顾莫杰拉走，各大杀软里跳出来另立门户、指责原有模式的叛将们、还有他们的投资人，肯定会投向初音。
　　最后的变数估计就是百度的李彦宏了，他至今都可以置身事外，就看咱和顾莫杰谁面子大、能够许出好的合作条件了……还有新浪看来是凶多吉少，虽然新浪和咱双方都没什么冤仇，但是毕竟初音至今只作即时通讯没做空间，咱这里却有一个QQ空间和新浪博客相竞争……啧啧，前途难料呢。”
　　手下人在那儿斟酌讨论的当口，马化腾的脑海里飞速地过了一遍敌我关系，一张硕大的关系脉络网渐渐成形。
　　……
　　马化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普洱茶让他精神一振，长方脸上露出一丝坚毅。然后出声制止了手下人的瞎讨论歪楼：“都说说吧，目前我们最当务之急的狙击手段是啥。不要讲远景，我要听干货。”
　　老板的脸色不好，小鱼小虾自然不敢先开口。一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公司联合创始人张志栋提议：
　　“Pony，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把我们的QQ医生从自选安装改为强制安装吧——从一个独立软件包，变成QQ的插件，逼着用户一定要装。否则初音集团在‘初音电脑管家’方面占据的优势太大了，会形成强力的引流。我们再是靠社交属性带来的关系网络先发优势封堵，也不一定能有决定性作用。”
　　张志栋口中提到的“QQ医生”，便是后世历史上“腾讯电脑管家”的前身，其实这玩意儿腾讯早就有做，07年的时候是以“QQ登陆时的帐号保护安全助手”形态出现在用户面前的。
　　除了防木马盗号这个主要功能之外，其实还帮着扫描用户电脑上的隐私、软件偏好信息，以便帮助QQ抓取用户喜好大数据，更好地进行产品分析。
　　至于“初音安全卫士”乃至另一段历史上存在的“360安全卫士”所包含的木马查杀、对付流氓软件、自动打系统修复补丁、软件卸载/安装助手、碎片清扫和系统加速等几项主要功能，如今的QQ医生基本上也多少有涉猎——主要的涉猎方式自然是逆向山寨了。
　　唯有主动防护、云查杀和其他一些需要与安全浏览器结合的功能，因为腾讯方面的云安全技术实力比较弱，所以暂时做不到初音的高度。
　　之所以腾讯手上有一个半成品的“QQ医生”，却只放出其“扫木马防止QQ号被盗”的功能出来，无非是因为马化腾前两年也不准备树敌太多，怕一旦放出之后、与初音集团形成核心利益的死磕竞争，会大量消耗双方的资源，被第三方的后起之秀渔翁得利。
　　然而，此刻既然初音集团已经挑起了核心战场的争夺，脸皮已然彻底撕破，那么什么手段就都可以上了。
　　“我原则上同意这一点，不能让初音方面集中力量孤注一掷，一定要双方有攻有守分散敌人兵力——如果我下令QQ医生正式强制捆绑安装的话，你们技术部门大概要多久可以搞定？”
　　CTO张志栋扫了一眼刚才与手下人的讨论结果，无奈地回答：“第一步只上自动打系统补丁、全盘木马扫描、系统加速几个功能的话，本月底之前就能提供稳定的版本。但是软件管家和流氓软件查杀要慢一些，至少要到年底。云端防护那些功能我们目前做不到，还需要长期的技术积累和挖人，暂时没法给时间表。”
　　马化腾有些暴躁：“怎么会这么久？我们的东西不都是做好了放在手头边，随时都可以丢到网上去的么？”
　　张志栋一耸肩：“这瓶颈不光是技术问题，不信你问小任。”
　　马化腾的目光转向一边的COO任宇新，任宇新微微哆嗦了一下，赶忙解释：“栋哥说的是陈寿富那家伙的事情——Pony，您应该知道的，我们公司从去年年底开始对‘珊瑚虫QQ’的非法作者陈寿富提出诉讼之后，这个司法程序一直没跑完。年初法院只是判罚了他10万块钱的民事赔偿。后来我们又想办法走南山区法院的关系，运作刑事诉讼，但是我也打听了，要把那家伙弄进牢里起码得明年了，哪怕是出刑事禁令、把珊瑚虫QQ的一切东西从网上扫掉，也要拖到12月24号的开庭了——这是南山区法院给我们私下通报的最快程序进度。所以，QQ医生还是晚些上线比较好，否则一旦珊瑚虫版本还在流传，我们的捆绑就有可能被珊瑚虫破解，导致将来市面上大量流传阉割版的QQ。”
　　马化腾觉得脑仁一阵阵地疼。
　　顾莫杰这厮，挑选的进攻时机太好了。
　　从2006年年底到2007年年底，其实腾讯在QQ市场上还面临着另外一个很严重的敌人，那就是民间删改版的“珊瑚虫QQ”，其作者是京城理工大学的一名计算机教师、业余编程爱好者，名叫陈寿富。
　　从技术和法律上来讲，“珊瑚虫QQ”当然是非法出版物，是随意篡改原版QQ并增删功能的结果。但是架不住当时的网民很喜欢用，原因就是“珊瑚虫QQ”可以屏蔽掉腾讯原版QQ的广告插件，让用户用上一个不用看广告的清爽界面（当然还有看对方真实IP地址、降低网恋诈骗之类的次要功能，不赘述）
　　珊瑚虫QQ版本的存在，极大打击了腾讯在QQ上的广告收益，更严重的是提供了一种“不管腾讯做出来的软件是啥样的，咱都可以把自己不想要的、强制捆绑的插件阉了再用”的恶劣影响。
　　如今对陈寿富的民事诉讼初审胜利了，但是陈寿富赔钱之后，网上的珊瑚虫QQ扩张并没有遏止住，其手下的技术破解团队也没有彻底收敛下来。如今正是把对方送进监狱前的紧要关头。
　　可想而知，要是QQ医生这时候做成强制捆绑，万一陈寿富手下的人手一滑，再做出“破解QQ医生强制捆绑的破解补丁”，并且在网上散播开来，那腾讯可就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或许腾讯将来可以选择继续升级QQ版本，但是已经用上了“纯净阉割版”QQ的网民，是不会轻易卸载掉那些阉割版软件的。
　　放出企鹅的正确时机，是先杀掉骟企鹅的小刀手。
　　马化腾心中升起一股寒气与无力感：为什么敌人开战的时机总是选得这么准？难道，对方是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干掉珊瑚虫QQ了、于是故意选择在这个将断未断的点，先下手为强？
　　“罢了，就按照栋哥的意思，先上自动打系统补丁、全盘木马扫描、系统加速三个功能，探探路。剩下的模块，技术开发上要抓紧，做好了之后随时待命。等12月下旬我们把渣陈送进去吃牢饭后，再上线。”


第二十六章 投鼠忌器
　　马化腾没能第一时间放出“QQ医生”与初音集团撕逼，不代表他就不会用别的山寨方式扩大这场战争。
　　比如，就在十一黄金周之后一周，QQ音乐做出了重大改版，把目前初音影音的音乐播放器部分功能几乎从头到尾借鉴了一遍，还挖空心思做了一些QQ自己的人机界面优化。除了“哼曲搜歌”这个核心功能因为需要音频云端数据库的积累，腾讯暂时山寨不了，其他不依赖大数据的功能都能模仿。
　　至于腾讯原本一直没有下决心扩大的视频业务，如今也不得不本着防御性扩张的思想，把酝酿了许久的QQ视频仓促上线——而在原本的历史上，QQ视频这个业务直到2009年才开始酝酿、2010/2011才逐步试运营/正式运营。
　　尽管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一招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初音视频占得的先机已经太大了，而腾讯方面充其量只是完善了一个网络播放器，实则内容空空如也，基本全靠山寨自暴风影音和迅雷看看模式的“边下边看”、借重第三方的带宽。
　　（暴风影音已经没了，看过前文的都知道已经被初音影音买下了。迅雷也不存在了，迅雷创始人邹胜目前是初音的小股东）
　　这些都算是低成本的防御手段，用户体验是完全谈不上的，只是发挥一下QQ这个平台的惯性，拉拢一些“随便找个视频看看、找个音乐听，对质量、流畅性和检索精确性都无所谓”的外围客户。所以，这些措施对初音的平台性围剿效果也就谈不上多明显。
　　马化腾本来还有一个终极绝招，那就是宣布“因为初音电脑管家对QQ安全性的威胁、有可能导致用户QQ号被盗，所以QQ将不可以在安装了初音电脑管家的电脑上使用”。
　　这招其实就是历史上的3Q大战时，马化腾对付周鸿祎的。然而如今的局面和历史上3Q大战时又大不一样，因为顾莫杰可没有和周鸿祎那样祭出“扣扣保镖”这样明显针对腾讯的“神器”，腾讯如果反对太激烈的话，在不正当竞争的法律风险上显然要高得多。
　　“在QQ受到其他跨平台软件威胁的情况下、选择以‘QQ账户安全存在威胁，强制性检测目标软件并与之不兼容’为手段，逼迫用户做出二选一”。
　　这条策略，一贯是锁在马化腾脑海里古已有之的终极方案，并非后世遇到周鸿祎时才临时想到的。只因此招对企业商誉杀伤也同样巨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来用，所以也就没有机会显性表露出来而已。
　　如今，面对“初见”的攻势，马化腾动了一下这个念头，然而在和哥们儿张志栋商量了一下之后，马上被劝住作罢了。
　　“PONY，千万不能冲动！我知道你对打官司的事儿很有心得。我也承认，在国内反不正当竞争这种案子，法律其实就是个屁，还是看谁政府关系好、钱多就能打赢。问题是顾莫杰不同于我们往常的对手，他虽然钱比我们少，但是政府关系并不比我们弱。”
　　“张枢机12月就要进京了，如果我们再加把劲儿讨好一下……”
　　“没用的，齐枢机这个月就要进京了！别看当年张枢机从钱江省调来之前，齐枢机只是张枢机旁边的副枢机，但是年纪差距摆在那儿呢——50岁进京的人，和60岁进京的人，能一样么？何况……听说顾莫杰这两天正在沪江验收他的新园区呢，齐枢机临走之前还会接见他的。”
　　听了张志栋的最新小道消息，马化腾冷静了下来，把闹到反不正当竞争官司的念头暂且掐了。
　　……
　　千里之外的沪江，南汇区的初音数据中心与分管网络安全业务的子公司办公园区，经过半年多的仓促赶工，算是完成了土建。内部安装和后续配套起码还要大半年的时间。但是剪彩典礼却必须赶在10月24日这个点之前先弄起来，招牌也要挂起来。
　　因为这项工程，可是已经写进沪江市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了——是作为反省“为什么沪江市作为中国与世界接轨程度最高的国际大都市、但是却留不住一流互联网创业企业”的政绩改进，写进报告里的。
　　马云的阿里集团，当初在创业之初，在“中国黄页”时代，曾经尝试过在沪江落脚，但是被高成本与浮躁的人心打败了，回到了老家钱塘卷土重来。当阿里集团壮大之后，沪江历届政府都反省过这个问题，原因也找到一些，但是并没有什么可操作的解决办法。
　　初音集团，作为即将杀进全国前五规模的互联网巨头，肯重新布局，哪怕只是迁移过来只负责其中一块业务的全资子公司，也足够让当地政府振奋了。
　　何况，这事儿还是2月份齐枢机刚刚来赴任，那头就马上正式批完、开工加班加点，更显示出了齐枢机在前任社包基金按风波后、市场信心风雨飘摇状态下快速稳定人心的能力。
　　当然，证明齐枢机稳定局面能力的因素还有很多个，顾莫杰送的这个能占其中二十分之一的分量就不错了，但纵然如此，在外人看来也已属难能。
　　砰砰地礼炮声中，齐枢机亲自操着剪刀，为园区剪彩。然后首批服务器象征性地推进连装修都没有、只是铺了一根光纤的数据中心里，先摆摆样子。无数镁光灯闪起，然后一篇篇早就写好的格式化通稿数分钟内就配上了图片，放上沪江本地的各路官媒。
　　齐枢机平静地应付完媒体，装模作样走进园区视察了仅有的两间样板房，让人拍了些照，讲了番话，然后屏退左右，留下陪同视察的顾莫杰一个人聊一会儿。
　　齐枢机站在窗前，静静地看了十几秒钟远景，长吁了一口气：“后生可畏。美国人总是说我们中国创业环境不好，说我们中国没有上升通道——这明显是不对的嘛！美国人有马克·扎克伯格，咱中国人里面也有小顾你这样的人才。”
　　“枢机过奖了，虽然我这些年赚了些钱，但是回头想想，还是挺后怕的，本事，努力固然重要，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有时候静下来自己分析，像我这么胡搞的人，哪怕本事和努力和我相当，估计五十个里也就成功一个——其他49个都被运气过滤掉了。”
　　齐枢机摆摆手，对顾莫杰的说法不以为然：“运气当然有，实力也要有。实话实说，这几年虽然还有一些互联网创业成功的财富神话激励着人心，但是大多数行业和地区，人心越来越浮躁倒退了，还不如十年前昂扬向上。”
　　顾莫杰尴尬地赔笑，没敢接话。齐枢机看了他一眼，无奈地伸出两根指头指指点点：“你这人呐！不爱和官场打交道也算出名了，这种话都不敢接——实事求是，有啥不敢说的？90年代毕业出来的大学生，哪个不是真心想做一番事业？真心闷头搞研究也好，经商也好，哪怕是已经做了公务员的，还想着下海淘金。那气氛远比这几年的毕业生、动辄就优先考公务员强——这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顾莫杰小心翼翼地接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么，90年代，还没固化，上升通道还在。如今除了互联网少数几个新行业还有白手起家的机会，其他传统行业哪个不是跑马圈地圈完了，年轻人也不容易。”
　　齐枢机的目光似乎变得很辽远，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我下周就进京了，你是知道的。扪心自问，咱目前的经历，未来还不足以掌握这个国家——我虽然是西北贫困地区出身，但是从做到省级开始算，满打满算就干了东南沿海三个省，都是民营经济发达的地方。对内陆广大贫苦地区的实际情况，那是真不了解。后面五年，可得好好沉下心来，不能先入为主了。”
　　“您过谦了，您能这么想，那是人民之福。”
　　“套话就别说了，这里又没记者。”齐枢机果断制止了顾莫杰废话，想了想，把楼歪回来，“我记得一两年前你说过一番展望：将来互联网经济和实体经济的互动会越来越深入。传统经济的就业机会会被互联网重新打散铺开——我不懂技术，不好瞎判断。你是懂行的，你倒是说说看，你描绘的那个场景，多久可以实现？五年够么？”
　　“五年……可能不太够，国内的网络基础建设还是太差，氛围配套也没起来，保守点说，十年吧。”
　　“十年之后，中西部省份的农民工，就没必要全部跑到东南沿海来打工了？有几成可以在本地找到新经济扩散的机会？”
　　“这个……站在我的位置上，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我说十年，那也不过是开了个头，或许到时候也就一两成流动人口可以回乡找到工作机会。但是毕竟可以让人看到希望，或许再额外多给五年，这个数据可以上升到三成、甚至四成呢。中国太大了，现在流到东部的异地务工人员就超过四亿，还没算跟着来的民工子弟呢。”
　　齐枢机的神色，闪过一丝不甘，十五年后，他都要退下来了，有些问题积重难返，非一朝一夕可变。他把顾莫杰的回答反复琢磨了许久，略显自嘲地笑笑：“还是心太急了，可能是东南沿海主政这些年，对全国的全局了解不够透彻，这五年，得多跑些地方了——也希望将来你们初音集团，能够把就业机会创造到云贵川、大西北去，别故土难离。”
　　“枢机，您就看着吧。在互联网上赚钱，我不敢说我是国内最在行的，但是要说‘让几百万人跟着我一起在互联网上赚钱’，目前也就老马可以和我相提并论——老马创造了数百万在老家就能找到工作的淘宝店主；而我们初音集团，目前为止为超过数百万注册用户发放过‘视频分享广告费’、‘字幕、翻译、歌词产品分享广告费’，将来还会有更多正版内容分享广告费。虽然中国的版权现状不太好，但是我相信我会靠我自己的努力，把这个现状改变掉——不是靠严格执法，而是靠市场的力量。当我们可以让几千万人通过在网上创作赚到钱的时候，支持保护知识产权的力量自然会空前强大。世界上最大的用户黏性，绝不是让你的用户在你这里花钱，而是让你的用户同时在你这里赚走钱。这一点，目前国内的互联网巨头，没有一家能够像初音集团这样坚持不懈地布局。”
　　“好，我给你五年时间，希望五年之后你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十七章 飞速扩张
　　顾莫杰赶回钱塘，没几天之后就得到了齐枢机如期进京的消息。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再去考虑这些官场上的抱大腿应酬，因为十月份还有好几桩生意上的大事需要他关注。
　　金九银十，历来是国内对房地产市场的惯用描述，初音集团不是做房产的，但是当初和绿城宋老板合作的那块西溪湿地北区的IT园区，如今毕竟到了脱手一部分的时候了。这件事儿9月份就已经开始操作的，只不过整个9月顾莫杰都在美国，所以他本人没怎么经手，回国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进入了数钱阶段。
　　到了如今10月下旬，当初的那一大片园区折腾出去了大约四分之一，就把前期整个园区的投资收了回来，总共回笼了30多亿人民币的资金——相当于是利用了这两三年里钱塘房地产价格暴涨的趋势，空手套白狼就白赚了剩下四分之三的园区。
　　顾莫杰也想过再多卖掉一些、缓解如今的钱荒。不过当初费莉萝和他说过，因为初音不是房地产企业，再多卖的话土地增值税等一大票款项就没法往“尾盘”里分摊了，故而作罢。
　　这30几亿并没有来得及全部在手中捂热，顿时就有好几个亿拨了出去，转入了中联通和中电信的口袋——因为“初见”要给所有用户白送短信套餐，所以在2007年最后3个月里，初音集团要给两大运营商的钱，总数就将达到10亿以上，平均每个月要给4亿。
　　预留出撑到明年初音娱乐上市IPO之前、需要支付给两大运营商的钱之后，剩下资金中，顾莫杰准备把主要部分投给“初见”的优化与推广，乃至初音智能手机的后续产品研发。
　　从费政清和冯国荣那里，顾莫杰拿到了最初一个月的初音3G手机在菲律宾和印尼市场的铺货成绩：短短20天，初音的手机就取得了印尼15万台、菲律宾6万台的出货量，后续稳定下来之后可能降低到两国市场每月总出货量18万台左右，年销量预计200万台。
　　为了打开市场，初音方面给SMART运营商的拿货价是很低的，用了3G芯片组的硬件，居然才卖折合人民币900多块，也就是说未来一年在南洋国家的手机销售额可以逼近20亿元人民币、且需要净亏2-3亿。
　　（注：所谓3G手机，只是指手机里面有用QSC6085/MSM6290等等高通CPU，可以兼容EVDO或WCDMA网络制式。但是并不代表只支持3G、不支持2G。在菲律宾和印尼，2007年下半年的时候，运营商已经有升级3G网络，但实际上手机用户愿意多花钱开通3G业务的还不多。运营商推支持3G的合约机，只是提供了一个未来平滑升级的可能性，而非一刀切强制升级。这一点其实后来国内推3G/4G的时候也一样的。）
　　不过，亏钱是小事，锻炼了手机研发团队和运营经验才是最重要的。何况这些手机也就卖一年，到了来年这个时候，初音就会开发出更先进的、搭载安卓系统的高端款式，并且利用如今铺开的渠道渗透出去。
　　更关键的是，初音集团卖到东南亚市场上的所有手机产品，因为是在“初见”软件上线后同期发售的，所以早就在出厂的时候提前预装了“初见”手机版。为了满足这一功能，“初见”在开发的时候特地在多语言功能上下了大力气，还和初音云翻译团队通力合作，尽量解决兼容性问题。
　　腾讯公司历来是不做翻译业务的。在原本的历史上，后世国内的机翻市场，主要也是百度翻译和网易的有道云翻译两家所瓜分。因此在国际化版本这一仗上，马化腾无声无息就输了一筹。
　　加之初音集团在卖合约机硬件的时候，已经亏了不少好处给运营商，所以那群印菲猴子很爽快就允许“初见”在印菲两国国内拥有“可以免费用电脑给这些手机发短信”的业务。而不需要和中国国内那样、额外给中电信中联通上供。
　　2007年，“QQ国际版”几乎还是一个婴儿，虽然概念已经被提出，但是从没有得到任何推广资源，完全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被主人玩着放置PLAY的把戏。而与此同时“初见”却在上线的第一时间，就同时开拓海外市场。这一风向标对于普罗大众或许不算什么，但眼光敏锐的圈内人却一下子看到了“初见”的先声夺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纷纷试用了“初见”。
　　……
　　“注册账户数1900万：5亿；有效活跃用户数1100万：2.8亿；日均同时在线人数420万：3700万。”
　　11月初的初音集团高层例会上，开场讲话之前，顾莫杰首先让人把这样一张摆着三组对照数据的图表，打在投影幕上。每一位与会的CXO级别的人，乃至中层项目团队的负责人，都会在走进会议室的第一瞬间就一目了然。
　　顾莫杰也不等人到齐，直接侃侃而谈地开始说自己的看法：“大家都先看看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总的来说，这一个月的拼杀效果还是有的，我们能够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初见’的三项主要指标分别达到QQ的3%～5%，这很不容易。换了国内任何一家同行，都是不可能达到我们的速度的——但是我对于这个数据也谈不上满意，至少我没有看到足够的后劲。在我看来，凭借我们‘初音电脑管家/安全卫士/杀毒软件/初音下载’这么一系列的庞大平台、凭借我们4大软件模块都有2亿左右用户的基础，还一次性砸下去几个亿的推广费用，本来就该在一个月内得到一千万以上活跃用户的成绩——换句话说，我觉得这个成绩光靠我们初音集团自己的渠道和平台，就应该能做到。而中电信和中联通带来的引流效果，我认为还不够明显。”
　　众人唯有苦笑：老板的心实在是太大了，要是换做百度或者阿里、网易来做IM即时通讯，能一个月杀出1000万活跃用户，早就烧高香了。
　　不过，顾莫杰说的也有点道理，最后还是集团COO叶维伦高屋建瓴，帮大家解了围。
　　“阿杰，这事儿不能这么看。目前来说，通讯软件毕竟还是有很强的用户黏性的嘛，推广效率比其他软件低哪怕三四倍都是正常的。我也分析过这个月的数据，如果不考虑两大运营商的引流，光靠我们自己的实力，如今最多也就800多万活跃用户——多出来的200-300万都是靠联通电信给的。何况，你可能没有关注到一个数据——当初中移动推出‘飞信’的时候，是5月1号这个时间节点，而整个5月份，中移动的飞信活跃用户数只增长到了区区400万而已。反倒是上线后次月的6月份，新增活跃用户达600万，让飞信在上半年结束时总用户突破了1000万大关。所以，我们不能小看国企运营商的年终和半年发力。”
　　顾莫杰觉得叶维伦的观点有点意思，鼓励他继续往下说：“说详细点儿。”
　　叶维伦耸耸肩：“很简单，移动也好，联通电信也好，里面做事的那些人都是靠KPI绩效考核撑着的，所以国企性质的合作伙伴，在推广数据的时候，有强烈的半年度和年终爆发力——尽管这里面可能有很多数据是造假的，比如半年度时恶意突击申请帐号、导致活跃用户数与注册帐号总数的比例突然下滑。这很好理解，就和做了预算的国企和机关/事业单位会年终突击花钱一个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到12月份的时候，联通和电信还有可能给我们一波惊喜？到时候或许还会有额外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激增用户？”
　　“我是这么估算的，当然您可以选择通过其他渠道搜集数据进行更精细的分析。”
　　叶维伦说完，就老神在在地不吭声了。他并不懂具体的产品，后面顾莫杰肯定要大家头脑风暴各自汇报改善“初见”推广率的新手段，那都是下面的人的事情了。
　　“大家或许对目前的现状还挺满意的，但是我想说的是，真的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是没见识过马化腾的反击，一旦有人触及了他的核心利益，他反击起来；可不会和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对手那样，在咱挑好的战场里乖乖决斗的。马化腾是个深谙‘总体战’的家伙，在这方面甚至不亚于我。目前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所以，有什么进一步提升我们产品竞争优势的后续改良方案，大家一定要不吝直言。无论是技术上的，还是营销手段上的，都行。”
　　顾莫杰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补充了一句重磅炸弹下来：“初音娱乐明年就要上市了，大家都是知道的。趁着如今股权还可以变更，我私人愿意拿出总数3%的初音娱乐股权，作为‘初见’后续推广方案的激励。”
　　会议室里，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我觉得，目前是时候加深‘初见’和初音邮箱、初音云存储之间的联通程度了——马化腾前几天紧急推出了一个叫做‘QQ离线文件’的防御性功能，我们在这方面完全可以做得比他们更好。”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汇聚到了声音的源头，不出所料，提出这意见的显然是曾经的下载业翘楚、如今被顾莫杰逐步从娱乐产业剥离出来的邹胜了。


第二十八章 精确窗口期
　　邹胜也算是顾莫杰手下第一批笼络到的互联网创业型骨干了，如果没有顾莫杰的横空出世，原本的历史上邹胜也能最终靠着迅雷下载这块招牌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最终弄个几十亿身价。
　　做娱乐产业，本不是他的爱好。只是2006年以来初音娱乐爆炸式发展、又缺少专业的互联网娱乐掌舵人才，所以不得不让搞数据传输出身和搞视频的人来兼顾统筹游戏、自媒体、虚拟演唱会等等业务。邹胜为顾莫杰赚过不少钱，也经历过因为自己所分管业务的利润被顾莫杰果断划给兄弟产业而愤懑抑郁的阶段，最终所幸在集团新CFO古勇将加盟时提醒了顾莫杰、给了邹胜一些集团层面的股权置换，安抚住了这位苦劳大于功劳的老将。
　　9月份时，顾莫杰在美国买断了火拳公司，也拿回了斯蒂文羊刀的团队——且不说斯蒂文羊刀的人品怎么样，这货在做游戏，而且手下也着实有几个得力的营运和策划干将。（历史上后来的LOL就是这伙人出了力的，当然也不全靠这个团队）
　　从那以后，邹胜渐渐淡出了对网游、动漫、虚拟演唱会这些业务的掌控，把相当一部分业务转给了美国来的团队接手管理，他本人则有时间静下来安安分分全心谋划下载/云盘/数据传输方面的后续展望。
　　顾莫杰也恰到好处地补给他个人以及其他即将被剥离出来的管理人员总计2%的初音娱乐股权，算是奖励他这两年带着初音娱乐安安稳稳走过原始开荒的阶段。
　　放到明年上市、大小非解禁之后，如果邹胜等人愿意，这2%初音娱乐股权也能变现至少10亿现金了吧。从这个角度来说，邹胜跟着顾莫杰打工，最终的所得也不比另一个时空自己当老板、开迅雷公司少了。
　　此时此刻，在讨论“初见”与QQ的竞争策略会议上，邹胜提出了“在QQ的离线文件功能点动手狙击”的策略，很显然是他成功转型回老本行的表现。
　　顾莫杰对此深感欣慰：能够把一个有功的元老，丢进一个新业务领域拼杀、最后又拉回来，这是很不容易的。有多少人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满待遇，因为觉得开拓出新市场就被老板的嫡系心腹接手过去而暗怀离职之心。
　　毕竟，世界上能够像权宝儿那样说丢国内就丢国内、说去日本就去日本、说去美国就去美国、牛一样不知反抗的人，实在是很稀少。
　　……
　　“阿杰，我觉得，马化腾在前阵子为了防御性升级、而推出‘QQ离线文件’这个功能，完全是一个败笔。因为在下载工具领域，QQ旋风完全不是初音下载的对手，甚至连后者三成的市场占有率都不到。在电子邮箱的云存储空间方面，QQ邮箱也不如初音邮箱——尽管QQ邮箱至今在用户数方面仍然是我们初音邮箱的两三倍之多。所以，当腾讯推出这个新功能之后，我觉得完全就是送上门来请我们山寨的——给每个‘初见’用户20M的免费云存储空间、有效期7天，可供离线下载——这3个数据，凭借我们的初音下载和邮箱免费空间，完全可以轻松仿制，并且在各项指标上比QQ离线文件更优秀、更便民。”
　　邹胜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改此前两年讨论游戏和娱乐产业产品布局时地谨慎，几乎是滔滔不绝奔涌而出——没办法，任何人在聊到自己毕生的老本行时，都是这么自信满满的。
　　顾莫杰在一旁听着，甚至觉得这两年真是屈才呢，怎么就没把邹胜安安静静放在云存储这个领域继续深挖呢。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毕竟云盘的技术成熟需要网络基建进步的支持。在中国电信和网通发展不够快的时代，直接搞云盘无疑是空中楼阁、屠龙之技。
　　“说具体一点儿，如果我答应按照‘QQ离线文件’的主体模式框架、搭建‘初见离线文件’的功能，你觉得你可以做到什么样子？需要多大的成本？”
　　“首先，7天有效期太短了，为了体现我们的诚意，可以做成30天文件有效期。20M的文件大小限制也太小了，我们加到50M甚至更高都不是问题。
　　其次，我分析过目前的QQ离线文件功能，只能点对点离线——也就是说，我在家里的电脑上发的离线文件，只有在家里的电脑上才能直接点开‘已发送文件’，而如果在公司电脑或者随身的笔记本上登陆自己的QQ号，是找不到这些文件的。
　　当然，这种设置对于不同用户之间相互传文件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让一些需要多终端办公、经常自己给自己发文件的人很不便。只要我们稍加修改，改成‘自己的帐号无论在哪里发送离线文件，都可以在任何其他终端上登陆本帐号时下载’，那么，‘初见’对于那些需要多终端办公、乃至网上远程合作办公的用户都会非常友好。
　　最后，我们可以直接整合一个叫做‘初见云文件’的模式，把所有离线发送的、收到的文件都做一个指针备份，将来酌情考虑增加文件整体备份的范围，让找不到文件的用户觉得更贴心，也为这个功能的后续优化铺路。”
　　这番建议条分缕析，说得在坐的人各个都觉得深有同感。CFO古勇将本来在这种场合基本上是不发言的，只听，此刻都忍不住出来赞同：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原来我自己办公的时候，都经常要用QQ传文件传来传去，有时候不得不弄两个QQ号，把东西自己发给自己，省得开邮箱。要是将来初见离线文件能够这么便捷，那我两个互穿文件的QQ号都没必要存在了。”
　　古勇将的笑话赢得了满场的会心笑容，连顾莫杰都不禁莞尔，他转向对邹胜说道：“看来这一点建议没什么好讨论的了，大家都觉得可行。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成本情况，这么做，开支会有多大。”
　　邹胜对此深有把握，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相比之下，这些存储空间的开支根本就不算啥——您想想，我们公司就算再弱，至少也有腾讯一半的资金规模体量，而在即时通讯产品上，目前初见的用户规模仅仅是QQ的4%。加上我们在云数据的归并压缩方面有技术优势，哪怕我们把离线文件的存留时间和最大容量提升数倍，我们在总支出的绝对值上也是远远小于腾讯的——或许还不到对手的五分之一。这种情况下，我们有啥好怕钱不够烧的？”
　　顾莫杰沉吟着没有开口，COO叶维伦倒是帮他插了一个问题：
　　“那将来呢？现在我们的活跃用户数确实只有QQ的4%，但是我们在快速发展，说不定三个月之后就会达到QQ的10%，半年后会达到20%——到时候，我们在免费补贴离线容量方面的烧钱总数就会逐渐超出腾讯了。”
　　邹胜自信地笑了：“叶总，您可能不了解云存储领域的行业趋势。您要知道，云盘也好，大容量邮箱也好，这些业务的存储成本是随着技术进步快速下降的。尤其这两年处在一个快速发展期的通道内。也许2006年的时候包1个G邮箱容量的开支，到2007年就能包2个G，后面或许会平缓下来，但发展趋势是不变的。我们现在推出50M甚至100M免费离线文件容量，或许需要支出这么多钱，等半年之后，说不定单位容量的空间费用已经腰斩了，所以，这点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现在就推出100M免费离线，说不定腾讯还不敢接盘跟进，等明年成本下降、他们也跟进到100M的时候，大不了我们按兵不动就好了。”
　　“利用我们自身规模还比较小的优势、在萌芽期针对性狙击几个快速发展的指标——这思路不错，我觉得可行。”顾莫杰金口御言拍板了，自然不会再有人在成本上质疑。
　　“而且这种趋势我自己就能证明：明年随着3G时代的到来，中移动和中电信的交叉竞争会越来越明显。中移动有心进军固定网络业务，其对电信形成的竞争压力会明显强于现在半死不活的网通。我和圈内几个资深人士都聊过，估计明年开始会有持续数年的宽带资费猛烈下降期，所以，所有原先烧钱多、不经济的互联网商业模式，都可以重新评估一下。到时候，连带着我们初音一直在做的网络视频，成本都会下降好几成。”
　　“真希望这天早点来呀，现在国内的宽带资费真特么的贵，做视频烧钱根本烧不起呐。”YOUTUBE系出身的陈世军第一个接话，狠狠吐槽了一番电信的黑心。
　　邹胜幸灾乐祸地给陈世军泼了盆冷水：“你就省省吧，电信资费再降，视频网站也是不可能少亏的——我估摸着，到时候用户就该追求高清、追求蓝光大碟效果、追求1080P了——这些技术标准一直搁那儿放着呢，只不过现在网速慢，只能给用户看270P/480P的烂片。等网速起来了，竞争又激烈，用户胃口就叼了。所以，你想等出头还是省省吧。”


第二十九章 初见初体验（上）
　　一位从美国请来的医生，从清照亭畔的豪华别墅离开，留下了几份详实的检验报告。
　　然而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份让他化验的样本，究竟是从哪个女人身上取得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雇主究竟是谁，反正，这就是一比拿钱办事、办完闪人的双盲买卖。
　　三楼一间洁净清雅的房间里，已经三个月没上班、临时过来借住的费莉萝拿着检验报告，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已是11月中旬，她已然过了前三个月的安胎期。来自美国的专家，居然可以做到在110天的时候就检验出胎儿性别——这个指标，比国内目前普遍可以做到的数据又短了数周。
　　果然是个女儿。
　　或许是一贯清瘦的缘故，费莉萝的身材目前丝毫看不出走样。反而因为母性的激素作用，让她变得该丰满的地方更加丰满了不少，整个人都处在会滴出水来地最丰盈姿态之下。
　　阳台上，顾莫杰端着一杯咖啡，喝完最后一口，回屋把费莉萝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安慰：“我9月底回来之前，顺手在比弗利山脚买了个1英亩半的庄园，原主人是个过气的前好莱坞一线导演——你先将就着住吧，毕竟你的身体受不了新装修的房子。”
　　费莉萝静静地搂着顾莫杰的脖子，把脸靠在他胸膛上：“说得我多娇惯似的，一个人哪住得了一英亩半的庄园，折成国内的面积得十亩地吧，比竹溪小径的还大呢。”
　　“不能这么比，一个属于西湖风景区嘛，一个只是洛杉矶郊外。美国的郊区地皮便宜，你又不是不知道。”顾莫杰稍稍解释了几句，便把话头扯回来。
　　“我亲自送你去，不过只能陪你一周。我买的那屋靠近山脚了，离落日大道不远。权小姐在洛杉矶租的别墅就在落日大道上。你要是有不方便的事情，就找她照料吧，她很仗义的。当然真有急事儿实在搞不定，就打我电话，我再忙也会飞过去的。”
　　费莉萝不依地娇嗔：“我要少打电话！辐射大着呢，穿屏蔽服也不踏实。”
　　顾莫杰从谏如流：“好好好，少打电话就少打电话，咱聊QQ——哦不，是聊‘初见’好了。你手机扔了换新的吧，去美国弄个CDMA2000制式的，那玩意儿比2G的GSM网络辐射小多了。”
　　……
　　顾莫杰在清照亭别墅陪费莉萝吃了最后一顿晚饭，一起住的温婉清和潘盈盈在旁边作陪，和费莉萝道了别。然后两人就带着女保镖上车直奔浦东机场，从那儿直飞洛杉矶了。
　　费莉萝怀上的事情，顾莫杰并没有打算连家里人都瞒着，这没必要，反而显得畏畏缩缩。
　　费莉萝和顾莫杰都是常年商务签证，光护照上那密密麻麻的章，就足以让海关的人不屑多看，直接就放行了。更不会有人来检查费莉萝的身体状况、确认她是否有赴美产女的可能——财产几十亿的人，要是肯去美国，美国政府欢迎还来不及，这已经比投资移民的门槛标准高了百倍了。
　　在夜风中登上飞机，费莉萝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舷窗外的星空呢喃：“你最近跑洛杉矶可勤快，8月底去，整整住一个月。回国才一个半月，又要去。”
　　顾莫杰知道费莉萝并不是很作的人，此刻的小性子完全只是孕期抑郁的生理反应，所以始终温言应对：“这次还不是为了送你，不然国内‘初见’和QQ拼得这么厉害，我怎么走得开。”
　　“还算你有良心——在国内这几个月，憋坏了吧。其实我也不是爱吃醋的，你真憋得难受，何苦冷落了君君和婉妹。这下我走了，眼不见为净，你也能好好补偿她们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下半身动物一样，我这不照顾你的感受么。”
　　费莉萝狡黠地盯着顾莫杰的眼睛看了一阵子，试图找出对方这话究竟有几分诚意：“那你倒是说说，在美国这一个月，有没有把权小姐弄上手？我也不是为我自己问，我是为君君问的。就算你不说，我到了美国来日方长，总会知道的。”
　　顾莫杰霸道地拍拍费莉萝的大腿：“真没有。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家才两三千万家产的时候，你爸就不许你跟我，除非我娶你。权家好歹有过亿的家产，她自己出道七年都赚了两亿多——这样的人，还差钱么？还会为了钱出卖自己么？只要你愿意，我送你到地方马上就回来，保证不见她。”
　　“哼，说得你好像很没有魅力似的——难道我愿意跟你，就是看上你的钱不成。”
　　“好好好，算我错。”一说到个人魅力问题，顾莫杰马上就投降了。
　　“所以，以后不要随便贬低自己——贬低自己的同时，就等于贬低了那些真心爱你的女人的眼光。”
　　顾莫杰和费莉萝依偎着假寐了半夜，讨厌的时差让天色在五个小时之后就重新亮了起来。费莉萝睡不着，便逮着顾莫杰问：“起码有半年见不到你了，要不要帮你再榨一次？”
　　“疯什么呢！小心孩子！”
　　“医生说第四个月就不要紧了！而且只要不压迫到，就没事——所以我要在上面，你躺着被动就行了。”
　　“……随你便。”顾莫杰把脸一蒙，懒得再搭理，任由费莉萝施为。
　　“切，没劲，跟奸尸一样。”费莉萝嘴上不满，却不甘心停手，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强上。
　　“动作小点儿，小心孩子！”
　　为了不伤到女儿，顾莫杰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短短五分钟便缴了械，表现远比平时差了十倍。
　　“这么多！看来真是洁身自好了几个月，不过表现也太差了。”
　　“别闹，都是为了孩子。”顾莫杰目光闪烁地打发了费莉萝，还得起身帮她收拾，不敢像平时那样劳动了对方，那叫一个凄惨。
　　他没敢告诉费莉萝，之所以可以五分钟完事儿，完全是靠他自己在脑海里脑补。
　　……
　　顾莫杰说到做到，到了洛杉矶，仅仅陪了费莉萝三天，陪她做了个落地检查，建立了档案，便准备回国。除了最后离开前的时候见了一面权宝儿，其余时间可谓是“三过落日大道而不入”——最后那一次会面，主要也是知会她一声，将来有事可以和费莉萝有个照应——然后顾莫杰就直接飞回了沪江。
　　顾莫杰一走，费莉萝便恢复了深居简出。权宝儿倒是很坦荡，尽管做专辑后期还有些忙碌，常常要拍外景，依然会每隔几天过来串个门看看情况。
　　费莉萝已经很久不怎么用QQ了。初音公司的同类产品“初见”上线的时候，她因为身体不方便，也不怎么坐电脑前，直到如今和顾莫杰远隔重洋，才不由得想起把这玩意儿拾起来。
　　于是，找一台低辐射的笔记本，穿上居家休闲款式的屏蔽服，每天下午茶时间坐在电脑前聊“初见”，便成了费莉萝的功课——当然，下午茶喝的只是普通的绿茶，而且要泡得很淡。
　　“初见”在十一月份频繁升级了两次版本，显然是针对QQ的升级改良所做的应对措施。费莉萝原本用的少，分辨不出“初见”和QQ的体验优劣，如今用得多了，才慢慢体会出“初见”的好处来。
　　“初见”的桌面图标是一个双马尾的萌系大头少女，一头的绿发——也就是直接从‘初音歌姬’的Q版形象借用过来的，最大限度利用了初音系列产品的影响力。当然考虑到社交软件的严肃性和全年龄段用户的感受，这个初音娘的形象画风还是偏商务一些的，身上穿的是OL的职业装，表情也尽量中性不卖萌。
　　费莉萝听说，光是全套的VI设计、商标/LOGO等等支出，初音方面就花了几百万人民币，海选了好多组全球最顶级的平面设计公司的方案，最后精雕细琢得到了这一组形象。很显然，顾莫杰是希望初音娘的形象能够比腾讯家的那只企鹅更加深入人心，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品牌效应。
　　聊天的基本功能上，初见和QQ看不出什么差距。但是在视频聊天、文件分享、远程控制等很多方面，费莉萝用得多之后就体会出不一样了。
　　初见最新版本的离线文件大小限制比QQ高了五倍、存放时间比QQ高了4倍。而且还拥有独门的“文件断点续传”功能——一个文件离线了一半之后，允许取消或是“部分取消、下次再传”，这样一来，如果是费莉萝在美国这边拍到了好玩的视频，发送了一半之后觉得太大暂时传不完，就可以先停下等下次有空再说。
　　这一点目前的QQ完全做不到。
　　费莉萝闲来无聊的时候，也有试用过中移动的“飞信”。
　　飞信在美国没法发短信，但是好歹还能当一个纯粹的IM通信软件使用。
　　结果费莉萝不到五分钟就被那呆板的操作恶心到了。
　　国企的研发人员，真心是不知道“用户体验”这个单词为何物。一切操作完全是按着怎么正式怎么来——就好比打个四大银行的查询电话，光是听XXX请按1、XXX请按2……这样的提示语音，都能听上七八层，还找不到自己要的东西在哪里。恨不得用个通讯软件还要先给用户上课培训一番。
　　“看来QQ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嘛，飞信搞不定它，只是出手的人不对。”


第三十章 初见初体验（下）
　　又是一个慵懒的周末午后。
　　比弗利山的庄园里，从国内雇来的女保镖，为费莉萝沏了一杯清茶——只稍微放了几枚茶叶和茉莉花、菊花。然后费莉萝便一个人静静地找了个侧对窗口、可以看到山景的位置斜躺下，把笔记本架在特制的桌面上，打开“初见”准备和顾莫杰视频。
　　这已经是她每天的必修课了。顾莫杰空的时候，就会和她视频上那么半小时，若是不空，或许五分钟就完事儿了。
　　一阵子用下来之后，费莉萝已经充分体会到，“初见”的视频聊天流畅程度果然优于QQ一些，画面质量也略好，卡顿掉帧也少些。
　　每一丝一毫的进步，背后都是双方的工程师血腥搏杀、优化代码的结果，也是双方运营者不断砸钱、升级服务器流量的结果。
　　顾莫杰的“初见”头像还暗着，说明对方没有上线。与QQ一样，如今的“初见”已经有隐身功能了，而且做得比QQ更加人性化。
　　“初见”上线之前，QQ在隐身功能上还是比较死板的，要么选择在线模式，要么选择隐身模式，都是一刀切，不能区别对待。
　　而“初见”在国庆时的1.0版本上，就对此做了一个很细心的设定——除了一刀切的隐身/在线设置外，还可以额外对某些好友单独设置“在线对其隐身”或者“隐身对其可见”。前者用于对付不待见的人，或者工作上公事公办的那些供应商啦、客户啦、领导啦。后者则用于展示给自己亲密的人，那些哪怕自己隐身、依然希望对方看到你的密友。
　　毫不意外地，“在线对其隐身”和“隐身对其可见”这两项设置，在“初见”上线后不到一个月，就被QQ学了过去，也算是顾莫杰在山寨了马化腾诸多细节设定后，因果报应被反山寨了一把。
　　所以，只要费莉萝看到顾莫杰的头像黑着，那就是真没在线，绝对不是隐身。顾莫杰会对外人隐身，但绝不对自己的女人隐身。
　　费莉萝不想在顾莫杰忙正事儿的时候打搅他，便选择了耐心的等待，一边忍不住打开自己的初音邮箱，看看公司的内部的电邮，了解一下“初见”如今的最新成绩。
　　“注册用户数长得好快……都3500多万个帐号了，日均同时在线还只有600万。唉，看来叶总说的果然不假——电信和联通内部在压KPI考核指标了，各级都在疯狂注册没人用的空号凑数据。”
　　费莉萝仅仅扫了几眼，就犀利地判断出，“初见”在11月份前20天内的增长，只有10月份整月的一半，估计最终总成绩也会比10月份低三成左右。尽管初音在不断地技术改良，要形成生态和用户习惯，依然有漫长地路要走。
　　她心中刚有几许焦虑，立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想这些不够愉悦的事情，既然邮件里的不是好消息，还是别看拉倒。她决定起身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顺便把刚才的事情忘掉。
　　南加州的阳光格外地好，或许在全美范围内，也只有“阳光州”佛罗里达能够在这方面更胜一筹了。11月底光景，依然保持着相当于北方初秋时的温暖。窗外占地一英亩的花园里，盛放着鹤望兰等亚热带花朵，以及别处秋天才有的薰衣草。
　　“小姐，我扶你吧。”
　　女保镖立刻殷切地上前招呼，却被费莉萝喝令退下。
　　“现在就要人扶，将来这半年可怎么过——过三个月你再来限制我的行动也不迟。”
　　女保镖犹豫了一下，觉得费莉萝果然身材完全没有走样，又是在自家花园里，便放弃了抗命的打算。
　　“叮咚～”费莉萝在园子里晃了两圈，庄园大门的电铃响了，保安室的人确认了来人身份，很快选择放行。
　　费莉萝定神看去，原来是权宝儿来探望她。对方穿着牛仔裤，提着个大保温盒。
　　“姐，这阵子还好吧。今天专辑收工了，有点空，顺便来看看你。”宝儿一进门，就大大方方地和费莉萝打招呼。
　　费莉萝这阵子接触下来，已经瓦解了戒心，毕竟宝儿和顾莫杰相识也有一年了，但是确实坦坦荡荡毫无私情。对方肯来陪她聊天解闷，费莉萝也乐得倾诉。
　　“挺好的，就是闲得慌，在想要不找个教练，挑一点幅度适合我的瑜伽活动活动。再这么养着，骨头都要僵了。”
　　“瑜伽吖……听起来不错，可惜我不懂。你知道的，我这人从小练舞，瑜伽这种慢性子有氧运动不在行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费莉萝打趣地拧了拧宝儿腹部的皮肤，“我也真是醉了，妹子像你这样练出六块腹肌的，反正我是没见过。”
　　宝儿任由费莉萝打趣她，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碟片递给费莉萝，正是她出道美国后的第一部同名专辑《BoA》。这里面的歌有相当一部分是在日韩的时候就创作好录好的，仅有那些要拍MV的不得不到美国这边来取景。
　　“我的新歌，留着听吧。这些是我助理做给我的泡菜。我知道你最近爱吃酸的，所以挑了萝卜、芦笋、酸黄瓜、醋姜和海带给你。除了萝卜和海带放了微辣，别的可是一点都没敢放辣。”
　　对于后面这半份好意，费莉萝顿时有些敬谢不敏：“诶？泡菜不是……不适合我么？我们中国人都说泡菜致癌呢。”
　　宝儿顿时急了：“怎么会！你说的是亚硝酸盐超标吧——那是刚腌了几天的泡菜，提前开坛才会超标。我特地问过人呢，只要密封得好、腌满半个月，就不会那样了。这些都是刚入秋的时候做的，绝对不会有问题啦，不过一旦开启之后还是最好一次吃完，所以我都给你分封了小坛子。还有些就是新鲜的刚上了佐料，没密封，当天现吃就行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里把东西放下，权宝儿似乎怕费莉萝猜忌她，还主动打开一小盒新鲜的醋姜和酸萝卜，当着费莉萝的面吃了几块。
　　费莉萝的体质正在嗜酸的当口，平时吃饭稍微有点油腻就恶心，以至于最近的饮食都有些偏向日韩——烧菜都不许放油炒，或者最多只能微微放点橄榄油。问到萝卜和醋姜的新鲜酸味，不由有些意动。
　　宝儿只有高中学历，却知道所谓的“厌氧菌无氧呼吸和亚硝酸盐超标”之间的化学关系，显然是临时刻意补课了。仅凭这份心意，就能看出是有备而来。
　　费莉萝不想拂了面子，便放下架子每样尝了一些。宝儿挑的都是尽量只酸不咸、略带微辣的口味，费莉萝顿时觉得一阵清爽。
　　“我原先一直觉得韩国菜日本菜清汤寡水，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过现在反而羡慕你们了，至少你们不放油都能做出菜来——最近闻到油腻就想吐。”
　　两人聊了一阵，渐渐投机，费莉萝也不觉得时间流逝。眼看天色将晚，才听到搁在一边的笔记本上跳出几声清脆的提示音。
　　宝儿狐疑地扫了一眼：“什么在响？”
　　费莉萝一指电脑：“是初见啦——就是阿杰刚的那个聊天工具。我去看看，估计是今天见我没主动找他视频，所以找上门来了。”
　　“诶？有这样的东西嘛？我都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中国人都还用QQ呢。”
　　“才出来50多天——那时候你已经来美国了，不知道也正常。”
　　“过会儿回去我也上谷歌下一个。”
　　两人闲扯着，费莉萝已经点开了聊天窗口，果然是顾莫杰发过来了视频申请，她点了接受，短短五秒钟之后，视频就建立起来了。
　　“好像比MSN的视频建立还快一些呢。而且第一次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这么视频吗？不用手动设置选用哪个摄像头的咩？”
　　面对宝儿的这个疑问，费莉萝倒是不无自豪：“你不是和阿杰QQ视频过么？QQ也不用设置的呀。我们中国人做的软件，论操作傻瓜性便捷性，美国货完全比不了。”
　　宝儿一想也是。美日这些发达国家，就是因为网民相对专业，对这些简化操作的需求不明显，害得软件公司也养大牌了，微软这样端着架子的巨头不在少数。
　　这点从MSN当时的视频聊天设置复杂度上就可以看出来：哪怕一台电脑只有1个摄像头，微软的MSN还会要求用户“请手动选择设备”，确认用哪个摄像头来采集视频数据。
　　而初音和腾讯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会问这种傻逼问题：你丫的一台电脑就一个摄像头，还问个毛线啊！自动检测到之后直接调用不就是了！
　　中国网民不专业，但是不专业有不专业的好处，可以逼得软件公司尽量优化人机界面，尽量让操作变得更友好。
　　一寸优化，一丈代码。到了初音和腾讯这样的段数，让用户每少点击一次鼠标、少一个按键操作，背后都是数名程序员夜以继日地熬代码。
　　身在中国的顾莫杰，显然需要忍受比美国人慢得多的网速。他那边的图像已经被采样上传过来了，而对方的图像下载缓冲却要慢得多——这其中，“墙”的存在也算贡献不小。
　　费莉萝和宝儿都已经看到顾莫杰出现了十秒钟之久，顾莫杰才看到这边的样子。见到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妹子挤在一起的脸庞，顾莫杰很是吃了一惊。
　　“诶？宝儿是来看你的？”
　　“她专辑录完了，顺路送一盘来给我听。顺带给我拿了点泡菜。很惊喜么？要不要我让她和你聊？”
　　“不用了，她想聊不会自己申请帐号啊。这几天还好吧……”
　　顾莫杰和费莉萝旁若无人，聊得很是自然。宝儿则恰到好处地让自己隐身，偶尔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而更多的时候，她则是在暗暗观察这段视频聊天软件，与她年初的时候在首尔家里和顾莫杰视频时用的QQ作着比较。
　　偶尔，她也会忍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一些功能，费莉萝和顾莫杰当然会很友善地回答。
　　“诶？你们这个聊天记录漫游存储，是免费功能吗？我记得QQ上好像是收费功能耶——哦，也对，应该是费姐你用的是充钱的号吧。你那么VIP……”
　　“不是，目前‘初见’还没有开通所谓的会员充值服务，所有‘初见’用户都是免费的。不过我们模仿了QQ的等级制度，早日申请和使用，积累在线时长把等级升高了，就会免费解锁‘排名靠前’、‘聊天记录漫游存储’、‘离线文件时间与容量提升’、‘初音邮箱容量提升’甚至‘初音视频更快关闭广告’等会员特权。目前是新上线的特惠期，从2007年10月1日到12月31日期间，凡是在线的用户都可以得到相当于来年3倍时长的升级速度。而且我们不像QQ那样追求挂网时间，我们只追求活跃天数，按照目前的活动，连续7天活跃之后，只要活跃不中断，还能额外得到升级速度的加成——连续在线两周的话，第二周每天的活跃积分是1.2倍，第三周1.4倍……一直到持续活跃一个月以上还不中断，最终可以达到2倍。而且这个两倍是不受时间段限制的喔，永久有效，明年还是这样。”
　　权宝儿的智商还是挺高的，听顾莫杰一解说，马上发现了这套办法的厉害：这是逼着网民注册之后就去尽量保持活跃、保持每天都要上“初见”，因为一旦断掉的话，就会损失未来一个月的升级加速了。
　　这种营销手段，放在未来各路APP为了争夺用户不择手段的年代，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放在2007年，却颇能体现出“初见”运营团队的精心策划——要知道，QQ整了那么多年的QQ等级制度，无非也就是从05年之前的算在线小时数，改成后来的活跃天数。但是对于各种累进制加速的激励，却是从未提及。至于后世的“百度贴吧签到+会员等级加速”业务，如今更是影都没有。
　　总而言之一句话，初音方面为了追求用户体验，处心积虑设置了一套“越早用‘初见’软件越划算”的方案，虽然一开始看不出效果，但是随着这些特权被用户分析出来之后，用户黏性和“自来水”形式的病毒化传播就很夸张了。
　　到时候，只要让网民觉得“这个软件我们迟早得用”，那么，就相当于直接说“既然如此，不如咱马上就用”。
　　“好厉害……”权宝儿暗暗咋舌，不免又有些疑惑，“那要是真有用户活跃天数断掉了呢？难道就不能补救了吗？你们将来会卖升级道具么？而且现在既然都没卖升级道具，岂不是还没人能体验到这些新功能？那还怎么推广？”
　　“新功能当然是可以体验的啦，今年会不定期开放体验，每个用户都有为期一个月的各项新功能免费体验期，过期之后才会取消。而且如果绑定手机号、短信验证过的用户，就可以额外送半年的会员特权。
　　另外么，就是公司还送了一批高档‘初见’帐号给要客，大概全国范围内总有几万个帐号吧。首先是全国联通、电信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本公司员工，几个合作单位的部分人员。从相当于对应腾讯QQ-VIP1的到VIP5的效果都有。如果未来想完全不花钱、纯靠挂机升级到VIP5，大概要十几年时间吧……
　　至于你说的活跃天数中断问题么，明年年初我们准备推出一个叫做‘补签卡’的收费道具，如果有活跃天数断掉的情况，花5毛钱就能补齐一天，如果连续断掉好多天的话，每一天递增翻倍，最多到2块钱补一天，算是封顶。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持续一个月没上‘初见’，给50几块钱，就相当于你本月都上了，不过估计没人会这么烧钱。
　　明年下半年，如果市场形势好的话，我倒是会推出直接卖等级的经验卡道具。而且到时候的会员特权功能肯定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哇靠，这招太歹毒了吧。谁想出来的？”旁听的费莉萝此前一直没插嘴，如今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起来。
　　“歹毒？如果我告诉你这招是君君想出来的，你还觉得歹毒么……”
　　“嘶……好吧，貌似也不歹毒，你让我先去吃两块酸黄瓜冷静一下。”费莉萝一阵无语，抄过宝儿送来的泡菜，吃了几块压压惊。
　　顾莫杰得意地说：“我发现，做‘用户体验’的策划，还是得让女人来做。男人大多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体验。这点我觉得我和老马倒是挺默契的——他的淘宝网，运营策划层女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天天一门心思在那儿钻研怎么诱导其他女人买买买。马化腾始终在用男人研究怎么骗钱，终究还是不够体验。”
　　顾莫杰正在那儿洋洋洒洒地安利他的歪理，权宝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诶。那你们可以推出一种‘初见’会员特权、当等级提升到一定层次之后，使用视频聊天功能的时候自动帮用户P图美颜吗？那样视频的时候可以省掉好大一笔化妆品开支呢。”
　　“……”顾莫杰尴尬了一下，“这个目前来说，技术上有困难。或许，几年后你说的那种东西会出现吧。如果技术上做得到，我一定把它加到会员特权功能里去。”
　　果然妹子的想象力不能随便引爆，不然很有可能生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第三十一章 小马哥的现金奶牛
　　国内的“初见”-VS-QQ之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哪怕远隔重洋之人，都能通过电脑上软件的不停更新感知到。
　　在费莉萝的电脑上，最近QQ可是一个月升级一个版本，而“初见”的情况也差不多，双方几乎是在用一连串短促而难以反应的组合快拳，相互出击、衔颈咬杀。
　　时间刚刚踏入12月中旬，在洛杉矶住满一个月、去进行完例行检查的费莉萝，在回到寓所的时候，就从网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珊瑚虫QQ的作者陈寿富终于被送进去吃牢饭了，后来她从顾莫杰那里得到更精确的内幕消息，马化腾为了促成这事儿，上上下下花了上千万打点。
　　他也是被逼急了。众人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陈寿富案在刑审的时候延宕了多次，几乎用了大半年才宣判。那显然是因为那段历史上马化腾并没有处在危急关头，所以懒得打点。而如今已是生死存亡，再砸钱也得把事情办下来。
　　一审宣判，陈寿富自然要上诉，不过上诉期间内他依然会被关在看守所；其他相关的民事禁令，也都会彻底坚决地执行下去。所以，陈寿富那些遗落在外的小弟们，已经没有机会继续阉割企鹅了。
　　第二天，腾讯就放出了“QQ医生”，并且设定为通过QQ强制弹窗安装的模式，时间上配合得丝丝入扣。
　　新版本的QQ医生包含了“流氓软件查杀、木马查杀、系统速度优化”几个功能，外加最关键的‘QQ软件管家’。不过没有涉及云安全。
　　腾讯方面唯一还比较理智的地方，是没有和初音那样推出杀毒软件，也没有谋求在强制安装QQ医生的同时卸载对手的产品——这时候再主动扩大战事的话，会直接导致剧烈的用户割裂，不愿意卸载初音电脑管家的初音产品忠实客户，有可能会选择连QQ都卸载了直接改用“初见”聊天。
　　毕竟，初音集团可比历史上的360要强大得多。3Q大战爆发时，360还没有做出IM即时通讯软件。而初音集团的“初见”，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上千万的在线日活用户了，QQ在反击的时候，自然没那么大的底气对网民做出“要么选我、要么选他”的逼迫。
　　QQ医生的蔓延也极其迅速，三天之内强制安装量就突破了一千万。这个速度让初音和其他国内互联网巨头无不羡慕不已，暗暗感叹企鹅强大的用户黏性。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让腾讯方面郁闷地数字——强逼人装软件的用户体验是很不好的，在为QQ医生获取了最初一千万用户的同时，也有大约150万用户直接选择了愤而怒删QQ。
　　这些怒删QQ的用户，大多是平时就不怎么上网聊天、并且使用联通和电信商务套餐手机号的高端商务人士。在QQ这么做之前，这些人或许在电脑上同时安装了QQ和“初见”，如今以此为导火索，直接把QQ弃了。
　　除了急剧烧钱流血的两大当事人之外，QQ医生上线带来的这一波战争中，或许就只有一个第三方的受益者，那就是被QQ绑上战车的金山公司——金山算是老牌国产杀毒软件公司，自从初音做了初音电脑管家业务之后，金山曾经扩张受挫，在两年前初音方面推出了免费的初音杀毒之后，国内的付费杀软公司几乎全部萧条了。
　　如今因为腾讯并没有自己的杀软，所以捆绑了几个队友进来一起挑事。金山算是其中最大、受益最多的一家。傍着QQ医生的顺风车，金山毒霸重出江湖，以免费的姿态，杀出了上千万的用户量。
　　不过，金山公司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好腾讯抛来的橄榄枝。
　　有些远见卓识的大佬认为，在初音集团已经把国内PC杀软市场做得丝毫不剩盈利模式的情况下，以一个跟进者的姿态进场继续玩毫无新意的免费，并不能带来公司的复兴——用户只会觉得你是在炒冷饭，不会对你有丝毫感恩和忠诚度可言。
　　可惜，投资方对这种看法不以为然，已经对金山公司前景失望了两年的投资方，急于找一个让资本市场看起来很美的联盟故事，好便于市值溢价一番然后找钱多人傻的外行接盘侠脱手。
　　于是，一票理念不合的金山公司高层，选择了淡出。其中个别早就在谋求离职的家伙，则顺势完成了离职。
　　后来最重磅的一条人事变动，发生在2007年12月20日下午，金山公司CEO雷俊宣布辞职（注：此为史实）。
　　根据圈内小道消息，雷俊已经不看好在PC杀毒业的翻盘，决定下海进军手机软件界，成立一家名叫U-CWEB的APP公司。
　　年中的时候，大洋彼岸的苹果公司推出了IPHONE，三个月后谷歌方面公布了安卓开发者计划。刺激雷俊做出这次辞职再创业转型的主因，显然是这两条业界信息。所以所谓的“对于金山和腾讯的合作模式不看好”，无非是一个借口罢了。
　　任何一家互联网大公司，做到CEO级别的人想走，半年的交接期是必须的，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临时的原因说走就走。
　　……
　　面对QQ的凶狠围剿，初音集团上上下下都绷紧了弦随时待命，见招拆招，花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才稳住了全局的阵脚。虽然这个过程中不免损失一些外围阵地，但是也夯实了用户群的黏性，让发展起来的成熟用户更加盘根错节。
　　顾莫杰本人都两三天才能回一次家，有时候太忙就直接睡办公室了——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他完全可以想想，在深市马化腾肯定也是这么过的。
　　直到12中旬将尽，两大运营商那边的发力节奏越来越猛、帮着“初见”扳回了增长势头时，初音上下员工才松了口气，勉强可以有充足睡眠。
　　2007年，总算可以收一个喜剧的结尾了。
　　已经三天没回家的顾莫杰，一到家里就趴下了。女友陆文君也是一摊烂泥般动弹都不能动弹，最近她可是亲自参与了“初见”的策划运营团队，忙得不比顾莫杰少。
　　趴在好几米宽的沙发床上，顾莫杰呢喃着感慨：“呼……中电信和中联通的人，总算是给力了一点。这几天每天都能听外头的人传说，凡是用电信和联通手机的，隔天就能收到一条运营商的客服短信，催促他们开通‘初见’账户。果然国企那帮人，还是要靠年终KPI逼着才往前跑。”
　　陆文君虽然也累，还撑着给顾莫杰揉按着太阳穴，一边盘算着：“上线80天，快有1200万同时在线了吧？估计到年终结算的时候能有1400万。有效活跃用户3900万，已经达到QQ的14%——听说QQ这一个月安装数反而下跌了500多万，跌到了2.77亿。换来了QQ医生4000多万的装机量，马化腾也是急疯了眼了。”
　　顾莫杰享受着女友的按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说马化腾和我们这么烧下去，会不会两败俱伤？虽然咱主要都是靠自有渠道的广告推广来宣传的，但是毕竟也要占用资源——这些宣传QQ医生和‘初见’的广告位要是留给合作供应商，每个月起码都是一两亿的广告收入。自从‘初见’上线开始，‘初音电脑管家’已经快3个月没赚到软件引流广告费了。马化腾那边还没我们这么多娱乐业现金流，他会怎么打这个持久战呢？难道就靠他的QQ堂和QQ炫舞、QQ飞车这票东西来钱？还是指望QQ卖钻？各种卖钻统统加起来，一年也就10个亿的总收入吧。”
　　陆文君把顾莫杰的脑袋搁下，起身拿了瓶精油，想了想说道：“前几天不是腾讯刚公布收购了一家韩国公司么，叫Smile-Gate，是个去年5月成立、今年5月刚刚研发出一款新游戏的新公司。那游戏叫《穿越火线》，在韩国试运营了三四个月，反响挺不错的。腾讯游戏事业部的人觉得那玩意儿到中国会更有前途，就砸钱把Smile-Gate公司整个买了。腾讯这边最近广告打得可厉害，元旦就要把游戏拿出来公测了——估计马化腾就是指望这款游戏支撑他明年烧钱的现金流了。”
　　“我们靠‘魔兽世界’都撑不住这样猛烧，他光靠个‘穿越火线’就想这么捞钱？心还真是大。对了，我们自己做的《远古守护者联盟》怎么样了？记得刚刚暑假的时候就开始开发了吧，引进斯蒂文羊刀的团队也有两三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元旦你是别想了，能赶上寒假公测就烧高香吧。”陆文君解答着，突然有些不耐烦，拿过枕头狠狠砸了顾莫杰一下，“回家了能不能别聊这些了！我又不是你秘书。你缺一个‘给事中’，就找小茹姐问。我哪里记得住这么多事。”
　　“好好好不说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顾莫杰从谏如流地反过来安抚陆文君，“反正最紧张的阶段已经过去了。马化腾该出的招数也都出完了，年终也不见得能整出啥新的幺蛾子来。咱也该好好放松一阵子。”
　　见顾莫杰终于打住了“回家聊工作”的恶习，陆文君总算是眉头舒展了些，歪着头乖巧地想了想，建议说：“要不要办一个酷一点的年会，激励一下士气，最近下面的人都忙得快逼疯了。”
　　“年会肯定是要的啦，年终奖和红包也不能少。不过每年也就那样，年会这种东西还能酷到哪里去。”
　　陆文君促狭地调侃：“没情调！年会要让员工喜欢，当然要靠整蛊老板了，你上去弄个节目出出丑，保证员工士气大振。”
　　顾莫杰急了：“喂喂！哪有这种说法的！”
　　“怎么没有？去年年底周洁伦的贺岁片《满城尽带黄金甲》看了么？听说今年百度的李老板就决心整蛊出丑一下，穿周董同款的黄金甲，到百度年会上敲架子鼓唱歌呢——听百度那边的人聊，李老板最近都在排练。”
　　“还有这种事儿？再说吧。”


第三十二章 给投资人长脸
　　从高管到程序员、从运营和策划，紧绷奋战了80天的初音集团终于松了下来——在神经崩断之前，恰到好处地松弛了下来。
　　还是有必要感谢一下中电信和中联通各级领导，在年终阶段为了官位而产生的爆炸性发力。这种不计广告实耗的发力，与初音方面提供的用户体验优异的产品相结合，产生了巨大的市场引力，把腾讯2007年度最后也是最猛烈的一波攻势扛了过去。
　　这种局面，换做任何一个单独的IT民企，或者单独的中移动这样的巨头，都是做不到的。
　　勉强硬上，也就和中移动那般，白白打烂一手好牌。
　　包括顾莫杰在内的所有初音高层，都是亲眼见证并分析了这一过程的——在最后阶段，中联通和中电信两家，加起来估摸着总也发出去几十亿条短信，全面、精确地轰炸用户，诱导用户开通初见账户。
　　这个时代的互联网广告，论到达效率，终究是不如电信运营商的点对点系统短信。
　　正常情况下，要是别的合作方请联通和电信用无差别群发短信这种手段帮他们推广产品的话，电信和联通的收费可是很高的。如今一旦改为推自己的合作产品、可以内部结算不计入外部成本，电信和联通马上大手大脚起来了。
　　毕竟，在电信和联通看来，为了“狙击中移动的同类产品”或者说“中移动有的东西我们也要有”这两个大目标，钱是不能作为第一考量因素的。总公司在这个业务上充分放权，完全不去考核手下人为达这一目的所付出的营销成本。
　　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不择手段。
　　这也是国企的通性：财政审计主要只监管你从外部找资源时花的钱，哪怕花再少，也会盯着。而如果是用“自产自销”的方式，在运营中超耗了自己生产的中间产品，那么纵然最终的超耗明显过高（比如两桶油炼油时候的损耗是民企的几十倍），财政也是不会来管你的。
　　你可以胡乱浪费自己生产出来的东西，但不能对外乱花钱。
　　初音集团在这一波中，非常幸福地被中联通和中电信的大手大脚砸中了。
　　……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为了奖励大家从十一开始就几乎没有休假，大老板顾莫杰很是慷慨——一次性补了相当于三个周末的假期，总计六天，让大部分员工可以从圣诞节休到元旦。
　　同时，把年会提前到元旦假期以前，这样春节之前员工们就没必要扛到最后一天再走了，可以让春节假期更加机动灵活。因为顾莫杰和集团其他高层商议之后，觉得今年春节之前不会有什么业务繁忙的时候了——除了游戏公司的那部分技术支持人员可能依然要比较忙。
　　年会提前到元旦假期的另一个考虑，在于迎合初音集团内部越来越多的海外员工——从当年挖到YOUTUBE团队的时候，初音娱乐的视频事业部就少不了美籍华裔陈世军、乃至地地道道的美国人赫利之类的中高层管理人员。
　　随着和暴雪公司在游戏领域的深度合作，乃至动画领域的扩张，公司也少不了斯蒂文羊刀的团队、乃至一些日系动画技术人员的加盟。
　　可以说，初音集团在国际化程度这一点上，已经超过了BAT等国内同行，从圣诞放到元旦，显然可以迎合那些不过春节的外国人。
　　从宣布放假通知之日起，老板顾莫杰对年会的几点要求也在中高层之间秘密传播：
　　“年会不仅要提振士气，更要对外界宣示我们还有余力。让同行看到：面对腾讯的竞争，我们丝毫不以为意，还有闲钱可以给员工放长假、发大红包。”
　　“不要怕烧钱，开个年会能花多少钱？再烧能烧得过‘初见’一个礼拜的广告费？寒假的时候我们就会通过《远古守护者联盟》圈一笔钱，哪怕选用后劲不足的收费模式也没关系，因为只要撑到3月底4月初初音娱乐在A股市场上IPO成功，后面就不怕缺钱了。到时候我们的流动资金会远远比马化腾的多。所以，年会只要开出轰动效果来，形成现象级热度，让大家更有兴趣炒作我们公司，就行了。”
　　老板的这番话，高层全部都懂，尤其是管钱的CFO古勇将，更是深以为然。
　　古勇将是投资圈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自然知道资本运作的虚伪。A股市场上有句名言：上市公司的高管高调花钱，那是在给投资人长脸。你可以省钱，但是千万不能给股民省脸。
　　后世那些搞P2P互联网金融的公司，为什么要炫富装逼？其实不光是为了真享受，更是为了显示“我们真的有很多钱，花都花不掉，投给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古勇将倒不希望顾莫杰浮夸到那种地步，不过此前的顾莫杰却是太低调了，像个硅谷人，不像是国内等着上市圈钱的大佬。中国人素来不懂得欣赏低调，如果马克扎克伯格穿个POLO衫去找没用过FACEBOOK的中国煤老板聊投资，煤老板说不定会把扎克伯格赶出门。
　　买房也好，炒股也好，中国人买涨不买跌。IPO前夜，能不能像扎克伯格那样会讲故事不重要，装逼很重要。
　　……
　　圣诞节前一周，秘书叶敏茹拿来了行政、后勤部门给出的年会预案：啥具体的东西都还没敲定，只是敲定了大致的模式、人员规模和所需经费规模。
　　年会模式，基本上是抄的百度。
　　因为在2007年的中国，IT圈子里论市值，其实还是以百度为首，自从05年纳斯达克上市成功后，百度经历了两年半年年翻倍以上的暴涨，如今早早突破了四百亿美元市值这道门坎。而腾讯和阿里如今还没发展充分，企鹅家的市值才百度家的一半光景，阿里更是只有百度的四成。
　　尤其是阿里集团，因为历史上上市时间太晚，在2010年之前始终不是百度和腾讯的对手。本时空因为顾莫杰针对性地“大陆均势策略”，让初音保持“联合次强压制最强”的战略，所以和阿里深度合作，让阿里的增长也快了些，勉强可以跟上腾讯的脚步。纵然如此，阿里超上前两家的时间节点，至少也要到2008年年底至2009年年中了。
　　顾莫杰扫了一眼，就把叶敏茹送来的东西丢下了：
　　“没创意，和百度一样，还怎么体现我们不差钱？往年百度的年会有被传统媒体报道过么？你们有几个人知道百度的年会是啥样的？既然装逼了，就装大一点。”
　　叶敏茹不过是跑腿的，也有些委屈。
　　顾莫杰并不是针对她，吐槽过两句之后，便恢复了和颜悦色：“公司目前已经有两千多员工了？我记得FACEBOOK都才1600人。这人数，不尴不尬的，体育场太大，没意思；普通会所又塞不下。跟百度那样包酒店、租人民大会堂也不合适。”
　　叶敏茹谨慎地解释：“FACEBOOK业务比较单一，1600人当然够用了。我们虽然市值不如他们，但横跨软件业和硬件业，人自然多了——手机和智能硬件这块，目前营业额没多少，养的人已经有软件这边一半了。”
　　顾莫杰自嘲地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并不是嫌公司人多，硬件那边该砸的投入自然要砸。既然酒店、会所肯定塞不下，咱索性弄大一点，允许员工带家属，总人数压到5000人以内——这也便于宣传嘛。程序员都是闷葫芦，玩嗨玩爽了回家也不会吹嘘，就是要程序员背后的女人们帮着吹，我们的影响才能扩大。”
　　“噗嗤——”叶敏茹忍不住便被顾莫杰直白的粗鄙之言逗乐了，很难想像这是一个身价一百多亿美元的少年得志者说出来的话。
　　“笑啥，还是想想塞哪儿开会吧。唉，钱塘就这点不好，没专业场馆，开个演唱会都得去体育馆、剧场。要是有台北巨蛋或者香港红磡那样的场地租就好了。”
　　叶敏茹掩嘴偷笑地回答：“这没办法，本地文化市场发展不好么。蹭票权贵太多，搞专业SHOW场的早饿死了。”
　　顾莫杰颇感无奈：“实在不行像外国人的露天鸡尾酒会那样也成啊。租个公园啥的圈起来，就当游园会了。在硅谷混过几次，很多IT大亨搞慈善酒会都那个调调，中间也能搭台子演节目。”
　　叶敏茹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么搞场地布置来不及吧，就一星期怎么可能在景区公园里圈地搭那么多场景——诶，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一个现成的去处可以试试。”
　　果然玩的事情也要靠头脑风暴。
　　“哪？”顾莫杰很谦虚。
　　“《印象西湖》看过么？”叶敏茹并没有正面回答。
　　顾莫杰一摊手：“我哪有空，不过好像听说过。”
　　“3月底刚造好的吖！是个露天情景舞台剧，一直可火了，在苏堤北线那里，平时普通的看台票就要200多，VIP席和包厢、画舫这些就更别说了。导演是张艺谋，牌子也够大。现在冬天正好停演，我们完全可以托关系租这个场地——就是大冬天的，露天有些冷。”
　　顾莫杰被叶敏茹勾起了兴趣，决定还是亲自上网查询一些资料再决断。
　　《印象西湖》是国内几个舞台剧导演拉了张艺谋入伙弄的——说实话，其实老谋子没干多少事儿，就是下面那些舞台剧导演借他的招牌撑撑门面，2007年3月30号在西湖北线建成投演。当时号称是比肩国际一线的露天情景舞台剧，主打山水风。满打满算如今也才建成8个月，所以但凡是今年没来钱塘旅游过的游客，肯定没见过这玩意儿，新鲜度和噱头算是足够了。
　　造这个工程的时候，施工方在西湖上大兴土木，疏浚埋管、搭建了一整套升降控制自如的舞台。表演的时候可以把舞台升到距离湖面几厘米的深度，让演员在西湖上玩“铁掌水上漂”或者说“凌波微步”的障眼法，还有智能的悬臂骨架可以让演员玩凌虚御风的POSE，就和拍电影时候的特技差不多。编排的剧情么无非是什么“千年一梦”啦、仿许仙白素贞或者苏小小剧情之类的骚柔货色，一般情况下除了文青病的人，是不会去掏钱看的。
　　凭良心说，《印象西湖》的剧情虽然文青病了一点，但是撇开剧情，光看硬件和技术含量，那还是不错的——这些特技如果是换做拉斯维加斯那些顶级室内秀场，当然可以做到的，甚至都不稀奇。但是要在露天的湖面上实现，难度就不一般了，当时着实配得上前无古人的称号。
　　除此之外，还有号称最先进的水幕投影、激光舞台灯光效果，并且组合了法国进口的智能音乐喷泉。
　　顾莫杰越看越心动：“就是它了，你去联系租场。让他们马上布置。那些DMX512的灯光和喷泉控制我不要现成的，让我们的程序员重编效果。再让我们的技术支持人员现场看看，能不能加装咱招牌的‘初音歌姬裸眼3D’之类的特技，还有今年新开发的那票黑科技，给我统统用上。咱不要剧情，咱就是去炫技的。我就一个要求：凡是初音做得到的视觉效果，都给我往上堆砌，不要怕被人说暴发户。”
　　“好的，我这就去办。”


第三十三章 生意上可以当接盘侠
　　老板一句话，马仔跑断腿。
　　百亿富豪顾莫杰可以乱开脑洞，到了执行层那里，就不得不考虑各种可操作性问题。
　　第一步搞定场租方倒是没什么难度，因为露天印象西湖冬季本来就不开演，场地空着也是空着，叶敏茹找上门，砸200万就拿下了场子。
　　但是紧接着，第一个难题就出现了：印象西湖的展区座位只有1500座，西湖北线那一段的公园纵深太浅，哪怕临时搭看台加座，也就放到两千人。再多就太挤了，会影响用户体验。而顾莫杰拍脑门的一句“允许程序员们带家属”，就让初音年会的参会人数飙升到了四千人，明显超标。
　　那头舞台改造布置的技术人员已经火线进场、24小时加班加点开工；这边观展座位都还没搞定。统筹此事的叶敏茹很快焦头烂额，可怜兮兮地找老板求饶了。
　　顾莫杰一听人坐不下，稍微想了想，就给出了他的解决思路：“座位不够做就加船么，当天找园林局的游船公司多租点船，不也能塞下千把人了。二十条船往湖面上一撒，根本不挤的。”
　　叶敏茹苦着脸：“那也不够，起码还差1500。”
　　“地图拿来，我看看。”顾莫杰一吩咐，叶敏茹马上把场地地图递上。顾莫杰仅仅扫了一眼，就发现所有的看台区都集中在湖心舞台北面的那一带湖岸上；而舞台西侧明明还有另外一条湖岸空着……
　　他便随手在地图上一指：“这儿怎么就不能布置观众席了？看着地方也挺大的。”
　　叶敏茹觉得自己小小年纪都要有心脏病了：“我的好弟弟诶，你别闹了——那儿是苏堤啊。”
　　顾莫杰一幅醍醐灌顶状，似乎想明白了“苏堤”意味着什么。可惜仅仅过了三秒钟，便又恢复了没心没肺地状态。
　　“苏堤啊，那就给蔡市长打电话，当天市政封道嘛，就说修路好了。”
　　叶敏茹已经无语了：“哥！你想让蔡市长被人戳脊梁骨不？有交情也不是你这么用的。”
　　“笨，可以只封两端啊——咱又没说不让游客上苏堤，只是刚好两边的桥在修，不让过，对不？如果你有本事不走桥，凌空飞到苏堤正中，咱也认了，就让他们免费蹭戏好了？到时候咱的人可以坐船上堤嘛。放心，平安夜这种日子，还是大晚上的，一般人谁犯轴跑去苏堤赏月呢，不会折腾出多大动静的。”
　　叶敏茹是打死不敢开这个口的，何况她就算开口也没这个能量。顾莫杰自然深知这一点，不会为难秘书，所以就自己给蔡市长去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顾莫杰吩咐叶敏茹：“说定了，到时候早点去布置。蔡市长说只能封半天，不然影响不好。万一当天看不懂中文告示的国际友人比较多、堵在那儿了，咱安排船接送就是。”
　　……
　　场地和安装都解决了，剩下大部分节目都是员工自己准备，顾莫杰寻思了一番，脑洞大开给周洁伦打了个国际长途，一接通，便打趣地问：“伦哥，《不能说的秘密》卖得咋样？要是赔了，以后就别找我投钱。”
　　“我靠！怎么会赔！”电话另一头传来周洁伦超叼的台湾腔，“最多就是赚多赚少。你也不想想，咱粉丝规模摆那儿，就是拍两钟头的PPT放，都能圈几千万回来。”
　　两人口中提到的《不能说的秘密》，正是今年年初周洁伦单飞成立杰威尔音乐公司之后，独立制作的第一部电影，自编自导自演。
　　靠着去年和大牌合作《满城尽带黄金甲》积累起来的微薄演技。加上专门量身定做、几乎不需要演技的本色出演主角人设，周洁伦在《不能说的秘密》里面表现还算不错。
　　原本这片子是今年7月底在台弯上映的，不过因为年初顾莫杰砸给周洁伦的投资（3亿，占股杰威尔30%股份）比历史同期周洁伦拿到的现钱多了一个亿，所以电影制作就更顺畅了，预算也宽松了些。8月份的时候在台弯大卖，9月进入大陆也还不错，总的来说靠粉丝量撑场，多少还是赚了一笔。
　　这片子在大陆放了两个月，上个月刚刚下档，票房成绩当时就出来了。只不过顾莫杰对杰威尔音乐公司的态度，基本上属于投点小钱玩玩、然后就放置PLAY懒得搭理，所以没问过，此刻想起给周洁伦打电话，才顺带聊到。
　　周洁伦正在自豪中，顾莫杰抛出了他的建议。
　　“最近忙不？有个新玩意儿，属于舞台黑科技，绝对叼，要不试试？”
　　“啥？”
　　“印象西湖看过没？咱这儿今年刚出来的一个山水情景剧。”
　　“今年出的你还问我！我年初开始拍电影，忙得连演唱会都延后了，大陆都没来过，怎么可能看过。”周洁伦有些不耐，“我最近忙着呢，上个月电影宣传下档，才恢复世界巡回演唱会。”
　　“别废话，管你看没看过，反正我说很叼就肯定很叼。我准备办个秀场，借印象西湖的台，把这一年半里新搞出来的黑科技都用上，不来别后悔——平安夜，公司年会；来钱塘，一切花销我包了。出场费就别和兄弟谈了，到时候包你的表演视频在上YOUTUBE和初音视频首页置顶一星期。”
　　“草！平安夜？那不行！我有世界巡回演唱会啊，刚好赶上洛杉矶站，南加州大学葛兰中心体育馆，1万5千张票都已经卖出去八九千了。”周洁伦不甘地吐槽。
　　周洁伦其实每隔两年都有去美国混一下脸熟，而且都要挑圣诞节前后。算上今年已经是第四场了——西海岸洛杉矶两次，东海岸康涅狄格州两次。（史实）
　　考虑到美国人几乎不听中文歌，所以估计周洁伦在那儿也就是三流艺人的待遇。但是东亚娱乐圈里的人，都知道去好莱坞开演唱会是撑门面撑逼格的事情，哪怕赔钱也要镀这个金，纵然红如周洁伦，也是不能免俗的。
　　不过，这一切顾莫杰是不知道的。所以骤闻此讯，他是真的诧异：“呦？你啥时候演唱会开美国去了？有人看么？”
　　“凯奇叔都定座了，你说有没人看。”
　　顾莫杰呵呵一笑，不忘损对方一句：“那估计他听你唱歌，就和我们中国人听维塔斯差不多。”
　　周洁伦无语了一番，心中似乎很挣扎，最后用商量的口吻和顾莫杰说：“要不，你推迟一下日子吧。我是很想来的，但24号是真不巧。反正你自己公司开年会，日子还不是你说了算？何必强求圣诞节呢。中国人也不会圣诞节小长假就回老家，最多被你耽误几个准备出境一周游的家伙。”
　　“你这话说的轻巧，知道程序员一次出国游要攒多久时间不——不过咱还是卖你个面子，改25，成不？”
　　周洁伦直接就鄙视了：“……你丫这和没改啥区别？知道啥叫时差不？”
　　顾莫杰一拍脑门，旋即反应过来——中国时间比美国早12个小时，无论是24还是25号晚上，距离周洁伦的南加州大学站演唱会都刚好差12个小时。这点功夫还不够飞机飞过太平洋呢，铁打的人都来不及。
　　“那就26吧，你飞机上好好休息。反正又不用你开专场，不会太累的。有机会帮我顺便请Jolin，没机会就算了，其他嘉宾我自己搞定。”
　　“26就26。”周洁伦算了算日子，嘟哝着答应，“你自己怎么不请，还要通过我。”
　　“我是你投资人，又不是她投资人，交情不够嘛，你就当能者多劳。反正条件你就直说：当晚节目会在YOUTUBE置顶一周。出场费就别谈了，愿意露这个脸发烧一把的，就当参加综艺节目了。”
　　挂掉电话，顾莫杰在日历上打了个勾。随后把年会日期变更的通知给到叶敏茹，叶敏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忙乱。
　　国内互联网公司开年会请嘉宾，如今还停留在请苍老师当嘉宾的时代，牛逼的明星根本请不起（过几年之后，还会有请泷泽老师的，不过如今泷泽还没出道）。
　　初音集团直接请顶级红人的做派，可谓是在圈子里前无古人了。
　　谁让顾莫杰这方面有资源呢，他本身就持有杰威尔30%的股权，周洁伦又是个新舞台技术的发烧友，最喜欢的就是各种高科技秀场，所以顾莫杰一开始就不担心对方不就范。
　　叶敏茹交代了一圈，擦着汗回到顾莫杰办公室，把事情都汇报了一番。末了，还不忘吐槽一句：“程序员都是宅男，主嘉宾请周董真的好么？难道你就是打算给程序员家属看的？”
　　顾莫杰一想也是：“那么大的山水情景剧舞台，搞成个唱确实不伦不类的。要不，找点二线妹子撑撑人数？就少女时代好了，反正几个月前在沪江被黑海了，如今正低迷，应该挺空的，要不了多少出场费，我让权小姐帮我联系就行了。”
　　他本意当然是希望能见到权宝儿本人捧场，可是理智还是让他没敢直接定夺，而是希望可以尊重对方自己的选择。因为宝儿此前并没有来中国市场发展过，国内没多少人认识她，更谈不上红。她在日韩这些年虽然如日中天，但其歌迷个主要是女性为主，欣赏她的男人相对较少。万一来了冷场，甚至人气表现比晚辈们还差些，容易伤人神格和自尊。
　　而少女时代今年一年下来。在中国积攒的粉丝已经不少了，只是因为此前东方神奇这些旧组合在中国的人气更高，所以她们被ANTI了。如今即使不顺利，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属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何况她们此前沪江站之所以被黑海了，无非是因为愿意掏钱看SM家族演唱会的歌迷大多是女歌迷。这些人自然是力挺男子组合神起之流、ANTI少女时代的。而初音集团的年会则是不要钱白看的福利，哪怕平时从不看演唱会的宅男程序员也会被逼着去，自然不存在ANTI妹子的问题了。
　　因为时差关系，顾莫杰并不打算扰人清梦。最后还是决定通过“初见”离线留言，让身在洛杉矶的费莉萝先曲线探探口风。
　　结果到了晚上七点多，顾莫杰的“初见”头像突然跳了起来，是权宝儿发来的视频邀请。顾莫杰点击确认，看到的是一张疲惫慵懒的憔悴面庞。
　　“刚起床？”
　　“差不多。刚才费姐给我留语音了——你想请少女时代参加年会？这当然没问题，如今她们出场费也不高。不过，我有个更好地合作机会，你考虑么？”
　　“说说看。”
　　“前阵子她们做的一个手机代言MV被LG的人取消了，都是我害了她们。不过后来公司也想办法补救了一番，找人重新作词，把一些体现品牌的关键字眼扣掉了，留着填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样片，让她们代言明年要出的初音安卓手机呗？”
　　“她们被LG开涮了？你怎么不早说。先把样片发过来看看吧。”


第三十四章 黑科技端倪
　　在家里的墙景巨幕上，把少女时代的《巧克力LOVE》原版MV反复看了几遍，又对比了一番抠过后的版本，顾莫杰对这片子的效果还是挺满意的。
　　整个片子被一股浓烈的、弹跳的爵士风电音笼罩，夹杂几许青涩的魅惑，缓急相继的舞步，还不时有女星拿着轻薄的平板手机发出短促的呻吟。论卖力，已经是诚意满满了。
　　歌词是一个仓促配置的版本，名字改成了《MIKU-LOVE》，或许是想翻译成“初爱”吧，反正将来可以和初音拟推出的新手机款式名称搭配。
　　“具光谟这人，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点意气之争，呵呵。”喝完杯子里的咖啡，顾莫杰给权宝儿回了个“初见”视频邀请，这份代言合同他就算要了。
　　因为是接手的烂尾项目，SM方面收的钱甚至只有当初LG最初签约价的三分之二——这个价钱显然考虑到了少女时代遭遇黑海抵制事件后短暂的名声下降因素。
　　“谢谢，没想到你会看上师妹的代言，算是帮我省了两千万。我都打算自掏腰包赔给她们了。”
　　顾莫杰对着屏幕，淡泊地说：“以后这种双赢的事情大大方方说就好了，算不算人情我会判断的。”
　　“主要是上次听费姐说你回国后很忙，就没好意思烦你。”
　　“那你这次来么？我是怕中国人认识你的还没认识少女时代的多，万一你在晚辈面前丢了脸多不好。”
　　“你这算是给我还清人情的机会？我什么时候放你鸽子过；好吧，昨天艾回的经纪人还问我年底回不回东京。既然你邀请，那就改来中国咯。”
　　顾莫杰捏过一个玻璃杯，用柠檬茶漱了漱口：“我面子这么大？有点受宠若惊啊。”
　　……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顾莫杰很快就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反证了这句话。
　　演艺圈里的事情，他是真不在行；一切都被他调度得乱七八糟。
　　周洁伦因为要蹲点南加州大学的演唱会，不能提前来，其他几个初音方面请的大小艺人却是都眼巴巴提前到了。此前在“初音歌姬”项目上合作愉快过的蔡依琳和林志凌这些都没缺席——林志凌不是来独唱的，而是来为周洁伦今年的新专辑歌曲《兰亭序》伴舞的。
　　或许是顾莫杰的蝴蝶效应所致吧，周洁伦把07年的专辑提前命名为《魔杰座》，算是象征合作愉快。还把今年新创的中国风留给了乡土风浓郁些的《兰亭序》。
　　这伙专业人士一到，立刻批判顾莫杰的不靠谱：如此特殊的舞台，居然卡着日子喊人？排练呢？彩排呢？在湖面上穿着雨鞋玩凌波微步，和平地的舞台能一样么？不给人适应场地的时间，到时候还不是要出丑？
　　幸好，因为周洁伦要迟到两天，让场地布置改装后多了两天的彩排期。于是乎西子湖畔北岸曲院风荷站附近便提前几天围了起来，里面影影绰绰群星璀璨地开始了特殊排练。苏堤那一侧不急着封道，只是把临湖一边蒙上了绿幕不让人看。
　　一开始市民们只是好奇，后来也不知哪家受邀人员漏出去了风声，弄得上头不得不出动警力维持秩序，每天都能逮到几百个试图偷越围栏的狗仔队。
　　日子很快到了，五千人的会场布置得很是齐整，初音集团方面大约有4000人出席。另外一千个位子，500张送给省市各路政要名流，还有500张给阿里集团和网易的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加上江南会其他几位股东的心腹——毕竟市政封道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瑕疵，还是利益均沾封口的好。
　　这种事情，只要明摆着给钱了，其实没啥灰色的——君不见几年后金陵的开发商还能租夫子庙做卖楼发布会呢。顾莫杰只是封半天名胜景区开年会，还是展示中国人最新的影视特效技术成果，往大了说各级都是要支持的，算白送朝廷一张文化名片。
　　没有台下交易，自然可以襟怀坦荡。
　　初音员工和家属统统坐岸上，不愿被人看见的要人统统塞进画舫。
　　……
　　天色渐晚，林暄妍细心打扮了好几次，衣服换了又换，确保不会给表姐丢脸，才惴惴地跟着陆文君一起出门。到了会场之后，便早早登上了一艘画舫离岸。
　　陆文君如今算是初音娱乐的大股东之一，为了在几个月之后的IPO计划上利于圈钱，明面上她还不能以顾莫杰女朋友的公众形象示人。所以，年会上陆文君只能带林暄妍作为“家属”——这点上陆文君和顾莫杰倒是很公平，顾莫杰的“家属”名额留给了潘盈盈，算是扯平了。
　　听说今晚可以近距离看到周洁伦和蔡依琳，而且还会有比去年初音歌姬虚拟演唱会更炫的特效，林暄妍很是激动了一把。
　　她连原版的“印象西湖”演出都没看过，今晚自然可以收获满满的惊讶。湖边大多数的观众，和林暄妍的情况都是相似的——平时根本不会有程序员宅男来看这种节目。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6点半刚过，公司提供的自助餐会结束，演出就开始了。
　　湖边枯槁的柳树林间，绵延数里的LED聚光灯错落有致地陆续打开，把夜空切割成一组斑驳零落的碎片。
　　湖面上几个衣袂飘飘的角色凌波而来，中间捧出一位古装妹子、怀抱古筝，款款走到湖心，然后凭虚而坐，把筝横放膝上，旁若无人地演奏起来，正是“初音”名曲《千本樱》。
　　妹子背后、湖心舞台尽头处，几组巨大的框架缓缓升起，在灯光下泛出金属的光泽。这些框架显然是空心的、接入了引水管道。展开之后立刻流泻出如丝缎、轻纱一样顺滑的水幕与雾气。
　　“初音歌姬”的经典背投影像打在湖水织就的水幕上，清晰度竟然可以勉强与电影院里媲美。美中不足的，唯有水幕的透光性太好，所以投影的亮度看着不免幽暗，但清晰度是绝对够的。
　　林暄妍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弹千本樱的妹子正是温婉清。去年她凭借着初音歌姬演唱会之后、在视频网站上首奏古筝版的《千本樱》，成为了一时无两的网红，后来还是靠着谦虚低调才慢慢淡出网民的视野——而当时那个视频，温婉清根本就没露脸；和此情此景、落落大方的演出完全没法比。
　　巨幅的水幕投影上，温婉清影影绰绰、水光盈盈的身姿，衣袂飘飘、凌虚御风的架势，都被放大了几十倍的尺寸，实时显示，和演唱会的现场大屏幕效果几乎没有差别。
　　仙气逼人，满场沉醉，加上那种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旋律流泻，与冬日冷湖浸溶月的娴静相得益彰。原版“印象西湖”里那些故作骚柔演白娘子苏小小形象的庸脂俗粉，在一瞬间就被完爆了。
　　一曲终了，满场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过于粗重的呼吸声会破坏这份韵律。
　　“感谢动漫事业部的温婉清小姐为我们献上这一曲《千本樱》——也感谢动漫事业部的全体同事为本场年会付出的加班加点与技术支持……”
　　直到主持人报幕，林暄妍才回过神来。
　　“惭愧，还以为姐夫要捧红这小妮子呢，原来只是让她代表动漫事业部出第一个节目。不过这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湖水上凌波微步还能理解：升起来的舞台，刚好只比湖面低那么两三公分，人走在上面就有‘铁掌水上漂’的错觉。可是人怎么可能凭空坐在那儿呢？”
　　林暄妍都看不懂，外人就更看不懂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直到稀稀落落地掌声响起，大多数人才反应过来，报以更猛烈的掌声，而后是交头接耳的鼓噪求证。
　　“怎么做到的？好神奇，我们不是在拍电影吧？”
　　“你问我我问谁！”
　　外头的吃瓜群众找不到人解答。画舫里，陆文君和表妹心意相通，却看出了表妹的疑惑。
　　“那个凌空坐在空气上的姿势，其实是裙子里面衬了弹性的记忆金属骨架，这个骨架会一直延伸到和高跟鞋的鞋跟一体——演奏前，走到舞台上的特定位置，金属台面上有提前做好嵌入鞋跟的凹槽。卡住之后再坐下去，弹性记忆金属的弹力就足够支撑体重了。这东西不稀奇，就是个开胃菜，拉斯维加斯的秀场里去年就开始用了。倒是婉清的琴技，才是这个节目的看点。”
　　林暄妍脸一红，讪讪地朝表姐微笑了一下，不耻下问地继续：“那水幕投影怎么可能这么清晰呢？水幕落下来的高度该有几十米吧，不会飘散成水雾的么？”
　　陆文君笑道：“障眼法罢了，那些升起来的金属框架上，其实有蒙了一整块透明的薄膜，晚上当然看不见了，水幕撒上去，其实只是均匀铺散在薄膜上，有了支撑当然不会散成水雾。薄膜的厚度是很精确的，精确到主打光的半波长程度——所以可以起到降透膜的作用，让特定波长的LED纯色光打上去尽量反射出来。”
　　林暄妍一开始还啧啧称奇，不过很快她就对这种小把戏审美疲劳，觉得惊讶已经不够用了。
　　温婉清的开胃菜节目结束之后，中间夹杂了几个初音集团内部员工的才艺表演，但是都达不到温婉清的水平。大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渐入佳境，开始上场专业明星了。
　　蔡依琳一首湖上抒情的《布拉格广场》，加上《许愿池的希腊少女》，配合着初音动漫部门极尽绚丽之能事的特效帮助，瞬间引爆了全场。
　　“快看！西湖上出现了许愿池的图案！那个是什么？蔡依琳身后怎么会投出拉斐尔的圣母像虚影？？”
　　“没见识，这是裸眼3D投影！你有没看过‘初音歌姬’演唱会？这些都是去年就有的技术。”
　　“太帅了！老公我爱你，原来你在这么牛逼的公司上班，我以后再也不劝你跳槽去阿里或者腾讯了。”
　　“卡……卡阔仪！”
　　“小刘，这技术是初音做的？还是找美国人日本人引进的？”
　　“蔡市长，这真是我们中国人做的。”


第三十五章 哭晕在厕所的英特尔
　　周洁伦很郁闷，因为他没休息好，也没什么时间提前排练。只是今天下午补觉醒来之后稍微练了两遍，结果连舞台都没充分熟悉。
　　穿着雨鞋在湖面上潇洒装逼的时候，全程磕磕绊绊，僵硬无比；最后还是耳机里初音娱乐的工作人员临时通知他：因为他的状态不行，动作走样幅度超过了临界值，原本为他量身定做的C方案的互动投影取消，免得穿帮。
　　眼看着蔡依林和少女时代分别在他那一曲《兰亭序》之前和之后大放异彩，周洁伦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今天初音动漫展现出来的舞台技术，饶是他已经见过多次“初音歌姬裸眼3D”，依然有数不清地惊喜。
　　早知如此，一场洛杉矶站的演唱会算啥？要知道今天初音集团的年会可是会全程录制高清、去噪视频的，然后还会在初音视频和YOUTUBE上得到一周的首页置顶。如今看来，仅凭初音华丽的技术噱头，在这场年会上表现好一点，宣传效果绝对比多开一场洛杉矶站演唱会更好。
　　一旁的知心姐姐林志凌给他递水递糖果，一边安慰：“没事，一会儿还有一首《千里之外》，好好调整状态。你只是没适应水上隐形舞台的台风。”
　　“谢谢。”周洁伦和煦地报以微笑。
　　刚才他唱《兰亭序》的时候，全程都很是僵硬，只知道唱歌，没有任何舞蹈动作——因为不熟悉这种要把脚微微浸在水里的舞台。倒是跑龙套的林志凌此前练得很刻苦，一段飘飘欲仙的水上绸带舞如同行云流水，数不尽地风流身段，帮周洁伦遮了不少瑕疵。
　　“少女时代这首新歌叫啥？好像从来没听过。”舞台上少女时代的表演还没结束，周洁伦一边喝水调整嗓子，一边便不由自主地观察，“不过舞技也没能发挥出来，看着还不如你呢。”
　　“哪有，她们是为了配合整齐，所以发挥不出全力——你刚才是没感觉到，穿着雨鞋在水里拖着跳舞，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组合舞自然不如独舞容易发挥了。”林志凌倒是很谦虚，先为台上的舞者开脱了两句，才回答周洁伦的问题，“至于这首歌，估计叫《初音LOVE》吧，还没最终定，听说要拿来做手机代言。”
　　休息得差不多了，台上的节目也过了好几个，周洁伦调整好状态，上台和蔡依琳合唱了一首《千里之外》，这次的表现好了不少，总算是把场子找了回来。不过鉴于他的状态，初音方面终究没敢给他上某些需要歌手精确配合的舞台特效，免得动作走形穿帮了。
　　……
　　看着偶像男神没能抓住全场最出彩的机会，画舫上和表姐一同观展的林萱妍稍稍有些失落，百无聊赖地磕着坚果，后面几个歌舞都没怎么看——因为都是初音公司内部的人显摆才艺，档次逼格实在是低，只能是图个内部互动的乐呵。
　　时间很快过了9点半，理论上再过半小时就要结束了。主持人的画外音再次响起，让林萱妍精神一振。
　　是本场最后一位嘉宾权宝儿上台了。
　　看台上数千观众里，不少人还在那儿交头接耳：权宝儿是谁？喔？是个在日本很红的韩国人？可是国内怎么没听说过？和咱完全没有交集啊。
　　当然也有初音娱乐的员工相对而言比较熟，就给身边的人安利：这妹子实力很强，还给初音歌姬的日版做过声优。
　　湖面上升起两行莲花灯，从苏堤岸边一路蜿蜒出一条数百步的隐形步道。权宝儿一袭别致的黑色羽裳，连着曳波长裙。衣襟、领口都可以看到一些羽毛状的滚边，和哥特萝的蕾丝巧妙地搭配起来，十分相得益彰。
　　羽裳的款式是半裸肩的，可以看到迷人的锁骨，也尽量契合了MV里的造型，凸显出少女很冷，楚楚可怜的卖点。
　　她就这么打着一把半透明的荷花伞，沿着步道缓缓行来。因为进场的位置太远，固定的舞台灯光没法获得较好的角度，所以空中安置了两架无人直升机，提供探照灯光。
　　几面蒙着巨幅喷雾水膜的屏幕上，最大的那一块画风一变，从现场取景转播，变成了播放事先录好的MV——正是权宝儿去年写的那首《冬日之恋》。而其他几幅相对小一些的水幕，则依然是实景转播。
　　观众们正茫然不解，主幕上的内容很快打消了他们的疑惑——之所以放MV，是因为对方要唱的是双语歌，而MV是中日文双语字幕的。不放MV的话很多听众就听不懂了。
　　尽管中国人听外文歌从来都没追求听懂——远的不说，就刚才少女时代那几首韩语歌。大家都是一句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观众自嗨。
　　大家更多关注的是音乐，舞姿，以及舞台特效。
　　尤其是舞台特效。音乐和舞姿还可以在MV上欣赏，大冬天夜里专程忍着寒冷看现场，不就是看特效和互动氛围的。
　　“冬の妖精たちが辉き舞い降りてくる……”
　　当权宝儿走到舞台中央，抒情深湛的歌声婉转流泻，与双语字幕配合得丝丝入扣。声音抒情而辽远，在空旷的湖面上，竟然也可以形成微微的回声。两旁地小水幕则专注抓取上身特写，把一颦一笑传达得极为传神，浑然便是一个冬日伤逝的少女。
　　这首歌也算是宝儿在初音员工当中知名度最高的一首歌了，因为毕竟是去年来给“初音歌姬”录制日版的时候在中国写的，后来不少初音娱乐的员工都听过各种版本。用来作为开场衔接的纽带，足见是用了心的。
　　第一段是纯日语、中文字幕。到了第二段时，宝儿很诚意地切换到了中文填词，也就是她当初第一次在顾莫杰面前唱这首歌时即兴编译的那段歌词——这也是她为什么宁可放弃劲舞，也要选择抒情的慢歌。
　　只有唱日语里的慢歌时，才比较适合改填中文歌词，如果用快歌，翻译成中文时根本没那么多字往里塞。
　　看到这儿为止，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乏唯美和随机应变的创作才华。
　　下一秒的变故，让观众们顿觉奇峰突兀。
　　一些“雪花”的光影，轻柔地落在了宝儿身上，然后居然“绽开”了！融化了！把她整个人的身体逐步化入冰封之中。
　　这完全不是传统特效那种“雪花状的光斑照射在身上”，而是让人感觉就有活生生的雪花积在衣料表面。图形很牢固，还有一点点立体感，位置会随着衣物的摆动而摆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雪白的绽放在纯黑的羽衣底色衬托下，格外鲜明注目。大水幕上的画面，也从权宝儿的面部特写拉远到了全身中景，让所有观众可以看到这奇迹的一幕。
　　就好像一个绝望的少女正在一步步被冻僵。
　　大部分观众看不清百米之外湖面上的人影，只能通过大水幕看，所以视觉冲击还不是最强烈。林萱妍却是在画舫上近距离观察的，一股深深地灵魂震撼，让她不能自已。
　　“这又是怎么做到的？”林萱妍一双纤手抓着表姐的衣袖，激动得手心都出汗了。
　　陆文君淡淡地解答：“裸眼3D投影的升级版，‘3D光影化妆’。原版的裸眼3D投影只是形成一个3D的纯虚拟影像，去年动漫事业部的技术人员又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改良研发，提高了柱状透镜的投影精度，又把裸眼3D和动作捕捉技术进行了结合，另外还做了一系列别的我也说不清楚的改良——总之，就是现在这个效果了。”
　　林萱妍并没有听懂，但是这不妨碍她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原本的历史上，初音MIKU的虚拟演唱会，最早是日本人2009/10年左右弄出来的，但是那个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纯正的裸眼3D技术。后来还是英特尔公司花了两年光景继续完善，在2012年前后做出了可以商用的“真·裸眼3D”。又过了两年，2014年时英特尔公司终于推出了3.0版本的大杀器——高精度3D光影化妆。
　　史上第一个有幸在大规模商演中展示英特尔3D光影化妆的艺人，本该是2014年的LADY-GAGA，她在SUPER-BOWL（超级碗，美国橄榄球联盟总决赛）的中场休息秀场时耍了一把高科技，震惊了全世界娱乐圈，也巩固了LADY-GAGA的秀场女王神格。（超级碗的中场音乐秀，被认为是美国每年最高规格的现场秀，这一点好莱坞圈子里都是公认的。）
　　可惜，本时空有初音集团这个异数横空出世。
　　既然裸眼3D的先驱已经被顾莫杰折桂，他自然不吝于在这个领域继续高歌猛进，猛力砸钱继续研发扩大优势，顺便把初音娘的最后一点技术潜力剖析压榨干净，把原本属于英特尔公司的一系列后续荣耀统统揽入自己怀中。
　　于是乎，人类的“3D光影化妆”首秀，也就没有LADY-GAGA什么鸟事了，被权宝儿机缘巧合夺走了第一次。
　　所谓3D光影化妆，和原先的裸眼3D相比，最大的差别就是后者只能在背景上投一个多向异形的立体虚影，而前者则可以直接把投影投到真人身上，并且丝丝入扣。
　　可想而知，这两者的精度要求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要隔着百米，在演员脸上投出一个和真正化妆形成的纹身、眼影一样的效果，可比普通裸眼3D难得多了。而且这玩意儿还需要演员的动作绝对精确、否则投影很准，演员站位却错位了，把眼影投到了耳朵上，那可就穿帮了。
　　当然，要演员动作绝对精准是不可能的。所以技术提供方一般还有一个后招，就是根据动作捕捉技术、结合演员移动轨迹，以20毫秒（0.02秒）为单位做出迅速的闭环反馈控制，消除因为演员移动带来的误差——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英特尔直到2014年才做出“3D光影化妆”。
　　裸眼3D的投影精度相对容易提升，动作捕捉技术及其后续闭环反馈的精度则难得多。
　　裸眼3D只能投在死的东西上，而“3D光影化妆”是要投在活的东西上，还要确保光线跟着这个活物随时随地移动，要精确到妙到毫巅，一厘米的误差都不能有——因为在化妆领域，一厘米的误差就意味着眼影盖住了眼球。
　　从这点上来说，初音如今拿出的这个“3D光影化妆”，其实并没有达到后世2014年英特尔公司的精度，只不过权宝儿专业的舞蹈素养，以及巧妙的选歌，帮助初音规避了一定程度的技术瓶颈——LADY-GAGA在2014超级碗上的首秀，选的是劲歌辣舞，动作捕捉很剧烈。而宝儿今天用的都是抒情的慢歌，也算是“科技不足设计补”了。
　　周洁伦原本也是有机会摘下男版“3D光影化妆”的首秀的，可惜他因为36小时前刚刚搞了南加州大学站的演唱会，体力和状态始终不好，在本场舞台上的排练也不充分，最终初音娱乐的技术支持人员在临场看了他的动作捕捉闭环反馈数据后，认为走样程度超过了可控的微调幅度，不得不作罢。
　　权宝儿来得早，练得更刻苦，动作与预编排几乎没有一丝一毫走样，顺利撑起了场子。
　　林萱妍听到了岸边如潮的叹息与哭泣声，转眼看去，全场都被这种震撼的特效形成了震撼性的代入感。数千宅男看到了一个因为失去恋人而哀伤的女神，被雪花渐渐冰封起来，竟然都哭出声来。
　　当宝儿唱出最后一句“Just……Alive”（只要活下去就好）的时候，3D光影化妆为她精准地补上了两道挣扎的热泪。热泪流泻下来的时候，分明可以看到冰封的雪花被冲开、融化了一些。
　　然而，这些终究是“幻觉”；热泪很快被凝成冰晶，把回光返照地挣扎重新压了下去。
　　全场灯光渐渐熄灭，一丝一毫都不剩。只有西子湖对岸数公里外射来的星光点点，勉强让人可以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找到一丝自己的轮廓。
　　西湖北岸，只剩下五千台手机的闪光灯照明，穿透着呼啸的冬日湖风。


第三十六章 想象力不够用
　　湖心舞台的灯光迟迟没有重新亮起，沉浸在音乐中的观众渐渐恢复过来，鼓噪纷纷，人人都有一股百爪挠心的期待感。
　　直到顾莫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各位，下面是休息时间，工作人员会给大家分发饮料和今年的年终红包。请全体同事稍安勿躁。十分钟后，会进入今天的终场节目。”
　　“板载～”
　　无数渣宅程序员欢呼雀跃，几十个礼仪小姐在灯光下依次照顾到每一座看台，把公司事先准备密封好的、写了名字的红包一个个分发下去，颇是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很多程序员的女朋友或者妻子，第一时间把男友/老公到手的红包夺了过去，捏了捏厚度，露出窃喜的笑容。
　　最爽的应该就是初音网络科技和初音娱乐这两个子公司的员工，前者因为最近的“加班加点奋战QQ80天”而得到了嘉奖，后者则是因为今年为初音创造了最多的利润，应得如此。
　　这两个子公司里，入职满2年的程序员，今年至少也拿到了5万块的红包，年终奖另算。
　　有钱发，没人会在乎时间拖延了多久，也没人会注意黑漆漆的湖心舞台上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十分钟后，当观众席上喧嚣散去、重归黑暗；而舞台灯光再次渲染起来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毫不意外地被重新吸引了回去。
　　……
　　林萱妍坐在画舫上，分明可以看到数十米外的湖心舞台上，竖起了一个空心金属结构的巨大十字架，大约有十几米高。十字架底部的舞台，依然浸在湖水水面之下，但是投影灯光把此前蔡依琳唱《许愿池的希腊少女》时用过的那个许愿池投影效果重新拿出来用了一遍。
　　前奏还没响起，林萱妍就知道是什么歌了。
　　“肯定是《メリクリ》（圣诞快乐）！我就知道！难怪，原来是准备用这首歌收场，可惜日子晚了两天。”
　　《メリクリ》是权宝儿2004年年底出的一首歌，距今已经有3年了。歌名翻译成汉语，可以写作《圣诞快乐》。曲风依然是冬季的婉约抒情，只不过没有《冬日之恋》那么悲戚那么虐，反而和蔡依琳的《许愿池的希腊少女》更接近一些，描述的是一个少女在圣诞的雪花中为爱人默默祈祷的景象。
　　因为是权宝儿的名曲，而林萱妍一直心中暗暗把对方当成是表姐的敌人之一，所以这个曲子的MV林萱妍自然是看过不少遍的，算是知己知彼。
　　《圣诞快乐》的原始MV布景，是宝儿在一片教堂前的小水池中漫步，水池中央树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供人仰望。水池步道的布景和今天的“印象西湖”舞台基本相似，用了浅水障眼法，以便玩‘凌波微步’。而远处池边是一圈枝头覆盖着白雪的白桦林——
　　挪到今天的现场，便是教堂门前小水池被换成了西湖，而远景的白桦林则被换成了苏堤上的依依柳树。
　　布景可谓丝丝入扣，意境浑然天成。让所有看过MV的人反而觉得：似乎那个MV不该在摄影棚里拍，就该在此时此刻、在西湖湖面上拍摄。
　　“怎么没有前奏？”，音乐迟迟没有响起，林萱妍心中又增狐疑。
　　随着舞台灯光把权宝儿身后一段弧形区域照亮，一切谜底都揭开了。四个拿着小提琴和中提琴的乐手，在宝儿身后四五米的位置半圆形排开。很显然，这是不准备用岸上的乐队伴奏，而是直接用现场的提琴四重奏了。
　　《圣诞快乐》的曲风比较传统，没有电音，风格很是圣洁舒缓。在往年的演唱会上，权宝儿也尝试过用提琴四重奏或者教堂式的管风琴来演绎。此刻管风琴没法用，便只能是提琴四重奏了。
　　悠扬地小提琴前奏响起，“啪”地一声响动，数面巨大的水幕投影里，其中一幅突然变换了镜头，切到了伴奏乐队的特写上。
　　穿着乔治阿玛尼亲自定制款风衣的顾莫杰，一身DECENT的中性正装，脖子上垫了一块纯白的法兰绒，夹住一台18世纪的意大利小提琴，衣袂飘飘地演奏着。他的目光并没有具体凝视某一个方向，却丝毫不影响其深邃辽远。似乎他就是一个时代的思想者，沉浸在自己的再创作、再解构世界里。
　　满场哗然。
　　“是老板！”
　　“男神啊！顾总还会这一手？”
　　“没文化！不知道顾总当初还在念高中，就已经玩乐器大杀四方了么！他只是这几年不屑于出手。”
　　“那是那是，世上有几个人配让顾总亲自出手的。”
　　无数员工陷入了狂热的仰慕，也造就了不少程序员们与女友的纠纷。
　　“啊啊啊……你个死货！你看看你！每次我说你连KTV都带不出去，你还和我犟嘴。说什么术业有专攻，成功男人都没空唱歌弹琴——你特么比顾男神还成功么！”
　　“娘子冤枉呐！他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几个啊。”某五音不全的程序猿哀嚎着求饶，却依然不免被女友摆脸色。
　　妹子不耐烦，立刻用狠拧腰间软肉的杀招，把男友安静了下来：“别嚎了！安静点儿听！”
　　然后，瞬间就化作了星星眼。
　　……
　　顾莫杰当初决定让温婉清演第二小提琴手；又在公司员工里搜罗了一番，找了两个相对靠谱的家伙用中提琴。华美的四重奏在扬声器的帮助下交织回响，很快笼罩了这片湖面。后段还会有调音的技术人员帮着现场处理遮瑕，演奏时没做出来的揉弦效果，完全可以后端调音补充。
　　自从定下要请权宝儿来之后，顾莫杰可是为这首曲子亲自苦练了五天。《圣诞快乐》很舒缓，难度并不高，以顾莫杰的智商和技法，纵然许久没摸琴，五天还是足够练到神似。
　　歌词和编曲都是宝儿花了大量精力精心重编的，为了让大家听得懂，歌被分割成了三段，每一段头尾编曲略有不同，分别用中文、日语和英语填词，精心增删才做到了和曲子合拍。
　　“在便利店选了罐凉茶，不由自主便想与你分享。被依偎在你宽阔的怀中，只求永远、永远，陪伴着我……”
　　歌词很恬淡，舞蹈很平缓，柔美，对宝儿这样的大神来说完全没有挑战性。唱功也谈不上难度，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赢得满堂喝彩。整首曲子的最大看点，反而还是顾莫杰的演奏，以及临场的舞台特效。
　　在“3D光影化妆”的帮助下，权宝儿在演唱三段不同语种的歌词时，就这么华丽丽地在众目睽睽下天然变装，根本连试衣间都不用去。
　　第一段中文词时，黑色羽衣长裙被缀上了华彩的盛放的鲜花，完全可以达到印刷衣料的原初效果；而到了日语段时，又幻化成了凄婉的樱雨；最后段的英语部分，则是在衣料上演绎了鲜艳的羽毛被和风吹起的姿态，美仑美奂。
　　初音动漫的工程师，可谓是在炫技上煞费苦心，只为讨好老板，以便来年多要点开发预算。
　　但是仅有这些就够了么？显然不够。
　　第三段的英文歌唱到最高潮时，进一步挑战人类想象力的景象出现了。
　　“Snow-falkes，from-sky，give-me-white-feel-breath……”（雪花凋零，从天空赐予我白色的呼吸）
　　随着“Snow-falkes”这个词，雪花从天而降，看台上的数千观众全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冰凉的温度，虽然不多，但绝对是真的雪。
　　圣诞节固然是在冬季，寒夜的气温也着实接近了零度，但是钱塘几乎不会在圣诞下雪，当天的天气预报也没有说会下雪。
　　“真的下雪了？怎么可能？”
　　就在人们震惊狐疑地时候，权宝儿的歌声即将走向最后的终焉。她虔诚地站在十几米高的金属十字架面前，双手放在胸口作虔诚状。然后便看到她的身体缓缓凌空升起，原本为高个子妹子配的曳波长裙，也跟着升起，脱离了水面，被湖面上的清风吹拂起来，似乎沾水的沉重并没有造成任何丝毫影响。
　　两道额外的“3D光影化妆”光束打了过来，打在权宝儿新装背后两片硬质的、隐形地翼膜上——翼膜的材质和厚度当然是精确设计过的，可以确保其他波长的光束射过来时都会透过去，所以观众根本没法提前察觉她衣服外头衬了翅膀。而只有最后这两道调制过的特殊波长光束，可以实现尽可能的全反射。
　　于是，五千观众眼睁睁看这权宝儿身后长出两只无限舒展的、玫瑰金色与香槟色交错织就的羽翼。然后就在这两只羽翼的引领下，渐渐飞升。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The-white-white-snow-com-in-tonight，Make-a-wish-upon-your-kiss”（白雪今夜入梦来，此生惟祈君一吻。）
　　宝儿唱到这最后一句歌词，一股最猛烈的雪浪漫天飘舞下来，就在那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把方圆数千平米的湖心舞台水面上都染了一瞬的白色。
　　舞台在最后几秒里升起了那么几公分，让金属台面可以微微露出水面，让雪积在上面，然后大家就目瞪口呆的看到了“湖中积雪”的旷世奇景。
　　顾莫杰并没有真的让权宝儿飞走。在对方离地一米多高的时候，全曲终了，他很绅士地放下他那把18世纪意大利小提琴，缓缓走去拉住对方的胳膊，把她凌空拉回了人间，然后很绅士地亲吻了她的右手。
　　灯光全灭。
　　数千观众如痴如傻，呆呆地动弹不得。
　　……
　　“怎么……怎么做到的？”林萱妍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问同样的问题了，她觉得嘴里发苦，想象力不够用了。
　　陆文君脾气很好地耐心解释：“权小姐的礼服里内衬了弹性记忆金属外骨骼，十字架顶部有透明的横桁。里面有电机、玻璃纤维吊索和钩具。她走到十字架底部的时候，找准位置就可以趁机把钩子钩进她礼服后腰的扣子里。
　　在记忆金属外骨骼的帮助下，整个人被吊起来的时候除了腿脚以外，其余部位并不会受拉力，所以上身动作依然可以很轻巧，唱歌也不会换不过气来，看上去就很自然。
　　至于裙子和翅膀的飘飞，是因为十字架底部装了强力的吹风机。
　　翅膀是怎么做到平时透明、被3D光影化妆时则显色，这问题原理和前面的差不多，就不解释了。
　　至于最后的降雪，阿杰从哈专飞租了两架‘米26’，算上外挂扬雪设备，可以一次撒50吨的雪花。看台上撒雪量小，用的是‘米8’——他一开始想全部弄‘米26’，但时间来不及。国内民用的只有2架‘米26’。再要多，只能找军方或者俄罗斯人弄，太麻烦了。”
　　“怪不得刚才隐约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了！”
　　“都找专家算过的，400米高度洒下来，刚好把雪花打散，又不至于落的太快太集中砸伤人，地上也不容易听到直升机轰鸣。”
　　林萱妍吃味地感叹：“啧啧，估计明天YOUTUBE上那群美国人就要吓疯了。他们眼里世界上可是只有两个国家呢：美国，和，其他国家。”
　　“美国人疯不疯咱管不着，但是估计英特尔公司肯定要废一批项目了。也不知道硅谷有几家风投会断供。”


第三十七章 悠悠我心
　　“英特尔公司在干什么！！！这真的是中国人做出来的特效么？”
　　“这不是电影！不是好莱坞那些蒙绿布的五毛钱特效！看清楚了，这是现场版。”
　　“哦！超级碗应该把好莱坞那群骗钱的渣渣都送去炸爆米花！看看中国人做的舞台特效！再看看我们每年在超级碗决赛中场看到的都是些啥？”
　　“强烈要求请‘初音’那个啥的公司来纳斯达克上市！我们应该为纳斯达克找不到这样的企业而羞愧！”
　　“看看那些风投都把些啥送进了纳斯达克？‘我们要的是会飞的汽车，风投却只会塞给我们140个字符’！”
　　甚至不用24个小时，仅仅10个小时之后，YOUTUBE上的评论就炸了锅了——中国时间晚上10点散场的初音年会，在美国时间恰好是上午10点。初音方面的人把拍下来的视频稍微做一些去噪处理、剪辑一下片子之后，赶在中国时间午夜之前直接传到了“初音视频”和YOUTUBE上置顶。
　　于是乎，在绝大多数中国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美国人乃至欧洲人已经先看到了现场版。
　　没办法，谁让顾莫杰当初卖YOUTUBE的时候并没有一次性卖断呢，初音集团至今仍然持有YOUTUBE25%的股权、而谷歌拥有75%。
　　25%股权纵然不足以影响公司经营，但是偶尔要几个首页置顶推荐位还是可以做到的。大不了将来算YOUTUBE分红的时候稍微折掉一点就好了。
　　YOUTUBE的强制头版头条，宣传效果何等霸气。
　　何况，事实上在第一个12小时结束之后，顾莫杰就已经不需要特意关照拉里佩奇置顶了。因为哪怕靠公正的点击榜排行，这段持续2个多小时的视频也足以霸榜。
　　视频放上去的第一个小时，仅仅在上班午休时间，就爆出了150万次的有效播放量——要知道YOUTUBE的统计是毫无水分的，2小时的片子至少要看满1小时才会给你算有效播放，那种看几分钟就关掉的是不算在内的。
　　所以，所谓的150万点击量，就意味着在午休时间里，把整个时间段都挤出来、包括吃饭时间都在看的人，就有这么多。
　　然后一下午网上到处都是讨论的帖子，到了夜间，播放量直接就陡然飙了上去。没到午夜就破了千万，而且势头丝毫没有舒缓的趋势。
　　谷歌公司的技术支持部门发现YOUTUBE网站出现了超负荷运作的状态，不得不进行了紧急限速。可越是如此，饥饿营销的效应就越明显，甚至和中国人当初挤着排队登陆魔兽世界一样。
　　由于YOUTUBE和初音视频的播放大数据统计反馈效率极高，视频网站的运营方完全可以实时监控每一个视频长片在哪些分段播放量最高——观众在看视频的时候，如果反复拖动了进度条，反复看某一部分的内容，这些用户行为数据都是会被抓取到初音视频的后台数据库上，供数据工程师分析的。
　　数据显示，以权宝儿为首的两首歌、也就是整个年会的最后15分钟节目，播放量是最高的。另外蔡依琳和少女时代的几个节目也不错，分别占据了2-5位的播放量。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所以，初音方面的剪辑人员立刻动手，做了五个播放最热的分段单片，也上传到YOUTUBE和初音视频上，提供主片快捷转链，供希望反复看的网友观看。
　　用了这一招之后，YOUTUBE的网站流量压力才稍稍小了一些，避免了排队缓冲现象。
　　但是，总播放数也迎来了一波新的暴涨，权宝儿那两首歌组成的15分钟短片，一下子就突破了千万级的播放量，到了美国时间27号午夜，这个数字进一步飙破了3000万。
　　反响极为轰动。
　　喷子哪国都有，但是并不仅仅只有无脑喷的美国网民在那儿感慨哀嚎、认为中国人在舞台特效技术方面超了上来。
　　在喷子们的最初喧嚣沉淀下来之后，很多专业人士也加入了评论的行列，对初音娱乐如今的科技含量评估也提高了几分。
　　尽管很多懂行的美国圈内人早就知道，初音在这个细分领域原本就是世界第一的水平。
　　“我们应该放远眼光，向中国人寻求技术合作。”——杰弗瑞·卡森伯格，好莱坞梦工厂的大老板，当天在他的推特上如是说。
　　“杰弗说得再对也没有了！我不得不承认，英特尔和谷歌在这个领域让我们失望了。要是我去年就知道初音的特技团队这么强，我在拍《变形金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进去。”——斯皮尔伯格也立刻在自己的推特上力挺大金主的言论。
　　“拉斯维加斯的那些秀场都该改变思路，从单纯的自行定制改为引进初音的技术支持”——凯撒皇宫酒店的老板如是说。
　　除了对动漫和特效技术的惊叹，还有不少外国人关注到了该场年会中出彩的艺人。
　　这方面那些洛杉矶的歌迷是最幸运的，他们就近在好莱坞。尤其是那一万多个看了周洁伦“南加州大学葛兰中心体育馆站”演唱会的人，更是纷纷在FACEBOOK上，分享了他们的门票照片，以标榜“我在那个叫JAY-CHOU的中国结巴露脸之前，就先知先觉去看过他的演唱会。”
　　但是周洁伦在这一夜得到的额外关注再多，显然也不如权宝儿多。
　　“最后那个演天使的女生是谁？是亚裔的美国人么？我觉得那段英语的《圣诞快乐》很唯美，果然只有英语才和这些最炫的特技最搭。”
　　“笨蛋！那个家伙叫BoA，是个韩国人，不过听说今年刚来好莱坞发展了几个月。”
　　“听说那孩子挺不幸的，录了唱片却找不到本地发行公司愿意给她发行。至今为止还在等着大经济公司签她呢。”
　　“连经纪公司都没找到？那CAA的人肯定是瞎了眼了，这么偶像的人设，就算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光摆在那儿当模特都能红啊。”
　　“胡说！当模特怎么可能红，那妹子腿可短了，别看上身身段好，其实才1米58。不过舞技真的是超炫的说。这些是传送门BLABLA……”
　　因为时差，东亚各国的人在这事儿上反而比欧美那边后知后觉了一天。不过初音公司年会的视频，仍然起到了不小的虐狗效果。
　　据说腾讯的程序猿们就受到了成吨的伤害值，而且次次都是弱点暴击，效果拔群。
　　百度家的李老板，默默地把他准备的那套仿版“满城尽带黄金甲”收到衣柜里收藏起来，准备过几年再拿出来供员工整蛊，但今年还是别拿来和顾莫杰货比货了。
　　虽说“互联网大亨”这个光环罩体，能够让人们对李老板的才艺宽容度放松很多，但也架不住顾莫杰这样的妖孽装逼在先呐！
　　“人家元旦之前就休假啦！”
　　“开个年会都能近距离看到这么多女神！！”
　　“还有大红包的说！！！”
　　马老板们大恨——顾莫杰此獠，当寸嵥之！这简直就是抬高了全行业的人力成本呐！以后还怎么使唤廉价劳动力？往大了说，那叫阻挠中国经济发展的引擎动力。
　　……
　　初音年会结束之后，权宝儿很累，狠狠地休息了一天。27号全天都在江南会的客房睡大觉；只有傍晚时分，趁着没有有人，稍微在杨公堤上逛了一圈。
　　顾宅的竹溪小径虽然更宽敞，可是住那里终究有些不便，顾莫杰和权宝儿都潜意识中回避着这种选择。
　　28号午后，她才接到了姐姐李孝利的电话。
　　李孝利应该是午饭时间刚刚收工，声音显得比较憔悴，但并不掩饰她替姐妹高兴的喜悦：“恭喜了，YOUTUBE加上初音视频，估计三天就能播放破亿。东西方最大的两个视频网站，统一为你置顶一周，这待遇，想想都爽。”
　　权宝儿略有些忸怩：“欧尼别笑话我了，我就客串几首歌。播放量高是高，但观众主要是来看特效的。”
　　李孝利：“好了，姐这里就别虚伪了，你就等着吧，估计就这两天，你在美国找经纪公司的事儿就有转机了。”
　　权宝儿：“这个倒是有的，今天中午CAA那边有个经纪人，叫特洛伊·卡特，电话联系了我。我转给公司里的人处理了。听说对方在CAA不怎么资深，还是个黑人，总觉得不太靠谱。”
　　李孝利倒是很懂行，得体地安慰说：“美国经纪人啥样的都有，黑人也不一定就办事不力。反正你只是找个经纪人，他能把策划做好就行了，别的事情你自己多请几个助理帮衬，怕啥——对了，既然你在中国，那红白歌会还赶回去不？排练都来不及吧？”
　　权宝儿想了想：“不去了，连着上了五六年，腻了。”
　　李孝利和蔼地戏谑：“算你狠，听说和你一起上节目的那个中国人，周洁伦，今年也一个德行：春晚上不上——不上了！为啥——上多了，累！”
　　“噗嗤——哪有你这么埋汰晚辈的，我挂电话了。”
　　“别呀，还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顾莫杰这么捧你，这两天有没有对你暗示什么？”
　　“欧尼想哪里去了！阿杰帮我又不是一两次了，他想要我早要了。”
　　“啊咧？听你这口气，他要是想要，你就准备给了？”
　　“又给我下套！不理你了。”权宝儿嘟着嘴，气鼓鼓地挂了电话。被豪放的孝利姐一番语言调戏，让她觉得浑身都被加速的血液循环弄得燥热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人情越欠越深了。将来只怕更深，到时候再做决断……会不会被轻贱成‘人情债肉偿’的轻薄妹子？唉。”宝儿把头往床上一埋，用枕头狠狠盖住，不让外界一丝一毫的声响传入，眼眶不由自主有些湿润。
　　威武霸气如她，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若是被粉丝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妹子终究是感性的生物，平时再豪爽，真的在十几亿人眼前，被人从“凭虚御风”的状态下拉回来，芳心终究会怦然萌动的。
　　何况，相识一年多来，虽然共处的日子加起来也就两个月，但宝儿一直觉得顾莫杰和她的契合度很高。只不过此前她懵懵懂懂，性格又有些男性化的爽利，所以一直用“好哥们终成友达”的心理暗示自我欺骗了过去。
　　“The-white-white-snow-com-in-tonight，Make-a-wish-upon-your-kiss”（白雪今夜入梦来，此生惟祈君一吻。）
　　唱到这一句时，竟真的被吻了，虽然吻的是手，虽然知道这只是演戏。
　　太梦幻了。
　　那一夜，最后那首歌，宝儿醒来后看过不下十遍，每次都会被童话一样的温暖击中。如果不是因为顾莫杰身边不缺女人，她早已决心下手了。
　　唯一阻挠她的原因，是她很珍惜和顾莫杰之间的友情。
　　有些膜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关系上了。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法继续风月清谈，相敬不厌了。
　　这叫机会成本。
　　贫穷，没什么选择面的人，或许不能理解“机会成本”这个词。反正他们不吃苞谷面窝头就会饿死，也不存在“吃饱了窝头就吃不下鱼翅”的窘境。
　　但是，越是美貌，帅气，有才，多金的人，对机会成本的理解就越深刻。他们拥有的太多，可以去尝试的东西太多，吃一次鱼翅，就意味着少吃了一顿龙虾，有钱没处花的情况下，怎能不好好斟酌？
　　对于权宝儿来说，如果她想要，帅哥随便捡，连弯腰都不带弯一下的。只是她一直不屑于找，工作又太繁忙，才一直洁身自好到了现在。
　　相比之下，和顾莫杰这样可以平等论交、又可以压住她气场的诤友，实在是很难找，她很珍惜现在的感觉。
　　权宝儿觉得被孝利姐调戏起来的热血久久不能平息，有些烦躁想冷却一下。
　　她浑浑噩噩地踏进浴池，细心地洗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怔怔地对着浴室里的梳妆镜出神。她知道自己在韩星里面算不上绝色，有太多太多的妹子雕琢得比她精致，只是她从来没在乎过这一点，也不怕别人比她漂亮。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唉，别瞎想了。以才侍君者久，以色侍君者殆。”她捧着水，捂了一下脸，如是告慰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 青青子衿
　　没有依靠化妆师，而是亲自动手，花两小时精心化妆、巧妙地用阴影妆把瓜子脸的下巴修得更锥子一些。换上一袭高腰典雅的连衣长裙，素黑底色、纯白内衬翻领那种。
　　“这样子，应该比君君姐漂亮了吧？”放下化妆粉刷的那一瞬间，权宝儿心中重重地坠了一下，如是安慰自己。锥子脸其实有些俗气，但是那些动刀子动得多的同行都有一张锥子脸，宝儿在患得患失之间，也不免有些动摇。
　　她是豪爽洒脱的性情，从来没这样不自信过，此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编了三五次短信，最长的一次写了数百字，最后还是全部删掉。只留下30字，发送。
　　“不去红白歌会了，下周直接回美国，经纪公司的事儿有眉目。”
　　不出意外，顾莫杰很快回信了：“也好，你是该歇歇。今天有出去玩么？要保姆车就给小茹姐电话，她会安排的。”
　　“没，就江南会宅着。你不放年假么，还在忙？”
　　“临时有事儿，前几天年会太轰动，突然就有个动漫公司上门求收购。还有几家拉斯维加斯的秀场问我们买舞台技术使用授权。都是原先没遇到过的生意，所以我亲自聊了聊。”
　　“那……已经忙完了？晚上一起？”
　　“好。”
　　年末的钱塘，路上车不多。顾莫杰又没时间约束，下午3点多就早早离开了公司，驱车赶到江南会。轻车熟路地上楼，把侍女都遣开。
　　尽管已经和权宝儿很熟了，但是顾莫杰依然被今天的第一眼所惊艳。在不能P图的前提下，他还没见过宝儿有如此典雅绰约的一面。年会那一晚，穿羽衣演天使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两人之间没什么好客套的，相视一笑，布下肴馔酒水，对坐而酌。
　　权宝儿给两人的杯子都斟满托斯卡纳红酒：“欧巴，说心里话，能这么快搞定CAA，还是多亏了你捧我。我也算看清了，光靠我自己的实力，只怕没个半年别想让好莱坞顶级发行商给我发唱片——这杯就算是庆祝加感谢，我先干了。”
　　“好，你能顺利，我也替你高兴。”顾莫杰没有犹豫，一口就把三两一杯的红酒干了，“其实，你刚去的时候，我就料到了，好莱坞不好混的。怕打击你信心，当时没敢说。现在你能自己体会到差距，那就最好。中日韩的音乐原创能力，和英法语的文明是有天然差距。”
　　宝儿的酒量在妹子当中还算是很不错的，不过和顾莫杰相比也就伯仲之间。三两红酒下肚，脸色便泛起一丝酡红。她抿嘴一笑：“你这算是逆向民族主义？要是让中国的键盘侠们听到你这种自我贬低，说不定又要起哄了。”
　　“客观条件摆在那儿，实话实说么。我对民族主义的态度，一贯是师夷长技以制夷。有些东西，换个人我还不和她聊——说了她们也听不懂。”
　　“谁是夷呢！”宝儿故作忿忿地瞪着眼，直到把顾莫杰瞪得眼神闪烁，她才恢复俏皮地问：“然后你就觉得我肯定能听懂？”
　　顾莫杰微微一愣，自己也颇觉自嘲：刚才好像真说错话了，中国人在韩国人面前谈“东夷”，怎么都觉得别扭。
　　他莫名心慌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你是难得的、懂得多语种歌曲创作的人，应该有理解我后面这些话的积淀基础。”
　　宝儿正色道：“那倒要恭聆高论了。”
　　顾莫杰吃了两口杂果沙拉，侃侃而谈：“这个问题，要从每种语言的音律潜力说起。汉语的字眼，无疑是天下所有语言里最精粹的——比如，古人的五言、七言的绝句、律诗，短短几十个音节，表达了多少信息量，多少意蕴。换成英法文的十四行诗，得写成多累赘，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日语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汉语是世界上最适合作诗作词、意境也最辽远的语种。只不过，上帝开了一扇门的时候，都会关上一扇窗。单纯靠文字就能传达出来的意境太丰富了，古代汉人就不容易在配词的音律上琢磨太多。所以宋词每一个词牌名，配一个曲调就够了。要表达不同的内容，只要靠换词就能解决，根本不必换曲子。
　　后来为什么有元曲？就因为蒙元是蛮族入侵。崖山跳海，古韵断绝，汉文的表意能力下降了，只能用曲调的多变来弥补。
　　而古汉语传入日韩后，产生的衍生品是什么？汉诗，和歌。诗，要用汉音读。而‘和音’只能用唱的，只能作‘歌’，才能弥补单纯阅读时美感的缺失。”
　　宝儿会心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单纯读起来越没有美感的语言，就越需要音律去弥补，就像瞎子总是听觉特别灵敏。日语读起来不美，累赘，所以作曲的需求自然比汉语多，到了现代，哪怕西化了，还能出久石让这样的现代音乐创作大师。而现代汉语音乐发端的时候，往往还得先翻唱日系歌打基础。而拉丁语系的语种，其实表意浓度不如汉语，但又比日语高，属于比较中庸的语言。这样的文明，既容易发展出诗人词人，也容易发展出作曲家。好莱坞的竞争又激烈，自然百花齐放，牛人辈出。”
　　顾莫杰爱抚地摸摸宝儿的秀发：“很聪明，都能举一反三了。”
　　“我就是做这个的诶，当然感同身受了——倒是欧巴这样的圈外人，每每能说出这样高屋建瓴的话，很让我惊喜呢。有时候就觉得明明眼前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却偏偏捅不破，然后你一下子就帮我捅破了。”宝儿噘着嘴，抿了口酒，继续说道。
　　宝儿噘着嘴，抿了口酒，继续说道。
　　“在日本创作这几年，就感觉作词越来越僵硬，那些不受束缚的创意，没几下就用光了。有时候为了凑韵，还得付出词不达意的代价，要么就干脆在歌词最高潮的时候插英文。到后来歌的质量完全就是靠曲子在撑——你最熟的《Valenti》、《Winter-love》、《圣诞快乐》，都这样，一到高潮就插英文，否则词都没法写。”
　　宝儿的闲聊倒是让顾莫杰颇感新奇，也深受启发。他整理了一下对方的思路，自斟自饮的侃侃解答：
　　“能体会到这一点，说明你已经厚积薄发了。相比之下，我倒像个纸上谈兵的。你刚才说的这种现象，其实理论上很好解释，那是汉文的另一个精髓：情韵相得。《红楼梦》看过吧？薛宝钗看到林黛玉作诗，每每感慨‘太悲了，都是十四寒的韵’，这说明什么？说明《韵书》里面十四寒的字眼，往往都是伤逝悲戚的。同理，十三元、十五删……每个韵部都有自身的情境总结。就像现代汉语里，ang韵母的字多表达昂扬壮阔，ing/eng结尾的则是情思挣扎，an结尾的多是缠绵悱恻……这就是情韵相得，而古音里这种相得比现代汉语还要浓得多。而到了日语里，意境相似的汉字，翻译过去时失了韵律的体系，情韵相得完全没了，你才会觉得写歌词的时候，完全没法把语义情感和韵脚搭配，只能硬凑英文单词收尾押韵——英文勉强能够作十四行诗，说明它也有‘情韵相得’的属性，只不过这种属性没法语浓厚，更不如汉语，所以西方人觉得汉语、法语比英语更美。”
　　权宝儿歪着脑袋想了许久顾莫杰的论调，越发觉得齿颊留香，许多多年中创作积累下来的疑窦，都烟消云散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此之谓也。
　　“好了，别扯那些虚的了。吃点菜吧，别伤了胃。”顾莫杰给宝儿夹了点炙烤的鹿肉薄片。这道菜没有用江南会传统的鹿鼎做法，而是换成了韩式薄片炙烤的器皿，也算是顾莫杰为宝儿的贴心定制了。
　　顾莫杰就这么温情地看着宝儿吃肉，一边自嘲：“我本来算俗人一个，钱多了，往来无白丁，修养自然起来了——别说我了，就老马那种专科生，自从办了‘江南会’，这两年都雅起来了。”
　　“噗嗤～”宝儿掩口莞尔，“有你这么说自己的么，还顺带着埋汰合作伙伴。何况世上有钱人多了，没见几个暴发户、富二代把钱花在提升自我修养上，你也不必太自谦。”
　　顾莫杰：“反正，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毕竟你先后接触过几年的中韩文歌曲创作和日语歌创作，两个极端都体会过了。去美国要是能沉淀下来，总结发展出只属于你自己的风格，别人模仿不了那种，那么肯定不可限量。但是如果还盲目猛打猛冲光靠努力，恐怕就悬了——我们做生意的，还讲究个‘产品差异化分析’呢，总要做别人做不了的东西，才有叫板要价的底气，千万不能跟风。”
　　“我会做好的。”权宝儿红着脸答应，臻首低垂，心中暗暗较劲。
　　……
　　人最容易投入的时刻，莫过于聊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
　　而且这种聊，得是真正用心去聊，而不是其中一个人单方面的倾诉显摆自己的才华。
　　否则，是无法进入“心流”境界的。
　　最唯美的风月谈，需要一方高屋建瓴，懂理论，浮光掠影见多识广。另一方厚积薄发，有实践，有钻研，但偏偏没什么机会系统化读过书，没人帮她总结。
　　很显然，顾莫杰和权宝儿之间的清谈，完美符合这样的标准。
　　前者是遍览九天非梧不栖的凤鸟，后者是餐风饮露日精月华的璞玉。
　　凤栖于石、留下爪印的那一瞬间，和氏璧自然破石而出。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小时，然后就和比弗利山庄酒店那一夜箕踞畅谈一样，又喝多了，两人都不太站得稳，就这么依偎在榻上，相互支撑着对方的身体。
　　权宝儿抠肩搭背地在顾莫杰身上捶了两下，深呼吸了几次，试图驱赶掉酒意，然后单刀直入，挑明深埋在她心中的懵懂。
　　可惜，随着酒意一起消退的还有勇气，她终究是没敢在开口前和顾莫杰凝眸对视。
　　“欧巴，你有爱上过一个人么。”宝儿的声音轻柔，略嘶哑。
　　“说啥呢，你知道的，我有过三个女人了。”
　　顾莫杰没有体会到氛围的异样，老生常谈地安抚，试图打消对方的胡思乱想。宝儿却并不满足，也没有换台词，只是切换了一下重音。
　　“欧巴！你有爱上过一个人么？”
　　“我不是回答你了？”
　　“你答非所问——我问的是，你有爱过一个人么？不是问你有没有和女人上过床，不是问你有多少女人。”
　　似乎是前面几句铺垫提升了气场，宝儿终于蓄够了真气，可以憋出大招。她勇敢地抬起双眸，深情地凝视着对方。
　　“我知道你要过温婉清，但是你敢说你爱她么？一开始是发泄和教训，后来是怜悯。你知道爱是什么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顾莫杰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问题的区别，徒劳地挣扎。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爱温婉清，这一点不用你回答，我不瞎。我不敢确信的，只不过是你有没有爱过陆姐和费姐——你是因为真爱，才对她们好。还是因为你自己的身价地位事业到了某个高度，所以不得不爱？还是因为只有她们在你贫贱的时候就对你好，你心怀感激，想要回报她们？”
　　“我……当然爱她们的。”顾莫杰竟然被逼视得有些慌乱，惶恐地败下阵来。目光闪烁，组织不好答案。
　　果然酒后聊天，还是看谁酒劲先发作，谁就气场强。
　　宝儿如入无人之境地给两人继续倒满酒，稍微吃几口菜免得伤胃，然后又是一口闷，神色凄然地继续说：“‘杰不度德量力，欲申大义于天下’，示‘追潜力股者有好报，跟风浪蝶无善终’——我太了解你了，不要试图否认你内心的坚持。你希望好女人都去找潜力股，不要盯着已经发迹的男人当小三。只能说你太天真——李彦宏、扎克伯格他们也没传出有多少女人，她们的妻子都是‘正面教材’，怎么不见世上拜金女因此少几个？怎么不见优秀的女人都去学习扎克伯格的老婆那样擦亮眼找潜力股？所以，你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顾莫杰觉得喉头很干涩，似乎有一件长埋心底的隐秘宝藏被人挖掘了出来，然后又弃如敝履地丢在地上，不屑地说：“切，一点文物价值都没有。”
　　李老板的家事儿，顾莫杰是略知的，其实也没那么和谐。只是李夫人也算贫贱之交，对李老板的事业渗透比较深，双方君子协定互不干涉。唯有扎克伯格算个异数，顾莫杰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操守不错——犹太人里颇有几个男女私德方面比较高尚的例子，尤其是在硅谷的IT圈。
　　情圣多一个少一个，对社会风气丝毫没有影响，何况顾莫杰还不是情圣。
　　中肯地说，他只能算是“考虑到他在金钱和事业上取得的成就、他的女人数量相对而言算挺少的”。
　　“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为什么不索性抛开那些顾虑，抛开一切责任感，问问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谁？”
　　权宝儿抓住了顾莫杰内心动摇虚弱地当口，穷追猛打地追问。她一贯的豪迈爽朗的霸气又恢复了。
　　嗯，或者说是酒精BUFF的加持更合适吧。
　　“Boy，I-falling-love-with-you.”宝儿潇洒地起身，也把顾莫杰扯起来，逼到墙角，抬手勾起他的下巴，浑然不顾对方比她高25公分。
　　她的语调有些飘忽，带着几分婉转的音律。似乎把示爱的倾诉用《Valenti》的歌词表达出来，可以让她少消费那么几点勇气值。
　　如果表白失败，那就当是在唱自己的歌好了。
　　“Just，tataki-here。”
　　（注：tataki——日语“战斗吧”的罗马注音。这句也是宝儿《Valenti》里的歌词演化而来，意思是“就在这里战斗吧”。宝儿的日语名曲多有用英语收韵脚。）
　　多年之后，顾莫杰回忆这一刻时，总结了一句很精辟的话：“有一种女人，哪怕她越过比你矮25厘米的差距，来勾你的下巴，你却依然有一种被她俯视着挑逗的错觉。”
　　“这都是你自找的。”顾莫杰把最后这杯酒一口喝下，他已经有两斤红酒下肚了。趁着还没彻底吞下去，他直接濡湿地吻了过去，把小半口酒吐到宝儿嘴里。
　　宝儿毫不犹豫地勇敢喝下，勇敢地湿吻，勇敢地喘息：“你不是身价百亿的富豪，也不是白手起家的奇迹；我不是亿万富家的小姐，也不是什么亚洲天后——除了心，我什么都不问你要，你也别问我要。”
　　顾莫杰一手把宝儿轻盈娇小的身躯提起来，重重抛在软榻上。不过半分钟，三下五除二地赤忱相见。
　　随着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顾莫杰爬上去，轻拢慢捻抹复挑，在两具战斗的身体上挑动起火焰。正要趁势下毒手，却猝不及防地被宝儿腰力一拧，反推着倒下了。
　　竟然被逆推了！
　　一个连续十二年天天跳舞不辍的妹子，果然超出了顾莫杰经验的预料范围。两团并不很大，但却晃眼韧实的明月玉兔底下，赫然是衬着六块腹肌和修长马甲线的纤细腰肢。
　　“好好躺着，我要在上面——Girls-on-Top。”
　　《GirlS-on-Top》，宝儿05年夏天的专辑，也是同名主打歌。虽然歌并不是很红，却是她的创作心声。
　　那首歌的创作时机，是在她认识顾莫杰之前一年半。或许背景，正是当时李孝利给她介绍了两个娘炮男，她都不满意。于是，在把娘炮不伤脸面地转成“友达”之后，她直接顺手写下了这首霸气地歌。
　　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征服她的男人，一个让她也可以发泄猫性撒娇的男人。
　　而不是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粉丝。
　　一个21岁就已经称霸乐坛7年的少女，不需要小尾巴一样的男人。
　　“这么直接，小心疼死你。”
　　“我愿意……嗯哼……呃啊……”
　　……
　　一个小时，梅开二度，香津暗渡，落红成阵。
　　饶是顾莫杰久历花丛，依然觉得被教做人了。一小时两次，太丢人了，这完全不是他的日常实力。
　　他只能找借口开脱：原来女人还可以这么顽强，这么有韧劲。即使被逼到在常人看来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姿势，依然柔韧地反击。
　　算是开了眼了，这就是练了十几年舞的柔韧性么？有些妹子，哪怕摆成一字马姿势，都比寻常妹子的正常姿势更紧。
　　宝儿的霸气终于被彻底打没，娇弱小猫一样蜷缩在他胸口，就如同在舔舐着伤口。
　　她的嗓音纤细而沙哑：“八年了，要哭也只能一个人哭，没有比我强的男人可以让我靠着哭，终于。”
　　顾莫杰摩挲着对方光滑结实的脊背，不由自主有些心疼，“要是乖乖让我主导，哪会这么痛；让你停下换姿势还不停。”
　　“我愿意不行呀。这么多苦都吃下来了，还怕这点疼？人家想印象深刻一点嘛。”宝儿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用猫爪一样的姿势挠了几下，“我可以再休息一星期，陪你过完生日再回美国，好不好？”
　　这种时候，还能说不好？
　　“好。去美国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能交给助理的事情都交掉好了。你就安安心心作词作曲、唱歌编舞，别的少管。经纪公司也不用亲自沟通，有空宁可多休息。”
　　“你这是想为我安排？”
　　“不会——你不开口，我不会帮你，这是对你的尊重。你就是你自己，不是我的花瓶。”
　　“那……我能理解为你这是吃醋么？”
　　“……算是吧。”顾莫杰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承认了。
　　“肯为我吃醋，也算值了。”宝儿的胸口起伏着，从顾莫杰胸膛上滚下来，仰面躺在榻上，“最后再要我一次，这次允许你在上面。”
　　“这么快就不疼了？”
　　“不要怕我疼，我就想试试你主动的时候，能动多快。”
　　“真是受虐狂。”顾莫杰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上马驰骋起来。不得不说，他内心那股被压制的邪火，还真是没有尽兴。尽管身体已经很累了，精神上却始终渴望着这一次“翻身”。
　　宝儿被蹂躏得飙泪，咬着头发不服输：“谁让你是天蝎座杀手呢。唉，我，费姐，婉妹，都逃不过你的毒手。”
　　“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第三十九章 新年祈福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顾莫杰鞠躬尽瘁太卖力，以至于第二天上午是被油烟味熏醒的。醒来的时候，昨夜蜷缩在他怀里的妹子已经不在了；茫然四顾，屋里烟雾弥漫。
　　餐厅门口那张南宋的紫檀木桌上，都熏了一层滑腻的油烟。桌上放着一个大碗，权宝儿蹲坐在墙角，一副颓废的样子。
　　偏偏楼下的侍女还非常懂事，知道除非真的火灾了，否则上头再大的动静也不能上来。
　　顾莫杰忍着眼睛干涩疼痛，也不洗脸，先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只是一大碗腐乳酱的豇豆泡饭（因为没有韩式大酱汤的材料）。
　　做这玩意儿还用起油锅？这不科学。
　　又扫了几眼，终于在宝儿旁边的垃圾桶里，看到了几样焦黑的干炸点心。
　　顾莫杰微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当然知道，哪怕一个妹子再不擅长料理，平时再爽朗，在她刚刚完成女人的蜕变时，都会忍不住尝试做些妻子该做的事情的，这份心意不能随便伤害。
　　他亲自下厨用剩下的现成食材弄了几个点心，煎了两个蛋。然后摆好餐具，拉着宝儿一起就着泡饭分吃了。
　　他当然可以让楼下的侍女把现成的早餐送上来，但是为了氛围，必须自己做，哪怕只有这一次。
　　“下次记住，平时做凉拌菜用的橄榄油沸点很低，稍微一热就有油烟了——而这种菜油沸点高得多，如果也弄出橄榄油煎东西时那么大油烟，菜马上就黑了。还有，这屋子是仿古的，没油烟机，厨房就是个摆设，所以最好不要在这里起油锅。”
　　宝儿咬着筷子，都快哭出来了：“是不是这些桌子都很值钱？”
　　顾莫杰摸着她的头发，轻声抚慰：“傻孩子，都是仿的。我不让你起油锅，是怕熏坏了你，又不是心疼东西。你看这头发熏得，被助理看到还不心疼死，起码损失两个月的离子烫效果。”
　　“我不会嫁给你，但就是忍不住想做一次妻子该做的事情。”
　　“我都知道的，来，先洗洗干净吧。”顾莫杰陪着小心，呵护着对方脆弱中的心灵，把宝儿提着丢进按摩池。
　　“别……”
　　“那种事儿都做过了，还害羞？”
　　宝儿羞涩得酡红不已：“昨夜喝酒了么……何况那时候这么暗……”
　　顾莫杰不解风情：“那……那你自己洗？”
　　宝儿急得捶他：“你……你是不是男人呀！还不许人害羞！”
　　顾莫杰恍然，半推半就亲手把宝儿身上一寸寸的油腻洗干净，亲手帮她弄好了头发，两人都换上清爽的衣衫。
　　“今天就不化妆了？不会嫌弃吧。”宝儿对着镜子捂着脸，琢磨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终究要让对方习惯自己的素颜才好。
　　“怎么会，我又不是看上你的姿色，何况这样就很好。”
　　宝儿一阵气沮：“有你这么不会哄女人的么……”
　　……
　　权宝儿虽然去年来过中国两个月，但是在钱塘真没怎么出去玩过，当初一直是深居简出忙着录音做声优。后来虽然和顾莫杰横跨大洋两岸聚首过几次，都是在东京、大阪、洛杉矶等地，如今才算是重回初识之所。
　　顾莫杰对宝儿有一种强烈的惺惺相惜地之感，尤其是权宝儿表现出来的那些独到的能力、经历、沉淀，始终在潜移默化中警醒着顾莫杰。让他知道：哪些艺术创造力，是未来会被人工智能首先消灭掉的。而哪些东西，是人工智能数十年内都无法取代的。
　　初音云翻译这种初级的人工智能，当然可以灭掉商务翻译。可是，初音云翻译灭得掉权宝儿这种沉浸到文化神髓中的跨语种创作者么？
　　显然，除非机器完全取代人类，否则权宝儿这样的创作者是消灭不掉的。
　　和权宝儿的交往越深，顾莫杰愈发觉得当初刚重生时的偏激。
　　曾几何时，他对“工业化量产娱乐产品”是如此的不屑，自以为将来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把这个行业灭绝。如今才知道，哪怕技术再进步，人类依然可以找到技术无法企及的角度去渗透、楔入、创造独属于人的价值。
　　这份相知，让权宝儿在他心中的地位远重于软弱的温婉清。纵然在责任感上，宝儿对他的约束不如陆文君和费莉萝；但要说知己之感，却是犹有过之的。
　　知道对方在中国留的时间不会长，短短一个多星期，顾莫杰也算尽本分，尽量陪着她，亲自当导游把钱塘周边各处名胜都玩了一遍。
　　夜夜耕耘，日日同游；高山流水，琴瑟和谐。
　　元旦前夜，两人缠绵完毕之后，顾莫杰搂着宝儿问：“想不想去灵隐寺撞个钟祈福？想的话我就托人包场，一千七百年的古刹，肯定比你们韩国最古的寺还早。一般人都是春节去，但是到时候你不在，咱就元旦凑数好了。”
　　宝儿蜷在他怀里，痴缠地摩挲着：“你往年都去么？我说春节。”
　　顾莫杰愣了愣：“没去过。我什么也不信仰，谁凑这热闹。但是很多外地游客喜欢。”
　　宝儿神色松缓了些：“欧巴是为了我才想到的？好开心呢。但还是不去了吧，我也不信这个——我是天主教徒呢。”
　　“也是，差点忘了。你们韩国人那么多天主教徒，真不像是东亚国家。”顾莫杰自言自语了一句，心中却紧急盘算着，“那我倒是知道有个教堂不错——就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非要天主教的？”
　　宝儿婉然一笑：“那倒不讲究。我们韩国的教会很多也是美国传来的，哪有那么形式主义。”
　　原来也是个分不清天主教和新教差别的家伙，顾莫杰心中暗笑，倒是他自己把问题弄严肃了。
　　两人迷迷糊糊依偎着到了天亮，收拾好后，都穿着高立领、戴着大墨镜，让女保镖开着保姆车，去了市中心最古老的教堂天水堂。
　　顾莫杰的变装比权宝儿更严密，因为这里是中国，认识他的人显然比认识权宝儿的人多得多。要是在日本的话，两人就处境立换了。
　　呼吸着2008年的第一缕新鲜空气，两人的心情都挺不错。
　　教堂看着有些斑驳，也不宏伟，但是走近门口的时候，权宝儿却觉得呼吸有些压抑，手心出汗，紧紧地攥着顾莫杰。
　　她这辈子是没机会走进教堂宣誓，说“我愿意”了。作为一个教徒，这种状态对她的打击其实比费莉萝更沉重一些。毕竟费莉萝只是一个事业型女强人，没有信仰和宣誓这根弦。
　　“你不舒服么？”顾莫杰察觉到了宝儿的异样，温柔地问，一边环住了对方的腰肢，不让她软下来。
　　“没有。”宝儿深吸一口气，微微靠着顾莫杰，走了进去。
　　里面在做新年弥撒，顾莫杰引着她一边缓缓而入，一边轻声解说：
　　“别看这教堂不大，已经是现存最悠久的了，1860年造的。更早的教堂原本也有，但是晚晴时候，因为太平军打天主教的旗号，所以清廷控制范围内都清教，教堂都被毁了。1860年，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重启谈判、逼着清廷重开教禁。然后当年就有一个年轻的美国长老会传教士来这里，筹建了这个教堂，叫天水堂。长老会传教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十八年后，他的儿子在钱塘出生，这孩子就是司徒雷登先生——后来的燕京大学、之江大学校长、美国驻华大使。”
　　权宝儿好奇地附和：“原来是美国人造的，历史还挺曲折呢。那个司徒大使好像挺有名的吧？我都听说过——你们中国人是不是有一篇文章叫《别了，司徒雷登》？”
　　“是的，看来美、韩没少拿这篇文章黑我们呐——那是毛先生写的。”顾莫杰莞尔一笑，见宝儿对此有兴趣，他也就侃侃而谈地继续说些佚事趣闻。
　　“司徒先生当大使那几年，据说每当蒋先生接见英美政要，蒋夫人都是最喜欢陪同的——因为可以显摆她的英文水平，给蒋先生当翻译。但蒋夫人唯独不喜欢介入的，就是司徒先生和蒋先生的会谈。因为每到那时候，两人都讲钱塘方言，不用翻译。反而蒋夫人听不懂钱塘方言，只能在那里干坐着。司徒先生毕生在华50多年，钱塘就住了四十年，方言讲的比我还好。”
　　（注：宋美龄可以听懂宁波话，但是听不懂杭州话。）
　　权宝儿听着这些趣闻，不禁莞尔，差点微笑出声。旋即想起台上正在做新年弥撒，掐了顾莫杰一把，示意他安静一点。
　　顾莫杰听话地安分了下来，尽管弥撒的内容他不太听得懂。偷眼看宝儿时，竟然神色很是虔诚。
　　她究竟在内心默默祈祷些什么？顾莫杰看着她的表情，就想起五天前在《印象西湖》舞台上，宝儿唱《圣诞快乐》时对着十字架默默祈祷的表情。
　　一个小时的弥撒很快结束了，神职人员给来的人依次分发圣餐小饼和小杯的红酒，有些信众纷纷把本月的什一捐给交了。
　　（注：天主教的圣餐只有饼，用的是不发酵的死面饼，没有酒。但是新教和正教“可以”领酒。饼和酒在圣餐礼里面，分别代表“最后的晚餐”中的“圣体”和“圣血”。）
　　“还要捐款？糟了，都忘了这事儿了。”顾莫杰一下子有些头大，他是知道教堂里那点破事的。据说按照什一捐的规矩，虔诚的信徒该捐当月工资的十分之一做善事。如果昧心少捐，其心不诚，也没啥意思了。
　　要是直接不捐扭头就走，理论上也行，这本来就是自愿的，牧师也不至于像僧人那么跑上来恶言相向。可问题是顾莫杰如此身份，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倒是宝儿心细，见他面色不豫，扯了扯他的衣袖，促狭地说：“没事儿，你上个月都在烧钱和马化腾大战，完全是赔钱的，又没赚。咱按照我的收入捐一点，就好了。”
　　顾莫杰的表情变得很精彩，自嘲了几秒，耸耸肩：“你好聪明，那还算我运气好——幸好不是卖产业园或者IPO那个月进教堂。否则岂不是直接几个亿出去了？”


第四十章 统一口径
　　两人说着悄悄划，送圣餐的牧师已经到了顾莫杰和权宝儿的面前，宝儿很虔诚地接受了祈福，然后领过了饼和酒，顾莫杰的女保镖已经把一个随身带着的零钱箱送到了顾莫杰手上，顾莫杰顺手就递给了牧师。
　　“这是我俩的什一捐。”
　　牧师看着箱子，错愕了几秒钟。他布道四十年来，还没见过这么捐钱的。
　　“呃……两位是……哦，请恕我不该乱打听的。不过这么大笔的款项，能否一会儿留下，办个入账手续，我们也好奉告本次筹款的用途，让您放心。”
　　相比那种筹了善款就吃出一堆胖子的藏污纳垢之所而言，教堂多多少少还是讲点节操的，收了大笔捐款还要给人看账看预算，说明本次筹钱的用途。
　　“不必了吧？”顾莫杰怕暴露身份，低声和宝儿商议。
　　“要不就看看？”宝儿的眼神有些可怜，让顾莫杰很快就读懂了。
　　她是在珍惜和顾莫杰一起进教堂的机会，既然此生不能穿白婚纱，和所爱之人一起进教堂做一次善事，求一次祈福，也是好的。
　　顾莫杰妥协了：“那就看看吧。”
　　牧师把箱子暂且低调地抵还给顾莫杰，然后把圣餐发完，把仪式结束掉，然后才请人进了后堂的办公区。那牧师自我介绍，说是姓林。
　　顾莫杰把箱子往牧师的办公桌上一摊：“我这位……朋友一个月赚300万吧，所以什一捐就是30万。我上个月生意不好，没怎么赚，所以就随她了。这里一共是60万。”
　　林牧师：“这位先生真是信人，我布道四十年，大额善款也见过，但没有您这样直接在日常什一捐就拿出这么多的。您……能留下姓名么？”
　　顾莫杰一摊手：“你觉得我戴这么大的墨镜、穿这么高的衣领，会愿意留下姓名么？”
　　林牧师看了一眼顾莫杰，又看了一眼权宝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想了想说道：“不愿意，也不强求，主依然会赐福于你的。不过您如果是顾忌泄露身份，那么大可不必，我们或许谈不上世俗人的职业道德，但却有信仰操守。您只要留名，我绝不过问这位小姐的身份，也不会泄露一丝半点她今天陪您来过的信息。”
　　倒是一个秒人。顾莫杰想了想，反正自己的保镖还在外面，就在善款登记簿上写了名字。
　　林牧师大吃一惊，扶眼镜的手一哆嗦，差点把眼镜打落在地。
　　“原来……原来是顾先生，怪不得，怪不得了。”林牧师定了定神，更不敢去看权宝儿了，急忙翻开几本预算和账目，解释道。
　　“我们今年筹款，主要是想办成一件事情：本堂已故长老司徒雷登先生，四十多年前在美国过世之后，一直葬于华盛顿。前阵子有几个原来京城大学、钱江大学的退休老教授找到这里，提起这事儿，说是今年美国那边可能会选上去一个黑人当总统，各项政策开放性会更高，他们就筹谋着把老校长的遗骸迁葬回本市，算是落叶归根。司徒先生的后人也赞同这么做。这件事情一来要上下打点，二来也要筹备开掘、运输，有些花费……顾先生今天慨然捐赠60万，至少墓地和运输、开掘的费用是够了。”
　　（注：美南长老会这一新教派别的教堂负责牧师，称‘长老’。司徒雷登是美南长老会的，因亲华论调，1962年被麦卡锡注意迫害而死后，葬于华盛顿。历史上于2008年11月17日，从华盛顿迁葬回杭州安贤园。书里如今是元旦。）
　　林牧师说的这番话，权宝儿没有全部听懂，不过觉得好厉害的样子。顾莫杰自然全听懂了，宝儿扯扯他的袖子，用眼神劝他把这桩善事直接给做了。顾莫杰一想也没多少钱，最多也就再加几十万，而且对方账目还算清晰，便首肯了。
　　“我也出一半吧，不能全用你的钱，不过名字就留你的好了。”宝儿拿出一张卡，想了想说，“一会儿划给你。”
　　两人把手续办了，这才飘然离去。
　　……
　　“今天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呢。”宝儿在车上，怔怔地看着窗外说。
　　顾莫杰也有些感慨：“算是吧。司徒先生生前办学无数，不仅去京城搞了燕京大学，也在钱塘本地办了不少学校。其中他办的之江大学，就是现在钱江大学的三校区。我和君君、费姐都是钱大毕业，出钱给老校长迁个坟，落叶归根，也是应该的。”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故事。那位司徒先生在钱塘还有没有什么轶事典故？我突然想听呢——你刚才还说他方言说的比你还好。”
　　“所谓方言说得好，其实也没啥典故。就是听长辈们说起过，司徒先生早年喜欢去楼外楼吃饭，是那儿的常客。楼外楼传统只有四道名菜，至于‘干炸响铃’本是道不入流的小点心，就因为司徒先生爱吃，每次必点，还会用方言说‘干炸响铃，熬烧熬烧’——这句方言的意思，就是让上菜快一点。后来蒋先生请他吃饭，知道了他的习惯，也必点，就成了楼外楼的名菜了。”
　　“诶，那我们中午就去你说的那家店吃吧？好吃的我都吃腻了，就想吃点别处吃不到的传统有趣的东西。”
　　“那有啥——就是个家常小店，在孤山白堤，离那天年会的会场就两站路。”顾莫杰说着，交代保镖改变行程去楼外楼，保镖一脚油门换了地方。顾莫杰又顺手给叶敏茹发了个短信，叶敏茹马上为他订了三楼包场。
　　顾莫杰和权宝儿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包场包好了，三楼几个包厢全部清场空无一人，席面上铺好了套路的席面。推窗而望，侧观西子千顷波，门对孤山放鹤亭。
　　权宝儿稍微看了会儿风景，觉得没什么新意，便没有耐心了，坐回桌前开始试吃。
　　“唔……原来就是个油炸豆腐皮卷，不过蘸酱还算有特色。”吃了两个“干炸响铃”，宝儿噘着嘴有些失望。
　　顾莫杰陪着喝茶，看着宝儿吃：“失望了？”
　　宝儿点点头：“有一点呢，就这么一个菜，竟然能让美国大使几十年都点？在我印象里，美国大使不应该是逼格很高的人咩。”
　　“几十年坚持点，不一定是因为好吃——司徒雷登出生的时候，这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在钱塘颇有名声，所以他养成了来这里吃饭的习惯而已。你想想，那时候冰箱都没有，能有什么好吃的？所以，你不能用六十年后司徒先生当上美国大使时的生产力水平，去衡量六十年前的美味。有些东西，年轻的时候遇到了，觉得好，一辈子就形成习惯了。或许新来的会更好，会更让你觉得有灵魂交流的感觉。但是，这不代表就能替换掉旧的。”
　　宝儿放下筷子，很潇洒地点破了顾莫杰的话：“所以，你这算是在说我和君君姐的差距咯？”
　　顾莫杰诚恳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吃过就知道了，有些地方，吃的是情怀，不一定是菜好吃——看看你身后这些照片，这间包厢背景不简单，平时都锁起来不待客的，要不是我面子大。”
　　宝儿顺着顾莫杰指点的方向看去，墙上有不少黑白照片，她并不能都看懂。
　　“当年，蒋先生常在这屋请司徒大使吃饭，有时候还有马歇尔将军。后来，周先生也喜欢在这间待客；从西哈努克亲王这种小喽啰，到基辛格、尼克松、蓬皮杜这些大佬，都有。”
　　“可是没有你说的蒋先生照片诶？”宝儿好奇地围观了一圈，始终没找到那个著名的光头。
　　“……你说呢？有些人是不能出现的，听听就好。”
　　宝儿怀着好奇心，把十几道传统菜肴都尝了一遍，便吃饱了。她平时饭量挺大，饮食习惯也很好，只吃正餐，不吃零食（配餐甜点不算）。不过那都是建立在运动量很大的前提下的，这几天天天跟顾莫杰腻在一起，运动量小了不少，胃口也衰退了些。
　　“你怎么都不吃？完全不喜欢么？”宝儿擦擦嘴，才发现顾莫杰几乎没怎么动，始终就喝着茶在观察她，都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
　　“不太饿。”顾莫杰一直想着刚才的事儿，“我在想，如果刚才我们的身份在教堂里曝光了呢？你我这样，迟早有穿帮的一天，你想过将来要怎么面对么。我是无所谓，本来就不靠粉丝吃饭。你要是被曝光了，事业可就惨了。”
　　“我肯献给你，当然都有想过。”宝儿把下巴搁在桌面上，语气郑重地说，眼神里仍然不免黯淡了几分。
　　“其实，我在日本的歌迷主要是妹子，男歌迷不太多，所以就算将来被曝光有恋情，也不会损失多少粉丝。倒是韩国国内的市场比较僵硬，女歌手一曝光恋情多多少少要降人气。至于美国市场那边，人家开放得很，觉得有恋情是正常的。相比之下，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
　　“女性歌迷，不在乎女歌手谈恋爱，甚至会祝福我恋爱。可是她们不能忍受自己的偶像去给人做情人，那些女权粉丝会被引爆的。所以，我们还是低调点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够承认我是你的前女友，别说我是你的情人，不然我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前女友么？果然是想好了对策。如此一来，就算泄密，宝儿至少可以留下最后一丝在大众面前的尊严：她并不是去给人做小，她只是对方的前女友。哪怕是男方甩了她，然后藕断丝连，也比直接明目张胆倒贴要让女权粉丝们好接受些。
　　其实这招不新鲜，比如后来那个韩国女演员南宝拉被曝光，给五大财阀之一的崔家公子爷做小，崔公子不可能娶她，便对外承认是对方的前女友，已经分手。
　　权宝儿的情况自然不同，她本身就出身富家，不是图顾莫杰的钱。但世俗的眼光是可怕的，以顾莫杰这样的家产放在那里，谁都会用有色眼镜看着顾莫杰身边的女人。
　　顾莫杰没有马上表态，似乎还在盘算着什么。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真没别的意思。”宝儿见他犹豫，却是误会了他的想法，以为他怀疑自己有上位的企图。赶忙赌咒发誓地解释，语调也有些凄婉：
　　“其实，从东京那一次之后，我就懵懵懂懂爱上你。只是知道你有女友，不想来破坏，犹豫了一年。后来我也想通了，孝利姐说得对，女艺人几乎没有30岁之前结婚的。就算没有遇见你，我难道还做老处女到30岁？既然如此，何必纠结最终结果，轰轰烈烈献给自己真爱的人不好么。”
　　顾莫杰知道宝儿是误会了，赶忙开口：“我没不愿意，别多心。我是在想，咱更简单一点好了：如果真到了不小心曝光的时候，你就一口咬定你不知道我有其他女人，你一直以为自己是我的女友，这不就成了？只要我还没结婚，你这么说就不会穿帮，到时候我来扮演那个欺骗你感情的渣男角色好了，女粉丝们不但不会嫌弃你，反而还会同情你的。”
　　“欧巴……”宝儿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能说完。
　　“不用谢，我又不靠脸吃饭，名声不值钱，说不定越渣粉丝越多呢。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咱还必须保密几年。”
　　宝儿收住那一丝感动，连忙打包票说：“不会太久的，等我在美国发展好了，到时候就不怕了，美国人这方面很开放的。而且这两年SM各个组合发展势头都不错，尤其是少女时代。李社长前几天还说，要是都按照少女时代如今的恢复速度发展，公司三四年里就能上市了。你借钱给我买过SM14%的股权，到时候我也是上市公司大股东了，要公示的东西很多，也不可能再走偶像派路线。”
　　历史上，少女时代在07年末到08年年中偶尔低谷，此后人气一路飙升，带动着SM公司在2012年年初成功上市，市值也在IPO后狠狠膨胀了一把。如今2008年年初SM才值20亿出头，到2012年年中飙到了55-60亿人民币的样子。
　　当然，这些顾莫杰都是不知道的，权宝儿只是身在圈内，相对而言直觉预测还算准。
　　“那么，我们要保密到你25周岁？”
　　“应该差不多。”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最近这几年我还得为几笔IPO掩饰股权结构，君君都得以我的‘联合创始人’身份示人。在你25周岁之前，我不和君君领证，也算帮你留个后手，万一出事儿还能圆谎。”
　　……
　　两人就这么对好了口供，对于彼此之间的关系再无芥蒂。
　　顾莫杰又陪着宝儿痛痛快快在钱塘疯玩了五天，直到5号他生日过完之后，才在次日一早亲自驱车把宝儿送去浦东机场，两人在VIP通道里偷偷吻别，送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CAA的经纪人乃至他们代为联系的发行商，已经在洛杉矶等急了。
　　而顾莫杰，也已经比正常日程晚了3天上班，公司里有不少突发的事情等着他。


第四十一章 天予弗取
　　从2007年的12月31日，到2008年的元旦。新年之交的这两天里，华夏大地上有两家IT圈子里的生猛巨头，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一家，是顾莫杰的初音集团。初音圣诞年会的视频在网上发酵开来之后，形成了一股现象级都不足以形容的热潮。一时之间，圈外人固然是看个热闹、看个酷炫，顺便崇拜一下初音的技术含量；而内行人则感慨初音的待遇好、福利好、激励制度优越。更有无数法律学界的人士盛赞顾莫杰的管理得法，认为这是善意激励的典范。
　　之所以法律界的人士也进来凑热闹，是因为有另一家IT巨头的衬托。
　　那就是深市任正义先生的夏为科技。
　　这两天里，任老先生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为了大锅饭国人们抨击的靶子。
　　因为，2008年1月1日，《劳动合同法》正式实施了，从94年起用了14年的《劳动法》，终于迎来了接班者。
　　然后，任老先生顶着千夫所指的压力，在这个当口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劳动合同法》规定，自该法实施后，凡是雇员与企业连续签订两次固定期限劳动合同之后、第三次再签约时，除非雇员本人坚持，否则企业应当与之签订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也就是说，你给一家企业打工了三份合同之后，如果你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企业就不能个别解雇你了（批量裁员不算）。
　　另外，如果是连续服务10年以上、或者已经距离退休年龄不满10年的，也不能随便解雇（具体法条比较复杂，这里不追求精确，只是笼统概括下，否则太水了。）
　　这些新的对员工的保护措施，在旧的《劳动法》里都是没有的。
　　然后任先生就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顶在2007年12月31号、新法实施前夜，突击让夏为科技数万员工，“主动”与公司解约后重新签订合同，而且一般新签的合同都是卡在6-8年这个服务期上。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规避新法律，让新法的额外保护推迟五六年再在夏为科技头上实际生效，把骨干元老们原先积攒的服务年限打断清零重算。
　　“血腥资本家！”
　　“压榨廉价劳动力的刽子手！”
　　“怪不得夏为科技的实验室里，有5%的工程师和程序员猝死率！简直不拿人当人！”
　　大锅饭圣母表终于找到了可以喷的对象，一时间火力全开。任先生义正辞严地解释，但影响显然比他预料的要更加严重得多。
　　他或许真的是有些老了，没想到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有这么多大锅饭圣母。
　　……
　　“我们夏为科技从来都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我们从来没有侵犯劳动者权益的企图！所有赶在新法实施前夜主动中断原有劳动关系并且重签的行为，都是员工自愿的，不是我们逼迫的。我们可以为此拿出证据：我们是采用了物质奖励的方式，主动激励员工中断劳动关系重签，为此我们平均在每个基础管理层与研发部工程师身上多发了十几万人民币的补偿性奖励，给基层销售和技术支持人员发放了数万元。实在有不愿意中断的个案，我们也没有逼迫他们。所以，所有主动中断劳动关系的员工，都是因为他们自信可以在未来做得更好、自信哪怕不靠新的法律保护，也不会被公司解雇……”
　　1月7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对粤省电视台和《南方财经》的采访记者，任老先生又强调了一番上述论调。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有些口干舌燥，力不从心。但是依然不忘交代秘书：别忘了给两位记者车马费，摄像也不能拉下，让他们回去好好帮衬。
　　人都走了之后，关起门来的任先生深感无力，一边浏览着面前的笔记备忘，一边嘟哝着吐槽：
　　“简直是开历史的倒车！都开放了这么多年了，又要学美国人那样强化工会，还弄啥员工可以随便炒老板、老板不能炒员工，这不是鼓励大锅饭么！那个初音集团的后生崽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这么洒满花钱笼络人心，将来胃口养大了看你怎么收场。唉，要不是初音集团刚好这几天撒钱卖好，给咱做了反衬，圈子里也不至于对我们意见这么大！”
　　任老先生看的很准，如果不是同为IT圈子、甚至同有一定通信企业属性的初音集团刚好在同一个时间点收买人心，夏为科技的这个作为还不会激起社会这么大的反弹。
　　而夏为科技规避新法律的措施是早就定好的，筹措了好几个月了，不可能因为初音那边开了年会这边就跟着调整计划，所以只能是初音年会事件的影响力起来之后，继续硬着头皮强上，弄得骑虎难下。
　　在外人看来，虽然夏为是纯通信企业，初音是互联网为主，但这两家IT公司还是有很大的相似性：首先，这两家公司都有通信业务，初音虽然不做基站，但是做手机和数据卡这些终端产品；夏为做基站和交换机出身，如今也开始运筹着做手机和数据卡。
　　更重要的是，这两家公司都是国内IT圈顶层企业中仅有的非上市公司，没啥董事会和大股东说了算的美式妥协（Compromise），都是老板一言堂的独裁企业。
　　所以，在这个节点上，拿初音和夏为对比是免不了的。
　　任正义喝了杯茶顺顺气，秘书推门进来，把几页东西放在他面前，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这波洗地又失败了。”任正义已经60多岁，但他从不服老，此刻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同城的腾讯小马哥就有一句名言，说的是IT圈子里受挫的前辈们：“你们什么都没有错，你们只是老了。”
　　任正义正在焦躁，秘书给他转接过来一个电话。
　　“任总，是初音集团打来的电话，顾莫杰本人，您接么？”
　　“谁？”任正义一愣，他和顾莫杰从来没交集，或者说最多也就某些全国性的政府的产业会议上碰个面，打个招呼，仅此而已。顾莫杰打电话过来，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过，没交情不代表不能接。
　　“转进来吧。”
　　“好的。”
　　秘书转了一下，很快电话另一头响起了一个任正义并不熟悉、只能说稍有一点印象的声音。声音很爽朗，听着就很有朝气。
　　太年轻了，听着这个声音，任正义莫名地就觉得自己苍老了。手下最年轻的工程师，除非是刚刚毕业半年的应届生，否则谁能和顾莫杰比年轻呢。
　　“任总，真是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居然开个年会还连累得你当反面教材，不会怪我吧。”
　　“各自的经营策略，有啥好多说的。你又不欠我的，你自己的地盘爱咋玩咋玩。”
　　“呵呵，那看来任总还是心中有气了，至少是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瞎搞。”
　　“没有的事儿，有正事就说，我有点忙。”任正义情绪控制得很好，既不失礼，又恰到好处表现出了自己没耐心和对方废话。
　　“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烧钱装逼到股市上圈钱的人。初音今年在通信终端产业上有很大进步，也有布局，贵我双方有很多可以合作的空间。哪怕是在面对《劳动合同法》的问题上，我们双方的意见其实也是相似的。如果你觉得最近压力太大，我可以为你排忧解难一下，不收你钱，就当是显示我们的合作诚意了。”
　　顾莫杰的话不短，但是依然说得慢条斯理，就像是老朋友聊天信口闲谈。任正义几次想要打断，但是却被对方带走了节奏，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插嘴。
　　这个年轻人的气场，居然这么强势。不疾不徐，绵绵泊泊就把聊天的节奏带起来了。
　　“你们初音会在这个问题上和我们意见一致？我还以为你就知道烧钱买忠心呢。”任正义憋了一会儿，只是如此这般淡淡的反击。
　　电话另一头顾莫杰的声音很是恬淡谦退，一点生气的意味都听不出来：
　　“那你可误会我了——就在开年会之前，我们初音集团可是也陆陆续续和600多个工程师、中层管理人员终止了合同、打断劳动关系后重签的，合同期基本上也是6年。相当于让《劳动合同法》可以晚5年再降临到我们头上。之所以规模不大、没你们那样的声势，无非是咱初音成立时间短嘛，总共才4年多，有2年以上合同的老员工，总共也就那么六七百号——你总不能让我没事儿找事儿，把本来就是去年刚签进来的新人也解雇重签一遍吧？”
　　“还有这种事？”任正义对顾莫杰的成见终于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是一开始那副“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的前辈俯视语气。
　　“当然，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只不过么，我这人发钱发得高调，下毒手下得低调——你以为给那些骨干员工多5万块钱红包，就是为了他们和马化腾一战的奖励？”
　　任正义终于一点都不敢小觑对面那个22岁的年轻人了。看来，对方不仅经营上锐意犀利，连把握内部局面这些方面，竟也造诣不浅。
　　虽然没法和任正义这种摸爬滚打四十几年的老江湖比，但也远远超过了顾莫杰年龄所应有的成熟。
　　“说说看你觉得咱可以怎么合作。”任正义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主动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气场上输一点，就输一点吧，就当让一让年轻人。


第四十二章 还怕得罪白莲花？
　　顾莫杰对着电话，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任先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初音方面完全也可以就针对《劳动合同法》的态度，发表一些评论性的意见——当然，不针对国家的大政方针，红线不是我们能碰的。但是媒体来采访我们的意见、询及我公司内部人力资源管理经验和态度，我们可以表个态——我相信这足够让你减轻压力了。”
　　任正义：“你准备怎么说？”
　　顾莫杰笑了：“还能怎么说？就直斥那些把我们当成‘人力资源正面教材’的记者瞎解读呗，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初音在规避新法上做法和你们夏为一模一样，只是规模不同。”
　　顾莫杰有这么好？任正义觉得幸福来得有些突然，狐疑道：“为什么想到帮我？”
　　顾莫杰说得很诚恳：“任先生，我是很尊敬你的。夏为科技这些年，把北欧人的爱立信硬生生挤死了，美国佬的思科也快死了，法国人的阿尔卡特就剩最后一口气。普天之下，基站市场三分天下有其二，这都是你实打实的功劳。咱实话实说，变中国制造，为中国创造，你做的比我好，可以算是民族英雄。”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马屁我不想听。”
　　任正义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心里还是很受用的。顾莫杰的话虽有吹捧之嫌，但实打实都是夏为科技的真实历史业绩。
　　任正义商海厮杀二十余载，从百余万的小公司起家，杀到规模过千亿，而且至今没把公司上市，也不通过投资渠道融资，最多贷贷款，这份老辣，着实国内无人可比。爱立信、思科、阿尔卡特……乃至早就被他甩开的央企同行普天，一桩桩都是任正义毕生最骄傲的战绩。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任总。你知道初音在做手机，EVDO和WCDMA制式的量产版咱也自己弄出来了，南洋岛国市场也敲开了3个，谷歌的安卓开发者大会，我们也拿到了不少主导权。听说你们夏为科技也在转型，光做基站腻味了，也想弄手机，不过好像至今还没拿出东西来……”
　　顾莫杰说到这儿，立刻被任正义粗暴地打断了：“这就不劳你小子操心了，我要拿出干货来，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我这人不打无把握之仗，那种半吊子套牌的烂货我是不屑于做的，要出就出精品。”
　　姜还是老的辣，任正义当然知道顾莫杰前面废话了一堆，无非是想在后面的合作上显得初音方面也实力雄厚、可以多要点儿条件。所以任正义直接就给堵了回去。
　　“好，那些不说就不说，我并没有贬低夏为研发能力的意思。”顾莫杰从谏如流，立刻规避了那些会刺激到任正义的说辞，“我只是想说我们在市场和软件方面，确实走得快一些，但是在硬件，尤其是射频领域，我们和夏为相比，实在是望尘莫及，将来要向您取经、从你这里挖人的路还长着呢。”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么？原来是盯上了咱夏为的射频技术了。”任正义如此想着，自以为抓到了顾莫杰的全部企图，他心中也安定了些，看来顾莫杰有求于他的合作领域，远远比他有求于顾莫杰的更多。
　　任正义立刻胸有成竹了：“你想拿什么换什么，报个意向吧。”
　　“我当然是想拿我们初音智能在安卓系统、乃至部分高端手机智能传感器应用方面的技术支持优势，来换取你们夏为科技在手机射频设计方面的先进经验了。谁都知道，做射频目前你们是全球第一。苹果在你面前就是个游戏机，就不是拿来打电话的。”
　　“别介，我不喜欢被人吹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乔布斯的垃圾当然是游戏机，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是我还没自大到你说的那种程度，摩托罗拉、诺基亚和爱立信在射频上也是不弱的。”
　　顾莫杰也不知是不是在电话另一头喷云吐雾，反正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呼啸粗重：“但是这三家在手机市场上很快就会走弯路，出局的，未来是你我的，还有苹果。三星如果肯回头，说不定还有戏。”
　　“你小子，连诺基亚摩托罗拉都敢看不起？够钟！可惜我没你这么大胆子，不敢苟同。你还是先把你说要帮忙的事情处理了先，我看看你的诚意，就当先欠你个人情。”
　　“好，我相信任总的信用，这世上能让任总主动欠人情的人应该不多，我是不是该荣幸一下。等我帮到你之后，我们可以谈更深入一些，其实我不光对你们的射频技术感兴趣，对你们敢于直击手机CPU领域的勇气，也是非常佩服的，或许我可以在那个方面也互通有无……”
　　夏为科技从06年就开始布局，把其内部的半导体研究所进行了改组，加入了多个长期项目组计划，准备花上六到八年的时间，啃下一组硬骨头，突破美国高通公司在3G乃至未来4G手机CPU领域的全球垄断。
　　后世，这个以夏为科技半导体研究所为核心扩张起来的研究型公司，正是拿出了中国人首款突破该垄断的产品——海思麒麟CPU，成为那个世界上与高通分庭抗礼的存在。而如今还勉强和高通对抗的台湾威盛电子，在那时已经从这个细分领域衰落了（王雪红的VIA电子）
　　当然，顾莫杰是从2012年重生而来的，哪怕他没有被量子洗脑，继承了100%的重生记忆，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因为海思麒麟的出现，已经是2013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只是基于本时空的现有信息，基于他本人的远见以及初音内部智库的分析，盯上了很有潜力的夏为科技CPU研究所。
　　硬件研发的难度，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别人给你芯片，你做应用，研发个电路板，这是最简单的，一家没有硬件基础的外行公司，买团队整合资源，花上两三年也就做出来了。
　　但是核心的CPU级别的芯片开发，那就不是顾莫杰这种由软入硬的票友可以碰的东西了。这玩意儿世上就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就算猛砸钱，没个十年八年也别想看到动静。
　　毕竟，逆向思维一下，要是CPU那么好开发，这个世界的PC领域CPU就不会被英特尔和AMD两家瓜分市场数十年了，手机CPU领域也不会被高通一家独大数十年了。
　　顾莫杰知道这块肥肉的价值，任正义当然更知道。所以根本不给顾莫杰开口的机会，任正义直接就用一种看非正常人类的眼神拒绝了他。
　　虽然电话这种媒介没法传播眼神。
　　“这个你想都不要想，目前免谈。”
　　“谢谢您加了‘目前’这个词，我会努力的。”顾莫杰的声音似乎一点都不气馁，“我知道这个领域我还没资格介入，但是我想，如果我有办法拖VIA和HTC入伙呢？你觉得哪怕是VIA的技术，也没有任何值得你交换的么？”
　　“……这个，再说吧。”任正义心中动摇，赶忙结束了对话。
　　顾莫杰可以听出他这种动摇，今天是初次洽谈，能到这一步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估计，夏为还是很需要VIA的技术的，如果可以挖到VIA的最核心技术和夏为交换，估计夏为在自主研发3G/4G手机CPU这个领域上，起码可以缩短两年周期。
　　而历史上的夏为显然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在那个平行时空里，直到2011年，夏为的安卓手机和HTC的安卓手机都是中国市场上厮杀最激烈的两个“国产”对手（台湾货也算“国产”。）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顾莫杰想要整合更多的资源，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发展速度、让初音一跃攫取安卓时代话事人的资格了。
　　“好，那这事儿就先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安排一下，展示一下我的诚意。到时候我们再谈后续。”顾莫杰说着，挂断了电话。
　　……
　　顾莫杰转过他那个巨大的转椅，摁了桌上的电铃，叶敏茹立刻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小茹姐，去把网易科技频道和社会频道那几个小编给我放进来，其他几路安排好的媒体稍微等一会儿后再放进来。讲话稿准备好了么？”
　　叶敏茹立刻答应：“都准备好了——这还是费姐从美国发回来的呢。她走之前，就知道《劳动合同法》的实施节点。公司那些法律规避的策略，也都是她提前组织人拟定好的。前两天听说了夏为科技被咱顶到道德台阶上下不来了，她就估计你要用这玩意儿，提前写好了正反双方意见，你要挺要踩随便选。”
　　提到费莉萝，顾莫杰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又似乎是想起了前天刚刚送走的权宝儿，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他并非愉色之人，可是能够和他知心共鸣的红颜知己，实在是不少了。
　　“也不好好养胎，居然还办公。”他一边翻看起费莉萝在大洋彼岸为他准备的稿件，一边满怀柔情地吐槽了一句，语气却没有丝毫严厉。
　　七个月之前，都是可以稍微干点活的吧？或许是她闲不住了？不过材料是做得真不错，正方反方的意见都有，简直就是舌灿莲花，顾莫杰想支持哪一方意见都能随时用。
　　这才是一个好律师的素质。
　　老板需要你解释哪一方的意见对，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不是只会说真相——要是只需要说真相，还花大价钱请律师作甚？
　　叶敏茹却听得脸色通红，见顾莫杰没有别的吩咐，碎步小跑着落荒而走：顾总也真是，女人一多，说话越来越污了，也不避着人……


第四十三章 安利马的成功之道
　　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仿香奈儿职业装的妹子，带着她的摄影师，满怀激动地看着电梯层数到达了顶楼，然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尽头那扇厚重的铜饰胡桃木门。她叫马丽素，是网易社会频道的一位小编。
　　眼前突然敞亮了，她看见一个英朗峻拔、比她还年轻那么三五岁的男人气势泰然地坐在长案背后，对着屏幕凝神思索。
　　“好有气场，好有型。这就是22岁的百亿美元富豪么？”马丽素一阵心旌动摇，身体微微发软，便觉得两腿之间不由自主地一热。
　　幸好，她马上又看到了顾莫杰旁边款款侍立的女秘书叶敏茹。怎么看叶敏茹的姿色气场都完爆她，顿时让马丽素心头浇了一盆冷水，收起了那一瞬间的幻想，恢复到了工作的状态。
　　“顾总，马记者来了，那我就先退下了。”叶敏茹恰到好处地欠身，然后走了出去，挺腰拔背，仪态端庄，连扭都不带扭几下的。
　　马丽素恢复了职业的微笑，在顾莫杰面前坐下，她的摄像师架好了相机，她便开始发问。
　　“顾总，真是非常荣幸，您居然愿意亲自就初音集团的人力资源战略，与《劳动合同法》在初音集团的应用经验这两个问题，接受我们的采访。”
　　“不客气，最近社会上关于我们公司的人力资源政策的各种揣测比较多，为了正本清源，我觉得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
　　“谢谢您的配合，那我就开始了……嗯？等等，您刚才用到了‘澄清’这个词，难道是您觉得目前社会上对您的主流解读有什么误会吗？”
　　顾莫杰看都不看马丽素，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一摊手，其中一只手上还拈着一支笔：“是的，我觉得有很大的误会。”
　　马丽素顿时来了精神：“能说说主要是何种误会么？”
　　顾莫杰：“我知道，目前外面有很多人觉得我们初音集团是随便宰的肥羊，钱多人傻，就知道乱发钱笼络人心——其实这是错的，我们也和夏为科技的任老板那样精明，我们也有严密的KPI考核制度、精妙的上升通道顶层设计，绝不是暴发户那样乱发钱的。”
　　“这……这……您怎么会，我是说难道您觉得可以认同近期夏为科技任先生那样的做法么？”马丽素顿时傻了眼了，这话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完全没法接口啊。
　　画风不对啊！面前这个不该是“天使面孔天使心的霸道总裁”么？不应该是非常悲天悯人的么？马丽素的小心肝一抽一抽的，在网易待了多年养成的白莲花圣母表属性几乎就要崩了。
　　“我当然认同任总的做法。其实我们初音集团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我们很低调，没必要对社会公开。加上我们的规模小，所以外界毫不知情——因为我们公司的寿命比较短，所以只有区区600名骨干员工是入职两年以上的，这些人我们绝大多数都赶在1月1号《劳动合同法》实施前夜中断劳动关系并重签了。当然，和任先生一样，我们初音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强迫过任何人，所有重签的人都是自由选择的——你在初音年会的视频上看到的大红包，很大一部分就是对那些人主动中断重签的奖励。”
　　“顾总，您……您怎么可以这样！”马丽素那小心肝都快伤碎了，“我一直以为您是时代的希望，是新升的朝阳。您还有大量的赴美合作经历，接受过那么多普世价值，没想到您居然会……”
　　“我没听懂你的逻辑，赴美比较多怎么了。马小姐，你去过美国么？难道你认为美式价值观就是用工会养懒汉？唉，图样，图森破，Sometime-Naive。”
　　顾莫杰一副沉痛的表情，起身点了一支雪茄。
　　“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美国也不都是白左的白莲花，对吧——我就是那个红脖子白右，我只相信机会均等、个人奋斗，那些高社保养懒汉的价值观我看不见。我同情那些因为从小读不起书、或者身体先天有缺陷、连均等机会都得不到的穷人；但是我不会同情那些爹妈已经供了他读完书，却自己不学好一没脑子二不吃苦的懒汉。”
　　马丽素觉得这个节目简直做不下去了！她脸上有一股火辣辣地疼，虽然没有任何人对她实施过物理攻击。
　　“顾总，谢谢您的配合……我想，我们已经可以总结出您的意思了——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把您想说而还未说完的讲话稿归纳一份给我们带走么？”
　　“当然可以，请便。”顾莫杰指了指面前几张纸，那是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费莉萝为他准备的讲话稿。马丽素拿了之后，磕磕绊绊地起身往外走。顾莫杰对着她的背影，说道：“马小姐，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将来想得到你想要的采访结果。你可以去多采访一些富二代，他们不知道来钱的艰难，很容易圣母的。但是如果你想把一块钱一块钱原始积累起来的富一代当提款机，我只能说抱歉了。还有，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
　　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答记者问，算不上大事儿。可因为事涉初音集团的公众形象和表态，这事儿还是颇引起了几个统筹全局的集团高层关注。
　　顾莫杰先后应付了几波记者，所言各有侧重，把一群白莲花给气走了。
　　连叶敏茹在旁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老板怎么会以这种“血型资本家”的形态出现呢？
　　“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顾莫杰抿了一口浓茶，直截了当就问，他可以看出叶敏茹心中的不忍。
　　“……有一点。”幸亏叶敏茹已经和他很熟了，才没有出于上下级的缘故为他文过饰非，而是想到啥就说啥了。
　　“你还是太嫩，多学学你费姐。”顾莫杰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知道啥叫‘尺蠖效应’么？”
　　“啥？”叶敏茹显然连哪两个字都没听清。
　　“嗯，这个词是清华大学的秦教授提的。形容的是中国式法治里，‘有法必依’始终做得比‘有法可依’更差导致的结果。朝廷也说了，法治精髓有四句：‘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可是每年的立法游戏在玩哪几步？就玩了第一步，立出来之后是不是‘三必’，就有点虚了，最后就变成了选择性执法。
　　老学究么，喜欢整点儿装逼的，‘尺蠖’你就理解成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就好了，毛毛虫怎么移动的，总见过吧？虫子没有脚，就靠一张一弛，一伸一缩移动，但是无论是一张还是一弛，都是往一个方向挪的。
　　所谓‘尺蠖效应’，就是形容这种‘不管张还是弛，都往一个方向改革’的社会现象。比如，历史上有宽省刑法的时候，也有严刑重打的时候，可是因为中国传统的法治里‘三必’不够，张紧的时候。错杀的都是强奸犯，松弛的时候，错放的都是贪污犯。严了，严民不严官，松了，松官不松民。
　　所以无论松紧，百姓都是怨声载道，每到法律被选择性指法的现象严重的时代，百姓就会渴求‘约法三章、无为而治’——在外国人看来，黄老之学怎么可能有市场？连法都没有的社会怎么会运营良好？殊不知这就是中国几千年来应对‘选择性指法’的社会智慧。因为到了那时候，百姓已经看透了，无论条文松紧，越动弹百姓越苦，最好还是别动了。
　　如今的《劳动合同法》条文当然很美，但是临时工能保护进去么？农民工能保护进去么？派遣工能保护进去么？有可操作性么？
　　操作性当然有，但是说实话，也就国企和事业单位这些最容易操作，说白了，这是一个保护雇员当中一小部分的法律，而其他被‘选择性指法’排除在外的群体，却要承担社会成本上升的代价——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的。”
　　和叶敏茹倾诉了一番，顾莫杰的心态也安静了下来。集团COO叶维伦和CFO古勇将适时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准备就这事儿求见。叶敏茹恭恭敬敬地安排了两位大佬的觐见。
　　叶敏茹本想退下，顾莫杰却喊住了她，让她在一侧旁听。
　　COO叶维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杰，这么搞真的好么。就算是为了和任老的君子协定，帮他解围，也没必要把话说到这份上，把风口浪尖上的社会仇恨都拉过来吧？我怕后面这阵子的日子会不好过，IPO也会受影响——你别误会，我和小茹可不一样，我并没有反对你的路线，我只是怀疑有没有必要这么高调都说出来。有时候‘打着涩会注意的旗帜，走着资本主义的路子’不是更好么？有些事情偷偷做就好了，别说出来拉仇恨。”
　　顾莫杰刚才抽给记者看的那根雪茄还没抽完，他剪了一下，看了看叶维伦，又看了看古勇将。
　　“勇哥，你同意伦哥的说法么？你也觉得IPO会受影响。”
　　古勇将来回看了两眼，低调地说：“我保留意见。”
　　“靠，你还怕得罪人不成？公司里论投资的事情，谁有你懂？你觉得会就会，不会就不会。”顾莫杰把雪茄的尾部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显示他的内心很催促。
　　古勇将知道躲不过表态了。
　　“我觉得不会影响IPO，在IPO之前么，第一就是要显摆我们很有钱，我们经营良好。但是另一方面，胡萝卜背后要跟大棒。如果可以用更恰当的表态，证明‘我们虽然钱多但是我们不乱花、我们很精明’，那么投资人会更加看好我们的，有利于IPO的时候首轮股价冲高。所以如果仅仅考虑三个月后的上市问题，我是赞同您这种做法的。至于社会影响和其他企业形象方面的远期影响，我就不懂了，不作评论。”
　　顾莫杰笑笑，抽出两根新的雪茄，给叶维伦和古勇将一人抛了一根。
　　“你这人，滑头。好，你给伦哥留面子，那只好我来做这个恶人了。我觉得吧，我们这样表态，不仅有利于IPO，也有利于公司今年的社会形象和开展工作。”
　　叶维伦不敢苟同。
　　“阿杰，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三思。我在微软那些年……我知道一个企业的社会责任形象多不容易搭建。”
　　顾莫杰：“伦哥，咱不说虚的。我问你，你觉得马云的阿里集团，是怎么做到‘别人2000万美金风投只够烧3年就花光了，而他却可以烧5年’的？一句话，就是他的人力资源成本管控比别人好得多。有时候，标榜你的人力资源管控好，是有很大的社会号召力的。”
　　叶维伦：“还有这种说法？这事儿我倒是没想过。不过怎么看都不太对啊。”
　　顾莫杰掏出一支笔，给叶维伦和古勇将细细地分说：“你们看，阿里这样的企业，需要大量的电话销售，大量的推广人员，对吧？这些人力资源需求的表现形式是低学历、低素质，但是高耐压、高努力程度；最关键的还是需要的量很大。
　　为什么马化腾和李老板很低调，几乎不在公众面前到处演讲安利，而马云却隔三岔五演讲安利、还每隔一年弄个‘西湖论剑’？就因为腾讯和百度不需要太多廉价、低质量、高强度的销售人员团队，而阿里需要——当然，百度也有一票天天打电话问企业要不要竞价排名关键词的，但是没阿里卖入驻的人多。
　　所以老马要去安利，要保持热度，需要让社会产生一种‘这个电话销售人员曾经在阿里集团干过两年，一定是个人才’的共识。只有社会这么共识了，那么去阿里集团干活的那些电话销售和推广人员才会不计报酬。因为很多找不到工作、低技能素质的人，会把‘去阿里做两年’视为一种镀金，一种人生升值。这样阿里才有可能以比市场价低得多的薪酬标准长期、大量、持续地用到这种低质量劳动力。
　　这就是为什么普通IT公司招一个电话销售起码要2500底薪，而阿里只要出1200就够了。甚至还有每年钱塘本地各大高校源源不断的大四实习生、只要一个月200块午餐补贴，就肯给老马996加班。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虽然我去阿里一两年里赚得少了很多，但是当我从阿里出来之后，去别的公司，我的余生都能起步高一点’。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孙正义给别人2000万美金，根本没烧到3年就资金链断裂了。而马云却可以用同样多的钱、雇同样规模的团队，持续5年——因为他的演讲安利能力很强大，他的塑造社会共识能力很强大，值得我们尊敬。”
　　叶维伦都被镇住了，不得不说，他曾经微软中国副总裁的经历，在面对这些草根野路子的拼杀策略时，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顾莫杰的话，着实让他觉得新奇和启发。
　　“没想到这问题还能这么看。”
　　古勇将倒是相对而言老神在在一些，他尽管没有完全料到顾莫杰的分析视角，但也朦朦胧胧有点概念。
　　顾莫杰继续说道：“初音目前当然不需要电话销售，但是我们需要无数的有偿内容提供者——从游戏的MOD，到初音视频上的短片UP主，再到将来可能会出现的游戏推广人员，乃至新的业务形态。随着今年初音娱乐的IPO成功，我们会有一大波的业务扩张，到时候，我们也会需要数以千计的外围电话销售的。如果能让社会产生一种‘能在初音集团留下的都是精英，从初音集团主动跳槽出去的都是人才’的共识。我们还怕将来雇佣不到源源不断滚动的廉价‘IT民工’吗？”
　　夏为科技的任老板对工程师狠不狠？当然狠。
　　可是从夏为科技跳槽出去的工程师，找工作容易找不？当然容易找！
　　全中国哪家通信企业，不是一听说你在夏为科技干过，马上抢着要你的！
　　这就是夏为科技狼性文化为企业带来的品牌价值提升，让夏为科技的工程师可以相对而言暂时不那么计较收入。
　　这番道理，叶维伦和古勇将都懂。只是被顾莫杰如此这般条分缕析解剖了一遍之后，他们的认识才更加融会贯通了。
　　顾莫杰也需要从今天开始，塑造这样一种氛围。在IPO后快速跑马圈地的前夜，就开始这么做。
　　“因为我很精明，我以不养懒汉著称。所以能留下给我干过活的人，全社会都会认为他是精英。所以，为了证明你们是精英，你们应该付出少要一点工资的代价。”
　　顾莫杰今天借马丽素们的嘴，散播出去的“初音娱乐帝国”，就是用来证明第一点，也就是“因为我很精明，我以不养懒汉著称”。
　　后面两板斧，花个几个月酝酿一番，让顾莫杰也学着马云那样安利一番，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对于那种本来就不需要常年任用、不需要技能积累和稳定性的岗位，就该这么设置。
　　一个公司应该害怕核心工程师跳槽，但是不该害怕电话销售跳槽。电话销售这种职位，就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是一茬，想要多少招不到？反正薪水主要看提成，还是便宜一点最重要。


第四十四章 手机战略联盟
　　“厉害！真不知道那小子的脑子怎么长的！”
　　深市的夏为科技总部，当任正义看到了初音集团答记者问的全部策略，并且充分地咀嚼分析之后，不由自主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IT巨头，经营手腕各有千秋，也各自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
　　李老板和小马当然很强，但是单论“IT集团的人力成本管控”这个细分节点，此前这十年里，在国内巨头当中，显然是以夏为任正义和阿里的马云为首的。
　　人力成本管控，是一个很考验情商的节点，越是老辣、阅历丰富的人，才越容易掌握其中精髓。也正是如此，年轻一些的李老板和小马哥，或许在别的方面做得比马云好，但是在这点上始终不如马云。至少他们不如马云会安利洗脑、说空话说大话说套话。
　　但是今天，这个铁律居然被一个22岁的年轻人打破了；被一个比李老板还年轻18岁、比小马哥还年轻14岁的年轻人打破了。
　　举重若轻，大巧若拙。既有年轻人在IT界的锐意进取、新招迭出，又有老一辈的管控缜密、严丝合缝。
　　“实在是太可怕了，或许咱真是老了。如果非得找人合作，还是和小顾合作最有前途吧。这样的人，白手起家，五年赚出百亿美元，不冤。再说他开出的条件确实也挺有诚意的……”任正义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似乎老了十岁。
　　……
　　1月15日，初音集团总部。集团的高管们，连同初音智能的主要负责人、技术管理骨干，济济一堂召开了战略发展会议。
　　会议是顾莫杰亲自召集的，主要内容是通报公司和“夏为科技”之间的最新合作意向、合作模式。乃至由于此合作达成之后，智能科技下阶段的研发技术路线调整。
　　“各位同事，我今天先公布一个好消息——夏为科技的任总，已经答应和我们初音智能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框架协议目前还在谈，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以达成‘用初音在高端手机智能传感器方面的应用技术、加初音在安卓系统标准定义方面的优势与授权’，换取‘夏为科技多年来在天线射频与基带参数校准方面的技术积累’。未来还不排除在CPU领域的更深度合作。这是我们初音在手机战略上质的突破，今晚我请大家到夏宫包场庆祝一下。”
　　顾莫杰的慷慨，让大家纷纷鼓起掌来。真正懂行的技术骨干纷纷交头接耳，真诚地感到欣喜，因为他们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合作对初音的提升有多高——如果夏为科技真的如约拿出足够的干货、毫无保留的话。
　　当然，有懂行就有外行。比如集团几个非技术出身的高管，就茫然不觉得初音占了多少好处，反而以为是夏为科技占了更多便宜。
　　初音网络科技的邹胜就是这样一个不懂硬件的代表，他悄声质疑道：“顾总，这笔买卖我们真的有那么赚？”
　　顾莫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而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如今手机业务的技术负责人、顾莫杰前世的老板冯国荣。
　　冯国荣立刻陪着小心起身，走到投影幕前，帮着大家科普起这笔合作的重要性。
　　“为了便于大家理解这次合作的意义，我们按照模块与阶段来分析一下，决定一台手机产品成功性的一共有哪些因素。
　　一台手机要想做得好，一共分为五个模块：
　　第一，是CPU，或者说芯片组的好坏。
　　第二，是基带电路的设计。也就是在CPU已经敲定的情况下、为了配合CPU而设计的外围主板，包括CPU与各种输入输出设备的整合。
　　第三，是射频硬件及其校准参数。主要是天线，到了3G时代后，不仅有主天线，还有分集接收天线。这一部分之所以单独拎出来说，是因为它事关手机打电话和上网的清晰度、网速、信号稳定性等关键技术指标。
　　第四，是手机的软件系统。比如诺基亚的塞班、苹果的IOS、我们目前用的高通默认BREW、现在还在开发中的安卓。系统影响的是未来一切第三方应用软件的兼容性、稳定性与硬件优化潜力。
　　第五，是整机的工业设计。整机工业设计可以影响到一台手机的外观美观程度，硬件耦合效果与电磁兼容性，以及防水性等特殊指标。当然更重要的是操作的便捷易用性、人体工学舒适度等。”
　　这段话就是照着PPT讲解的，基本上所有人都能听懂。冯国荣环视了一下全场，见没有人异议，他才继续往下分析行业现状。
　　“下面，我们就要从目前我们初音智能在手机的各个研发环节上、究竟做到了哪一步、在全球处于什么地位，做出一个定量的分析，以便各位同事了解我们的实力。首先，在CPU领域，这个领域最重要，但是反而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全世界除了HTC准备用王雪红自产的VIA芯片以外，其他所有人用的都是美国高通的CPU。所以可以说全世界所有3G手机研发商都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最多有些公司花了实打实的钱买了高通公司的授权、在遇到接口性问题时可以得到高通公司严谨的技术支持。而有些拿转手套片的小厂买不起授权，所以开发过程中遇到问题也没法找高通技术支持，只能耽误时间转托其他同行竞争对手，说不定还会误事……”
　　邹胜举手提问，冯国荣便停下了讲解。
　　“那我们初音目前属于哪一种？我们买授权了么？”
　　冯国荣首肯：“当然买了，我们总共花了5000万美金左右，把可能用到的高通主流CPU的使用授权都买了。”
　　邹胜耸耸肩，心说门槛就是5000万美金，难怪进入3G时代后山寨机小厂死了那么多，高通公司唯我独尊垄断天下的势头实在太狠了，这刀子割下来，想不残都不可能。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我就继续了。”冯国荣说道，“所以，第一点实际上是众生平等的，我们和其他大厂相对优势。
　　第二点，基带主板设计。这一块目前世界上做得最好的就是诺基亚，算是天下第一，摩托罗拉和爱立信算是第二梯队，和诺基亚差距也不大。三星和苹果算是二流，和前面几家已经拉开了一些差距。听说夏为科技的任总也在筹备手机团队，以夏为科技多年来在交换机和基站方面的技术优势，如果他们真做了，基带主板的设计质量应该介于摩托和三星之间，算是准一流。
　　我们初音在这方面基础是很薄弱的，但是因为我们抓准了时机，起步早，去年10月份开始就已经在菲律宾和印尼市场投入了最初的一批QSC6085/7290-CPU手机，分别支持EVDO模式和WCDMA模式。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使用，我们总结了大量的设计瑕疵、分析了大量的硬件BUG，也着力攻关解决了一些硬骨头。
　　所以，现在论对3G芯片组的外围电路磨合，我们勉强可以望及三星、苹果项背，跻身世界准二流企业。在我们后面，还有HTC、LG、阿尔卡特之类世界三流的品牌。我估计通过我们的继续努力，等今年下半年乃至明年年初、供应国内市场的初音品牌机上市时，就可以做到真正的世界二流基带主板研发实力，在这点上不弱于苹果。”
　　拼死拼活，才拼了一个国际二流，排在你前面的还有诺基亚、摩托、爱立信，也就和三星苹果比肩，想想都让很多不懂行的软件出身高管丧气。
　　冯国荣却是知道这里面每前进一步都很不容易，也不好过多解释，只能闷头往下讲。
　　“第三方面，是射频。射频我们原来做得很差，因为这个东西需要大量的网络设备耦合研发经验，各种校准数据包的烧入也都是很难逆向仿制的精髓。比如国际标准要求EVDO手机在环境信号强度-109dB（dB-分贝，信号强度单位）时，依然可以保证通话和数据上下行畅通，但我们的手机往往到-102dB就不怎么有信号了，甚至个别校准偏离比较大的个案，-100dB就不行了。这种情况在我们的产皮刚刚买到菲律宾的第一个月大批量出现，我们对很多问题产品进行了重新校准，摸索了很多。天线开模也微调了几十个版本，可谓是非常艰难。可以说主流国际大牌里面，信号稳定性和我们一样烂的牌子，就只有苹果和三星两家了，其他大牌的信号都比我们好——”
　　“噗哧——”几个软件系的高管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和我们一样烂的就只有苹果和三星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喜感？”
　　“别笑，本来是这样的。IPHONE本来就是给你当游戏机用的。信号再烂也有人买，人家本来就没指望用来打电话。”
　　冯国荣等大家窃窃私语完，才接上了他的转折：“但是——”
　　“但是——现在我们有了转机！因为全球第一的手机射频设计能力，就来自于任总的夏为科技！夏为科技的天线设计精妙、信号接收效果世界第一，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拿过夏为的天线、配合夏为的参数校准后样机进行过测试，国际同行标准要求-109dB网络信号强度时能通话，夏为的手机就愣是-112dB都能通话！而且网速一点都不慢！甚至最夸张的时候还见过-115dB照样打电话的！”
　　分贝是指数单位，20个分贝就相当于10倍的差距。也就是说，在网络信号弱到初音手机已经搜不到信号、不在服务区的情况下，再往下削弱七八倍的信号强度，用夏为科技的手机依然可以搜到信号、打通电话！
　　这个差距，杠杠的。
　　“任总现在，就是愿意拿出夏为科技在手机射频方面的技术优势，和我们进行交换合作、进行相互的专利授权交换。”


第四十五章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等等！我还有点不明白。凭什么说夏为科技的终端射频技术天下第一呢？”
　　冯国荣武断的结论，果然遭到了一些圈外人的质疑——这次发问的是陆文君。妹子天生对硬件和电子比较不在行，更容易跟着直觉走。
　　只听她细细地分说：“技术参数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用户体验。我目前用的仍然是山寨手机，嗯，是酷派的。但是这个机器信号真的很好，上次开车去天目山自驾游，山沟里别人的手机都无服务了，我的酷派照样信号四格。”
　　冯国荣当然知道陆文君是老板娘，对于对方的质疑当然不敢轻视。何况人家身为老板娘，居然还用酷派这种便宜货，实在是让人肃然起敬——陆文君用酷派，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主动测试、体验竞争对手的产品，或许她的手机有几十台吧。
　　冯国荣陪着小心剖析：“你说的那种情况，是能确信真的有信号么？据我所知，有些山寨机喜欢在界面显示上造假，哪怕只有一两格信号了，屏幕上照样显示四五格。”
　　陆文君不卑不亢，实事求是：“我确信是真的信号不错——因为当时发现这种情况后，我很好奇，还特地做了对比测试，别人的手机都打不出去电话了，我的还能打通，声音很正常，上GPRS流量也正常。”
　　真是严谨的质量控制，冯国荣在心中暗赞了一句。要是初音智能的测试工程师们都有陆总这样生活中时时刻刻不忘工作的态度，初音智能的手机性能提升肯定还要快。
　　“那我可以这么解释——很多山寨机在射频辐射上是超标的。比如，根据国际标准，CDMA2000的网络制式下，手机端发射信号与其接收到的基站侧信号的乘积，应该是-73dB，理论上最优质的手机应该可以容忍基站侧信号弱到-109dB——也就是说，在那一刻，手机的发射功率是+36dB，乘上基站的-109，等于-73。
　　我们初音是按照品牌机的标准做的，夏为科技也是按照品牌机标准做的。手机天线的最大发射功率不能超过+36db。在这种情况下，夏为科技的终端能在基站侧-115dB的情况下依然打通电话，说明其实际乘积低到了-79dB——只有极为优秀的射频设计和校准，才能达到这个指标，目前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爱立信、思科这些射频巨头都做不到。
　　而酷派这样的山寨杂牌，设计的时候就是不考虑出口的，也不必管外国市场的严格质检标准。哪怕是送去国家质检部门过3C的样机，也和他们在市场上实际卖的机器不同。
　　它们的量产机是作了弊的，有可能天线的极限发射功率会远远超过+36dB，那样当然可以搜到更弱的基站信号，但是这么做对人体有很大危害。国际标准之所以不许手机为了搜索极弱基站信号时无限放大本机发射功率，为的就是避免长期辐射超标致癌。”
　　听了冯国荣的解释，陆文君有些错愕，似乎不愿意相信。因为事涉老板娘，旁人又不敢插嘴。最后还是顾莫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这个事儿我也是知道的，市面上那些山寨机研发基本上就是这个德行。我们只要和品牌机比手机信号就行了，没必要和山寨机比。它们都是些辐射超标的作弊货。”
　　顾莫杰自从见到冯国荣，前世关于手机业的一些经验和记忆早就恢复了，作为一个上辈子就送走过一款款山寨机研发方案的圈内人，顾莫杰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德行。
　　比如，几乎所有山寨机拿去国家质检部门送检的手机，和他们拿去市场上卖的量产型都不一样。为了过防静电检验，有些山寨机商直接就把送检的机器里面每一部分电路板用麦拉膜包裹起来，然后10KV静电随便打，怎么打都不会坏。
　　为了过电磁兼容，又会有另一套定制处理，各种屏蔽。万一真有人拿着过电磁兼容测试的机器去日常使用，那信号绝对烂得一水……
　　甚至于，曾经发生过同一款机型的不同个体，就因为送去做静电检验和做EMC/EMR检验的样机搞混了，结果全军覆没，半年内都没法再申请3C认证。
　　可惜，这些事情顾莫杰心里知道，他却没法说出来。
　　陆文君是个执拗的性子，在真理和技术问题面前毫不让步，似乎没有退让的意思。
　　冯国荣看在眼里，一咬牙，说：“顾总说的都是对的，这一点我有实验手段可以证明——陆总，能把你的酷派手机给我一下么，我可以在仪器上简单测试一下。”
　　陆文君拿出了她的酷派机，冯国荣接过，又拿了一台初音在菲律宾卖的版本，两台一起做对比测试。
　　把带天线的手机后盖拆掉，露出主板上连接天线用的射频孔，然后直接把AGELENT8960射频测试机的射频线插在射频孔上。把两台手机的电池也拔掉，改用恒压测试电源供电，便于观察。
　　把8960的输出功率降低到-105分贝——也就是模拟实际基站信号极差的环境。很快就可以看到初音手机的信号降低到了2格，而陆文君那个酷派依然是满格。
　　模拟基站输出降低到-109，初音手机直接就没网了，酷派还有三格。
　　“好，现在我们的手机已经搜不到信号了，我们可以看手机的基带电流和射频电流——手机黑屏、稳定待机的情况下，初音手机的基带待机电流是4个毫安，每隔六秒钟会搜一下网——你们可以从电流测试仪上看到，每隔6秒有一个阶跃到50毫安的脉冲电流，这个脉冲电流就是搜网信号产生的，综合下来，我们的待机电流大约在6毫安，电源管理优化算是国内比较好的了。再看这个酷派——他们的基带待机电流是5毫安，比我们优化得差一些，同样大小的电池，待机时间肯定比我们短。但是他们这个每隔6秒搜一次网的脉冲电流有多大？足足300多毫安！大家应该知道，射频电流和射频输出功率是成正比的，也就是说，如果初音的最大发射功率是刚好卡线符合标准的，那酷派在基站弱信号时辐射功率就超标了六七倍以上！”
　　完美的对比测试，可谓理据服。
　　“原来……原来那些山寨机这么卑鄙！”陆文君一阵气恼，直接把她的酷派手机丢了，这简直就是做了小白鼠都不自知。
　　“老冯，你这个实验倒是启发了我——我们可以找个公正的、有公信力的第三方检测机构，直接在市面上买各路山寨品牌的新机器进行测试，然后公布测试报告。这事儿要在我们今年投入国内版初音手机之前做好，最好在我们上市前夜。当然，如果可以快一点的话，塞钱到央视315晚会上开个地图炮也行，记得别用我们自己的名义，免得拉仇恨。而且通过今天的分析，我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和夏为科技的合作，可以为我们公司在手机方面赢得多大的短板补足、对我们有多大的意义。”
　　山寨机对顾莫杰的价值，当然是在顾莫杰进场之前，把传统2G国产大牌挤死了。比如夏新啦，首信啦，乃至合资的索爱啦，统统死了就好。但是等国产品牌机死光之后，这些山寨机也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在顾莫杰亲自进场之前，便是时候黑死那些山寨机了。让它们赚了两年快钱，用鲶鱼效应搅浑水，它们也该活够了吧？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养肥再杀，时机正好。
　　是时候一将功成万骨枯了。
　　除了陆文君，全场大多数人都感到一丝寒意。
　　……
　　关于射频领域竞争对手的讨论就此结束，虽然中间有点异议和波折，并不影响总体的结论。
　　冯国荣调整了一下节奏，开始讨论影响手机性能的最后两大类指标。
　　“在软件系统领域，这是我们目前最有优势的一块。目前市场上有优势的系统就是苹果公司的IOS，但是因为苹果去年的降价策略被我们阻击了，至今迟迟没能降价，所以IPHONE的首期铺货量很不理想，至今给他们打配合的APP厂商依然不太多。所以IOS相对于开发中的安卓，优势并没有那么大。第二个有竞争的对手，目前看来是微软研发中的WINDOWSMobile，微软的体量和研发实力摆在那里，不容小觑。至于诺基亚的塞班和摩托、黑莓那些系统，我是不看好的。目前初音在安卓加盟商中得到了执牛耳和标准制定的机会，所以我们至少也在这个领域确保了世界第三，算是我们公司在手机五大领域内优势最明显的一个领域。”
　　这段分析没有人质疑，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公司在安卓的组织上花了那么大精力，要是再拿不到一个世界第三，就别混了。
　　事实上，大家都高估了微软的WINDOWSMobile，只不过现在没人看得出来罢了。刨除掉这个估计上的误差，初音在系统上已经有世界第二的潜力了。
　　“最后一个领域，整机工业设计。”冯国荣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环视了一下听众，然后果断干脆地说。
　　“这方面，因为安卓机还没有出现，初音未来的手机在工业设计方面还有很大的可塑性，所以我们无法就自身在行业内的档次做出一个精确定位。
　　但是，仅仅看现有巨头的话，我们可以说，一流的整机工业设计竞争对手有一家，那就是苹果。苹果的IPHONE，把极简主义的工业设计思想发挥到了极致，我们想让安卓机在极简路线上做得更多，也不太可能了。
　　另外，还有一家超一流的对手，三星。三星不如苹果极简，但是它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一条极尽一切能事，让手机‘颜值’、‘酷炫程度’尽可能提升的路线。
　　相比之下，所有其他手机厂商在工业设计领域，与三星和苹果相比都不值一提——尤其是诺基亚那种傻大黑粗的板砖——别说什么前两年的诺基亚7260，那只是个案，诺基亚大多数机器，根本不知道颜值是啥。”


第四十六章 小马哥的伪主角光环
　　在座有很多人没有用过三星手机，但是苹果IPHONE的鼎鼎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听了冯国荣最后的市场分析，许多外行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手机业界、天下第一的工业设计居然是三星？
　　面对纷纷质疑，冯国荣又有些顶不住，只好对顾莫杰投来求助的眼神。顾莫杰耸耸肩，开口帮他解释。
　　“大家不要觉得奇怪。我们不得不承认，韩国人做电子消费产品，硬实力或许不咋滴，但是在‘功能酷炫’、‘产品颜值高’方面的绝对优势，是有目共睹的。大家或许都是理性消费者，不能理解这种情况。但我要说的是，三星目前真的有成为世界第一大手机供应商的趋势——诺基亚和摩托在衰落，苹果在崛起，但基础还不够。谷歌智库的分析师们分析，大约从后年开始，到五年之后，也就是2010-2013这三年的窗口期内，三星有可能成为世界上第一大手机供应商。而这种成功，主要竞争力靠的就是工业设计。”
　　顾莫杰说的这些，都是有权威干货佐证的，加上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众不信的人也只能暂时先信了。
　　“韩国人做东西注重颜值，注重到偏执狂的地步，满大街都是脸上下刀子的狠人，大家应该都有点体会。比如，三星这款最新的手机，卖点是啥？两个字：超薄，据说可以做到整机7毫米厚度。但是这么薄的代价是什么呢？首先，天线耦合不好，信号差，只能在繁华地段打打电话，稍微偏僻一点就没信号了。其次，电池也是超薄，所以只有区区400毫安时——400毫安够干什么？能待机24小时么？你们要知道，山寨机都在上2000毫安以上的电池了，容量足足是这款手机的5倍以上。信号差、待机短、硬件弱……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三星就图一个超薄。但是你们还别说，世上就有大把小白颜控的妹子，其实她们不懂手机硬件评测的，她们也看不出性能好坏，她们只看到了这款手机比世界上所有其他手机都薄，所以她们买了——别怀疑，这个7毫米的手机，还是近期三星的爆款。”
　　弄了半天，三星手机天下第一的工业设计，是以牺牲前面所述的基带主板设计、射频设计、待机时间……种种代价换来的。
　　在座众人都被顾莫杰诙谐的语言逗笑了。笑声中也有无奈：一想到世上有那么多女人，买手机只看好不好看，专业人士们就一阵阵心抽……
　　顾莫杰见意见统一了，也就没有再越俎代庖，而是用眼神示意冯国荣接过话题。
　　冯国荣清清嗓子，把总结部分说完：
　　“所以，我总结一下。目前我们初音智能做手机，除了芯片和其他大厂都在一个起跑线之外，我们还有准一流的基带设计、即将拥有超一流的射频、一流的软件系统、二流的工业设计……
　　芯片五年之内没法努力，只能引入远期合作，或许是和夏为合作，或许是和VIA合作。系统方面没必要努力，暂时跟着谷歌走，我们靠出货量和赞助金，影响谷歌的标准制定权就好。
　　射频，有了夏为的技术交换，我们也不必多走弯路了，后面两年内要尽量把精力放在转让技术成果的转化、专利壁垒规避的设计等方面，小步快跑把换来的技术变成我们自己的技术。
　　剩下的，就是在基带和工业设计方面，这两个方面我们还需要亲自努力，亲自提高，目前为止，是不可能有外力可以借助的。”
　　冯国荣说着，把白板上用记号笔写的五大因素划掉了三个，只剩下“基带主板电路”和“整机工业设计”两个标签。将来的努力方向和讨论范围一下子限缩、清晰了很多。
　　到今年9月份联通版和电信版3G手机上市之前，这是最后可以搏一把的地方。蹦上去了，初音的手机也就算是排除万难、成功登上了世界一流了。
　　涉足硬件两年半多、三年不到，就做到手机行业世界一流，绝对算是火箭速度了。真到了那一天，业界肯定会感慨初音集团不仅研发实力强大，连外部资源整合能力，也是叹为观止。
　　光靠自身研发，是绝对走不到这么快的。
　　但是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高管们都不是做手机的，要头脑风暴出改良方向，实在是有些难。
　　顾莫杰发话了。
　　“今天给大家开这个通报会，并没指望大家马上拿出什么干货——要是这么容易，三星的工业设计研究院就不用开了。今天主要还是让大家了解一下我们公司如今在手机这个业务上，已经达到了什么水平，在全球同行之间处在一个什么地位和档次。但是，集思广益的事情大家回去还是要做。我只强调一点：不要用太专业的角度去想问题，只要站在普通手机用户的位置上，而且是一个很挑剔、异想天开脑洞很大的用户位置上，去看看我们的手机还能加入什么别人做不到的基带功能？还能做什么酷炫吸睛的外观设计？这个头脑风暴长期有效，到6月份安卓系统完工、首款国内版手机研发定版之前，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纷纷记下顾莫杰的要求，没有人马上开口。
　　“没人有想法么？”顾莫杰嘴上说着不抱期望，心中其实还是有期待的。
　　“那就散会。”
　　……
　　与夏为科技就手机技术交换合作达成意向后，顾莫杰陷入了连续的忙碌当中。
　　很多技术交换的评估工作要他亲自看过、首肯，下面的人才能执行。他自己也渴望趁机掌握公司手机产品的最新、最详实情况，所以从研发实验室到试流产线到处跑，亲临一线很是努力。
　　十几天的时间倏忽而过，顾莫杰对前沿手机技术与动态的掌握，也充分超越了前世的程度，而且大局观也颇为健全。
　　转眼到了一月底，学生党都开始放寒假，顾莫杰却浑然不觉。
　　谁让他已经大学毕业半年多了呢，“寒假”这个词，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
　　这天，结束了对手机事业部的指导、提点，回到办公室歇下，叶敏茹给他带来了一份行业资讯。
　　“腾讯的小马哥，找到新的现金流了——他从韩国买来的那家网游公司SmileGate，已经把《穿越火线》这款游戏移植到了中国。半个月前公测，三天前开始道具收费，运营反响很好，游戏人数众多。三天时间卖道具就卖了2000万人民币，估计再有一个多星期，小学生们的压岁钱发下来，他还要狠狠卖一笔。听说这游戏几乎把所有智商不够玩魔兽世界的低龄玩家群都吸引过去了，和QQ的消费用户人群定位也高度吻合。马化腾宣称他今年要靠这款《穿越火线》实现全年35亿营收收入、24亿利润——这个营收数据会是我们《魔兽世界》的一半，而因为穿越火线成本更低，所以其纯利润占比更高，大约是魔兽纯利的六成。”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顾莫杰真的是震惊了。
　　他没法不震惊，因为这是马化腾手下的腾讯游戏，第一次尝试这种大型网游圈钱。此前没有人知道腾讯这么干的威力，也没想过“如果腾讯用QQ弹窗推荐一款大型网游，究竟可以吸引到多少人玩”这个问题。
　　尼玛马化腾是开了主角光环的么？到底谁才是主角？怎么马路上随便捡一个低成本网游，都能赚这么多钱？
　　顾莫杰好不容易在QQ-VS“初见”的烧钱大战中勉强逼住了马化腾，让对方这两个月稍微收收手，别出新的狠招，结果马化腾一回头就找到了现金流。
　　简直比小白文上钱不够了就中彩票的桥段都恶俗呐！
　　顾莫杰所不知道的是：等到后世2011-2014年那几年，《穿越火线》的历年营收收入分别达到了43亿、55亿、69亿、84亿。而今年马化腾叫嚣的35亿，和未来的数据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而后世《穿越火线》的营收和利润之所以连年猛增，其实和游戏本身的改良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因为腾讯的QQ用户群在越滚越大，所以游戏的潜在用户基数也越来越大。以那时候腾讯的QQ用户规模，就是在推荐位上放一块板砖，都可以推上天。
　　后世的行业分析师做过一个评估：QQ用户人数每多1人，《穿越火线》为腾讯带来的年营收就会多10块钱，《英雄联盟》为腾讯带来的营收就会多16块钱。这个比例竟然很是精确，和尺子量出来的差不多准。
　　只要QQ的用户数在涨，马化腾推出变现的游戏渠道之后，营收就会跟着涨。
　　马化腾今年预估的35亿其实有些过于乐观了，这和腾讯此前没有运营过多少卖道具的游戏经验有关。按照如今QQ2.8亿的用户量，《穿越火线》最多也就30亿，绝对到不了35亿——当然，这也已经不少了，足够给顾莫杰添很多麻烦。
　　可惜，初音集团的“初见”至今只有QQ17%的用户规模，要靠用户黏性推烂货刷钱，顾莫杰暂时还没这个资格，还会消耗他的人品值，让人们对“初见”产生厌恶。
　　败人品这种事情，在一个产品的发展期是不能做的。QQ从02年开始进入普及的上升通道（00-01因为互联网泡沫危机，当时腾讯的QQ两年都没怎么发展。高速发展期就是从02年开始的），马化腾也是忍着没做大型游戏推广、避免被人厌恶，足足忍了5年才开始露出獠牙。
　　事实上，原本历史上的《穿越火线》虽然也是2008年上市，却比本时空又晚了半年多，到暑期档的时候才下手。而之所以如今提前了，也是马化腾面对顾莫杰的竞争被逼急了，所以不得不提前半年多开启“败人品模式”这个吸金光环。
　　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化腾能够突然发力捞到大笔现金流，也不算主角光环太强，而是QQ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品，现在开始变现了。
　　代价是QQ用户群的增速规模放缓——但马化腾也不怎么在乎，因为如今QQ的用户规模几乎已经覆盖国内所有PC网民了，有电脑的人基本上都有QQ。
　　如果顾莫杰也要让“初见”忍五年来建立口碑，就意味着他到2012年之前都没法用“初见”来推游戏赚钱了……当然，考虑到他起步加速度比较快，或许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2011年或者10年底。
　　但那也很遥远了，3年内顾莫杰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的《远古守护者联盟》怎么样？还没上线？斯蒂文羊刀那家伙要是再特么不给力，小心我……”
　　“明天就上线了，毕竟我们是要出精品的，压力测试要做充分。”
　　“好，但愿羊刀那家伙给我争口气。”顾莫杰揉了揉脸，长叹了一声。


第四十七章 狙击！穿越火线！
　　《穿越火线》上市20天、收费5天、营收3000万。
　　面对如此利好，连马化腾都被刺激疯了。
　　实话实说，在开始卖道具之前，连马化腾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利用QQ这个平台推送小白网游，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毕竟这种生意他也是第一次做，此前QQ游戏大厅就倒腾倒腾一票低成本Q版小游戏，不是飞车就是炫舞，要么就是QQ糖，还真没弄过大型端游。
　　“早知道《穿越火线》放出来就是一个月3亿的收入，还怕啥烧钱烧不过初音！《魔兽世界》只有一个！《穿越火线》这种低成本货色市面上要多少有多少！是不是该再去找几个，用数量堆死《魔兽世界》？”
　　这个念头在马化腾的脑海里回荡了一会儿，貌似很有诱惑力。幸亏他还有点理智，没有直接这么干。
　　“不行，估计再有一个，盈利能力就没这么高了，要考虑游戏的互补性！要高低配！”
　　强行压制住乱上马的冲动，马化腾一个电话把腾讯娱乐的负责人喊到自己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开始交代起怎么小步快跑、加速发掘有潜力的新网游……
　　虽然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上，马化腾手上任何一个网游单品，单独拿出来都远远不是顾莫杰的《魔兽世界》的对手，但是真要给他弄出三四个低成本互补游戏捆成组合拳，说不定真就总营销反爆《魔兽》了。
　　……
　　同一时刻，初音娱乐，同样也是一派紧张的氛围。
　　初音娱乐的《远古守护者联盟》——也就是那个从DOTA演变而来的、买了暴雪众多角色IP改编权的RTS角色对战游戏——在今天正式上线了。
　　为了赶档期，赶消费潜力，游戏没有设置免费的公测期。因为游戏本身就是免费的，公测不公测的名分没什么意义。
　　只不过，开服后前15天所有英雄、皮肤可以免费使用、也有双倍经验和双倍金币的升级加速福利。而半个月之后，英雄和道具就要花钱解锁了，升级加速卡和金币卡也要用人民币买了。
　　当然，玩得爽的用户，愿意在这15天的免费试用期里就直接买断英雄和皮肤、乃至别的消费道具的，初音娱乐也不会拦着你，反而会很欢迎。
　　从中期接手、全权负责游戏开发的斯蒂文羊刀很是紧张。他手下如今的团队有他自己带出来的骨干，也有初音娱乐的老员工，还有一些从暴雪跳槽来的。在开发过程中，关于很多增强竞技性、对抗性、刺激消费心理的策划，他和那些老人都有一定的冲突和妥协。最终他能不能站稳脚跟建立威望，就看今天游戏上线后的一锤定音了。
　　卖得好，就此说话都响亮些。扑街了，从此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吧。
　　初音娱乐如今的管理已经越来越现代化、扁平化了，不再有层级繁复的公司化架构，而是一个个并行的项目小团队。谁的团队做得好，谁就拿大钱分红利，江湖地位水涨船高。要是你扑街了，自有其他备胎上来顶了你的位置。
　　开发过程中，每个团队再也得不到公司“亲儿子”级别的额外外部资源支持，需要公司其他部门资源协调的，都会走内部特别账目、作为研发运维成本统一严格管理，确保高效和不浪费。以初音如今2000多号人的规模，这种管理还可以比较彻底的贯彻维系，不至于和那些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大公司般臃肿低效。至于未来的管理，顾莫杰目前还没有好的对策，只能说先走一步看一步，及时微调。
　　游戏的广告，是从元旦就开始大规模宣传了，而去年第四季度也陆陆续续露过脸。但是外部广告终究不算大事儿，最主要的推广还是要靠“初音电脑管家”给的弹窗和传送门。
　　当然，相比于初音娱乐此前的游戏，《远古守护者联盟》还有一个前人没有的利好政策——那就是，这款游戏是首款“允许使用‘初见’帐号直接激活登录的游戏。”
　　这个策略是初音集团处心积虑想出来的，就像后世玩LOL和《穿越火线》，可以直接检测QQ号登录。
　　但是，在2008年1月，这着实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创举。
　　因为连马化腾都还没想到用这一招。QQ至今都只是给《穿越火线》送了一个广告弹窗，而没有想到允许这个游戏直接用QQ号登录——在腾讯技术人员的眼里，这终究不是“QQXX”之类的游戏，而是一个大型端游。
　　之所以马化腾没想到而“初见”团队想到了，倒不是因为顾莫杰利用先知先觉指点江山了而是产品竞争的自然结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先知先觉，实在是太LowB了，只有小白才会跟着那种死板的上辈子经验走。
　　形成这种态势的真正原因，首先处在IM社交软件竞争优势的一方，是不太容易想到商业模式创新的；只有处在落后追赶状态的人，才需要动更多这方面的脑子。
　　而另一个因素，则在于“一号全通”这种模式是有安全风险的。
　　因为帐号分开的时候，一个游戏的帐号被盗只会损失一个号上的东西。“穿越火线”不会影响到LOL，也不会影响到QQ游戏大厅的一票小游戏充值。
　　一旦一号打通之后，随便QQ号被盗就意味着其背后的所有用户虚拟财产被盗，损失会大得多。
　　历史上，QQ大规模玩一号互通、让“穿越火线”和LOL这些游戏都可以直接用QQ号一键登录，是发生在3Q大战结束后一年光景、在QQ的安全软件铺开扎实之后。
　　那时腾讯在网络安全领域已经有足够厚实的藩篱去保障用户的QQ号尽量不被盗，才敢放出这种一号通。
　　而如今，虽然“QQ医生”已经被强推上线一个多月了，但因为初音集团的“初音电脑管家/安全卫士/杀毒”这一系列产品藩篱，显然比历史同期周鸿祎的360系列产品强势得多。QQ医生始终没有把用户量爆到足够大的量级，所以马化腾自然不敢轻易冒着“一旦用户被盗号后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恶劣体验，乱开一号通了。
　　换句话说，如果在另一段历史上的2008年，周鸿祎想做游戏，想弄一号通，其实他也可以。只不过他手上没有自己的IM社交软件，所以一号通没啥意义罢了。
　　然而，这一切，顾莫杰都有。
　　他已经有一个5000万活跃帐号量的社交软件，也有了一个2亿5千万台电脑的安全/管家软件。“全面一号通”，在这个历史窗口节点上，显然是为初音的生态系统量身定做的。
　　……
　　要说前几年中国网吧里最火的对战游戏，一开始要算CS，后来就是魔兽3冰封王座，最后连冰封王座的普通地图都开始被广大玩家玩腻了、逐渐限缩到澄海3C和DOTA等几个热门地图，以及一票百花齐放的魔兽RPG上。
　　CS简单明快易上手，只要会打枪就能爽，门槛本来是最低的，但是到了08年实在是老骥伏枥。用户量大跌。究其原因，还是游戏太老，引擎没法升级，画面实在显得简陋。
　　“穿越火线”一出现，很好地弥补了CS画面上的短板，而且在成就继承性上颇为挠到了用户的痒处，让用户黏性大大提升了。
　　全国各大高校门口开网吧的老板们，着实感受到了网吧上座率的抬升。
　　当然，作为网吧老板，他们这个群体也不是马化腾雇佣的，马化腾也没大牌到后世弄什么“LOL网吧优惠计划”的时代。
　　这方面，倒是拥有魔兽世界乃至当初“初音歌姬”的初音集团，走得更快、更远。
　　毕竟“初音歌姬”在05年刚上市的时候，具有一定的显卡杀手属性，很多低端的、升级慢的家用机跑不起来，非得在网吧玩，所以初音集团早早就建立起了一定的网吧笼络制度。而腾讯此前运作的游戏并没有高显卡要求的，也就没布这个局。
　　网吧老板是游戏界嗅觉最灵敏的一批人，初音娱乐传檄了，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远古守护者联盟”上线之前，全国几十万家网吧里面，起码有半数第一时间预装了这款游戏。剩下迟钝些或者机器比较差的，也会观望一下市场风向再决定。
　　这个待遇连“穿越火线”都没享受过。
　　网吧老板刘民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他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在钱江大学各校区外盘下了总机数2000多台电脑的连锁网吧。跟着初音爆款走，是他发家的第一准则，因为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凡是那位传说学长开发的游戏，这里的学生都会狂热支持。
　　“果然，放寒假了都能坐满。这一把又赌对了。”
　　一大早，驱车巡视了一圈三大校区门口自己的产业，刘民一阵欣慰。
　　前几天，可以看到一半的电脑在打魔兽，一成半的电脑打初音歌姬，两成打新锐的穿越火线，然后做其他所有事情的电脑瓜分剩下的一成半市场。
　　当然，这个数据没算上座率。事实上，寒假开始后上座率一度跌到了六成。这还是他这里机器比较好、很多学生哪怕放寒假了家里的电脑也跑不起来，才不得不到他这里玩所致。
　　但是，今天已经坐满了。
　　多出来的人，都是玩“远古守护者联盟”的！


第四十八章 不畏浮云遮望眼
　　箭已离弦，应该让它飞一会儿。
　　在飞行过程这段短暂时间里，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去想结果如何——除非你使用的是连射自动武器，一击不中之后还能马上补枪。否则，纠结是没有意义的。
　　顾莫杰连续两天没有去过问《远古守护者联盟》（为了省字数，下文都改称DOTA2吧）的首发成绩如何，而是把自己埋在办公室里，和手下人分析讨论马化腾“穿越火线”的成功原因，做到知己知彼深挖根源。
　　累了，就微服墨镜，去钱江大学和本市几个大学城周边的网吧里转悠转悠，实地看看数以百计打DOTA2的玩家，提升一点信心。
　　从网吧现场的效果来看，似乎DOTA2并没有明显盖过“穿越火线”的趋势，但是也没有影响对魔兽世界固有玩家的分流。这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现象——尽管成绩看着不是特别牛逼，却与公司已有产品形成了配合，没有造成“自己人抢了自己人生意”这种乌龙。
　　数日之后，2月2号，一个周六——虽然距离除夕还有4天，但是2008年前后这几年年休还是比较长的，按照国家规定，大部分公司从这天开始就进入春节假期了。
　　不仅是放寒假了的学生党，连大部分年轻上班族都加入了可以每天抽几个小时打打游戏的状态了。初音集团也是如此，除了初音娱乐和“初见”产品团队还在拿着高额加班费加班，其他部门都陆续放假了。
　　顾莫杰耐着性子，在这天下班的时候，才拿到了初音娱乐报上来的新游戏成绩报表——是他事先指示，要求这时候再把报表送来的，因为他想拿到的是详实的、纵观全局的数据，而不是一鳞半爪就报一下。
　　材料是斯蒂文羊刀亲自送来的，一边还用蹩脚的汉语报喜了一串数字：“顾，好消息！注册/激活账户1400万，日活人数660万，同时在线130万！而且光今天一天就涨了380多万激活数！5天的销售额是1900万人民币，有过充值消费行为的帐号目前占比是5%，即70万人进行了充值消费，人均花费60多块。”
　　自从被初音娱乐买了之后，因为来华工作的需要，斯蒂文羊刀的团队少不得学点汉语，当然水平都是很次的，目前还停留在“只会用汉语汇报一下数量”的阶段。
　　他也知道说英语老板也能听懂，但是为了表示对老板的尊重，到了中国人的地盘上还是能说汉语的就说汉语吧。斯蒂文也是个挺能察言观色的家伙，看得出每当这些美国员工磕磕绊绊说汉语的时候，老板都有一丝虚荣。
　　日盈利能力只有马化腾“穿越火线”的六成？盈利数这个指标让顾莫杰心中略微一沉。但是其他指标都非常好看，尤其是帐号注册/激活数这个指标，居然5天就有1400万了。
　　他看过马化腾的“穿越火线”的实时大数据监控，那个游戏可是在上线12天的时候才达到1500万激活数的。
　　根据行业经验，一般大型客户端游戏，“免费模式”那种，在激活帐号后，大约有4成的用户可以沉淀下来，成为长期玩这个游戏的活跃账户；而6成玩家会是蝗虫式地快速流失，或者稍微玩几天觉得不好玩再退散。
　　而再过一两年，等“网页游戏”这种模式出现之后，网游的用户黏性会大大衰退，一般来说，点开页游网页试玩的人里面，只有15%会想起第二天再点开这个游戏看看。而且即使是这15%里，还有大约一半是不记得自己昨天注册的时候随手写了啥帐号密码的。
　　网页游戏是把双刃剑，降低了游戏的准入门槛，不用先花N个小时下载客户端和查攻略才能玩让用户的尝试机会猛增了10几倍，也让用户的存留比例降低了10几倍。
　　（页游盈利强主要是靠低成本，并不是说它玩的人就真比端游多。因为页游成本比端游低很多，服务器和开发成本都低。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后世的页游运维成本中，70%以上都是广告费支出，因为同质化厮杀太严重，套路太严重，这时候就看谁能打广告和刷榜。）
　　这些都是后话，顾莫杰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DOTA2在刷用户方面竟然比穿越火线还强不少。
　　……
　　“原本DOTA题材不可能这么火爆，但是我们比DOTA多了很多利好消息。除了一开始计划中的‘升级与解锁体系、成就体系’之外，因为买了暴雪的IP改编权，游戏的角色代入感强大了很多。画面引擎的选取也恰到好处，并没有一味追求高画质——这一点还多亏了我的团队介入之前，游戏的原始策划方就强烈坚持的正确意见。正因为画面的高低配，让很多在个人电脑上玩不了魔兽世界的低端暴雪粉丝被引流到了DOTA2里面，也充分利用起了魔兽粉丝的碎片化时间。”
　　对于游戏的成功，斯蒂文在报告的最后如此总结道。
　　顾莫杰细细咀嚼了一番，体会到了其中的精髓。
　　顾莫杰生活在钱塘，这是一座国内还算小康的二线城市，在他看到的生活环境里，普通网民买个5000块以上的电脑是必须的，再烂的就没什么人用了。这也造成了他对“硬件门槛”这个问题了解不透彻。
　　但是实际上，哪怕到了2008年，中国其实还是有不少三线以下地区，是有些穷困的，那里的网民用3000块的电脑是常态。
　　别以为“魔兽世界”是一款2004年就出版、05年就进入大陆的网游，至今已经进来两年半多、就没有硬件门槛了。
　　暴雪公司虽然相对于做“显卡危机”之流游戏的开发商而言，算比较良心了，但还是有一定“画质控”属性的。在魔兽世界每次升级大版本的时候，暴雪都会提升魔兽世界的画质，也会提高魔兽的硬件门槛，导致那些所用显卡落后于时代太多的网民不能愉快的玩耍。
　　远的不说，就说如今2008年年初。“燃烧的远征”资料片出了大补丁，开放了“太阳井”副本，让玩家可以挑战基尔加丹一系BOSS。
　　然后太阳井老三“菲米丝”（一条叫“玛里苟斯”的蓝龙，被著名BOSS“布胖”布鲁塔卢斯杀死、转化为剧毒的骨龙形态）出场放毒云术的时候，号称可以“卡掉线一半以上敢于不关闭所有视觉特效、而且整机装机价格低于4000块、或机龄3年以上的电脑”。
　　“菲米丝”这样的显卡杀手，过去有，现在还存在，哪怕到了未来魔兽升级到3.0《巫妖王之怒》，说不定都还能蹦跶一会儿。估计要到2010年以后，中国绝大多数地区网民的个人电脑，才可以升级到“随便怎么折腾《魔兽世界》都不怕显卡不够使”。
　　马化腾的“穿越火线”，和顾莫杰的DOTA2，显然走的是“显卡亲民”路线，尽管他们使用的动画引擎还是04-05年左右的5000元级别电脑显卡所能承受的档次，比时代落后了三年，让画面算不上多美。
　　可正是这种亲民，一下子把“想玩国际高端网游跑不动、国产的西游、剑侠和完美世界、诛仙又不想玩”的那部分中间群体给争取了过来。
　　面对初音集团和腾讯这两个巨头的渠道压力。史育猪的征土网络，池宇锋的完美时空，就这么在无意之间，首当其冲遭受了重创；金山和网易的游戏市场份额也遭到了一定的冲击。
　　这是一个神仙打架，溅射伤害不慎秒掉几个凡人的悲伤故事；另有两个半神，勉强运起半桶水的神格，扛了过去。
　　……
　　以上这些制胜因素，还仅仅是外部布局。对于腾讯的“穿越火线”，占住了上面说的这些利好，其胜利就轻易推导了出来。
　　而对于初音娱乐的DOTA2，这些还不够，之所以它比“穿越火线”更成功，还有另外几个独门的诀窍。
　　那就是DOTA2和魔兽世界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魔兽世界是一个需要高度组织性的网游，下一个副本，动辄要25人甚至40人严密合作，容错性也很低，一般有3个以上队友出错，副本就有可能团灭。这种社交性的高度配合，注定了魔兽世界没法用零散的时间段来玩耍——零散的时间在魔兽里面只能够你逛逛拍卖行，做做日常任务。要是没个3个小时以上不受打扰的整段时间，就别考虑下副本了。
　　所以，魔兽玩家，或者说想玩魔兽的玩家，其实还有很多零碎的时间、或者没法坐在他最好那台电脑前的零碎硬件，需要宣泄其游戏欲望。
　　DOTA2完美符合了这个要求——在魔兽最火的年头，把魔兽里的各路英雄，连同暗黑魔坏神里各路英雄，直接IP改编成激烈而又有成就感、升级感的对战游戏。半个小时就能打一盘，找不到熟练队伍也能组野队，机器又不用太好。
　　没有整段时间、没有固定队友、没有好机器。这几个曾经把魔兽潜在玩家刷在门外的消费潜力，如今DOTA2统统兼收并蓄拉了进来。
　　于是乎，在丝毫没有影响魔兽的情况下，DOTA2野蛮生长了起来。
　　尽管盈利这个指标上，马化腾的“穿越火线”看上去更强，但顾莫杰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他已经看透这背后的逻辑：“穿越火线”之所以收钱多，无非是因为其道具收费贵罢了，一把黄金AK就卖几百块钱。而DOTA2里面无论是皮肤还是英雄，就没有贵于100块钱的物品。所以，DOTA2的“习惯付费人数”其实已经超过了“穿越火线”，“穿越火线”只是靠着5倍于DOTA2的“单客消费金额”在撑场面。
　　这种卖破坏游戏平衡性的道具换来的短期暴利营收，不足为惧。


第四十九章 无心插柳谋多玩
　　DOTA2的数据稳步增长着，一切都完美符合初音娱乐修正后总结出来的预期：
　　靠着“一号通”的优势，以及与魔兽世界的完美高低配、用户互通性。DOTA2短期内就在激活用户量这个指标上，大大超过了“穿越火线”。然后靠着用户黏性渐渐蚕食着对方的地盘。
　　为了不影响游戏平衡性，导致收费道具卖得比敌人便宜、暂时利润比较少，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反正已经是2月初了，再有两个月，到了4月初，初音娱乐到A股市场上IPO圈一笔，马上整个集团都不差现金了。DOTA2只要配合着魔兽，担当起这两个月里的现金奶牛角色，就出不了乱子。
　　甚至于，DOTA2通过“一号通”取得的成绩，还无心插柳地反哺了一番“初见”这个社交软件。
　　这个事儿大致上是这样的：根据初音后来提供的大数据分析，在春节前，激活了DOTA2账户的2000万玩家里面，有大约700万是长期活跃的。
　　而其中又有600万是先有了“初见”帐号、后用初见帐号激活游戏的；另有100万用户，此前有玩魔兽世界或者用初音集团的其他产品，但是始终没有开通过“初见”这个聊天软件。在打游戏打得爽了之后，突然发现有“开黑”之类和队友交流的需求，顺手就注册了初见、加了好友。
　　尽管只是新增了100万活跃用户。
　　对如今已经“5000万活跃用户、1600万同时在线”的“初见”总盘面而言，这或许不算什么。
　　但是，这个契机进一步启发了初音集团高层。让一种原本处在讨论中的可能性变得明朗，变得更被初音集团高层、尤其是被顾莫杰本人支持。
　　这种原本处在论证阶段的可能性，就是：
　　能否用网络游戏合作产生的社交属性，来反哺IM即时通讯软件的成长？
　　如果有，这种反哺有多强？值得花多少代价去做？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很有必要去做。
　　新年休假前的最后一天，顾莫杰在这件事情上拍了板。让秘书叶敏茹牵头，帮他查询和组织一批市场材料。
　　他准备在两个月后，IPO一旦圈到钱，就大肆收购几家可以补足他在“初见”上短板的公司。
　　“给我查查，目前打魔兽开团本那些游戏玩家，主要靠什么语音聊天软件进行指挥的？玩DOTA2和‘穿越火线’的人，都用游戏自带的组队语音工具么？还是用了别的？”
　　叶敏茹很高效，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分派下去，一天之内就找到了答案。
　　“YY聊天室？多玩游戏网？2005成立的公司，那都已经两年半了。2000万注册人数、700万日均在线语音人数、3万个游戏公会？这数据倒是不错——目前市值多少？”
　　顾莫杰扫了一遍叶敏茹报上来的第一备选案，如是问道。
　　叶敏茹详尽地解释：
　　“目前这家公司现值大概是8-9亿。老板李学林原来先后是搜狐和网易门户的负责人，05年6月从网易跳槽出来，筹备了几个月成立的这个公司，当时主打就是给魔兽世界提供论坛和插件网站，后来发展到游戏社交。
　　李学林本人是做内容总编出身的，不怎么懂技术。所以他先后依仗两位技术总监，第一个是前网易门户的技术总监董荣杰，李学林就靠他把多玩游戏网的网站给做起来了。后来06年开始琢磨YY语音聊天，又高价把前腾讯QQ项目技术负责人王清明拉进来。
　　目前多玩内部主要的持大股高管就是这3个人，李学林抓全局经营，董荣杰抓网站，王明清抓YY。李的股权值2亿多，王和董各有1亿左右，剩下一半股本是各路风投机构的。
　　不过如果要完全收购的话，肯定不可能按照股本现价，估计要溢价30%以上，这还是没有人竞争的前提下——但是听说两个月前刚刚因为金山和腾讯之间的合作而被挤走的金山CEO雷俊，也有意向入股多玩游戏网。”
　　顾莫杰斟酌着自言自语：“就是说，没人抢的情况下，12亿有可能买断多玩。如果雷俊进场，可能抬价到15亿？雷俊应该也没多少闲钱吧，他的主要资金不是打算做UC手机软件的么？”
　　叶敏茹见顾莫杰还有点犹豫，便尝试着分说开脱：
　　“如果我们早一年下手，说不定只用花一小半的钱——当时在我们拿下魔兽世界2.0运营权之前，江湖风传九城的朱军搞不定上层关系，魔兽2.0都有可能难产，当时多玩这种严重依附魔兽世界的门户+社交公司市值估价跌得可惨，连5亿都不到。后来我们把魔兽做好了，顺带着让多玩这个做周边的公司也‘仙及鸡犬’，一年翻了一倍多……”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后悔的。我们自己的钱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当时再拿出七八亿也有困难。何况提前动手收购有游戏社交属性的公司，就意味着提前和小马哥开战——当时我们刚刚拿下魔兽，连和网易的关系都很僵硬，再和小马也闹翻，就太不明智了。我宁可把这个树敌的时间差拉开，换取一个窗口期。”
　　顾莫杰是从来不做后悔这种事情的，天下的便宜不可能一个人都赚尽，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输出太快了，仇恨值就容易OT。
　　“不就是比去年多花七八亿么，这生意我做了——过完年回来，元宵节一过，就让勇哥去谈起来，预算15亿以内搞定，都可以接受，4月中旬我要看到成交结果。如果超过15亿了，再上报给我。还有，不要给多玩的人太多思考时间，更加要做好防范工作，不能给他们找马化腾通气、两头要价的机会。你告诉古勇将，只要他做到这桩收购里不让马化腾有插手哄抬的机会，把事情办漂亮，我个人额外奖励他1亿。”
　　是时候看看古勇将这个投资大佬出身的CFO，到底有几分干货了。
　　（注：历史上，多玩最终在2012年成功将YY拆分出来、美股上市，IPO后市值6亿美元。但那是4年之后的事情了，而且期间还有移动互联网这个发展浪潮。在书里面这个时间点，多玩就只值9亿，其中YY大约是6亿，门户值3亿，当然都是人民币。）
　　……
　　定下了年后第一个花大钱的去处，顾莫杰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回家过年了。
　　过去的1月份里，他有半数的时间算是模范男友，每天回家陪着陆文君。他也知道自从费莉萝怀孕后、又出了权宝儿这档子事儿，有些亏欠了正牌女友陆文君，很是温存抚慰了一阵子。
　　至于没什么存在感的温婉清，多少也有些楚楚可怜。既然被顾莫杰祸害了，总不能就此放着。人家无亲无故地，年关将近，顾莫杰也抽时间陪了她两次。
　　所幸温婉清真是清心寡欲的性子，又或许是年纪小。毕竟才刚满双十年华，贞静娴雅。哪怕顾莫杰不陪她，她也没什么怨言。即使一个月就两次在一起的机会，她也不会每次要求枕席之欢，有时就是一起抚琴清谈、赏雪吟诗便满足了。
　　反正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完全是顾莫杰在主动，真是个省事的妹子。
　　至于权宝儿，整个一月份，从6号飞去洛杉矶开始，她都在美国忙打碟的事情。匆匆忙忙签了CAA经纪公司、签了特洛伊卡特这个经纪人，然后找到了靠谱的发行公司，把她在美首张专辑《BoA》发了出去。
　　20几天的时间里，不是出席各种宣传活动，就是偶尔上个综艺节目以便在美国观众当中混脸熟，还去纽约拍了个花絮短片作为宣传。这么多活做下来，权宝儿每天正儿八经睡觉的时间都只有2个小时——幸好在各种交通工具上赶路的时候，还能拼拼凑凑睡三个小时。
　　她必须把因为和顾莫杰欢娱而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韩国人是过春节的，除夕前三天，她飞过太平洋。先到沪江，见别离了一个月的顾莫杰——为了给宝儿省时间，顾莫杰都没让她来钱塘，而是他自己去沪江，直接在浦东定了五星级酒店。
　　顾莫杰就这么陪着她，在房里宅了两天两夜没出门，把这个还算蜜月期的妹子喂饱了。然后除夕当天中午才把她送上回首尔的飞机。
　　“你又瘦了，这么拼，不要命了！我宁可你不来见我，直接回首尔过年，就能多休息两天。”浦东机场送别的时候，顾莫杰有这样一种心疼地后悔感。
　　“你就这么残忍，把人家变成了女人，才要了一星期，就不想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这种……会累死的。过完年这几个月，你就别往中国跑了，来日方长，求你了。”
　　权宝儿蜷缩在大风衣里，从顾莫杰眼神里读到了很多东西，确认自己不是被腻味了，而是对方真的心疼她，终于说了声“好”。
　　三万里送上门的事儿，真不是那么轻松地。
　　……
　　平淡的二月，再也没有什么刺激的事情。IT圈子里的人，新年总是很安静，一切业务，只需要放任自然生长。哪怕顾莫杰不去费心，新游戏和“初见”的用户数也会缓慢而坚定的攀升。
　　从除夕，到元宵，这半个月是属于家人的。竹溪小径内，每天其乐融融，充满了温馨，也舒缓了顾莫杰的神经，让他觉得整个人又充满了能量，可以投入到新年的搏杀中去。
　　“下个月就要开两会了，齐枢机又要按部就班挪一步了吧？也没啥好表示的……开完两会，就可以进入IPO上市潮了。不知道初音娱乐可以圈多少钱，DOTA2这么大一个新的利好消息，应该能额外再加分不少吧？”


第五十章 IPO布局
　　初春三月，万物生长。初音集团这家精密而庞大的机器，在充足的资金润滑下，蓄势着下一波的猛攻。
　　在中国互联网界，初音与腾讯的厮杀正在愈演愈烈。在大洋彼岸，一桩被顾莫杰拖延了将近半年的小事儿，也终于悄然发生了，不得不赘述一番。
　　2月中，经过半年的仓促加急研发、生产，苹果公司终于公布了IPHONE的16G版本，并且将该版本的IPHONE价格猛烈地设置为199美元——如果对这个价格没什么概念的话，可以看看半年前的对比，当时8G的IPHONE都要卖599美元。
　　所以，这一波的事实降价，幅度是很猛烈的。容量翻倍，反而售价砍了三分之二。但是，乔布斯好歹通过“已经公布的版本绝不降价”这一姿态，保住了苹果公司产品长久的商务信用，不至于让人留下“越早买苹果越吃亏”的话柄。
　　之所以要降价，当然是因为去年下半年的那个售价较贵，导致IPHONE出货量太低，各大做APP的合作软件商都驻足不前地观望，以至于苹果的IPHONE生态迟迟没法培育起来。乔布斯痛定思痛，才不得不如此。
　　因为顾莫杰和谷歌的联手祸害狙击，苹果的IOS系统至少损失了四个月的窗口期——原本这段时间是可以用来和还未问世的安卓拉开APP生态圈规模差距的，是苹果花了很大的秘密研发成本才赢得的。
　　苹果终于开始跑量圈地了，但是距离安卓系统完工，已经只剩最后两三个月了，距离人类首款安卓手机问世，或许也就只有大半年了吧。原本的历史上，苹果那比其他智能手机系统多积攒1年多APP生态圈的优势，如今或许只剩下八九个月的优势。
　　……
　　顾莫杰当然也听说了大洋彼岸苹果公司的动向，但是他暂时没空搭理。
　　距离初音娱乐的首轮IPO，只剩20天了。公司大佬各种繁忙，出席各种造势的活动，如同假面的演员，谁也不知道个中的水有多深。
　　不过，所有官面的发布会，都让公司COO叶维伦代劳了。
　　而据说是“初音娱乐联合创始人”之一的陆文君，也开始露面，展现在公众面前，帮忙造势和解答一些问题。
　　公众媒体第一次有机会，对这位美女“联合创始人”挥洒镜头，并且毫不吝惜地将陆文君称为“互联网界第一美女”——这一点是最没有人质疑的，尽管陆文君算不上天人绝色，可是仅仅在普天之下那一票所谓的“美女总裁”里头，还真就找不出比她漂亮的了。
　　对于陆文君在初音内部的过往，很多资料还是讳莫如深的，只有少数几点非常公开、确认无疑：
　　首先，这个陆文君确实是在公司刚刚草创的时候就加入了的，而且早期做过不少事情。或许人家的出资真的不多，但是运气好，切入时机好，作为最初元老，就是值初音娱乐15%以上的股份。
　　其次，陆文君和顾莫杰有10几年的同窗友谊。所以才逮住了当初那个陪对方一起吃苦开荒的机会，收获了如今夸张无比的回报率。
　　至于陆文君有没有和顾莫杰发生点别的什么、是不是初音集团的老板娘，暂时就只能封口了，外人没资格讨论这个问题。
　　除了叶维伦和陆文君以外，邹胜、斯蒂文这些人算是近期面对媒体比较多的。
　　但是，偏偏没有IPO中最重要的老板顾莫杰，以及CFO古勇将。嗅觉敏锐地媒体已经开始讨论：这两个大佬到底躲在幕后忙些什么？公司拉投资的时候，财务总监怎么能不在？老板怎么能不在？
　　……
　　3月18日，京城。
　　顾莫杰这阵子，都在京城。他亲自进京，打点的主要是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找文化部的杨副部长再稍微拉拉交情，趁着两会的机会了解点动向风声，为初音娱乐IPO成功后的一些海外并购计划铺路——在中国，可没少发生过中国公司要买外国的游戏公司、影视公司并引进产品时，被文化部阻挠的案例。
　　小心无大错，抽时间烧烧杨副部长这个冷灶，顺便打听打听其他部位诸如版署啦，工信部啦有没有要通气打点的，顺便都打点了。免得到时候钱融到了，想花却花不出去。
　　第二件事是顺手为之，原本也用不到顾莫杰这样的大佬亲自出马——把初音智能这两个月搜集的“山寨手机普遍不遵守射频设计国标/国际标准，弱信号环境辐射超标严重”等视频信息，以包装过的第三方检测机构的名义，送到了央视315晚会节目的经办人那里。
　　这种事情，打点是必须的，但是有偿新闻也得做。从台长到下面的业务部门，一水儿打点下来，也不过百来万代价，就把这个节目捅出去了。
　　315当晚，据说收视率还不错，第二天国内各大已经不怎么好过的山寨机厂家纷纷跳了出来辩解。但是大家还是看到了一股悲凉的氛围——曾经火热的、更新换代很快的山寨机概念，终于要降温了。
　　3G要来了，巨头洗完牌后重新整合市场的时代，要回来了。
　　今天，顾莫杰要办的就是第三件事情。
　　他拜访了齐枢机——确切的说，从三天前，也就是两会的倒数第二天起，就该改口叫齐副PRE了。当然，朝廷枢机处的职务，齐枢机还是兼着的。
　　……
　　紫禁城，南海。
　　“您能够在百忙之中召见，实在是非常荣幸。”顾莫杰坐在红木客座上，竟然觉得有些别扭。尤其是两边还放着青花盖碗的茶水，有一点古装戏的感觉。
　　当然，除了部分陈设和茶具之外，其他办公设施已经改造得挺现代化了。
　　齐枢机微笑得很温和，低调了几年的眯眯眼，也稍微露出了些睿智的神光。
　　“几年了，你自己说说。从来都只见你天不怕地不怕，也有今天这样缩手缩脚的时候。”
　　顾莫杰陪着笑：“哪里，我现在也不是怕，这不是尊敬么。”
　　齐枢机不置可否，把今天召见顾莫杰的话头给挑明了：
　　“前两天，美国大使雷德找到我，提起你。说是你和一群人在串联个事儿，都捅到赖斯那里去了？”
　　“哪有的事儿！绝对没这么大，就算美国国务院有人知道，也是下面的人经手，怎么可能惊动国务卿本人。”顾莫杰连忙否认，挠着头解释。
　　“其实也是我任性，前阵子和几个钱大和北大的学界泰斗、老教授接触了一下，他们说今年美国那边民主党的风头很劲，而且民主党党内初选已经出结果了，希拉里败给了一个黑人奥黑马。智库都分析说黑人总统候选人意味着讲究政治正确，爱上纲上线，咱正好有把握运作把司徒雷登先生遗骨弄回来的事情。何况国内这两年也风气好了些，当初CHAIRMAN毛的《别了司徒雷登》也没啥影响力了，是时候给‘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正名了。我被他们说动了，就捐了点钱，又动用了一点在美国的业务关系，凑了10万个签名给白宫——您知道的，美国法律，民众凑齐10万个请愿，小布什就得做出答复。”
　　顾莫杰言语里只说了官面上的话，他可不敢说是因为和权宝儿一起进教堂的时候恰好打听到了这桩事儿。
　　齐枢机双目湛然，轻蔑地哂笑：“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自己办就好了。我看美国人那边的‘政治正确派’还挺乐意的，甚至还把这件事情当成是他们的政治胜利，认为是我们否定了当初《别了司徒雷登》这篇文章的论调，估计事情办成之后，最终雷德大使会亲自出席仪式，到时候你陪着他就好。他们要自嗨，就让他们自嗨好了。”
　　“您老英明。”顾莫杰有一句答一句，很是干脆得体。偷觑了一番齐枢机的神色，他打蛇随棍上提到了另一个话题，“齐枢机，其实我原本打算，4月份初音娱乐IPO结束之后，月底或者5月份就去一趟美国，除了把这事儿办了之外，还想借着这件事情的掩护，再做几件生意上的收购，和利国利民的小事……”
　　齐枢机终于真正起了好奇心：“你能有啥‘利国利民的小事’？”
　　“是这样的，其实从一年半之前，我在美国设了一个叫‘可汗学院’的非营利机构之后，我就在琢磨着和美国的犹太财团联手办个事儿：狙击美国联邦政府的‘抵税性质基础科研捐款不得用于美国境外项目’这条法律。这事儿主要是犹太人在搞，他们很热切想把在美抵税的基础科研捐款弄回以色列去，我就是跟在后头参合参合。如今这事儿也渐渐有眉目，参众两院LOBBY够的票也差不多了；加上民主党这边上来个黑人候选人，民主党为了选举利益，肯定要继续打政治正确的牌，打平等博爱的牌，所以估计如果这时候提出这么一个法案修正案，民主党的两院票会更加倾向于赞成——我准备这次去美国，顺手推一把，就把这事儿了断了。”
　　为什么08年以后美国越来越政治正确？其实和黑人总统上台后，骑虎难下是有关系的。因为选了黑人就意味着“终于肤色上平等了”，而如果仅有肤色平等，在种族、国界、其他问题上不平等，白莲花和圣母表们就会出来攻击：你看，原来所谓的平等是虚伪的，只是选择性平等。
　　那样，民主党连选连任的机器就失去惯性了，他们最大的牌就没法打了。有时候一方面是财团希望在弱势总统任期内办成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政治正确这张牌打出惯性之后不容易收手了。
　　哪怕知道白莲花是在祸害本国、博爱全世界，“民主”这个逼也得含着泪装完。
　　而对于其他竞争对手国家，要做的当然是趁着你装圣母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爆了你。
　　齐枢机显然不太懂，想了想，谨慎地问：“你怎么折腾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做成了的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顾莫杰直截了当地说：“当然是祸害美国未来4年甚至8年的基础科研投入了。这个法律一修改，美国非营利性基础科研的最大一块投入就有松动了。很多钱有可能不会捐在美国国内，而是流入以色列。甚至捐到中国的也不是没有——虽然美籍华裔大多数不怎么爱中国。但是我至少可以担保，将来初音集团的美国公司如果大量盈利了、需要给联邦政府缴纳所得税的时候，我可以通过捐款给非营利基础科研机构，避免大部分联邦税——而我捐出来的这些科研经费，当然会最终经过周转、用在中国国内的机构上。将来其他中资在美投资的盈利机构，也可以把本该交给联邦的税偷一部分回到中国来搞基础科研。”
　　齐枢机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来，踱了两步。
　　“这倒是利国利民。说说看，你做这事儿，要什么支持么？要是没所图，我就不相信你会来找官府打交道。”
　　顾莫杰讪笑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种事情，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开支。我如今这么大家业了，也知道报国，倒不至于开口问国家要好处。就怕这些不能说的开支多了，证监会的人找我麻烦——您也知道的，我下个月就有子公司上市了。”
　　“你小子，够贼。”齐枢机差点被顾莫杰的拐弯抹角给气笑了。
　　顾莫杰大喜，知道对方是同意了。
　　赶紧打蛇随棍上：“既然您也觉得这事儿是利国利民的。要不这样吧，这次IPO找的几家承销的一级券商也都有了。咱愿意让出一部分券商层面……”
　　（高危省略五百字，这里面的招数不能写。）
　　顾莫杰轻松愉快地离开了紫禁城。
　　原本15%的初音娱乐公众股，都应该通过券商直接进入二级市场。现在，其中5%的投名状莫名转了一道，打新股价和最终成交价之间的差额，被投名状给了有关部门。
　　至于有关部门是长期持有还是赚了差价就闪，顾莫杰就管不着了。
　　他换来的，是一个口头承诺。
　　证监会将来不会在“初音娱乐”这只股票的资金流动异常问题上找他麻烦了。只要他别做得太过分，只要他确保“初音娱乐”每年账面上都稍微有一点盈利、象征性给股民分点红利，就行。
　　说句实话，哪怕如此，顾莫杰也已经很对得起中国股民了。A股市场上，有多少上市前连年盈利、上市后马上亏损的神股。初音娱乐可以确保每年盈利，只是赚多赚少的差别，在中国绝对算是良心股了。


第五十一章 门口的野蛮人（上）
　　一南一北五千里。
　　顾莫杰穿着驼绒的大风衣、在京城晃悠的同时；初音CFO古勇将则身处五羊城，身着花格呢子T恤、戴着大墨镜，享受着岭南三月的温暖。
　　多玩这家公司，就在广市。
　　古勇将和多玩老板李学林，还是很熟的旧识。
　　李学林2000年开始在张超阳手下做事，一路从搜狐门户的内容编辑做到总编，03年才跳槽去网易丁三石手下，成为网易门户总监。05年6月出来单干，拉投资开了多玩。
　　而古勇将在06年以前，一直是搜狐的COO。所以严格来说，在00到03那三年里，古勇将还是李学林的上司。后来李学林创业，一开始没人投资，也找古勇将撒过网。古勇将本人没给他投，但也给他介绍过几个投资人认识。
　　连顾莫杰都以为，古勇将直奔广市，肯定会先去找李学林摊牌。
　　然而，连顾莫杰都料错了，其他知情人肯定更加料错了。
　　珠江口的海面上，一条豪华游艇疾驰不远，便随波逐流停了下来。
　　古勇将在船上，单独约见了YY聊天的负责人、曾在腾讯担任QQ项目技术负责人的王青明。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连负责开船的美女舵手，都是古勇将的私人小秘。
　　作为国内IT投资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大佬，古勇将的人脉圈子自然极广。当年连搜狐张超阳的这样的巨头步履维艰、缺钱难以发展的时候，古勇将都能为张超阳拉来足够的钱。何况如今他已经投入初音集团这个更广阔的平台、担任了初音的CFO呢。
　　随便勾勾手，都有关系户把豪华游艇借给他当会客室用。
　　这种天气，穿着凉T恤或者衬衣，在艇尾甲板的凉棚底下，架着碳纤维鱼竿海钓，旁边是大波细腰长腿的制服女秘给端椰奶和特奎拉调出来的鸡尾酒，实在是一种让绝大多数人感到梦幻的享受。
　　很显然，古勇将不属于“绝大多数人”，而王青明属于。
　　作为一个身价刚刚爬过1亿这道门槛的人，是不会花至少几千万去买豪华游艇的，那属于10亿以上富豪的享受。
　　“来，咱哥俩再走一个。”古勇将推了推墨镜，叼着大雪茄，陪王青明喝了一杯。
　　“小王，咱明人不说暗话，顾总做‘初见’，那决心中国人都知道——他就是奔着连马化腾都端了的架势去的。想投奔就要趁早，你只要现在去，不说‘初见’技术总监的位子都还可以调整，将来的初见首席运营官，也不是不能商量——何苦呆在‘多玩’这种市值10亿都不到的小破庙里。”
　　王青明和古勇将谈不上熟悉，说话自然有些谨慎，唯恐是谁派来试探的。
　　“公司不能光看大小么。要是我贪图大公司，05年也不会从腾讯跳出来，加盟多玩了——我不是没待过大集团的人。李总待我也算知遇之恩，虽然公司小，让我加盟的时候直接就给我折了值几千万的股，这两年半升值升下来，都过亿了。我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
　　“你不想从腾讯跳出来？笑话，要不是05年马化腾觉得QQ主体开发已经差不多了、没什么升级空间了。下一步技术重点应该挪到QQ邮箱和QQ空间上，会把广市研发中心的总监换成新来的张晓龙？你丫就是个被马化腾卸磨杀驴为张晓龙腾位子的货，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这番是古勇将心中的腹诽，当然不可能说出来的。
　　但是，这也证明，古勇将这样老辣的家伙，动手之前情报工作绝对是做得很足，一切细节都了如指掌。
　　当年，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大致上是这样的：
　　王青明就是个技术宅，00年就投奔腾讯了。
　　从技术角度来说，QQ之父当然是马化腾的联合创始人张志栋。但腾讯做大之后，张志栋也忙，不可能在QQ这个项目上事必躬亲。
　　所以，张志栋是整个腾讯公司层面上的CTO；而王青明则是从02年开始，担任QQ这个具体项目的研发总监。后来3年里QQ的各项改良升级，基本上和张志栋没什么直接关系，都是王青明率队研发的，他也即将做到腾讯广市研究中心的总监。
　　可惜，不得不说，马化腾是个目标感非常强烈的人。谁对他最有利用价值，要看环境形势。05年前后，马化腾觉得QQ本体已经没什么可继续深挖的了，下一阶段腾讯的主要研发资源应该往QQ空间和QQ邮箱转。
　　可惜腾讯本身缺乏做这块出身的技术人才，自然要开高价挖人，就盯上了后来的“QQ邮箱之父”张晓龙（也是未来的“微信之父”）
　　张晓龙此前做过FOXMAIL，在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前，眼光准见机快，把FOXMAIL公司卖了，自己套现上岸。
　　马化腾找到张晓龙的时候，人家已经是身价数亿的天使投资人。
　　要把这么一个已经自己当老板、当投资人的家伙拉回来给腾讯打工，马化腾自然要开出不一般的高价，和足够重要的职位。
　　然后，马化腾就很没节操地直接把张晓龙空降到了广市研究中心总监的位置上（这个技术岗在腾讯内部的地位一度仅次于CTO张志栋），再然后，悲催的王青明就被空降过来的张晓龙挡了上升通道。
　　他忍了大半年，赶上多玩要做YY这个聊天工具，于是从腾讯愤而辞职。把他做了3年QQ总监的实力拿去做了YY，一度让YY这个聊天工具颇有声势，竟然在QQ这种巨头的围堵下杀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始终占据“游戏聊天工具”这个市场。
　　应该说，王青明这人本事是有的，否则也做不起来YY，就是命不好。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不喜欢呆在大公司”——他只是“不喜欢呆在自己会被关系户倾轧的大公司”。
　　他会离开腾讯，不代表他不愿意去初音。这一切，古勇将来之前就摸透了底细。
　　古勇将甚至有把握：王青明这小子心里，肯定还埋着一个“要是有机会，有朝一日定要让马化腾后悔。让他知道当初为了给张晓龙腾位子就踩我脸，是他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古勇将举重若轻地试探了一会儿，始终把话题的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氛围已经调节得差不多，是时候明确开价了。
　　“小王，老哥也不和你玩虚的——你手上现在市值1亿2的多万股份，到时候我1亿5收，溢价你25%。但是我额外UNDERTALBE你5千万，外加许给你‘初见’项目总监的职位，后面上升通道如何，我不好多讲，但是只要你努力，绝对有前途。”
　　王青明微微震了一下。
　　“你直接就买我的股份？”
　　“当然不能这么搞了，你们又不是上市公司，公司法摆在那里呢——股东对外转让股权，其他股东都要被通知，同等条件还有优先权。”古勇将轻描淡写给王青明普法扫盲了一句。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就看你答不答应。只要答应，把这些秘密协议签了，我会运作你先把你们其中两家的风投股回购掉，让IDG和红杉资本先退场。我了解他们的，红杉资本和IDG家大业大，到处乱撒网，投你们也不一定就是多看好你，现在IM语音社交这么难做，他们肯定也想套现。溢价30%，绝对可以拿下的。一旦红杉资本和IDG退场了，你手上就有30%以上的股份了——我要你那时候再倒戈，引入我这个外部投资人，懂？”
　　“前半程都我出面？你不怕我运作了一半反悔？”
　　“你反悔，能挣多少？台面底下的钱你还要不要了？‘初见’项目总监你还要不要了？要是你真眼皮子那么浅，觉得自己这辈子就2个亿的前途，那我随你便。”
　　古勇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长腿女秘又给他调了杯鸡尾酒。然后眼神一凝，似乎看到碳纤维鱼竿动了。
　　“啪”地提起一根斑鱼，“啧啧，看来这几年南海禁渔期有点儿成效。一会儿尝尝炉石鱼扒，我带来这个妞儿，就是这道手艺好。”
　　王青明没什么反应，似乎还在思想斗争。嚅嘘了半晌，憋出一句：“为什么选我？”
　　古勇将并没有马上回答王青明，而是好整以暇地把雪茄剪了，剩下半截搁橡木盒里，盖上，拍拍王青明的肩膀。
　　“兄弟，谁都可以在这时候回头去找马化腾，把我们的开价提前出卖给他——可惜，整个多玩内部，唯有你不能做这件事情。你要是被马化腾这样赶出来，还回去跪添他，卖新主求荣，你下半辈子就回去当寓公吧，别在圈子里混了。”
　　卖主也不是不能卖，但是也得看看买家不是。
　　上市公司要想私有化，必须公开征股，谁都能来，价高者得。
　　非上市的普通公司想私有化，法律上是没必要公开征股的，完全可以是内部股东邀请收购者，邀请谁不邀请谁，圈外人没得置喙。
　　所以，圈外人要进入，必须有“带路档”。
　　古勇将不怕和多玩内部的人侃价，他唯一需要防备的，是多玩内部个别人有太多时间差，把马化腾这条狼引进圈子里。
　　“还有，你和董荣杰也稍微接触一下，如果他的多玩门户站太端着架子的话，我也无所谓的——你要恰到好处地让他知道。初音之所以要多玩，要的就是YY，不是多玩的门户站。如果他敢阻挠，到时候我还是有办法把YY这个子公司从多玩里剥出来吞掉，就让他自己抱着门户站玩去吧。”
　　王青明对资本圈子的事情显然不太懂：“这样会不会太直白了？”
　　古勇将扶了一下墨镜：“放心，他知道分寸的。做不做是一回事，但是他肯定不敢向李学林出卖我们的——谁不想多条后路？”


第五十二章 门口的野蛮人（下）
　　顾莫杰虽然上辈子是学计算机和电气出身的，但此生好歹读了四年法本。就算没怎么上课，至少《公司法》还是熟稔于胸的。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最熟悉《公司法》的，反而不是那些诉讼律师，而是那些投资大佬。因为《公司法》的大部分法条都没有经官动府上庭诉讼的机会，而是在一开始的博弈中就潜移默化地用掉了。
　　古勇将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如果让顾莫杰亲自来做，说不定就要遭。因为他或许会真的相信《公司法》的法条，而无法充分放开手脚，无法玩那些分化瓦解的擦边球。
　　广市的IT圈子，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古勇将这条善于搅混水的大鲶鱼，至今还没有浮出水面，但是一些以王青明等人为表面实施者的“多玩”股权变更，已经开始偷偷动作了起来。
　　终于，多玩CEO李学林发现问题了。可惜，这已经是2008年3月底的事情了，古勇将潜入广市分化瓦解，已经有半个多月之久。
　　晚了。
　　……
　　还是十天前的同一艘豪华游艇，还是珠江口伶仃洋上的海钓。只不过古勇将对面那个客人，从王青明换成了多玩CEO李学林。
　　李学林如同一头愤怒的豹子：“勇哥！没想到是你！你居然不仗义，在兄弟背后捅刀！”
　　古勇将亲自给双方斟了酒，扶了一下墨镜：“别急，我要是不仗义，今天还会来通知你？我知道你手上有‘多玩’26%的股权，价值2亿出头。我这个人很爽快，给你3亿，你都卖给我，甚至我给你把其中一部分置换成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份，那以后咱还是好兄弟。当初在搜狐那三年我罩你了，将来到初音我还照样罩你。”
　　李学林盯着古勇将的眼神，想挖掘出点什么来。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即使对方有意识的把墨镜推高到额头上，大大方方让他盯着。
　　李学林先沉不住气了：“3亿？呵呵，别人出手，3亿当然算良心了，但是初音出手，3亿只怕不大够吧！”
　　古勇将继续装傻：“啥意思？一个公司的股份该卖多少，难道还‘则主布施’？”
　　“别跟我装傻！我要是现在一个电话通知腾讯的马化腾，说初音的人想买下多玩，你信不信他马上把这三个月从‘穿越火线’当中赚到钱全部掏出来，送到我面前，把我的股份买下。”
　　“多玩”的26%股权，当然不值3亿，但是在神仙打架的时候，为了更大的战略目标，就值了。
　　古勇将神色终于冷峻了起来：“小李，那就是你不仗义在先了，别怪我。我虽然瞒着你，自问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防着你找马化腾给我添乱。现在看来，我这手防人之心，也没白费。”
　　李学林也露出了狞笑：“你不怕？别以为我只有26%！红杉资本和IDG是被你瞒天过海找小弟收了，但是多玩内部还有另外几家投资机构，我要是把他们统统笼络起来，告诉他们两头骑墙要价赚更多，你觉得他们会不跟着我走？最后我控制的股份还是大于51%！你光靠王青明这个反骨仔就想动我？做梦！”
　　“那没得说了，你回去试试，我等你消息。”古勇将把雪茄剪了，顺手在女秘的波上摸了一把，然后拍拍她示意开船回港。
　　“真不怕还是装出来的？没可能啊。”李学林满腹狐疑，见古勇将的潇洒不似作伪，反而心里发毛起来了。
　　这货也是几十亿财产的人了，不至于直接在伶仃洋上杀人抛尸吧？咱来的时候可以有导航定位的……
　　李学林如坐针毡地紧张了几个小时，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卵事。豪华游艇最后还是平平安安停靠在了广市港。
　　“回去好好联系你的小马哥吧，不送了，有情况随时给我电话。”古勇将挥手和李学林作别，丝毫没有异常。
　　……
　　李学林虽然被古勇将智珠在握的样子弄得心里发毛，然而突发横财的欲望终究是占了上风。回到家，挣扎了许久，他还是拿起了手机，拨了腾讯方面的眼线，要到了马化腾本人的号码。
　　电话通了，李学林组织了一下语气，换上一个谄媚的腔调：“马哥，我小李啊，李学林。”
　　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没反应过来李学林是哪根葱：“谁？”
　　“李学林啊！多玩的李学林！”
　　“嗯……啊，你好你好。”
　　小马哥虽然回应了，但是很显然，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依然是“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李学林当然也听得出来这个弦外之音，他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做YY语音那家公司的。”
　　这下马化腾的声音终于进入状态了：“喔！就是王青明那小子跳槽去的那家对吧！想起来了！”
　　马化腾可以不知道多玩游戏网这个门户网站，但是不可以不知道YY语音。
　　当年这个聊天工具可是仗着语音指挥方面的便捷性，在QQ的围堵下硬生生杀出了两三千万用户、六七百万同时在线的。哪怕是QQ最强盛的时候，中国的游戏玩家打那些需要配合的网游、那些需要“开黑”的竞技游戏，都会选择用YY语音。
　　李学林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和马化腾之间的形势逆转了过来。
　　“今天顾莫杰派古勇将找到了我，说愿意出3亿，把我手上的26%多玩股份买下……”
　　“什么？你卖了吗？”马化腾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紧张。
　　一个YY不可怕。可怕的是YY这个平台被“初见”吞并消化之后的“完全体”。这一步要是做成了，“初见”就不再是一个只能在QQ用户群规模20%上下浮动的小家伙了，完全有可能再来一步质的突破。
　　相比于这个可怕的后果，十几亿人民币那都是小钱。
　　“我出5亿，买下你的股份，而且可以额外签订协议，不干涉你对公司的经营管理，而且只要将来初音股份退出多玩，我就允许你赎回。怎么样？”
　　李学林激动得浑身直哆嗦，反正隔着电话马化腾也看不到他狂喜的丑态，他索性就不压抑身体颤抖的本能了。
　　果然，赶上神仙打架就是特么的爽！幸福来得太突然！
　　自己拼死拼活创业两年，把股份市值撑到2亿。今天当一把墙头草，两头要挟，就直接多了3亿！
　　“好，好的，我会考虑的，我是说我还有点手续要办。”李学林有些语无伦次，一开始还想再拿乔榨一榨，后来一想对方是马化腾本人，还是收敛一点。
　　可惜，他没有应声而答的态度，已经激起了电话另一头人的不快。
　　“两面三刀的小杂种，给脸不要脸。老子一口气开5亿，居然还想再两头抬价？哼，等老子得手了，看不炮制死你。”马化腾挂掉电话，一脸阴鸷之色。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小马哥出道十年，只有他要挟别人的份，哪有人能要挟他？
　　……
　　多玩游戏网的公司总部，终于到了撕破脸摊牌的时候了。
　　李学林和王青明两个家伙，斗鸡眼一样看着对方，还没开口，眼神已经交战了数番。他们背后，是各自支持的股东和傀儡。
　　李学林一幅高屋建瓴地样子：“二五仔！我为公司的股份抬价，那是为了所有股东的利益，你居然吃里扒外。”
　　王青明毫不示弱：“抬价也是要讲节操的！你找别人当托儿，我无所谓。但是你明明知道YY团队是誓死不回腾讯，你还找腾讯当托儿，那我就要反你！”
　　王青明说着，在会议室里站起身来，回头对着几个有资格参加会议的YY技术骨干和运营骨干呼吁：
　　“兄弟们，你们说说！你们里头，谁不是因为当初马化腾卸磨杀驴给张晓龙的团队腾位子，才出来的！你们的骨气在哪里？你们一辈子就只值这么千儿八百万的股权么？钱到手了之后你们下半辈子怎么过？就揣着钱买房子然后当包租公？我们都才三十多岁！路还长着呢！当年我们因为有骨气，从腾讯跳出来。要是最后还被卖回腾讯去，下半辈子还怎么抬头做人？国内哪家大佬还用我们这种几次扫地出门的人？YY到了初音手上，那是要受重用的产品！而到了腾讯手上呢？我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告诉你们，马化腾会吧YY关了，他根本不需要YY，他需要的只是招安对手之后废掉。”
　　看得出来，王青明在多玩高层里的整体控制力虽然逊于李学林，但是在YY这个项目子公司里，还是有绝对的威望的。
　　几个YY子公司的骨干都跟着叫喊起来：“坚决不回腾讯！支持初音收购！”
　　李学林脸色铁青：“反了你们了！这里还是不是多玩公司？这里还是不是股权投票制的地方？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人多就了不起？”
　　王青明等着李学林发作完，冷冷地说：“当然还有王法，当然还有法律——在‘多玩’这个层面，我们是争不过你。那好，我们放弃了——但是别忘了，眼下在YY这个子公司的层面上，支持我们的股份比支持你的要多。如果你非要阻挠初音收购，那也无所谓——YY子公司的董事会有权召开股东会议，讨论‘是否将YY语音聊天这个产品卖给初音网络科技’——这个决议，只要有YY子公司70%股权票通过，就可以执行的喔。”
　　李学林一阵摇摇晃晃，差点儿“倒踩七星步”靠到桌上。他用力晃了晃脑袋，驱赶走那一丝不安，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就算是在YY子公司的股权上，你也不可能拉到70%的支持的！”
　　“怎么不可能？我们的人，虽然在多玩总共只占了43%，但是大多数集中在YY上——多玩目前值9亿，网站子公司值3亿，YY子公司值6亿。我们在YY，已经有60%的话语权了，再加上小股东集中投票制，加上他——”
　　王青明说到这个“他”字，抬手指了一下多玩门户站的总监董荣杰。
　　李学林一脸错愕地会过头去，以至于扭头扭得太快，颈椎骨都发出一阵格格作响的声音。
　　“你也背叛我？”李学林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手下另一员干将董荣杰。
　　“如果YY被分走，‘多玩网站’是不值钱的。马化腾要的不是我们整个公司，他要的只是YY不能对他作梗，真到了那一天，我就连根毛都不值了——李哥，我不能看着你把我的事业折腾到支离破碎。”
　　李学林以为还有转机，唾沫星子飞溅地劝说：“那你更要阻止他们！你看他们才60%多话语权，还没凑够70%，他们决定不了YY的策略的。只要给我时间，我马上……”
　　董荣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李学林：“李哥，你太小看古勇将了。他还有什么后手，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只知道勇哥说的很有道理——首义者赏，末降者杀。天下大乱的时候，才需要招降纳叛，‘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反’的时候，‘若容其降，无以劝善’。我还得赶末班车，赶上‘首义’，就不陪你了。”
　　李学林如坠冰窟。
　　三十多年前。毛先生和尼克松的中美蜜月怎么来的？当然是毛先生伸出橄榄枝：来，咱一起对付北极熊！
　　一个个倒向对面阵营的国家，是如何作为“从铁幕下奔赴自由世界”的标杆、并且拿美援拿到手软的？当然是因为一句：来，咱一起对付北极熊！
　　可是，如果李学林自己成为了北极熊，他还有投降的机会么？
　　没有了，还是乖乖地等待解体，然后等待“休克疗法”吧。
　　谁让你来晚了呢。
　　最擅长拔钉子户的开发商，永远是善于营造“越早拆迁越赚”的恐慌性氛围的。
　　毫无疑问，古勇将就是一个善于在投资圈子里拔钉子户的开发商。
　　一个“门口的野蛮人”。
　　……
　　3个小时之后，多玩游戏公司的子公司、YY公司的股东会结束了。
　　李学林失魂落魄地离开，双目无神，想了想，还是抱着挣扎的心态，打通了马化腾的电话。
　　“马哥……不知道……如果多玩公司没有了YY，哦不我是说只拿出‘多玩游戏网’这个网站让您收购，您有兴趣么？”
　　电话另一头显然也是愣了十几秒，似乎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消化不掉。
　　消化完后，传来了马化腾一个干脆的字眼：“滚！”


第五十三章 决战IPO（上）
　　“只用了13亿4千万就搞定了？厉害啊，我都打算15亿打底了。要是真被马化腾插手，哪怕20亿都得烧——勇哥，这事儿干得漂亮！”
　　黄龙时代广场顶楼，顾莫杰的办公室。
　　刚刚从京城回来没两天的顾莫杰，就接到了远在广市前线的古勇将打回来的报喜电话。听说了对方干净利落地成绩，顾莫杰都忍不住有些瞠目结舌。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家大业大了，懂投资会并购的人才，也是必不可少的。将来的初音集团，从零开始自主研发的项目或许会越来越少，外部收购的项目会越来越多。古勇将这个CFO，价值显然会越来越大。
　　古勇将的声音貌似云淡风轻，实则也压抑不住显摆：“只是不辱使命，这不算啥，在搜狐的时候，更险的投资都拉过不止一笔。李学林那一派被我占住大局之后狠狠压了一把，算是惩罚，他们的股份只溢价了20%多，就被我收了，所以总体均价看着低了些。”
　　顾莫杰笑笑，并不介意对方的自我标榜：“你原来水平咋样，我也不关心。反正我这人说到做到——当初说了，这事儿做得好，我个人奖励你1亿。现在你超额完成了，我也不抹你的积极性。这样吧，如今是第一次，13亿4，离15亿的预算还少了1亿6千万，这1亿6千万就都归你了——以后咱约法三章，所有并购案，公司决策层讨论一个预算价，低于预算价把生意谈下来的，谈判团队占差价40%，作为额外奖励。长期有效的喔。”
　　古勇将的声音有些轻浮：“阿杰，被你这么一撩拨，我是忍不住要去买买买了。”
　　“没事儿。四月下旬到五月份，我们有的是机会，一大波热钱正在袭来。我还准备去美国把维尔福游戏公司都一股脑儿买了，这生意你要是操作得好，估计你个人都能再赚两三亿。”
　　两人又聊了几句远景，顾莫杰才想起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问：“对了，你和多玩签订的付款方式是怎么样的？”
　　“现金收购，15天内付款，预付款15%，已经打过去了——现在还剩14天了。”
　　顾莫杰想了想，镇定了下来：“15天？够了。下周一初音娱乐就在A股市场IPO，咱马上就有钱了。”
　　古勇将：“也别太乐观，眼下大盘不好，要是IPO的钱没你想象的多，你就得删‘购物车’了。”
　　……
　　古勇将挂电话之前那一针预防针，其实也不能算完全没有道理。
　　2008年的中国股市，其实很不好。
　　此前的2006-2007年，是中国股市15年来的最大牛市，一度在1000多点徘徊萎靡了五年的中国股市，在06年突然就毫无征兆地雄起了。
　　古勇将为顾莫杰筹备的初音娱乐上市计划，从2007年年中开始准备、到08年两会换届之后的窗口期正式上市。古勇将动手的时候，当时股市大盘正处在一个巨大的上升通道内，上证指数有4000多点，比这波两年大牛市开始的时候，整体涨了三倍。
　　到了07年末，随着上证指数冲高到空前绝后的6137点，终于失去了支撑，进入了后来绵延整个2008年的雪崩。历史上，到2008年10月底，上证指数跌到了谷底的1600多点，相比于一年前，中国股市四分之三的市值蒸发了。
　　如今，是2008年4月，市场虽然还没触底，但是大环境依然不好。
　　国家在刚刚过去的三月两会上，重申了货币政策从紧的论调。试图挤掉一些泡沫，一定程度上也逼空了市场的非理性。
　　上证指数整体在3000多点徘徊，整体而言，如果没有政策因素利空，就还能站住。如果有货币紧缩风声，那就再应声跌一跌。
　　距离半年前的高峰，已经跌掉3000点了；距离半年之后的谷底，还有1500点要跌——这就是“初音娱乐”上市前这个时间点，上证股市的整体局势。
　　顾莫杰不知道未来的走势，不过他始终坚信：牛市也有怂股，熊市也有妖股。“初音娱乐”值多少钱，不是大盘可以左右的。
　　单单是“首家在中国国内上市的大型互联网企业”这个有历史意义的招牌，就有很多概念牌可以打——君不见数年后熊市中，暴风科技动辄连涨几十个涨停板，从6块多一股涨到200块一股。
　　而如今暴风影音何在？迅雷何在？360安全卫士何在？不都只是一些已经被初音娱乐消化掉了的存在么？暴风科技都能有的成功，初音凭什么做不到？
　　何况，顾莫杰不关心后世尾盘走向如何。新股上市之后，只有发行价和最初成交价，才是和融资方、和券商有关系的。后面涨得再高，和初音娱乐可以融到多少钱也是不相干的。
　　那都是二级市场上股民之间左手倒右手的游戏。除非一年之后大小非解禁、顾莫杰准备再放出一批流通股，那时候二级市场上的股价或许还有一点意义。
　　现在，顾莫杰只需要盯紧一级市场，先看上交所给初音娱乐算出的基准价，然后再盯紧承销券商和基金，盯紧这些试图承销的机构基于基准价给出的承销报价。（名词不是很专业，为了便于理解）
　　……
　　上市前那两天，神经强大如顾莫杰，终于也睡不好了，在竹溪小径的庄园里，天天要靠泡SPA舒缓神经。
　　公司里的事情，他尽量不去多想，幸好近期也没什么别的大事。
　　陆文君静静地陪着他，每天亲手给他做一点料理。还让温婉清来家里住几天，陪顾莫杰聊聊天弹弹琴转移一下注意力。连秘书叶敏茹，都被喊到家里来办公。
　　顾莫杰泡在氤氲的池水里闭目养神，叶敏茹走到门口，隔着磨砂玻璃似乎就看到一些肉色，脸一红，没敢亲自进去。把在池边休息的温婉清喊了出来，交代了她几句，让她帮忙把最新的报价拿进去。
　　顾莫杰没有睁眼，躺在浅水中轻声问：“是小茹姐喊你出去？”
　　温婉清紧了紧真丝裹胸，跪坐在池边的软巾垫子上：
　　“是的。上交所的基础价出来了，目前已经报到各大一级机构。初音娱乐去年利润做到了13.7亿元，结合现金流量财报，最终上交所按照算法二给出的基准市盈率是43倍，即市值589亿，原有股占比85%，IPO增发股占比15%，约10亿股，每股基准价10.4元，基准融资额104亿人民币。然后，根据算法一的其余流量参数微调，现金流An折现率比算法二更高一些，所以最终定下的基准价是12块6毛，修正后拟融资总额126亿。”
　　温婉清说完，就没有再多话，而是把顾莫杰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揉按，等着顾莫杰自己消化。
　　这番话，换做一年前的顾莫杰，还不一定听得懂。尽管他学过《证券法》，也知道些专业名词，但是毕竟没炒过股，没关注过股市融资。
　　不过，如今自己都要上市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和公司里财务部那些妹子稍微沟通一下，妹子们个个都是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给老板扫盲普及常识。
　　这些数据，他都能轻松听懂。
　　在国内，上交所这种地方确定新股上市基准价的时候，一般有两套算法。
　　一套就是市盈率法，那个主要针对传统产业的企业。就看公司前三年每年利润是多少、发展势头如何、再看审计报告上的现金流量表怎么样，综合算出一个估价倍数，即“市盈率”。
　　“市盈率”翻译一下，就是“公司市值与公司盈利之间的倍数关系”，比如去年盈利10亿，上交所给你定的发行基准市盈率是30倍，那就是认为你的公司值去年利润额的30倍，也就是300亿。
　　但是市盈率算法对新兴产业就不太友好了，主要是因为很多新兴产业的公司，处在快速扩张期，每年赚到的钱都投入再生产、扩大投资了，所以财务报表上没多少纯利润。
　　比如百度，在纳斯达克上市之前，其实只盈利了一年多。再往前那些年，百度是在烧钱赚吆喝，利润为0。要是都按照市盈率算法来评估互联网公司的市值，那绝大多数互联网公司都不用上市了。
　　这时候就有了第二套算法，也就是所谓的综合流量算法。这里面的具体指标很多很复杂，没必要赘述，一言以蔽之，这就是一个“当市盈率算法不足以评估一家新上市公司值多少钱的时候，补充用的算法”。
　　初音娱乐是IT企业，其价值当然不能光看利润来评估。所以，哪怕上交所已经给了一个在国内人看来还算诚意的市盈率倍数，还是需要用算法二给初音娱乐弥补一点。（如果在纳斯达克，这种市盈率倍数就一点诚意都没有了，纳斯达克有很多新上市评估时市盈率过百倍的公司）
　　……
　　“虽然不满意，不过说句公道话——对上交所来说，这个市盈率评估算良心了。咱也不能指望中国人在这方面迈更大的步子，慢慢来吧。后面就看券商识不识货了。”
　　顾莫杰长长地嘘出一口气，睁眼，正好看到温婉清的两团34E，就这么悬在他脸上方30公分的地方。他拿过一杯水，用浇的，倒在自己脸上，只有一小半是喝下去的。
　　然后抬头转身，把手伸到对方身侧，拉住真丝裹胸在两侧系带活结，一把把温婉清轻盈的身体扯进了SPA池。活结撑不住拉力，很快就看到一条长长的水粉色丝绦漂在水面上。


第五十四章 决战IPO
　　在一只股票的证交所基准价定好之后，到最后上市完全成交到二级市场为止；站在募集资金一方（也就是上市公司）的角度来说，它还有两道溢价获利的机会。
　　第一道，是证交所给出基准价、让各路一级券商机构来报价认购的环节（法律上讲，叫“主要机构投资者”）。
　　比如就以如今的“初音娱乐”为例，上交所给出的基准价是12块6毛一股、募10亿股。而券商如果觉得这个价格高了或者低了，就可以集合出价，最低不能低于上交所开出的基准价的20%。
　　上交所收到各路一级券商的认购意向价之后，就会调整。暂且把这个价格称为“上交所与券商的协议价”，理论上，这个价的决定权还在上交所手里，但是要听取券商报价的意见。
　　第二道溢价机会，是最终开盘当日实际开盘价与上交所最终协议价之间的差额。根据《证券法》，开盘价可以比协议价波动正负20%，加上开盘当日有20%涨跌幅限额（后来新《证券法》实施后，首日首次到10%涨跌幅，还要停牌一小时，涨跌幅到20%，停牌到下午收盘。）
　　所以，理论上上市公司可以在协议价的基础上，再多融44%（120%*120%-100%）
　　经过首日的大幅度调整之后，法律上就认为这个公司的股价基本上符合市场对其的真实估计了。再往后，任何涨跌幅都是二级市场上的股民之间的事情了，发行公司并不会直接在股票涨价的过程中多融到钱。
　　平时炒股的那些股民，接触的都是二级市场，本质上只是一些“零和博弈”的游戏而已。一级市场是给投资机构进入的，那里才是几乎稳赚不赔的地方——巴菲特、索罗斯这些人，接触的才是一级市场。
　　而从这个角度来说，后世“暴风科技”新股上市后连续几十个涨停板也就没有那么美丽了——之所以后来连续几十个涨停板，那是因为刚开始的上市发行价被严重低估了，经过几十个涨停板后才回归市场的合理预期。
　　尽管最后暴风科技每一股可能要200块，但是暴风科技的经营者拿到手里的依然只有一开始的6块钱……中间涨上去的部分都和上市公司没关系了。
　　（除非将来再增发，或者解禁大小非之后，公司原股东把非流通股卖出来。当然，股价上涨对于公司的市值评估还是有好处的，这点不能否认。市值高了之后，将来再融资时，融到同样多的钱，要付出的股权比例就会少。但是本轮IPO融资融到多少钱，已经和后面的股价走向没多大关系，尤其是成交量不高的时候。）
　　……
　　顾莫杰在温婉清身上发泄了邪火，觉得整个人冷静了些。后面两天的日子过得古井无波，他甚至每天有时间看看电视，然后等待各轮的价格博弈。
　　上交所拿出的12块6基准报价，在各路主要投资机构的博弈之后，被竞到了14块8，这个阶段基本可以让顾莫杰满意。
　　转眼就是周一，最终宣判的时刻来临了。
　　顾莫杰没有去敲钟，他只是静静地宅在家里，把敲钟的机会让给了陆文君——对方如今名义上也有初音娱乐15%的股权，是大股东之一。只要顾莫杰愿意，让她出席敲钟仪式完全可以。
　　别以为只有纽交所，纳斯达克才有敲钟仪式，国内新股上市也是要敲钟的，只不过主板股没那么花里胡哨，也不太会有电视台跟拍。而后来的新三板则更加形式主义一些，钟上还要张绸结彩，甚至弄N个钟槌、让公司的全部联合创始人一起敲。
　　或许是创业维艰吧，在很多成功人士眼里，敲钟的机会一生最多只有一次，让谁让出来都不好，于是就有了未来常见的七八个人一起槌的奇景。
　　顾莫杰不需要争这个，不过是上交所而已。他的“第一次”，将来还可以去纳斯达克。只是一次圈钱之作，没必要大弄。
　　国内的证交所环境，还是比较“肃穆”的。敲钟仪式的场所，不在交易大厅，也没有电视台和网媒的转播。
　　最多只有一些平面媒体，而且多半是关系户的证券财经类报社，来点儿人拍下照，顺便采访一下上市公司代表的心情感言——当然，也有些偷懒的时候，直接就拿了人家提前准备好的感言通稿，一句话都不用采访。
　　不过，今天这种场景，罕见度显然超过了平时别的股票上市。毕竟，国内此前还没有大型互联网公司，在上交所主板成功上市过。
　　曾经，最接近国内上市成功的案例，是盛大网络。靠着做网游“传奇”赚到的钱，盛大当时在利润率这个指标上凑够了；但是别的规模性指标还是不够，最终还是只能去国外。
　　初音娱乐主打“魔兽世界”，无论是利润率还是现金流量规模，统统都够了。
　　……
　　8点50，上交所。
　　“卡擦卡擦～”
　　镁光灯闪烁之间，各路财经媒体的记者纷纷起身，向着敲钟的主席台背后的台阶过道涌了过去。
　　林轩妮是香港中询的一名记者，仗着公司在财经新闻界的地位，她今天被上交所的人安排了一个最好、最靠前的座位。在里面有人出来的第一瞬间，她也顾不得高跟鞋不稳，飞奔着就冲在第一个。
　　说起香港中询公司，或许很多圈外人不知道是干啥的，但是提起中询参与办刊的作品，就没人不知道了——美国著名的《财富》杂志，就是位于纽约的美国时代公司，和位于香港的中询公司合办的，其中亚洲区财经动态，都由港方公司负责采稿。
　　上市公司并不会提前宣布由谁来敲钟，所以大家都以为是顾莫杰本人来。
　　林轩妮自问是中询公司最年轻美貌兼备的女记者，自从听说了这个单子之后就一直盯着，好不容易从总编那里要来了出差采稿的权限、打败了七八个竞争者。
　　为了这一天的采访，她忍痛用了全套香奈儿的化妆品，一身上下的行头也要个十几万，还把最拿得上台面的几件首饰戴了起来——虽然不求别的，但是一想到可以近距离见到号称早就身价过百亿美元的22岁顶级富豪，林轩妮就觉得两腿之间发热。
　　而且对方还那么俊朗挺拔……啧啧，就算比自己小四五岁，看不上自己，上去蹭几下也是好的吧。
　　林轩妮如是想，一边奔跑一边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一点；硬生生靠两层垫子、由C垫到E的胸脯，也挺得高高的。
　　结果，被领出来的，是一个1米65左右个子，仪态娴雅、冰肌玉骨的莹润美人。一身素淡的连身筒裙和黑丝，轻薄的丝质风衣，看不出品牌，但是林轩妮一眼就可以断定，对方的行头至少比她自己穿的贵五倍不止。
　　那妹子看上去也就20岁光景，头上扎着清爽的单马尾，直发垂背，左右各自略微留出三五柳齐耳短发没有束进去，而是做成中分点缀，说不出的干练和端庄。
　　陆文君从来没有盛妆照流出过，偶尔化一次，世人自然没法和她仅有的几张百度搜到的图片联系起来。
　　幸亏林轩妮是个反应快的，心念电转过滤了一遍，立刻认出是陆文君。
　　各路财经版的年轻女记者无不黯然失望了一下，旋即升起了如同娱乐版同事那样的羡慕嫉妒恨情绪。
　　“陆……陆小姐，请问您对于今天的上市有什么感言么？您认为开盘价应该会在多少，才能体现初音娱乐的价值？”
　　“感言一会儿我会统一说的，请恕现在就不一一回答了。至于开盘价，我认为，如果按照中国传统的上市企业市值评估标准来看，上交所和各级券商此前开出的价格已经体现了他们的诚意。但是如果从国际惯例、引入对互联网企业真正未来现金流的考量因素，那么无论初音娱乐今天开多高，都是不为过的。谢谢。”
　　陆文君婷婷玉立地对答，应付了几个记者，然后甩开她们，走到台上，她有五分钟的感言时间，她选择了脱稿发挥。
　　可惜，台下大多数女记者还没回过神来，或者说，被盛妆状态的陆文君给压抑得不轻。
　　“这就是互联网界第一美女么？22岁……22岁别人才刚刚大学毕业呢！长这么妖娆，哼，什么‘联合创始人’，还不是投怀送抱送得早，真可恨，要是……唉……”
　　“咣～”地一声钟声，终于把差点漏稿的记者惊醒，幸亏旁边的摄影人员多半是男人，面对美女正拍个起劲。记录历史的一刻，在相机里纷纷定格。
　　陆文君飘然离开了记者们的视线，进入了后面的一间贵宾休息室，在那里，她也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开盘价。
　　“17块7！顶格集合申购价！果然是这样！”
　　正式开盘前3分钟，集合竞价封盘，看到17块7毛的结果，陆文君欣慰地微笑了，谈不上有多兴奋，因为她知道这是应该的。这个价格将作为开盘中间价发布出来，并且买方还可以以20%的限额封单买入。
　　已经没有悬念了。
　　9点整。正式开盘，“初音娱乐”拉出一根封顶的阳线，以21块3毛一股的价格，瞬间满仓。
　　一切都结束了，213亿人民币，已经进入了初音娱乐的口袋——而这仅仅是让出了初音娱乐15%股份的结果。
　　16个月之前，也就是2006年底/2007年初的财务审计时，顾莫杰的总资产才刚刚百亿美元。经过16个月的发展，算上“初见”、DOTA2和一系列其他成功经营带来的升值，顾莫杰的总资产也不过翻了一倍左右，大约在200多亿美元、1500多亿人民币。
　　今天，光一个初音娱乐，在爆棚IPO之后，市值就达到了1400亿人民币，约180亿美元。
　　在没有上市之前，按照各路投资机构的接洽估价，“初音娱乐”在顾莫杰的事业里占比不会超过20%，也就是说估值不过三百亿，一上市，直接比原估计翻到了近五倍。
　　（当然这些都是有虚高的，因为实际融到手的钱只有200多亿，很多互联网公司撑市值都是这么撑的。比如罗胖子花500万给PAPI酱，说只占5%股份，这就把PAPI酱的市值炒到了1亿。而理论上，用这一招，如果我出1万块，说我只要占股0.01，%，也可以把某扑街自媒体炒到市值1亿。所以，除了实打实融到的钱以外，市值多多少少有资本游戏的属性在内）
　　这就是一家整合了“魔兽世界”加“DOTA2”、加世界第一的舞台特技与动画技术的公司、再加上初音的娱乐宣传渠道，所应该表现出来的市值么？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这个估价也不为过。
　　“一天之内，名义资产就多了150亿美元，实际融资213亿人民币，按照这个数字，初音集团总值已经要追平腾讯了吧。”
　　陆文君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不胜感慨。理论上，她手上的15%初音娱乐股权也值200亿了，但是她却丝毫没有真实感。
　　有时候，她宁可顾莫杰没有那么多的钱，或许那样生活才可以更简单一些，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回到当初那种更平等的状态。


第五十五章 疯狂买买买（上）
　　IPO融资213亿人民币，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规模。缺乏比较的话，实在是很难说清楚。而且因为绝大多数互联网公司都是在海外纳斯达克上市，其融资额都是以美元来计价的，所以换算成美元或许会更清晰一些。
　　08年年中时，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刚刚破7。所以，213亿人民币，大致是30.4亿美元。
　　如果再有几个横向比较数据，这个问题就更明朗了。
　　比如，三年前，百度在纳斯达克IPO的时候，融资额为5.3亿美元，出让的股权比例占百度总股本12%；开盘后总市值45亿美元（05年刚上市瞬间的百度，后来当年晚些时候就破百亿美元了，互联网公司在遇到IPO的年份翻几倍增长都是很正常的。）
　　又比如，六年后，历史上的阿里集团在纳斯达克上市时，IPO规模为252亿美元，出让股份占阿里集团总股本14%。开盘后总市值冲高到2400亿美元附近（注：这是历史上2014年阿里的市值。）
　　这么一看，初音娱乐的融资30亿美元，倒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了。顾莫杰区别于李老板和老马的可圈可点之处，无非是他出让的筹码更少——百度和阿里在那些大单里面，都是拿着集团公司总股本的10%几去IPO的，而顾莫杰只是拿出了他的初音集团名下名义资产最多的一家子公司15%股权，去做这个事情。
　　而他其他的业务依然都还彻底掌握在顾莫杰手中，并不会被资本市场干扰到经营。
　　有些时候，钱够花就好。把资金融进来躺在那儿，完全是极大的浪费。
　　最优秀的企业家，都是先算好自己的“买买买”计划规模有多大、预算资金缺口还有多少，然后才去针对性的融资。如果像任老先生的夏为科技那样，走的稳健路线，钱根本没处花，那么不融资也不是什么坏事。
　　何况，顾莫杰还有一桩场外的劣势，那就是这一把的融资并非实打实全部到手的。还有一部分好处，需要让渡出去——
　　他的15%IPO股票，并不是都由充分竞价的券商拿走发行的，而是有其中5%的股票给了“有关部门”承销，这里面基准价与成交价的44%差额，并不会到顾莫杰手上。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看到的上交所和券商双方核准后的发行基价偏低的原因——这背后，有一只无形的、但是被顾莫杰默许的手，需要割一刀。
　　所以，这个折扣打下来，213亿融资，其实到手的只有190亿，23亿的差额，是属于有关部门的。
　　……
　　竹溪小径，顾宅。
　　楼顶花园平台、沙滩阳伞之下，刚刚挂断女朋友陆文君的报喜电话，顾莫杰就开始盘算怎么把钱花出去了。
　　“先预留出60亿，作为后续和腾讯争夺IM即时通讯软件市场时、持续烧运营商套餐费的弹药，万一IM市场有新的变数，钱也从这一笔里出。暂时多出来的闲置部分，就作为公司流动预备资金。”
　　钱还没捂热，顾莫杰首先就交代了第一笔也是最大一笔支出的去向。
　　贴身秘书叶敏茹一板一眼地记录着老板的吩咐，反正这些东西对不对她也不懂，只能先记下来，明天转达给CFO古勇将——眼下顾宅根本没有别的初音工作人员，就她一个人伺候老板。
　　当然，这笔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转出来，因为“初音娱乐”毕竟已经是上市公司了，从此以后资金流动是要受证监会监控的。顾莫杰再也不能和原来那么轻松，把初音娱乐赚的钱直接挪给初音网络科技花了。
　　幸好这些都是长期性的细水长流支出，财务部门有的是时间腾挪。
　　“再拿10亿，把收购‘多玩’的尾款结算掉，前阵子勇哥好像只付了王青明和IDG、红杉资本几家的钱吧？我记得还有7成尾款没付。”
　　“是的，刚好还差这么多。”叶敏茹飞快地查询了一下她厚厚的备忘录，给了顾莫杰肯定的回答。
　　190亿，这就只剩120亿了，钱溜得真叫一个快。顾莫杰拿起桌上的冰茶喝了一口，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去年就想收购美国的维尔福游戏公司了——半条命、军团要塞这些游戏作品倒不算啥，它们那个STEAM单机游戏数字交易平台，我是早就想要了，可惜一直没凑够钱。连带着做DOTA的冰蛙团队，如今也是维尔福软件旗下的全资子公司，当初做DOTA2没拉来，也是个遗憾。”
　　见老板没下决断，叶敏茹斟酌着探询：“那——现在要买么？”
　　“你做功课了没？查查最近维尔福的市值多少。”
　　叶敏茹哗哗地翻着备忘录，很是干练地回答：“我早就做准备了——维尔福不是上市公司，但是有接受投资机构注资过。我近期盯了几家有在维尔福持股的机构，折算了一下，总市值5-6亿美元，折算到人民币大概在35-40亿之间。其实我们已经错过了维尔福市值最低谷的时候，去年‘军团要塞’这款拳头产品上市之前，维尔福因为‘穿越火线’的强势竞争，市值一度在30亿人民币左右浮动，后来因为‘军团要塞’的成功反击，市值回升了10%几。按照美国人的惯例，如果要溢价私有化的话，至少要溢价30%，甚至更多，也就是说最终有可能会花掉50多亿人民币……”
　　50多亿？顾莫杰深吸了一口气。
　　“没事儿，该花的还是要花，到时候这事儿让勇哥亲自操刀收购，是时候看看他的本事了。你是不知道STEAM这个平台的价值——我们已经建立起了初音游戏大厅的MOD销售分成计划，但是至今只在初音公司自己的游戏群落里面扩散，没法形成平台性的生态。而维尔福的STEAM平台可是全球最大的单机游戏数字销售平台，而且还没什么竞争对手。别看目前绝对成交量不算高，那只是因为如今单机游戏正版市场实在萎靡。将来要是游戏数字化销售趋势培养起来了，这个平台不可限量。”
　　叶敏茹莞尔一笑：“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咯——我能做的只是提醒你：你只剩70亿人民币了。”
　　顾莫杰盘算了一下，游戏领域的东西真没啥急着买的了，今年初音最大的战争还是在和腾讯的即时通讯方面，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为“初见”生态的社交黏性增加一些弹药。
　　当然，最好这些弹药还是要带一些游戏属性的，那样更容易从初音娱乐的资金里走账，实现“东西初音娱乐花钱买、用户黏性初音网络科技搭顺风车享受”的模式。
　　“有哪些东西，是如今QQ已经有了、而‘初见’还没有的呢？”
　　顾莫杰顺手从叶敏茹那里拿过一个笔记本，自己在上面写写画画，列了一个表。
　　他并不是无原则地方案山寨，作为后起之秀，要想超过前人，前人成功的产品当然要山寨过来，哪怕只是作为一个防御性产品，阻挠自己的敌人形成更加黏性的生态。
　　“聊天、群服务，语音，视频，邮箱，云文件，播放器，浏览器，电脑管家，网购入口……”
　　顾莫杰在纸上写了一大串，写一个勾一个，这些都已经是QQ和“初见”各自都有的东西了。
　　最后，顾莫杰的笔停留在了一个词组上：QQ空间。
　　这玩意儿，因为时间仓促，“初见”上线至今一直没做，或者说至少是没做完。初见研发团队倒也有投入一定的研发资源在验证这个项目，但至今还没有上线的日程表。
　　如今既然有钱了，不如直接买一个用户量规模已经比较大的网络空间社交类产品？这个念头一旦在顾莫杰脑海里浮动起来，就再也压制不下去了。
　　要快速抗衡QQ，靠所有环节都自己慢慢一步步爬，是没有前途的。既然如今手头有钱，当然要能并购整合的就并购整合，先吞进肚子里，再考虑慢慢消化。
　　“QQ空间的本质，其实就是个社交博客产品，多了点相册涂鸦之类的功能。国内要说做博客做得最好的，当然是05年就上市的新浪博客。唔，就是新浪这种公司大了点儿，70亿想控股新浪有点异想天开了。”
　　顾莫杰寻思着，便开口询问叶敏茹：“小茹姐，你平时上博客么？我是没有博客的，听说妹子比较喜欢分享鸡汤文？”
　　“哪有，我也没什么时间上博客啊，不过用还是用过的。”
　　“你觉得目前国内除了新浪博客和QQ空间之外，还有哪家同类产品的公司做得比较好的？”
　　“有啊，校内网啊！我最喜欢上了，都是实名制的。你不知道呢，尤其我们钱大的校友，最爱上校内网了，可惜你这个传说中的大神都没有自己的校内网帐号——校内网论资历也不短了，自从四年前美国人那边弄了FACEBOOK，一开始是校园小圈子社交，后来就被咱中国人学来了。”
　　校内网就是后来的人人网，是2005年12月成立的，比FACEBOOK晚了20个月整。在当时也算是中国做小圈子实名社交最成功的网站了，不过当然没法和FACEBOOK比。而且校内网在图片分享和分析方面确实没有FACEBOOK那么多干货，输掉也是正常的。历史上这个网站要到2009年引入新合作伙伴后才改名为更接地气的“人人网”，而此刻显然那个改名的投资客还没出现呢。
　　此前的“校内网”发展并不是很好，尽管成立于2005年12月，几乎和新浪博客前后脚的资历。但因为扩张过慢，用户群增速没有达到投资人预期，以至于投资人两次中断了后续注资，使得“校内网”在2006年5月和2007年3月先后陷入困境。最后还是靠断断续续拉来新的资金，才维持住了。
　　毕竟，如今的“校内网”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盈利模式的存在，用户虽然在增长，但是变现的模式几乎没有。“校内网”这个名字的逼格也太高，以至于都是大学生圈子里在玩。那些没有名校可以依附的吊丝们，在改名“人人网”之前几乎就是被拒之门外的。
　　一言以蔽之，校内网如今在已有用户间口碑还行。但如果不改革，则后续发展扩张乏力，也看不出赚钱套现的法门。
　　这就具备了一切愿意卖身套现企业的素质。
　　顾莫杰不了解校内网的情况，完全是听着叶敏茹的陈述，再加上一点自己的分析。等叶敏茹彻底说完，他也差不多有了个眉目。
　　“崖岸自高，泥古不化！”顾莫杰毫不留情地批判了校内网的创始团队，心中对于对方那种打烂了一手好牌的行径颇有几分惋惜，但也同时深感庆幸——因为如果对方做得很好的话，说不定就没机会等他来低价收购了。同行的不幸，有时候正是顾莫杰的幸运。
　　“哈佛生扎克伯格能搞小圈子社交起家的FACEBOOK，他们清华生就能依样画葫芦搞小圈子社交的‘校内网’了？真是群一点市场调研都不关心的技术宅。也不想想，美国人本科普及率多高，我们中国人本科普及率才多高？在中国做一个只有大学生才会去玩的SNS社区网站，这叫自绝于人民！活该他们中间扑街了一年半！真是一点都不接地气。”
　　在中国，做SNS社区网站，当然要接地气，要做成QQ空间那种厂妹们都能鲍照、小职员都能刷鸡汤的玩意儿。
　　“这个校内网简直是作死的，不过正好，估计这货不值多少钱——你明天和勇哥说一下，可能这个月去不了美国了，他又有得忙了，先留在国内把校内网收了。然后我明天自己去找邹胜，组个团队把校内网好好改造一下，引流成‘初见’的空间。”
　　叶敏茹一边记一边说：“好的，我都记下了。那个校内网06年5月的时候就融了几千万，07年3月又融了两亿，估摸着现在市值最多15个亿，溢价全收的话，如果没有竞争对手，20亿绝对搞定了。”


第五十六章 疯狂买买买（下）
　　收购美国的维尔福软件公司，虽然是顾莫杰即将完成的各项“门口的野蛮人”事业中耗资最大的一笔，但也是最没有悬念的一笔。
　　这件事情没人来和他抢，所以不用急。就怕美国人因为如今生意还不错，要价太狠不肯卖。
　　相比之下，倒是结清多玩尾款、接触收购校内网这些事情，需要马上投入精力去做。在多玩的事情上，马化腾刚刚被摆了一道，如今正处在嗅觉灵敏、四处找事的姿态。要是“校内网”收购迁延日久，说不定又会有变故。
　　幸好，古勇将再次表现出了他的高效和手腕。接到顾莫杰的指令之后，刚刚南下完广市的他，又北上直飞京城，挥洒着几十亿规模的支票。
　　照例没有直接找“校内网”的最大股东千橡国际接触，而是在外围寻找了几个切入点，充分了解校内网目前的内部态度现状。
　　结合提前做的功课，古勇将很快分析出了“校内网”如今真实的经营情况。以及各个股东对于“自己继续做下去、等待遥遥无期的盈利模式”还是“趁着目前形势还好，赶紧套现拿钱跑路吧，要是等久了说不定市场和用户就会被新浪博客和QQ空间蚕食掉了，到时候连目前这点钱都卖不到”的态度倾向。
　　“校内网有圈子，有用户量，但是在活跃黏性上已经落后了，缺乏一个可以让用户隔三岔五就想到登陆上去看一看的氛围——主打‘曾经的老校友老同学现在变啥样了’这种情怀牌，注定了‘校内网’单一的社交模式频次太低。他们也不想想，一般人多久才会想到要开一次同学会呢？多久才会怀一次旧呢？校内网上有多少分享照片的内容，是隔了个把月甚至几个月才被人回复的？空有号称数千万的开通量，但是就这么低的互动频次，简直就是白白把一把好牌打烂了。”
　　这就是古勇将沉下去，深挖一番之后，给顾莫杰的汇报。
　　2008年的校内网，属于典型的“模仿FACEBOOK最早，但是模仿得最泥古不化”的反面教材。至于历史上一年多之后改组成“人人网”的成功，如今还没有发生，自然没有人知道。顾莫杰和古勇将看到的就是眼下校内网的残破。
　　这样的公司，不会很值钱。但是，已经进去的那些用户，如果收编到初音的SNS社区体系内，就能值钱N倍。
　　这是最完美的收购对象：低估值，高潜力。
　　考察完之后，在京城的古勇将一个电话打到钱塘，把他的最终方案向顾莫杰汇报了：
　　“这次换个招吧，你想办法给我腾挪转移一笔资金，不用太多，也就十几二十亿，我弄个表面上中立的投资机构，先把校内网买下来，再倒手卖给初音集团。这么做虽然会多很多手续费，但是隐蔽，不怕引起马化腾的注意。这个时间节点，我觉得这点手续费倒腾成本不能省。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全权去办了。”
　　“这有什么，你觉得对，那就去办。用人不疑嘛，投资圈子里的事情，你比我专业。”
　　顾莫杰很是大度地全盘接受了古勇将的方案，一点手续费，最多也就几千万的成本，相比于确保并购的顺利进行，这点避险资金该出还是要出的。他也不怕古勇将走那些台面底下的手续时，贪掉多少，相比对方赚到的利益，这都是小钱。
　　“我只要确保，用了你的招数之后，平平安安完成并购，别折腾出半路插进来的对手。”
　　古勇将在电话里给顾莫杰解释、吃定心丸：
　　“这点你绝对放心，校内网和多玩YY完全不是一个类别的情况——多玩YY做得很好，正在上升通道里，要不是多玩YY的骨干技术团队和马化腾有过节，马化腾当初都是想过低成本兼并多玩的。而校内网如今完全处在‘市值虽然还行、用户虽然不少，但发展势头不好’的通道，没什么人盯着他们。只要我们够低调，绝对得手。”
　　顾莫杰没有在说什么，让古勇将按计划办就行了。
　　……
　　投资团队在京城当“野蛮人”，初音的技术团队在钱塘也不闲着。分管“初见”软件的IM即时通讯团队首当其冲，这几天已经把如何消化、合并“YY语音”的策划案做的差不多了，一些基础的接口兼容性技术准备，也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多玩被收购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公布，只是在资本的圈子里风传。国内投资大佬和互联网创业者们，大多已经知道多玩公司被初音用13亿多的钱收购了。但是社会上的人，哪怕就是YY语音的那些使用玩家，却还大多不知道这回事儿。这也给了初音方面一定的时间缓冲去调整应对策略。
　　对于用“初见”吸收合并YY，初音高层的决策逻辑是这样的：
　　“多玩YY带来的用户黏性是多维度的，它提供了目前国内最强的‘多人同时在线互动需求’，这一点是腾讯的QQ也不具备的属性。QQ的社交，在单一时间点上依然是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尽管QQ有多人语音聊天室，有群聊，但是大多数Q群群友并不会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听着，对于新产品和用户的扩散帮助，也就不如多玩YY。
　　何况，多玩YY目前的最大用户群就建立在魔兽世界玩家之间，未来也会建立在所有需要开黑配合的网游玩家之间。而我们的初音娱乐刚好有魔兽世界和DOTA2两款拳头产品，把YY也变成‘初见’之后，就意味着凡是玩过初音游戏、用过初音娱乐产品的用户将会与‘初见’形成无比强力的捆绑，再也不可能被马化腾拉走。
　　同时，多玩YY的合并工作，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社交属性不仅要追求社交网络的广度，也要更注重深度，注重每个用户在使用时的投入、专注程度。这方面的反面教材，就是千橡国际的校内网——做一个SNS的社区网站，结果一点互动黏性都没有，空有那么大的用户量，结果被QQ空间和新浪博客完爆了。
　　我们初音网络科技的员工，在做社交产品上的技术和体验设计都还是不成熟的，一定要充分学习国内先进同行的经验，时时刻刻拷问自己的策划策略……”
　　这份“最高指示”，在“初见”乃至所有其他社交产品的团队当中流传了开来。这不是顾莫杰的个人智慧，而是初音高层与智库讨论的结果。
　　除了考虑如何整合和改良“初见”/YY，其他社交产品的负责人也在考察和观望合作机会。他们知道老板如今不差钱，要是有可以提升自己、形成“初见”/YY那种互不模式的产品，只要提出来，老板一般都是会收购的。
　　而有些需求要是过于朦胧，顾莫杰也会转给古勇将带领的财务投资部门，让他们负责考察，看看国内有没有符合项目部门描述的“短板补足型”公司。
　　四月份并不长，IPO的钱到手时，就已经是4月10号前后。此后20天的日子在紧张的收购、兼容、磨合中度过。
　　到了月底，高效的古勇将从京城带回了喜讯：他仅仅用了16亿人民币的总价，把校内网买了下来。
　　要知道一年多前，也就是2007年3月千橡国际给校内网注大额资金的时候，投进去3个亿现款也只占了10%几的股权，所以当时校内网估值就已经过了10亿了，可见这一年多发展下来、用户不断增长、但经营模式并没有改善的校内网，在古勇将的砍价下并没有额外升值多少。
　　何况，按照行业惯例，入股注资和直接买断私有化，代价是不一样的。如果投资者只想在一家公司入小股，或许他只要按照现市值投钱就行了，如果要一次性买断公司，那么溢价30%也是正常的。
　　算上溢价，古勇将总共只用了16亿，可见其办事效率。
　　……
　　五一长假，谈生意的大佬们也要休假。
　　“有勇哥在，投资并购这块，吾无忧矣。”
　　古勇将风尘仆仆地从萧山国际机场下来的时候，顾莫杰居然亲自去接机以示礼遇。还站在舷梯旁边握手，亲自拉着他进车。
　　这也是古勇将两个月内、帮顾莫杰完成两次漂亮的大手笔收购，所应得的礼遇。
　　VIP通道尽头停着一辆迈巴赫长体车，那是平时古勇将的座驾，顾莫杰反而没这么显摆，对坐车不讲究。不过今天这种日子，还是上同一辆车比较合适。
　　上车坐定，古勇将从车内小冰箱给两人一人拿了瓶小瓶装的低度琴酒，碰了一下以示庆祝，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
　　“不过是收购一个校内网，你就满足了？董荣杰那家伙后来追加的需求呢？你就不打算问问我有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顾莫杰喝了一口，眼神一亮：“董荣杰？就是那个多玩公司做网站的技术总监？他也闲不住了，提了啥需求？”
　　古勇将白眼一翻：“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前几天还是你亲自把需求转给我的，让我在京城的时候顺路盯着看看！”
　　顾莫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个董荣杰，多玩游戏网没前途了，就想转过来做社交空间——他是不是提了一个‘校内网社交粘性改造计划’，希望策划一些可以提升空间互动程度的网页游戏？”
　　古勇将见顾莫杰反应过来了，也就不为己甚，没有继续嘲笑。
　　“就是那个要求，他觉得校内网互动频次太低了，最好收购校内网的同时，弄些将来可以内嵌到校内网上的产品——然后，我就给他找到了一家才刚刚成立还不到2个月的创业公司，团队绝对符合他的要求。”
　　“喔？说具体点儿。”顾莫杰的兴趣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偷菜偷车偷奴隶
　　古勇将在车上喝了一口琴酒，回忆着说：
　　“我找到的那家创业公司，叫‘开心网’，是3月份刚刚成立的。到我自作主张把他们收购了的时候，只有48天的寿命——这估计是中国最短命的创业公司了，原本只是想拉天使轮投资的，结果天使轮就直接被大钱砸死全盘收走了。”
　　顾莫杰玩味地捧哏：“说说详细过程呗。”
　　“也没啥，就是当时正在收购校内网，顺路遇到的。那时开心网的创始人程炳浩正在找人风投，说天使轮要200万美元，就愿意让出10%股权——也就是说，1400万人民币，就值公司10%。然后碰到我，我就直接和他说，那我一次性给你1亿5，团队连公司一次性卖了吧。他挣扎了下，我也用了点小手段，最终2亿之内就搞定了。因为钱不多，我就没和你汇报——毕竟收购校内网的成交价比预算低了不少，光靠预算和成交价之间的差额这点零头，就够收购开心网了。”
　　顾莫杰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2个亿的小生意，是没必要请示了。不过你看上那个团队些啥呢？两个月的新公司，应该还不存在市场吧，最多只有团队和产品，你肯给2个亿，肯定是对方的团队和产品吸引你吧。”
　　古勇将笑着回答：“那是自然，我们本来就是要他们的产品嘛，又不指望他们的市场。‘开心网’这公司买过来，咱就没打算让这个网站继续活下去——把产品抠出来，移植到我们自己的产品里去，网站那个空壳子直接扔了就行。”
　　顾莫杰不禁调侃：“那一定是产品和团队非常吸引你了，不然你肯定不肯‘买珠扔椟’。”
　　古勇将丝毫不掩饰对自己手笔的自豪：“没错，你知道那个程炳浩是谁么？他做了5年的新浪CTO！（技术总监），当年新浪博客产品的上线，就是他一手做出来的。哪怕QQ空间背靠腾讯这么大的平台，做SNS社区网站，也没新浪博客做得好。你说说，国内要再找一个做社区网站的技术人才，还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么？他刚好3月份才和新浪办完离职手续出来创业，就赶上了我们收人。对付这种一心自己当老板的人，要想笼络进来，多花点代价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个上亿的好处，是扭转不了的。另一方面，也多亏初音这个平台如今已经比新浪好多了，人往高处走，他才考虑。否则光靠他那个才48天的空壳子公司，哪里能卖2亿。”
　　古勇将微微停了一下，又喝了一口琴酒，继续说产品的事儿。
　　“要说这个程炳浩，加上他一起挖出来的团队，做社区网站是真有一手。其实我们在反思的‘目前的社区网站互动性仍然不够’这个问题，人家早就想到了。别的不说，他们最核心的一个产品，我觉得咱就很应该借鉴：
　　他开发了一个叫‘开心农场’的社区游戏，网页的。种了菜之后一定时间会成熟，不仅可以收割自己的农场，还能偷其他空间好友的菜。这样互动一下子就起来了，用户登陆的频次也上来了。
　　除了正在研发的开心农场，他们还有两个只做了策划案、但是还没资金开发的游戏，目前停留在纸面上。一个叫‘好友奴隶买卖’，一个叫‘抢车位’。我大致看了一下定位，都是极尽一切能事，着眼于拼命提升已有注册用户的登陆互访频次的。
　　咱现在有了‘高用户、低频次’的校内网，要是再整合进来一些‘高频次、就差用户数’的产品，这个效果别说是1+1大于2，就是1+1大于5都有可能！你信不信！”
　　顾莫杰眼前一亮，几乎就要拍案叫绝。但是坐在迈巴赫上，没有案可以拍，只能是拍断腿了。
　　“信！怎么不信——多亏勇哥你眼光贼，我要的就是这个东西！有了校内网和开心网这两个极端，再加上买多玩送来的多玩游戏网这个游戏社区作为添头。咱要是用心整合一下，别说完爆掉马化腾的QQ空间，就是爆了新浪博客都不是问题！不行，回到公司马上让他们出方案！去美国收购维尔福公司的日程再推迟半个月！先把这事儿给办了！”
　　……
　　得到古勇将一系列成功收购的喜讯，初音公司高层连五一长假都不放了。顾莫杰亲自召集了一些决策层，连夜加班加点开会，把资源整合的初步方向定了下来：
　　多玩游戏网这个游戏社区网站，和校内网、开心网之间跨度过大，不适合整合在一起。但是多玩游戏网也已经有几千万活跃IP访问了，扔了也可惜。所以直接保持现状就行，只要把董荣杰为首的多玩网技术团队抽调出去，加强到其他部门搞联合开发。
　　至于开心网，本来就是一个才成立了两个月的公司，产品都没做完。网站只有个没流量的空架子，扔了也不可惜，所以直接就废掉，缩减战线。
　　而校内网，将进行用户结构的大调整，然后直接改名，改成“初见网”。
　　有巨大注册用户量的社区网站，连名字都直接改了，这种事情在互联网圈子里也是很罕见的。但是放在“校内网”这个个案上，却完全没有人反对改名。
　　因为校内网这个名字太有倾向性了，很容易让不是大学生的群体被阻挡在外——历史上一年之后，校内网改名为人人网，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所以，如今只不过是把校内网直接改叫‘初见网’，既增加了些网络邂逅的美丽遐想，也显得这玩意儿就是“初见空间”，同时还降低了名字带来的门槛错觉。
　　至于后世历史上的“人人网”这个名字，在本时空自然是胎死腹中，永远消失了。
　　改名之后，“初见网”的目标人群自然也扩大了，从单纯泥古不化地服务大学生，扩大到了服务所有都市白领——都市白领这个目标人群，原来是开心网创始人程炳浩定下来的，开心网的很多游戏制作也是瞄准了这个人群。现在开心网不在了，开心网的“遗愿”自然由‘初见网’继承。
　　至于第三部分的次要目标人群——广大网络游戏玩家，其实和大中院校学生是有高度重合的，初音方面会采取从多玩游戏网引流引导的措施，增加其用户基础即可。
　　很完美的方案。短短一个月之内，靠着巨额热钱的收购，顾莫杰就搭建起了一个可怕的社区网站生态，甚至用户人群规模不下于“初见”这个即时通讯软件本身！
　　用户黏性，即将爆棚！这几十亿花得太值了。
　　……
　　扩张的步伐，看着都晃眼；被广阔前景激励到嗨爆的人不少，但老成持重的观点在初音内部同样不缺乏。
　　COO叶维伦，就是此刻持重派的代表。他倒不是反对顾莫杰有钱就扩张，而是考虑到了初音集团的“外交态势”。怕顾莫杰扩张太快为公司竖起更多的敌人，把战火惹成多线作战。
　　所以，在五一加班的最后一天，顾莫杰拍板开完会之后，叶维伦还是喊住了他，有些话想说。
　　“阿杰，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想清楚了么？在SNS社区网站领域，如果我们光改组一个校内网，还可以解释为‘针对QQ空间的防御性产品’。但是如果把开心网、多玩和其他后续板块再整合进去，那就不是一个防御性产品可以解释的了。我估计，在2年之内，我们就会威胁到目前新浪博客在国内SNS社区领域的霸主地位。
　　此前新浪因为QQ空间等一系列马化腾山寨产品的市场争夺，是倾向于反对马化腾的。而一旦我们异军突起，很可能导致马化腾和新浪之间迅速和解，反而一致来对付我们。这种风险你作为CEO不得不虑。
　　去年一整年，我们靠着一连串的新招，把马化腾利用体谅优势带来的竞争先手基本挡了回去，让‘初见’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个过程中，我们的资金和市值始终只有马化腾的一半多而已。
　　上个月靠着初音娱乐IPO带来的一波暴涨，如今我们和腾讯的体量规模勉强抗衡了，估计到今年年底，初音集团和腾讯的总市值会在伯仲之间。本来这是很值得庆幸地，可要是再惹一个新浪，将其变成我们的死敌，那马化腾又可以对我们保持三成以上的体量优势了。”
　　新浪，曾经的前三巨头之一（网易、搜狐、新浪），2000年互联网泡沫之前，在国内互联网界也算是叱诧风云的存在了。
　　如今尽管已经被后三巨头或者说后四巨头超过了，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钉。靠着新浪博客等产品，新浪在国内的SNS社区领域独占鳌头，在门户网站和电邮业务上也有一定竞争力，以2008年年中的现状而言，这个公司的市值大约也有八九十亿美元。
　　单纯从钱的角度来看，到今年年底，或许新浪的体量只有初音或者腾讯的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但是商业合作不是简单的1+1等于2，如果腾讯和新浪能够互补性地深度合作，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显然会有组队BUFF。
　　综合来看，到时候初音和腾讯的战争，又会回到“二打三”或者“三打四”的弱势局面。
　　顾莫杰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采纳叶维伦的担心。
　　“伦哥，你说的我会小心的，不过做生意不能光看别人盘面比你大就不挑战，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就知道劝不住你，所以也没在会上说。我只是提醒你，扩张越快，是会树敌越多的。有时候为了更快解决一个敌人，说不定就会引进另一个敌人。”


第五十八章 泼泥码的逆袭计划
　　顾莫杰开疆拓土的时候，敌人也是不会等在那里的。事实上，从年初的时候、“穿越火线”国服上线时间比历史上提前了半年多，就是顾莫杰蝴蝶效应压力的最好反馈。
　　原本的马化腾，还想再攒攒QQ主业的生态圈，然后再考虑上“穿越火线”这种有点败人品的圈钱之作。但由于顾莫杰的开战、双方宣传战和推广经费、收购布局的巨大消耗，马化腾不得不提前这一步骤。
　　不说是偃苗助长，至少也是瓜还没甜透，就先摘来吃了。这种举动，对于一个公司的后劲多多少少有点隐性的不良影响。
　　五一长假，深市，腾讯公司总部。
　　马化腾和顾莫杰一样，选择了在这个长假加班，进行公司的战略部署调整。
　　不是他此前偷懒缺乏部署，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初音娱乐的IPO，是20几天前完成的。在完成之前，初音娱乐到底可以融到多少钱，谁也说不准。所以哪怕马化腾做过更早的部署，在敌人的新情报过来之后，他都得针对性地调整。
　　和去年十一长假的时候、初音网络科技刚刚上线“初见”这款IM即时通讯软件时、腾讯召开的那次例会一样。
　　墙壁上，依然挂了许多巨幅的财务图表。那一次，在“2008年1月”这个时间节点上，图表预测腾讯的市值会达到230亿美元，而初音集团则是145亿美元。
　　现如今，当时的预测已经被证实了，只不过，这个数字从图表的末尾挪到了起点位置，然后在那个之后，又插入了三组时间节点，分别代表着‘穿越火线’和DOTA2经营满1个季度、初音娱乐上市IPO、预计本年度年底三个时间点双方的市值对比。
　　“2008年1月1日：腾讯：230亿美元，初音：145亿美元。”
　　“2008年4月1日：腾讯：290亿美元，初音：180亿美元。”
　　“2008年5月7日：腾讯：320亿美元（未考虑再融资），初音：350亿美元。”
　　“2008年12月30（预测）：腾讯：450亿美元，初音：450亿美元。”
　　这几个数字摆在那里，腾讯高层的心情是沉重的。一个只有自己六成体量的对手，在8个月之后，就和自己长到一样庞大了。IPO固然是其中最重要的突变性因素，但对方本身的实力才是内因。
　　历史上的2007和08两年，本来是腾讯爆发式成长的两年，其市值扩张速度每年翻一翻都不止，从社交生态到游戏套现，几乎是无往不利。很难有人想象另一个公司会在腾讯飞速大发展的上升期，用一种更迅猛的姿态追上来。
　　括号内的“未考虑再融资”几个字，似乎是CFO罗硕韩给马化腾留的遮羞布，提醒着马化腾：
　　在如今这个时间点，虽然看上去咱的市值已经略微比初音低了点儿，但那只是因为初音IPO之后有虚火。而咱的“穿越火线”获得成功之后，一直只在闷声发大财，并没有借用这个利好消息去再融资。
　　如果可以借助再融资，那么从港股市场上再吸个十亿美金热钱、顺便把公司市值抬高几十亿美金，也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每一次增资扩股，代价都是现有股东的股权进一步稀释，或许只是几个百分点，或许大家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既然都写了‘未考虑再融资’，那就把这事儿给我做了！然后我们再讨论别的。”马化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法令纹因为神经衰弱而抽搐了一下。
　　“好的，PONY，既然你有此意向，我大致给你说一下。”CFO罗硕韩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详尽地论述。
　　“根据近期港股市场对互联网企业市盈率的评估调整，一般游戏类企业二次增资时的市值浮动，会按照其新增赢利点的10-15倍市盈率评估，如果是非游戏性产品，则是按照20-30倍市盈率浮动评估。也就是说，当我们的一季度财报显示，‘穿越火线’一年可以给公司带来3亿美元纯利润，那么我们公司的总市值就会上升30-50亿美元。如果是QQ卖钻多卖3亿美元，就会带来公司60-100美元的市值增值。一般普通增发融资的出让股权比例不会超过5%，考虑到目前港股市场上热钱也不是很多，我操作得当的话，最多可以为公司融到大约18亿美金现款。”
　　后面还有半段话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腾讯第一大股东南非M-I-H集团的控股额，会从41.5%跌到39.4%，马化腾的个人持股会从21.8%跌到20.7%，他的联合创始人张志栋的股份会从7.9%跌到7.5%……反正就是所有现有股东的股权比例再下降5%。
　　（注：历史上M-I-H在2001-2003互联网泡沫时进入腾讯，抄底成功后最高位占股达46.5%，而当时马化腾的个人股份还剩28%～29%，后来因为反复引入新的资金，各大股东股权比例都有逐年稀释。历史上2010年底的时候，第一大股东M-I-H的占股降低到了33.5%、马化腾降到了14.6%。可见这个阶段腾讯的迅猛增长是建立在‘游戏带来利好消息、资本市场不断圈新钱’的基础上的。）
　　“好，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下面大家来谈谈产品问题。”
　　办大事者不纠结，马化腾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哀怨自己的股份占比缩水5%这种小事。只要能压住对手，这些都不算什么。
　　说完前面那句话，马化腾的眼光第一个盯向的，就是如今还占在广市研究中心总监位置上的张晓龙。
　　原因无他：
　　首先，张晓龙是负责QQ空间和QQ邮箱这两个产品的；
　　而初音前几天通过白手套投资机构打掩护、成功偷袭收购“校内网”后，下一步的动向已经昭然若揭了，那就是准备做逆袭QQ空间的产品。
　　张晓龙的产品首当其冲，自然要给出应对方案。
　　其次，当初马化腾为了给张晓龙腾位子，可是把QQ老将、技术骨干王青明卸磨杀驴了。结果王青明去多玩呆了两年多，如今竟然也归到了初音门下，成了死对头。
　　张晓龙自然有义务拿出干货来向马化腾证明：咱可比那个王青明更有本事得多！你为了拉我入伙把他挤开再正确不过了！
　　张晓龙很有压力地清了清嗓子，陈述了他的看法：“我也很关注古勇将的收购动向，抽时间特地调查了一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开心网，是原新浪CTO程炳浩独立出去搞的。而且根据我们刺探到的外围消息，此前两个月，这个程炳浩一直在研究‘提升SNS社区网站用户登录频次’的产品，他们讨论后的结论，是选取网页模式的小游戏为切入点。我和QQ空间的团队核计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想法是对的，如今FTP/PHP技术在不断换代，不用下载客户端、直接在网页上可以玩的小游戏也在丰富起来，不像原来那样只能玩玩画面很恶劣的‘挖金块’这种弱智游戏。而且如果可以把空间网页游戏做成网游、有QQ好友之间的互动，对产品黏性提升会非常有帮助。”
　　幸好自己手下的人在情报工作方面不算太傻，还没丢了大腾讯家优良的山寨传统。马化腾略微欣慰了些，追问：
　　“我不反对你模仿，我只想知道，你准备花多少时间去模仿？或者说，当我们的敌人拿出东西之后，你会给敌人留下多久跑马圈地的时间差？”
　　张晓龙想了想，略感为难地说：“目前，QQ空间在架构上没有考虑预留网页小游戏的余量，所以需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整体调整一下架构。这一步如果马上做的花，七八月份可以做完。一旦对手具体的产品上线了，我们也可以平行仿造起来，估计后面每个游戏的跟进周期也不会超过三个月——毕竟我们腾讯拿出去的东西总不能和人完全一样，要有一点用户体验上的优化。”
　　张晓龙说的这一点倒是不假：腾讯虽然一直在山寨，但是每一个山寨都是用心优化了用户体验的，要么比原版画面更好更萌，要么操作简化、界面更友好。直接100%抄这种事情，腾讯还是不屑于去做的。否则也不至于山寨了这么多年别人都没法模仿它。
　　马化腾又拉着张晓龙一问一答，决断了好几个产品问题。期间也有别的产品经理项目经理加入到讨论当中，把腾讯下一阶段在QQ、空间、游戏等多个领域立体防御的规划网给画好了。
　　就在马化腾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CFO罗硕韩又开口了。
　　“PONY，我觉得，如果以‘年’为单位，我们今年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并购或者说至少是控股新浪——前提是下半年我们拿得出新的拳头游戏和拳头增长点，再次让我们的市值飙一波，我好趁机再增发融资一下。”
　　马化腾差点儿一口水喷在罗硕韩脸上。
　　“啥？新浪再弱，也有八九十亿美金市值，何况都过气了，我买那玩意儿作甚？也没这么多钱。”
　　罗硕韩说这番话显然是深思熟虑了的，他并不因为马化腾理所当然地否定而气馁。
　　“这事儿不能这么看——新浪确实过气了，所以只要初音的‘初见网’一上市，新浪市值就会跌到80亿美元。然后呢？我们和初音集团会在SNS领域疯狂厮杀，此前靠着博客撑起来的新浪肯定会在夹缝中市场占有率不断衰落。所以新浪内部的人肯定会看出其公司市值在走下坡路的。对于一家上升期的公司，或许30%的溢价、甚至50%，都没法打动企业主让你私有化。但是对于下降通道里的企业，肯定有很多没情怀的家伙想早点脱手。那种情况下，只要我们的钱够，就算收不到新浪创始团队的股份，也可以收到那些投资客的股份，超过半数实现控股。到时候，在社区空间这个战场，我们完全有可能再反压‘初见’回去的。”
　　罗硕韩的话，让马化腾觉得眼前一亮。
　　是啊，对方不就顶着个已经过气的“前三巨头”的破名号么？除了新浪博客，新浪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产品么？
　　如果一个互联网公司主战场被后起之秀跨行超车，怎么看都会市值大跌吧？
　　就算还没跌惨，只要这个趋势出来，而且接续其生命周期的新产品也遥遥无期看不到任何诞生的趋势，非核心股东都会选择卖掉股份。
　　说到底，互联网公司赖以为生的平台若是倒了，其泡沫是一夜戳破的。不像搞实业的，好歹还会留下些过气的厂房设备、滞销货物。
　　马化腾：“这么做，大概要多少钱？”
　　罗硕韩算了算：“新浪算它80亿美元，到时候在夹缝中被积压，收购价跌到50-60亿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只是要控股，那就收购半数股权就行了，如果要稳妥一点，就收七成。所以，我至少要30亿～40亿美元——我是说年底的时候。”
　　“年底咱的市值最多也就450亿～500亿美元。一次性拿出40亿美元，还要为其他收购留余量，岂不是要一次性增发10%新股？”
　　马化腾心情沉重地盘算着，今天他的持股比例即将从21.8%降到20.7%。年底再筹10%，他就进一步降到18.7%了。
　　创始人持股跌破20%大关，怎么看都是件很沉重的事情。
　　但是，谁让来自初音的竞争逼得这么紧呢？


第五十九章 被打断的战争升级
　　时代滚滚向前，当“初见”拿起三件新ROLL到的神装，再次向QQ发起挑战的时候，中国的互联网市场，已经膨胀到了3亿5千万网民的规模。
　　历史的时间线，停留在2008年5月中旬。这一刻，是“初见”再次火力全开的前夜。
　　“QQ：3亿1800万活跃用户，9000万日在线、4700万同时在线。”
　　“初见：7700万活跃用户，2200万日在线、1300万同时在线。”
　　战争扩大的前夜，‘初见’在中国IM即时通讯软件市场的占有率，达到了22%，而庞大的QQ，则是91%。
　　另外，还有诸如占比8.9%的中移动飞信、4.6%的MSN、3.2%的百度HI、占比1.4%的阿里旺旺……以及一票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连1%市场占比都不到、公司寿命普遍活不到3年的小破货。
　　这些数据如果全部加起来，超过100%是肯定的——因为市场占有率的算法是按照活跃用户数除以总网民人数。而很多人的电脑上并不止装一个聊天软件，也不一定常年只开一个聊天软件，这才有了其他这些小众产品的微薄活路。
　　从上线至今，八个月的时间，“初见”一路披荆斩棘杀到如今这步，很不容易。
　　根据二八原则，在没有引入质变的新武器之前，拼杀到QQ四分之一的体量，已经是“初见”自力发展的极限了。如果这个时间点没有人给“初见”注入新的联盟、新的引擎，或许其占比增长势头会就此而止，也未可知。
　　社交，是一个重度垂直的行业，在这个行业，后起之秀受到的压力是别的领域无法想象的。
　　美国著名IT投资人彼得蒂尔（他投中了FACEBOOK）在他的创业名著《从0到1》中说过，IT行业可以粗略分为“重度垂直”领域和“中等程度垂直”领域（IT行业几乎没有“轻度垂直”那种温情脉脉的竞争模式。毕竟赢者通杀、灭绝其余的0复制成本特性摆在那里。）
　　所谓重度垂直，是指一些争夺特别激烈、非生即死的领域。这种领域赢家通吃的滚雪球效应特别厉害，弱者则马上会被逼死。
　　行业第一可以活得很滋润，第二或许还能分点残羹冷炙。
　　第三名，就等于死。
　　比如社交。因为社交这玩意儿，你的朋友和圈子被哪个产品夺走了，你是不可能追求个性而选择小众化产品的。别人都在用QQ，再高逼格、再特立独行的人，也只能乖乖用QQ。
　　而电商、搜索这些行业，就是垂直程度逐步降低的。
　　电商不会因为“卖家都在哪里卖，买家就只能去哪里买”。因为商品是有标准化、可替代性的，没有人非得在某家店买某种商品。没了淘宝网，上京东最多稍微贵一点、选择少一点。
　　至于搜索，那更是自由。哪怕全中国都在用百度搜，特立独行的人如果非要用搜狗，也没人拦着他。所以在历史上，强如百度，在后来谷歌被封杀之后的巅峰期，也不过才占了国内62%的搜索市场，而360安全浏览器搜索可以占14%、搜狗8%、遨游11%……一个搜索市场，足够养活5家搜索企业饿不死。（书里面360已经不在了）
　　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后世的BAT三巨头中，腾讯的滚雪球和赢者通吃属性更强、滚起来惯性更大。而阿里次之、百度最末。
　　社交这玩意儿，起步最难。但是一旦雪球滚起来，威力也最可怕。
　　“初见”已经遇到了重度垂直领域二八原则的瓶颈，急需一个金手指。
　　顾莫杰说：要有金手指。
　　于是，就有了金手指。
　　竞争形态的升级整合，在5月10号之后已经完成。不过，就在剑拔弩张准备上线的时候，赶上一个地震，硬生生把筹备打断了。
　　初音方面经过紧急讨论，决定暂时按捺三五天，把正式升级整合放到5月15号之后再说，免得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授人话柄。
　　……
　　面对地震，各大公司自然都是要表现社会责任感，捐钱捐物赈济的。初音集团如今家大业大，又刚刚一个月前IPO，公众曝光度很高，随份子的事情自然也少不了。
　　地震当天，一得到消息，贴身秘书叶敏茹立刻打探了一下同行们的动向，便急急忙忙到顾莫杰办公室找他汇报，顺便问起顾莫杰的姿态。
　　“知道BAT大概分别会捐多少么？”顾莫杰面色铁青地问。
　　“太仓促了，说不好，不过从风声来看，都在几千万的级别，至少一千万，不会超过五千万。”
　　“那咱随三千万，我也不图这种事儿上出名。”顾莫杰没有多想，就直接给了结论。
　　叶敏茹正奋笔疾书记录，顾莫杰又补了一句：“记得，别用初音娱乐的钱。从我私账走也好，从集团账上走也好，就是不能用上市公司的钱。我们要对股民散户负责，不要留下‘慷他人之慨’的把柄。”
　　“好。”叶敏茹这回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顾莫杰喝了口浓茶提提神，似乎想起了些细节：“对了，我记得初音娱乐上个月IPO的钱到了之后，是不是买过一大批做舞台特效的新设备？好像有找老毛子定过米-26和米-8直升机吧？”
　　初音娱乐摆弄大型运输直升机给露天秀场加特效，还是五个多月前圣诞年会时候养成的习惯。当时为了给权宝儿的《圣诞快乐》玩“湖上积雪”的酷炫特技，租了哈专飞的米26直升机撒雪。
　　后来初音娱乐的演唱会事业部员工发现运输直升机确实能搭配挺多露天秀场特效，加上初音年会的视频在YOUTUBE和初音视频上置顶了一周，好多拉斯维加斯的顶级秀场都来找初音方面搞技术授权、技术外包，初音娱乐也着实接了几单生意。
　　硬件部门就打了报告，稍微买一些直升机，将来用于高端演艺场合。就算不是用来撒东西，有了大容量的运输直升机，还可以把裸眼3D的投影设备、大型舞台探照灯、激光设备搬到天上，实现更多效果可能性。
　　尤其是有了大型运输直升机，就意味着有可能在不能大拆大建的自然保护区搞特效——别的不说，就历史上数年之后，保时捷公司便在故宫三大殿搞过一次保时捷品牌宣传的裸眼3D秀，后来因为故宫里没法搭建投影设备，很是折腾了一番。
　　米26很昂贵，毕竟那是地球上运输量最大的直升机，俄罗斯人一般按照服务期合同方式卖，一架飞机加上15年的保修维护更换，总价一般要4亿5人民币。米8容量小很多，一架算上保修也要几千万。顾莫杰也不至于当冤大头，所以米26就只买了一架——反正万一将来要用得多，还可以找哈专飞租赁。
　　结果，飞机还没轮到开演唱会、玩真裸眼3D用，先赶上这档子事儿了。
　　叶敏茹下去查了一下，立刻给了顾莫杰回复：“是买了，交货准备也都做好了。不过国内我们雇的飞行员还没到位，飞机现在还停在鄂木斯克。”
　　“这么远？老毛子有飞行员么？我们临时雇佣他们的人不行？”
　　“应该可以吧……我去问问。”
　　“我没要你问问，我要你办成——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找老毛子的飞行员，鄂木斯克直飞乌陆木齐，加个油飞成都，然后看看当地有什么需要，装上物资就去听调度吧。两架米8也这么处理。调用之前先弄个其他兄弟单位问初音娱乐租赁的合同，一个月300万的租赁费不能少，咱不慷他人之慨。”
　　叶敏茹立刻答应了，派人张罗联系了好一阵子。当天午夜之前，接到通知仅仅三个小时的米26从鄂木斯克起飞，经过8小时的飞行到了新江中转，又飞了八小时、在震后次日中午到了蜀中——叶敏茹长了个心眼，知道要连续驾机，所以临时雇佣了双倍数量的俄罗斯飞行员轮着开。
　　直升机的基础涂装是按照客户的要求定制的，所以看着是初音的白底浅绿色条纹色调。不过LOGO和其他装饰性涂装，原本是准备回国后再处理的，如今自然是来不及了。俄罗斯人语言也不通，参与救助根本没法协调，于是到了蜀地立刻换上初音紧急派去的本国飞行员，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伦不类的白底绿条子巨大直升机出现在蜀山群峰上，晃悠着运进去不少大型工程设备，连对付堰塞湖的挖掘机、推土机都能靠这种大家伙吊装空降——米26一次性内装20吨、外挂25吨的最大起飞重量可不是盖的，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
　　顾莫杰并没有对这个过程遥控指挥太多，只是给了一个原则性的命令：别去接那种往震断了的高速公路沿线撒康师傅方便面的活计，那种活儿载重2吨的小飞机都能干。没有大型工程抢险设备要运的话，宁可空着一个半个小时也好——以当时大型设备运力的紧张，几乎不可能让米26闲1个小时以上，因为国内总共才3架这样的大家伙。
　　靠感情冲动，在这种时候做不好任何事情。当然，如果是运输工程机械空降后回程的路上，顺便塞一些难民回来还是应该的，米26的大容积，每次返程就可以救150人撤离。
　　叶敏茹后来给顾莫杰算了一笔账：一架米26用一个月的成本是300万（还要油），为了后续恢复至少要租三个月。再算上其他米8和别的物资捐助，初音集团在这项上实际支出也有2000万光景，算上一开始的3000万捐钱，总计也有5000万了。只不过这一切异常地低调而中庸。
　　……
　　突发事件很快过去了，被打断的升级计划也重新进入了正轨。5月16日，初音公司宣布将“初见”升级到一个新版本，并且会继承和发展多玩YY语音聊天工具的全部技术优势，同时实现多玩YY帐号对初见的单向互通——
　　即所有YY用户可以通过在多玩网上的激活行为，获取一个对应绑定的“初见”帐号，而这个“初见”帐号是可以完美导入原YY帐号里所有联系人信息的。只要和用户同一个游戏公会、同一个群的其他用户也迁移到了“初见”上，联系人关系就可以直接添加过去，无需再一个个加好友。
　　如果该YY用户此前就是“初见”用户，他也可以选择在激活时主动输入自己已有的“初见”帐号实施绑定。
　　YY到“初见”的无缝过渡模式，正式拉开序幕。


第六十章 强力整合
　　多玩的YY语音，在被初音娱乐收购之前，就有2000万活跃用户、700万同时在线。
　　别看YY盘面小，这个数据绝对是真实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打“魔兽世界”下副本的团队，没有语音指挥根本不可能不扑，所以有多少魔兽世界同时在线玩家，就至少有七成的人会上YY语音。
　　剩下三成没上YY的，也就是逛逛拍卖行、做做日常任务的“休闲玩家”。
　　何况，除了魔兽世界之外，打新崛起的DOTA2，乃至腾讯家的“穿越火线”，也需要YY的配合。
　　当然，这些YY用户里面，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本来就和初音集团旗下各类产品高度重合的。所以吸收合并之后，倒不至于直接为“初见”一下子暴涨两千万活跃用户，但也着实不能小觑了。
　　经过将近一周鸡飞狗跳的整合，到5月20日的时候，“初见”基本上把YY吸收消化了，其活跃用户增长到了9000万，每日在线增加到2800万，同时在线1750万。
　　初见的用户规模，从QQ的24.2%，稳步上升到28.3%。而同时在线数据则受益更大，从QQ的27.7%，暴涨到了37.3%！这个结果完全得益于YY用户的高活跃度、高参与度。
　　综合来看，经过这一波突袭，“初见”稳步突破了“二八原则”（即市场内第二名份额只有第一名的四分之一）这道魔咒，打通了“任督二脉”，把自身的综合实力提升到了QQ的三成左右，隐隐然还有突破三分之一这道大关的趋势。
　　腾讯方面当然不甘，但在这一点上却没什么可做的，毕竟这都是前面被初音连续收购得手带来的后续连环反应，如今想马上堵住也不可能。
　　当然马化腾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在稍微分析了一下YY并入“初见”的那部分用户数据后，腾讯娱乐方面立刻加班加点、抬升了内部某一个项目的优先级。
　　这个项目，就是为“穿越火线”开发的内置开黑语音，以及随机组队语音模块。
　　韩国人的SmileGate公司当初在开发“穿越火线”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去开发这个功能，后来还是被腾讯买了之后才开始布局，但终究是一开始重视不够、进场晚了。等YY被收购再加速，总也要几个月时间差。
　　腾讯技术部门分析，一旦“穿越火线”能够搭载性能不输于YY的语音模块之后，抑制住敌人在本公司联机游戏上的聊天扩张还是可以做到的。因为用外置的YY只能组事先加好友的开黑队，而没法组野队，因为YY读取不到你的随机野队队友。
　　而游戏内置聊天工具就没这个问题了，组到哪个随机野队，游戏可以直接调取数据把这几个队友放到一个临时聊天组里面。所以等这个功能完成之后，YY为“初见”带来的额外增长势头，就可以被平抑住。
　　但是这么做也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一旦推了游戏内置语音，就永远不可能激励玩家去用QQ语音聊天室了——此前腾讯迟迟不愿意提升游戏内置语音项目的优先级，无疑也是基于这种考虑。马化腾一直幻想着QQ语音可以在“穿越火线”爆红之后，利用近水楼台的优势把YY爆掉；谁知YY投靠了新东家，把腾讯弄得很被动。
　　QQ语音聊天室，相当于是永久性被废了，不但敌人在围剿它，连自己人都放弃了它。
　　……
　　YY合并带来的第一波迅猛攻势，终于缓和了些。但是“初见”ROLL到的三神器，这才只祭出了第一件呢。
　　5月23日，一个周末。号称五千万注册帐号、实际按照SNS社区网站的一贯尿性、挤干水分后最多三千七八百万有效用户的“校内网”，终于迎来了改版。
　　数百万经常刷校内网、想看看曾经的老同学混得咋样的成功型学霸们，一夜之间发现校内网不见了，再次打开收藏网址时，跳转到了一个叫做“初见网”的界面上。当然，98%以上的用户数据在迁移的过程中都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从个人资料到日志到分享相册，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初音方面对于校内网改版其实是有做出预告和通知的，而且通知了不止半个月。只是用户一般都很少会去关注通知这种东西。
　　不适应者自然有之，阵痛也自然有。曾经自以为高逼格、如今却被迫变成“无门槛群众性SNS社区用户”的无奈也从来没有消失过。不过这些太小众太涯岸自高的家伙也没掀起多大风浪来，充其量也就和历史上一年后“校内网”改版成“人人网”时差不多。
　　所有原“校内网”用户在登陆“初见网”后，都第一时间收到了一个弹窗：
　　“您可以选择点击激活，直接获取一个初见帐号，如果您已有初见帐号，则可以在激活时选择手动输入已有帐号。所有通过此手段激活‘初见’的用户，‘初见’都会为您自动导入您在‘初见网’上关注的所有好友的初见联系方式。”
　　使用一个新社交软件的最大瓶颈是什么？不是帐号难申请，而是好友列表重新加一遍太费事儿。注册帐号或许就是几十秒钟的事情，而几百个好友列表重新添加可就要人命了。
　　这时候，“初见网”这种“可以相互关注的SNS社区网站”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如果你通过这个网站激活了“初见”，而你关注的和被关注的用户们也通过这种手段激活了“初见”，那么你们之间的关系网络会被整个无损复制过去。
　　当然，某些泥古不化就是不愿意用“初见”的节点，会被从新网络中剔除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为那个暂时未加入者保留的初见号码会一直保留着、只要他哪一天“改过自新”，这个节点就能重新加入回网络中去。
　　别以为这是多高科技的东西。关系网络数据的复制抓取，其实平行时空的2010年、360的周鸿祎就这么干过。而且历史上的周鸿祎还没有自己的SNS社区，而是完全靠安全卫士扫描备份QQ的关系网数据，然后准备推出360的IM即时通讯软件后直接复制过来。
　　顾莫杰好歹还都是用的自己买来的产品背后的大数据资源，没有偷别人的。相比之下，已经算是节操满满了。
　　……
　　“允许‘初见网’的社区用户相互导入关系网好友列表的同时，我们也要进一步加强‘初见’的传统优势——那就是‘初见’是一款和中联通、中电信合作的、可以用电脑给手机发短信的多端IM软件。我们要进一步优化‘手机初见’，简化手机版用户‘从手机通讯录列表里导出所有联系人的对应初见帐号’，进一步把咱的！”
　　去年10月份，“初见”刚刚上市的时候，就直接定位成了一个电脑和电脑之间相互聊、电脑和手机之间相互聊的产品。但因为时间仓促，并不可能同时推出手机端软件。
　　在2G时代，手机没有智能系统，没有APP应用商店，绝大多数不专业的手机用户根本不会在手机上装软件。
　　后来，进入2008年1月，“初见”虽然也有了手机版客户端，却主要是靠两大运营商在合约机上出厂预装的方式捆绑，还有少部分是靠与初音有私下合作收钱的金立酷派OPPO等山寨机厂商在捆绑。
　　这种捆绑在没有形成规模之前，对用户的黏性是很低的，或许这个用户的手机上被强制出厂装了“初见”，却几个月都不会去点击一下——这种下场，只要想想看后来中移动处心积虑在几乎所有手机上强装的“移动阅读”的下场，就知道了。
　　被推送的移动阅读端数或许有五六亿，但是点开的人也就一千万人光景，98%被逼安装的人从手机发下来到坏了都不会主动点一下（被中移动吸费陷害或者自己手贱点错的除外。）
　　手机“初见”从质量上来说，当然不是中移动这种国企做出来的烂货可比的，但是早期的下场却是差不多。直到如今经过几个月的酝酿发酵、加上‘校内网转初见网’这个事件的引爆，总算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
　　那些在08年新换了电信和联通手机的用户，骤然发现，他们可以在手机激活“初见”后，直接联系到其他所有电话簿名单上的好友——前提是别人也用手机激活了初见。
　　手机用户在相互激活“手机初见”后，当然会影响运营商的短信收入——因为原来相互发短信的人，现在就有可能改用数据流量。不过08年手机还没有WIFI，所以用流量好歹也是运营商在赚流量费，差距不是很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初绑定了电信/联通手机号的“初见”PC用户，就要每人每年付给运营商30块钱短信套餐费，如今“通过电信手机号簿激活手机初见客户端”这种事情，自然更要收钱了——
　　初音集团和中电信、中联通谈妥的价格是100块钱激活一个号。一次性买断，后续再无收费。或许是对100块这个夸张地数字很满意，又或许是为了抗衡中移动的“飞信”，联通和电信最终达成了这笔买卖。
　　……
　　“初见网”的改版，把3800万该网站注册用户中的相当一部分导入到了“初见”这个聊天工具里面，刨除掉双方本来就重合的部分，“初见”的有效用户数进一步从刚刚吞并YY时的9000万暴涨到了1亿1000万。至于同时在线这个指标倒是提升不明显，主要是因为SNS社区用户本来就登陆比较低频。
　　很快，运营商手机关系网导入这波大潮的结果，也将显现出来，初音集团上上下下都在焦急地等待结果。


第六十一章 一张一弛
　　惨烈的资源整合三板斧，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猛力地杀了出来，初音集团内部，凡是和“初见”产品相关的团队，无不感受到了一种创造历史的豪迈感。
　　月底项目总结例会上，刚刚加入初音集团才一个月、就被任命为“初见”项目技术总监的王青明，在汇报战果时，心情是非常激动的。
　　说句题外话，顾莫杰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他至少没有做马化腾那种卸磨杀驴的事情。在把王青明的团队拉进来、把王青明任命为初见项目技术总监后，原来的技术总监被平调到了待遇还略高半筹的运营总监位置上。至于其余牵涉到的人也都有很好的安置，而且还拿了几千股项目奖励股，基本没有人因为新团队的空降而被阻了上升通道。
　　这得益于初音集团如今还处在快速扩张的上升期，机会非常多，人才总有去处。
　　而不像历史上腾讯做到05年，花了7年时间还只做了QQ一个有名的拳头产品。那种情况下，马化腾要拉张晓龙，自然只有损害已经进来的老骨干的利益。这也是腾讯当初发展缓慢带来的隐患。
　　只听王青明激动地向一众公司高层汇报：
　　“活跃用户1.1亿、每日在线3200万、同时在线1900万——这组数据，是我们把‘初见网’的用户群体平行整合进‘初见’之后，得到的初步结果。
　　随着本月同期并行地两大运营商手机端导入发力——运营商的国企尿性，注定了他们每到半年度KPI、年终KPI的时候发力比较猛——我们的经营数据进一步冲高。
　　目前的最终结果定格在活跃用户1.26亿、每日在线3600万、同时在线2200万。此外，我们至今拥有的手机活跃用户达到了3500万、每日手机登陆数1200万。考虑到目前的流量资费，我们不可能指望客户长时间挂网，所以手机用户的同时在线指标暂不考核。
　　这一连串扩大用户群体的部署做下来，目前‘初见’的用户规模是QQ的39.4%，同时在线是QQ的41.5%。手机‘初见’用户数是手机QQ的57%，手机每日登陆人数甚至达到了QQ的78%！
　　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初见已经是一款拥有QQ五分之二规模体量的成功即时通讯产品了。而程总从‘开心网’移植过来的各项社区网站网页游戏，也会在后续几个月中陆续展开，预期6月份就可以上线‘初见农场’，暑期先后上线‘好友奴隶买卖’和‘抢车位’。那部分将由相关部门的同事汇报……”
　　王青明的讲话结束了，后面跟着的就是原开心网创始人、如今的“初见网”总监程炳浩。他也自信满满地说了一堆计划，首先是说‘初见农场’明天6月1日就能赶上线，然后BLABLA了一堆提升社区黏性的规划。顾莫杰在内的公司高层都大致听了一下，没什么疑问。
　　顾莫杰边听边记了一些要点，等手下人都说完了，他才准备稍微提几句。
　　“大家这一个月都很努力，我很感激大家，应该给的3倍加班薪水，是绝对不会少的，项目奖也是绝对不会少的。
　　我看到了有不少数据部门的员工，是通宵一天、回去一天，也就是平均两天才睡一个觉；
　　我也看到‘初见网’刚上线的时候，有负责数据迁移维护的工程师，一直坚持在办公室睡躺椅两星期、遇到用户数据异常投诉始终第一时间处理的。初见在这一个月里，能够把计划的各项目标顺利完成下来，和大家的兢兢业业都分不开。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目前我们内部对于这种‘一个月里让产品暴涨50%体量’的成功有狂热的乐观，这有些激进。我们不能否认，今天的进步，是此前半年里面各种布局、各种外因积累后形成的总爆发，这样的机遇是很难复制的。所以，我不会在后阶段对大家有太多过高的要求。
　　从现在开始，到暑期结束，我们要做的是巩固好现有的成果、把新兼并的用户群体消化掉、黏合好。比如靠‘初见网’的社交游戏，靠别的配套产品。只要在这三个月里把用户黏性提升起来、巩固住，哪怕我们始终只有QQ的40%规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未来属于我们，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能盲目冒进、纯粹烧钱求进步。”
　　顾莫杰的讲话有点偏冷静，要说不挫伤底下人乘胜追击的激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不能不说，因为有些爆发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不能胜了一场就盲目自大。
　　最成功的战略家，是一次突袭拿下一块地皮之后，就通过外交手段让敌人把这个成果承认、固化下来。
　　就像外交天才俾斯麦，普丹战争割一块，签条约；普奥战争再割一块，再签条约；普法战争再割一块……
　　要是冲的太快，那就成了苏台德还没消化就吞奥地利、奥地利还没消化就吞捷克、最后吃的太快吃到波兰的时候点爆了火药桶。
　　月例会结束之后，顾莫杰喊住了COO叶维伦，交代了他几句：
　　“伦哥，程炳浩这边的‘初见农场’这些社区游戏，还有近期别的项目，只能靠你帮我盯着点儿了，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去美国的日程不能再拖了——勇哥已经去美国半个多月了，和维尔福游戏的人一直在谈。50亿人民币以上的收购案，我肯定要亲自出马的。”
　　叶维伦拍拍顾莫杰的手臂，一幅“我办事你放心”的自信表情：“去吧，这儿不会出乱子的，最密集的一波项目都已经过了。”
　　顾莫杰也不多客套，当天就让叶敏茹定了机票，他只带了叶敏茹和安保人员随性——因为投资部门的其他骨干，已经提前和古勇将去了美国。
　　……
　　维尔福游戏公司位于华盛顿州的西雅图，不过国内并没有直飞西雅图的航班，所以还是只能选择旧金山或者洛杉矶。
　　顾莫杰当然选择了洛杉矶。
　　因为他在和叶维伦说“不得不马上去美国的理由”时，说了谎。
　　他固然是为了亲自介入维尔福公司的收购谈判，另一方面，他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费莉萝的预产期就要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即使他不会娶费莉萝，好歹也该在这一刻陪在对方身边。
　　对他个人而言，这是比几十亿的生意更重要的事情。至于开心网移植过来的那些游戏，顾莫杰更是没有时间亲自搭理了。
　　费莉萝是07年7月底怀上的。或许是她身子比较瘦弱，胎儿发育也慢一些。所以预产期比正常拖了两周光景，医嘱预估是6月10日前后。
　　随行的安保人员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叶敏茹是知道的，毕竟她和费莉萝是十五年的闺蜜了。
　　6月2日凌晨，飞机停在了洛杉矶机场，顾莫杰一行很低调地下飞机，被一辆迈巴赫长厢车接走，然后直奔好莱坞比弗利山。
　　车新买不久，是因为古勇将喜欢这个牌子才买的，款式定制，世上绝对没有第二辆同款，大概花了300多万美元。IPO结束之后，考虑到公司后面可能常年有在美收购业务，总要把门面撑一撑，不能再和原先那样，一幅IT企业的随性做派。
　　如今顾莫杰来了，这车当然是优先供他。
　　车上的氛围有些沉默，叶敏茹陪着顾莫杰坐在后排，感觉到顾莫杰有些异常地抓着她的手，似乎有点紧张。
　　“顾总，您手心都在出汗，要不要喝点洋甘菊、吃块巧克力？”
　　作为贴身秘书，三年多下来，叶敏茹对顾莫杰的情绪和体质已经很熟悉了。顾莫杰的座驾这么宽敞，车上自然什么应有的东西都会配备。
　　“好。”
　　顾莫杰没有多说什么，从叶敏茹手上接过一小块剥开的特制巧克力，刚好一小口就可以吃下去，然后喝了两口宁神的洋甘菊茶，温度刚刚好。叶敏茹帮他把座位放倒一大半，让他可以半躺着。
　　心情平复了些，顾莫杰善意地拍拍叶敏茹的手，礼貌地表示了谢意。
　　“最近你也辛苦了。”
　　叶敏茹有些忸怩：“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这不是应该的么。”
　　顾莫杰望着窗外，想了想：“看小萝这预产期，我女儿就是双子座了。好像生活中就没接触过啥双子座的人，也不知道将来是个啥体验。诶，小茹姐，我记得你是巨蟹座吧，再有两个月，你就24了？”
　　“嗯。周岁呢。”
　　“想过换工作么？我是说换个岗位。”
　　叶敏茹眼神有些惊恐：“是……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莫杰没想到对方反应有些激动：“别误会，我就随口问问。换岗位又不一定是降职，有可能是升职。再说我也没说你考虑我就马上换，过两年也成。”
　　“没想过，做秘书也很好，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关键是要看给谁做秘书，跟的老板能力越强，秘书才有得学。”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当我没说。哪天你觉得做秘书学不到新东西了，再来和我聊，我是很看好你的能力的，相信有朝一日就是做HR总监也有可能。你不是学人力资源的么，跟我几年，对公司的人事自然也很了解。”
　　两人没有再聊什么，车子静静地开到了比弗利山脚下、那个一英亩半的大庄园。
　　天色刚刚破晓。


第六十二章 机会成本
　　“半年了，中间就来一次。摊上你这么忙这么狠的男人，也是我这辈子的命了。”
　　山庄别墅里面，已经怀胎十月的费莉萝静静地依偎在顾莫杰怀里，享受着爱人的气息，一边幽怨地吐槽。她呼吸的声音有些大，似乎空气中弥散的气味令她贪婪。
　　叶敏茹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帮闺蜜端茶递水擦洗收拾了一下，然后讪讪地离开，到外面守着防止女仆进来打扰两人说话。
　　费莉萝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到在这种时候也不需要男人陪着的女强人，可是生理本能终究给她上了一课。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坚强到怀胎十月都不想有个怀抱依靠的。
　　“好吧，或许我当初应该缩短到两个月或者一个半月来一次……三个月确实太少了。但这也是你要求的吖，你说我太忙了，别累着。”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会不会疼女人的吖！真是个木头。”费莉萝没什么力气，依然捏着粉拳捶了顾莫杰两下。让顾莫杰想起，他的女人当中至少有一半都喜欢用这个招数。
　　果然，女人说不要的时候，不能全信，可惜他至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我知错了还不行。再说我也很有诚意了，三月初来看你，都没顺路去看宝儿，你看我对你多好。等过完暑假、你身材也养回来了，咱就带你回国。南加州夏天太热，你刚生完肯定不适合用空调，七月份月不如跟我去西雅图住一个月，北方凉快一点。八月份再回国。”
　　费莉萝听顾莫杰这般说，也有些动情，不过还是忍不住白了一眼：“刚生完的人，怎么坐飞机！”
　　“那就开车么，弄辆房车不就好了。美国路况也好得很，不颠簸的，就当慢慢自驾游，我陪你几天，收购就先交给勇哥去谈。”
　　……
　　顾莫杰很是尽到了模范男人的本分，几十亿的收购案都先搁着，安安静静陪了费莉萝几天。费莉萝不愿意提前太早去医院，怕人多眼杂，就在比弗利别墅备下了一辆宽敞的医疗车，还雇佣了几个洛杉矶最好私立医院的女护士和女医生守着。
　　6月5号傍晚，费莉萝感觉到了胎动，雇来的私人女医生检查了一下，立刻让上车送去好莱坞长老会医院。
　　那是一家洛杉矶最顶级的私立医院，有很多私密的VIP病房，为的就是可以服务好莱坞那些顶级大腕，在不暴露任何个人隐私的情况下，解决一切个人健康问题。
　　顾莫杰没什么插得上手的，只能在外面呆着。正在里面忙碌的时候，别墅的门禁响了，叶敏茹去看了一下，原来是权宝儿每周例行来探望费莉萝。叶敏茹本来有些抗拒，想了想还是开了门。
　　“已经……已经要生了吗？”权宝儿看到这架势，也是颇为意外，连带来的海带汤都随手丢了，绞着手有些慌张。
　　费莉萝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路过顾莫杰身边还不忘拉了一下他的手：“来的都是客人，你陪宝儿妹妹说说话吧。她好歹也每周来看我一次，那么忙的人，怪难得地。”
　　权宝儿这才注意到原来顾莫杰已经在了。
　　尴尬是免不了的，顾莫杰善意地笑笑，拉着宝儿往外走，上了跟在医疗车后面的迈巴赫。等关上车门，才解释：“这次是来陪费姐的，所以……没通知你，不怪我吧。”
　　权宝儿很懂事地岔开了话题：“不会，你做的很对。换作是我，我也不能忍受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爱人却和别的女人来往。”
　　顾莫杰没敢看宝儿的眼神，而是望着窗外：“最近忙些啥呢，也没关心你在美国发展得怎么样。”
　　“专辑卖得中规中矩吧，《BoA》首周才3万6千张，卖三个多月了，累计70多万。已经没后劲了，估计还有点是关系户拿货。这几个月抽了点时间，录了几首单曲，《I-Did-It-For-Love》，准备下半年再出个碟，主打纯本土制作的牌子。剩下大部分的时间，CAA帮我接了个片约——原来在韩国，早年演过两个电视剧的配角，但是从来没演过电影。既然来了美国，总想都体验一下。”
　　70万张的专辑，换做普通歌手当然不算扑街了，但是对于日韩天后这样的段数，明显是转型期后的阵痛——此前宝儿在日韩六年多的时间里，总销量是2000多万张，何况美国市场规模大约是日本的两倍半，如今的成绩显然是较差的。
　　举个同期的横向例子对比，08年的美国乐坛新人王凯蒂·佩里，首张专辑几乎是和宝儿同期推出，一周5万，年度总销量144万。纵向对比，滨崎步在日本的终生销量突破了5000万张，安室奈美惠略低，也接近了5000万张。
　　尽管宝儿在日韩已经红了七年，如今也只做到凯蒂佩里的六成。外国人，尤其是母语不是英语的外国人，就是这么难混。顾莫杰在YOUTUBE上的推手，无非只是帮助宝儿提前签到CAA、加快了宝儿的事业发展进度，但是对唱片市场销量的左右效果却不明显。
　　历史上宝儿的这张专辑卖了50万光景，顾莫杰这个因素只让她提升了三分之一。
　　不过顾莫杰却没有关注专辑，因为他的惊诧全部被“宝儿涉足演电影”这个消息吸引了：“喔？签了CAA，一下子能量这么大了？片子好么？”
　　宝儿叹了口气：“有啥好的，就是个二线电影，还是配角，全片出场大概十几分钟吧。我也没基础，演技都是自学的，能够接到这样的单子，很满足了，就当练练手。”
　　顾莫杰略感欣慰：“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心态要放宽松。电影我是不太懂，但这两年也投了周洁伦两个片子，多多少少对音乐人转行演电影有点感触——最容易发挥你们这类演员特长的，应该是歌舞片、音乐剧这种小众题材。演技反而不是很重要，也容易成长。今年就这样吧，你再熟悉熟悉美国的环境，行业氛围，别太累。明年如果还想拍，让经纪人给你留意几个靠谱的独立制片人的歌舞片剧本，我帮你投了。”
　　宝儿咬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当然知道歌舞片容易发挥了——可是，你就不吃醋么？要和人搂搂抱抱的……”
　　顾莫杰一窒，也觉得这事儿心里有道坎。旋即一想自己什么承诺都没给对方，就这么限制人家事业发展，也太不人道了。
　　“不吃醋怎么可能——这样吧，吻戏以上，不许有。扣肩搭背搂腰，是极限。再有更过分的，如果戏真的好，那就上替身——实在不行，回韩国找个和你尽量像一点的妹子，挨几刀子切成你这样，就当是雇她一辈子，给你当特型替身了。”
　　“噗嗤——有你这么解决问题的么，要是我的脸标准，也就罢了。硬生生把别人整成我这样，不是害了人家，还不如我去挨两刀整美一点先。出道8年了，难得有这种一两年都不用开演唱会的窗口期……”
　　“别，我不许你动这张脸。”顾莫杰很霸道地阻止了宝儿的想法，还扳过她的脸，凝望了一会而，似乎在珍惜一件艺术品。
　　两人聊着天，车已经到了长老会医院。费莉萝先被推了进去，然后顾莫杰带着权宝儿和叶敏茹进入了另一个VIP休息室。
　　“太瘦弱，盆骨太窄，半麻剖宫产——有家属要进去么，要的话赶快去全身消洗，换无菌装进去。”一个女护士操着英语，把几套真空袋里密封着的无菌服摆在叶敏茹面前，然后转身走了。
　　“都进去？”
　　顾莫杰还没决断，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费莉萝预备麻醉之前坚持要回手机发的。
　　“别进来，这孩子是美国公民。按照联邦法律，你进来，就要登记孩子的生父。”
　　顾莫杰看到信息，有一种冰水浇在头上的感觉。
　　他曾听费莉萝聊起过联邦移民法律，如果单身母亲是美国公民，那么在私立医院产子，哪怕孩子生父出现了、但是不想登记，法律也拿他没办法。
　　但坏就坏在费莉萝不是美国公民。这种情况下，她生下来的孩子会占用美国的社会福利，联邦移民和相关监管的法条就会强制要求：医疗机构，哪怕是私立医疗机构，不允许放任非孩子生父的男性陪护。如果有发现，就要登记双亲信息，以便将来追溯、减轻社会公共资源负担。
　　顾莫杰当然不需要让自己的女儿来占美国社会这点小便宜，可惜法律并不知道。
　　身为百亿美元富豪，隐藏身份还真是不容易。
　　最后还是权宝儿想了一下，拿过顾莫杰在美国新换的手机，翻了一下，打开了“手机初见”，然后和自己的手机建立了视频。
　　“我和小茹姐进去就行了。如果费姐觉得难受，我就把手机给她看，她知道你就在外面，会坚强地。”
　　“好，辛苦你们了。”
　　……
　　手术室里一直忙到深夜。
　　顾莫杰虽然一个人在VIP室里呆着，好歹通过摄像头目击了全过程，看着自己初生的女儿被清洗、放进保温箱体检，看着半麻醉的费莉萝在女医生缝合消洗之后沉沉睡去。
　　权宝儿重新洗了换上衣服，从车里拿了两碗泡面。
　　“吃点拉面吧。医生说了，术后要住一周，然后才允许挪回家调养。她需要休息，你明天再来吧。”
　　“谢谢，那你呢。”
　　“我明天一天都要拍电影。”
　　“……辛苦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第六十三章 费洁诗
　　十天时间倏忽而过。
　　剖宫产的伤口，当然不会这么快彻底痊愈，一般再好的医疗条件和恢复效果，也要20天光景。不过，经过最初十天的护理，费莉萝好歹可以被推着移动了。她并不愿意在医院这种地方多住；在确认可以停掉大部分每天挂水的消炎药后，她就坚持把自己送回比弗利别墅休养。
　　长老会医院的女医生最后检查了费莉萝的情况，又确认了她初生的女儿的状况，并问了费宅配属的私人医疗条件情况，才允许她出院。
　　改装过的医疗房车缓缓驶回比弗利别墅，不得不说好莱坞周边的路况基建真的是非常好，从长老会医院回家，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
　　叶敏茹陪了费莉萝十天，而顾莫杰只能偶尔带着口罩墨镜去探望一下，还不能被医护人员看出两人的关系。如今回到家，才算是松口气。
　　把费莉萝在腾出来的、消过毒的房间里安置好，顾莫杰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小丫头是晚产，在娘胎里多呆了两个星期，发育很健壮，又在医院里精心调理了十天，状态很好。可以看到胎发都有些光泽，眼睛很大忽闪忽闪的，完全不是别家小孩儿初生半个月时恹恹的样子。
　　“让她姓费吧？要掩饰她的身份，只能这样了。”顾莫杰抱了一会儿女儿，这个问题也不免袭上心头，便托着女儿坐到女友床边，轻声地询问。
　　“唉，都是命呐，我姑当年就是逼不得已让孩子跟娘姓，结果现在弄得婚姻名存实亡。”费莉萝听到顾莫杰愿意让孩子随她姓，并没有兴致高涨，反而有些黯然伤感，似乎是想起了女强人式的家族悲哀，“我虽然早就看开了，没想嫁给你，最后也算是果报。”
　　顾莫杰有些讪讪地，这话实在不好接口，憋了半晌，讷讷地说：“要是你非要坚持让孩子姓顾，也不是不行……”
　　“不用，就姓费好了，我也就随口一说，姓费我爸还高兴呢。”费莉萝驱散脸上的阴霾，强颜欢笑地问，“名字我没起，你说呗。定下之后，还要去登记呢。”
　　顾莫杰想了想：“还得考虑这孩子是美国人，总要起一个又好听，又适合谐音英文名的名字，不然将来她怎么融入社会呢……”
　　费莉萝听了不禁莞尔：“你这么一说，我自己的名字倒是很适合做美国人了，都不用换，直接就能谐成费列罗巧克力。”
　　“那就叫费洁诗吧，英文名就是杰西·菲尔（Jessie-Phil，全拼Jessica-Philps）。姓用你的，从我名字里取一个‘Je’的音节，也算是一种烙印。”
　　费莉萝眼前一亮，露出几丝温柔之色，就夫唱妇随了，“好，就叫费洁诗了，这名字我也是一听就喜欢。”
　　当天，顾莫杰就让叶敏茹带着费莉萝的护照，以及其他不动产证明，去移民登记局把费洁诗的各种登记办完了。配合长老会医院的出生证明，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找麻烦。
　　移民局的人也不傻，稍微一查就知道费莉萝如今名下的资产也有20多亿美元了。这样的富家女愿意把女儿生在美国，那是给美国面子。
　　顾莫杰又在比弗利别墅陪了费莉萝一周，每天也不忙别的事情，直到费莉萝伤口彻底痊愈。叶敏茹照例也是寸步不离，最后几天，连权宝儿都来探望了——她拍的那个电影，已经进入了后期制作，她索性选择了休息一阵。
　　在好莱坞，只要不是大片，一般正式拍摄三四个月就拍完了，剩下的都是剪辑、特效、后期的工作，没演员什么事儿。
　　算算日子，已经是六月下旬了，费莉萝知道顾莫杰的繁忙，很体贴地不让他再陪，坚持要他先去办正事儿。
　　“我现在这样躺着，你每天看着有啥意思，该陪我聊天解闷地，这些天也都说完了。让小茹陪着我就好。你想陪我，等回国了有的是时间。”
　　顾莫杰选择了尊重费莉萝的选择，他先联系了在西雅图艰苦谈判的古勇将，却被告知维尔福方面的谈判很艰难——
　　西雅图那些软件公司，是典型的华盛顿州式独裁。创始人力量很强，很讲情怀，没遇到颓势等闲都不肯卖公司。古勇将都把价码抬到了8.5亿美元、大约折合60多亿人民币了，对面的盖布·纽维尔和麦克哈灵顿这对老搭档依然不松口。
　　毕竟，真心愿意卖公司的，好歹都是经营有困难，或者市值处在下行阶段。所以，这事儿真不能怪古勇将无能。
　　“勇哥说了，西雅图那边谈判进展比预期慢得多，估计半个月内还没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还是调整一下日程，先在加州把‘基础科研捐款抵税’法案的LOBBY事宜，还有司徒雷登老校长的事儿给办了。等到7月份你适合外出了，我再陪你开去西雅图，怎么样？”
　　费莉萝很懂事地劝说：“你自己处理好了，反正这半个月该干啥干啥，别在我身边空耗着。”
　　顾莫杰交待了一番照顾费莉萝的人，便准备走了。
　　叶敏茹亲自送他出来，因为要陪闺蜜解闷，她没法跟着顾莫杰去办事儿，所以很细心地提前把顾莫杰的行程表做好。
　　“顾总，这阵子我都了解过情况了，法案修改的LOBBY事项，目前大部分都过了。如果你想帮忙推一把，那就去见一下这个人：杰弗·卡森博格，梦工厂的老板。加州是民主党的铁票仓，这个卡森博格又是民主党在加州的募款和拉票首脑之一。而且他是个犹太人，对以色列的态度亲善到狂热。和他商量，就知道怎么临门一脚了。”
　　“很好，辛苦了，这工作做得很细。”顾莫杰夸了一下叶敏茹，以示鼓励。
　　……
　　次日清晨，比弗利山顶。
　　一辆迈巴赫停在一座宏阔的庄园门口，下来一对俊男靓女。男的俊朗挺拔、气宇轩昂；女的英姿飒飒、秀美可人，正是顾莫杰和权宝儿。权宝儿为了顾莫杰的面子，蹬着三英寸的高跟鞋，让两人的身高看起来和谐一些。
　　“没想到比弗利山这种地方，还能有这么大的庄园——至少是别人家批地的五倍大小了。”看着卡森博格的庄园，权宝儿歪着脑袋靠在顾莫杰怀中，指指点点地评说。
　　“能超标是好事儿，说明人家有手腕，能办成事儿。走吧，一会儿如果问起来关系，你可以说是我女朋友。小茹姐做过功课，这个卡森博格是个很教徒的家伙，私生活很干净，只和自己老婆过。咱也要装得纯情一些，容易和对方拉近关系——而且圈内的顶级大佬，口风都是很严实的，绝对不会泄漏你我的关系。”
　　“只有你需要装纯情吧！我还用装么？人家本来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宝儿促狭地挤兑了一下顾莫杰，算是答应了。
　　顾莫杰是有预约过的，当时对方答应得很痛快，说是早就想见见他了——因为梦工厂对初音动漫的那一堆牛逼裸眼3D特效技术很感兴趣。所以此刻他一到，马上就有人迎接了出来。顾莫杰老远看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小个子光头男，带着一个胖胖的夫人，亲自穿过花园来接待。
　　这个秃顶便是卡森博格了，他旁边原本跟着三四个侍应，但他坚持亲自到门口迎接。
　　“顾，真是幸会。听说你都来过洛杉矶好多次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混娱乐圈的——从来都只听说你找IT圈子里的人结交。”
　　“哪有，我最喜欢结交娱乐圈里的人了。只是觉得娱乐圈有些混乱，怕找不到门路，乱结交得罪人。不过对于杰弗你这种洁身自好的人，我是早就想拜会了，只是没个借口。”
　　“见我还用借口么？我又不是阿诺州长！”卡森博格调笑了一句，四人便引入了内院，把所有侍应都挡在了外面。
　　顾莫杰当然知道，他口中提到的阿诺州长，是指如今息影从政的施瓦辛格了。
　　周围没了外人，权宝儿才把墨镜和软帽除了下来，落落大方地对着卡森博格和夫人微笑问好。
　　卡森博格喂喂错愕了几秒钟，旋即反应过来：“啊——这位小姐是BoA-Kwon吧！你那段在中国的秀场视频，我可是看了不下二十遍呢！一直在想怎么把那些特技用到电影和迪斯尼秀场里去。原来你们——”
　　顾莫杰装作一副很诚恳的样子：“我们原来真的只是好朋友，但是么，单身男女做朋友做久了，总会有意外发生的。卡森博格先生，目前我和权小姐的关系才刚刚有所发展，希望您保密。”
　　卡森博格豪爽地拍着胸脯：“那是当然！你不避着我，说明你拿我当朋友，我怎么可能出卖朋友呢。听说权小姐今年也在好莱坞发展了吧？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和我来聊。放心，我就是个拍动画片的，想潜规则帮人也帮不到，不过只要是场面上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事情，找我就对了。”
　　“那真是谢谢卡森博格先生了，能遇到您这么好客的朋友，真是我的荣幸。”权宝儿微微鞠躬，报以迷人的微笑。
　　顾莫杰恰到好处地止住了两拨人相互之间的客套：“先谈正事儿吧，就是抵税法案的LOBBY，听说你这儿有最新的内幕，就来了解一下。”


第六十四章 痘痘男扎克伯格
　　洛杉矶的地方法规规定，比弗利山上的庄园、别墅最多只能占地一英亩半（6000平米）——包括顾莫杰手头那座从某过气的前一线好莱坞导演手里买来的宅子，也是按照这个标准造的。
　　但是杰弗·卡森博格的庄园却足足有7英亩面积（30000平米），还占了比弗利山最好的一段西南山麓悬崖，远眺的景观非常好。正是这一点，让卡森博格的宅邸成了民主党每次在加州选举、LOBBY法案的大本营，经常会在这里开一些档次很高的私人鸡尾酒会。
　　这园子起码可以塞进几百号政商娱各界的要人都不嫌挤，每次有新登门拜访的客人时，卡森博格也会很自豪地带着客人前前后后全部参观一遍，颇有炫耀的成分。
　　园子里还有很多陈列室，显示着主人曾经的辉煌——20年前，刚刚30出头的卡森博格就已经是迪斯尼的CEO了，后来94年的时候自己跳出来单干，开了梦工厂，以每年两部的速度，慢功细活地制作着美国最精良的动漫（每年出产两部，不是每部只拍半年，也就是实际上可能有五条错时的并行制作线。半年拍出来的动画片根本就不能看。）。
　　自从新世纪以来，奥斯卡设立了一些动画片奖项。而这些奖项，在这八年里，卡森伯格已经拿得不要不要的了。
　　顾莫杰和权宝儿与卡森伯格夫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先满足了卡森伯格这“动漫老顽童”的炫耀心，然后才坐下来，谈正事儿。
　　卡森伯格先说了一下如今LOBBY法案的梗概，然后单刀直入地把如今还剩的困难挑明了：
　　“‘抵税科研捐款法案’这个事儿，其实已经成了七八分了。传统东海岸的金融界，都是些老派犹太人，对以色列还是很热爱的，很愿意美国的抵税捐款可以流到海外，他们也基本上可以代表纽约的意见。至于西海岸的新经济界，那是民主党的大票仓，讲政治正确，问题也不大。
　　而坚决反对这一修正案的，现在主要是共和党传统票仓的东南部‘深南’七州，就是德州、阿拉巴马、南北卡这些。不过这也不碍事儿，最多占到六分之一的参院票和五分之一的众院票。既然知道这些人绝不可能拉拢，我们也没必要费精力。
　　最后剩下的主要可争取摇摆势力，是那些既不在西海岸、也不够老派的经济界人士。这些人既无法被华尔街充分笼络，也无法被加州系充分笼络。”
　　美国的创新经济，曾经主要在硅谷，在加州。
　　但是随着进入新世纪，逐步也有往东海岸和五大湖区的企业扩散，那些地方也开始有新兴高科技产业。而高科技产业和金融业有时候是比较互斥的。很多创业者哪怕拿了银行家的风投，依然看不起银行家，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顾莫杰没什么头绪，直截了当地追问：“这么说太散了吧，我可没空一点点拉拢。说点儿我能做的事情。”
　　“你能做的？当然有。这儿就有一个目标，是留着请你搞定的——如果你愿意，明天我开个私人酒会，帮你把马克扎克伯格请来，你私下和他聊聊，争取改变他的立场。”
　　顾莫杰倒是有些诧异：“扎克伯格？他不就在硅谷么，怎么能算第三派。”
　　卡森伯格竖起一根手指头，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怎么不算？他虽然现在公司开在加州，但他本人是哈佛系的，不是斯坦福和UC伯克利系的。04年以后东海岸兴起的创业派系，和扎克伯格关系都很密切。只要他出面号召，那伙哈佛、MIT、多伦多毕业的创业者基本上都会买账。何况，扎克伯格也是我们犹太人，只是太年轻了，没有老一辈人那种热爱以色列的情怀，需要人引导。只要做成这件事情，我们有把握把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和马萨诸塞州三个州的参众院票拿下。”
　　顾莫杰马上明白了卡森伯格的意思。
　　老辈的犹太人，有些都是经历过集中营时代的，余生里多多少少都有受迫害妄想症，热爱以色列很正常。但是年轻一辈没受过这种苦难，就没那么明显了。
　　这都属于正常现象，就像那些日本的平成渣宅，并不是他们要遗忘历史，而是觉得“东亚战争都已经是几代人之前的事情了，关我鸟事，凭什么还要我们这代人继续道歉？”
　　一个道理。
　　顾莫杰点头首肯：“那就烦劳您安排一下了，但愿我和扎克伯格先生能够合作愉快。不过你别指望我为了这事儿会出卖多少生意上的利益——我只做双赢的事情。”
　　卡森博格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当然理解。”
　　……
　　因为都在比弗利山，所以顾莫杰拒绝了卡森伯格留住的邀请，坚持回到了自己的别墅，等到酒会的日子再来。
　　他一度担心权宝儿连续几天住在外面，会不会被公司的经纪人盯上。后来宝儿告诉他，因为她来美国的时候名下已经有了SM公司14.7%的股权，所以公司不再敢像当初那么严格管她了。尤其是近期刚刚拍完电影，要求私人休假，公司完全不会干涉。
　　既然如此，顾莫杰也就放心了。他对于当初刚刚要了人家身子，就冷落了人家半年这点，心存愧疚，眼下便好好喂饱了妹子两天。
　　两天之后，顾莫杰再次登门，终于在私人酒会上见到了要游说拉拢的正主。
　　马克·扎克伯格，一个二十五岁、满脸青春痘的大鼻深目犹太人，论长相真看不出是几百亿美元的富豪。他旁边跟着的，正是小他一岁的女友、普莉希拉·陈。
　　这是这个星球上仅有的两个25岁以下百亿美元富一代们，第一次见面。顾莫杰也从没想过，他遇到这位和他一样传奇的家伙，居然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
　　宴会厅里，顾莫杰搂着权宝儿的腰肢，端着一杯苦艾酒，在卡森伯格的指点下，微笑地迎上去。
　　“扎克伯格先生，真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还有你，美丽的陈小姐。”
　　扎克伯格似乎很习惯别人的恭维了，被搭讪的时候依然是慢条斯理地。当时他正在给自己的饮料夹柠檬片，坚持把柠檬片插好之后才转身。
　　等他看清顾莫杰的面容，才真的惊讶起来。
　　“啊哈？顾？我比你更觉得出乎意料——不过能不能收起你中国式的虚伪？我自己都知道，我女朋友不符合你们亚洲人的审美。想要我赞你女朋友美貌，就直说好了。”
　　普莉希拉陈讪讪地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她又黑又胖，但是鼻子很大、眼窝很深，苹果肌突兀、法令纹也明显。
　　这几个特征放在亚洲人对美女的评判标准里来看，简直就是丑八怪了；但偏偏犹太人都是鹰鼻深目的，所以就好这一口，乍一看和扎克伯格那厮还真有夫妻相。
　　平时，普莉希拉陈最得意的社交场合，就是陪着扎克伯格见那些犹太朋友，普通欧美白人也行，但唯独怕见亚洲客人。每次她都能从亚洲同胞的眼神中，看出那种强忍着恶心、假装尊敬她的感觉，就像看着邓文迪一样。
　　说句题外话，传媒大亨默多克也是犹太人，也喜欢鹰鼻深目法令纹，所以邓文迪那种货色颇有销路。
　　国内的妹子如果有长成这样的，可以考虑去约个犹太佬试炮，说不定还能上位。
　　“扎克伯格先生你太诙谐了……”
　　“不诙谐，我说的都是实话——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也算神交已久。叫我MARK就行，我就叫你JAY。什么‘扎克伯格先生’，听着就觉得累赘。”扎克伯格很会带聊天节奏，末了还感慨，“啧啧，我们算是这个星球上仅有的80后百亿美元富豪吧。”
　　顾莫杰耸耸肩：“不是——还有一堆中东的石油王子呢。”
　　“拜托，那不能算！我们进书房聊吧。”
　　四个人进了一个安静的书房，分两边坐下。扎克伯格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权宝儿的样子，似乎觉得很眼熟，又想了想，才想起来。
　　“啊——想起来了，就是YOUTUBE上那位3D光影化妆、扮演天使的小姐吧。那个视频实在是太唯美了。JAY，你就是那时候追到手的？”
　　“算是吧，我和权小姐正在尝试着接触。不过她的身份特殊，是演艺圈里的，我不想影响到她的事业，所以还希望你保密。”顾莫杰说着，拍了拍宝儿，“马克不怎么关心娱乐的，还不自我介绍一下。”
　　权宝儿微微红着脸，心怦怦直跳地自我介绍了几句。
　　扎克伯格果然对她唱过哪些歌完全不了解，不过倒是觉得顾莫杰挺尊重女人的——哪怕自己有了几百亿美元的公司，依然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放弃事业做影子。
　　不知不觉间，扎克伯格就觉得顾莫杰有几分同道中人的属性。
　　普莉希拉陈却是小小压抑了一下，她最怕被亚裔美女比较了。
　　扎克伯格很快把楼歪了回来：“你和拉里佩奇他们打交道也有好多年了吧，我和佩奇在某些业务上也算是对手。所以，我一直以为你这几年是为了避嫌躲着我，来美国都十几趟了，就是不和我聊聊。”
　　顾莫杰很轻松地开着玩笑解释：“哪里，我是不好意思来。”
　　听了顾莫杰卖的关子，扎克伯格一副“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贼笑表情。
　　“喔？说说看，为什么不好意思？”


第六十五章 标题不许用英语
　　面对扎克伯格配合的捧哏，顾莫杰戳了戳一旁的权宝儿：
　　“因为每当我摆出‘凭我的家产，身边再多几个女人也是应该的’这种论调时，她都会打击我说‘哦，扎克伯格先生比你更有钱，可人家也只有一个女朋友；所以，你没什么好骄傲自满的’。为了这句话，我一直憋到自己在中国IPO完，才有脸来找你。”
　　扎克伯格都忍不住笑了：“中国人都是这么要面子的么？不会是受迫害妄想症吧。都‘80后全球次富’了，还给自己这么大压力；非要熬到首富才敢来见我？好吧，这都过去了，现在咱算是平等了——说说看吧，你为什么会对基础科研抵税法案的LOBBY这么热心。”
　　顾莫杰抿了一口苦艾酒，很坦白地说：
　　“我为什么会热心？最简单的一点，我当然希望将来我在美国投资的公司，在避税的时候，可以把科研捐款捐到中国的科研机构去了——这点没什么好否认的。”
　　扎克伯格摇摇头：“真狭隘啊，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民族主义者。我一直以为互联网创业者都是无国界的人。”
　　“有么？马克，如果你不是民族主义者，那不更好办了。你何不和我们站到同一条战线，推动这个法案修改呢——反正这些钱在哪儿都是为全人类的福祉服务，何必纠结是不是在美国。”
　　一直随随便便的扎克伯格声音一下提高了几度：“这不一样！留在美国，是因为美国有完善的法制和监管。我相信这些钱到了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比留在美国更好地为人类造福。”
　　“你觉得这些钱流到以色列或者中国，就有可能没法用于造福人类的科研事业，而是会被贪腐掉？”
　　“我没这么说，我相信以色列，嗯，但是我不太相信某些第三世界国家——杰，你知道的，我没有针对性特指任何国家。”
　　顾莫杰好整以暇地擦擦眼镜：“懂。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这人真不善于说谎。我有点相信当年那个‘穿着睡衣去给红杉资本汇报PPT’的故事了。”
　　扎克伯格刚提起来的气场顿时松懈了，竟有些不好意思：“别提了，人是会变的。现在我早就后悔当年太嚣张了。那时候刚有钱，不懂事，容易任性。”
　　顾莫杰促狭地紧逼：“我不信——你要是真后悔了，今天绝对不敢在我面前强调‘你知道的，我没有针对性特指任何国家’这句话。”
　　扎克伯格有些扛不住：“OK，OK，我们打住这个话题——不讨论贪腐了，我们就事论事，就说基础科研经费的使用效率。我坚持认为美国在这方面就算不是世界最好的，也是世界第一梯队的。如果你在这点上说服不了我，我想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当然，如果你有生意上的建议，我还是很欢迎的。”
　　顾莫杰一幅自信地样子，搂着权宝儿相视一笑，给足了扎克伯格精神压力，才淡淡的说：“是么？马克，我想问你，你去过几个国家？”
　　“呃……二十岁以前还真没啥出国经历，创业这四年也比较忙，不过七八个国家还是去过的。”
　　“去过第三世界么？”
　　“……没有。”
　　顾莫杰自信地起身，站在窗前，背对着另外三人，“才去过这么几个国家，就敢说美国第一了？至少也看看别人在你的FACEBOOK上分享的东西，行不？”
　　不过，这点上顾莫杰倒是真冤枉了扎克伯格了。2008年的FACEBOOK还没有后来那么跨界性的强大，市值比之五六年后纳斯达克上市时，更是差了五倍不止。如今的FACEBOOK只能算是占领了欧美主流市场，并没有向第三世界扩散。扎克伯格自己从FACEBOOK上看到的东西，也是很片面的。
　　“你什么意思？有观点就说。”
　　“人们想要的，是会飞的汽车，但是资本只会为我们带来140个字符——这话不是我说的，你知道，是彼得蒂尔先生说的。资本主导的基础性、公益性科研，终究缺少计划性。生物公司的钱只会捐给那些‘公益性的罕见病新药研发’，IT公司的钱只会捐给人工智能基础科研，但是这些东西真的是人类最急需的么？重复研究又有多少？”
　　“你说的这些弊端当然美国都有，但是你不能保证别处就一定没有！”
　　……
　　顾莫杰拖着扎克伯格聊了很久，最终没能彻底说服对方。
　　“好吧，我承认我对第三世界有偏见，但是……”
　　“没什么可以但是的，修改了这个法案，也不代表钱就不会留在美国了——你这种人，想捐在美国的，不是照样还会选择捐在美国？但是你不能妨碍别的不想把钱留在美国的人的自由。”
　　“杰！我们能不聊这个话题了么！我希望你给我点时间！”扎克伯格有些头大，“杰弗今天喊我来，还说是有慈善事务找我聊，顺便给我介绍生意上的新朋友——结果你就扯住我安利半天这个？”
　　话说到这份上，再逼紧也没意思，顾莫杰恰到好处地收住节奏。
　　至少，刚才的聊天已经充分打消了扎克伯格的成见，让扎克伯格在意识形态上不再“中二”坚持，恢复到了“基础科研的钱投在什么国家并没有质的区别”这层认识上。扎克伯格只是不急着改变现状，而非对现状完全满意。
　　顾莫杰不太适合当说客，但不管怎么说，他想再拿出最后最有力的一个筹码，推一把。
　　顾莫杰换了个循循善诱的语气，一点点从旁支渗透：“马克，你也是搞高科技创业的，专利法应该懂一点吧。”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扎克伯格没有丝毫犹豫，“不过我没空和你讨论专利法，请你直入主题。”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新药可以申请专利，但是‘新式的疾病诊疗方法’不能申请专利，这点常识你肯定也知道。”
　　扎克伯格鼻孔一翻：“那是因为‘疾病的诊疗方法’不具备专利技术的可移植性和可复制性：诊疗是要对症下药，视病人情况而定；没法千篇一律标准化，当然不能申请专利了——你可以继续。”
　　顾莫杰点点头：“好，既然这些你都知道，我要说的例子也就容易理解了。下面我准备说一个我身边遇到的案例。那是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我的初音集团，刚刚把手机卖到菲律宾去。我手下掌管外贸业务的负责人，费政清先生，认识了菲律宾第二大电信运营商、SMART电信的一位高管，名叫阿方索·阿斯图利亚斯；典型的西班牙裔，旧殖民权贵家族出身。在一次闲聊当中，这位阿斯图利亚斯告诉了费政清一些他个人的真实经历，说他两年前差点就死了一次……”
　　“喔？”扎克伯格身子前倾了一点，显然被这个身边的故事吸引了过去。
　　“阿斯图利亚斯先生说，两年前他被查出重症的肝肾胰多脏器衰竭，在菲律宾这种小国当然是无药可治。但是他家财万贯，作为一个菲律宾人，当然是第一时间飞到‘美爹’这儿来求救了。后来各大长老会医院、麻省总院、克里夫兰医学中心，都求救了一圈，检查结果是：现有脏器移植用的排异压制药物，会产生严重的互斥。帮助移植肝、胰的防排异药物，会让他更急性地肾衰，而防肾移植排异的药物，也会让肝脏解毒功能过载急衰。一言以蔽之，就是让他回家等死。”
　　“那他怎么活下来的？”扎克伯格更奇怪了。
　　“后来，美科院医学部的一位院士，巴本·卡耐基先生看他可怜，问他：想不想活下去？愿不愿意冒险，死马当活马医？阿斯图利亚斯当然说‘想’。巴本卡耐基就告诉他：‘你到中国去，找一个叫郑树森的教授。如果他也救不了你，地球上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这不可能！中国的医学怎么会比美国发达！”扎克伯格听到这里直接就跳起来了，“亏我听得这么认真，原来耍我呢！你这个BIXCH！”
　　顾莫杰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嘲讽地笑笑，对扎克伯格的暴走丝毫不以为意：
　　“稍安勿躁——怎么就不可能了。人类历史上首例成功的心脏移植手术，是谁完成的？难道是美国人么？历史书上明明白白写了，是南非医生完成的——虽然那个南非医生是在欧美发达国家混得不得志、移民到南非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中国人就不能在肝肾胰三器官一次性联合移植这个细分领域，比欧美更先进呢？”
　　“那不一样！那还不是因为美国有FDA那个傻叉祸国殃民，好药新药都要实验验证好多年才允许投入临床……你……你是说，刚才那个郑教授的例子，也是……也是这个原因？”扎克伯格说着说着，就有些怂了。
　　顾莫杰耸耸肩，给了最后一击：“很不幸，就是你想的这样——在美国，新的冒险激进的诊疗方法和手术手法，都会被严格审查。谁让美国法律那么健全、医疗事故鉴定那么严密、医疗保险那么细致呢，法律和工会都不许医生冒险。但是在中国，法律没那么健全，医疗事故没那么严密，所以中国医生可以冒险练刀试手。偶尔几个很险要的领域，比美国水平领先一些，很正常。最终的结果，就是那位SMART电信的高管先生，在克里夫兰医学中心被宣判死刑之后，得卡耐基院士的指点，抱着一线希望去了钱塘，找到了钱江大学医学院附院的郑院长——然后郑院长给他实施了三脏器一次性联合移植手术，他活了下来。”
　　顾莫杰好整以暇地等扎克伯格慢慢消化这个案例。直到他看到扎克伯格的喉结咕咕作响，表情艰难，才拍拍扎克伯格的肩膀。
　　“刚才我说的案例绝对真实，我还特地回母校核实过——你还坚持认为，至少在医学诊疗手段研究领域，把所有公益科研资金全部留在美国这种法律太健全的国家，是让全人类利益最大化的正确模式么？”
　　……
　　顾莫杰最后的例子，给了扎克伯格不小的震撼。纵然不足以促使他马上决断，至少也起了相当程度的影响。
　　剩下的，只能靠利益打动了。
　　“好，我不说这些了。聊了这么久，有些饿了，咱去杰弗的餐厅继续吧。”
　　顾莫杰缓和了一下气氛，几人踱着离开了书房。
　　权宝儿爱吃甜食，至于肉类主要喜欢吃韩式干炒牛肉。她在日本住了多年，海鲜也挺喜欢。但是因为卡森伯格和扎克伯格都是犹太人，他们的酒会上不会有虾蟹贝类这些在犹太教看来“不圣洁”的食物，所以可吃的东西一下子就少了。
　　顾莫杰自从收了宝儿，对其饮食习惯也有些了解，见合她胃口的东西没多少，就拿了一份烤牛肉薄片，又想去拿布丁，却被宝儿阻止了。
　　“不要，吃牛肉就好了。”权宝儿摁住顾莫杰的手，附耳轻声解释，“犹太人不会同餐吃牛肉和牛奶、羊肉和羊奶。点了牛肉，就别拿布丁了。”
　　顾莫杰心领神会，暗赞宝儿来美国混了半年多，果然对这里的风俗知书达理不少。
　　“那就拿那个蛋黄酱布丁好了，没有奶的。”
　　拿完餐点，找了一张长桌坐下，扎克伯格扫了一眼顾莫杰和权宝儿的餐盘，心中更加松懈了几分。
　　“马克，有个中国人编的关于互联网行业的笑话，有兴趣听么。”
　　“说说看。”扎克伯格情绪有点低落和挣扎，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顾莫杰带给他的反思中走出来。
　　“他们都说，搞互联网最成功的人，都得姓MA——马云，马化腾，还有你。”
　　扎克伯格擦擦嘴，故作无奈：“那真是可惜，马克是我的名字，不是我的姓。”
　　“你真无趣——不和你说笑，你认识马化腾么。或者叫，Pony。”
　　“没见过面，但是当然知道。在美国，我们一直管Pony叫做‘世界上做社交做到第二强’的人——最强的当然是我。”
　　“听你说话，真是能脑补出你穿睡衣给风投汇报那拽样。实在太欠揍了。”顾莫杰调侃了一句，“那你有兴趣狙击一下那家伙么。听说QQ现在在出多国语言版本。而你好像并没有怎么布局聊天软件领域……”
　　扎克伯格咬了一口小羊排，随性地回答：“谁说我没布局，我只是在等移动互联网市场成熟。FACEBOOK介入聊天市场太晚了，现在再杀进去，没意义。还不如技术储备起来，等苹果之类的公司做大了，咱搭顺风车。”
　　“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想告诉你，如果要狙击马化腾，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我合作。我今年在做‘初见’，已经有马化腾三分之一的用户量了。只要我发力，完全可以让他一两年内没空顾及国际市场。”
　　“但这对我没好处——无非是把世界第二，从马化腾变成你而已。”扎克伯格耸耸肩，一点都没有停止咀嚼的意思，说话时候那咬碎脆骨的声音，真的是很欠揍。
　　“咱可以瓜分市场么。虽然我做大了迟早也会进入海外市场，但我这人野心比较有分寸。不至于和马化腾那样，一做国际版就先盯着英文版——你知道的，我在东南亚市场有卖手机，铺货拉拢那儿的电信运营商。三五年之内，就算‘初见’夺到了中国市场的份额，转而瞄准海外，也只会优先东亚和东南亚，甚至印度都不会去碰。我可是比马化腾安全得多的对手。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就算被我分庭抗礼了，也是不会轻易倒下的，你只会看到一个长期内战的中国社交市场，这难道不好么。”
　　“羊排煎得不错。”扎克伯格岔开了话题，“你说我回去会想想，有恰当的时机再和董事会讨论。至于LOBBY捐款法案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这张名片你留着，珍藏版的哦，有事儿联系我就行。”
　　看着扎克伯格起身，顾莫杰并没有跟过去。大家都是百亿富豪，谁也不欠谁的。话说到这份上，必要的矜持还是得保持。
　　顾莫杰拿起扎克伯格留在桌上的所谓“珍藏版”名片扫了一眼，不由笑出声来。
　　在“马克·扎克伯格”的名字上面，用大号字体写着一行“I'm-CEO，BiXch.”（‘我是CEO！贱人！’，当然，BIXCH也可以直译为“碧池”。）
　　据说这是06年以前的扎克伯格用的名片，果然够珍藏版的。当年那次穿睡衣给风投讲PPT的事件之后，扎克伯格就收敛了不少，至少没有再印过这么嚣张的名片了。
　　“一个有趣的家伙——你觉得他怎么样？”顾莫杰玩弄着名片，侧过脸问宝儿的看法。
　　“应该很有才华吧，不然不至于赚那么多钱。不过情商真不知道，没你那么内敛，可能犹太人嚣张惯了。”
　　“我倒觉得他不是完全不内敛——看他吃穿用度，已经很内敛的，完全不像百亿富翁，至少我们穿衣服就比他会穿得多。他这人，就是光说话嚣张了点，可能太顺了吧，从来没吃过苦头。”
　　顾莫杰好整以暇地把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吃完，这才擦擦嘴，起身和杰弗·卡森伯格道谢离去。宝儿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回到车上，才鼓起勇气开口。
　　“以后别带我见生人了，好么？尤其是产业界的朋友。就算他们不会泄露你我的关系，我还是觉得不自在。”
　　“不舒服么？”
　　“我不喜欢别人怀疑的眼神——从陈小姐的眼神里，我分明可以看出，她们都以为我是因为你有钱才委身于你的，这种精神压力太难受了。”
　　顾莫杰看着窗外，久久拿不出对策，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
　　世俗的偏见，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我听你的，以后不再带你在娱乐圈以外的人面前招摇了。我这也是身边没女伴，出入这种酒会不太适应。”


第六十六章 初临华盛顿
　　从杰弗·卡森伯格家回来，LOBBY法案的事情连续好几天没什么动静。不过倒是听说扎克伯格本人准备跑一趟东海岸，见一见那群哈佛系的校友创业者，顾莫杰估摸着他的背后推手应该是起了一定效果了。
　　这种大事儿，要靠顾莫杰这样的小虾米从根本上改变，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历史本来就有这种趋势，而临门一脚的时候顾莫杰帮这股力量加一把劲儿，顺便贪天之功为己有。
　　回国也好有些政治资本说嘴，为自己披上一层“红色资本家”的帽子。
　　当年的李嘉诚、霍英东哪个不是“红色走私犯”起家？但是最后偏偏生意做这么大，要在东亚市场立足，有些脏东西就算不想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顾莫杰不知道，平行时空的历史上，08年年中的时候，犹太财团这股LOBBY抵税法案的势力本来已经无限接近了成功。却因为动手有点晚，或者是抱着“等奥黑马坐稳了位子再板上钉钉不迟”的心态，结果坏了事儿。
　　这一等，就是08年8-9月的经济危机爆发了，美国国内银根收紧，各种日子紧巴，美资外流受限。LOBBY抵税法案的声音弱了好多，直到两三年后奥黑马的第一个任期都过半了、各种量化宽松的QE财政政策都出来了、参众两院中期选取都选完了，该法案才遮遮掩掩地通过。
　　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既然有了顾莫杰，这一切“悲剧”都不可能再重演。
　　……
　　国内几乎每天都有邮件会越洋飞来，向顾莫杰通报着“初见网”和QQ空间、新浪博客之间的战况。处理游说扎克伯格的事情之外，空下来的时候顾莫杰也会抽时间远程办公，实时给些建议。
　　顾莫杰来美国后没多久，也就是他女儿费洁诗生日之前，“初音农场”这个网页游戏就在国内上线了，很快在初见网用户当中引起了热潮。
　　“初音农场”基本上和另一个时空的“开心农场”差不多，但是也有区别。
　　主要差别在于：原版开心网的开心农场，需要每个用户自己开通该游戏后、他的好友才能来该农场偷菜。
　　而“初见网”的策划运营团队在反复审定了原设置之后，大胆的加入了一个新的设定：对于一次都没有登陆过该应用的“初见”用户，允许他的好友帮他“路过撒种子”。只不过好友没法帮他的农场浇水施肥、升级建筑，所以撒了种子之后的农作物只能慢慢自然生长，偶尔来偷一把。
　　这个设定的好处显而易见——没玩的人都会被偷，都会被好友告知被偷的信息，无疑会促使后知后觉的玩家也来试试看这个游戏。
　　历史上的开心网策划人员之所以没想到这一点，并不是他们笨，而是因为当时的开心网本来就缺乏更强的社交平台作为支撑——来开心网玩的人，本来就是冲着开心农场的，怎么可能存在“开通了开心网帐号却没有激活农场”这种情况？
　　所以，历史上的开心网这么做没有意义。
　　而依托了“初见”或者QQ之后，情况显然不同。“有初见帐号、却不玩农场”的人，或许会占到“初见”用户的绝大多数。这时候加上这么一个相互黏性推送的招数，威力顿时就不一般了。
　　一日百万，一周五百万，“初见农场”的用户数火上了天，似乎中国白领一夜进入了“偷菜时代”。
　　马化腾急得红眼，却只能等着手下人立刻山寨。而用户体验优化团队的人反复审定了初见网的游戏设定，发现哪怕以腾讯之强，也没法再做多少更吸引玩家的改良，只能是照单全抄。
　　就这，还得等到7月底才能上线“QQ农场”，大致上会比“初见网”晚50多天。
　　……
　　看完最新的报告，顾莫杰斟酌良久，批复了几条尽量不干涉一线人员决策的意见，只是让他们补充一些如今做的还不太够的调研工作，然后便关掉了邮箱。
　　“忙完了？”
　　顾莫杰刚做完手上的事情，就听到背后一个温婉娇柔的声音。是权宝儿为他做了一盘生菜杂果沙拉，居然还放了些嫩洋葱，完全不是中国式的口味。
　　权宝儿不会烹饪，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经过多次挫折之后，她终于认清现状、退求其次，只为爱人做一些凉拌的生食。
　　顾莫杰吃了两个沾着柠檬汁和沙拉酱的黄番茄：“公司最近的事情都挺稳的，这几天我想改一改日程，把司徒雷登老校长的事情给办了。前期关系基本上已经走通，再去一趟华盛顿就好，用不了几天。回来赶上七月中旬，天热了，我就开房车陪费姐去西雅图纳凉。她身子这样，平时不好吹空调。到时候在西雅图，顺便把收购维尔福的事情定了。”
　　宝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好，我都听你的。这次我索性要了三个星期的假期——工作八年了，从来没休过这么长的假。等你去西雅图的时候，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开工了。”
　　顾莫杰深吻了一下宝儿，然后两人便歇下了。次日一早，搭上直飞华盛顿的航班。因为费莉萝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所以顾莫杰带上了叶敏茹一起出行，外加两个保镖。只留下比弗利别墅的女仆们照顾费莉萝。
　　从洛杉矶起飞去东海岸的航班，都会路过内华达沙漠。因为气候的干燥，内华达州上空从低空到平流层，几乎都没有云彩。让人可以一眼看到8000米底下金灿灿的沙海，蔚为壮观。哪怕是顾莫杰这种坐飞机坐到腻味的空中飞人，也是罕见这样的景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去过东海岸么？我只去过新泽西，还是当初见台塑王永庆的时候去的，顺便参观过普林斯顿大学。”望着金色的沙海，顾莫杰抓着宝儿的手，呢喃地轻语。
　　宝儿回忆了一下：“四五年前去过纽约，那时候真小，才十六七岁，拍宣传片和MV，后来也陆续去过两次。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站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对面的时候，对着摄像机，心里真的好激动。还说有朝一日，我也要来这里开演唱会。”
　　麦迪逊广场花园，是纽约的门脸。位于纽约的宾夕法尼亚火车站楼上，有100多年的历史。一楼和地下层是火车站、地铁站，二楼以上则是演艺和体育场馆。这种奇葩的设计，让所有坐火车来纽约的游客，都会第一眼看到这个宏伟的建筑。
　　NBA的纽约尼克斯队主场，就在麦迪逊广场花园。而迈克尔·杰克逊和麦当娜这些拿了格莱美音乐奖的人，也都愿意在这里开演唱会。
　　“后来实现了么？”
　　“什么？”
　　“麦迪逊广场花园演唱会呀。”
　　宝儿露出一丝羞涩：“人家哪有这资格，现在美国都没多少歌迷。”
　　顾莫杰温柔地搂过她的肩膀：“会有这么一天的。”
　　宝儿似乎是被顾莫杰提醒了，翻了一下手机，想起个事儿：“对了，下下周麦迪逊广场花园会有MJ的演唱会呢，你愿意抽时间陪我看么？我从小太忙了，一直没机会看过他的现场。”
　　顾莫杰厚着脸皮开玩笑：“MJ是谁？我吗？”
　　宝儿简直被气笑了，捶了顾莫杰一拳：“不是莫杰！是迈克尔·杰克逊！他是我从小的偶像呢。你知道的，我跳舞一直追求帅气，不喜欢走性感路线，多多少少是受此影响吧。”
　　顾莫杰算了算时间：“行，到时候办妥司徒雷登先生的事情，我抽时间陪你去。”
　　……
　　航班准点降落在华盛顿国家机场，这真是一座迷你而安静的城市。顾莫杰挽着权宝儿下飞机，两人都只是戴着墨镜，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一座首都机场，距离市区竟然只有5公里距离，可见城市之小。隔着波托马克河，就可以看到北岸高耸的华盛顿纪念碑。
　　这个距离，要是放在中国的京城，根本想都不敢想。
　　同样让外人无法想象的，是顾莫杰这般巨富，以及权宝儿这样的身价，竟然都是第一次来华盛顿，可见他俩自从发迹以来，都是何等的大忙人。
　　顾莫杰在华盛顿没有车，他也不会去搭公用车辆，于是派了一个保镖先打车进城租一辆高档车。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漫步去预定的酒店。区区5公里，真是用走的都没问题。
　　叶敏茹和另外一个保镖远远地跟在后面，落后大约50米的样子。顾莫杰就搂着宝儿，吹着波托马克河的河风。
　　顾莫杰盘算了一下行程，交代道：“先住下，明天去大使馆办手续，然后去国务院递交中方申请书。”
　　“诶？这个事情还算外交事务么？”
　　“算非正式外交事务吧。就像当年乒乓外交，哪怕去的是运动员，对方也会有外交部门的人接洽的。”
　　权宝儿当然不知道乒乓外交的典故，听得云里雾里的，顾莫杰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宝儿想了想，很知进退：“那我这两天就自己玩好了，白天就不陪你了。大使馆和国务院这种地方，好压抑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有空去国家博物馆和国家歌剧院看看吧，难得来一趟华盛顿。不明白的地方，就和你小茹姐一起。”
　　顾莫杰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叶敏茹。
　　两人聊着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了路，以至于走着走着，错过了波托马克桥都没注意，直到被人喝止住。
　　“HEI!STOP！站住！AN-SO！”随着呼啸，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下来两个紧张的白人警卫。
　　顾莫杰只听懂了前两句，宝儿却听懂了全部三句，因为第三句是朝鲜语——注意，是朝鲜语，而不是韩语。虽然两个语言源出同种，但是发音习惯是不同的，就像汉语也分普通话和吴语、粤语。
　　对方第三句用的是朝鲜语的发音，很显然是觉得这对男女里面有可能有金胖子家的人。再说了，这一男一女都戴着大墨镜，怎么看都很可疑。
　　“不好！闲逛逛到五角大楼的警戒区里了。”两人都很快反应了过来。
　　波托马克河南岸，在哥伦比亚特区就属于郊区了，除了机场，基本上就剩一个这地方了。
　　顾莫杰并不想惹事，摊开双手用英语解释：“对不起，我们只是沿着河边闲逛到了这里。不知道前面是禁区。我们什么都没拍摄，这就离开——你看我们的样子就知道是观光客了。”
　　“你们是哪国人？护照看一下！”
　　“不要紧张，我是中国人，她是韩国人——绝对不是朝鲜人，你知道的，朝鲜女人都很丑的。”顾莫杰开着玩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后面的叶敏茹和保镖也很快发现了问题，赶上来解释。
　　顾莫杰本着息事宁人，最后还是把护照给对方看了。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安。
　　但是很显然，美国人不太了解外面的世界，这几个五角大楼的雇员看到“Mojie-Gu”的拼写，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至于“BoA-Kwon”的名字，更是一点都不认得。他们只要确认发证机关不是敌国的，就没问题。
　　四个人终于被放走了。
　　顾莫杰庆幸地耸耸肩：“幸好你是韩国护照，要是今天3个全是中国护照的人在这儿被发现，说不定又要多盘查一会儿。”
　　他们身后不远处，取消戒备的那两个白人警卫重新上车巡逻，副驾驶位子上的那位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
　　“嘿！埃德蒙！你说刚才那个Mojie-Gu会不会是……”
　　“啥？雷诺，不是我说你。我开车呢，别一惊一乍。”
　　“我是说那个‘东方扎克伯格’！好像就是近似的名字，应该用韦氏拼音就是这么拼写的吧？”
　　“中国人的护照从来不用韦氏拼音。”
　　“那我赶紧查查。”被称作雷诺的家伙立刻掏出手机，用翻译软件鼓捣起来。
　　然后几分钟后，他发出一声后悔的哀嚎。
　　“今天居然见到这种大人物了！比拉姆斯菲尔德可有趣多了。可惜！他旁边那个女人的护照名字我根本不记得。都怪那该死的韩式拼写！”
　　“真是他？”开车的埃德蒙都有些惊诧，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喔，旁边那位，真是个幸运的女人，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第六十七章 波音公司的正确打开方式
　　华盛顿，杜邦大道使馆区，华夏驻美大使馆。
　　一个二十八九岁年纪的干练短发美貌女子，捧着两个文件袋，递给了难得穿一回正装的顾莫杰。
　　“顾先生，您好，我叫朱槿絮，是本馆的参赞。这是您要的中方意见书，周大使安排我陪同您前去递交，还请多多关照了。”
　　“朱小姐不用客气，上车吧。”
　　“是不是用使馆的车会比较好？您这个普通牌照的……”朱槿絮瞥了一眼顾莫杰租来的凯迪拉克，还是没忍住建议了一句，虽然车子倒是挺高档的。
　　“也好。”顾莫杰从谏如流，带着叶敏茹上了外交牌照的车，至于保镖就不带了，有使馆的人安排。
　　使馆的车很宽，后排可以坐下3个人，还不会相互之间挨着。顾莫杰侧脸问道：“我们直接去国务院么？”
　　“不是，还要去接一位客人一起。那位老先生也是为这事儿奔波了几十年了，如今这边的关系还得他出面。”朱槿絮解释了几句，“其实司徒雷登先生迁葬的事情，最大的阻力并不是在美国，而是在国内。如今多亏您帮忙撮合，迂回了国内的反对意见，才能办成。”
　　顾莫杰对这件事情背后的推动是做了不少，但对几十年来的前因后果旧恩怨并不全部清楚。尤其是美国这边有多少人在奔走，他更是不甚明了。朱槿絮既然提到了，他也乐得听一下。
　　“那位老先生叫傅履仁，美籍华人，律师出身，后来从军，退役前做到美国陆军少将、军法部部长；93年退役后，又做了15年波音中国副总裁。其父傅泾波当年是司徒雷登老先生在燕大最亲近的门生，一直在为司徒先生的身后事奔走，可惜一直受阻。其实司徒先生在50年代末就立下遗嘱，希望死后归葬中国；最好是葬在燕园，实在不行就另外择地，所以美国这边基本上没什么人拦着这事儿。反而是国内那些年比较闭塞，毛先生写了《别了司徒雷登》，把人家定性成了‘美帝代言人’，然后京城大学一伙儿十年皓劫里吃政治饭爬上去的老头老太就请愿挡着。傅泾波老先生88年过世为止，都没办成恩师的事儿，就留给了自己儿子继续跟。这两年傅履仁先生身体也不太好，都快75岁的人了，怕这件事情再耽误一代人，才决定退求其次，不追求葬在燕园了，回钱塘故乡也好。”
　　顾莫杰听了其中曲折，也是不胜感慨。历史遗留问题，有时候实在是太复杂了。
　　“难怪，这次来蔡市长还提醒我说，上面的人让我带上代表地方政府意见的接收函。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
　　华盛顿所在的哥伦比亚特区非常小，只有不到200平方公里，放在国内还不如大一点的市辖区。华盛顿本身横跨波托马克河，河北岸是马里兰州，南岸就是弗吉尼亚州。
　　使馆区在特区内，五角大楼和国家机场、阿灵顿公墓则在南岸弗吉尼亚州边缘；而傅老先生则常住马里兰。
　　仅仅半个小时的车程，去趟使馆接个人，顾莫杰就发现自己居然穿过了美国三个州。
　　……
　　半小时后，美国国务院。
　　顾莫杰和朱槿絮、还有满头白发的傅老先生得到了一名美方助理的接待，期间还有一位次卿很客气地出来，和傅老先生寒暄了一阵；不过倒是没怎么搭理顾莫杰。
　　很显然，是傅老先生那个美国陆军少将、前军法部长的身份在起作用。
　　美方的手续办理地很快，马上回复了意见。然后就给了批文，允许择日去阿灵顿国家公墓把司徒先生的遗骨起出来运走。
　　理论上，阿灵顿国家公墓是安葬军人的，但是外交家里面也有先例，比如杜勒斯。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顾莫杰才有时间和傅老先生闲聊，看得出来，对方心情颇为激动，有些老泪纵横。
　　“后生可畏，没想到，拖了两代人的事情，最后居然是你们年轻人打通了关节。”傅老擦了擦眼泪，拍了拍顾莫杰的肩膀，“这几年，国内应该更加开放了不少吧。”
　　顾莫杰搀扶着傅老往外走，一边对答：“如您所见，确实是这样。如今很多历史遗留问题的口风都松了一些，包括当年日寇入侵、正面抵抗的事情，也都能说一说了。”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我是很承你的情。以后来东海岸，尽管到我家做客。”
　　顾莫杰本来要坐另一辆车，却被傅老拉住聊天，只好换车。另外一辆车上，只留下叶敏茹和朱槿絮同车。
　　傅老上了年纪，对新经济不太懂，言语比较朴实：“你是搞互联网的？”
　　“是。”
　　“在美国，好多人拿你和比尔盖茨、扎克伯格相提并论。这么大成就，听小朱说还租凯迪拉克开，年轻人不骄不躁，难得。”
　　“我只是原来没来过华盛顿。”顾莫杰笑答，“在洛杉矶和旧金山的时候，也坐迈巴赫的。”
　　傅老随口提示：“小车可以直接放私家飞机里一起运的嘛，这有什么。”
　　顾莫杰讪讪地一摊手：“可是我是坐民航来华盛顿的……”
　　傅老这次是真的诧异了：“你没有私人飞机？”
　　顾莫杰耸耸肩：“我经常飞中美之间的航线，私人飞机飞不了那么远的航程。”
　　“你还真是……要是摊美国这儿，比你家产少几十倍的人，都知道怎么解决——美国这边弄一架，中国再弄一架，除了越洋航班坐民航，别的出行都可以用私人飞机解决了。”
　　“我还是想一步到位，不愿意折腾。听说波音公司这两年要出一款波音787，主打‘中等载量、超远续航’，用了很多新材料减重。要是那个型号造出来，我倒是挺有兴趣……”
　　顾莫杰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拍脑门直呼自己灯下黑了。
　　眼前这老人不就是波音中国副总裁么！
　　他立刻改口：“对了，您知道787的开发进度么。如果你觉得可靠了，到时候第一时间帮我联系一架。”
　　傅老终于露出了“原来你小子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的会心表情。
　　“成，要是外人问么，至少09年下半年才能发布、11年年中交订货。你问么，原型机测试完就卖给你，不过折扣你就别想了，最快10年年初。”
　　“钱不是问题。我就想要一架不太大的飞机，航程要够我一次性去地球上任何地方。”
　　傅老似乎听了顾莫杰的话有所感触，想起了什么身不由己地破事儿。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要是空军和白宫的人也这么想，今天就没你机会了。”
　　“啥意思？”
　　“其实787开发的时候，第一架原型机开工到半年多、技术差不多过硬的时候。我们就同期造了第二、第三架。一来是当时打算加快技术积累，二来也是准备给白宫推荐——777太大，不适合做私家机，机动性也不好，装了反导弹干扰系统也没法适度机动，所以空军一号是肯定不要的。787轻量化了很多，机动灵活也好，结果白宫又嫌小，还是继续用747。所以咯，到时候2号机就当便宜你了，但是价钱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相当于是定制机，肯定比将来航空公司订货的贵不少，还要摊销2%研发费用。”
　　“嘶——”有钱如顾莫杰，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傅老，我没记错的话，您只是……波音中国的副总裁吧，连波音的副总裁都算不上。这么大的事儿，您到时候决断得了？”
　　“说实话，决断不了。但我估计没什么别的关系户和你抢——将来的量产型，估计都要2亿4千万美元一架，高配的可能3亿，何况你要的这个还有定制。世界上拿得出四五亿美元买一架专机的人，没几个。”
　　顾莫杰想了想，也有点被吓到：“那就是至少30亿人民币了。按照现在初音娱乐的股价，如果保持住，明年大小非解禁，我按解禁上限抛掉5%股权套现，也就70多亿，买两架飞机就没钱了。”
　　真黑！
　　不过一想到可以坐“原计划作为新一代空军一号使用”的飞机，似乎30亿人民币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聊着，车已经开到了马里兰州的傅宅。临下车的点儿，顾莫杰想起一个问题，又追问了句：
　　“对了，您到时候跟着回中国参加仪式么？”
　　傅老想了想，还是有些颓废：“老啦，我这两年的情况，自己知道，心脏不太好，越洋航班是坐不动了。你帮我那份心意一起带到，就成了。”
　　顾莫杰也很干脆：“好，那到时候我把仪式视频录下来，发回美国请您看。”
　　……
　　美国人的动作比顾莫杰想象的还要快，仅仅两天就把司徒老先生的遗骨弄回了中国，钱塘那边的准备工作，基本上也已经接洽妥当。
　　另一边，扎克伯格LOBBY那批新泽西、马萨诸塞和马里兰的议员的事儿，终于有了决定性进展。2008年7月8日，美国总统小布什在参众两院都通过之后，被迫签署了《基础科研捐款抵税修正案》。
　　顾莫杰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日程。
　　临走那天，在波托马克河畔的酒店，他和随行的人商量了一下行程。
　　“5天时间，我飞回国处理两件事情，然后飞回来，陪你看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演唱会——到时候你先去纽约等我。”
　　“既然你还会回来，为什么要我等你？我要和你一起！一共就三周假期，一个人在华盛顿宅5天有什么意思。”权宝儿坚定执拗地搂紧了顾莫杰，双目水光盈盈，“我保证，在国内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4天！我怕你累到，越洋航班能少飞一趟就少飞一趟么。”
　　“好吧。你也别太赶了，身体要紧，早一天晚一天没所谓的。”


第六十八章 比逼格更逼格
　　两天后，钱塘北郊，半山安贤园。
　　这里的墓地，12万一个的那种，也只有一块碑、一个大理石龛座，文明而寒酸。
　　最后，是顾莫杰捐款掏了50万，买了个相对靠谱宽敞些的地方——司徒老先生是不介意这些虚礼的，但是不得不为前来瞻仰的各路文化名流考虑，太小了实在挤不开。
　　傅履仁老先生的一个儿子，执主家的弟子礼，在那里待客答谢。送花圈的人本来有不少，最后为了整洁，都被劝回去了。经过一番博弈，只留下了三个花圈，两个分别是“京城大学校友”和“钱江大学校友”名头。第三个算是特权，写的是美国大使馆。
　　顾莫杰没搞特权，直接随在第二个圈里就行，他本来就是机缘巧合。
　　两旁都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顾莫杰看到母校的潘校长和蔡院长也在其中凑热闹，而且也只能按晚辈身份给人点头哈腰。倒是顾莫杰本人站在前排，和雷德大使一起先行礼致辞。
　　这或许是顾莫杰一辈子参加过的逼格最高的“校友会”了吧，一伙前朝就已经是教授的老人，反而站在他旁边。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虚伪避让的，毕竟这事儿他出力斡旋不少，捐了不少钱，还打通了齐枢机的关系。
　　傅家人答谢之后，先是雷德大使作为美方代表，先就历史这一页的揭过发了言。然后是顾莫杰作为中方代表，说了些“朝前看”的场面话，整个安放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如今的顾莫杰，眼界已经不比两年前了，随着生意的规模到了直达天听的程度，见到的大人物也越来越多。等闲美国大使，已经不足以令他敬畏。
　　不过，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的。仪式结束，顾莫杰很客气地发出了邀请。
　　“大使先生，您能够特地从京城抽空来参加这个仪式，实在是非常感谢。请允许我稍尽地主之宜——大部分京城和各地来的嘉宾，我们初音集团都安排了夏宫的食宿接待。至于您本人，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在江南会也安排了。”
　　雷德六十出头年纪，在政客和外交家里面算是年轻力壮的了。虽然一头秃短的白发，精神却很是矍铄、态度谦和。
　　“不必麻烦了。如果你非要请我吃饭，我宁可去楼外楼——司徒前辈生前最喜欢那里，我本人对那儿也比较熟。”
　　“喔？您也对那里很熟？”
　　“当然，34年前，我刚从哈佛法学院博士毕业、进入国务院工作，就有幸以翻译身份陪基辛格国务卿来过中国——当时还是周先生请我们吃的饭。”
　　顾莫杰从谏如流：“行，那我打招呼让他们包场。”
　　雷德大使善意地拍拍他肩膀：“不用——你觉得还需要你预约么。”
　　顾莫杰转念一想，貌似确实没必要：美国大使想去的地方，自然有外交部的人帮忙清场，还用他这个暴发户开口？或许，能争取到一个买单的机会都不容易。
　　跟着上车，他有一种即将变成外交牌照专业户的趋势。
　　在华盛顿，天天坐中国大使馆的车；回了钱塘，就改坐美国大使馆的车。
　　顾莫杰在钱塘住了这些年，从来没发现原来西湖边的北山路都有这么空旷的时候，简直可以飙车。后来才知道，据说是外交部的人让临时封道了半小时。
　　走进那间沉淀着历史的包厢，顾莫杰特地找到了那组周先生当年请客的黑白照。终于，在那张没有尼克松、只有基辛格出场的照片上，看到了一个陪在角落的帅气瘦削白人小伙子。
　　再回头看看如今已经满头白发、胖得满面红光、肚腩凸出的雷德大使，顾莫杰竟然有了危机感。
　　看来，一定要保持健身。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三十四年前陪周综理吃饭的帅小伙，如今竟然臃肿成这样了。
　　“没认出来我吧？”雷德指着墙上的黑白照，恢复到了很有外交礼仪的状态，两人分宾主坐定。
　　笑容透着僵硬，尽管顾莫杰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只是职业习惯。作为政客，哪有不僵硬的。
　　“听说你前几天摆了我那个老同学一道，他们那伙德州红脖子，最不能容忍左派挖美利坚墙角、博爱全世界了。”
　　“谁？”
　　“布什啊，他是我耶鲁的同班同学，还同宿舍的。我本科在耶鲁，读研去的哈佛。”
　　“您说布什总统？”饶是顾莫杰养移体居移气，涵养已非往昔，也差点没镇住场子。
　　他讪笑了一下，随口辩解，“LOBYY法案那事儿也不怪我，您知道的，起码八成是那些犹太财团和犹太IT大佬在搞事儿，我就是个望风的。”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政治么，就是这样。”雷德喝了一口茶，看不出任何情绪，“何况我其实不关心那些。我是搞投资顾问出身的，当大使之前，做了二十年美国政府对华投资顾问、帮那些跨国公司规避在华风险。有些东西，哪怕转移到了中国，但是只要对美国的产业能够形成综合利益，我不会去反对。”
　　顾莫杰的紧张也很快松懈了下来，看来这个雷德倒是个妙人，想和自己打好关系。
　　说不定，将来还会谋求更多生意上的合作。
　　“如果有合作的机会，我当然欢迎了。不过大使先生，据我所知美资入华这些年，都是生产制造转移为主，我是搞互联网的，只怕没什么值得你背后那些财团投资的。”
　　雷德喝着红茶：“时过境迁，这些都不是一定的。这几年明显可以看出，中国从一个纯粹的资本输入国，变成了兼有一定的资本输出国属性。而且不光不是对东南亚这些更落后地区的产业转移，甚至还有对欧美投资。你不需要美国人的钱，我们美国人也可以要你的钱，你也可以去纳斯达克上市，何必拘泥于一途。”
　　顾莫杰笑着说：“如果您说的是这个，我当然有考虑了。我最近就在接触一家美国的游戏公司，想收购，不过他们不太愿意卖。”
　　“生意，总要有合适的价码。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就不评价了。”雷德很恰到好处的收住了话头。尽管这里是私人场合，他也不得不顾忌影响，作为美国大使，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慎重，“暴风雨要来了，近期在美投资，能够拯救一些优质公司，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也是好事。”
　　顾莫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关于经济形势的忧虑，站在他这个高度，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问题只是在于严重程度没法确认。
　　中国的股市，从2007年年底就开始了持续下滑，包括初音娱乐IPO之后，冲高了个把月，就开始回落，大盘表现也一贯不好。但是这种问题，还可以解释为此前投机性过度，历史欠账太多。
　　但是，6月份去了美国之后，顾莫杰可是真真切切也感受到了美国的暗流涌动。美国的房地产次级债抵押贷款，已经萎靡了半年多。
　　顾莫杰为此咨询过古勇将身边的投资顾问人员，对方调查后告诉他最初的次级债风险波动从07年4月就有端倪了，只是小布什政府一直控制住了。
　　风险，其实圈内人，社会顶层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感受到，就是不知道规模和程度。
　　如此看来，雷德的判断，属于比较悲观的了。
　　“大使先生，您不看好美国的资本市场？”
　　“我不能随便发表意见，只能说，风险谁都知道有，程度多重就没法说了。反正如今的炒家，哪怕是大跌的时候，也能攥出钱来的，不比十几年前了。”
　　顾莫杰心中多埋了一根弦，心说这种事情，担心也无用，还是多留点神好了。
　　“看来，你们美国人也不喜欢索罗斯？”
　　“肯定的，金融和投资是必须的，但是我更希望所有投资客都是巴菲特先生那样的伟人。”
　　顾莫杰抹抹嘴，喝了一口龙井漱漱口：“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当初融到的钱，也不急于几个月之内就花掉了。留点儿应急的，真有什么变故还能抄底。”
　　“我说话不负责任的，赔了别怪我。要是真有那预测的本事，我何必做顾问工作，自己下场赚大钱不就行了。”
　　“当然不会怪您了——赔了，那也是我自找的，也就损失点利息；赚了，将来不会忘了报答您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有那样的机会，还要您多介绍点资源。”
　　“干杯！听得出来，你是个爽快的人。我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
　　“我也一样。”顾莫杰干了杯中的红酒，把手肘搁在桌面上，身子又前倾了几十公分，用更低沉一些的语气发问，“大使先生明天就回京城了么？如果是的话，我正好同路。我有点事儿要进京汇报一下。”
　　“那正好，我确实该回去了，在京城还有很多事情——至于你要汇报啥，我就不问了。”
　　顾莫杰结了账，亲自送雷德出去。回程的路上没必要招摇，他就上了自己的车，没有再坐外交牌照。
　　……
　　回到竹溪小径歇息了一夜，次日一早，顾莫杰就得去赶直飞京城的航班。
　　“还回来么。”睡眼惺忪的陆文君，摩挲着男友余温尚在的被窝，问了一句。
　　“办完维尔福收购案，一定第一时间回来。今天就算了，如果汇报完，齐枢机那边没别的事情，晚上就从京城飞美国。”
　　“那你行礼多收拾点。”
　　“没事儿，费姐那里有。好了，不多说了，小茹姐已经在楼下等我了。”顾莫杰打好领带，俯身和陆文君吻别。


第六十九章 纽约之夜
　　顾莫杰是和雷德大使同机抵达京城的。
　　时隔三个月，竟然再次踏进了紫禁城。或许当事各方，谁都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办得这么快，这么善于借势。
　　收获高度赞赏，那是必须的；或许从此成为某些特定对美问题的国策咨询顾问，也不是没可能——当然，肯定要加个“之一”；也就是上面的大人物想起来的时候，会来个电话问问你的看法；没想起来，那就等于不存在。
　　紫禁城内的密谈，当然不能为外人所知。顾莫杰除了翔实地汇报近期可能出现的美资基础科研动向，还略微提到了雷德大使对美国金融市场的悲观预期。不过那些都不是顾莫杰这个外行人可以卖弄的，听众根本没听完，就招待顾莫杰吃了顿饭，然后打发了。
　　仅仅在京城市区停留了六个小时，顾莫杰直奔机场，踏上去纽约的航班。一上飞机，顾莫杰就躲进了头等舱的包厢，准备躺下睡大觉养精蓄锐。这次回国他仅仅在国内停留了两个白天，然后就要忍受两次14小时的航班。
　　因为高纬度，从京城飞纽约的航班不会去南方的旧金山甚至洛杉矶加油，而是选择美国西北部的西雅图。叶敏茹给顾莫杰买的票是到纽约的，她自己则是在西雅图就下飞机，顺便做好迁居的准备工作，等过几天顾莫杰的到来。
　　算算日子，费莉萝术后已经40多天，坐房车去北方避暑应该毫无压力。顾莫杰此前让古勇将身边的人，在西雅图买了一桩滨海避暑的别墅，不太大，也就两百万美元的大路货。不过一直没有让贴身的人收拾过，叶敏茹提前过去，正好带着人整顿一下。
　　……
　　中国时间比美国早12个小时，起飞的时候是入夜，下来的时候更是深夜。
　　纽约，金融之都，或许也是罪恶之都。
　　从JFK机场下来，深吸了一口空气，似乎一点危机的气息都没有闻到。华尔街精英们，也还没来得及臭大街。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房地产次级债坏账率太高，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美国的金融市场，真的是处在暴风前夜么？
　　如果是，这个前夜究竟有多“前”？
　　因为时间关系，机场相对比较安静，VIP通道更是空旷。
　　走到通道门口，顾莫杰只看到一辆孤零零的高档车在候客，竟是宝儿亲自开车来接他。妹子很兴奋，一看到他就扑上来，趁着左右无人深深拥吻了几下。
　　“上车先，才4天没见，怎么就这样。”顾莫杰被暴力的宝儿扯得东倒西歪。左顾右盼之间，赶紧把宝儿推进车里，两个人都滚翻在后座上。
　　“不对，严格来说才三天半——我可是朝离夕至。”
　　“就是想你了不行么。假期只剩四五天了，后面又要打新歌，忙到冬天都不能休。身边工作人员那么多，哪里还有机会。”
　　“好好好，别怨念了。我说到做到——陪满你五天，然后咱回洛杉矶各干各的，成不？”
　　“嗯。”宝儿答应得很开心，黑暗中都可以感受到她的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那就坐前排去，开车。”
　　宝儿坐在顾莫杰腿上，磨蹭了几秒钟，还是乖乖去前排开车了。
　　“麦迪逊广场的票买好了么？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买好了，放心吧。尼克斯队的主场嘛，有包厢的。就是观看效果反而不好，离得远。”
　　JFK国际机场到市区才七八英里，宝儿定的酒店在麦迪逊广场花园附近。深夜车少，不一会儿就到了。
　　顾莫杰在飞机上睡足了的，并不怎么疲累。宝儿也知道这一点，白天的时候硬逼着自己睡了一下午，此刻精神也好得很，完全是夜猫子附体。
　　门刚锁好，宝儿就感到背后一阵巨力，把她顶到了墙上。
　　“别，还没洗澡呢。”宝儿娇喘着挣扎。
　　“洗完有洗完之后的份儿，这份先吃了再说。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刚才你就想在车上解决了。”顾莫杰很霸气地制服了对方。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衣服的拉链和扣子纷纷阵亡；连牛仔裤上的手打铜钉都崩落了两个。
　　宝儿被揭破了心中的念头，羞涩不已，再也没法抵抗，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刺激。虽然半年前献出第一次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好好洗洗，可那毕竟是冬天，还是盛妆打理过的。而此后历次接触，两人一直都是很爱干净的。
　　浓重的男人味，混合着油汗，真是太粗暴，太狂野。宝儿觉得自己身上的元气娘属性，被引爆得喷薄而出。
　　全天下的棒国女明星，几乎都在走性感路线、唯独她在走帅气路线。
　　这条路线，虽然得到了了无数不可替代的、谁也抢不走的个性粉丝，尤其是女粉丝。却也牺牲了她很多的本能，很累。
　　两个舞动的，战斗的身体，紧紧塞进牛仔裤中，就是这种感觉。
　　全方位的花洒对着浴池喷射，宝儿静静地蜷缩在顾莫杰的怀中，双腿跨坐在他身上，感受着深入心灵的震颤。
　　“以后可别这样了。”她幽幽地说，“你好歹来美国一个多月了，偶尔回去几天，就该好好补偿一下君姐，我会有负罪感的。”
　　“我有分寸的，在钱塘那两夜，我要过她了。”
　　“那你刚才还要这么狠！身体会垮掉的。”宝儿更加心疼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要的只是‘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凉茶，都会不由自主想要一起分享’，不需要你用这种事情来证明。”
　　“好，我听你的。其实我也不是欲求不满，就是觉得要了你没多久，就晾在美国小半年，怪内疚的……算了，啥也不多说了。”
　　顾莫杰把怀中的妹子楼得更紧，似乎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人深吻着，心意相通，再也没有担心和猜疑。真爱不需要靠性来证明。
　　……
　　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顾莫杰倒是想起个事儿：“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个事儿，不过身边没有别的娱乐圈的人，没得商量。”
　　“说说呗。”
　　“去年开始，美国的金融市场就不太好。我和勇哥，还有懂投资的人复盘过，要是真有什么动荡，各种资产价格下跌、热钱外流，那都是肯定的。但是历次经济危机的时候，文化产品消费都会逆市高涨，那也是惯例了。如果有可能，我是打算抄底一些电影公司之类的资产。”
　　宝儿有点惊讶：“诶？有这种现象么？你不说我还不知道。经济上的事情我是真不懂，帮不上你呢。”
　　顾莫杰拍了拍对方光滑的背脊，笑着说：“我要问你的又不是这个，刚才的话只是陈述句——好莱坞当年是怎么起来的？不就是29年大萧条的时候暴涨起来的。人一失业，空闲的时间多了，心情又苦闷，看电影的就多了——其实相比于每个时代的收入和消费水平，看电影真花不了几个钱，无非是很多时代人们脑子里没‘为电影花钱’这根弦。电影如此，游戏、其他文创产业也都差不多。有时候想想，文化产品真不能走曲高和寡的路线。越是吊丝的人，越是爱意淫，这也是为什么市场一直在迎合小白。哪怕小白没有小资有钱，但是小白装逼的欲望比小资更强，消费的力必多就更旺盛，愿意掏。好莱坞八十年的商业电影之路，完全可以跨行借鉴。”
　　“有你这么说消费者的么。”宝儿红着脸微微啐了一口，“还是直说你的问题吧。”
　　顾莫杰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自嘲地笑笑：“其实我只是在想，迈克尔·杰克逊一辈子都没去中国开过演唱会。如果真的有经济危机了，我想办法第一时间打通关节，用初音娱乐的名义组织邀请他去一场，你觉得怎么样？国内的问题咱先不管，MJ本人会愿意干么。”
　　宝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请他去中国开演唱会？你还指望这个赚钱？就算一场抽几百万美元佣金，对你都无所谓的吧。”
　　“这事儿当然不能光算钱，还有名声在里头。你想想，此前二十年，比我有钱有势的中国人不是没有，但是他们都没办成这桩事儿。我要是办成了，那就躲不开国内娱乐产业‘教父’的江湖地位了。这生意就算不挣钱，我也愿意去做。何况，下个月国内就要开奥运会了，后年还要世博会，这是国家国际化程度进一步提升的象征。如果我今年运作起来、安排明年插一场MJ的演唱会，也算顺势而为了。”
　　宝儿忽闪着眼睛，嘻嘻思索了一会儿：“照你这么说，如果中国历年都有那么多人宁可不赚钱，也要买这个虚名，那为什么还会办不成呢？我是MJ的脑残粉，据我所知，他对中国并没有什么成见，只要不亏待他，他不会排斥的。”
　　“听说是他的舞蹈动作太嚣张了，很多高层受不了他那种……嗯，我们中国人称为‘低俗’吧——我们这么打个比方，如果我给MJ接洽一次机会，但是要他承诺，整个演唱会过程中不许有抚摸下体的动作，把别的出格的表演也都‘和谐’掉，他会愿意么？”
　　宝儿听得很是震惊，天真地捂着嘴：“什么？在中国这都要管吗？”
　　“……你不了解中国国情，连我运营的魔兽世界上出现了骷髅，文化部的人还说不和谐，要全部和谐成僵尸呢。”
　　“那这事儿恐怕很难呢，你要一个艺术家去CUT他自己的表现手法，有骨气的人只怕很难接受。”
　　“唉，看来只能慢慢LOBBY磨合了。算了，不说了，咱睡吧，都折腾到后半夜了，这时差也该算是倒好了。”
　　权宝儿不由心中泛起一股苦闷：真是个没情趣的家伙！合着上了人家三次，就是为了倒时差发泄精力好睡得香一点。


第七十章 请迈克尔杰克逊去中国？
　　风暴前夜，总是最宁静的。既然看不出任何端倪，顾莫杰索性不去想那些还未到来的事情，而是好好过好眼下。
　　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演唱会，便在今晚。顾莫杰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领略一下这座城市。
　　“真没想到，200亿美元身价的人，居然从没来过纽约，说出去谁信呢。”
　　斑驳的布鲁克林铁桥上，一辆迈巴赫静静地违停在人行道上，视罚单如无物。
　　这是一座19世纪的古老铁桥，这头连着布鲁克林区，另一头就是曼哈顿了。脚下的东河，是哈德逊河的支流。
　　风很大，很爽朗，视野非常开阔。
　　顾莫杰和权宝儿倚栏斜靠，用车子遮住自己大半的身影。顾莫杰很绅士地打着阳伞，把身体向宝儿那边侧倾一些。
　　如果是他一个人出门，他是不屑于打阳伞的。男人么，稍微晒得小麦色一点，也无所谓。
　　他随意地耸耸肩：“谁也没规定钱多的人就一定要来过纽约，不是么。”
　　宝儿转过脸，捧着顾莫杰吻了一下，欣慰地问：“那你会不会怪我带你来这里？”
　　顾莫杰完全不解：“为什么要怪？”
　　宝儿：“你连自由女神像、百老汇、华尔街都还没看过。却被我带到这么一座破桥上看风景，不会惋惜吗？”
　　“我相信你是有用意的；何况，这里确实让人觉得心情很开阔，望得也远——有你的地方，就有风景。”
　　顾莫杰还有两句潜台词没说：在他眼里，宝儿选择这个景点，更主要的原因，应该是这里人少。尤其是7月天的正午，谁也不会在大太阳底下的布鲁克林铁桥停留。
　　最后那句“有你的地方，就有风景”，让宝儿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了，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这么靠着，说话如同梦呓的呢喃。
　　“04年初，我17周岁，第一次来纽约，拍宣传片和MV。当时是冬天，零下20度，可是为了拍MV，我不能穿羽绒服，还要露出小腿和手臂。
　　而且，你或许想不到，监督之所以选这个场景，就因为布鲁克林桥在东河的风口上，风特别大，可以拍出长发劲爆飞舞的力度感；那两年我正处在走帅气路线的巅峰，《Valenti》、《Quincy》、《Girls-On-Top》这些动感歌，都是那时候的作品，MV一定要表现出头发甩起来干净利落的霸气。
　　后来，自然风太乱，监督觉得头发飘飞的效果达不到要求，反复拍了4遍都没过关——我最后冻晕在桥上，还是女助理用羽绒服和热水袋把我捂醒的。
　　醒来后，监督怕我出事，做了点妥协，运来了3台大型鼓风机，远远放在摄像机拍不到的位置，然后根据MV需要随时调节各个方向的风力大小。我咬着牙最后死撑了一把，10分钟，一遍过……然后就彻底昏迷不醒了，回到酒店才复苏过来。”
　　如今是7月，东河的河风吹上来，让人觉得很愉悦。可是听着权宝儿叙述的那个凄惨往事，顾莫杰却有一种不寒而栗，似乎宁可风小一点，流点汗也好。他不由自主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们韩国人……唉，就是一根筋，这点始终没变过。”
　　“别抱这么紧，现在是夏天，热。”宝儿被捂得汗流浃背，嘴上说不要，却没有力气推开男人。
　　她的心似乎回到了那个辽远孤独、靠自己一个人咬牙死撑的年代。似乎就此热死在顾莫杰怀里，也是一次幸福的窒息。
　　流汗就流汗吧，阳伞也不用了，随手丢弃到了桥下的哈德逊河里。两人就在铁桥栏杆上痴缠，试图抚慰相互深埋在心底的艰辛。
　　吻着吻着，宝儿被顾莫杰一把推进了车后排。车没有发动，也没有开空调，阳光晒了许久，早就把车厢变成了桑拿一般的蒸热。但是车里的人却像是失去了温度感官，丝毫不介意这些。
　　迈巴赫不愧是号称减震系统强如坦克悬挂的存在。单向透视的茶色玻璃背后，看不出一丝一毫车子的内景，也看不出轮轴的震颤。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发动了，掉头重返布鲁克林区，奔向宝儿推荐的“纽约怀旧之旅”下一个景点。
　　看来，顾莫杰的初次纽约之旅，是不会包含华尔街了。这种煞风景的地方，还是留到下次扮演收割者的角色时再来好了，不急。
　　乘兴而来，兴尽则返，到不到华尔街，根本无所谓，这才是真名士的风骨。
　　……
　　花了一天，把纽约留下宝儿回忆的地方匆匆转了一遍，华灯初上时分，两人终于到了麦迪逊广场花园。
　　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腐化堕落大本营”。
　　拿着套票，进了VIP包厢坐定，随着场内氛围逐渐热络起来，宝儿心中升起一股梦幻感。
　　“突然好伤感。从10岁开始，就没看过演唱会了——当受邀嘉宾不算。当初立志在这里开一场演唱会，四五年过去了，也还没实现。”
　　“这有什么，我这辈子都没看过演唱会——在你的大阪站之前。”
　　“诶？那是你第一次吗？啊！早知道我不让孝利姐去接你了。”宝儿颇为惊讶，后悔地搂着顾莫杰，“哼，那样我就是第一个陪你看演唱会的女生了。”
　　“好了好了，那不重要，就算那次孝利姐没来，我也会带小茹姐的。”在顾莫杰眼里，“第一次陪女生看演唱会”这种事情，根本就没什么纪念意义。
　　两人安静了下来，场内的演出很快开始了。
　　开场就是以“芝加哥打字机”扫射开局的《DANGEROUS》，实在劲爆得可以。六万多人的观众，瞬间就嗨爆了全场。
　　顾莫杰在视频上看过MJ的劲舞，但是到了现场，他才知道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尽管，舞台上的MJ，比他最巅峰的时候，已经老了足足20岁。有一种气场，却不是任何技术指标和科学可以解释的，那是历史沉淀的刻印。
　　“你怎么都不尖叫，真没劲。”宝儿用力地摇晃着顾莫杰的腰，她的表情已经如痴如醉。
　　“我这人从来不尖叫……好吧，你教我该怎么样。”
　　宝儿娇嗔地甩了他一眼：“这还要教！好吧，看我的样子。”
　　说着，她轻盈地起身，如同《Valenti》开场那几个小节一样，前后波浪一样地扭动起来，双手过顶绞在一起，放肆地尖叫。包厢隔间很宽敞，大概有四个平米的样子，怎么折腾都够了。
　　“太有难度了吧！我没学过跳舞。”顾莫杰顿时就“苦手”了。
　　“我带你，从后面这么搂着我，跟着我一起动。”
　　宝儿拉过顾莫杰的双手，从后面环住自己的腰肢，然后水蛇一样扭起来。顾莫杰只能生硬地跟着，磕磕碰碰好不狼狈。
　　不过，外面的粉丝似乎都是这样的表现，简直就是“群魔乱舞”。适应了一下环境，顾莫杰倒觉得自己和宝儿已经挺有东方人的含蓄了。
　　跟着MJ毫无规律地舞动了四五首曲子，顾莫杰觉得自己已经要趴下了。并不是他缺少运动，而是实在不适应这种晕眩的摆动。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MJ的大型演唱会每次都会心脏病死那么几个人了。看来要把这家伙请到中国去开演唱会，不许他自摸还在其次，关键是要整顿好舞台氛围。”
　　宝儿拧开一瓶凉茶，先喂顾莫杰喝了两口，然后才自己喝：
　　“这你倒不用担心——MJ当初的世界巡演，东京站就心脏病死了人，但是首尔站就没有。首尔的听众虽然也尖叫，总的还是挺含蓄的。就是后来听说MJ不高兴，觉得气氛调动不起来。我认为中国人会比韩国人更加含蓄一点。”
　　“有这事儿么？回去弄个当初首尔站的视频，加上统计数据，我回国游说的时候也好有点儿依据。”顾莫杰喝着凉茶，情绪也冷静了点，缜密的思维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
　　他已经在盘算，怎么利用他和文化部高层的关系了。
　　既然初音娱乐的能量，足以让《魔兽世界》的历次资料片比历史同期提前半年以上在国服开服，那么同样的能量，引进几个外国歌手的演唱会，应该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吧？
　　怀着这种心思，后面三分之二的演唱会篇幅顾莫杰都略有一点心不在焉。不过表面上还是很给面子地陪着宝儿一起舞动劲嗨，狠狠出了一身汗。
　　宝儿当然可以看出他的走神，却没有说什么。一个百亿富豪，肯陪妹子疯一次，一生仅此一次，懂事的妹子都会知足。
　　演唱会结束了，顾莫杰离开包厢，给了门口的工作人员厚厚一扎小费，然后把一张临时手写了两行字的名片夹在信封里，让对方找渠道交给MJ本人或者他的经纪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上万美元的小费，足以让人把一切信息传递进去——顾莫杰并没指望那些人帮MJ决定，他只要那些人把名片带到就行。
　　顾莫杰和宝儿在包厢里静静地等了半个小时，观众也基本散场了九成多，只剩下寥寥几撮。终于，一个被众多保镖簇拥着的白皙男子，走进了顾莫杰的包厢。
　　“杰克逊先生，很荣幸您最后选择了接受我的邀请。”顾莫杰虽然激动，还是保持着仅有的矜持，伸出手去……
　　另一边的权宝儿就没这么淡定了，她走了八年的帅气潇洒劲舞路线，MJ可以算是她从艺之路上的灯塔。她非常激动地把外套递过去，满眼都是星星：
　　“您好，能……能在我衣服上签个名么？我是您的狂热FANS。”
　　“嗯哼？我认识你！你好像是那个刚从日本来的新人吧？唱片榜上看到过一眼，也看过你的YOUTUBE，真是太酷了。”MJ和煦地笑笑，利落地在宝儿递过去的外套上签了名。
　　历史上，权宝儿第一年来美国的时候，扑街还是扑得挺惨的，因为毫无人气基础，在当年的全美唱片销量榜上只排到了130名开外，走在大街上白人基本不认识她。
　　如今因为顾莫杰的各种帮助，一方面是YOUTUBE大量曝光提升了人气基础，另一方面也是CAA的提前介入、派出了给力的经纪人。她的同名专辑和后来的单曲都卖得比历史同期提升了不少，如今在全美榜上可以占住70名开外的江湖地位。
　　不管怎么说，遇到一个全美70名开外的女歌手，扑上来说是他的脑残粉、从小听他的歌自学成才。哪怕被捧的人是MJ这样当世无双的巨星，也会沾沾自喜的。
　　马屁这种事情，不管对谁都有效果，何况权宝儿是发自肺腑的崇拜，不是装出来的。顾莫杰有些庆幸，今天带了个脑残粉，似乎谈生意的氛围也因此和谐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与人善缘
　　既然MJ对初音娱乐并非全然不了解，后面的话就容易聊了。
　　双方都是名人，没什么好自我介绍的，稍微客套几句，就像朋友一样。
　　史上最年轻百亿美元富豪的光环罩体，有些事情难度天然就会下降。
　　MJ领着两人进了一间专门的会客休息室，坐在沙发上慢慢聊。顾莫杰很谦逊，没有一点跻身“福布斯全球百富榜”的人应有的傲慢，给足了对方面子。
　　“杰克逊先生，您居然也有看YOUTUBE上初音公司的年会视频，实在太让我意外。我对未来的合作可能性更有信心了。”
　　MJ也是性情中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神经衰弱，依然强打精神随和地摆摆手：
　　“叫我迈克就行，我不喜欢朋友叫我杰克逊先生——那种官腔的称呼，容易让我想起法庭上那帮恶心的污蔑者。”
　　“那些人真是太令人气愤了。”权宝儿在一旁做着KAWATON的义愤填膺姿势，整个人还没从逗壁状态中恢复，“我们都相信您不会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的——您都有3个孩子了，说明您的性取向很正常，怎么可能对娈童感兴趣呢。”
　　MJ自信地笑了笑：“BoA小姐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不过那些往我身上泼脏水、指望发财的人，已经不是一两拨了。有些人就偏偏抓住我早年没子嗣这一点；说我是为了躲避嫌疑，所以案子爆发后才再婚留嗣的。我已经不介意那些人怎么编造了，清者自清就好。”
　　宝儿还想附和，顾莫杰怕她歪楼，紧了紧搂着宝儿腰肢的手臂，制止了她再说下去。
　　“幸运儿总是会被人嫉妒的。迈克，你要相信，这一点我和权小姐都有最深刻的体会。因为我们都是站在巅峰的人。”
　　“这点我完全相信。”
　　“好，那我今天也爽快点，直接说正题了。迈克，我知道你80年代就去过中国，但是你一生都没去中国开过演唱会。当年的中国或许很穷困，消费不起一场国际级的演唱会。如今都20年过去了，我觉得你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中国市场——我们连奥运会和世博会都能举办，难道还办不好一场你的演唱会。”
　　MJ神色闪过一丝不虞，随即又变得高傲，似乎被人挑衅了尊严：“JAY，我想你误会我了，难道你以为我是嫌弃中国没钱才不去的么？我只是不喜欢低三下四地改变自己的艺术风格，中国人对文化产业的监控太严格了，让人有点受不了。”
　　“Just-take-it-easy。”顾莫杰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抬手制止了MJ的受迫害妄想。
　　“我绝对没有怀疑您那淡泊名利的节操，也对您坚持自己艺术风格的操守非常敬仰。但是我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选择和我合作，我可以有办法让你进入中国市场。但前提是你要稍许Compromise一下。有时候，双方都应该拿出点姿态性的、无伤大雅的让步，显示自己的诚意，不是么。”
　　“你指望赔钱赚吆喝？用钱砸出来开路？”
　　“麦克！中国不是美国，别以为只有用钱才能解决问题，也别以为只要用了钱就一定能解决问题——如果纯粹有钱就能解决问题，《魔兽世界》上一个东家就不会拖延半年都迟迟没法升级了；而我也不至于一接手就能升级。我既然可以做到让《魔兽世界》绕过和谐之光的普照，成功软着陆；那么只要我想，当然也能把你推进中国市场。”
　　顾莫杰最后举的例子，看起来说服效果很不错。
　　千言万语放空炮，也不如一个实打实的LOBBY成功案例实在。
　　能把魔兽世界2.0放进中国的男人，绝非等闲。
　　MJ焦躁地挠了挠头发：“那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顾莫杰很好地掌控着聊天的节奏：“我现在不想和你谈具体条件，毕竟合作的意向和基础都还没敲定，谈那么细没意义——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做得到，我就有把握把你推进中国市场，哪怕赔钱也做了——这个要求就是，你得承诺在中国开演唱会的时候，不能摸自己的下体，也不能比中指或者食指抽插。”
　　MJ马上就急了：“那是我的艺术表现手法！”
　　“林志玲发嗲也是她的表现手法！但是发了嗲她就没得上春晚——这很现实，也很公平。想想吧，我并不是要求你改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我只要你象征性放弃一两个小点，算是给文化部和各路主管部门面子，让他们看到‘哪怕是世界第一的巨星，为了进入中国也愿意做出改变’。不然，刚才我说的事情都没有可能。”
　　“真见鬼！”MJ骂骂咧咧了一句，也没表态，抬脚就要走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塞给了顾莫杰一个联系方式。
　　顾莫杰扫了一眼，随和地示好：“那我们还算邻居了——我在比弗利山也有庄园，到时候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我们可以慢慢谈。”
　　MJ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眼顾莫杰，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权宝儿则露出了一种“别和人家说你是我男人，我不认识你”的无奈鄙夷。
　　“我以为，你最感兴趣的应该是上面的电话，而不是住址。”留下这句话，MJ耸耸肩，便准备转身离开。
　　“我说错话了吗？”顾莫杰侧脸看着鄙夷未消的宝儿。
　　宝儿嘟着嘴，挥舞着粉拳作势说：“毫无疑问——迈克的住址本来就是公开的，他的庄园门口每天都会有很多歌迷围着。他给你名片，是希望给你他的私人电话，而不是住址！连住址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他的脑残粉。”
　　顾莫杰只能报以自嘲：“呃……我本来就是理性粉吧，只有你说过自己是脑残粉。”
　　宝儿一阵气晕，不打算搭理他。
　　已经转身走出十几步的MJ，显然是撇到了顾莫杰和权宝儿的交谈，似乎对宝儿的脑残粉程度很满意。他停下脚步重新转过身来，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权小姐，很感谢你这么崇拜我。我给你个建议：我看过你的MV和专辑。在美国比你漂亮或者比你嗓子好的女歌手，起码可以找出50个。你这么混，就算有人砸钱挺你，也没多大成就的。要想出头，你最好坚持你自己的风格——比你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是比你帅的女人，世上真没几个，同时还比你潇洒、比你干净利落的女人，我就更没见过了。想想看你04-05年那些作品，什么才是你最无法被人替代的属性，千万别为了迎合市场给丢了。”
　　宝儿听了大为感动，没想到MJ不仅听了她在美国出道之后的唱片，竟然连她早期在日本的作品都听了——后来她才知道，MJ是看了宝儿在YOUTUBE上那个数亿播放量的年会节目视频之后，才出于好奇去全部看了一遍的。
　　这也算顾莫杰的推手，所带来的机缘巧合了。
　　“杰克逊先生……啊，我是说，麦克，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会好好思考您的提醒的。”宝儿在日本混了6年，出席综艺节目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鞠躬鞠到腰都直不起来，此刻更是鞠躬如啄米。
　　杰克逊玩味地看了一眼这个诚恳的少女，转身走了。
　　望着MJ的背影，宝儿轻声问道：“你觉得他还会联系你么？看今天的样子，好像还是被你气走了。”
　　顾莫杰倒是一点不担心：“放心，我这人做事都是提前做好功课的——从02年开始，迈克有好几年没弄演唱会了，但是07年又开始弄，还规划了多个外国巡演。他的经济状况很不好，打官司欠的律师费也很多，所以，演唱会的动机是很强烈的。听说日程都已经排到一年之后了。”
　　宝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附和道：“这个我倒是知道，目前为止他排到的最后一场，是明年7月的伦敦站。”
　　“所以，来日方长，他会上钩的。”
　　……
　　双宿，双飞。
　　度过了在纽约的最后一夜，以及次日同飞洛杉矶的航班。从飞机上下来，直奔比弗利山，两人在顾莫杰的庄园门口最后吻别。
　　双方都是大忙人，心照不宣地没有纠缠。
　　走，也要走得潇洒。
　　顾莫杰回到家，叶敏茹已经知道行程，安排好了一切。
　　费莉萝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看上去没有任何行动不便，穿得也很凉爽，已经不怕受风。倒是因为营养太好，调理太精心，身材比当初怀上之前丰满了不少，竟然都过百了。
　　见到顾莫杰回来，费莉萝立刻扑进他怀里，也不顾叶敏茹就在旁边，讪得叶敏茹赶紧躲避。
　　顾莫杰抚慰着费莉萝，可以闻到费莉萝身上一阵久违的淡雅宜人清香。
　　他柔声道：“怎么一下子这么激烈，我也就走了二十天。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你还对我不理不睬呢。”
　　“你倒是试试看6月天一个月不能洗澡、不吹风扇的日子！只有小茹每天给我擦手脚擦头脸，身上臭都臭死了。”费莉萝在顾莫杰脖子上画着圈圈倾诉，“人家不想把臭臭的一面展现在你面。知道你要回来了，一周前才找医生确认了，说可以洗淋浴。”
　　费莉萝如此苦心，也是让顾莫杰有些感动。
　　李夫人临终色衰，不愿见汉武帝最后一面，只怕就是这种心态吧。
　　顾莫杰：“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下次让君君怀上的时候，一定挑在冬天，让她给我生个小摩羯或者小天蝎，这样坐月子的时候就不会热得臭死了。”
　　费莉萝一阵气苦。
　　顾莫杰理性到冷血的天性，真是贯穿一生；
　　做了他的女人，就得忍受这种不解风情。
　　竟然连挑选孩子的星座这种事儿，都以“哪个月气候比较适合坐月子”为准绳。
　　有那么一瞬间，费莉萝甚至在想：要是世人都和顾莫杰这么冷静，巨蟹狮子处女这三个星座是不是会绝种？
　　两人温存了一阵，顾莫杰便风风火火的准备启程。
　　“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今天就启程，去西雅图避暑，顺便把勇哥谈的那个公司签了。”
　　“你刚刚飞机下来，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吃过饭再走。知道你回来，早餐我们只吃了一点点，车上吃饭不方便。”
　　“车上怎么会不方便，我这车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顾莫杰稍微辩解了一句，不过并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和费莉萝执拗，而是选择乖乖听话，服从安排。
　　十点半刚过，一行人收拾清爽，提前吃了午餐。庄园里的女仆趁着这段时间，把一切要带走的行礼都收拾妥当装车。顾莫杰一共带了3个保镖，以便轮换开车和警戒。
　　费莉萝戴着遮阳小软帽，亲自抱着才一个半月大的女儿费洁诗，第一个登上了房车。
　　这辆车，和她当初待产的时候坐的并不是同一辆，一上车，她就被惊艳到了。


第七十二章 真土豪的紫装
　　一辆价值300多万美元的豪车，在一号公路上以90码的速度，异常平稳地行驶着。不时有缓行的私家车被超过，然后对这辆颇有未来感的次世代座驾，投以瞠目结舌的艳羡。
　　美国的高速公路，南北向为奇数命名，东西向为偶数命名；编号起于西南，止于东北。
　　一号公路，就是美国最西边的路，南北纵贯整个美国。全程东靠落基山，西临太平洋；南启美墨边境的蒂华纳-圣迭戈（也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所在），北至美加边境的西雅图-温哥华。
　　美国的高速公路也有限速，以顾莫杰的座驾质量，开120码依然可以确保丝毫没有颠簸感。但是没那个必要，因为沿途的风景实在是壮阔。
　　很多自驾游的人宁可开60码，花两个白天的时间欣赏洛杉矶到旧金山之间这一段最美的风景，中间在布雷德利或者蒙特雷住一晚，感受一下西班牙风情的传统西部小镇。
　　真为了图快，以美国人的揍性早就去坐飞机了。
　　美国来了十几趟，这却着实是顾莫杰和费莉萝第一次走一号公路，一行人除了开车的保镖外，都沉醉在了壮阔的美景当中。
　　连续N个小时，太平洋的万顷波涛飞驰消逝在身后，想想都是很带感的事情。
　　顾莫杰亲手抱着一个半月大的女儿费洁诗，陪费莉萝坐在二层的舷窗边上观景。
　　怀里的小丫头已经褪去了初生时的暗肤色，变得粉妆玉琢，白皙可人，嫩得就和刚剥掉薄膜的清水煮蛋一样。
　　费洁诗很聪明，已经会发出“麻麻”的音节，可惜还不会叫爸爸——按照费莉萝的说法，那都是因为顾莫杰在孩子出生后仅仅陪了十天就离开了，所以当有此“报应”。
　　顾莫杰才不信这个邪，准备用路上这几天时间好好调教女儿说几个单词。
　　“好聪明，听见了没！听见了没！刚才她说什么呢？她喊我了。”以不给看海作为威胁，威逼利诱了一番，顾莫杰终于成功从女儿嘴里套出那个词语，一下子兴奋得和打赢了场收购战一样，在费莉萝面前炫耀起来。
　　费莉萝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顾莫杰已经继续自嗨去了。
　　“真不愧是我女儿，来，再学一个词：跟我一起念‘海——’对，或者‘SEA——’，就是那一大片蓝蓝的东西……学完就让小姨带你去睡觉。”
　　费莉萝再也忍不住了，下达了严令：“别折腾了，马上让小茹带她去睡！她一天得睡20个小时！”
　　叶敏茹也很配合，丝毫没有平时那样畏惧老板的威严，而是完全听从费姐的指示。费姐让她把孩子夺回来，她就乖乖地把孩子夺了回来，抱到暗室里睡下了。
　　顾莫杰没有抵抗，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这就生气了？我也就是20天没看到孩子，有点兴奋……”
　　“这么容易生气，早就被你气死了。”费莉萝滚到顾莫杰怀里，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没闻到，早上在你怀里，明明就是宝儿的气味！我是给你留面子，才让你洗了澡再出门！”
　　顾莫杰顿时就哑火了，进入挨训模式。
　　“我知道她确实对你真心，可也别做过了。平时保密工作要好好留意，上完女人记得洗洗干净再出门！”费莉萝很有姐姐威严地款款教训，也不忘警告一下之后给个甜枣，“要是曝光了，你倒没事人儿一样，人家还要靠名声拼事业呢，你这不是害了她么。”
　　“小萝，你说得太对了，我全盘接受——不过，你怎么对宝儿的气息记得这么清楚。”
　　费莉萝柳眉一竖，扯着顾莫杰的耳朵：“这半年她每周都来看我，我能不熟？！你长进了呀，都会反侦察套话了。”
　　……
　　在一号公路上连续开了7个小时，落日余晖时分，已经到了700多公里外的旧金山，穿过了壮阔的金门大桥。
　　费莉萝陪着顾莫杰，在二层车厢的前方观景台上，打开天窗，让海风吹拂起头发，看着落日最终被太平洋吞没。
　　“要进城找地方住么？还是就住车上？”费莉萝喝着银耳羹问。
　　“当然是住车上了，旧金山那些破酒店，早就住腻了，留给那些硅谷创业者去住吧。”顾莫杰居然露出了一丝邪魅显摆的笑容，“你还没见识过这车的终极技能吧；来，下车见识一下。”
　　顾莫杰说着，拉着费莉萝下车，叶敏茹也抱着费洁诗跟在后面。随车的女仆和保镖简单固定了一些东西，然后就开始变魔术。
　　顾莫杰这辆三百万美元的房车，是一款来自奥地利的新生品牌，可以翻译为“宫廷元素”，或者简称“元素”。外观是黑白瓷色相间，白壳黑窗，棱角圆滑，就和苹果手机一样有设计感。
　　“元素”房车只有12米长，排除掉驾驶舱和车头占的长度，后段客舱就只剩9米6。车宽3米4，堪堪比一个标准车道窄10公分。
　　论体积，世界上起码还有三四款房车比“元素”更宽敞，但是顾莫杰不喜欢。
　　因为那些更大的房车，要么是和二层楼的公交车一样，靠把车体做得很高来实现；要么就是弄成“擎天柱”一样的集装箱半挂车，在卡车一样笨拙的车头后面挂一个老长老长的集装箱房间。
　　那种货色，再宽敞，也不免有一股笨拙的工业感扑面而来，傻大黑粗，顾莫杰这样的互联网潮人怎么能忍受呢？
　　“元素”虽小，却很紧凑，是一体式的车型，稳定性极佳——这一点费莉萝已经体验过了，今天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却一点颠簸感都没有感受到。车子在减震悬挂方面的精心投入，简直比“艾布拉姆斯”坦克都强大。
　　费莉萝对于这车的行驶体验已经很满意；但对于晚上也住在车上，则心存疑虑。
　　9米长乘3米宽的内部空间，不算被家具占掉的尺寸，也就27平米。要住3个人，加上女仆和保镖的位置……
　　“舒服是舒服，就是小了点，住着膈应人。那么小个浴室，还要所有人轮流洗不成？”
　　面对费莉萝的狐疑，顾莫杰摁了一下遥控器。
　　然后费莉萝顿时斯巴达了，嘴张大成一个O字形。
　　车厢的一楼，是可以往左右两侧伸缩的。顾莫杰一摁，车体就在电机的驱动下伸展开了，凭空宽阔了一倍多！从3米4的车宽变成了7米多！
　　车厢总高原先也只有3米8，刨除掉底盘，内层高总共才3米3，一楼好歹还有2米，可以站人。二层就只有1米2了，只能猫着腰进去当卧铺用，行驶中根本站不直身子。
　　在顾莫杰摁了“展开”的遥控按钮之后，二层部分凭空就升高了60厘米，也有1米8的内高，完全可以当作卧室使用。而且二层楼顶部还神起了一些金属栏杆，和一个带遮阳篷、酒吧台的天台！
　　而且，凡是伸出来的部分，额外展露出来的那部分外壳都是透明的环窗或者天窗。
　　碳纤维骨架，镀膜树脂的窗体，可以确保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如果不想观景或者白天觉得太亮堂了，还能伸出一层太阳能板遮住所有天窗和舷窗。
　　这简直就是在拿做镀膜树脂眼镜片的材料、做动辄几十平方米的窗户！手笔之豪气，可见一斑。
　　顾莫杰连避嫌都忘了，双手分别搂着费莉萝和叶敏茹，很是得意地宣布：“这就是这车的奥妙之处：开的时候嫌它大，笨拙；住的时候又嫌它小——所以设计公司把它设计成了可嵌套。停车状态下，可以扩张到行驶状态3倍的内部空间。”
　　不到30方的“一室一厅小套”，顿时摇身一变成“90方大三房”。
　　“我还以为就是那些豪华内装和动力结构就值300万呢……原来果然有玄机。”叶敏茹都震惊得忘了自己被搂了，在那里喃喃地碎碎念。
　　“这不是赛博坦星人那里弄来的吧——啊！阿杰，你是不是勾结了塞伯坦星人的黑科技，才短短五年从一个普通学生变成超级富豪的？”
　　费莉萝说到这儿，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另一旁的叶敏茹也是条件反射地挣脱了顾莫杰的搂腰。
　　“瞎想啥呢！这车有得卖，不信你看……”顾莫杰差点被费莉萝的脑洞给震晕，赶忙掏出手机翻出订货记录给对方看，“你这家伙，肯定是这半年养胎的时候，《变形金刚》看多了！”
　　……
　　费莉萝冲了澡，陪着顾莫杰躺在车子二楼的梦幻主卧里。她的身体还不能承受征伐，所以两人只是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逾越。
　　躺在床上，直接就能看到满天星斗，侧脸过去，还能看见月亮在太平洋上的斑驳倒影。这一切，实在是太梦幻。
　　费莉萝挪了挪身子，以便在顾莫杰臂弯里靠舒服点，爱人的搂抱，竟然没有让她感觉到燥热。
　　“没想到不开空调都可以这么凉快，简直不像是7月中下旬的天气。是不是到了北方马上就凉快了？”
　　“我们才往北了600公里！哪有那么快凉下来的。”顾莫杰摩挲着费莉萝，指着车子的四壁解释道，“这车专门考虑了有些富豪不愿意吹空调，所以用了车壁循环水冷升降温。车壁里都埋了细薄的铜管，用车载制冷机打冷水降温。制冷机还能靠遮盖的太阳能板供电。”
　　费莉萝听得暗暗感慨：“这车竟然这么多花活儿——不过到了西雅图，你可不能再这么显摆了。不然维尔福公司的人肯定拿你当钱多人傻的冤大头，更不肯低价卖给你了。”
　　“放心，你看我是那种奢靡的人么？还不是为了你‘产后不能吹空调’，我才砸这300万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费莉萝总算被哄满意了，在顾莫杰怀中沉沉地睡去。


第七十三章 STEAM入手
　　一周之后，西雅图，冒险岛。
　　顾莫杰和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古勇将，正在进行收购前的统一口径。费莉萝则安然找了一套自己的起居住所，安静地休养身体，顺带避暑。
　　冒险岛是一座位于西雅图通往太平洋的圣胡安海峡水道上的小岛。岛上没有常年定居者，只有一个可供包租的小型度假酒店，加上一片林地。
　　哦，严格来说，冒险岛应该属于加拿大的领土，它已经在圣胡安海峡的航道中心线以北了，从行政区划来说，那里是温哥华。只不过，飞这个岛的水上飞机，依然是美国人的市政公司经营的业务范围，加拿大政府也不会来计较这点小事，更不会有人在越境的时候查护照。
　　美加边境的严格程度，与南面的美墨边境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这里没有偷渡客，没有怀着“美国梦”、宁可死也要死在美国领土上的狂热者，一切都是无所谓的淡泊。
　　四周都是金色的沙滩，没有深水锚地，也没有造大型栈桥。一百吨以上的游艇就不能停靠了，岛上的贵客出入基本都靠水上飞机。
　　在西雅图，有数百个住人的小岛，所以水上飞机是一种公共交通工具，普及率和国内的公交车差不多。甚至还有无限量的套餐价——每月1500美元，就可以无限次换乘市政公司提供的定时飞机。
　　对于那些每天都需要坐飞机上下班的岛民来说，买这个月票绝对是划算的。
　　唯一不爽的，就是这些人往往得一年四季穿拖鞋或者穿凉鞋上班——跳下飞机之后，他们还需要在过膝的浅滩上涉水几百米，才能回到家。
　　每年，西雅图的医院都会收治不少回家路上被海蟹钳子夹伤了脚的市民。
　　……
　　古勇将的神色，难得有一些憔悴，虽然戴着大墨镜抽雪茄和朗姆酒的架势丝毫不缓，精神却明显不济。
　　“阿杰，我是真没办法了，劝你还是快刀斩乱麻签了吧！我就和你实话实说，哪怕美国真特么经济危机了，热钱都流出去了，这个维尔福软件也是不可能再降价的。他们压根儿就是自产自销自发展的模式，那游戏利润在开发新作，几年都不需要在资本市场上融钱，和华尔街那帮大佬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说难听点儿，钱荒不钱荒，关他们毛事啊！”
　　顾莫杰花了两三天时间了解最新进展，结果只等来了古勇将崩溃的牢骚。
　　看来古勇将也是被维尔福软件这笔延宕了两个多月的冗长谈判给折腾得不轻，儒雅如此，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那几个家伙真这么难啃骨？”顾莫杰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想确认一下。
　　古勇将深吸了一口气，顾莫杰可以看到那支雪茄一下子就短了3厘米。似乎是斟酌好了用词，古勇将短促而有力地说：“就和当年的你一样难啃！”
　　“嘶……”顾莫杰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本人当初对风投资本是个什么态度，他自己最清楚。古勇将这么形容，已经等于是直说“那两个创始人根本不打算卖掉自己的公司”。
　　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顾莫杰做好了心理准备，故作坦然地问：“最后谈下来的结果呢？目前是怎么个条件？”
　　古勇将拿出一份文件，指着上面的条款说：“公司现值7亿美元，但是必须溢价43%，按照10亿美元估值，他们才接受部分私有化。所谓部分私有化，程度只是收购其他投资者的股份，而不出售两大创始人的股份。”
　　顾莫杰稍微心算了一下，确认道：“也就是说，我们出54亿人民币，最后只买到了维尔福公司80%的股权？”
　　他的原计划，是最多用60亿，实现对维尔福的100%控股，现在不仅单价比他的心理价位上限还提升了15%，关键是还不给买断。
　　也就是说，无论将来顾莫杰用维尔福软件赚了多少钱，始终有20%的利润是在为两个公司创始人赚。
　　古勇将双手一摊：“就是这个情况。”
　　顾莫杰起身，稍微踱了两步：“你能谈到这样，也已经不容易了。我知道死硬的人总会有的。人家把公司养到这么大，占20%的利润，也是说得过去的。”
　　世上的好处，哪能都让一个人占尽了。既然有开心网、校内网、多玩网那种乘虚而入的漂亮收购案，就一定会同时出现维尔福软件这种硬骨头。
　　后世FACEBOOK为了硬上WHAT'S-APP，连190亿美元的收购价都认了，难道是扎克伯格手下的人不懂得怎么压价么？显然不是。
　　相比于价钱，顾莫杰担心的反而是没法彻底控制公司的经营。于是他在拍板前最终补充了一个疑问。
　　“勇哥，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拥有80%的维尔福股份之后，能不能彻底控制公司、进行任意经营决策？”
　　古勇将吓了一跳：“你想低价转移优质资产给关联公司？这不可能！美国的公司法比中国严格得多——这事儿你别问我了，问小费就知道了。你要是打算把‘军团要塞’、‘STEAM’平台贱价卖给母公司初音娱乐吧？这种手脚想都别想——”
　　顾莫杰苦笑“我有那么不要脸么？我从来没想过转移优质资产。好吧，我问具体一点：如果我只是想调整一些维尔福的非股东人员，挖一些人才到初音娱乐直属，这总可以做到吧？”
　　古勇将松了口气：“这个倒是可以的，不过是谁被你看上了，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当初做DOTA的时候，另外有一个团队，代号‘冰蛙’，在维尔福，如今既然我们做DOTA2了，引入过去形成竞争也是好的。另外初音娱乐要做自己的FPS游戏，也少不了维尔福的顶级FPS游戏设计师、程序员团队。”
　　古勇将反而被顾莫杰绕糊涂了：“既然你看重的是人才，那你还要维尔福这个壳子干嘛？早知道你要挖人，哪用50多亿。我砸10个亿，保证除了维尔福的股东之外，统统给你挖过来。”
　　顾莫杰：“壳子当然有用了！别说维尔福现在几款游戏还有利润，就是它们做的游戏都扑街了，光一个STEAM平台在我眼里就不止50亿了。”
　　古勇将耸耸肩：“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不过你已经挖了斯蒂文·羊刀，再挖冰蛙团队，肯定会内部相互不服的，到时候谁听谁的？”
　　“这个不要紧，DOTA2的游戏本体已经开发完了，后续只是优化和出资料片、升级赢利点的事情。这事儿上我深思熟虑过，完全可以抽出两个并行的团队来竞争性开发。”
　　“啥意思？”
　　“比如，每个团队并行开发各自策划的新英雄、新道具、新皮肤、新地图。然后比销量，比使用量，比流量。按照成绩给每个团队开发奖金，这样不就不存在倾轧了么。”
　　古勇将对此并不乐观：“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如此竞争很容易伤害到游戏的平衡性——比如为了自己设计的英雄卖得更多，肯定会把英雄属性定的偏强。长此以往，竞技平衡性就废了。”
　　顾莫杰：“我觉得这些都是细节，可以将来再慢慢讨论——我们完全可以把‘胜率’这种平衡性指标也列入KPI考核范围内的，而且在上线新英雄之前肯定要内部两组交换试战，如果交换后仍然是设计方胜出比赛，我们才能把新英雄投入游戏，否则该削弱就削弱。至于皮肤、地图这些本来就不影响平衡性，就没必要设置竞争救济措施了。”
　　古勇将听了默不作声，他终究是对游戏不太熟。顾莫杰见对方没有反应，就算是最终拍板了。
　　“那行，这笔生意就这么定了。后面我们要稍微收紧点儿花钱，当初融了190亿，60亿是给中联通、中电信的合作预留的，开心网、校内网、多玩，加上今天的维尔福，一共收购掉了80多亿，我们只剩下不满50亿的热钱了。这两天总觉得美国这边金融市场越来越风声鹤唳，‘住宅抵押贷款投资公司’已经严重债务违约3次了，看那架势不知道哪天就会申请破产保护。说不定美国人的次级债要完。这50亿热钱，要留着用到年关为止，在文化产业上抄底优质资产的。”
　　听顾莫杰首肯了收购方案，古勇将的神经也松弛了些，说话也没那么压抑了。
　　“放心，你都看到了的趋势，我会看不到？其实美国人也有很多看到了，就是他们暂时没那么多活钱等着。有活钱的人都能多多少少赚一点，就看你评估优质资产的眼光准不准。”
　　……
　　两天之后，顾莫杰亲自代表初音娱乐，与维尔福软件公司的两大创始人盖布·纽维尔、麦克·哈灵顿、以及其他维尔福大股东，签订了有限私有化的一揽子协议。
　　这桩花了顾莫杰54亿人民币的收购大案，终于落锤定音。
　　交换协议的时候，顾莫杰皮笑肉不笑地恭喜对方：“恭喜你，盖布，公司资金充裕了这么多，你却可以继续当你的CEO。”
　　“是你坚持非要买我们公司的。”
　　“对，说得一点都没错，就当是我欠你们的好了。”顾莫杰被气得不轻，脸上却丝毫不能露出来。
　　有朝一日，会让你们知道，哪怕70亿估值下手，哥还是能赚。


第七十四章 国内战场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自从6月份开始，初音集团的重点转入了一连串的巨额并购布局。先收了多玩、校内、开心网，而后顾莫杰和古勇将为首的公司投资核心纷纷转向海外，去美国谋求一系列跨国收购和人才整合。
　　留在国内的人同样不会闲着，在COO叶维伦的带领下，各种消化胜利果实、夯实业务基础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安全、软件管家、下载、视频、播放器、输入法……这些原本初音集团就稳坐国内头把交椅的领域，公司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优势，更新不辍，优化不断。同行的竞争者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赶超的机会。
　　纵然强如腾讯，也最多在安全、下载等个别领域保持初音三分之一光景的市场份额，其他小菜就更没活路了。
　　在电邮、SNS社区网站、游戏这些领域，初音原本并非国内第一。经过这些时日的长足发展，至少也挤进了第二梯队。在电邮领域实现了国内第三、仅次于网易和腾讯；在SNS社区网站方面也是国内第三，仅次于QQ空间和新浪博客。
　　至于网游领域，从营业额和利润来看，初音娱乐毫无疑问是国内第一，只不过甩开国内第二的腾讯并不远，而且后面的网易、完美、金山等几个公司始终没有放弃挣扎。游戏的市场很大，客户的需求风格也非常多样性，不可能靠少数几家公司的产品就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因此网游市场前仆后继的竞争厮杀肯定会持续多年，这也是业内大佬的共识。
　　而作为公司本年度最核心竞争领域的IM即时通信软件，“初见”自从5月份一举突破到相当于QQ40%的市场规模之后，这两个月并没有继续快速进步。而是在努力消化胜利果实，巩固住这个阶段性成果，为后续的下一波攻势蓄力。
　　……
　　6月初，“初音农场”上线，为初音的SNS社区“初见网”注入了第一笔决定性的“登录频次”与“登陆黏性”强心剂。
　　到7月底，短短两个月之内，“初见网”的注册用户虽然还在6000-7000万人之间徘徊，貌似没什么快速成长。
　　但每日登陆人数，却从原来的300万，猛增到了1800万！
　　两个月之内，日均登录数暴涨了6倍！
　　同时在线人数，也从可怜的15万增长到了100万。
　　要知道，SNS社区网站毕竟不是聊天软件，更不是网游，其“同时在线人数”指标是非常难刷上去的。如果对这个数据没什么概念的话，可以看看同期腾讯家做得如何：
　　在2008年6月，QQ空间的日登陆人数也不过是2000万，同时在线人数110万。而QQ空间的注册量有1亿2千万之多。
　　“初见网”在鲸吞校内网之后，注册量也只有QQ空间的一半。
　　何况“校内网”曾经号称的5000万注册量，说是有八成“一个月都不一定瞅一眼的僵尸粉”都不为过。这也是为什么顾莫杰仅仅花了16个亿就可以买下校内网这么一个如此规模SNS网站的原因。
　　现在，靠着网页游戏，竟然两个月里，就把总数只有QQ空间一半、还绝大多数是“僵尸粉”的社区，做到了在日登陆和同时在线两项重要指标上，几乎与QQ空间齐平的程度。
　　更让人注目的是，“初见网”的日登陆人数、同时在线人等指标的增长曲线，在这两个月里几乎是一根非常平滑、标准的二次曲线。
　　这一点大大出乎了此前众多号称专家的行业分析人士的预料。
　　因为在此前分析人士们的眼里，“游戏”这种属性的产品，肯定会受寒暑假旺季的影响，每到放暑假放寒假，学生党时间充裕，游戏类产品肯定消费高涨。而“初音农场”却交出了一份“暑假不暑假一个样”的答卷，狠狠打了很多专家的脸。
　　经过一番紧张分析，那群专放马后炮的事后诸葛亮专家们纷纷出炉了新的分析：之所以“初音农场”可以做到这一点，是因为网页小游戏不需要客户端、打开很便捷，适合上班偷懒族玩。
　　而那些真正有大把大把时间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玩家，如果时间足够长，有3小时以上，他们会去选择魔兽世界。
　　如果他们只有1小时，下不了魔兽副本，他们或许会考虑撸一局DOTA2，或者“穿越火线”。
　　而那些空闲时间很零碎、或许只有5分钟喝茶上厕所时间可以利用的都市白领，才会偶尔翻一翻“初音农场。”
　　“初音农场”的模式，可谓是把初音娱乐从上到下、从3小时闲暇到2分钟零碎的各个层次客户中，那最后一点碎片化关注力都扯进了初音的生态圈。
　　简直就是吃干抹净，连最后一丝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这是斩尽杀绝的节奏呐！还让不让国内的扑街游戏商活命了！
　　……
　　幸好，初音单方面嚣张的持续时间并不太久，腾讯公司的防御性措施终于到位了。
　　在“初音农场”上线后第53天、2008年7月24日，腾讯推出了“QQ农场”。
　　谁也不知道，这背后是多少企鹅程序员三班倒加班加点的结果。只知道，马化腾绝对是真心发了狠了，他不能容忍QQ社交生态上再有任何一环被敌人攻破、甚至反超。
　　“QQ农场”并没有任何技术上的先进性，不过正如企鹅家一贯的作风，在画面Q版程度上还是极尽了一切优化的能事。让QQ农场至少颜值上看起来颇有诚意，甚至还比早出现两个月的“初音农场”美了那么一点点。
　　仗着QQ高达3亿3千万的用户量、QQ空间高达1亿2千万的开通量，“QQ农场”稳住阵脚的速度很明显，不仅让“初见网”的日活在触碰到2000万的玻璃天花板之后，很难再突破上去，也让QQ空间的日登陆数开始了一波上涨。
　　初音方面很快祭出了第二招组合拳：抢车位游戏。
　　可惜抢车位的用户黏性提升并不如一开始的“初音农场”那么暴力、那么明显。也有可能是审美疲劳和市场饱和所致，反正“抢车位”仅仅是抵消了“QQ农场”重新拉开差距的趋势。
　　双方就又这么僵持了一阵子，直到进入8月，腾讯家的抢车位还没出来，“初见网”拿出了短期内最后一招快拳：“好友奴隶买卖”。
　　“好友奴隶买卖”上线的时候，已经是8月中旬了，距离“抢车位”仅仅晚了十几天。或许是抢车位在最初两周内没有形成翻盘效应，让腾讯方面对“奴隶买卖”的戒备心并不是很强，以为也不过就是一个跑量的东西，没有质变的良心。
　　然而，很快“初见网”就用数据，再小小地教马化腾做了一下人。
　　……
　　“奴隶买卖”这个网页游戏上线后短短三天，很多“初见网”的白领和大学生用户们，每天上线后就会发现诸如此类的提醒：
　　“您昨天被你的新好友‘最近比较烦’以600金币的卖身价，从‘二货驴’那里买走了。你的新主人‘最近比较烦’鞭打你去挖煤，你辛勤挖了一天的煤，为你的主人赚了50金币，又意外挖到了一颗宝石，让你的主人额外收益了80金币。”
　　这种消息，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自己家的农场被好友偷偷撒种子偷偷收菜，那也就罢了，反正本来“荒着也是荒着”，大多数铁了心不玩SNS网页游戏的人，照样可以憋住不玩。
　　但是自己被好友买去当奴隶、挖煤矿，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后，网页下面，也会有一些比较贴心的选项，比如：
　　“您也可以主动为‘最近比较烦’洗袜子，赚取一定的零花钱，以便攒起来赎身。”
　　如果被卖的人点了“主动洗袜子”，就会立刻弹出一条文字提示：
　　“你勤勤恳恳地把他攒了一周的臭袜子都洗了，赚了20金币零花钱。”
　　再下面，还会显示登陆者如今在“奴隶买卖”应用里有多少钱、并且贴心地列出一个“您买得起谁”的清单，告诉用户在所有他的初见好友里面，哪些人他买得起。
　　随着奴隶的不断倒手，还可以炒高奴隶身价，不管是奴役奴隶干活，还是炒作卖钱，都是稳赚的，简直就和炒房团租的时候赚一笔，卖的时候再赚一笔一样狠。
　　不管什么体面人，都不愿意变成“奴隶”，都希望自己有一个更高的“身价”，因为身价不仅代表着地位，还代表着“更多的人买不起你、被奴役的概率更低”。
　　所有自以为DECENT、涯岸自高不屑于玩网页小游戏的网民，就这么又被“奴隶买卖”这个几乎没本钱的文字网页游戏给圈进来了。虽然这个游戏永远不可能赚到哪怕一分钱的直接收费，但是对SNS社区的用户黏性提升已经非常可怕了。
　　“初见网”的日活用户，从2000万暴涨到2400万，仅仅只用了一星期，连马化腾都看不懂了。
　　随着“初见网”的日活激增，不仅网页游戏的用户暴涨，连带着初见网上的日志、照片分享行为也呈现几何级数地扩散。6月初初见网刚刚整合好的时候，上面只有当初“校内网”那些破照片。而短短一个月里，网民累计上传的有效自拍照和分享照就突破了5000万张，相当于所有用户人均上传了一张照片，而到了7月底的时候，这个数量轻松达到了3亿、8月中旬达到了5亿。
　　平摊下来，每个“初见网”用户，都额外上传了七八张照片、发表了5片以上的日志。
　　整个SNS生态，彻底盘活了。


第七十五章 马化腾的野望
　　“抢车位”和“奴隶买卖”这些搅浑水的鲶鱼，被放进了SNS社交网站这个领域。让“初音网”多多少少又抢了一些得分赛点，也让该网在活跃用户数指标上，堪堪得到了与“QQ空间”持平的成绩。
　　虽然谁都知道，因为QQ的规模体量是“初见”的两倍半，所以2008年剩下的这四五个月里，QQ空间多多少少会重新稳住局面、拉开一些差距。
　　但是圈内人经过严谨评估，普遍认为，在双方都没有新的大杀器进场的前提下，到年底为止，“初见网”和QQ空间的各项指标平均比例不会低于7:10。也就是说，QQ空间的活跃用户比例会上升，但“初见网”的注册数也会上升，最后趋于一个稳态。
　　至此，初音集团今年在社交产品上可以打的进攻性牌组，就算是打完了，靠买买买赢得的优势也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双方各自烧钱推广、毫无技术含量的僵持死扛。
　　主战场上的正面厮杀，平静了下来。但是迂回扩张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到了初音和腾讯这种都已经四百亿美元市值的大集团层面上，战争的形态永远是“总体战”。
　　总体战没有前线和后方之分，哪怕距离地面占领线数千公里之外的“后方工业区、平民区”，都有可能遭到敌军的“战略轰炸”。
　　这一条军事理论，挪到商业上同样正确无比。
　　IM即时通讯和SNS社区网站，就像是“陷入泥淖的正面堑壕战战场”，更广阔的外围空间，还等着双方砸钱圈地。
　　正面进攻停顿的同时，腾讯方面并行地把大量精力投入到了游戏产品的开发中，以接续公司越来越庞大的现金流烧钱速度。同时进一步谋求制造利好消息、虚高估价公司市值、以便寻找一个高位再融资、再收购。
　　……
　　400亿美元规模的公司，还不做到“无差别地买买买”，只能是“针对性地有限买买买”——前者，是留给那些市值破千亿美元的终极巨头们独享的嚣张模式。
　　后世有一个关于形容千亿美元量级IT巨头的笑话，说是阿里集团上市之后，马云的仆人上街买菜，回来时提了一句“土豆涨价了”。然后马云不假思索一句“买买买”，优酷土豆就以50亿的成交价卖给了阿里。
　　这虽然是个笑话，却也可以看出数千亿美元量级的巨头们，有多壕。
　　如今的腾讯和初音，还没资格壕到那种程度。
　　这并不是说腾讯和初音不够强，而是放眼2008年的IT界，整个中国也没哪家IT公司有。（夏为没有上股市，但是论实际资产，估计有。）
　　纵然把眼光扩大到全世界，在这个时间节点，也就只有微软、谷歌和三星3家IT公司有这个实力。而苹果、FACEBOOK都还没破千亿美元。
　　本着精打细算的心，腾讯公司在08年下半年，在游戏领域，把第一道眼光瞄准了山寨“DOTA2”。
　　马化腾纠集了一小撮公司内部的游戏团队，定下了一条“自主研发，适当吸收大型网游制作团队、并部分依托SmileGate现有研发合作资源”的路线。拟定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山寨出一个叫《英雄联盟》的东西。把初音在MMORTS竞技网游领域的优势夺过来，至少也要夺过来一部分。
　　当然，目前的马化腾手下既没有斯蒂文羊刀，也没有冰蛙团队可以挖；但这其实影响不大。这种游戏要想成功，体验的流畅性最重要。确保有同类的模式可以抄之后，谁来垒代码、谁来做美工，其实都无所谓。
　　除了抄对手以外，继续发挥本公司强项也是腾讯的不二法门。基于《穿越火线》的巨大成功，尝到甜头的马化腾为了巩固优势，又斥资收购了一个韩国网游开发公司Vertigo-Game。
　　这家韩国公司有个半成品游戏叫做《生化战场》，主体架构都没研发完呢；就被马化腾撒了几个亿人民币收了，然后加大投资猛烈推进。
　　最后，刨除掉新研发产品之外，腾讯对旧的游戏捆绑推送力度也加大了。尤其是已经被腾讯断断续续圈了两年钱、此前不算特别火的另一款棒国网游DNF《地下城与勇士》。
　　这东西06年上半年就在国内正式收费玩了，但是最初两年没有形成生态圈子，并不能算特别火。尤其是因为本时空的历史中，《魔兽世界》被九城耽误、流失的窗口期被极大压缩了，所以DNF在刚刚草创的时候扩张受到了一定的打压。
　　直到现在魔兽2.0版本《燃烧的远征》渐渐被玩家玩腻、高端玩家没什么装备和成就可以追求了，才有了一系列其他游戏的大发展期。腾讯方面自然不会放过新瓶装旧酒重新推广的机会，撒漫花钱求推广。
　　一时之间，DNF似乎也迎来了第二春，场面很是烈火烹油。广大中小学生在这个暑假里，把大腾讯家的钱包喂得鼓鼓的。
　　当然，谁都不是神，扩张步伐走得快了，肯定少不了投资投错、或者把广告资源浪费在烂货上的案例。
　　马化腾比顾莫杰心更急、花钱更狠。
　　所以基本上每投中一个有前途的游戏开发公司，就会同时投砸掉两三倍数量的垃圾小公司。每推中一个DNF，也会同期看走眼推错3个《QQ炫舞》，或者别的韩国扑街货。
　　在这种投错资的剧烈消耗中，这个暑假里，腾讯起码白白烧掉了20亿人民币。但是其在网游领域的迅速扩张成果，也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谁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正常，IT圈子的残酷性本来就是这样的。
　　换做那些做早期风投的机构，投20家对1家就算是有眼光了。纵然是收购对象已经达到数亿人民币规模的中后期投资，投三四家对一家也属于常态。
　　……
　　游戏是提供弹药的，社交才是烧钱出击的领域。随着钱包重新鼓起来、融资形势逐渐好转，腾讯对于新浪的贪婪，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因为“初见网”和“QQ空间”的相互搏杀，国内其他SNS社区网站纷纷受到了挤压。新浪博客虽然是个发鸡汤文、分享明星大腕心情的地方，多多少少也会被影响。
　　一时之间，新浪博客除了“徐净蕾”等类型的博客还有较多人访问，其他的草根小文青之间的互访，出现了剧烈的萎缩。新浪博客注册数不可能下降，活跃人数却一天一个跌，公司市值的下浮也非常明显。
　　根据美股那边纳斯达克的实时反馈，8月初，新浪的总市值跌破了80亿美元的大关；8月中旬，又破了75亿美元，此后才略微稳住了一点。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趋势，新浪高层加紧了对新产品的策划和开发力度，原本处在策划阶段的下一代产品“新浪微博”也进入了全力研发的阶段。
　　不过，谁都不知道新浪微博将来会不会成功，历史上这玩意儿要到整整一年之后的2009年8月才会内测、2010年才渐渐转入正常。何况微博刚刚诞生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火。
　　这东西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在如今08年8月的大环境下，新浪根本不可能靠一个开发中的、前途不明朗的东西融到钱。
　　资本市场相信的是成绩，尤其是面对大公司的时候。
　　……
　　看到新浪的颓势，马化腾时隔数月后再次紧急召见了腾讯CFO罗硕韩，询问他关于“趁着腾讯游戏和SNS社交产品涨势喜人”的机会、再次大举港股融资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化腾也不客套，见到罗硕韩开门见山劈头就问：
　　“新浪随时有可能继续下跌，如今咱和初音集团都是总市值350-400亿美元之间的巨头了，而新浪很有可能只剩70亿。如果增发新股，你有把握融到多少钱？够在一个月——最多两个月之内，控制住新浪么？原来你说的年底再二次融资，我觉得来不及了。”
　　罗硕韩也回答得挺干脆，如此重大的事项，仅仅最后稍微确认了几分钟财务指标，就给马化腾交了个底。
　　“如果把原计划中的本年度二轮融资提前3-4个月，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因为公司的市值还没有成长到一个巅峰，这时候融资可能会损失8%～10%的要价权——按照5月份谈好的计划，融40亿美元，你个人的股份占比会从20.7%下挫到18.7%，而如果现在就融，你的股份占比会下挫到18.4%。”
　　提前四个月融钱，马化腾个人就要多损失0.3%的腾讯集团股份占比，因为没赶上最高位融资。
　　融？还是不融？马化腾的神经高速运转了起来。
　　最后，她还是决定提前融。
　　在公司的股份比例少一点，目前来看还不影响他对腾讯经营策略的掌握。甚至靠着马家军的班底掌控力，马化腾有把握哪怕将来他在腾讯的占股降低到15%，甚至12%，都牢牢把握住对腾讯的经营掌舵。
　　而要是在社交竞争上没法彻底盖过初音，那才是伤及根本。
　　“马上给我去办，这点股权，不能吝惜。”
　　“好，你是头儿，你说了算——我今天准备一下材料，把一切要提前的措施提前，明天就去港交所先打招呼。”
　　“嗯，这事儿越快越好。我们经不起再给初音几个月巩固战果的时间了。”
　　罗硕韩依令退下，自去安排港交所的事情不提。只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马化腾，还在那里纠结。
　　“一定要把新浪买下！至少控股50%以上！”
　　马化腾如是想着。
　　他并不知道，因为跟顾莫杰的节奏跟得太紧，他无意之中也走了点狗S运。数月之后，他再回首看这笔提前融资的决定，实在是庆幸不已。


第七十六章 3G时代
　　马化腾把侧翼战场的精力，都投放到偷袭新浪和开发新游戏领域的同时；
　　初音集团这边，顾莫杰的“侧翼战场”，则是3G手机。
　　“初见”在PC战场上，一年半载内拿不出什么决定性的新招，实现对QQ的跨越式赶超。
　　初音集团高层心里都很明白，老板是指望着3G手机时代来临后，走软硬捆绑的路数，最终拍死马化腾。
　　初音智能的工程师们，在连续数月加班加点磨合优化、外加消化了相当一部分从深市任老板那里弄来的夏为科技射频技术资料后。终于赶在了2008年秋季开学前，把国内第一款国产3G-EVDO制式手机造了出来。
　　原本按照开发计划，至少还要额外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一步，但是身在美国的顾莫杰遥控严令，一定要赶在9月开学季之前完成。
　　顾莫杰深知，每年的9月1号，会有新的一大批学生刚刚升入大学、或者刚刚升入高中。
　　在08年的国内环境下，很多学生在年龄没到一定程度之前，是会被家长限制使用手机的。
　　所以学年开学前，肯定是一大波新鲜血液初次涌入市场的高峰，无论给多少加班费，都要赶上这个点。
　　当然，前提是保证质量。
　　幸好初音智能的EVDO和WCDMA手机在印尼和菲律宾市场已经有了近一年的磨合，所以基带和工业设计不会有问题。
　　有了夏为科技引进的射频技术，将来手机在信号稳定性、打电话清晰度和网速等硬指标上肯定也过硬。
　　8月15日，距离开学还有最后半个月，初音智能的首款国内3G-EVDO手机，终于在中电信的全国各大城市营业厅，以合约机的形态首次出现了。
　　手机款式定名为“初心”。
　　与此同时，顾莫杰也提前掏了总额2个亿的渠道费、推广费。买了本年度下半年里，“淘宝网”上最好的电子产品渠道广告位，加上“中关村在线”等一批硬件和攒机发烧友集结平台的引流——
　　凡是喜欢网购手机、又不喜欢电信套餐的网民，在淘宝上可以很方便而廉价的买到“初心”。
　　广告这种东西，是要提前打起来的，这样才好造成饥饿营销效应和热度。所以尽管手机是8月15号才推出，在各大网站上暑假初期就可以看到铺天盖地的初音广告了。不过因为现货还没到，各种评测和软文只能先放一放，明星代言也得搁一搁。
　　除了上述渠道之外，电视广告也得打。几个热门省台，央视，初音智能一共也砸下了1亿左右的电视广告费，把下半年一些黄金时段的广告档位给布局严密。
　　最后，也是最大的一笔广告费支出，则是京城奥运会的赞助商支出——当初有多家国内IT巨头尝试过争夺8月8号开幕的京城奥运会网络赞助商。
　　初音娱乐凭借着冠绝国内的网络视频播放技术，以2个亿的代价，抢下了奥运会全部赛事的独家网络直播业务，并且成为了奥运会主要赞助商。顺便把“初心”手机的广告，铺到了每一个奥运会场馆。
　　网络营销端，拿了顾莫杰的好处，马云对淘宝网上的“初心”渠道给了不少额外的关注，确保凡是有店敢卖假货的直接封杀，各种广告也挑效果最好的上。
　　一时间，“初心”的网购渠道倒是稳如poi。
　　EVDO是中电信使用的制式，继承自中电信从中联通那里买来的CDMA网络。而WCDMA则是中联通后来另起炉灶的。所以目前的“初心”，只支持中电信的网络，也就是后人俗知的“天翼”。
　　至于中移动的TD-SCDMA，因为是中国独有的制式，此前初音方面无法通过在外国同网运营商那里刷经验攒技术基础，所以初音方面的TD手机研发是最慢的，不到2009年年中根本想都别想。
　　……
　　东方通信，SMT贴片代工中心。
　　徐尚聪是冯国荣手下的三员核心干将之一，从夏新电子跟到SIMCOM，最后跟到初音智能。
　　尽管他才30来岁，却已经是初音智能手机事业部的硬件负责人。除了工业设计和结构另外有人管之外，射频和基带都是他一把抓。
　　“初心”手机终于开始出货了，徐尚聪的忙活却还没有结束。直到第一台手机出货之后3天，他才稍微可以睡一下。
　　最后一批封板前烧片的手机主板，发到了组装工段，终于没徐尚聪什么事情了。
　　“呼……”他累得话也说不出来，直接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起来。沉睡中，竟然梦到了这两年拼杀的点点滴滴。
　　两年前，“初心”手机的前身、也就是那些卖到印尼和菲律宾拿猴子测试的玩意儿，连影子都还没出来。全是老冯带着他们一群人一点点鼓捣研发出来的。
　　一年前，到试流生产的时候，他总算是有资格找了西湖数源这种准二流代工厂贴片——因为大厂也怕低质量的东西砸牌子，不肯给没经过市场验证的品牌代工。
　　在西湖数源这种过气国企代工厂跟线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工人一点责任心都谈不上，不良率让人发指。工程模式的自动测试都不跑完；射频校准参数甚至有录串的；什么奇葩的异常都出过了……
　　今年，“初心”要试流的时候，公司终于有资格找国内一线的东方通信代工了。要不是代工厂过硬，徐尚聪还真不敢答应软件部傅德胜放出的“先试流、后软件封板”的挑战。
　　在正常的手机生产工序中，主板贴完的时候，就要烧录好全部系统软件，然后组装、进入整机测试工段，最后出厂。
　　但是在有些软件开发工期特别紧张的情况下，也可以用权宜之计。那就是先按照正常工序走一遍、只不过第一遍烧程序的时候烧的是测试版，烧好后把后续组装、整机测试工段都做完后，最后出厂前补烧第二遍正式版程序。
　　之所以这么干，唯一的原因，是正式版程序在手机大批量生产的时候，还没写完代码。
　　而软件开发的滞后，并不是傅德胜的软件部不够努力，而是因为顾莫杰坚持在“初心”上一步到位，使用安卓系统。
　　谷歌方面最终安卓定版，已经是08年二季度中后期的事情了，留给初音智能软件部的时间真的不多。傅德胜其实也已经带人连续十几天十几天的加班，睡办公室睡了两个月了。
　　但是，这么干的风险也很大，因为硬件测试在二次烧录之前已经做完了，二次烧录后不能再全面测硬件，万一这一工序里有硬件被烧坏，出了不良瑕疵，牌子就砸了。
　　要是还和去年一样，在西湖数源代工，徐尚聪是绝对不敢接招的，也就是今年换了东方通信，对东信的员工素质和设备稳定性有信心，徐尚聪才铤而走险了。
　　“但愿‘初心’一炮走红，明年咱也好有资格去找富士康的老郭代工，听说乔布斯那老东西就准备找富士康代工……”徐尚聪在车间的躺椅上沉沉睡着，竟然说起梦话来。
　　“初心”手机争这个“全球首款安卓手机”，当真是非常不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长官意志一句“不惜一切代价、把量产周期缩短两个月”，背后都是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厮杀。
　　不光初音智能这样，深市的夏为科技更是这样；或许，这是行业尖端的常态了吧。
　　在民族英雄任正义的带领下，5%猝死在实验室里的工程师，就是这样吞思科，亡爱立信、灭阿卡，站到人类巅峰的。
　　……
　　徐尚聪居然在东信车间的休息室里，一躺就是十五个小时，从前一天下午，睡到了次日破晓。起身一看，才发现自己手头的那台测试机发来了几条短信。
　　是他的老上司冯国荣发来的，让他休息够了，有空就去一趟公司。
　　徐尚聪就这么邋里邋遢地上了路，打车到了滨江的初音智能办公园区——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不适合开车。
　　初音集团在这点福利上做得非常好，哪怕是拿了车补的员工，每个月依然有上千块的打车报销。据说这个制度是老板顾莫杰亲口定下的，就是要确保大家不该省钱的时候千万别省，加班之后绝对不要疲劳驾驶。
　　徐尚聪当年在夏新电子的时候，加班再累都是自己开车回家，来了初音两年，渐渐养成了新的好习惯。
　　赶到公司，徐尚聪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去见领导。初音集团如今的员工设施虽然不能说完全参照谷歌的待遇，但是在国内IT公司里已经是最好的了。中层以上的办公室都配了小小的衣帽间和淋浴间，就为了让人加班住公司方便一点。
　　“老冯，找我？”走进冯国荣的办公室，徐尚聪也不多礼，大大咧咧就问。两人是七八年的老相识了。
　　“小徐啊，坐。”冯国荣抬了下头，看上去心情很好，“顾总对我们的进度很满意，他反复表示了，他对手机并不是不懂行的。研发周期缩短两个月，这里面有多大难度，他心知肚明；我们吃了多少苦，他也心知肚明……”
　　冯国荣铺垫了一会儿，徐尚聪却有些不太受用：一般来说，领导开场白说得越久，最后干货就会越少……
　　“这里是初音智能0.2%的股份期权，等到四季度WCDMA那款也上市成功、而且这两款‘初心’手机在试运营到年底都没有发现重大研发技术瑕疵的话，这0.2%的初音智能股份就属于你了。如果有瑕疵，就根据责任轻重打折。顾总这次是下了狠心的，拿出了初音智能2%的股份，作为各级研发责任人的激励。你也是跟了我七八年的人了，实话说了吧，这两个项目做好了，我个人0.5%，你，小杨，小傅，每人0.2%，其他下面各级团队负责人和工程师，加起来0.9%。一个项目奖就拿出2%，这个力度你也知道的，国内就没谁了。”
　　徐尚聪激动地一哆嗦。
　　别看才0.2%，哪怕不看将来的国内市场，只看此前一年在印尼和菲律宾数百万台的手机出货量，达到这种规模的手机企业，就算是杂牌市值都有几十个亿人民币了。公司拿出2%股权作为项目激励，只怕总金额要上亿，他一个人拿到的，也有千儿八百万的了。
　　这节奏，简直就是两款手机研发得好，直接奖励钱塘市中心两套130方+的房子了。
　　作为码农出身，或者电子工程师出身，这种拼命一年赚别人半辈子钱的事情，怎么都得拼了！
　　“老冯你放心！有我在，保证联通版的绝对不出事儿！”
　　“别忙，顾总交代了，所有负有项目责任的技术管理人员，先去艾迪医院做个全套体检——没体检不许重新开工。”
　　“好，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第七十七章 初心
　　身在美国的顾莫杰，直到“初心”手机在国内上市已经一个多星期之后，才拿到属于他的那台样机。
　　并不是08年的越洋物流如此迟钝、需要一个星期才能把一箱手机从钱塘运到西雅图。而是因为顾莫杰要的手机不仅仅是用来看、用来玩的，他需要的是一台切切实实可以拥有全部功能的手机。
　　因此，初音智能的技术部门花了几天时间，对一批手机进行了特殊的技术处理，烧入了一批美国手机的IMEI入网许可证号，然后才发过来，这自然得耽误一阵子。
　　温哥华冒险岛的海滩酒店里，顾莫杰穿着凉拖，躺在沙滩椅上，端详着手上那两个经典款的黑/白色手机。
　　手机很简约，就是16:9的长屏直板机，四边圆角，弧度优美，却又和苹果的IPHONE外观设计专利颇有不同。色泽的表面处理上，用了典雅内敛的亚光黑/亚光白，不追求光滑的反光，免得太俗气。
　　手机底部3个带呼吸灯的电容触摸式按键，充分规避了目前手机界普遍使用的机械式物理按键。虽然数量比IPHONE多了两个键，却利用无活动构件带来的整体感，做到了在极简主义者眼中丝毫不逊于IPHONE的工业设计。
　　这也是苹果运气不好——当初苹果研发IPHONE初代的时候，世界上的电容屏硬件还不成熟、触控精度也不高，所以苹果初代用了电阻屏，而主按键也相应用了机械按键。
　　后来电容屏渐渐成熟，苹果在未来的IPHONE4开始普遍改用电容屏，但是考虑到机型的识别度、主按键一直沿用了多代的机械按键，不仅容易坏，还造成了防水性低下，以至于苹果手机前几代很容易沾水死。
　　“初心”研发虽然比苹果晚，却恰好赶上了全面高精电容屏的好时机。
　　“初心”的屏幕比IPHONE的大一些，达到了4.2英寸，像素精度更是达到了450*800的程度。两项硬性指标都比苹果的IPHONE乃至刚出的IPHONE-3G要好一个档次。
　　IPHONE的屏幕只有3.5英寸，像素精度仅有320*480。从画质来说，绝对不如顾莫杰精心打造的“初心”精美。这一战上，追求画面颜值的厂妹们，肯定会选择“初心”。
　　当然这也没什么可骄傲的，之所以“初心”可以胜出，无非是因为IPHONE研发设计得更早、而且从IPHONE到IPHONE-3G这个换代之间，苹果公司并没有投入任何质变性的工业设计。
　　“初心”的起步硬件环境，比IPHONE晚了一年半，要是还只仿了一个和别人一年半前差不多的货，简直就别混了。
　　换个角度比较，半年之后、也就是2009年年初即将出现的三星GALAXY-S初代，就有480*800，和初心基本上一样（但是三星的手机屏幕更大、所以像素点更模糊）。
　　而18个月后、2010年上半年将会出现的苹果下一代型号、IPHONE4，更是会在屏幕大小不变的情况下，把像素精度提升到640*960。这也是为什么后世人们总觉得IPHONE的画面特别细腻——因为这货直接就是把IPHONE-3G的1个像素点变成了2*2的4倍像素点，能不细腻么。
　　晚出现的型号超越早出现一年的竞争对手型号，在摩尔定律严重起效的电子产品界，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
　　除了外观、画面这些一眼可以看出来的指标，其余性能需要慢慢体会评测，顾莫杰也就没有急于一时。既然手机系统用的是安卓，软件上想出大毛病也不容易。
　　他把玩了一会儿手机，放在身边的沙滩桌上。然后侧过身子，对只穿着比基尼躺在另一边躺椅上、连阳伞都没用的费莉萝呢喃地闲聊：
　　“IPHONE降价都8个月了，IPHONE3G也上市一个半月了。咱的‘初心’总算赶上了这一波——还好，至今为止IPHONE还没拿到中国三大运营商的入网许可证，至少在中国，他们是比咱慢了。”
　　费莉萝晒得比原先黑了一些，白皙水嫩的肌肤微微有了几分小麦色，却也更加有光泽了些——主要是出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她，术后几个月尽量少洗澡，最好勤用日光浴杀菌，利于身体恢复。
　　西雅图已经是美国最北面了，又是海洋性气候，夏天并不炎热，日光入射倾角也大，所以不会太猛烈。稍微抹点十几度的防晒霜，就可以晒上两小时。
　　数月的休养，让费莉萝的性情也稍微和缓了些，没有当初少女时那么风风火火，或许这里面还有母性的作用吧。面对顾莫杰的搭讪，她不疾不徐地喝了几口热玉米汁，然后缓缓应答：
　　“我看你对苹果的盯防过于紧张了。人家被你联手谷歌阻击了一下，至今800万台总销量都没卖到。这点规模，真有必要这么重视么？诺基亚怎么看都比IPHONE强吧。”
　　对于费莉萝的中规中矩，顾莫杰并没有反驳。
　　苹果也不是一开始就强大的，在APP不够多、应用软件生态圈没有形成之前，IPHONE并不是不可战胜。
　　历史上IPHONE形成对诺基亚和三星的绝对优势，还是2010年二季度、IPHONE4正式上市之后。
　　如果没有顾莫杰的蝴蝶效应，原本IPHONE在07年可以获得250万台的出货量（07年本来就只卖了半年），然后80-12年五年间分别是1400万、2600万、3800万、8000万、1.45亿的出货量。（2011年之所以突然暴涨了1倍多，是因为IPHONE4开始，被允许进入中国市场了。最初是以中联通合约机的形式。）
　　顾莫杰联合谷歌阻击了IPHONE的降价路线图，自然也让IPHONE的发展曲线延宕了小半年，所以历史上到了08年8月底，IPHONE的总出货量已经有1300万台了，而现在实际才750万台，足足损失了550万的规模。
　　而安卓，又提前商用化了。顾莫杰和乔布斯之间的差距，比历史上HTC王雪红和乔布斯之间的差距，缩小了将近一半。
　　顾莫杰没想解释太多，他霸道地选择了铁口直断，让费莉萝相信他的看法。
　　“相信我，未来我们的对手，主要就是苹果和三星。有空你也多玩玩这手机，体验一下。我觉得这东西能卖好。”
　　费莉萝也不坚持，转向其他方向敲边鼓：“你也别太乐观，目前我们只能供中电信，就算到年底也才加上联通。而国内市场八成都是中移动的，咱一下子就把这八成的主体市场扔了，真的没问题么。”
　　“没事儿，我也没说不做移动。我只是觉得3G时代，移动肯定发展很慢，他们弄的TD制式，根本无法向下兼容，所有基站都要重新建设、等他们铺好网络都几年过去了？眼下最容易大发展的，肯定是向下兼容性最好的电信‘天翼’。”
　　费莉萝两眼一翻白，似乎是受不了老生常谈的碎碎念了。
　　“我知道，你又要宣扬你那套科普理论了——TD-SCDMA的优势，在于从TD的3G平滑过渡到未来的LTE-4G，但是在从现有的GSM乃至EDGE网络升级到TD的过程中，需要大肆重建基站、造铁塔铺网。而电信的EVDO优势则在于可以直接升级现有CDMA的基站，就无缝过渡。而联通的WCDMA在网络继承性上其实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因此2G进3G肯定是电信最占便宜，未来数年之后3G进4G的时候才轮到移动爽——是这番话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见女朋友一个律师都能把这段话倒背如流了，顾莫杰讪讪地挠挠头，没有再说下去。
　　或许这十几天里，陪着费莉萝在这儿疗养，重复的话题已经说过太多遍了吧。
　　电信天翼在2G过渡3G的时候最占便宜，移动的TD在未来3G过渡4G的时候占便宜，这都是它们所选的制式路线的硬件天然属性决定的——
　　移动的GSM基站没法直接升级，所以在把全中国铺满新的TD基站之前，别指望TD-SCDMA能有多好的表现。
　　3G也好，4G也好，要想用上牛逼网络，光有先进的手机是没用的，同时也得有先进的基站设备。纵然有些用户用了3G的手机，跑到没有3G基站覆盖的地方，照样只能乖乖用2G的网络。
　　而把全国铺满3G基站，又将是何等浩大的一个工程。虽然中移动此前已经号称做了一个数年内投入5000亿人民币的庞大计划；但顾莫杰知道，区区5000亿就想让中国绝大多数人口稠密的发达地区都用上TD，根本就是做梦。
　　顾莫杰请教的行家，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权威——他是直接问夏为科技任正义的。如今地球上一半多的基站都是夏为在出货，“铺满中国要多少钱”这个问题上，没人能比任正义更清楚。
　　任老亲口告诉他，中移动报出来的预算不翻个3倍，这事儿想都别想。
　　……
　　顾莫杰静静陪了费莉萝一会儿，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你这几天觉得身子大好了么？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我肚子上挨了刀子的。6月初动刀，怎么也得再养一个月吧。这段时间我得恢复点锻炼，昨天称了都106斤。就这身材回国，见到认识的人可怎么得了。唉，可惜医生关照了，起码还有十天不能游泳。”
　　顾莫杰很想说“106斤也没什么”，不过想想费莉萝“好女不过百”的口头禅，还是忍住了。
　　“那就再歇歇吧，反正留在美国照样是办公。我现在也习惯远程工作了，回不回去去一个样。你也少晒一会儿，记得多喝海带汤，我进去处理一会儿邮件。”
　　顾莫杰说着，拖着拖鞋走回酒店。费莉萝稍微晒了一会儿，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找到叶敏茹的房间，叶敏茹正在逗弄她两个多月的女儿。
　　“来，我自己抱抱。”费莉萝说着，叶敏茹便把孩子递给了她。
　　费洁诗稍微哭了两声，费莉萝立刻哄着：“不哭不哭，是妈妈来了。乖，让小姨休息一会儿。”
　　“那你陪她玩，我去看看顾总有什么吩咐。”叶敏茹很有眼色地退了出来，知道顾莫杰和费莉萝已经说完体己话了，匆匆赶去顾莫杰的书房。
　　顾莫杰的书房里，正在进行视频会议，叶敏茹也不是外人，大大方方地进去了。视频的另一头，是叶维伦和陆文君几个留在国内的高层，在和顾莫杰讨论“初心手机的定价策略是否有问题”。
　　叶敏茹此前还不知道这手机目前卖多少钱，听了双方的讨论，才知道在国内的电信合约机版本是1880，而淘宝上的不含套餐版本则是2180。这个价格颇让叶敏茹觉得有些小贵。
　　和IPHONE或者三星比起来，1880当然不算什么。何况“初心”手机的硬件还是很良心的，用的芯片组和IPHONE-3G是一个档次的，都是高通的行货，屏的显示和控制精度也比苹果好得多。至于摄像头、耳麦、G-sensor和其他手机传感器，也都是用料精良。
　　看硬件，卖1880，绝对是应该的。问题是，中国的手机市场已经被山寨机的价格战犁地一样反复残害了数年了。在大家都只敢走“3G千元机”路线的时代，“初心”一个刚刚进入国内的品牌，真的扛得住这个价钱么？
　　会不会遭遇和苹果当初一样的下场？因为价格定得太有逼格、结果出货量不足、连锁反应导致手机APP开发公司们开发意向不够热烈？


第七十八章 不能重走苹果的老路
　　视频对面，是陆文君一脸怨念的表情。
　　这十天里，她坐镇国内，专心帮顾莫杰盯着“初心”手机的营销情况。市场的反馈，让她有些担忧。
　　“阿杰，我现在不是在和你温情脉脉地讨论！我是在拿实打实的数据在和你说话——距离开学没几天了，看中电信反馈的趋势，到9月1号合约机出货量最多20万台。我认为价格策略是有问题的：这纯粹是把乔布斯走过的弯路重新走了一遍，一点教训都没吸取。”
　　视频这头，顾莫杰显然没法GET到隔着太平洋传递过来的怨念气场，依然坚持着己见：
　　“半个月卖20万台还不满意？照这个速度，后面4个月就是160万，今年总出货能有200万——已经比乔布斯去年在美国的成绩好点。我觉得1880-2180这个定价没什么问题。何况你还没算马云的淘宝出货量。”
　　陆文君：“淘宝这些天才卖出去7万台！比电信烂多了。亏我们今年总共准备在淘宝上花2亿广告费买各种置顶。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平摊到每台淘宝出货手机头上的广告成本，就要200-300块。这么做，还不如降价把利好让给消费者呢。”
　　顾莫杰没有接话，他需要等陆文君冷静一下；反正这是视频会议，不是两个人的私聊。
　　他想了想，让对面的叶维伦加入到讨论中来。而这边，他也示意叶敏茹坐到自己身边，做个会议纪要。
　　人多一点，陆文君说话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也不好意思用撒娇的手段说服对方。
　　“叶总，你觉得呢。今天你们发起这个视频会议，说明你们留在国内的人意见都统一了咯？都觉得我当初的‘定高价、确立初音智能品牌档次’这个价格策略有问题？”
　　叶维伦说话自然不可能和陆文君这么直白，他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表示：“目前来看，确实钱没花到刀口上。当然我也理解你的苦衷——当初你也说过了，定这个价格是为了树立初音的品牌形象，让消费者知道初音是卖高端货的，不是走山寨机的低价跑量路线。”
　　见叶维伦还是理解自己的，顾莫杰稍微欣慰了点。他喝着冰茶，慢条斯理地解释：
　　“你们能理解，那就最好。东瓯人卖皮鞋卖了二十多年。当初康奈原始积累卖了3年纸皮鞋，至今全国人还在说‘浙商卖假货’。哪怕他们原始积累完了、开始知道品牌了，开始卖好货了，照样要背这个骂名几十年。
　　品牌建设是要几十年的功夫才能完善的。为什么中国人越来越有钱，却越来越喜欢买外国奢侈品？因为国内品牌都砸烂了。
　　初音成立才5年，至今我们没有出过质量事故，没有主动做过盗版，没有出过消费者口碑恶劣的事情，这个名声很不容易。
　　我宁可广告费上多赔2块钱，也不会给消费者降价1块钱——至少要确保手机卖价比硬件生产成本高20%毛利，这是底限。
　　出货量少了，研发成本摊不下去亏损，广告成本太高亏损，这些我都能忍。但是绝对不能落下‘以比硬件成本还低的价格跑量’的恶名，那样别人肯定以为你偷工减料是次品。”
　　顾莫杰说得很慢，很有条理。
　　视频对面的陆文君也冷静了些，不过她本着为顾莫杰好的心态，依然执拗而诚恳地坚持提醒道：“阿杰，我当然理解你的苦心。可是你想想，现在你们美国那边，乔布斯的IPHONG才卖199美元，按照现在汇率折过来才1400人民币。刚出两个月的IPHONE-3G要299美元，也才2100。我们定1880-2180，完全是以和IPHONE同档次自居了，前期销量肯定会受阻的。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款手机，更是世界上第一款安卓手机。如果我们没法快速铺开，世界范围内愿意给我们做安卓软件开发的合作商会少掉多少？安卓系统的生态形成又会拖慢多久？我们还怎么打赢IOS？我这里有一组数据：去年的开学季，苹果的APP-STORE里面只有500款基本软件应用，全部都是靠苹果公司自己的软件团队开发的，是IPHONE最初的种子应用。现在苹果的APP-STORE里面已经有17万款应用了，到寒假有可能到30万款！如果按照你这个出货量，加上安卓手机没有一个软件统一付费渠道，你觉得后面4个月有多少软件商会为你开发APP？我们的生态圈子怎么办？”
　　其实，顾莫杰和陆文君都不知道，“APP-STORE有30万款应用”这个数据，其实并不可怕。因为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数据在09年寒假的时候是100万款。因为顾莫杰的阻击，让IOS的APP生态圈几何级数发展周期起码拖慢了两个环节，与历史同期有3-4倍的缩水。
　　如果连一个有30万款APP的生态圈都不敢挑战，还谈什么争天下？
　　顾莫杰不知道具体数据，但是他知道大势，更知道安卓的黏性优势，更知道应用软件移植的成本远低于研发成本。
　　安卓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不是靠一家大厂在撑市场容量。除了初音，还有HTC和源源不断的新厂进场。
　　“君君，我觉得你偏执了，也许是被我们去年狙击苹果的策略误导太深了。苹果在这个问题上只能单打独斗，那是因为苹果的IOS只有它自己一家用。它出货不够多，就没有软件商愿意为IOS开发APP了。安卓是开源的，年底的时候，雪姨的HTC-G1就会上市了，而且还是选择美国市场，运营商捆绑模式。明年跟进的厂商就会更多，只要他们铺货够多，安卓的APP肯定有人开发——既然如此，我们坚持‘安卓中的高端机’的逼格有什么不可以？苹果没朋友，我们有。我们抢占了‘安卓领军者’、‘安卓高端品牌’的至高点，就够了。在市场占有量上，一时半刻略输于其他做了多年的低价手机厂商，也没什么丢人的。”
　　话说开到了这一步，连叶维伦都加入了顾莫杰的阵营，开始帮着劝说陆文君：“小陆，我觉得这事儿阿杰说得有道理，集团在软件业层面树立的敌人太多了，如果手机行业再这么咄咄逼人，很容易造成其他手机硬件商抱团抵制我们的软件。倒不如……诶！”
　　叶维伦开导别人的同时，自己也灵光一闪，被头脑风暴给启发了。
　　“顾总，我觉得这事儿还有得搞——鉴于我们目前在安卓手机市场上抢了先机这个大义名分，我们完全可以拿出‘我们有降价意向，但是至今尚未决定’这个噱头，来号召其他即将进场的安卓手机硬件商谈判。”
　　顾莫杰被叶维伦这个天马行空的思路给吊起了胃口。
　　“说具体点儿。”
　　“当初苹果不就是刚上市的时候定价定高了、然后观望者太多、APP增量跑不起来，乔布斯很快后悔了么。我们也可以假装和当初的乔布斯一样，摆出一副后悔的趋势——但是不要真后悔，只是放出风声去。”
　　“然后呢？”
　　“然后那些跑量低价机的安卓厂商肯定会来找我们谈判、陈述‘哪怕我们不降价，有他们在，安卓系统的总出货量肯定不会少、不用担心没人给我们做APP生态’之类的意见。这时候，我们就能拿捏对方了——要我们初音不降价跑量，可以，但是你们的安卓手机出厂都必须预装‘初见’APP和其他初音的手机软件APP。相信他们都会接受的。”
　　顾莫杰和陆文君都是智商150+的人物，叶维伦说到这份上，要是再听不懂就不正常了。
　　叶维伦的观点精髓就是一句话：有些事情，我们明明不会去做；但是我们可以摆出一副企图去做的架势，以此威胁同行，勒逼榨出一点好处来。
　　具体到初音头上，这种好处当然是：你们乖乖预装我家的软件，我就不用降价这种手段抢你们的硬件市场份额。
　　“相当于我们是用硬件市场的时间差，换取了软件市场的时间差？”
　　“是的，但是软件是有黏性的，尤其是社交软件。个人用上了QQ聊天，就一辈子用QQ聊天了。哪怕换了电脑换了手机，还是要用这个QQ。硬件是没有黏性的，第一台手机买的是三星，第二台随时可以换诺基亚，第三台还可以换摩托。只要一款硬件性价比不如同行，马上会被消费者抛弃。既然如此，先拼硬件还是先拼软件，优先级不是很明显了么？”
　　“这话没错——我原则上同意你的看法。关于‘初心’的定价策略，这事儿暂时就这样吧。坚持我们的逼格，一定要让中国人知道，我们做的不是‘厂妹自拍机’，而是‘综合体验最优越’的轻奢品。至于线下实体店的铺货渠道，暂时也没必要着急找人开条件，眼下先专注运营商合约机和网购吧。”
　　对于顾莫杰最后这个要求，所有人都没有分歧，算是今天意见最一致的一个问题了。
　　叶维伦代表国内的团队表示了赞同：“确实，连支持中移动网段的TD-SCDMA手机都没出来，现在就和实体连锁店们谈渠道太亏了，根本没多少销量。同样的钱还不如拿来做电视和网络广告。不过，一点线下内容都没有，会不会影响用户体验的铺开？”
　　顾莫杰拍板：“这样吧，把你们上次规划的精品体验店计划稍微扩大一点，确保全国范围内铺100家旗舰体验店，走直销。每家店算上铺货成本，按1000万预算，总渠道资金控制在10亿。四大一线城市每个铺5家，其他二线城市与省会城市确保1-3家店，优质三线城市铺1家。这事儿争取从十一开张，到年底陆续铺完。店要开就快一点弄起来，装修和地段没必要太讲究。我始终觉得手机的线下销售渠道没几年好活了。不出三五年，在线下买手机的客户，就得到农村才能找得到人了。我们有限地搞一搞旗舰体验店，也就是个三五年的权宜之计，没必要扩大化。”


第七十九章 线下体验
　　在经常上网的人眼里，后世国内最火的国产手机品牌中，最强的当然是夏为的荣耀；其次则是诸如小米、联想、酷派、魅族之类。
　　至于OPPO和VIVO手机，在手机发烧友和大部分资深网民眼里，早就被打上了“厂妹自拍机”的烙印，觉得没什么前途。
　　殊不知，正是被“主流社会”忽视的OPPO和VIVO，在2014-2015年的时候，也能各自有每年三四千万台的出货量，最高峰时甚至逼近过五千万。在一众国产品牌中仅次于夏为和小米，与联想互有胜负，徘徊在3-5名的位置。
　　而且，如果进一步深挖，不看销量，单论纯利润，OPPO和VIVO明显超过小米和联想，仅仅排在夏为之后，占据国内品牌2-3名。
　　小米拼死拼活靠打“高性价比组装机”的牌子，吸引了人数稀少的懂行懂配置的客户，把硬件成本1000块的手机勉强卖到1200就算逆天了。
　　而VIVO等牌则靠忽悠广大不懂配置、只看手机颜值、只看手机代言明星洗剪吹的用户。轻轻松松把硬件成本1000块的机器卖到2500，都有人肯当这个接盘侠。
　　历史上OPPO和VIVO的成功，告诉了后世IT人一个教训：做硬件和做软件，永远隔重山。以软入硬的行家，哪怕强如小米的雷俊，也往往会忽视线下消费的力量，不屑于去铺门店，不屑于实体店营销，以为互联网网购已经占领了全世界。
　　殊不知，在中国，在广大的农村和其他小城镇，每年就是有那么一亿多台的手机市场，是靠实体店店员面对面推销卖出去的。是靠专门对付信息不对称的乡村客户、以便把产品卖出一个豪爽的价格来赚钱的。
　　OPPO和VIVO沉下心来，花了五年，十年，在其他同行纷纷觉得“线下实体店肯定要完蛋了”的大形势下，坚持做线下，坚持布局，最终杀到了国内前五的销量。
　　（2015年下半年，阿里的马云开始布局“农村淘宝”，当年“双十一”淘宝成交额912亿，OPPO和VIVO的线下实体店营销体系也遭到了重创。估计现实世界中，未来2-3年中国农村的电子产品线下实体店市场会首先被淘宝冲垮。到时候OPPO和VIVO这两个品牌的受损是最严重的，因为它们依靠的营销手段主要就是铺了十几年的线下门店渠道网络。估计2018之后会OPPO会跌出国产手机品牌前10。）
　　扯了这么多，无非是说明一个道理：哪怕到了2016年，中国依然有20%的手机市场，是由那些不网购、甚至平时不开流量不上网的人撑起来的。
　　何况2008年，中国的网民人数规模只有8年后的40%。这个国家还有11亿人不上网，有13亿人不网购。
　　顾莫杰的“初心”手机，要走出由软到硬这一步，营销布局何其艰难。
　　其中辛酸，绝对不是公司产品生态中各种软件之间相互互推捆绑所能比拟的。
　　顾莫杰是从2012年重生的，哪怕不被洗脑，也不知道2016年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这种艰难的程度，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兵来将挡，慢慢一步一个脚印爬就是了。至于实体店的渠道，他是真没时间去铺，大不了就学后世的苹果，只弄一堆旗舰体验店，抓住高端实体市场，放弃低端市场。
　　……
　　2008年9月5号，新学年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初音智能的“100家体验店”计划中的第一批10家店，火线开张了。剩下的90家里面，估计十一国庆之前可以开出来30家，其余则要赶年底之前。
　　旗舰体验店的计划，原本就有做，并不是那天陆文君、叶维伦和顾莫杰视频会议之后才临时拍脑袋决定的。毕竟一个新的手机品牌不可能一点线下体验都没就直接让人买，那样口碑都不好刷。
　　只不过，那次视频会议之前，体验店计划的规模尚不确定，所以有一大半是后来追加的。
　　最早的10家体验店，当然是开在顾莫杰的老巢附近。作为初音和阿里集团的大本营，钱塘本市配置了2家体验店。在沪江也是2家——浦西的2010世薄会园区周边一家，浦东的张江高科园附近一家。前者是这两年的热门，代表了国际风向。后者则是沪江的通信产业大本营，店面地租便宜，又容易接触到圈内发烧友，被同行买去评测。
　　另外6家体验店，分别布局在了周边的金陵、姑苏、无锡、兰陵、明州、东瓯。这些地方初音集团的品牌渗透效果比较好。第二批30家，才会扩散到全国所有沿海省份，并最终向内陆扩散。
　　尤其是钱塘本地，更是有无数大专院校的师生们，是“传奇师兄”的脑残粉，很容易形成“初心手机都出了，你居然没买？你还好意思和人聊天不？你还好意思撩学妹不？”这样的氛围。
　　市场销售数据，终究是比陆文君那天在视频会议中的悲观推算要好那么一点。从9月1号到5号，短短5天内钱塘首先爆发出了“往届生开学换机潮”，钱江大学3万师生，除了两成是刚买了别的手机还不到半年、或者比较贫困暂时换不起，其余8成都换了“传奇师兄”的产品，一个学校就出货2万5千台。
　　这个过程中顾莫杰也拿出了一部分优惠代金券，作为“回馈母校”的噱头，每台优惠额度在三四百元左右，2万5千台手机实际上少赚了本校师生一千万光景。
　　一周里，江浙沪的高校师生额外出货量达到了30多万台，不仅限于大一新生，很多高年级学长也都换了。为“初心”手机的初期出货量增加了一笔很不错的强心剂。
　　截止到9月5号，“初心”手机上线20天整，全国所有渠道的开票出货量是87万台。初音智能从上到下，都把这个数字铭记在心，以便将来对比一下：旗舰体验店上线之后，对于这个销量增幅曲线，到底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
　　“电视广告1亿，网络推广广告2亿，奥运会网络赞助商2亿，100家旗舰体验店1亿……”
　　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营销推广费用，初音在后面半年里砸出去的广告费总额，就达到了七八亿之多，哪怕卖三百万台手机，每台手机头上摊到的广告费也要200块钱。
　　这种烈度，对于一个初生品牌，只能说是破釜沉舟了。
　　……
　　沪江，浦西，未来的2010年沪江世博会D展区和E展区之间。
　　周遭都还是建设中的工地，20个月后，这里将举办中国历史上首届世博会。因为地处沪江核心城区，工地很安静，没有扬尘，没有野蛮施工。周遭也绝对和荒凉无关，不是绿地，就是商业中心。
　　这是实打实的CBD地块，复旦枫林校区和交大，距离这里也就3-4公里车程，徐汇的购物商圈与陆家嘴的金融区，也是差不多的距离。
　　一家外墙涂抹着乳白色与亮绿色色调、用淡巧克力色钢化玻璃做幕墙的跃层手机体验店，刚刚在这里开张。
　　上百名清秀可人的女店员，如临大敌地看着外面已经拥挤排队的市民。作为中国开放的窗口，沪江从来不缺以跟风为荣的潮人。尤其是“初心”手机的电视广告和网媒广告打得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在攀比心严重的地区，更容易激发购买潜力。
　　当然，理论上去深市“练摊”也能收获到这么多拥有开放眼界的潜在优质客户，但深市毕竟是马化腾和任正义的地盘，一开始就去那里架场子，对初音而言终究有点儿冒进。
　　硬件终究不像软件，是有地方保护注意的。
　　上午9点，正式开张，3层的跃层体验店，一下子涌进了两千多个客人，里面的女店员几乎要一个人应付二十几个。固定在吧台上的体验机数量也明显不足，需要两三个人轮着试操作。
　　玻璃幕墙内侧，是一块巨幅拼接的LCD电子屏（08年LED屏还没成熟），屏幕朝向外侧，上面放映的是“少女时代”的代言舞曲“初心LOVE”（从LG的《巧克力LOVE》改的）。九双白花花的大长腿。
　　因为出道提前了，黑海事件也提前了，如今的少女时代算是处在走出ANTI低谷的人气高峰上。顾莫杰当初谈下这个代言的时候，只收了相对较低的代言费，算是赚到了。
　　现场的结果证明，这块巨屏放得很有必要，因为屏幕上的MV，让很多在场外排队的客户可以稳住耐心。
　　妹子们都用艳羡的眼光看着那雪白修长的大腿，看得大大方方；男人们则装作道貌岸然收敛的样子，实际上无不是到处左顾右盼假装找人，然后顺带让目光撇到屏幕上去。
　　“麻烦大家排好队，为了更好的用户体验，本店采取了限流措施，确保场内人数不超过体验机总数的5倍，希望大家谅解。”
　　保安拿着大喇叭，对着人群反复巡视提醒，揪走了几个插队的。9月初的天气比暑假自然是稍稍凉了一点儿，但秋老虎的余威尚在，开店仅仅半小时，外面排着的人就开始汗流浃背，不停地喝水喝饮料。
　　幸好，过了九点半之后店方宣布了第二条措施：因为店内人数较多，所有进场人员只能单向流动、前门进、后门出，不许往回走、不许反复逛，所有人在店内停留时间最长只许半小时。
　　这种待遇，放后世只有苹果发布新品的时候有吧。


第八十章 现场体验
　　能够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被大腿时代的白花花吸引在太阳底下排队。这种待遇，放后世只有苹果发布新品的时候有吧。
　　面对“不许回头逛”的限时限流措施，店里一片怨声载道，颇有人企图闹事儿。但是店外还在排队的人自然是起哄叫好。考虑到很多人是来“体验”的，只玩不买，闹起来肯定理亏，所以最终成功弹压了下去。
　　自古以来，都是挤上了公交车的人便不愿意往后面走，而还没挤上车的都会说“再挤一挤，还能上一个！”
　　“前面前面，就是这家店。快，先把相机架起来。”一个浑身行头好歹也要几万块的精干美貌女记者，拿着录音笔和手机，带着摄影师，从一辆摄影车上下来，匆匆挤到店门口。
　　她是香港中询公司的林轩妮，也是纽约《财富》杂志的专栏记者。虽然中询公司总部在香港，但因为林轩妮专跟内地富豪的新闻，以及上交所的产业界新闻，所以常年派驻沪江。上次初音娱乐在上交所IPO的时候，就是她去采访的发言人陆文君。
　　沪江本地有新的大牌产业动向，也在林轩妮的报道范围之内，她当然也要来。
　　尽管根据她的专业经济素养，从“初心”手机的广告投放量上分析，就可以预测出这玩意儿开正式旗舰体验店的时候，肯定会很火爆——全国各大城市的中电信营业厅里，当然也有“初见”的合约机，但问题是国企的牌子很大，除非消费者直接办套餐买，否则是不会拿出来让人试玩试用的。
　　大多数不愿意盲买的消费者，唯一的售前体验，就只能指望这种地方。
　　然而，纵然林轩妮给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她依然没想到会火爆到这种程度——看排队的人数，起码比店里面还多几倍吧？有没有上万人？会不会导致警方派人维持秩序？
　　这就是央视和各大主流省台电视广告+淘宝最优推荐位持续轰炸+奥运会唯一网络直播赞助商+初音视频/YOUTUBE全方位广告轰炸造成的热度么？
　　“您好请让一下，这位保安先生，我是《财富》杂志的特约记者，我是香港同胞，能让我进去么？我是来采访‘初心’手机现象的……”林轩妮把收边的短裙往上提了一点，对着店门口维持秩序的负责人游说，可惜很快就被其他排队的人嘘了。
　　“排队排队！素质，注意你的素质！”
　　“港灿就这素质？装什么大尾巴狼！”
　　保安一看要升级成地域攻击的地图炮，立刻把林轩妮劝开了。
　　“小姐请您别为难我们，我们只是维持秩序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因为你是记者就放你进去，后面会涌进来无数特权的。您如果只是想采访的话，可以先采访这些排队的人，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来排队，这不是更能说明问题么。”
　　林轩妮两眼一翻白，好悬没岔了气：问这些排队的人能问出啥？他们难道会承认是来看大白腿的？
　　不过，看这架势，不排队也不行了。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思路，林轩妮还是采访了不少路人。
　　见港灿女记者乖乖排队了，而且还是个带着一阵香风的成熟美女记者，被访的路人当然是谈兴高涨，有问必答。
　　“请问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宁可排队也要体验‘初心’手机呢？难道直接在网上买一个不好么。”
　　“听说现在淘宝上的交期很不稳定，肯定不如实体店到了就肯定有货。”
　　一个宅男如是说着，旁边一个妹子马上过来补充：
　　“毕竟广告看了很多，听说‘初心’很多性能超越了IPHONE，既然IPHONE进不了中国，看看这个过过瘾也是好的。”
　　“我也想买啊！但是我移动的号码不能丢，用初心就要换天翼，这怎么吃得消。”
　　林轩妮打着阳伞排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还是侥幸开了点后门，趁人不备进去了。漫长的等待，让她对这个新杀进中国市场的手机品牌能否撬动市场杠杆更加好奇了。
　　她是港人，用过美国那边寄来的IPHONE，而且是刚刚上市两个月的IPHONE-3G，纵然技术不是很懂，依然可以做出专业的评测。
　　“画质真好，起码比IPHONE-3G细腻了六成以上，外观也更简洁明快。就不知道这么好的屏，电池待机时间能撑多久。IPHONE-3G我记得好像才1100mA……唔，这个机器居然有1500mA？1500mA的电池怎么做到这么薄的？”
　　（注：IPHONE4时代苹果电池升级到1400mA，6是1700mA，传说中的IPHONE7设计为1960mA）
　　林轩妮也算做过功课，所以不像大多数小白妹子那样丝毫不懂指标，仅仅几个最基本的硬件参数，就让林轩妮对“初心”手机的硬实力有了认识。
　　“屏幕背光有智能调节，到了室外亮的地方会自动把屏幕调亮。这个设计倒是不错，IPHONE-3G上都没有，听说要年底出IPHONE-3GS才会加。没想到初心竟然还比苹果领先了一步，就是耗电量恐怕更大了。”
　　“呼吸灯式纯触摸主按键，看上去逼格很高，其实也就是噱头——开机键、音量键还不是侧置了机械按键，只不过没放在正面罢了。真要是一颗机械按键都没有，看你丫怎么开机！”
　　“APP也不多，也没看推出APP-STORE，看来目前主要靠零碎下载APK安装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IOS那些APP那么流畅……”
　　林轩妮想了想，找到了几款目前还算主流的手机游戏，无非是一个比较原始的左右倒腾的跑酷游戏，还有一个平衡球。
　　08年的手机开始用高精度G-Sensor，也就是重力加速度传感器。为了凸显硬件特性，很多手机都会引入一些要用到重力传感器的手机，这也是眼下最容易看出手机玩游戏卡不卡的办法。
　　IPHONE的APP，优化都是很好的，怎么用都不容易卡，也罕见内存泄漏。安卓如今还没铺开，“用久了变卡”这个恶名自然没来得及散播。林轩妮稍微用了一阵子，觉得灵敏度非常高，也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APP运行和兼容方面，只能说是“没有明显落后于IPHONE”的地方，但也看不出优势。至于游戏和应用数量，真的是很少。
　　哪怕在官网提供的专门搜集APP的网站上，也就两千多款APP，还有八成以上是IOS简单粗暴移植过来的。
　　不过，2000种应用，面对塞班手机系统，已经算是有优势了。芬兰人立意做塞班，至今没看到软件应用商跟进。至于三星这两年在系统领域原地徘徊走弯路的情况，也不比芬兰人强多少。
　　大厂，多多少少舍不得既得利益，放不下旧时代的架子。
　　“中国人能做成这样，确实良心了。后面就看逼格能不能刷出来——前两年那么多山寨机，连‘永久待机’这种虚假广告都喊出来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相信中国人自己研发的品牌。”
　　林轩妮如是想着，默默地在心中下了结论。
　　“小姐，我买两台，现金。”把玩了一会儿，林轩妮最后还是决定下单，于是她便喊住了女店员。
　　尽管在香港有了IPHONE，如今在内地的时候她用的还是2G的手机，换了“初心”之后，正好两头跑的时候可以对比着用。
　　“好，请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开票，然后你去那边排队付款。”如今并没有扫二维码付款这回事儿，手机支付宝也不存在，排队付钱始终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
　　林轩妮没有多说，走到付款柜台前瞅了一眼，竟然有近百人、平均分排在五个收银台前面。
　　“看来这儿的消费力果然强，就不知道别处会怎么样。销量超越TCL和步步高，那是肯定的了。”
　　……
　　8城10店体验计划，刚刚拉开序幕。仅仅在第一个周末，就卖出了总计达14万台的热门销量。
　　沪江的浦西体验店，销量领跑所有店面，居然创出了平均每小时售出600多台的记录。3天每天15个小时的营业时间，总销量达到了3万2千台，而沪江全市当周周末总计销量是5万台。随后，才算是把沪江的潮人消费潜力渐渐释放干净。
　　初音集团高层，对于“宁可花钱打广告，也不降价降逼格”的共识，也随着销量渡过最初的艰难，而变得愈发明朗。
　　相比于购买者而言，体验店里起码有十倍以上的“只看不买”者，这些人大多是因为不愿意放弃现有的移动手机号、不愿意转网用“天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先在这些人心中根植“初心绝对是良心作”的信念。将来等初心渐渐实现全网段了，再徐徐图之。
　　实体的体验店计划，给“初心”手机的出货速度注入了一针给力的强心剂。初音高层分析了数据走势之后，适度调高了本年度出货量的预期。
　　按照最新估计，到08年年底，天翼版“初心”应该保三争五——保底300万台出货量，争取冲击500万。后面这个数字，等到4季度的联通“沃”版本上线后，估计可以冲到。


第八十一章 风暴中的收割者
　　体验店这玩意儿，论实际成交效率，相较于如今的网购和运营商渠道而言，还是比较低的。究其原因，主要是目前“初心”手机只有一个电信天翼版。
　　对大多数人来说，用什么手机，最核心的黏性还是手机号码和卡，而非手机硬件。那些用移动号码用了好几年的人，在没有出“带号码转网”这个权限之前，是不太可能因为天翼的手机性能更好，就冒冒失失换天翼的号码和套餐的。
　　体验店最大的用处，是让那些“只用移动号码的用户，也可以尝尝鲜，见识一下‘初心’的性能”，为将来打基础。
　　“初心”如此迅猛营销，主要还是吃准了“第一次新购手机的用户”，以及那些打情怀牌的目标人群。
　　而作为世界范围内首款“安卓系统手机”，“初心”还额外占据了两个制高点——
　　在今年之内，中电信和中联通如果想选择安卓系统的合约机，就只有“初心”一个可以选；除了“初心”，只有几个韩国三星的旧版系统手机，网段上倒是勉强符合电信和联通的要求；而其他国产手机08年显然是没戏赶趟了。
　　对于国企运营商的“年终KPI考核推送”威力记忆犹新的顾莫杰，完全可以相信：
　　到年底12月的时候，“初心”手机还可以额外期待一笔惊喜，看电信和联通能把顾莫杰“仙及鸡犬”到何等程度。
　　……
　　体验店计划已经过去了一周，国内各大体验店前面排长队的情况也开始缓解了。
　　费莉萝产后也歇满了三个月。
　　最近这二十几天，她彻底恢复了锻炼，还用了很多保养名品、理疗技术。去了妊娠纹和松弛的同时，也重新练出了马甲线。前天称了一下体重，1米7的妹子降到了98斤。
　　终于可以回国见人了。
　　但是，顾莫杰却又不可避免地忙碌了起来。
　　事情发生在美国时间9月7号、中国时间9月8号，也就是初心体验店首批店面刚刚开张满一个周末的时候。
　　美国财政部在这一天，宣布国有化了两房债券！
　　曾经煊赫一时的房地美、房利美，轰然倒塌了。
　　尽管两房债券不稳是早有迹象的，外部却始终不知道究竟严重到何种程度。至少绝大多数普通金融市场从业者不觉得事情到了得国有化的程度。
　　一夜之间，华尔街一片哀鸿遍野。
　　加上此前8月6号的美国住宅抵押贷款投资公司申请破产保护。在一个月的剧烈波动之后，美国的金融市场终于到了全面崩盘的一刻。
　　传说中的08年金融危机，来了。
　　当初和雷德大使、以及集团CFO古勇将反复核计之后，顾莫杰就考虑到了美国近期资本市场的风险。尽管他没法和别的背历史知识的重生者那样记住崩盘的具体时间点，但是只要知道大势所趋，还是可以宏观上捞一笔的。
　　为了等这一天，顾莫杰把当初IPO之后剩下的四五十亿人民币流动资金一直捏在手头，还额外从本来预留给中电信和中联通合作的预付款腾挪了一部分出来，这样如果真有需要，可以筹出70亿光景的收购资金。
　　只要美国出现金融危机，肯定有大量资产全盘下跌。挑出其中的优质资产并抄底，毫无疑问可以大赚一笔，还能优化初音方面的远期业务布局。
　　顾莫杰一个电话关照回国内，对叶维伦和陆文君等其他高层宣布，将他回国的日程再延后半个月。
　　而作为初音集团在资本市场上触角最灵敏存在的古勇将，也早已让自己的嗅觉警觉起来，提前帮顾莫杰物色着一个个可以觊觎的猎物。
　　养好了身体的费莉萝，也彻底投入到了全力工作中去。
　　西雅图并没有什么卵用的东西可以收购了，顾莫杰带着费莉萝、叶敏茹和古勇将，登上了南去的航班，直飞加州。
　　在硅谷和好莱坞，有大把机会等着他。
　　……
　　比弗利山别墅里，经过几天的短暂考察，一群人聚在一起，开一个小会总结一下最新情况。
　　顾莫杰：“虽然这次金融危机来得有点晚，但是烈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在收购计划和时间表上，我们有必要做出调整。小茹姐，你先把近期的一系列美国财政部和金融界动向给大家说一下。”
　　叶敏茹翻出一份备忘录，详尽地解说着：
　　“这次危机的源头，其实是去年4月份就开始出现苗头的房地产抵押贷款坏账率升高，各种垃圾债、二次包装后的证券化资产被反复抵押、把各种情况恶化到了极点。从目前往回看，当时布什政府显然是希望捂盖子，把这事儿捂到小布什的总统任期结束之后，再把烂摊子丢给奥黑马——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7年前，在民主党的克林顿任期即将届满的时候，互联网泡沫其实就已经出现了。但是克林顿捂盖子就捂得比较好，一直到2001年1月20日他把总统位置交给小布什时，泡沫也没破。
　　而布什上任仅仅两个月，到01年3月的时候，纳斯达克就崩了，然后就是历史上持续将近三年的‘互联网寒冬’，弄得小布什不得不仓促诱发911，用军事冒险来转移国内汹汹的内部矛盾。这一点从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外国上市的时间表上，也可以清晰看出。
　　曾经在05年短暂成为中国首富的丁三石，他的网易就是赶在2000年在纳斯达克上市的，那是‘互联网寒冬’前夜的末班车。而没赶上这趟末班车的百度、腾讯，就相当于是在寒冬中等了一个通宵。然后到04年、05年才分别在港股、美股上市。从01-03，几乎没有互联网公司新上市。
　　而现在看来，这次的事儿显然是小布什处置不当，或者说捂盖子的水平不如克林顿。不仅让泡沫更大了，而且还没能熬到明年1月份之后再破，直接砸在自己手上。”
　　这些历史事实，在坐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只不过没有详细地把这些点关联起来串想过，叶敏茹这么条分缕析地一解释，倒也明朗不少。
　　叶敏茹喝了口水，继续挑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说了一下：“目前来看，本次崩盘的时间表是这样的：
　　8月6日，美国住宅抵押贷款投资公司先申请破产；
　　而后因为信用危机的蔓延，9月7日拖死了房地美、房利美；
　　仅仅又一周后，也就是本月15日，全美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也申请破产；同一天，排在雷曼之前一名的美林金融也出现危机，幸好在申请破产之前，被‘美国银行’收购。
　　次日，9月16日，‘美国国际集团’（AIG）出现危机，在申请破产之前，被美国财政部紧急提供了850亿美元短期贷款，从濒死状态抢救了回来。代价则是AIG和房地美、房利美一样，被国有化接管。
　　最后，就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新闻：全美排行第一、第二的投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正式从投资银行改组为普通商业银行，放弃了投行的经营范围。”
　　从两房崩盘，到全面崩盘，竟然是在短短14天之内完成的。
　　美国最大的三家房贷次级债经营机构，房利美、房地美和AIG，全部被美国财政部注资续命国有化。
　　美国最大的四家投行，第四名的死了，第三名的被收购了，第一第二名的宣布从此退出江湖不做投行、专心做商业银行了。
　　如此庞大的规模和烈度，不可谓不惊人。业界人士纷纷表示，这种情形至少近三十年来从未发生过。
　　美国人终于为他们膨胀了N年的金融虚拟经济付出了代价。各种“资产证券化”的包装游戏，在人们发现包装皮已经远远贵于里面的货的时候，终于烂透了。
　　毫无疑问，这两个星期里，美国受害的不仅仅有金融市场，各种实体经济和互联网经济也遭到了剧烈的冲击，那些高度依赖融资的行业，遭到了株连式的暴跌。
　　目前为止，对实体经济融资难度的冲击，还没有马上波及到全世界，毕竟美国国内也才出事儿两周。
　　但是谁都知道，10月份，最多11月，世界各国都会被美元霸权的光环波及，或者是被美国财政部的各种后期救市手腕波及。
　　顾莫杰听叶敏茹讲完现状，立刻转向古勇将求教：“勇哥，你觉得呢？咱现在马上动手，还是说再等等、还会有更多崩盘？这点必须马上确定，关系到公司的核心收益。”
　　古勇将搓了一下脸颊上没刮干净的胡渣子，稍微想了半分钟，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不能多等，最好是这两天就把前阵子接触的那些公司都拍板掉，最晚不能拖过10月份——一个重要的信号，是5天前，也就是16号的时候，美国财政部出850亿美元救AIG。美国财政部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850亿美元？好，或者我们换个说法，就算财政部目前拿得出850亿美元，它又怎么保证AIG是最后一个需要他动用数百亿美元去托底的超大型金融机构？如果再来一个AIG这样的案子呢？甚至是再来2-3个呢？你让美国财政部要饭去吗？所以，解释只有一个：布什政府已经在准备新一轮的量化宽松政策，或者至少是救市。通俗点说，你可以理解为国内的‘开印钞机解决问题’。当然，美联储是私有的，美国人开印钞机方法上和我们略微不同，性质是一样的。”
　　顾莫杰总结了一下古勇将的分析，凝练出一个观点：“也就是说，你觉得目前美国新经济和其他高度依赖金融融资的产业，资产价格低估的程度，已经在筑底了？”
　　“是的。救市不一定有实际效果，但是短期内肯定可以稳住人心，打击恐慌性抛售。”
　　“好，那我们来捋一下前阵子谈的那些目标单位，排一下抄底优先级。”
　　说罢，四个人在比弗利别墅里密谋起来，古勇将带来的那些投资顾问和资产评估师在外头也没闲着，整个初音的资本层高速运转，绸缪着一场收割。
　　……
　　因为养胎待产，费莉萝在好莱坞住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对加州经济界的耳濡目染观察，显然让她对这方面分析得很透彻了。一番辩论之后，费莉萝的意见首先占了上风：
　　“我认为，文创产业范围内的这些公司，应该列在第一顺位收购对象之内。历史告诉我们，在每次实体经济大萧条之后，文化创意产品的消费都会迎来一个高潮。一方面是由于政府会扶持文化产业、希望在制造业和金融业衰退的时候制造新的经济增长点；
　　另一方面，大量的人在苦闷失业的状态下有更多的时间去看电影、打游戏。而且通过看电影打游戏寄托对现实生活苦闷的意淫也会更多。1930年代好莱坞的初次崛起，靠的就是29-33年大萧条。
　　而且，文创产品公司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初创型公司投资回收周期很慢，极度依赖资本市场的融资——大型电影，可能要花两年时间去制作，才能卖，而这两年里只有拉投资过活。除非是Waterfall模式（可以翻译为‘人造瀑布模式’）那样，每年很多电影滚动拍摄、滚动上映的大型电影公司之外，小公司没有金融资本支持就是个死。
　　除了电影，那些音乐经纪公司、游戏公司、为文创产品提供包装的工业设计/美工设计公司、甚至网络文学公司，也都是这样的情况。只不过程度上比电影公司逐次递减。
　　而且刚才勇哥也说了，小布什很有可能不顾市场规律、没节操地宣布对金融市场救市；只要一救市，他们肯定会‘借鉴历史’，出台一系列文化产业和虚拟物品产业的扶持计划。这一系列强心剂一旦出来，不管效果怎么样，很多小公司肯定心理上会受到鼓舞，不容易被我们压价了。”
　　各方对于费莉萝这番经过详细沉下去、认真考察过的言论，都没有反对意见。顾莫杰在讨论列表上，也顺着费莉萝的意思，把一些优先级标高，并且划掉了一些暂时没钱去考虑的相对劣质资产。
　　收到了鼓舞的费莉萝，状态也渐渐起来了，指着列表上排在前列的一家大型电影公司说道：“首先，这家叫‘传奇影业’的好莱坞独立电影公司，我觉得就很有收购前途。这公司是05年10月份成立的；其母公司叫传奇娱乐，04年成立。截止06年，传奇娱乐的资产估值大约在5亿美元，传奇影业大约占其中60%，也就是3亿美元。更危险的是，传奇娱乐的投资者主要来自于华尔街的私人股东和对冲基金投资者，是典型的以私募基金公司为掮客筹措的。这样的公司，一旦遇到金融危机，抗风险能力很差，背后的股东随时都有可能信用破产而被逼撤资。”
　　顾莫杰轻咳了一声：“嗯——那个，我们不能光看谁会死，还得确保人家是优质资产。有资金链断裂风险的独立电影公司，好莱坞起码可以找出几十家，我们不可能都去抄底。首先，他们得有成绩和干货。”
　　面对顾莫杰的疑虑，费莉萝毫不犹豫地澄清：“这个传奇影业当然是有干货的，他们在05年的时候就与华纳兄弟签署了长达7年的合作协议，合作范围长达40部影片，传奇主要管拍摄和制作，华纳兄弟管发行。目前已经完成的七八部片子，在好莱坞口碑都不错，虽然没有可以拿奥斯卡的名作，至少票房上都是有保障的。《蝙蝠侠系列》、《300斯巴达勇士》、《超人归来》这些俗是俗了点儿，但都是票房力作；《别惹蚂蚁》虽然国内没人听说，也是当时不可多得的应用前沿新技术的动画电影，还有《水中女妖》也还算有风格的奇幻作品。而且，这个传奇影业在06年年底的时候就和动视暴雪接触过——当时暴雪公司刚刚露出口风，说是有意向考虑把魔兽世界改编成电影，传奇影业就找上门投标了。在一众和暴雪接洽的电影公司里面，最终评定认为传奇影业在这种奇幻题材的电影上综合驾驭能力最强。要不是暴雪最后虚晃一枪取消了改编计划，当时中标的肯定是这家公司。”
　　费莉萝举得例子其实很没说服力，主要是因为08年的传奇影业相对后后世而言真是弱得可以，除了《蝙蝠侠》三部曲之外，他们还没能力拍出足以让中国人都家喻户晓的真正票房神作。
　　要是再给这家公司那么三四年时间，等《盗梦空间》、《环太平洋》、《哥斯拉》这些票房神作都出来了，费莉萝哪怕不和顾莫杰解释，光报一下片名，顾莫杰都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买下这个电影公司。
　　眼下么，还是要解释的，谁让传奇的老板托马斯·图尔命不好，在这个虚弱的时间点上被顾莫杰盯上了呢。
　　顾莫杰斟酌了一下，同时对费莉萝和古勇将吩咐道：“那你们俩合计一下，拿下传奇影业大致上要多少资金？”
　　费莉萝和古勇将相视一眼，轻声讨论了一阵，最后由古勇将汇报。
　　“我们分析了传奇影业的股权结构，考虑到传奇影业的股东里面，有太多华尔街私募基金，很有可能被金融风暴波及而撤资。我认为，最多30亿人民币，或者说4.5亿美元，就有把握拿下——我是说这个月里面就拿下，前期意向我已经私下里稳住他们两轮了，从房地美完蛋那天就开始接触了。”
　　“好，就30亿，我给你自由裁量权。”顾莫杰很是豪气地拍板了，那样子和买菜差不多。
　　费尽功夫挤出来的70亿人民币热钱，一下子就去了一小半。
　　还剩40亿，怎么花呢？
　　顾莫杰如同鲨鱼一样，对着列表上的公司继续往下扫。
　　“音乐制作工作室目前没必要买，唱片发行公司都太大了，没十亿美元以上级别的资金别想。弄个在线同步音乐的应用公司倒是不错——这里有家叫Lala音乐的公司，技术好，用户基础也不错，估计就1-2亿美元可以买断……”
　　“谷歌的智能硬件事业部，近期有计划剥离掉一个当初为谷歌自主品牌安卓手机筹备的团队，以及部分技术储备。如果我们有意向的话，可以在2-3亿美元的价码内拿下。”
　　“另外还有托尼·费德勒工业设计工作室，虽然只是一个工作室，但是当初是为苹果的IPHONE、IPOD、MACBOOK系列做工业设计外包的，眼下也是因为危机期间被取消了订单，经营困难，如果可以收购的话……”
　　“买买买！这些都是小钱，都买了。”
　　顾莫杰的钱包飞速地缩水，40亿人民币降到了25亿、20亿、10亿……
　　真的只剩最后一点小钱了。
　　电影公司和音乐公司都不够买，费莉萝从后面的备胎列表里面又挑了个软件公司当添头。
　　“可以考虑这家Whisper-Systems么？是个新崛起的智能手机安全软件开发商，07年才拿天使轮、今年拿A轮。原计划是针对苹果的IPHONE开发手机安全软件，但是IOS系统在安全方面比较闭塞，废掉了一个项目，现在资金很紧张。后来准备服务微软的WIN-mobile，结果那个也没起来。要是我们愿意的话，最多不超过1亿美元，就可以拿下这家公司，他们的开发团队绝对是美国国内该领域最顶尖的，可以补足我们自己的云安全开发团队、在手机端经验不足的短板。”
　　初音集团下属的初音网络科技，算是全球最早做主动云安全的公司了，在PC端的安全领域绝对已经不怵世界上任何公司。但是在手机端，初音也是刚刚起步。顾莫杰稍微了解了一下，就确认这个Whisper-Systems的技术实力绝对是真的有料，可以代表当下全球最先进水平。
　　不过，这就值得顾莫杰买了么？
　　换一个例子：当纽波特纽斯造船厂快死的时候，江南会去控股收购么？当然不会，江南只会看着它死，然后收尸挖人。
　　“既然这个品牌本身没啥价值，就不浪费了。推它一把，给个痛快，我们直接收尸挖人。估计算上骨干的激励股权，两千万美金都不用。他们已经拿到的著作权和其他软件资产，也直接折价收购好了。”
　　费莉萝微微吸了一口凉气，马上反应过来：“好……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多出来七八千万美金，就算了，当流动资金放着吧。也不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把钱都花光。”


第八十二章 连锁布局
　　古勇将的效率真的是非常惊人，或者说，他做的一切准备工作实在是充分。顾莫杰把收购列表列出来之后没几天，这个“在门口挥舞着支票的野蛮人”，就连续得手了3家目标。
　　分别是传奇影业、Lala在线音乐和托尼·费德勒工业设计工作室——钱多到一定程度，这种并购就是吊打小学生的游戏。实在乏味得很，没什么好多说的。
　　其中，初音集团赚到便宜最多的一笔交易，就是传奇影业。
　　古勇将找上门的时候，传奇影业的总裁托马斯·图尔正在崩溃的边缘——
　　传奇影业从06年年初开始和华纳兄弟合作，陆续拍了第一批5部大片，主要是《蝙蝠侠》系列和《斯巴达300勇士》这些，到07年暑期档～08年寒假档，正是上映回本的高峰。这笔钱收回来之后，他在07年年底、08年年初又开档了第二波制作，陆续开工了七八部片子。
　　如今这个时间点，正是传奇影业一大波钱撒出去、电影都还处未完工状态，根本没有稳定的现金流收入。
　　原本托马斯·图尔雄心满满，自以为自己通过和资本市场的新合作模式，实现了比其他独立电影公司更快的发展模式——
　　别人家受限于资金，最多同时开工2-3部片子，每部档期岔开半年，然后一部完工开一部，滚动流水回收资金链。托马斯图尔觉得那样太慢，他心中的好电影太多，等不起这个漫长的资金周期。所以，他敢要私募基金和对冲基金给他当股东。
　　如今，华尔街崩了，那几个给传奇影业注资的私募基金股东本身都要破产了，开始寻求折价抛售股票。
　　托马斯图尔还是有情怀的，前阵子找了合作方华纳兄弟，甚至不惜以卖身给华纳为代价，换取华纳出价收下那些私募基金抛出来的传奇股份。
　　然而，华纳兄弟还没做出回应，托马斯图尔愕然发现，那几个私募基金已经套现上岸了，公司的大部分股票，被一个中国人的公司买走了。
　　按说非上市公司对外转让股权要30天的提前通知期，通知期内原有股东有相对于外部投资人同等条件的优先购买权。
　　图尔还以为可以抓住对方偷袭的把柄，结果回去一查——那几个私募基金的抛售要约，从8月6号美国住宅抵押贷款投资公司破产之后没几天就发出过了。至今，这道要约已经期满30天，托马斯图尔没有应价，所以，内部股东的同等条件优先权已经作废。
　　为什么图尔会忽视了这道要约呢？是因为那些私募股东发出1号要约之后，此后两周里又发出过三道更廉价的要约，每一道抛售要约的要价都比上一道降低了3%左右。托马斯自然以为对方是苦求抛售没人接盘，才连连降价的，而最后一道要约距离到期还有一周多，托马斯当然没有防备。
　　但是，中国人偏偏就跳过了后面两道降价了的要约，选择了直接接受未降价的最初要约价。直接把传奇影业50%以上的股权秒到手了。
　　这种情况，就好比有人在问投资方：这公司，卖4亿，要不要？出4亿，马上可以拿走。当然，如果再等10天，3亿8千万那道要约的内部优先权也到期了，到时候你可以省掉2千万。
　　正常情况下，收购方当然会等10天，等3亿8千万那个要约也没有了内部优先权，再出手。可惜，偏偏遇到了一个宁可多花2千万搞偷袭的投资土豪。
　　华纳兄弟那边还在拿捏着讨价还价呢，谁知就直接出局了。
　　传奇影业的大股已经到了初音集团手上，托马斯图尔想抵抗也来不及了，公司其他“拎包客”股东纷纷选择了抛售上岸。只有托马斯和他的创业团队留下了，占了传奇影业大约20%的管理人股，剩下80%都到了顾莫杰手上。
　　因为只买了80%的股权，而非彻底私有化，溢价比例当然会更低。最后古勇将只花了顾莫杰22亿人民币，就搞定了这个买卖。
　　比100%全资私有化少花了8个亿。
　　……
　　9月份最后的日子，几乎就是在一连串的投资大战中结束的。自从4月份初音娱乐IPO以来，在股票市场上圈到的那190亿钱，基本都花出去了，最后剩下不过十几亿流动资金。
　　在美国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的顾莫杰，决定带着费莉萝回国。古勇将还有点善后的事情要办，会稍微多留几天。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收传奇影业么？”在旧金山回沪江的航班上，顾莫杰看着舷窗外的景色，如是问费莉萝。
　　“不就是趁机抄底电影行业优质资产么——你是不是觉得后面几年，国内电影市场会大涨？”
　　顾莫杰摇摇头：“那只是一方面，国内市场三四年之内恐怕还不够看。我了解过数据，去年中国电影市场才30多亿票房，今年估计也就40亿。一个传奇影业就值30亿了，相当于中国全国一年的票房。靠国内市场怎么收得回投资，估计还是得靠美国的电影市场先撑几年利润。”
　　费莉萝这阵子也忙得够呛了，懒得再猜：“那你就直说呗，还有什么原因。”
　　顾莫杰：“我对暴雪前年提到过的那个魔兽世界电影改编计划有兴趣——既然咱已经拿了魔兽的代理权、游戏IP使用权；不如再加把劲，画个几千万美元，把魔兽系列的电影改编权买断。我们初音的动画特效和3D特效技术在全球范围内都是不怵的，再收掉传奇影业，打造出魔兽电影绝对没问题。”
　　费莉萝恍然：“原来你是盯上这个了！但那也太多钱了，一个魔兽电影那里赚得回30亿投资。”
　　顾莫杰解释道：“30亿又不是只有魔兽电影，传奇影业本身的《蝙蝠侠》系列，还有策划中的几个片子，都还可以的呀。我看他们已经有花钱买过两个日系科幻和日漫的改编权了，IP库里躺着两部叫《环太平洋》和《哥斯拉》的改编权。还有一部新片叫《盗梦空间》的，已经在筹备选角了。”
　　“电影的事儿我不太懂，也判断不出你说的那些片子值不值钱，你到时候请教专业人士去吧。”
　　顾莫杰没有打算继续说服费莉萝，他也不需要说服。反正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钱，自己可以做主。
　　“我觉得这笔钱花得绝对值——何况，我们的魔兽3.0版本就要上线了，这时候公布一下正式的电影筹备计划，对游戏热度也有好处吧。魔兽高峰的时候一年给我们七八十亿人民币的营收收入，稍微涨几成，也把电影投资摊回来了。”
　　对于顾莫杰最后的说法，费莉萝倒是深以为然，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
　　顾莫杰提到的魔兽3.0升级计划，在国内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很多平行时空的玩家往往有一种错觉，觉得魔兽3.0的《巫妖王之怒》不应该是2010年才出现的版本么？怎么会提早到2008年。
　　其实，这货就是2008年开发的——暴雪在北美的服务器，从2008年8月28号，就开放了魔兽3.0《巫妖王之怒》版本。
　　只不过，那段历史上中国区的代理商是朱军的九成，底子不够硬，所以《巫妖王之怒》被文化部和版叔卡了一年多都没动静，也导致了那段时间魔兽玩家急剧流失。
　　直到2010年2季度，政府关系更好地网易丁三石半路杀出，终于把陈小微带领下的垃圾九成秒了，再连连试运营了几个月，到10年8月底才推出《巫妖王之怒》——所以，历史上中国的魔兽比美服晚了整整两年，国内魔兽的衰落，正是以此为拐点的。
　　在顾莫杰这个时空里，如今的九成早就倒闭了，朱军也已经捞钱上岸当寓公了。
　　魔兽的代理权在根正苗红、上层关系良好的初音娱乐手里，而且初音娱乐还是国内A股上市公司，有很多国资机构持股了的。
　　文化部和版叔怎么可能冒着得罪N多国有投资人风险，顶风作案吃拿卡要呢？
　　初音稍微孝敬到位一点，各种批文自然是一路绿灯。
　　初音娱乐放出话来：10月1号，国庆黄金周的时候，准点开放。
　　两三千万玩家苦等许久的阿尔萨斯王子、还有那把在中国玩家心中威望最高的诅咒魔剑霜之哀伤，终于要出现了！
　　9月20多号的时候，新版消息一出，初音娱乐连续封了三个涨停板，然后才在国庆前两天打开了缺口。
　　这一切，都是在顾莫杰身在美国未归的窗口期里发生的。
　　那两天里，古勇将劝过顾莫杰：可以考虑动用公司流动资金，或者个人私有资金，偷偷回购一部分初音娱乐在市场上的流通股。然后等利好消息刺激股价之后，再抛售出去……哪怕只动用十几亿资金，赚个几亿差价也好。
　　但是，这个提案被顾莫杰否决了。
　　“金融危机当前，这种内幕交易、吃相难看的事情还是少作为好。何况，说不定会被抓典型。”
　　古勇将对顾莫杰的态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其实他知道，老板说的都是托词，骨子里的问题，还在于顾莫杰对金融市场的态度。
　　曾经的顾莫杰，对除了银行借贷以外的金融市场，几乎是无差别地排斥。吸收了古勇将的团队之后，渐渐开始有限度地利用金融工具，但依然停留在“投资”而非“投机”的层面。
　　顾莫杰会借助金融工具做“真·投资”，但是他不屑于投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操守吧，既然老板都看不上那三四亿的差价，不赚就不赚咯，反正古勇将是无所谓的。


第八十三章 巫妖王之怒
　　十一长假如期而至。
　　行色匆匆的顾莫杰，前天才刚到国内，回到竹溪小径的家里住。费莉萝则带着四个月大的女儿费洁诗，回了自己的家。
　　这两年，费家也是鸟枪换炮了。怀孕之前，费莉萝自己出了几千万私房钱，买了个占地800多平的江景别墅，把父母费政清、张静都接进去住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随着双方关系的和缓，如今费家家长也不管顾莫杰和费莉萝的事情。
　　看到费莉萝带回来一个女儿，费政清和张静心中多少也是欢喜的，哪怕没名分，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女。而当费莉萝告诉费政清，这孩子叫“费洁诗”的时候，费政清竟然有些失神，最后老泪纵横了一把。
　　为了继承费家这个姓，费政清害了自己妹妹的一生幸福，也害了女儿的一生幸福。
　　“冤孽啊。”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揽他头上，他的受迫害妄想症就这么发作了。
　　顾莫杰却没时间和费家人那般搭理家宅琐事，他回到公司，第一时间捋了一遍脉络，把精力都花在了魔兽世界新版开服的事情上。
　　……
　　广大中国玩家，在这个长假里，是嗜血的，是兴奋的。
　　他们第一次尝到了比全球除了北美以外其他地区玩家更早尝鲜的幸福感。
　　15个月前，他们比美国人、欧洲人、澳洲人晚4个月、比韩国人晚3个月、比港澳台晚1个月，才玩到《魔兽世界2.0：燃烧的远征》。
　　15个月之后，形势逆转了。
　　尽管欧美澳洲仍然比中国服升级早，但是韩服已经被追平了，而繁体中文服更是落后于国服。
　　“初音娱乐板载！”
　　“顾老大太给力了！”
　　“焚化部和版叔原来也有不折腾的时候，痛快！”
　　时间准点，已经爆到十几个大区规模、数千条服务器线的魔兽数据中心，在十一当天凌晨4点，稳步开服！
　　选择凌晨维护，当然是为了避开人潮拥堵，然而初音娱乐显然还是低估了玩家的热情。
　　不到20分钟，千服线路爆满！同时在线人数，突破了创纪录的800万大关——如果初音娱乐方面放开服务器登陆限制，其实再攀高一点都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小三千万的总玩家数量摆在那里，尝鲜的时候肯定人人都想第一时间上。
　　事实上，顾莫杰手中的这个魔兽3.0，活跃用户规模起码比历史上两年后网易丁三石手上那个魔兽，要多出三四倍的玩家数量！
　　这个原因很简单：历史上国服3.0整整两年没开，至少一大半玩家永久流失了。加上当时有台服，所以很多人拼命翻墙玩台服。等他们在台服等级练满、装备刷牛之后，国服再开放，很多人就懒得再遭二茬罪了。
　　除此之外，一个游戏被拖延两年才上市，对游戏的口碑也有很大影响。因为魔兽3.0的画面效果和其他特效，放在08年的游戏里面是算牛逼的。而放到10年、和两年后的同行相比，自然拙劣一些，有更多强大的竞争对手会出现。
　　而初音娱乐的更新节奏，显然掐得很准。
　　正如一些爱情心理学的砖家叫兽们分析，说男女之间炽烈的爱情只能存在18个月。18个月之后哪怕继续长久在一起，那种感觉也会从爱情转化为亲情。
　　要让“爱”的“心流”持久，当然要每当18个月窗口期结束时，就补上一针强心剂。
　　暴雪和初音的强心剂，显然时机刚刚好。
　　游戏事业部新来的高管麦克·哈灵顿惊呼：“疯了！都疯了！按照这架势，要是保持下去，我们魔兽一年的营收就不是六七十亿了，破百亿都有可能！”
　　麦克哈灵顿，是维尔福软件的联合创始人，因为几个月前维尔福软件被初音娱乐收购了，所以做出了一定的人事调整。
　　维尔福那边的核心大佬有过剩的嫌疑，就通过股权置换的办法，把麦克·哈灵顿剥离出来，放到初音娱乐总部的游戏事业部提纲挈领。而另一名维尔福创始人盖布纽维尔，则原位不动。
　　麦克哈灵顿在游戏界的资历和运营管理能力，当然远胜于斯蒂文羊刀这种有短板的人才，也优于顾莫杰从视频事业部调过来的陈世军。由他出任初音娱乐游戏事业部的总监，并没有人不服。
　　连续几天的利好，连续几天的满负荷运作后，麦克哈灵顿决定祭出他运筹了一段时间的后备方案。
　　一般方案他自己就有权拍板。只不过“魔兽无小事”，作为初音娱乐最大最稳定的持续性现金奶牛；任何对魔兽进行伤筋动骨改版的措施，还是通知一下大老板顾莫杰本人的好。
　　于是，哈灵顿的请示邮件，在长假期间就送到了顾莫杰的邮箱里，顾莫杰很重视，马上约对方面谈。
　　双方说的都是英语。至今为止，初音那些美国员工会汉语的仍然寥寥无几。
　　“JAY，我觉得我们应该在适当的时候，稍微放开登陆限制。同时，上线备用服务器，开放带号转服功能。转一个号到新区，收3张点卡的数据迁移费。否则光靠开新区，完全不足以缓解现在的登陆压力——魔兽这个游戏，到了现在这个点儿，剩下的都是黏性玩家，而且这游戏很容易练满级，也不存在恶意PK，冲新区装逼的动力比其他网游低很多。与其指望开新区分流玩家，不如允许老玩家带号转出去——当然，为了保证公平性，我们可以设置一些‘专供转出’的特别服务器区，来容纳这些高级号。”
　　“可以，这个并不影响游戏的平衡性与体验，你们直接去做就好了。硬件上提前有筹备么？”
　　“当然都有筹备和预留，这点您完全放心，游戏稳定性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还有别的建议么？”
　　“有……是有，不过没那么迫切。如果您忙的话……”
　　“不忙，该汇报的都一次性说清楚。”
　　“好，那您先看一下这个。”哈灵顿说着，把一份厚厚的报告书放在顾莫杰案头，等顾莫杰快速浏览起来，他才挑着重要的讲解了几个点。
　　“我们准备开放一个‘新人组团升级加速计划’，让真正的新玩家拥有更好地体验、更容易追上老玩家的进度。还有就是出售这些不影响游戏平衡性的坐骑和皮肤……这些都是从DOTA2那里学过来的。原先这些措施最大的障碍是暴雪方面不同意，眼下因为中国服市场俨然有成长为魔兽第一大市场的趋势，所以暴雪也屈服了。”
　　“这些都是好事儿，照着做就行。”
　　……
　　十一长假还没结束，初音娱乐方面连连公布了一组组合拳，统统都是针对魔兽用户体验的优化改良的。
　　首先，适度开放每条服务器线的登录人数上线，大致是提升了20%左右。这一改动当然会导致人多的时候服务器卡顿、游戏流畅性略微下降。
　　但好在初音方面马上拿出了第二板斧的配套计划：带号转服。
　　数百条新服线路专门开辟了出来，允许人多的服务器的玩家往新区转，体验更空旷、更流畅的游戏感受。这个举措因为是要钱的，微微让人有些不爽，但因为不影响游戏平衡性，完全披着一幅“便民”的外衣，所以稍微不爽一下也就过去了。后面该掏钱的还是乖乖掏钱。
　　魔兽带号转服可不是想象中的一个号转了就行了的，因为魔兽是一个社交度很高的游戏，需要团队，需要公会，无论PVP还是PVE都有磨合了很久的队友兄弟帮忙，才有赢的希望。
　　所以，那些大公会的核心成员，要么不转，一旦转了，动辄就是几百个号一起转到一条新区。
　　一个号90块钱数据迁移费，一个普通游戏公会的迁移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上百条专供转服的新服，每个服联盟/部落两边各接受那么几十个公会，一个新服瞬间就是四五百万的收入！
　　当然，这是一锤子的买卖，一辈子只花一遍。但饶是如此，也足够夸张了，因为新增一条服务器线，算上直接购买服务器（租赁托管的话更便宜）和数年的带宽，也就几十万。一次性收四五百万，简直就是十倍的暴利。
　　皮肤和坐骑销售，也随着暴雪的政策宽松，被放了出来，目前这一运营模式只在中国试点，全球其他服务器还没有上线。要等中国区的成绩出来，卖得好的话暴雪才肯全面抛掉这个节操。
　　空前大卖！
　　转区服务一开通，瞬间释放出几个亿的纯利润，连带着后面的道具消费，轻轻松松就从数千万玩家头上圈了超过10亿人民币的钱。
　　甚至，还有很多网友发现了一个不和谐的现象：
　　此前这些年，从来都只有中国玩家因为国服没开，被封锁了，然后翻墙去国外当“金币农夫”，然后被韩国人日本人弯弯人喊打喊杀驱逐。
　　现在，因为简体中文版开服时间反而比繁体早了一阵子，初音娱乐的游戏里开始出现从墙外翻进来玩简体版的人——然后游戏里聊天打出来的字都是乱码。
　　很多本来就在吐槽人太多、服务器太拥挤的国内玩家，发现了这个现状，开始狂喷，试图谴责那些来“挤占国内资源”的港灿和台巴。
　　初音娱乐官方接到举报，当然也会清查。
　　弯弯一共也就2000万人口，玩魔兽的才100万人出头，核心死忠不过30万，会翻墙也愿意折腾翻墙的，最多四五万。
　　四五万个号，放进已经可以同时容纳1000万人在线的国服，会不会挤爆服务器？当然不会。
　　但是，经过讨论之后，顾莫杰和初音娱乐高层一致决定：这个逼一定得装，实在是机会难得。
　　然后，在长假结束的时候，大家就看到了一条公告：
　　“鉴于近期有大量境外玩家通过翻墙代理来国服玩魔兽，导致国内玩家的正常用户体验受到影响、服务器拥堵程度提升、登陆排队时间延长。初音娱乐方面本着对消费者负责的态度，近期将清查使用代理的海外IP。”
　　区区四五万人的钱，不赚就好了。这个逼的逼格，远远比这些人提供的利润要高的多。


第八十四章 谁敢说这是柏林蔷
　　十一长假结束了，国家机关自然是全部要恢复准点上班。
　　杨副部长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回到单位，整个人都觉得状态贼好。
　　虽然，中国的衙门不需要靠民意的赞美来过日子，也不需要民意的支持来升官。但是人性都是相同的，世上毕竟没几个以挨骂为爽的贱人。
　　有人赞，心情自然会好。
　　10月8号，初音娱乐那个“鉴于XXXX等原因，限制并查处海外IP翻墙登陆国内互联网服务”的大旗，让很多中国人自嗨了一把。
　　这说明啥？说明咱还是有吸引力的！
　　从古到今，只有中国人想翻墙出去，现在居然有外国人……哦不，至少是大陆以外的人，想翻墙进来，多提气啊！
　　当年里根总统是怎么骂戈尔巴乔夫的？
　　“世界上的墙，都是为了阻挡外面的人闯进去的；只有一种墙，是阻挡里面的人逃出来的——那是监狱的墙！戈尔巴乔夫先生！推倒那堵墙吧！”
　　里根作为一个好莱坞出身的总统，可以说其最大的政治功绩，就是靠“推倒那堵墙”刷出来的。柏林墙倒了，铁幕崩裂了，红色巨熊土崩瓦解了。
　　毛熊千古、互联网崛起之后，多少人盯着毛熊南边这个国家的虚拟墙？多少“网特”说这是“柏林墙第二”？
　　现在谁敢这么说！再来试试！
　　什么叫柏林墙第二？
　　只有人想出去，没有人想进来，那才叫柏林墙第二！只要有人想进来，哪怕就那么几个，就不叫柏林墙第二！
　　为啥韩战的时候，那30几个不愿意遣返、愿意来中国的美国战俘（其实都是美左、美共），个个都得到了大学教授级别的待遇、全部留在大学里当英语外教、还给每人发几个妹子？
　　就因为这些人是朝廷的脸面！
　　不然我堂堂180师被美军全歼俘虏了那么多人，大半去了海峡对岸，或者去了美国，那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整几个愿意归顺国朝的美国战俘，如何宣扬“不光有中国人向往美国、也有美国人向往中国，咱的制度优越性是不比资本主义世界差的”。
　　韩战真正激烈打的，也就是第一年。后面两年在板门店打打停停，其实就是为了个战俘遣返的面子问题、为了制度优越性之争而打的。
　　为了这个面子，当年朝廷肯多打两年仗，如今自然也不吝嘉奖。
　　这是标志性的政治胜利。
　　为了这事儿，杨副部长昨天还被中央领导表扬了。
　　指示他以后要多抓典型，“少量多样化”地制造案例，变着花样儿改善本国在国际上的网络管制形象。
　　……
　　杨副部长正在那里爽着，秘书接了一个内线过来，说是他的老朋友、初音娱乐的顾老板想求见，问他今天有没有空。
　　“见，有空，当然见！”杨副部长一点高官的矜持都没有，对方的能量，已经让他矜持不起来了。
　　顾莫杰预约的时候，人还在钱塘，得到有空接见的准信之后，立刻就带着叶敏茹和保镖飞到京城。
　　3小时后，他就出现在了杨副部长的办公室里。
　　茶水摆好，分宾主坐定。
　　“杨部，真是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有想法就常来坐坐。你小子能折腾，我懂。”
　　顾莫杰一阵无语：“……这算是夸我么？”
　　杨部理所当然地感慨：“当然是夸你了——唉，咱中国人什么时候能让美国人都来翻墙看中国的网站呢。”
　　顾莫杰的无语更甚了：“您就为这事儿高兴成这样？”
　　杨部一脸“别拿豆包不当干粮”的表情：“怎么？难道你觉得这还不是大事儿？要是真让外国人翻墙形成规模，形成气候，别说我承你情，就是工信部那帮人，也得承你情。”
　　顾莫杰摸摸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大咧咧地说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觉得这倒不是难事儿。不出三年，美国人翻墙来中国的，肯定比中国人翻墙去美国的更多。”
　　“啥？你小子不瞎吹吧。”杨部彻底不会了。
　　“这很容易的，只不过，也不用大家承我的情，这是国内互联网业界一致努力地结果——我觉得，最多三四年，等咱中国的网速基建普遍起来了、在线视频和单机游戏数字化下载成熟了、云盘分享成熟了，美国人会源源不断涌进来的。”
　　杨部眼睛瞪得牛一样大：“就这么简单？他们翻墙来做啥？”
　　顾莫杰：“下载盗版啊！YOUTUBE上视频正版化管制多严，哪里有盗版片资源可看。单机游戏怎么可能下载得到？美国人想要的东西，咱中国都有。等过几年网速普遍提高了，美国人就源源不断翻到国内来看片了。”
　　“美国人不是版权意识很好的么？”
　　“切！那都是被法制逼得好吧。只要给他一扇门，通往无法之地，美国人照样能盗就盗——所以，相信我，不用几年的，美国人翻墙进来肯定比我们中国人翻墙出去多。”
　　这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杨部一边觉得心情大好，一边又很是心塞，简直有精神分裂症的趋势。
　　“得，咱不说这些了，你直接说正事儿。”
　　“说正事儿？好，其实我今天是为了这事儿来找您的……”顾莫杰觉得聊天氛围不错，BLABLA开始安利他的新计划。
　　……
　　几分钟之后，当顾莫杰把计划全盘托出，杨部立刻跳起来了。
　　“啥？你要让迈克杰克逊来中国开演唱会？”
　　顾莫杰平静地陈述：“是的，美国那边已经没问题了，MJ本人和他的经纪公司都已经搞定——金融危机爆发之后，美国人也在大力鼓励文创产品出口。他本人常年打官司欠的律师费也有点多，他们并不介意来中国文化交流顺带圈钱……”
　　“你这小子！”杨部伸出两根指头，戟指戳着顾莫杰教训，“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最大的瓶颈，本来就不是美国人，是我们自己上头的人！”
　　顾莫杰陪着笑劝说：“可我听说，当初发话的不是好多年前的人了么？这都换了好几茬儿领导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顾莫杰这么陪着笑说，杨部也不好发作。心中盘算了一下，斟酌着说：
　　“你这话倒也不假，当初的风声确实是02年以前的事儿了，都换了两届了。但是杰克逊那人有伤风化这一点，是向来没变的。我们下面的人随便改动标准，会不会让退下去的老领导下不来台……”
　　顾莫杰赶紧拍胸脯打包票：“这您放心，我和他聊过，他担保过，只要允许他来中国开演唱会，唱歌的时候绝对不乱摸。”
　　“……”
　　杨部直接无语了。
　　合着文化部的“和谐圣光”，在外人眼里看着，就等于“啪啪改袭胸”、“袭胸改么么”、“么么改拉手”？
　　当卖菜呢？讨价还价。
　　不过仔细一想，执行的时候还真是这个道理……
　　好吧，既然如此，对方的表态也算给了面子了。只要再配合一点比较隐晦地渠道宣化一下华夏礼仪……
　　嗯哼，这些事情，文化部难道还缺御用文人么？
　　杨部便有些意动。顾莫杰毕竟是经常帮他忙，给他凑政绩的人。
　　“这事儿，我再看看吧，透透风。不是一朝一夕的……”
　　“理解，理解！”顾莫杰恰到好处地表示了“感谢”。
　　“不过，那个‘让美国人也主动翻墙来中国’的事儿，你能不能再多用点心？合着美国人就为了下载盗版的时候才来中国，是不是说出去不太好听。”
　　“那是自然，肯定不好听。放心，只要杨部您有需求，我们一定安排精兵强将，好好策划个方案出来。”
　　“那就好，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嘛。”
　　“咳咳……这话还是少说得好，别学了上面人的口气。”
　　杨部略微一尴尬，当作没听懂。
　　金口御言的台词，是一个副部能学的么？
　　……
　　顾莫杰在杨部那儿坐了两个钟头光景。
　　除了聊演唱会的事情，少不得再请教了很多关于中资并购海外电影、音乐、游戏公司之后的产品引进问题。
　　比如能不能因为中资持大股的身份、多给点引进时的优惠啦；让总局排档的时候少歧视一点儿啦；内容审核的时候少CUT几刀啦……诸多问题不一而足。
　　很多事情都不是杨部管的，他直说归总局，和他不是一个衙门。但是看在和顾莫杰的交情上，顺便的时候可以稍微打个招呼。
　　从文化部出来，顾莫杰少不得亲自跑总局混个脸熟，下面具体的事情自然不用劳动他的大驾亲自去谈，只要给足面子，象征一下就好。
　　忙完一切，顾莫杰当晚就飞回了钱塘。
　　“真该搞个私家飞机，坐民航越来越不方便了。”从萧山机场一下飞机，顾莫杰就把憋了许久的一声长叹喷了出来，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被盯得难受。
　　心有戚戚的叶敏茹很是恳切地附和：“您是该搞个飞机了，不然老是被些狂蜂浪蝶地盯上，也不是个办法。”
　　自从4月份初音娱乐IPO之后，顾莫杰在国内的知名度进一步爆棚了。此前仅仅是关心互联网的人才知道他，现在已经发展到全社会全阶级都认识他了。
　　只不过，前几个月他刚IPO完就飞去了美国，没怎么坐国内航班，对此感触不深。
　　如今算是长假回国后首次单独国内班往返，又没有美国大使陪同。于是便明显感受到，连航空公司这种地方，都开始根据他的行程潜规则排班。
　　一堆明显是挑过的年轻貌美空姐，在头等舱里无所事事地穿梭，有意无意用胸脯挨挨蹭蹭的。
　　听说他爸当年在国航当机械师时候的老领导，还偶尔打电话来拍马屁，求介绍顾莫杰的行程。
　　不买私家飞机，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莫杰想通了，拍了拍叶敏茹的手“罢了，还是傅老说得对，不能光等787。先弄个凑合的玩两年——几千万也叫钱？”
　　“……杰哥，你确定你说的不是游戏币么？”


第八十五章 盗梦同款
　　坐在回家的车上，叶敏茹回忆着和顾莫杰一起出行起居的点滴，觉得自己总结出了点什么。
　　她平时并不八卦顾莫杰的私生活，此刻却不知为何心有戚戚，壮着胆子就问：
　　“杰哥，你是不是挺讨厌空姐这个职业的？我看你每次遇到空姐，总是没有好脸色，尤其国内航班。我陪你坐飞机也几十次了，你的表情骗不过我。”
　　顾莫杰抓着叶敏茹的手安抚了两下，示意她别多想：“这问题有意义么？”
　　叶敏茹没有选择和往常一样退缩，难得执拗了一次：“我觉得有意义，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我跟你三年了，你每次坐国内航班和国际航班，遇到漂亮空姐，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就是想不通，看你平时收的女人，也没见你喜欢洋妞。”
　　“有这样的事儿？可能完全是潜意识吧。”顾莫杰自己也没想过，不知道如何解释。
　　顾莫杰看得出来，叶敏茹不满意这个答案。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换了个说法：
　　“我想，可能是这样的吧——在美国，航空公司都是有强大的工会的，空姐可以做很多年。哪怕做成了空阿姨，满身肥肉，只要没犯错，航空公司就不能以姿色衰退这个理由解雇。所以，在美国空姐是一个可以做一辈子的正当职业，那些女性没必要为了下半生的后路出卖自己。但是在国内，工会就是个摆设。过了35岁的空姐，就算没被辞退，也只能托关系转地勤。要么就是趁着年轻漂亮，把半辈子的钱先赚出来，再找个做全职太太的机会，钓个金龟婿——这种制度，让空姐可以靠姿色轻松上位，必然也会让她因为色衰而扫地出门。这一点，所有当空姐的人，都是知道的。也就是意味着，她们知道这条路的下场，而依然要走这条路。所以我首先就觉得她们接近有钱客户的动机比外国同行更不纯洁，我也就懒得微笑。”
　　“原来是这样，我早就该想到了。”叶敏茹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下，不禁感慨，“虽然你睡过四个女生，但是你骨子里还是想维持那可怜的‘后宫秩序’，你不希望看到一个小三小四随便插队的世界，对么？”
　　顾莫杰脸皮这么厚的人，竟然被叶敏茹这个小处女问得脸红起来，局促了几秒钟，他选择了坦荡承认：
　　“可能我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吧。男人么，有能力同时维持几个女人，当然希望后宫和谐了。”
　　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幸好很快就开到了家。
　　半路上，顾莫杰就给费莉萝打了个电话，让她也来竹溪小径。费莉萝不疑有他，倒是比顾莫杰更早到，老远看到顾莫杰的车，就从屋里出来等他。
　　拉着费莉萝的手走进庄园，顾莫杰回头关照叶敏茹：“天晚了，小茹姐你回家也不方便，一会儿住楼下吧，伯父伯母不会担心吧？”
　　“不会，我就说加班住公司了。”叶敏茹回答得轻车熟路。
　　甩掉了叶敏茹，费莉萝才挽着顾莫杰问：“突然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商量么。”
　　“没啥大事儿，我就是想通了。今天回来的航班乌烟瘴气地不痛快，还是自己买个飞机比较好。傅老答应的那架787还得两年呢。”
　　费莉萝赞道：“早就该这样了，哪有你这么揣着两百亿，飞机都不买的。”
　　“这不就买了么。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和君君商量一下，看看喜欢哪个型号。如果等不及，先拿架初音娱乐的米-8坐坐也可以的。就是粗笨了点儿。”
　　“我不要！一看那装修就是运货的运输机！”费莉萝直接一口回绝了。
　　陆文君也没有吃饭，显然是在等顾莫杰。顾莫杰稍微洗漱了一番，一上桌，马上有女仆七碗八碟地上了一堆，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半熟的净菜，算准了时间下锅。
　　主菜是一道五寸长的竹节虾，用柠檬酸辣虾的做法调味，配上橄榄油煎的哈德逊鲑鱼卷。清淡、温润、弹嫩。仅有的油脂，都来自于淡淡地鲑鱼芳香。
　　这是顾莫杰在西餐中的最爱，陆文君一直都知道。
　　陆文君在一边用银钎拆虾壳，很是利落，却只拆不吃，有些出神。顾莫杰吃了两只，发现女朋友有些神不守舍。
　　一旁的费莉萝眼尖，抢在顾莫杰开口之前就救场：“君君，刚才阿杰问我们买啥飞机呢，固定翼和直升机都能选一架喔，还不快点吃完去选。”
　　“好，我可能午饭吃晚了，不饿，这两天觉得口味重了点。”陆文君轻轻一句，把自己的走神搪塞了过去。然后扒拉了点味道重的冷菜，诸如口水鸡和小龙虾豆腐，淘在粥里匆匆吃完。
　　平时这些冷菜看盘是没人吃的。都要等顾莫杰和陆文君用完，拿给女仆们吃。
　　顾莫杰都看出妹子有心事了。
　　是自己没喂饱她，心生怨怼了？不应该呀。
　　顾莫杰自忖在美国的最后两个月，几乎是清心寡欲到了清教徒一般的活法——权宝儿回去忙打歌了，费莉萝产后百日，肯定不适合欢娱。两个月养下来，当初在纽约放纵的亏虚早就补回来了。
　　回国后这十几天，他可是养精蓄锐一直满足了陆文君的。
　　顾莫杰变着法儿挑话题逗女友：
　　“要不这样吧，固定翼飞机你们慢慢选，直升机我看也别选了——前几天收购传奇影业的时候，听《盗梦空间》的诺兰导演列了部道具清单给公司，里面就有用到直升机。是给剧里面演‘全球次富’的能源大亨渡边谦的座驾。我看着挺不错，就买架同款好了。”
　　费莉萝赶忙在一旁捧哏：“听说《盗梦空间》设定很酷的诶，飞机一定也很酷吧。”
　　“其实还好，我看了，是EC-135HD改进型。涵道尾翼的直升机么，肯定比裸尾翼的酷一点，识别度高。普通版850万美元吧，最豪华的改装版也不超过1200万。”
　　“那就这个好了，既然你们也都喜欢。我是不太懂的。”陆文君勉力挤出一丝笑容。
　　顾莫杰没几分钟就吃完了，拿过电脑，打开一个邮件，到陆文君和费莉萝面前显摆起来。
　　EC-135HD确实很酷，有图有真相之后，总算是抓住了妹子们的眼球。
　　这个系列最早的原型机EC-135是德国人1996年研发量产的，当时用的双发结构，用了两台普惠的轻型引擎。
　　H改进型是05年版的，经过十年的引擎技术发展，直升机引擎轻量化做得更好了，于是用了一台TMC的单发重型引擎替换了原来设计的两台美国普惠。在动力不降的前提下，结构更紧凑、稳定性、续航也更好，噪音和振动也明显降低。
　　至于顾莫杰口中的EC-135HD子型，和H基本型之间就没什么质变的差距了，无非是航电和机载设备、内装经过多次升级，算是2008年能够拿到的最新款，绝对够逼格。
　　当然，妹子们连买手机都不会看配置，买直升机就更不会看配置了。
　　费莉萝和陆文君眼里，就看懂了个酷酷的涵道尾翼的气动布局——美国人新世纪刚上马的“科曼奇”直升机就是涵道尾翼的，而80年代的“阿帕奇”则是裸尾翼，前者一看逼格就高。
　　聊了一会儿直升机，陆文君也渐渐开朗起来，几人又在邮箱里扒拉了许久，翻出一些飞机公司发来的广告邮件——哪怕是顾莫杰的邮箱号，也不可能彻底保密。所以，怎么会没有推销的垃圾邮件呢？
　　只不过99%以上的邮件，都会被“初音邮箱”的防垃圾设置给屏蔽在外罢了。
　　看了一会儿，陆文君指着一架双发后置、看上去简洁帅气的飞机，咬着嘴唇说：
　　“固定翼的就买这个吧，庞巴迪宽体型40座的。可以把前舱的24座改成卧室和起居室，带厨卫。后排16座保留，背靠背的宽敞位子，还带四人圆桌，给保镖和秘书们坐也很舒服了。发动机还后置，前排卧室绝对静音，不会比777的商务舱吵。”
　　顾莫杰稍微捋了一下指标，觉得费莉萝和陆文君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机型比国内飞两千公里内短途航班民航机，还小了三分之二。比逼仄的12座迷你型则大了几倍，布局刚刚好适合顾莫杰的需要。
　　理论上，庞巴迪家也有窄体纤瘦的高续航版本，但是坐的人太少了，机舱才两米宽，怎么看都不舒服。所以顾莫杰根本就没考虑，宁可到时候多加一次油。
　　“高配含内装，5400万美元一架？可以，那就它了。”顾莫杰没再犹豫，直接就拍板了。
　　选完飞机，费莉萝很有眼色地自己回房睡觉了。自从产后至今，她一直洁身自好，保养身体，没和顾莫杰同房过，算算日子也有五个月了。
　　楼上的主卧里，只留下顾莫杰和陆文君两个。
　　“你有心事？这几天为什么不开心？是我对你不好么。”顾莫杰搂着女友躺在大床上，不知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他真的不太会哄女人。
　　“没事。”
　　“不说我就恼了。”
　　“真是霸道。”陆文君心酸地叹息了一声，知道拗不过，索性摊牌了，“你又买电影公司，又请迈克尔杰克逊来中国开演唱会，都是为了宝儿么？你是不是更爱她？”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经济危机期间，文化产品市场会暴涨，我怎么就不该投资了？难道有钱不赚？”
　　“你就是狡辩。”陆文君抹了一把眼角，恹恹地转过身去，不准备搭理顾莫杰。
　　“怎么会是狡辩！”顾莫杰一阵烦躁，决定还是用强解释。


第八十六章 新浪末日
　　费尽口舌，巧言令色。
　　一番完事儿之后，大汗淋漓的顾莫杰觉得浑身难受，抱着女友陆文君进了按摩池。
　　刚才他可没少使劲儿，不管是言语还是动作。
　　心结已经解开不少，双方这才有一种重新灵犀相通的慰藉感。
　　陆文君在顾莫杰宽阔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圈，细声细气地倾诉：“前阵子，我一直憋在心里。以为你这时候砸30亿买传奇影业，完全是为了给宝儿进军好莱坞铺路。现在才开豁了，你是真心觉得未来几年电影能挣钱。”
　　陆文君并不是不懂事的人，就算有点本能地吃醋，也一直控制得很好。
　　在她看来，费莉萝此前的牺牲比她更大——费莉萝毕竟抢走了做顾莫杰第一个女人的机会，却恰到好处地没有谋求正室。
　　所以，哪怕费莉萝想先要个庶女，陆文君也豁达地接受了。
　　但是这次顾莫杰揣着70人民币、趁着美国金融危机资产贬值的抄底机会，却把其中最大的一笔钱拿去买了传奇影业。那一刻，陆文君心中真的升起过一丝崩溃感。
　　女人的直觉，让她忽视了“这笔生意到底值不值”的考量，武断就以为顾莫杰是在为宝儿铺路。而且是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抄底良机时，做这种错误的决定。
　　那一瞬间，她觉得顾莫杰对她、对费姐，都不如对宝儿好。她觉得自己和费姐联手经营的“后宫秩序”有崩塌和插队的危险。这让她很伤心，比顾莫杰肉体层面多要一个女人还伤心。
　　如今，才算是彻底释怀。
　　顾莫杰把女友抱在怀里，似乎想透过胸脯把慰藉渗透进心脏。
　　水流的浮力，让一切脱离束缚、硕大柔软的部位，都处在一种不但不下垂、反而漂忽摇曳的状态。
　　确认女友的不快已经彻底散尽，顾莫杰才恰到好处地开口自辩。
　　“这事儿也怪我，没提前多和你商量——金融危机的时候，文创产品市场暴涨，是早有先例的，美国的经济学家管这叫‘口红效应’。一开始是说萧条的时候失业女人为了求职，对口红之类化妆品的需求反而会暴涨，后来从化妆品扩散到了一切文化产品。而且这两天你也看到了，美股市场上，那些娱乐产业的东西，凡是美国本土的公司，多多少少都涨了点儿。倒是些纳斯达克的外国公司，普遍在下跌。所以，我要不是赶在9月底抄底了传奇影业，现在起码多花20%的钱，还不一定这么干净利落收到手。”
　　“嗯，老公眼光最准了。”恢复了小儿女态的陆文君柔声嗯了一声，乖巧地附和着，“不过，为什么是这阵子开始上扬呢？外面发生了什么标志性的拐点事件么？”
　　顾莫杰奇道：“你不知道？你平时不看新闻的么？”
　　陆文君微赧：“这星期人家脑子乱得一团浆糊样，现在才开豁些。你就给我扫扫盲呗。”
　　顾莫杰娓娓道来：“就上星期，10月3号，美国总统小布什宣布了一个‘7000亿美元救市计划’，完全就是个简单粗暴的经济刺激，挽救金融市场信心。远期看来，我不看好他能成功，无非是把彻底崩盘的时间延迟到他当完总统之后，但是根本性的问题一个都没解决。”
　　陆文君并非人云亦云，歪着脑袋消化了几秒钟，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觉得小布什的新计划简单粗暴？具体大致上是个什么措施？”
　　“还能有啥措施，无非是扩大美国政府债务，加上别的筹钱手段，把美国政府在托管房地美、房利美和AIG时候用过的手段常规化呗。当初收两房，那算是紧急情况、特事特办，将来就成标准作业流程了。小布什就是想告诉大家：他不但会掏850亿美元救AIG，也会继续国有化其他出了危机的金融公司，直到花掉7000亿美金。所以，觉得市场没有7000亿可亏的人，就别费劲恐慌了。”
　　陆文君蹙眉：“那还真是饮鸩止渴。”
　　顾莫杰耸耸肩：“但短期还是有效的，尤其那些纳斯达克上缺金融投资的公司，9月份跌掉的市值，现在都涨回来了。就是那些在美国上市的外国企业没什么人管，现在美资市场普遍觉得：布什这次是铁了心，先救那些影响美国本国人民就业的本土公司。”
　　陆文君心思极快，只要心态冷静，想问题还是很干脆的。
　　仅仅花了两秒钟，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岂不是百度、网易、新浪、搜狐近期都会跌一点儿？”
　　顾莫杰“聪明，不是会跌，是已经跌了。只不过你最近没看股市新闻。”
　　陆文君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洗洗干净，回房睡了。迷迷糊糊之间，陆文君总觉得有个事儿不太对劲。
　　……
　　因为放纵，次日顾莫杰醒得挺晚，是被陆文君的一句惊呼惊醒的。
　　“不好！阿杰，你说腾讯会不会对新浪下手？”
　　“啥？”睡眼惺忪状态，被女朋友用这么一句话吵醒，顾莫杰简直就无语了。
　　陆文君也算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BLABLA地就给顾莫杰分析开了：
　　“你在美国这几个月，根本不知道国内资本市场的近况吧。暑假里财务部门就有反馈，腾讯在港股那边又融了不少钱。看动向，都说腾讯准备在SNS社区网站领域再下大手笔。”
　　听了这话，顾莫杰睡意也驱赶得差不多了，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柜的湿巾擦了把脸，定了定神，肃然问道：“马化腾大概弄了多少钱。”
　　“至少又是30亿美元！不比我们4月份IPO哪一把少了。而且是分阶段融的，7月底第一阶段就出让了腾讯5%的集团股权，8月份第二阶段又放了5%。最可怕的是，融了好几笔钱，却没见马化腾花，30多亿美金还在他手上攥着呢。”
　　顾莫杰也觉得事态有点严重。马化腾今年不是第一次增发新股了，初音娱乐IPO之后没多久，腾讯就融过。初音这边的观察分析部门也核计过，马化腾融的钱绝对比花的钱多得多，至少还有10亿美元的结余。
　　手上留这么大笔的现钱，显然是准备憋大招。
　　顾莫杰有些懊恼：“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陆文君委屈地辩解：“财务部的外部通报，每个月都有发给你的呀。是你自己在美国没关心吧。”
　　顾莫杰回忆了一下，貌似还真是。这几个月，他没有关心国内的资本市场，一心扑在硅谷和好莱坞，正如陆文君也没有关心美国的资本市场。两人都被自己所处的环境局限住了视野。
　　看来，23岁的年轻人，还是只能“独挡一面”，靠自己培养全球视野，终究嫩了点儿。
　　另一方面，也怪顾莫杰给叶维伦、古勇将这些辅佐重臣太多事必躬亲的业务了。
　　如果不是当初从维尔福到传奇影业，一大票几十亿人民币级别的重量级收购，都要古勇将亲自出马的话；初音集团在资本圈子里，也不至于少一个时时刻刻统筹全局的帅才。
　　顾莫杰反思完，不由一声长叹：“唉，看来以后融资也好，收购也好，得让勇哥多物色培养，拉起一个团队来。都靠勇哥一线坐镇，就没人管资本的战略规划了。”
　　陆文君在一旁安慰着他：“也别自责了，咱都还年轻么，现在改过来也不迟。”
　　……
　　夫妻二人拾掇干净，一起用了早餐，便同车去公司。坐在车上，顾莫杰就打开电脑，用“初心”的天翼数据卡给笔记本拨号上网，查询起这阵子纳斯达克上面、几家中资美股的市场表现来。
　　“初心”的天翼数据卡，是国内首批与电信运营商合作的3G上网卡，学名叫“USB-moden”（USB调制解调器，或者“猫”）。与之同期的还有深市夏为科技的EC169上网卡。
　　因为初音智能和夏为科技实现了技术互换、拿到了夏为的射频设计，所以两款上网卡的信号和网速等性能旗鼓相当，颇为初音智能的品牌形象争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很多08-09年智能手机普及前的IT潮人可能都用过，长得就像一个U盘。然后插在笔记本电脑的USB接口上，装一个拨号客户端，拨上之后就能用天翼的3G无线信号给笔记本电脑上网了。包括苹果的MACBOOK笔记本，也能用这个拨号。
　　数据卡内部有一个SIM卡槽，可以插入专门的电信天翼上网资费卡。理论上直接插天翼的手机卡也能上网，只不过手机卡的流量套餐单价比较贵，不嫌烧钱绝对没人拦着。
　　这种东西，也就火那么两三年。谁都可以预见到，等到2010年、智能手机普及了，大家都习惯用手机上网而不是抱个笔记本，到时候这种上网卡产品也就寿终正寝了。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这是一个刷脸的好时机。顾莫杰从数据卡这种产品诞生到消亡，就没指望过靠这玩意儿赚钱，因此他和夏为的任正义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低价倾销策略。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使没有顾莫杰这个存在，光一个任正义，就把这个市场从头杀到尾，所有人一毛钱都没赚到。
　　初音智能从07年年初开始，在菲律宾和印尼市场上推运营商数据卡，积累了那么多技术经验，不就是图的有朝一日回国刷脸、强化初音在硬件领域的品牌形象么。能够为将来的智能手机出货打出一个口碑，数据卡这个过渡产品就没算白死。
　　从暑期开始出货至今，数据卡仗着价廉物美，在国内市场好歹也卖出去了两百多万块，基本完成了预期任务。
　　顾莫杰本人用的数据卡，当然网速很快，没几分钟，他就把几家中资美股互联网巨头近期的股市指标都浏览完了。
　　百度，网易，搜狐，虽然都跌了点儿，但是又稳住了，网易甚至还重新爬了回来。更让人安心的是，这些公司的成交量都没有明显放出来，可见很多时候跌价都是在空跌，没有造成股权的巨量换手。
　　而新浪，真的是很危险！
　　从9月中旬两房和AIG国有化之后，新浪就处在未放量的连续下行通道里，一路把市值跌到60亿美元总价之下。10月3号小布什宣布了“7000亿美元救市计划”之后，新浪剧烈震荡、小幅回升了一点，看上去总市值重新站稳了60亿美元这个关口。
　　但是这一周里放出的成交量也太大了。
　　最多的一天，单日成交量金额为4亿美元，最少的一天，也就八九千万美金。细细算来，这些日子里新浪的股票，至少有价值15亿美元的部分换手了。
　　美股市场上，如果有散户游资收购上市公司股票、让自己的股权占比超过了15%，那就必须公示了——美国法律也是不许一个外来户一夜之间就偷偷成为上市公司大股东的。
　　来可以，得出声。
　　现在，起码有新浪30%的股份换手了，却没人出声！
　　真的是散户之间的剧烈交易？还是收购方用了两家甚至两家以上一致行动人的关联公司、每家收购量卡线不满15%、然后“偷偷的进村、放枪的不要”？
　　顾莫杰本来是不懂资本市场的，只不过这些日子跟着古勇将旁观久了，多少也悟出一点“办公室门口挥舞着支票的野蛮人”的路数。
　　他一边看一边凝思，还没看到底，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是至今还在美国、刚刚准备回来的古勇将的号码。
　　“阿杰，起床了么？半夜没敢打扰你——腾讯宣布发起新浪的退市私有化进程了！就昨天收盘之前公布的。”
　　顾莫杰瞿然一惊，手机差点儿没捏稳。
　　马化腾果然动手了！
　　现在是美国时间晚上，古勇将是等到下班后才打的这个电话。
　　“形势怎么样？”
　　“腾讯已经提前花了8亿多美元，暗搓搓吸纳了占新浪总股本将近15%的流通股，也用了另外一家规模小一点的、我估计是一致行动人的壳子，吸了超过10%。现在腾讯握有新浪四分之一左右的股权，然后宣布以现价溢价20%的条件，进行私有化。所有愿意出售新浪股份的股东，无论是否流通股，他都同等条件收购。当天收盘之前，场外交易额就逼近了10亿美元——我们现在肯定是没钱阻击的，也不划算，只能是看着马化腾扩张了。”
　　“今年募集了这么多新股，马化腾在腾讯的股权早就跌破20%大关了吧。呵呵，他为了扛住咱，还真是下血本。”
　　顾莫杰扼腕叹息了一下，并没有如陆文君想象的那样，变得多郁闷。仅仅稍微调整了一下，他也就释怀了。
　　世界不是你死我活的两雄争霸，不是美苏冷战，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多极化了。
　　如果初音集团不用付出代价就能阻击腾讯，以如今双方的对抗，顾莫杰当然会毫不犹豫去做。
　　但是如果要初音自己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没意思了。
　　腾讯山寨了那么多，并不是只有初音一家的敌人。初音来行这个侠、仗这个义，只会让百度阿里网易在旁边暗爽。
　　马化腾在买买买，顾莫杰也在买买买。只不过，双方视野不同，侧重不同。
　　顾莫杰把总计130亿人民币的资金，花在了收编维尔福、传奇影业、Lala云音乐……等等一堆公司，已然在次世代的互联网娱乐业界布好了局。
　　而腾讯的策略则是防御性的，为了确保“社交黏性”这个最核心利益，不惜把今年剩下的全部流动资金和收购布局机会，都放在灭掉新浪、在SNS社区网站方面重新形成对“初见网”的绝对优势。
　　这将近300亿人民币的钱砸下去，马化腾消耗的机会成本可不小，原本300亿可以买更多的可能性。而马化腾却用来实现“让QQ空间一夜变成一个有2亿人用、而且逼格档次从高到低全方位覆盖”这一个目标。
　　虽然这个目标着实值这么几十亿美金的代价。
　　……
　　此后数日，顾莫杰始终都在关注腾讯对新浪的动向，连带着手头别的工作都暂时放一放。
　　不出所料，除了曹某人的创始团队股之外，其余新浪那些金融圈的股东并没有意志力抵挡腾讯的银弹攻势。
　　谁都看得出，新浪在逐渐过气，谁都看得出，这一波的美资金融危机对新浪在纳斯达克的市值打击还没算完。
　　这当口，能套现上岸，谁不想？
　　新浪被腾讯吃掉之后，固然是一笔1加1大于2的优质整合生意。但在整合之前，这些素材真是不值那么多钱。
　　腾讯，以每天花掉5亿美元以上的速度、每天蚕食掉新浪7%～8%左右的股权。这个进程持续了将近一周，然后成交量逐步放缓，到10月20号前后，终于收官。
　　愿意接受现金条件的新浪股东，都拿了腾讯的现金退场上岸了。包括前期在流通股市场的暗暗吸纳，腾讯总计花出去47亿美元现金，把新浪71%的股份掌握到了手中，实现了对新浪经营的绝对控制。
　　至此，新浪在纳斯达克交易所的流通股已经没有了，纳斯达克退市机制开始启动。后面的就是两家非上市公司之间私下的股权置换问题了。
　　在大势已去之后，曹某人等新浪原初创始团队，选择了和腾讯进行更深入的长期谈判——既然新浪这个公司已经保不住了，他们又不愿意拿现金退出。自然只能选择股权置换。
　　新浪会彻底并入腾讯，但腾讯需要拿出腾讯本身的集团股权，来置换新浪剩下的30%死硬者股份。
　　经过反复博弈，这部分股份被估价22亿美元左右，然后按照腾讯集团如今400多亿的市值，以4.8%的腾讯集团新股比例入股。
　　相当于，腾讯又实现了22亿美元的非现金入股。而腾讯原有股东的股权，又被稀释了二十分之一。
　　马化腾在腾讯的股权，下降到了17.9%。
　　这个降速，已经远远超过了历史同期——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出现，直到09年年初，马化腾的股份占比都能稳稳站在20%关口以上。
　　一切都是被顾莫杰逼的。


第八十七章 记结论者恒为奴
　　10月25日。深市，腾讯总部。
　　腾讯鲸吞了曾经属于“国内IT界前三巨头”之一的新浪；这算是本年度第四季度，中国IT界的第一大新闻、大事件。
　　其风头，甚至盖过了“魔兽世界3.0升级改版、开放新业务后一周圈钱十亿”这个利好消息。
　　在外人眼中，马化腾是这场年末盛宴的最大赢家。顾莫杰只能排第二。
　　什么？收购传奇影业？收购维尔福软件？这些公司很牛逼么？
　　蝙蝠侠系列，有几个中国人买电影票看过么？估计也就维尔福的CS有中国人玩盗版。
　　顾莫杰在并购潮中的收获，在外行人眼里，并没有马化腾那么耀眼。
　　国内的互联网江湖，如今只剩下了百度、腾讯、初音、阿里、网易、搜狐，这6家“百亿美元俱乐部”的成员。（雅虎中国这些外资巨头的中国子公司不算，投资型公司也不算。）
　　排名按资产总值先后顺序。
　　新浪完了，360早就没了，其他一伙做游戏的公司也因为顾莫杰的搅局很是惨烈。史育猪的征土网络也已衰落，日薄西山。
　　介于30-100亿美元市值之间的公司，还有金山、盛大、完美……
　　而京东和UC，如今还在数亿美元的微薄市值下挣扎。
　　……
　　只看贼吃肉，不知贼挨打。
　　光鲜的外表人人都看得到，阵痛则只有公司的经营层自己心里清楚。
　　新浪这样的巨头吃进肚里，不是那么好消化磨合的。
　　马化腾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将来的“新浪博客”，还要不要继续叫“新浪博客”？还是彻底把新浪的品牌给抹掉、把所有用户都吸收到腾讯这个品牌之下？
　　若是放在2010年之后，历史上的BAT三巨头成型、展开收购大战的当口。这个问题不用问也知道答案。
　　爱奇艺被收了依然叫爱奇艺，不会叫“百度视频”。
　　优酷土豆被收了也依然叫优酷土豆，不会叫“阿里视频”。
　　因为那个时代的巨头，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大集团的品牌，并不是在所有场合都那么有效的，很多时候消费者宁可认小而专的品牌，对小而专的产品有信赖度。
　　所以，百度宁可单开一个百度视频，把爱奇艺的流量引过来，也不会选择直接让爱奇艺的品牌价值灭失掉。
　　08年的BAT，还处在四处并购的最初萌芽阶段，这个道理还没有被想明白。脑子一热做出自吞旗下品牌这种错事儿的公司，不在少数。
　　幸好，新浪的牌子实在够大，毕竟是曾经国内前三的巨擘。经过反复权衡，在腾讯管理层两派意见相持不下的情况下，马化腾一锤定音，留下了“新浪博客”的招牌。
　　换句话说，要是今天被买买买的对象不是新浪这种段数，早就被马化腾毫不犹豫杀鸡取卵了。
　　“好了，这个话题别讨论了。毕竟是好几十亿美元买回来的东西，新浪这两个字就值十亿美元品牌资产，哪能说自废武功就自废武功！”
　　马化腾干净利落地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议题。然后立刻转入下一项讨论。
　　“不过，新浪原本规划的那个‘新浪微博’，就没必要继续出现了。反正是还没上市的新产品，直接改名叫腾讯微博！让公司的美工人员近期多加加班，把所有界面重做一下。新浪博客的用户群，到时候给我想办法引导到腾讯微博上。一定要充分挖掘新浪带来的那几千万成熟用户；别看人少，刷博客的都是知识分子阶层，正好补上我们腾讯用户偏低龄化的短板。”
　　马化腾说一句，下面的人记一句，这些议题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马化腾满意地扫视了一周全场，点了张晓龙的名。
　　“张晓龙，你说说，整合我们自己的技术团队之后，多久可以把这个腾讯微博彻底弄好上线。”
　　张晓龙是QQ空间的负责人，腾讯微博仓促之间只能由他先接手。只见他表情有些拧巴，斟酌了下，谨慎地回答：“大概……还得两个月吧。快的话，12月中旬也能赶上。”
　　马化腾眉头一皱，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两个月？新浪那边不是本来就搞得差不多了么？新浪曹总那边原有的资源你要充分利用起来，别靠自己的人单打独斗。”
　　张晓龙没敢多解释，只是表示会充分利用资源，尽快展开局面。
　　旁人没敢搭腔的，最后倒是集团CTO张志栋对这事儿有点自己的看法，帮张晓龙仗义执言了一句。
　　“Pony，这事儿我觉得急不得。微博这个产品，我也了解过。和博客相比，微博第一个优势是设了140个字符的篇幅限制，方便随时随地分享，随时随地转载、@。
　　但是核心优势还是在于方便用户用智能手机发、用智能手机看——微博在美国的原型推特，不就是这个道理么。新浪在基本架构上也没玩出什么花样来，无非就是套了推特的逻辑。
　　而眼下，从8月份开始，国内的智能手机市场上，苹果还没进来，三星还在和电信谈判，安卓就一家‘初心’，其他BREW和塞班的手机倒是有几个，但是那种东西让用户自己去安装新软件，太麻烦了，只能靠J2ME。
　　我们这个时候力推微博，要想在手机端快速扩张，就只有一个渠道——和除了‘初心’手机之外的其他所有合约机厂商、以及大部分山寨机厂商达成密约。让他们在手机出厂的时候就预装‘腾讯微博’客户端。
　　如果我们指望用户和粉丝自发在手机上安装‘腾讯微博’，那就是等于在促进顾莫杰卖他的‘初心’安卓手机了——这是自赚一千，帮敌赚八百的事情。”
　　张志栋的话算是讲完了，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短暂而压抑的沉默。
　　张志栋口中提到的推特，是一个2006年年底在美国出现的软件。不过一开始这东西并不具备社区分享的功能，就是个纯粹“用手机和电脑相互发短信”的工具。
　　中移动的“飞信”，正是从推特那里山寨了“推特1.0”的功能点、在推特上市之后半年多推出的。顾莫杰的“初见”，多多少少也是结合了推特和QQ两者的综合体验。
　　只不过，中移动和初音先后山寨和借鉴推特之后，到07年年底，推特进一步升级了功能。包括用手机发短信的方式分享自己的心情——最初的效果就和“更新QQ个性签名”差不多，显示一下用户的心情状态。
　　到了08年，推特又逐步逐步升级、开放越来越多的新功能点，也在美国的移动互联网市场显露出几丝要热起来的端倪。
　　新浪微博或者说腾讯微博的大部分功能点，在推特里面都能找到原型。
　　所以，在这个领域的创新并不需要多么牛逼的天马行空想象力。只要是一个足够关注美国IT市场实时热点的人，都能从中得到很多启发。
　　张志栋是马化腾的联合创始人，素来以懂技术，懂产品著称。他开口分析了，马化腾也不能不听。
　　实际上，这背后的隐患，马化腾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了三四分。只不过他作为CEO，背负的压力太大、大股东期望太重。
　　相当于七八十亿美元的钱稀释了出去，买回来个新浪。要是不能马上“新官上任三把火”，让大股东们立竿见影地看到他买买买决策有多英明，那么他个人在腾讯的威望就会受损。
　　他只有17.9%的集团股权了。
　　马化腾伸出右手的三根指头，在红木办公桌上有节律地敲击着。似乎声音可以促进他下决断，也可以打消他内心的烦躁。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们不能辜负股东的期望。短时间里要是做不出成绩，明年再指望那些大股东把投票权委托给你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公司正常经营的时候，大股东如南非MIH集团，那都是不干涉管理层决策的。他们会选择把代表其股权的决策权委托给马化腾——马化腾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
　　但是这种委托，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马化腾时时刻刻能代表他们的利益，能够切切实实让集团保持优质成长。
　　自己的业务，还得自己开口求情。
　　见张志栋都沉默了，其他人更没有开口的勇气。
　　张晓龙环视了一下周遭，一咬牙，劝谏道：“Pony，我觉得栋哥说得对，拖到12月份或者元旦，真是一个比较好的时机——我已经了解过了，台弯的HTC安卓机，如今已经要在美国那儿找运营商上市了。再有两个月，大陆这边肯定也有HTC杀进来。其他安卓手机、BREW手机也会雨后春笋多出来。我们掐那个点推出腾讯微博，正好可以避免了咱的软件帮敌人推销硬件的尴尬——而且我敢拿自己的期权担保，要是等到HTC的安卓手机到大陆上市，我都拿不出腾讯微博的话，你就直接收回我的股权期权，我绝不废话！”
　　这是一个公司高管最狠的军令状了：不成功，弃股权。
　　马化腾终于被说动了。
　　“好，我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不过你好好记住今天说的话——还有，尽快加快进度。如果我们的敌人先推出了类似于微博的产品，那么不管国内硬件市场有没有别的智能手机进场，我们都要第一时间推出，明白了么！”
　　“明……明白。”张晓龙自问这事儿没什么风险，他只是被马化腾最后那句话声色俱厉的表情吓住了，“不过也没听说初音集团有开发微博的动向，他们不会这么快吧？他们连传统的博客产品都没有。”
　　马化腾一脸“懒得和你解释”的表情，转过身去装高深了。
　　还是张志栋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张晓龙：“那个啥……微博的原型是推特，不是博客。中移动的飞信，和初音的‘初见’，原型也是推特——推特的核心本质，就是允许用电脑给手机发短信、用手机短信的模式给电脑客户端回消息。要说做微博的技术基础，其实初音比我们好，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先机。”
　　“诶？这么说来，我们当初为了应对初音的‘初见’时候，规划的那个‘微信’产品，不也是可以和微博嫁接起来么？‘微信’就是缺了个手机短信的功能。”
　　……
　　最了解一个公司的，往往不是它自己，而是它的对手。
　　马化腾整出这么大动静来，一直在IM和SNS市场上和腾讯胶灼拼杀的初音集团，当然不可能丝毫不作反应。
　　针对腾讯和新浪新动态的情报搜集工作，始终没有停息过。对策的推演和讨论，也从未终结。
　　数日之后。
　　钱塘，黄龙时代广场。
　　顾莫杰在自己的会议室里，做着和马化腾类似的“沙盘推演”。
　　“新浪被腾讯收购了，这事儿挺严重，不过相信大家也都有心理准备了。腾讯下阶段会出什么招，目前还不好说，经过一些前期的情报准备工作，总算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顾莫杰提纲挈领地说了一句开场白，然后用眼神示意秘书叶敏茹把所有目前搜集到的情报告诉其他高管。
　　“腾讯方面最近风声把得很严，暂时刺探不到什么核心部署。不过从新浪被收购之后，新浪那边倒是流失出来一些员工，我司人力资源部门也花了一定的代价笼络了几个进来。所以新浪临死之前做过哪些工作，我们还是可以分析出来的。”
　　叶敏茹说了一下大势，然后清清嗓子继续。
　　“新浪在临死之前，把大部分研发资源投入到了一个叫做‘新浪微博’的产品上面，据说是认为这个产品可以接续新浪博客的生命周期，具体功能则是……”
　　叶敏茹BLABLA说了一堆，把微博的技术框架和轮廓大致描述了一遍，就和几天前张志栋在腾讯内部会议上说的差不多。
　　只是受限于学识和出身，叶敏茹不懂那么多理科生的专业知识，所以只能用一个妹子对软件功能层面的特征，做深入浅出的形象描述。
　　在坐都是聪明人，听懂还是没障碍的。
　　叶敏茹刚说完，叶维伦就直接接过了话头：“这玩意儿很新奇么？感觉就是把个QQ空间、或者说新浪博客搬到了手机上。限制了发帖长度，确保手机用户也能用很便捷的方式随时随地分享了——我们的‘初见’如果想做，最多几个月也就架构好了。”
　　顾莫杰没有接叶维伦的设问，而是转向一旁敬陪末座的王青明。
　　王青明当初是多玩YY的技术总监，05年之前甚至是腾讯的QQ项目技术负责人。多玩被初音收购之后，王青明立刻得到了重用。小半年磨合下来，更是受到了顾莫杰的赏识。
　　“两个月，最多三个月，绝对没问题。”见大领导垂询，王青明立刻抖擞精神打包票，而后细细地分说：
　　“虽然我们在‘微博’这个产品上没技术积累，但是我们的‘初见’天生就比QQ多一个手机短信的功能，在这方面的交互架构更贴合。甚至我们都没必要开通‘微博’，直接弄个‘初见手机空间’，和初见绑定起来就行了。微博来源于推特，飞信和初见也来源于推特，这方面我们有优势。”
　　顾莫杰眉毛一挑，冷眼环视了一圈众人：“就这么简单？如此说来，马化腾花了几十亿美元把新浪灭了，并没有对我们构成多少新的威胁？”
　　叶敏茹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温言提醒老板：“嗯，也不能说就这么简单。根据我们在新浪解体时挖过来的寥寥几个核心技术成员陈述来看，新浪在这个产品上还是做了很多差异化分析和用户体验优化的。尤其是针对中国网民的心理做了针对性改良。”
　　“说具体点儿，大概有哪些改良？”顾莫杰大大咧咧地问道，他这个问题也算是为在坐的所有人问的。
　　叶敏茹翻着会议记录，细细分说：“新浪微博在营销和传播手段上，既结合了新浪博客的传统优势，也借鉴了推特的好处。一方面，传统博客靠网站推荐、网站榜单的模式保留了，很多热门微博流量有保证。另一方面，微博加入了一个叫做‘粉丝关注’的功能，让大家可以形成自主订阅的惯性，很容易形成强力的‘自媒体’共赢。”
　　顾莫杰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是马上就消散了。他看了一下陆文君，也看了一下叶维伦，这两人也没觉得这个“粉丝关注”有多大的杀伤力。
　　或许是因为顾莫杰手下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学院派”吧，在下里巴人的程度上，真不如腾讯那群专门揣摩小学生心理的策划人员。
　　最后，还是今天一直没发言的陆文君，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抓住了一个问题要点。她问叶敏茹：
　　“你说这个‘粉丝关注’的功能，是新浪的人自己策划出来的——那也就是说原版的推特是没有这个功能的咯？”
　　叶敏茹很确信地答道：“没有。”
　　“那推特是怎么做内容推广的？”陆文君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紧赶着追问。
　　顾莫杰突然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认真的时候最美。
　　叶敏茹稍稍被问住了一会儿，立刻翻检了资料，然后仓促回答：
　　“推特学的是FACEBOOK式的传统推广路线，要加好友才能看对方的‘心情状态’和‘分享内容’——也就是说，两者的区别在于，推特的相互查看就和QQ空间、FACEBOOK一样。‘好友’是相互的，陌生人没法看；而微博设定是单方面关注的，只要关注了，就一定可以看，被看的人没法拒绝。”
　　陆文君自然而然摆了个“脑门上亮灯泡”的豁然开朗表情：“懂了，一个是圈子，一个是‘自媒体’。开了微博的人，就默认是把自己摆在镁光灯下，谁想看都能看，想‘拒载’都不行。”
　　“镁光灯——这个词用的好。”顾莫杰听了，也被激发了头脑风暴，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说白了，我觉得推特和FACEBOOK，那就是给朋友之间用的，微博是给想宣传自己的人用的——估计微博一开通，第一时间去注册的都是些三线演员、歌手、外围女、扑街编剧导演画家乐手写手词曲作者，反正就是些想当明星当不了的家伙。”
　　“噗嗤～”顾莫杰话糙理不糙的言辞，让会议室里一圈人都忍俊不禁。妹子们好歹可以低下头用手优雅地捂住嘴，汉子们就只有憋着笑点死撑了。
　　笑过之后，只有王青明和叶维伦感到焦急：老板的三观，是不是太不亲民了？这么调侃微博的粉丝制度，莫非“初见”将来就不效仿这一条了？做社交，还是要越下里巴人，才越容易圈住用户啊！
　　王青明人微言轻，看了叶维伦几眼，终究是没敢亲自提出。叶维伦想了想，委婉地劝说道：“阿杰，我觉得这事儿不能一棍子打死。新浪设定的这个微博粉丝策略，还是考虑了中国国情的。美国人比我们开明自由多了，眼界也开阔，消费者不容易出现某明星的脑残粉，所以美国的社交软件，更注重平等交互。FACEBOOK和推特在美国的成功，都是基于这种国民性，而博客反而没这么火。但是中国人当中，文化产品消费者低龄化现象很严重，脑残粉现象更严重。新浪明显是针对中国人的脾性设计的。我们将来的同类产品要是不允许脑残粉单方面关注他们的偶像，会造成多大的脑残粉用户损失呢。”
　　顾莫杰对此不为所动：“可是只要允许脑残粉无差别看，上来分享的人就不能畅所欲言地分享了。最终他们还是会把自己包装一下，用见媒体的那一面来发微博——那我们主导的真实、真诚交流又怎么体现？小圈子里的私密话，还有人敢说么？谁来满足这一部分用户的心里需求？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我们拉住了一千个脑残粉的同时，就有可能失去几个只想来找圈子、不想吸粉的真诚大腕。不可能所有好处，都让一个软件占全了。”
　　“一千个脑残粉明显比一个大腕值钱……”叶维伦无奈地碎碎念。
　　“好，这个话题先打住吧。我允许你们去做技术验证，但是我不会允许这种产品在我们将来的客户端上出现的。”
　　“好吧，你是头儿，你说了算。”叶维伦彻底放弃了，他也不记得这句话这些年他说过多少次了。
　　但至少目前来看，每当叶维伦说出“你是头儿，你说了算”之后，八成情况下顾莫杰的选择还是对的。
　　“散会！”顾莫杰拍拍衣服，准备闪人。
　　敬陪末座的王青明傻了眼，愣了一会儿，才叫住顾莫杰：“顾总，那您的意思是……我们做一个结合目前刺探到的新浪微博的架构、以及我们自己初见技术特点的手机软件？项目变更手续我散会之后就去做么？新软件名字怎么定呢？”
　　“也不算新软件吧，我们本来不就是有手机‘初见’的么？把APP升级增加一些功能模块好了。至于对应新浪/腾讯微博的那个产品，我们暂定为‘初见圈子’，可以弄个单独的APP客户端，也可以做成用手机‘初见’直接访问，全部设为手机号一号绑定。”
　　“好的顾总！我这就去安排。”王青明飞快记下顾莫杰的意见，转身就去召集他手下技术团队的项目会议了。


第八十八章 STEAM生态
　　无论是腾讯微博，还是初见圈子。没个两个月的功夫调整、磨合、测试，是不可能拿出来公测的。
　　这期间的种种琐事，是程序员和美工们需要去操心的，并不用顾莫杰和马化腾级别的大佬亲自过问。他们只要在立项策划会议上给一点高屋建瓴地大方向决策，也就够了。
　　顾莫杰终于有空，把眼光重新投回维尔福、传奇影业、Lala音乐等一系列前阶段收购成果的消化安置上来。
　　他也可以把从谷歌那里低价买来的安卓手机自研团队、托尼费德勒工业设计工作室等手机硬件研发力量，与初音智能的原班人马进一步整合。
　　“初见圈子”立项会议之后几天，顾莫杰都泡在初音娱乐，和盖布·纽维尔等人，一起策划维尔福系资源的改组、整合。
　　维尔福软件旗下的“军团要塞2”游戏，是该公司在被顾莫杰收购时，估值最大的一笔资产。18个月前，这款游戏公测的时候，其瞄准的主要对手就是韩国人SmileGate的“穿越火线”。
　　SmileGate和维尔福的恩怨，可谓由来已久。
　　当初最早是维尔福出了半条命、半条命2，其中2代是04年上市的。
　　然后06年韩国人就开始搞“穿越火线”，07年上市后把已经老迈的“半条命2”杀得人仰马翻。
　　维尔福方面立刻组织精兵强将反扑，弄了个“军团要塞2”重新在欧美市场找回了场子。
　　如今，韩国人的SmileGate被马化腾收编了，SmileGate的敌人维尔福也被马化腾的敌人顾莫杰收编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宿命，或许当初盖布选择归顺的时候，“找棒子东家的敌人做东家”这个考量因素，也曾出现在他脑海中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尽管“军团要塞2”在欧美表现很好，但因为欧美人口规模小、玩家少，导致“军团要塞2”美服和欧洲服的总收入相加，依然比不上腾讯家的“穿越火线”国服。
　　欧美玩家的富裕，让“军团要塞2”的人均消费额达到了4.3美元。但欧美玩家人数只有国服“穿越火线”的20%。算下来“军团要塞2”总营收勉强只有“穿越火线”的六成；年营收大概在10几亿人民币，纯利润也就几亿。（在欧美架设服务器运营网游的成本比较高，因为数据工程师的工资比国内高好多倍）
　　（注：历史上2010-2011年的时候，有个外国的大数据评测机构评选了全球十大对战类免费网游的人均消费值。第一位的是《坦克世界》，人均4.51美元，第二名就是《军团要塞2》，人均4.36美元。战争雷霆第四3.26、穿越火线第七1.58、LOL第十1.32）
　　或许顾莫杰该感谢“军团要塞2”没有赚更多的钱。否则的话，当初他或许就没办法用区区60亿人民币就把维尔福公司买下了。
　　历史上五年之后，维尔福全盛状态时的市值高达30多亿美元，而不是60多亿人民币。
　　“军团要塞2”当然要移植，开放国服版本，去给马化腾的“穿越火线”添堵。
　　不过因为10月份赶上了《魔兽世界3.0：巫妖王之怒》的升级、扩容。所以整个10月初音娱乐的游戏事业部资源都围着魔兽转，实在是无暇顾及军团要塞。
　　估计移植开服的工作会推迟到2008年圣诞公测、2009年寒假开始收费运营。
　　游戏的移植开服工作，主要由测试工程师和数据工程师团队完成，用不到原创研发团队什么事儿。但是既然维尔福公司的FPS游戏研发实力那么强劲，顾莫杰也不会让他们闲着。
　　所以，维尔福的FPS原班人马，加上初音娱乐的本土化技术人才，在一个月之内整合成了一个新团队。经过公司讨论，决定开发一款次世代的FPS联机对战游戏，要比现有的FPS游戏整合更多的升级元素和配合元素，并强化成就系统，丰富游戏战术体系。
　　以目前“军团要塞2”的素质，再撑两三年场子绝对没问题；何况在中国玩家民智未开的情况下，很多小白就喜欢打“穿越火线”。不给个几年时间让小白们腻味、让民智开化，骤然拿出意识超前太多的力作，也不一定好卖。
　　所以，初音方面对次世代FPS对战网游的要求是“贵精不贵速”。不要在策划、调整上花时间，一定要慢工出细活，哪怕今年最后几个月只做策划，明年再动手研发都没问题。大不了研发个3年再拿出成果又如何？也不过是2012年年初罢了。
　　新游戏的名称，暂定为《守望先锋》。
　　……
　　尽管在外人的估值中，“军团要塞2”是维尔福所有资产中最值钱的一笔。但在顾莫杰和初音娱乐高层眼里，情况则截然相反。
　　对初音来说，维尔福最值钱的，是一个叫做STEAM的单机游戏在线数字销售平台。
　　初音娱乐，当初在06年运营“初音歌姬”网游的时候，就已经上线了一个MOD作品销售分成的平台，叫做“初音商城”。
　　“初音商城”可以供大部分美工与建模爱好者上传自己的作品、然后销售卖钱、和初音方面分成，初音根据产品类型拿7-8成，给制作者2-3成。（毕竟有销量主要是靠平台推荐位，推广成本占比很高）
　　但是“初音商城”一直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具有公信力的数字版单机游戏销售平台。
　　不是顾莫杰不想，而是中国国内的单机游戏盗版实在太厉害，在中国开这么一个平台就是赔死的货，游侠游民三大妈随时都会到“初音商城”身上割肉。
　　所以，这种平台只能从外国市场先起步。
　　如今的维尔福STEAM，尽管经营也不怎么好，主要营收还是在靠卖维尔福自己的产品过活。但横向对比，这已经是全球最大的、最有公信力的、也是入驻的第三方游戏厂商最多的数字版单机游戏销售平台了。
　　维尔福公司在“单机游戏正版数字验证技术”方面的技术储备，更是如今的全球第一。
　　顾莫杰相信用不了几年，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网民上网的实名制程度肯定会有质的提升，盗版的管控也会极大改善。
　　加上各大互联网巨头，在洗牌淘汰后会形成“足以代表一个圈子谈判”的规模。到时候只要几个巨头达成一致，正版这事儿肯定会复苏。
　　阿里的马云说过：“现在中国的创业者，都想做一件事情，今天做明天就赚钱，但这根本没可能——如果有这个机会，凭什么轮到你？你比别人聪明么？所以，要想做必赚的生意，只有靠远见——一个人耐得住寂寞，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什么生意肯定是必赚的，然后提前五年十年过去挖个坑，挖大挖深、埋雷填料，等消费者五年后来跳。”
　　顾莫杰现在在做的就是这么个事情：在全人类面对礼崩乐坏、盗版横行的状态无所适从的时候，他先布局起来，为起码三五年之后才会出现的“正版游戏之春”布局。
　　当然，顾莫杰的远见绝非世上仅有。
　　或许整个地球上，还有500号人看到了这个趋势。
　　问题是，其他499个都没有顾莫杰这么大的本钱、这么悠长的资金链，来布这个三五年之久的局。
　　“要把STEAM平台的名字换掉、换成‘初音商城海外版’么？当然，是英语的。”
　　在消化STEAM的过程中，就有初音娱乐的高管这么问过顾莫杰。
　　然后，这些设想都被顾莫杰断然否决了。
　　“当然不能改！一定要保留STEAM这个名字。这样外国消费者才不会注意到STEAM平台被一家中国公司收购了！我们近三年内的主要瞄准市场还是海外市场，服务的还是海外客户。而如今的中国人在欧美日眼里是个啥样？他们知道中国有正版单机游戏么？如果他们知道是中国公司在控股正版销售平台，这对平台的公信力是多大的打击？所以，偷偷的进村，放枪的不要。”
　　眼下中国的版权环境还很恶劣，不是邀买名声的时候。
　　顾莫杰恰到好处地下达了“最高指示”：STEAM平台在后续运营的过程中，海外部分原封不动，从合作模式、到付款方式，统统沿用原样。甚至连“支付宝付款”这种模式都不许出现，纯采取网银转账的方式。
　　至于国内单机游戏销售市场，允许联络大陆和台湾的游戏厂商，以及日韩，大家坐下来谈一谈。
　　原本的STEAM平台，几乎没有进入东亚市场过。
　　这件事情，就交给公司的法务总监费莉萝全权统筹。
　　之所以交给法务部，而非销售部，主要是因为国内单机游戏销售面对的最大问题，并非铺货渠道和合作商，而是在于网络盗版。不解决盗版的相对制约，国内的数字版单机游戏市场根本没可能培育。
　　费莉萝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找人梳理了一遍国内单机游戏的圈子。然后从游戏厂商，到破解网站，到一些甚至连网站名义都没有的自发个人工作组，广撒“英雄帖”，把一票人都召集到钱塘开会。
　　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收到了初音娱乐的邀请函，不知底细。看在对方牌子大的份上，只有先赴约探探风声。当然觉得初音鸟不到他们、涯岸自高不屑于来的，肯定也有。
　　一时之间，钱塘风起云涌。


第八十九章 刺头鸟姐
　　一个三十多岁、长着一张猪腰子脸的男人，站在黄龙时代广场楼底下，探头探脑对了两遍地址，然后一咬牙走了进去。
　　他叫张一君，是沪江烛龙游戏公司的CEO。
　　烛龙是一家很小的单机游戏公司。其前身沪江软星2007年解散之后，才从软星里面抽离了单机PC游戏这个部门，成立了烛龙。
　　老板是湾湾人，不过公司是正儿八经注册在沪江。张一君本人祖籍会稽，其祖父是当年沦陷的时候跟着汤长官逃到湾湾去的军官。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美女前台声音柔媚有礼地接待了他，款款欠身的时候还能看到一抹事业线。
　　“呃……那个……我是来参加初音正版游戏销售渠道大会的。我叫张一君，我的公司是……”
　　张一君BLABLA地掏出名片，以及邀请函，力图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原因无他，实在是烛龙游戏规模太小了，成立了20个月，至今一个游戏都没上市呢，完全属于“至今0营收的初创公司”。
　　目前开发中的游戏也有，叫《古剑奇谭》，现在还在测试，估计要09年才能卖。
　　一个啥东西都没卖的游戏公司，被请来参加“正版游戏销售渠道大会”，怎么看都会没底气。
　　“原来是张总，请跟我来，在顶楼大会议室。”
　　前台小姐验证了邀请名单，脸上笑意更浓，连忙分出一个人为他带路。
　　张一君通过一部需要刷密码卡、直达顶楼的电梯，飞快地上了20层，然后被领到了一个大会议室。
　　“啧啧，果然是几百亿美元的大公司，办公场所气派就是不一样。”张一君左顾右盼，心中暗暗赞叹。
　　会议室里的位子挺宽敞，每个人都单独占了一张小桌。不过真有心搭讪换名片的，倒也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作为小公司，张一君当然要拜一下码头，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堆国内和湾湾的游戏界大佬，甚至还有几家日本的单机游戏厂商。
　　国产这边，他看到了大宇、宇峻、智冠、宏基；外资巨头的中国子公司，则有沪江EA、沪江育碧；
　　日本人的公司，今天到会的只有一家，是以做三国志、信野、太阁、大航海时代乃至各种“割草无双”游戏著称的光荣。
　　光荣公司的三国志和大航海，算是日本游戏公司在中国普及度最高的游戏了。
　　这些大佬的段数都比张一君的烛龙牛逼得多——当然，这些所谓的“大佬”，放在初音这个巨头面前，就又不算啥了。
　　所以谁也不至于因为初音请的其他客人段数太低，而觉得自己受到轻视。
　　张一君没和那些大佬们多聊，绕到后面扫了几眼，发现除了大佬之外，后排旁听的位子上还是有一些独立游戏制作组、破解组之类的组织到会。也有诸如游侠网、游民星空和3DM等等单机游戏门户站、破解站。
　　游侠网这种网站规模太大，不好过去套近乎。
　　张一君心中估算了一下，三大盗版平台里面也就3DM的规模和他自己的烛龙公司段数差不多，他也就做到了3DM的席位旁边。
　　位子上并不事先摆公司名卡，初音娱乐也没有限制大家挑位子。而是每个人进来之前都会拿到一张属于自己的名卡，坐下之后把名卡插在桌上就行。
　　隔壁的位置上插着3DM公司的名卡，但是现在位子上并没有人，或许是上洗手间去了吧。
　　坐下后两分钟，张一君眼前一亮。看到一个36D尺寸、笑容自信媚意盎然的女人，扭着被筒裙紧紧包裹的双腿，款款落座。
　　那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戴个黑方框眼镜，一身黑色小西装和筒裙，小西装里面的白色蕾丝滚边衬衫，领子开得很低，豁起两道口子。
　　“啊——您是做‘古剑奇谭’的张先生吧？幸会。我是3DM的站长，苏菲菲，江湖人称鸟姐。”
　　“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苏小姐，幸会。”张一君赶忙回礼。
　　两人客套了几句，大会就开始了。
　　初音娱乐的一名市场副总上台，讲了十五分钟场面话，也挑明了今天的会议议程、主题，然后换人。
　　一个装束风格和苏菲菲差不多、但是滚边衣领扎得很严实、一点肉都不露的年轻妹子，干练地走上主席台，调节了一下话筒，就开讲了。
　　苏菲菲此前坐在那里，还是很自信地。和一众男性同行闲聊，几乎无往不利，谁看到她都会先低头几分钟。她也很享受那种让男人低头的快感，不惜把衣领再拉低一点。
　　可是，台面上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苏菲菲顿时就有一股本能地自卑。不光是因为对方年轻漂亮得可怕、起码比她小三四岁，更是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各种素质都非常优秀。
　　……
　　费莉萝往台上一坐，纵横捭阖地安利着：
　　“今天的议题，大家也知道了，我就不多说。初音娱乐既然收购了维尔福，STEAM平台肯定会有中国区。这是共赢的事情，有加盟STEAM渠道意向的开发者，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台下的男人们，都有一点失神。
　　他们不是没见过美女，只是没见过IT公司有这种段数的美女。初音娱乐有个陆文君，是当初的联合创始人，年轻美貌圈内无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初音娱乐上市的时候，费莉萝在美国待产，国内自然没有曝光。圈里人不认识她，一点都不奇怪。
　　稍微冷场了几秒钟，经过短促的讨论，湾湾智冠的代表首先提出了疑问：“费……费总监，能先透露一下合作的分成条件么？不然我们不好决定是否加盟。”
　　费莉萝：“我们有很多种合作模式，分成代价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个没法一概而论。如果意向都没有的话，后面就不用谈了。”
　　智冠代表不愿意就此罢手，坚持问：“那至少给了大概的范围，总行吧？”
　　“行，那就说个大概吧——”费莉萝好整以暇地斟酌了下，“渠道费，目前对国产厂家，最低是20%，最高是50%，要按照合作模式的不同，具体分析。境外厂家么，比照国内同行，我们暂时也不搞歧视性政策。但考虑到欧美和日本的文化产品物价明显高于国内太多倍，我们希望海外厂商拿出诚意来，将放在STEAM上销售的国版游戏价格进行打折。如果折扣力度够大的话，我们可以完全比照国内游戏厂商的渠道费待遇。如果折扣力度不能让我们满意，自然会有惩罚性渠道费提成——请注意，这并不是在渠道费条款上进行歧视，所以那些打着‘STEAM利用垄断地位歧视性对待厂商’的诉求就可以免了。”
　　EA、育碧和光荣立刻要提问关于海外游戏折扣要求的问题，但是被初音方面压了下去，让他们一会儿单独再聊，目前先解决通用性的问题。
　　“20%～50%？这个渠道费范围差距也太大了吧！那什么样的游戏能得到20%的待遇，什么样的游戏能得到50%的待遇，总有个说法吧？”一众国产游戏大厂开始起哄。
　　费莉萝不为所动，稳稳地掌握着谈判的节奏：“先解决意向的问题吧，如果没有合作意向，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模式。那么后面的话就属于商业机密，你们就没必要听了——确定了框架协议，才有后续的讨论。”
　　有几家本来就扑街也无所谓的，或者是个别不愿意接受20%以上渠道分成的厂商，交头接耳一阵后选择了退场。费莉萝也没拦着这些小鱼小虾，反正独立游戏制作者里面，并不缺乏商业上实在没头脑的糊涂虫。
　　剩下的几十家骨干，都拿到了一份框架协议，见上面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霸王条款，反而都是些保密性和协商性的要求，没有陷阱，也就先签了。
　　“好，既然大家那么好奇，下面就来说说不同渠道代理费的前提下，大家能得到的渠道服务有什么差别。首先是渠道推荐位，我们初音方面只拿20%销售分成的产品，不会得到初音方面的任何推荐和宣传支持——当然你们可以通过别的渠道自己打广告宣传自己的游戏，然后指引消费者到STEAM上来买，那样我们很欢迎。如果是需要初音方面利用STEAM平台地位为你宣传的，那么需要额外付出5%～10%不等的销售分成，来换取初音的广告资源投入。”
　　那也只有30%吧？所谓的50%，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心中狐疑，却没有再打断费莉萝。因为他们都知道，费莉萝肯定会自发地往下说。
　　“至于最后那20%销售分成，则适用于那些希望得到‘防盗版增值服务’的客户。如果对盗版问题无所谓、不希望初音娱乐出面帮忙防盗的游戏商，就可以不用给这20%的钱了。”
　　“什么？防盗版增值服务？难道是初音方面开发了一款划时代的防破解游戏加密工具么？”
　　费莉萝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所有游戏商都震惊非常，因为从来没听说过国内外有任何厂商拿出过这种一揽子的措施。
　　如今才2008年，所谓的DRM数字防盗技术，根本没影儿。
　　“大家误会了，我们并不是用技术手段在解决这些问题。我们是通过法律手段和斡旋来解决这些问题。”


第九十章 武林盟主
　　在众人狐疑地时候，费莉萝恰到好处地点了一个名。
　　“陈总，我方的条件，你没异议吧？”
　　游侠网的负责人立刻起立，很干脆地回答：“没有，我们游侠网严格执行。但是也希望初音娱乐能够有足够的能量管好国内市场，否则光有我们答应是毫无效果的。”
　　费莉萝也很干脆：“行，那就按照我方此前调查得到的各家破解站市场占有率数据，来决定各家的分成——我们从加入防盗版计划的游戏商那里额外收到的20%渠道款，按游侠网7%、游民星空4%、3DM2%、其他所有小网站总计2%的比例提取。剩余5%，属于初音娱乐的维权管理费用。”
　　费莉萝的话，根本没给其他各家盗版网站商量的机会，直接就按此前几个月的权威第三方流量数据来划分了。
　　游侠网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单机游戏门户，也是最大的盗版破解游戏下载站，大约有600万注册、30万同时在线；算上那些不注册帐号直接过去当伸手党的游客，估计总数有两三千万。
　　游民星空第二、3DM第三，这几个算是圈子里有头脸的，都有百万以上注册用户。而国内各大破解和汉化组，经过多年的整合，也基本上掌握在这几家手上。
　　还有些诸如游迅网之类的草头王，根本排不上号。就是等着哪个大佬被招安后可以腾出位子，让他们升上去扛旗。只不过这些小站，就只有做做盗链转载，本身没有大规模破解大型游戏的技术实力。
　　正版厂商们一下子就看懂了初音的路数：这是准备分赃保护费、买各路“绿林好汉高抬贵手”呢。
　　就像古代开镖局生意开得大的，往往不是靠每一单都拼死搏杀来保护镖路，而是逢年过节先给沿途好汉送礼稳住。
　　想法很好，但并不算新颖。这种脑筋早就有人动过，但从没有游戏界的人敢做过。初音娱乐今天伸了这个手，顿时让大家都起了看戏的心。
　　为什么有人不看好？
　　因为有些事情，占据游戏盗版行业领头地位的大佬，是不得不去做的。哪怕被盗版侵权了的受害人找上门来，许以利益、交够了保护费，请求高抬贵手，也不一定有效果。
　　每个盗版老大的背后，都有老二、老三、老四……层层盯着，目光和狼一样凶狠机敏。只要老大“自废武功”接受了朝廷招安，后面的人马上会替补上去，攫取老大空出来的江湖地位，继续把盗版大业进行到底。
　　建一个盗版网站，才花多少钱？这是一个没有准入门槛的行业。就像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面的竞争是最充分、最炽烈的，活脱脱的红海市场。
　　就像美国人，在伊拉克搬掉了萨达姆、在叙利亚搬掉了阿萨德之后。他们以为只要和“新选上来的朝廷”打好关系，就可以解决伊、叙此起彼伏的炸弹了么？根本没卵用。
　　招安了一波，另外马上出来一波新的。三五条RPG，几十挺AK，就又是一股势力了。
　　在没有绝对强力碾压的巨头出现之前，整合盗版资源、让各路江湖好汉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初音娱乐，显然比此前任何试图做这件事情的IT巨头更庞大，更有力。若非如此，正版厂商们根本不敢期待。
　　……
　　“我不同意！凭什么3DM的分成连游侠网三成都不到！比游民星空也少了一半！我们3DM注册数是少，但是问问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从06年开始我们3DM发展增速是最快的！”
　　费莉萝的条件开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苏菲菲。她很是泼辣地BLABLA了一顿，然后还不甘心地补充了一段：
　　“我们今年接触了178的风投，只要明年钱到位，到2010年注册用户绝对破400万。你们这是在搞按现状分脏的平均主义！”
　　见鸟姐出头了，盗版江湖老四老五老六们纷纷蛰伏了下来。有姐出面顶枪子儿触怒初音，倒省得他们得罪人了。
　　“居然敢做出头鸟？没看出来这女人脾气这么爆。”费莉萝冷眼看了下苏菲菲，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上调取了苏菲菲的个人资料。
　　原来传说中的“鸟姐”，当初是和自己男朋友一起做引进非法H游戏起家的……怪不得脾气这么爆。
　　费莉萝对于豪爽的人本身不反感，对苏菲菲也没什么成见。但既然生意上挡了初音的道，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饶过她。
　　费莉萝控制了一下情绪，淡定地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定分成方案：
　　“防盗版之后的分成，肯定只能按照现状来瓜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只要游侠网、游民星空加入了我们，而3DM不加入我们的话。只剩3DM一家在那儿放盗版，那肯定游侠和游民的盗版用户都会被3DM吸走。所以，只要我们开启了这个计划，只能以这个时间点之前的流量市场占有率数据为准，从此以后的都不能作数。苏小姐，希望你理解这里面的道理，至今为止，初音娱乐的大门依然是为你敞开的。”
　　苏菲菲一脸吊样，既没答应，也没直接否认，而是赌气地坐下了，似乎还准备静观其变。
　　费莉萝转向那些正版厂商。
　　“好了，到这一步，我们准备用什么手段，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凡是按照50%渠道费加入STEAM的游戏，我们初音娱乐都会帮他们摆平国内大大小小的破解组。谁要是不服，我们初音会出面送她进去吃牢饭。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游戏门户站从此没资源，中国眼下的社会发展还不到这种程度；堵不如疏，压得太狠，初音也镇不住场子。所以，我们不会接受所有游戏都按照50%渠道分成的程度来防盗。大部分游戏，我们的建议是进行防盗力度分级——给35%渠道费的，我们保证在游戏上市后第一个月，在国内不出现破解版。给40%渠道费的，延长到3个月；45%渠道费，延长到半年，50%的，延长到永久，或者至少是同一家公司下一代同类游戏上市为止。”
　　费莉萝这么一解释，游戏圈子里的厂商基本上捋清了合作模式的脉络。
　　虽然单机游戏界原先没有用过这种半妥协式的防盗手段，但是在电影和音乐界是用过的，所以理解上并没有难度。
　　在国内，早年（04-06年）就有冯小刚之类的电影人，或者高小松之类的音乐人，和视频、音乐盗版商谈判。以让出一部分正版电影票房、正版唱片销售份额为代价，买通盗版商在一定期限内暂时不盗版。
　　盗版商为了防止原创人彻底饿死、将来竭泽而渔盗无可盗，也会适度网开一面的。比如收了钱之后承诺“唱片发售后最初半个月，网上绝对不盗版”。
　　但是后来发现，这样的局面也很难维持，因为答应了的大佬不一定镇得住所有场子。
　　觊觎大佬地位的行业老二老三会擅自破坏规矩，把这个防盗期从半个月缩短到10天、甚至一周，以换取更多网民流量、取代大佬地位。
　　这中间，甚至后来酿成过各种不服江湖规矩的家伙之间动用黑邦拿片刀互砍抢地盘——别怀疑，处在互联网跑马圈地开荒期的时候，原始积累的IT人并不都是衣冠楚楚的。
　　这就是江湖。
　　费莉萝今天，是打算做“武林盟主”。
　　一众国内和湾湾正版商纷纷核计，觉得应该响应一下。
　　烛龙的张一君地盘最小，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惊人的抱大腿决定。
　　“我们烛龙娱乐完全赞同这个方案，我们愿意拿出《古剑奇谭》……60%的销售收入作为渠道费用！恳求初音娱乐仗义援手，确保这款游戏在市面上不会有盗版。”
　　张一君这一开口，其他游戏公司顿时都有点鄙夷：卧槽！开发一个游戏，居然把六成的网销营业额都让出去了！你小子这么一搞，别人脸往哪里搁？这不是分分钟投靠盟主的节奏么？
　　鄙夷归鄙夷，该归顺的还是要归顺。智冠，宇峻，大宇，宏基，四大湾湾游戏界头面公司，在短暂挣扎了几分钟之后，纷纷列出了自己的条件。
　　3DM的苏菲菲恨恨地看了旁边的张一君一眼，脸色铁青。
　　“草！马蛋！老娘的胸白让你看了。”
　　费莉萝环视了一下场子，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
　　“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后面就是海外游戏商的议程了。请国产商代表们先去楼下餐厅，我们准备了自助餐招待。具体细则下午再谈。”
　　国产商们纷纷走了，苏菲菲没有选择签招安协议，直接甩桌子闪人了。
　　会议室里剩下光荣和EA、育碧的代表。
　　“对于你们，如果想要进入STEAM中国区，我方就一个额外条件——目前欧美日的正版游戏定价，相对于中国国情来说太贵了，完全没考虑到汇率问题。尤其日本市场的定价，一个三国志新版动辄七八千日元，豪华版的无双游戏一万五日元。折算过来至少相当于四五百甚至近千元人民币——这种价钱的游戏，放到国区市场上也是没意义的。所以要想进入中国，一定要接受我们的打折条款。”
　　欧美日三方公司的代表听了翻译，面面相觑，并不知该开什么价。
　　一般中国的国产正版游戏还是卖的很便宜的，美国人多少美元的游戏，到了中国或许就只要同等数量的人民币，考虑到1比7的汇率，至少是七倍的价差了。
　　“目前我方的要求是，日版游戏进入STEAM国区，必须打两折。欧美版可以选择打2.5折。否则就别进STEAM国区了。”
　　育碧公司的人急了：“可是，世界是平的，如果中国区降价了，在欧美市场上，我们的主流客户难道不会涌到中国区来买么？我们的正价游戏销量会受到重创的！如果那样，我们宁可不要中国市场。”
　　费莉萝显然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提前做足了功课，只见她不急不躁地伸出三根纤纤玉指。
　　“三个手段。第一，你们平时可以原价挂网，但是在我们要求的时候，你们应当立刻按照2折或者2.5折进行短时促销打折。这样就显得你们的正价游戏并没有变贱。第二，我们只会要求你们对中文版打折，不会波及其他语言的版本，我相信欧美玩家没几个会为了省几个美元，特地学中文的。最后，我们会封锁国区的付款方式——不支持一切欧美日的银联卡网银支付，国区目前只会支持支付宝，明年有可能改用‘初音钱包’；所以，你们担心的情况是不存在的，至少最近几年内，‘初音钱包’不会支持海外银行卡。”
　　“初音钱包是啥？我们没听说过贵公司有这个产品。”
　　“这只是一个开发中的产品，今年还没有。明年适当的时候会有的。”费莉萝说到这儿，恰到好处地婉然一笑，打住了对方的继续追问，“剩下的具体信息，我就无可奉告了。我想初音钱包的具体情况，于今天我们的谈判并不相关。”


第九十一章 布局四万亿
　　单机游戏正版化，以国内08年的民心现状、认知程度，没个五六年时间，休想有所小成。
　　以初音娱乐之强横，也不可能与天下人心相抗。
　　所以费莉萝最终为顾莫杰选择的路线，依然是借鉴前人走过的路子：
　　不追求彻底杜绝盗版，只求招安盗版圈子里的头面人物。然后达成“在新游戏出来之后的一定期限内、市场上不要出现盗版”这样一个双方妥协的结果。
　　这个期限可以是一个月，可以是三个月，很少一部分才会选择永久。
　　在大家都有一口饭吃的前提下，初音娱乐的STEAM数字游戏销售平台体系才能维持下去。
　　一切都是如履薄冰，真正摸着石头过河。
　　框架协议好签，具体分赃条款和豁免对抗则细腻得多。
　　幸好费莉萝此前已经歇息了大半年没做事儿了，如今精力充沛。
　　连续好多天埋头杀进法律文书当中，斡旋平衡、LOBBY/Compromise，玩得游刃有余。奋战多日，帮顾莫杰把这方面的事情都平了。
　　她自己毕竟才25岁，就算跟顾莫杰见了五年的大风大浪，才具颖慧，到底经验不足。少不得从她姑姑费雯丽那里，借调一些法律资源，帮着统筹全局。
　　费雯丽的天策律师事务所，最近两年核心业务已经全部转到了IT商务和知产领域，几乎成了初音集团的专门法律顾问外包单位。每年各种专利权、软件著作权代理的业务，就能做几个亿金额的业务量，还没算各种合同评估和诉讼业务。
　　天策律师所事务所，当年就是本省第二大的事务所。
　　如今傍着牛逼客户，每年总营收十几个亿、律师几百号。俨然做到了本省第一、华东第二大所，逼近了沪江的锦天城——没办法，后者毕竟有一票的陆家嘴外资银行和上交所的业务撑着，段数非同寻常。
　　08年的环境，搞互联网的，毕竟弄不过搞金融的。这都是题外话了。
　　……
　　费莉萝忙着整合STEAM圈子，每天很晚才会回家，也不到竹溪小径住。她的女儿费洁诗，也是交给了外婆张静带，没放在顾家。
　　顾莫杰本人腾出手来，和陆文君一道，把除了维尔福系以外的其他资源，按照条理一家家消化。
　　首先第一个安排下去的是Lala云音乐。这东西是个很有潜力、用户和架构也很优质的在线音乐平台。
　　这几年随着网速越来越快、网盘存储越来越流行。在欧美市场，“下载速度”这个瓶颈，对音乐几乎没有制约了。
　　网民们也不会再和前几年那样，先刻意把MP3文件下载到本地的MP3或者手机里，然后慢慢听，而是在线直接听。
　　加上云音乐可以带来的“用户偏好大数据统计”功能，随着用户越来越多、数据越来越充足，将来也能把“猜你喜欢”这种音乐推送功能越做越好。
　　所以顾莫杰为了将来布局、提前投资这个云音乐平台，绝对是非常英明的选择。
　　说句题外话，历史上Lala云音乐后来被苹果公司收购了，成了IPHONE的在线乐库平台。如今因为机缘巧合被顾莫杰下手了，乔布斯后来就找了瑞典人的Spotify买。
　　两个东西性质其实差不多，到了初音和苹果这样的巨头手上，最终基本上都能做成“付费用户数千万”的成功产品。
　　模子本身，不重要。
　　Lala云音乐值钱的是其在海外的用户量，以及技术架构、数据基础，而Lala的牌子如今还不响亮，所以顾莫杰很直白地就把“Lala云音乐”这个招牌给换了，换成“初音云音乐”。把Lala的核心统统搜刮一净，然后和初音本身运营了多年的离线播放器、初音影音充分整合，新鲜出炉。
　　这个活儿只占用了顾莫杰几天时间，历史转眼进入了2008年11月。正在他准备理清下一幢工作的时候，一个突发事件打断了他的部署。
　　2008年，注定是多事的一年。美国那边的金融危机，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注定是不会消停的。
　　就在这几天，东亚各主要经济体的首脑，包括中日等国，纷纷出来了连锁的应急对策。
　　这些对策打破了顾莫杰和其他初音集团高层对经济导向走势的预估，初音方面只能再组织一场紧急会议讨论，讨论部署调整。
　　费莉萝因为正在忙，就没有来凑热闹。讨论只在顾莫杰、陆文君、叶维伦和古勇将之间进行。
　　……
　　会议场所，依然是黄龙时代广场顶楼的会议室。
　　这阵子光准备会议材料就准备到头大的叶敏茹，只能再次扮演给大佬们理清形势、扫盲时政要点的工作。拿着一大堆政府文件、市场资料，在那里讲解：
　　“自从9月份美国爆发金融危机、小布什政府宣布7000亿美元救市计划后，全球明显出现了热钱向美国短暂回流的趋势，欧洲、日本等经济体马上出现了资金紧缩的问题。尤其是日本，因为其当政者政策明显受美国干扰，立刻成为了美国‘以邻为壑’的主要对象。时任首相安倍晋三应对不力，民意和议会支持急剧下降，不得已辞职，由有过财政大臣经历的本档同僚麻生太郎出任新首相。麻生上台后，立刻于上周四，也就是10月30号，出台了一项‘26.9万亿日元救市计划’，按汇率其规模约合2700亿美元。考虑到日本和美国的GDP比例，这份‘26.9万亿日元救市计划’，被认为就是小布什‘7000亿美元救市计划’的日本翻版。是为了抵抗美国人救市、他们没救所形成的差额冲击……”
　　叶敏茹说到这儿，在坐4人都是苦笑不已。
　　“这世道，就是比谁救市狠，都特么以邻为壑。”顾莫杰啐了一口，很是不屑。
　　古勇将算是四个人里面，对这一点看得最开的：“狼来了，你没必要跑得最快，只要跑得比你身边的人快，就有救了——狼吃了你隔壁的，自然饱了，没空再来追你的。”
　　顾莫杰也不禁莞尔：“勇哥，照你这说法，当年张伯伦倒是对的，邱胖子反而是错的：邱胖子一直抨击张伯伦的绥靖政策：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给鳄鱼准备足够的食物，鳄鱼就会最后一个来吃他。”
　　“那不一样，金融泡沫是有限的，元首的野心……嗯，按照主流价值观，就算他无限吧。实际上有限无限，只有元首自己知道了。”
　　古勇将开了个小玩笑提提神，大家的注意力也重新集中了起来。
　　叶敏茹拿着材料，继续往下讲解。
　　“日本方面也出台救市计划之后，我国就非常被动。今天上午，中国正式提出了‘四万亿救市计划’作为应对。然后，欧盟方面，德、法等大国也倡导了一个贯彻全欧盟范围的、总金额大约在2000亿欧元左右的救市计划。但是因为欧盟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堆主权国家的邦联体，所以目前完全没法达成一致。按照政治观察和经济观察界的权威观点，两个月之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2008年的欧盟预算是不可能改变的。不过他们很有可能把这个2000亿计划写入欧盟的2009财年预算当中。”
　　美国人救市了，逼出了日中欧三方也不得不救市。
　　顾莫杰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提提神：“啧啧啧，四万亿呢。这么多热钱，也不知道政府赤字提升了多少，银行坏账高了几个点。”
　　陆文君比他更加悲天悯人一点，关注点也显然不同：“赤字还在其次，就怕四万亿规划的时候就乱投，到时候很多行业民资辛辛苦苦弄了这么多年，都缩水了。”
　　“君君说得有道理。”顾莫杰首肯道，随后转向叶敏茹，“小茹姐，四万亿计划的细节出来了么？主要的钱都投往哪些行业？”
　　叶敏茹哗哗翻了两页材料，很利索地找到了顾莫杰要的东西：
　　“已经公布了，最大的一块就有1万2千亿国有投资，是给铁道部的，要加速全国的高铁计划。第二块是城乡基建、棚户改造……一大堆东西，总共也有近万亿，然后是……”
　　“剩下的我们慢慢看，你先挑和我们相关的产业领域来说。”顾莫杰时间宝贵，再次打断了叶敏茹的长篇大论。
　　“呃……和我们相关的，那首先就是通讯领域，中移动和中电信、中联通三大运营商，会拿到五年7500亿的额外银行投资，用于全国范围内的3G网络基站建设。
　　然后是电气化新能源，有2000多亿投资和补贴，方向是电动车、船、其他设备。
　　号称‘国产GPS’的北斗导航系统，被追加了1000多亿的投资，主要用于加快发射30多颗北斗导航卫星，每颗总预算要30多亿。
　　最后就是笼统性的科教文卫产业全方位扶持，总额1500亿，其中文创娱乐产业占700亿，扶持重点是电影。
　　另外国家还拟定了为期五年、总额1200亿的互联网、通讯与新能源领域的高新企业定向减免税收计划。大概是每年减税200多亿。”
　　顾莫杰拿着笔，在自己的本子上简明扼要地写下几个重点词：通信、导航、电影、减税，还有新型蓄电池的应用。
　　写完之后，他对叶维伦提了一个问题：“目前我们开发中的‘初心’二代手机，有规划GPS芯片么？我们对导航的应用，停留在什么阶段？”
　　叶维伦想也没想，轻车熟路就答：“规划了——刚刚上市的一代为了省成本，不支持GPS。二代就有了，主要用途么，当然是地图导航了。谷歌地图是05年出现的，百度地图是06年出现的，最初两年数据太少，地图不精确，没法用于导航。所以07年研发的手机，肯定不会有人费钱去加载GPS的。”
　　“以后让硬件部门深挖GPS的应用，而且要随时做好对接北斗的外围技术储备。北斗系统这事儿，我争取明年有钱之后，抽个时间和上面谈谈。我们民资企业能够出一点力的，就出一点力，换取一些北斗系统在手机上的独家使用权。也不图赚多少钱了，就当是响应号召吧。”
　　“通信行业、蓄电池的新设备，这些眼下没钱，到时候再说。如果有便宜的初创公司，买几家放着储备也行。”
　　“嗯，那过会儿散会了，我再找懂行的人聊聊电影的事儿吧。花了30个亿买传奇影业，看来是赌对了……”
　　顾莫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禁不住得意地微笑，其他几个大佬也是暗赞老板的远见。
　　谁能想到，以07、08年国内市场才三四十亿票房的局面，国家真会在未来拿出几百亿的发展计划、力挺电影行业呢？
　　很明显，是美国人当初大萧条时候的“好莱坞现象”刺激了中方高层。他们急于在实体制造受挫的时候，在文化产业上打开突破口。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文创艺术类的议题，不适合和古勇将、叶维伦这样的人谈。顾莫杰最后稍微结了一下题，也就宣布散会了。
　　一众大佬各回各家，唯有古勇将在散会的时候，偷偷喊住了顾莫杰。
　　“阿杰，上次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幸亏您英明，不然公司就差点被我带进沟里了。”
　　“啥？”顾莫杰被古勇将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没头没脑的。
　　古勇将深色复杂地拧巴了一阵，叹息地解释：“就是上次我劝你先回购一点初音娱乐的流通股、等宣布传奇影业收购成功后、股价涨涨再抛掉、赚几个亿差价么——幸好你没听我的。”
　　“怎么了？”
　　“你没听说？”顾莫杰的持续呆萌，让古勇将真的惊诧了，“黄广裕进去了！内幕交易罪！看来四万亿前后，温箱和顶上的人对这种金融国难财盯得很紧呢。”
　　“什么？我还真没听说。我当时也就随便一想，觉得没必要为几个亿的钱这么折腾。还真没往这上面想。”
　　顾莫杰神色尴尬地自辩了一句，心中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国美老板黄广裕，在2008年绝对是国内首富段数的牛人。后来爆出来的一些他和圈里人喝茶的照片，当时王建林在他面前就跟个马仔跟班差不多。这样的人，说内部交易罪抓就抓了。
　　真是没安全感呐。


第九十二章 传奇影业的真正家底
　　顾莫杰买传奇影业的最初本意，是为了拍魔兽电影。
　　魔兽世界的游戏代理权已经在他手上了，一票暴雪IP的游戏改编权也在他手上。
　　顺便再花个几千万美金，把暴雪系列游戏的电影改编权也拿下、顺便拍出魔兽电影，毫无疑问是一件引爆IP共赢的大赚买卖。
　　而当初暴雪第一次提出电影计划时，传奇影业就是所有方案应募者中得分最高的——所以，不买传奇影业买谁？
　　买下传奇影业才一个多月，中国政府也推出了四万亿计划。而且在总额1500亿规模的文化卫生投资领域，重点点名扶持了电影产业。
　　2007年，中国电影市场的总票房是30多亿人民币，2008年勉强过了40亿。又有谁会知道，此后7年，这个数据会以每年四五成的比例持续暴涨？
　　从2009到2015年，60亿、100亿、130亿、170亿、220亿、290亿、440亿……
　　七年翻十倍的速度，全拜产业政策倾斜、防盗力度加大所赐。然后历史上的腾讯、阿里、万达……统统毫不犹豫地杀进影业圈钱。
　　“一个行业的春天要来了。”这是顾莫杰在散会时的论调，大家都深以为然。
　　既然春天来了，没道理不继续深挖传奇影业目前正在策划的中远期电影。
　　文创艺术类的议题，不适合和古勇将、叶维伦这样的人谈。顾莫杰也就没在公司浪费时间。
　　下班回到竹溪小径，找叶敏茹要了一份传奇影业详细资产清单，外加把费莉萝、温婉清都叫到了家里聚餐，顾莫杰便开始和一群文艺范儿的妹子讨论电影问题。
　　除了“拍啥赚钱”这个最重要的考量因素之外，做电影产业多多少少也是要讲点情怀的。套路化太严重的剧本，哪怕赚钱，以顾莫杰的逼格和身份也是不屑于去拍的。
　　竹溪小径的影厅，平素是给家里人K歌用的。此刻收拾一番，作为聚餐谈事儿的地方。叶敏茹提前拷好了传奇影业前三年拍过的作品，以及票房数据，供顾莫杰随时查阅。
　　今晚的决策，费莉萝和陆文君反而发言权弱一些。
　　倒是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温婉清，颇是感受到了顾莫杰的倚重——她毕竟是艺术生，学动漫专业的，对电影的了解，肯定比顾莫杰身边其他女人更透彻。
　　温婉清自从跟了顾莫杰，这几年一直很贞静低调，一边工作，一边也不忘念书。只不过她的身份敏感之后，不能再回学校上大课，只能偶尔请美院的教授开私房课帮她针对性补习。
　　2006年一年，温婉清除了上课之外，其他全部精力都扑在拍摄《秦时明月》上，当时只能做个画师、后期特效师。
　　后来因为《秦时明月》市场反响很好，收视率贼高，07年、08年依次以每年一部的速度，加拍了两部，每部40集——基本上就是播放档期内每周一集，一年有九个月播期。
　　（注：历史上《秦时明月》确实拍了很多部续集，有100多集）
　　这几部动画片仗着“高端3D国漫开山作”的名头，也着实为顾莫杰赚了不少版权费，每年靠卖片卖周边，纯利润大约在2000多万人民币一部。
　　这点钱拿到顾莫杰其他产业来看，也就是个无所谓的零头。但毕竟让初音娱乐在3D动画片领域，占据了国内头把交椅。这个品牌意义，绝不是一年几千万的钱可以衡量的。
　　尽管只是一个21岁的大四毕业季学生，经过三年的“惨无人道”狂热加班和针对性学习，温婉清俨然已经历练出了不斐的才干。
　　她本来在美术方面就有过人的颖悟、是中国美院动漫系难得一见的天才校花。又有国内最好的题材、全球一流的技术给她练手，进步更是神速。
　　《秦时明月2》时，温婉清做了渲染主管；再到《秦时明月3》，她已经变成了后期总监。
　　在外人看来，这种升迁速度自然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
　　如果考虑到她是顾莫杰的女人，还只有这点追求，凭良心说，已经很淡泊了。
　　职务对温婉清没什么意义，她只是希望可以更加不受掣肘地表达自己的才华。
　　……
　　传奇影业最大的历史沉淀IP，是《蝙蝠侠》系列。
　　05年的《蝙蝠侠1：侠影之谜》、08年的《蝙蝠侠2：黑暗骑士》，分别斩获了3.5亿和10亿美元票房。《黑暗骑士》更是全球历史上第四部总票房突破10亿美元的电影。
　　这两部片子都是公司的首席导演、英国人克里斯托弗·诺兰拍的。
　　要圈快钱，第一选择当然是继续拍续集，弄蝙蝠侠3。
　　但是看了传奇影业留下来的资料，蝙蝠侠3还完全没有筹备——毕竟蝙蝠侠2都是今年7月份刚刚上映、最近才下档的。续集要是间隔太近，观众肯定会审美疲劳。
　　不是《变形金刚》，就别揽“一年一部”的活儿。
　　“啪～”地一声，顾莫杰切掉了墙景电视上的放映内容，“蝙蝠侠暂时没戏，讨论下一部吧。”
　　“好，《守望者》、《野兽家园》这两部已经完成了拍摄，目前在后期制作，没什么可以做的。《忍者刺客》目前已经开机，预期明年3月份完成拍摄、9月份完成后期制作上映。”
　　温婉清拿着传奇影业的策划清单，细细地一条条往下过。
　　“目前已经策划、还没开机的大作，就数《诸神之战》、《盗梦空间》和《城中大盗》。都是预期09年开机、10年上映。看诺兰导演的投资计划和预计档期，《盗梦空间》是重中之重——《诸神之战》被预定在10年春季上映，而《城中大盗》则是9月。唯有《盗梦空间》是最火的暑期档。而且有1亿5千万美元的预算，也远比其他五千万美元以下的小制作重要得多。”
　　顾莫杰原来没管过传奇影业的账，听了温婉清报的数字，顿时便是一惊。
　　“已经投了1亿5千万下去了？”
　　温婉清茫然地求助，幸好一旁的叶敏茹恰到好处地接过了问题：“没有，我们买下传奇之前，筹备了1亿美元，还差5千万预算没到帐。”
　　顾莫杰点点头：“那就好好看看这部片子吧，争取给咱立个名。赚多少钱还是其次，一定要先把初音在国内电影界的扛把子地位给立FLAG起来。”
　　叶敏茹立刻把屏幕上的内容，切到了《盗梦空间》的试镜记录上。温婉清则把剧本、选角意见和筹备备忘录给顾莫杰理了出来。
　　看了剧本，顾莫杰才发现，为了这片子，诺兰可是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他从2000年拍完首部成名作《记忆碎片》之后，就在动脑子筹备《盗梦空间》，至今已经陆陆续续筹备了八年了，剧本修改稿居然有30多稿。
　　不过，这个片子也着实是难产。
　　正因为精益求精，诺兰完全不怕等待，没有最好的选项，他就宁可不拍，继续等下去。
　　可以说，在投入情怀方面，《盗梦空间》的受宠程度是远远高于《蝙蝠侠》三部曲的。
　　“从剧情上看，《盗梦空间》算不上顶级烧脑。但是在烧脑节奏和商业化结合的角度来看，绝对是精雕细琢的完美之作。‘每深入一层梦、时间速度加快20倍’、‘梦中梦被杀会跃迁回上一层梦’、‘强效镇定剂作用下梦中被杀会沉沦到迷失之境’、‘无论多深度睡眠只要感受到失重就一定会醒来’、‘上一层梦境处在下坠环境中时，下一层梦境中无法二次失重’、‘受过反盗梦训练的梦主会形成梦境卫队反击梦中入侵者’。这几个设定，不但严密自洽；而且可以充分调动影片层次感、节奏感；还确保了对抗性；甚至形成现在刚刚火起来的‘无限流’概念的黏性——拍好了绝对是奥斯卡级别的力作。”
　　温婉清婉婉道来，她对剧本的解读，显然比顾莫杰更专业。短短几段话，就让顾莫杰看到了这部片子的潜力。
　　顾莫杰虽然不懂电影，但他是搞互联网的，搞传媒的，要论脑回路的触类旁通联想发散，地球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听了温婉清的半专业分析，顾莫杰顿时联想到了很多建设性的发散。
　　“这部片子的架构，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顾莫杰端着香槟，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向费莉萝，感慨地问道，“小萝，还记得我们两年前投资过的那个公益互联网教育机构么——萨尔曼·可汗的‘可汗学院’。”
　　“当然记得，”一说起可汗学院，费莉萝马上插得进嘴了，“可汗说过，随着互联网的进步，人类的专注力明显在下降。所以他的15-20分钟一节的课、带上选听分支，比宾州大学45分钟的数学课好卖、效果好、从头看到尾的学生更多。这是一个碎片化阅读、碎片化看视频的时代。”
　　“我要的就是这句！”顾莫杰摆出一个‘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样的表情，伸出两根手指，昂扬地指着费莉萝。
　　“时代已经变了，但是好莱坞大部分的电影还停留在‘传统三段式’的架构上：先铺开情节理念、再深化矛盾，最后高潮摊牌。一个电影要完成一组完整的‘观众心理波动调动周期’，还是需要两个钟头的时间。
　　我看《盗梦空间》这个剧本，虽然还是有三段式的影子，但至少做了一点突破。因为‘层层梦’的设定，可以在大高潮来临之前，插入多个小高潮，每一层梦一个小高潮。
　　为什么网络文学的‘无限流’会逐渐出现？其实就和萨尔曼可汗说的那个‘人类的关注力耐心极限在下降’一个道理。
　　原来看早期网络文学/网剧的读者/观众，可以忍受十万字才来一个小高潮、二十万字才来一个大高潮。
　　现在他们‘吸多了’，‘抗药性提升’了，同样的频次、同样的量，已经没法让他们爽了。
　　这时候，只能加大剂量。
　　怎么加大剂量？一本网络小说，该是200万字的，还得是200万字，总篇幅不能缩。这时候，就只有把‘200万字一个的大故事’砍成‘40万字一个的、总数5个的小故事’，然后所有小高潮、大高潮的出现频次都提升了五倍。就像可汗，把没耐心听宾州大学数学课的学生，又拉回来了。”
　　费莉萝、陆文君和温婉清都是眼前一亮。
　　顾莫杰的说法实在是太高屋建瓴了。
　　尽管顾莫杰不怎么懂电影，但是他的见识，已经让他的思维到了“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境界。一切启发，都能让他触类旁通，往往说出专注于一个领域的人说不出的大道理来。
　　温婉清颤声问：“你是说——《盗梦空间》有可能成为一部‘披着好莱坞经典三段式’外皮、实际上通过高频次高潮刺激创造票房神话的跨时代作品？”
　　顾莫杰也有些激动，抓住温婉清的双肩，眼中闪烁着狂热：“拍得好的话，我觉得有可能。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么干还没有丢掉逼格——写无限流的人，会被传统文学的人鄙视。但《盗梦空间》的剧本，再按照我说的思路调整一下，完全有可能达到‘收获了卖杀必死的好处、却不背负卖杀必死的恶名’的完美效果。传统三段式根本都没法批判它。”
　　雅俗共赏的最高境界，就是收获了俗的好处，同时无损于雅的名声。
　　完美契合了顾莫杰本身的核心价值观。
　　正如他为什么欣赏周洁伦和权宝儿这样的音乐人。这些人都是原创者，也开创了一种新时代的风格。周洁伦在一堆靡靡之音情伤男当中，开创了情怀的中国风；权宝儿在一堆性感妖媚痴怨女当中，开创了英姿飒爽元气娘的爽朗风格。
　　更关键的是，这些人开创了风格，也没丢掉市场，没有曲高和寡地在象牙塔里受苦。而是真真切切把社会审美往前推动了一步。
　　顾莫杰要拍电影，当然也要拍这种有时代进步意义、又能赚到钱的名利双收之作。
　　他决定好好投资诺兰，完成这个心愿。
　　“公司2009-2010年的电影重点，就先放在《盗梦空间》上了。等到10年盗梦进入后期、我们再拍《魔兽》，然后11年开机《蝙蝠侠3》。电影市场的主脉络就这么铺，其他5000千万美元以下的小制作，根据档期和人员闲置程度穿插——这个规划你们觉得有问题么？没问题明天就拿到初音娱乐那边去讨论好了。”
　　妹子们纷纷表示没问题，估计就算拿去讨论，下面的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继续看诺兰导演的选角。”


第九十三章 天赐契机
　　顾莫杰搂着妹子，花了一个多钟头，把诺兰导演的选角试镜片段看了一遍。
　　诺兰在这部片子上的“命途多舛”，还真是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男一号柯布，也就是盗梦者的扮演人，诺兰最初的意中人是以“科幻片硬汉”形象著称的克里斯蒂安·贝尔。
　　贝尔本来都准备答应了，结果因为《终结者4》也在筹备开拍，档期冲突，黄了。
　　要论科幻片IP，除了开山怪级别的《星球大战》，还有谁比得过《终结者》？
　　而且《终结者》拍了三部曲，主角这个位子始终是阿诺施瓦辛格的禁脔，原本绝无可能让第二人染指。
　　要不是阿诺选择了息影从政当加州州长、任期要到2011年结束、而华纳兄弟公司又不愿意等，《终结者4》主角怎么轮得到贝尔？
　　贝尔选择《终结者4》，抛弃《盗梦空间》，实属人之常情。
　　地球上所有科幻片影星，无不以给阿诺当“接盘侠”为荣。
　　男主问题上就受挫不浅的诺兰，最后只能找到了“小李子”李奥纳多，这事儿据说目前还在接触，没有最终定下。
　　《盗梦空间》的预计开机时间是2009年暑期，所以距今还有八个月的时间筹备选角、打道具，人没定下来也是正常的。
　　目前实打实敲定下来的人，只有女一号、盗梦者的亡妻玛尔，由玛丽昂·歌迪亚饰演；
　　男二号“能源大亨”、盗梦者的雇主斋藤，由日本演员渡边谦饰演；
　　加上演男三号“伪装者伊姆斯”的汤姆哈迪、男五号“药剂师优素福”的迪利普·劳、反派“费舍尔公子”的斯利安·墨菲。
　　没能选到人的主要角色，包括男四、主角助手“前哨者亚瑟”；以及女二、被主角挖来的天才少女新人“筑梦师阿德里安”。
　　“前哨者亚瑟”在诺兰导演心中是有目标的，他想找《蜘蛛侠》中的詹姆斯弗朗哥来演，因为诺兰觉得弗朗哥适合那种“沉默寡言又对搭档忠心不二的扑克脸冷俊男”。
　　但是弗朗哥拒绝了他的邀请，去演了一部档期冲突的GAY片——或许就是因为诺兰所欣赏的那种气质，弗朗哥多到爆棚了吧，人家本身就是个GAY。
　　女二“筑梦师阿德里安”则是完全没有合适人选，诺兰已经飞了十几个不满意的家伙了。什么英国当红小花旦凯瑞·奈特莉、艾米丽·勃朗特统统在被飞之列。
　　心灰意冷之下，诺兰放宽了对女二的要求：不是名角也行，只要气质和人设符合他心中的设定，哪怕只拍过一两部片子的准新人都成。
　　合上选角要求，顾莫杰心中蓦然一动。
　　“婉清，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他毫无征兆地让叶敏茹关掉电视。不自然地笑了笑，一个人上了顶楼。
　　陆文君微微叹息了一声，和费莉萝相视一眼，两人都是了然的神情。
　　“跟上去么？”
　　“上去吧，阿杰本来就没必要避着我们。”
　　……
　　玻璃钢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但是顾莫杰并没有压低音量或者挂电话的意思。一开始的回避，只是一个潜意识的动作。
　　现在是钱塘时间晚上10点左右，也就是华盛顿时间早上10点、美西时间早上7点——美国的国土和中国一样宽阔，东西部有3个小时的时差。
　　越洋电话响了三四声，就被接了起来，对面的女声略微带着几分慵懒，但更多的是欣喜。
　　顾莫杰的声音很温柔：“起床了么？没打扰你睡觉吧。”
　　权宝儿：“没有，今天起得很早呢。正在洗漱化妆。”
　　顾莫杰：“生日快乐。”
　　历史上的“四万亿”计划，就是在2008年11月5日的国院常务会议上提出的，此为史实。
　　恰好是权宝儿22周岁的生日。
　　顾莫杰本来都忘了打这个电话。但是既然赶趟，他也不会浪费怜香惜玉的机会。
　　“……你是特地掐着点等着打这个电话的么。”三万里外的权宝儿，声音有些抽噎，狠狠被感动了一把。
　　该说实话么？还是哄哄吧，哄哄又不要钱。
　　“是的，我怕打早了耽误你睡觉。”顾莫杰不动声色地说着谎。
　　“最爱你了，么。”
　　顾莫杰不愿意肉麻，冷酷地回到了正事儿上：“好了，说正事儿，有个生日礼物想送给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最近在忙些啥。都快两个月没了解你近况了。”
　　“你还好意思说！”宝儿气鼓鼓地吐槽了一句。
　　“九月底之前，一直在打歌。这个月在拍电影，大概要到明年2月份——按照你说的，CAA给我接了个歌舞片《Make-Your-Move》，1000多万的小制作。片子不怎么样，好歹是演上女主角了。经纪公司很帮我，卡特也居中斡旋了一下，多联系到了两家发行商。从目前意向看，估计最后可以在美国本土、韩国、外加几个北欧国家上映，其他市场都没兴趣引进。”
　　舞蹈明星拍歌舞片，属于本色出演，至少可以为演技加两分。本来6分演技的渣，演了歌舞片也能凑到8分。
　　君不见从来只会“本色出演”的周洁伦，也是靠着《不能说的秘密》和《天台爱情》层层刷逼格的么。
　　“那你有没好好学习演技？”
　　“当然有学啦！这两年在美国也没演唱会开，光打歌，说实话比在日本的时候空。想学还是能挤出时间的，这阵子疯狂恶补中，请教了不少好莱坞名师。”
　　宝儿说了些正事儿，然后就勾起了辛苦的点点滴滴，忍不住追加了几句诉苦。
　　“就是拍电影之后，每天运动量真的少很多。原先起码跳七八个小时舞，现在都不跳了，差点就胖了十斤。后来找到了新运动，每天练一个半小时拳击，总算控制住了体重。”
　　顾莫杰听了差点喷饭。
　　练拳击？全智贤那种暴力女都不会去练拳击的吧！
　　但是历史上宝儿拍电影那几年，还真就是练拳击熬过去的。
　　别看荧幕上的宝儿身材那么窈窕结实。其实私下亲密接触之后，顾莫杰深知，宝儿的饭量绝对是他所有女人里面最大的——甚至比顾莫杰本人都能吃。
　　甜品咖啡主食，几乎不停，才能扛住她十年来每天高强度体力锻炼的消耗。
　　顾莫杰和宝儿这么熟，当然知道对方是“器材运动盲”。什么打球之类的全不会，还是个掉进水里就会淹死的旱鸭子。
　　但是因为从小练舞十几年，宝儿的身体协调性真是非常强，步伐灵动稳健。玩跆拳道和拳击据说还是高手。
　　这么一想，设定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练练也好，你和周洁伦这种歌舞明星转电影的，其实最好的路线就是‘剧情片歌舞片动作片’的三段式发展轨迹。歌舞片虽然最适合你们本色出演，毕竟受众太小，有些只能走文艺院线。如果可以把运动表演天赋协调起来，发展动作片，名声也容易更上一层。”
　　顾莫杰还有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以宝儿的天赋，估计走演技实力派路线，没个十年磨砺想都别想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特长，不可能全能，要懂得取舍。
　　听了顾莫杰的鼓励，宝儿的声音掩饰不住得意之色：“诶？真的么？CAA的人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这么一说，我练拳更有信心了呢。”
　　“怎么不真？周洁伦近期都在和好莱坞的人接触，说是对方在筹备一个叫《青蜂侠》的剧本，就是动作片，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吧。”
　　宝儿满是欣喜地表态：“那我一定去关注一下《青蜂侠》。”
　　“别关注《青蜂侠》了，先听听我的生日礼物吧——我买了传奇影业，手下导演诺兰筹备了个大片《盗梦空间》，目前投资1亿5美元。我很看好，觉得有些角色你可以争取一下。这个片子，美国市场最后会交给华纳兄弟发行，毕竟是传奇影业的老东家；全球其他市场的发行，我自己派人搞定。”
　　前期预算就达1亿5千万的大制作！在2008年，这样的片子，好莱坞历史上总共也不到10部吧。何况诺兰是2000就凭《记忆碎片》拿过奥斯卡最佳剧本提名的，后来蝙蝠侠系列也刷过不少逼格。
　　名导大制作！
　　亚洲人从古到今，也就一个安叔拿过最佳外语片奖、一个50年代的日本女演员拿过‘最佳女配角’。而最佳男主、女主、男配这几个位子，几十年来一个东亚人都没出现过（亚裔美籍不算）
　　只要是和奥斯卡沾边的，哪怕只是提名，对所有亚洲演艺圈的人都有致命吸引力。
　　何况，韩国人还有严重的等级观念，觉得拍电影的人比拍电视剧的高贵，拍电视剧的比纯粹的歌手高贵。
　　权宝儿已经做了八年日韩小天后，唱歌这条路上除了来美国，已经没什么可以继续上升的了。为了更上一层楼，她这才开始涉足电影界，想把自己始终欠缺的逼格补足。
　　听了顾莫杰的礼物，权宝儿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了。可是她最后的尊严和节操，让她仍然勉强地澄清着：
　　“你……你是想靠钱把我硬塞进去么？我怕我不配，那样不太好吧……”
　　“我当然是公平、公正的了。作为投资方和雇主，我会给诺兰建议，让你有机会试镜，也会保证你有角色演。但是能够演多重要的角色，我会交给诺兰去公正的评判，我也不希望你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谢……呜呜……不说了。”
　　顾莫杰没等到权宝儿的谢谢，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你先准备起来，过几天我帮你联系试镜。剧本和各个角色的资料，你先去学习起来。”


第九十四章 吊打豆瓣小学生
　　诺兰的选角期限还没到，权宝儿消化《盗梦空间》的剧本、揣摩人设也需要时间。所以顾莫杰并没有在那件事情上盯得太紧。他给了宝儿半个月的功夫，到11月底再和诺兰打招呼。
　　要涉足电影行业，在这个领域捞钱，可不是光靠自己拍电影就够了的，很多时候，制作方并不是一部电影里赚钱最多的环节。后期制作外包、发行、推广、院线，都是利润点。
　　既然专心做这门生意，顾莫杰不得不站在全局好好统筹电影产业的所有环节。
　　此后几天里面，他很是忙碌，一方面召集初音娱乐的高层开会，一方面引进相关的智囊人员，充分听取意见。
　　院线首先被他毙了。那是搞房地产的豪客们玩的东西，初音弄这个不专业。
　　距离四万亿出台没几天，听说国内就有地产大佬进军院线了，一个叫“万大院线”的计划，首先被北方某地产提了出来。
　　发行领域，听说冯导系背后的华谊兄弟，已经开始筹备上市工作了——历史上，他们也正是在大半年之后的2009年9月27日，成功上市创业板。
　　别的跟进的发行商大佬们，也不会闲着。
　　这个领域的准入可能性，比院线高一点，但是顾莫杰权衡再三之后，还是不准备把这个领域作为初音娱乐将来的重点。
　　主要原因是：他买下的传奇影业，至今性质还是一家“注册在好莱坞的中资外国公司”，传奇影业制作的任何电影，在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都要按照进口片的待遇先被分润一刀，各种潜规则也很多。
　　所以发行要有，但不能当重点。弄一个发行公司，将来防御性地为自己制作的片子做好保驾护航，就够了。至于捞过界、去发行别人拍的电影；顾莫杰眼下还没这个野心，也不想惹更多竞争对手。
　　宣传和后期制作外包么……
　　经过一番内部讨论，顾莫杰觉得这事儿有戏。
　　……
　　11月18日，初音集团宣布了两项大动作。
　　第一项，是新设成立了独立的“初音原创”公司，然后“初音原创”斥资70多亿人民币，内部走账把原本“初音娱乐”名下的所有原创内容提供方业务部门买了下来，再整合新的资源，成立了一家内容提供公司。
　　这70多亿，第一个大头是值30多亿的传奇影业，第二个则是值20亿的初音动漫事业部，外加一些总值10几亿的原初音娱乐零零碎碎原创业务部门。
　　于是乎，“初音原创”就成了一个刚刚成立，就资债几乎相抵的公司——公司资产有80亿人民币光景，其中70亿都是花钱从初音娱乐买来的。而同时公司也欠了60多亿的包括银行贷款、初音娱乐走账欠款在内的融资金额。
　　整个公司的资产，只有大约10亿人民币的钱，是初音集团拿出结余现金直接注资的。
　　银行之所以敢借这个钱给新成立的“初音原创”，一方面固然是顾莫杰走关系动手脚了。另一方面也是招商的高层看清了顾莫杰的把戏，知道这笔生意是不可能坏账的，绝对是将来可以按期足额收回的优质贷款，才给了。
　　将来无论是拍电影、拍电视剧/MV、拍动画片、制作音乐、原创小说……反正除了制作游戏以外，其他所有内容型产品的生产，统统交给“初音原创”。而初音娱乐则只管后期的销售和发行。
　　相当于从此以后，初音娱乐卖的产品，都是先从初音原创那里买过来版权，然后再卖。
　　这么做的好处，当然是更加便于顾莫杰控制“初音娱乐”这家上市公司的利润率。别让太多的钱被上市公司赚走，尽量多留在集团内的那些非上市公司名下。
　　至于具体的控制手段，自然是“高估文化产品价格”。
　　明明别人创作出来的同等质量的电影、2亿美元就能买断版权了，初音原创卖给初音娱乐的时候偏偏要卖3亿。这样初音原创就多赚了1亿，初音娱乐就少赚了1亿，顾莫杰也就可以少分1500万利润给中国股民——等到09年4月大小非解禁之后，这个少分的数字就会更多。
　　国内的证监会，只要上市公司有利润，就不会监管得太细。何况“艺术无价”，文化产品的版权都是很难说买贵买便宜了；只要最后没亏本，谁都挑不出错来。
　　这也是当初顾莫杰为什么非要把现金奶牛留在国内上市的主要原因。
　　在纳斯达克，他要敢这么黑股民的分红，分分钟就被美国佬教做人了。
　　……
　　做完了拆分“初音原创”这桩卑鄙的、坑害中国股民的勾当之后。顾莫杰也少不得做几件人事儿，清洗一下双手的鲜血。
　　根据前期的会议讨论，初音娱乐决定在“影视音乐产品推广领域”，走一条“适合初音集团形象、适合大数据技术继承性”的路线。
　　这个路线，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不依靠传统广告，而靠社交口碑、自来水，为文创产品“吸粉”。
　　他让CFO古勇将，派了一名手下（因为对手没资格劳动古勇将本人亲自出手），挥舞着大约5亿人民币的支票，收购一个叫做“豆瓣网”的存在。
　　豆瓣网，成立于2005年年中，至今三年半。
　　三年前的2005年11月，豆瓣号称注册用户3万、日访问IP20万。
　　一年前的2007年11月，豆瓣注册用户发展到100万，日访问IP号称500万。
　　如今，这个数字是注册用户430万、日访问IP2000万。
　　三个月前，豆瓣开通了一个叫做“豆瓣广场”的新业务。半个月前，也就是“四万亿”风声出来后，豆瓣推出“豆瓣音乐人”这个分社区。正式把豆瓣的服务范围，扩大到了“影视、音乐、文学评论推荐”。
　　外界对这个网站的评价是：成长趋势很快，但是体量还不足。
　　校内网号称5000万注册、实际3500万有效用户，也不过才卖了16亿人民币。
　　豆瓣这么一个社区，规模只有前者十分之一。哪怕用户黏性高很多倍、有无数顾影自怜的文艺范小清新死忠，充其量也就卖校内网五分之一钱。
　　顾莫杰手下的人预备了5亿的支票，还是看在对方目前正处在上升期、有可能不愿意卖的份儿上。
　　（注：历史上豆瓣网在06、09、11年底分别完成ABC轮融资，三次金额是200万/1000万/5000万美元，投资方是红杉资本和贝塔斯曼。09年底这次融1000万美元让了10%股权，可见估值在1亿美元左右，当时的注册数是1000多万。书里面比历史上的豆瓣B轮早了一年，我认为3亿人民币市值、5亿溢价收购是合理的。）
　　初音的投资人员找上门去，果然先碰了个闭门羹。
　　豆瓣创始人杨波，不愧是文艺范小清新们的扛把子。果然有情怀，果然不愿意卖。
　　马仔回来汇报，古勇将把手下人一阵痛骂，然后告诉他们几个谈判条件。
　　第一，如果豆瓣不卖，初音也可以直接动手在“初见网”里搭建自己的文创产品评论分享社区。
　　第二，如果豆瓣愿意卖身投靠，那么初音方面保证保留“豆瓣网”这个名字、品牌。尽管会把豆瓣网纳为“初见网”的一个二级子网站，但不干涉豆瓣的内容运营。
　　第三，就算卖了身，豆瓣这个社区也是卖给初音网络科技、而非初音娱乐。相当于是把豆瓣算在初音集团的IM/SNS社交产品圈子里，而不是归到娱乐产业宣传工具的口径下。
　　这个条件，是为了避免杨波和其他豆瓣小清新们的心理抵触：
　　很多豆瓣人觉得，要是卖身给电影、音乐发行公司的话，将来豆瓣意见的开放性和独立性就没有了，逼格和公信力就低了。用户都会觉得豆瓣上那些电影好评是刷出来的。
　　一个是拿钱说话的“五毛党”，一个是标榜公信的“自来水”。任你哪个小清新，也不会甘心做“五毛党”的。
　　消除了杨波为代表的豆瓣高层这三重顾虑，初音的投资人员重新厚着脸皮敲开谈判的进程。
　　情怀男杨波悲愤不已。
　　面对初音集团“要么收下5亿跟我混，要么爷另起炉灶弄个家伙做了你”的血淋淋条件，他只能选择答应。
　　他唯一的要求，是签字之前初音方面必须告诉他顾莫杰的联系方式。
　　初音方面答应了这个请求，于是在签约之前，杨波打了个电话。
　　“顾莫杰！你会遭报应的！亏我当年还觉得你是中国互联网界的希望，可以靠你对抗不要脸的马化腾。没想到你比马化腾还要不择手段，还要不要脸！”
　　“谢谢，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杨波被气得无话可说：怎么世上会有这么年轻就练得这么脸皮厚的人的？
　　“那就这样吧，豆瓣负责人还是你，明天记得好好干活，我不想自己收购的资产贬值。过几年你就知道了，我是在保护你。如果不托庇于我的门下，你以为小清新、讲情怀，就斗得过马化腾的小白营销？”
　　怜悯，办不成任何事情。文艺小清新，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存活下去。
　　它最好的生存方式，无非就是成为“初见网”口碑生态中的一个环节，一种选择，与其他产品共生。


第九十五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买下豆瓣网，搭建好“初音原创”公司的顶层设计，11月份已然倏忽将尽。
　　“腾讯微博”和“初见圈子”的搭建，都还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SNS战场，正处在黎明总攻前最安静的一刻。
　　在手机市场上，三星这个EVDO领域最老牌的巨头，也终于杀进了中国市场，成为了中电信“天翼”合约机的有力竞争者，瓜分走了“初心”手机相当一部分的运营商渠道份额。
　　其实，外国货本来第一时间就可以杀进来的，要不是顾莫杰这两年在“初见”上每年几十亿几十亿地给电信和联通送套餐费、业务关系良好，甚至连最初三个月的空窗期都挤不出来。
　　对于韩国货杀进来这一点，顾莫杰没有什么抱怨。初音智能上下也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只有先接受现实、争取将来赶上。
　　毕竟，历史遗留的差距太大了。
　　韩国的SK电信早在1996年就运营CDMA了，而中联通是2002年。SK电信2002年已经改用EVDO，中电信是2008年。CDMA-EVDO这个细分制式上，韩国人的网络升级普遍比中国领先6年。（SK电信升级EVDO网络的契机或者说动机，是2002年日韩世界杯）
　　所以，在EVDO终端硬件上，三星有天然的先发优势。
　　不光中国人没法比，欧美人也没法比。
　　要是让苹果公司以EVDO制式起家，IPHONE一样会被三星吊打。（实际苹果是用WCDMA起家的）因为韩国是地球上最早商用CDMA/EVDO的国家。
　　后世2015年李综理讲的“敦促电信运营商提速降费、带动全社会文创信息产业发展”的思路，其实20年前的1995年韩国人就提过了。他们很早就认识到：电信运营商少赚一点小钱；可以让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创新产业多赚很多大钱。
　　SK电信的降费让利，才是韩流文化扩张的最源初核心引擎。（历史公允地说，如果不是三大运营商这些历史罪人，中国的创新产业和文化产业，起码可以全面发展快5年。）
　　要想富，先修路；要创新，先通网。
　　藐视夷的同时，千万不能忘了师夷长技以制夷。
　　除了三星之外，还有用高通自带BREW系统的一些国产山寨机，在这个月里纷纷攘攘进来抢生意。
　　这些企业每一家都微不足道，但数量起来之后，靠着价格战卖低端货，威力也不容小觑。
　　“初心”手机的电信渠道出货受到了明显的挤压。
　　幸好，就在这同一个月里，“初心”推出了使用高通MSM7290芯片、支持WCDMA制式的联通版，并且顺利成为中联通的首选合约机品牌。
　　仗着联通的高端客户定位，“初心”一个月里狠狠卖了几十万台，把中电信渠道上亏掉的市场份额找补了回来。
　　王雪红把HTC的安卓路线定位为“先美后中”，其首款安卓机、也是地球上第二款安卓手机HTC-G1，在这个月于美国上市。
　　因为运营商定制的延迟，其中国版可能要到2009年1月才能登陆市场。国内在安卓这个细分领域上，暂时没有人和顾莫杰竞争。
　　这是风起云涌的一个月。小规模的战斗有零星揭开，但“蓄力备战”才是这个月的主流。
　　……
　　顾莫杰百忙之后，诸般事情都交代了下去，估计可以稍微空几天。
　　一回到家，陆文君适时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国庆之后订货的两架豪华直升机和一架豪华客机，都已经交付了。连同内装改装在内，空客和庞巴迪都只用了45天，算是很诚意的交期。
　　两架直升机一架在中国交货、一架在美国交货。以确保顾莫杰无论在欧亚大陆还是美洲大陆活动时，都有直升机可以用。
　　EC-135HD的改装版缩小了行李舱、加大了油舱，轻载/重载续航力在1700-1900公里，不可能飞过大洋；以顾莫杰的老巢钱塘为例，最多飞飞京城、深市、首尔这种1500公里级别的中短途航线。要想入蜀、去东北，或者去东京，就得中途加一次油。
　　庞巴迪“快车”宽体版的续航力则有7000公里，满油可以轻松飞过大西洋，基本上具备了去地球上任何地方的能力，只不过没法直接走太平洋越洋航线。
　　分别价值1200万和5400万美元的新玩具入手，不爽一把就太浪费了。
　　买飞机的同时，顾莫杰也通过他父亲当年的关系，从国航挑选了精干熟稔的退役飞行员为他服务。
　　不过国内的低空空域管制比较麻烦，理论上还要申报航线才能飞，完全不能任性玩耍。
　　他立刻想起诺兰拍的《盗梦空间》里面，就要为“世界次富”渡边谦弄一架豪华版的EC-135H作为拍摄道具。
　　何不把自己的飞机借给诺兰拍电影？将来顾莫杰就可以开着《盗梦空间》里的同号直升机出行，岂不是很带感？
　　这已经不仅仅是“同款”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同一架。
　　到时候除了顾莫杰，谁也没法复制这个有“历史文物意义”的装逼范儿。
　　吃饭的时候，顾莫杰便挑起了话头：
　　“君君，最近又想去趟洛杉矶，几天就回来，绝对不超过一星期。和诺兰谈谈《盗梦空间》的事情。你想……”
　　“不想，要去就自己去。别扭扭捏捏的，当我不知道你想借机陪你的宝儿。”陆文君头也没抬就回绝了，最后才甩给顾莫杰一个嘟嘟嘴的愤怒卖萌表情。
　　“……主要还是办正事儿。”顾莫杰心中一疼，更是有些歉疚。
　　“谁让我是个理科笨妞呢，风月清谈、琴书歌舞都不如别人。”
　　陆文君“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刨了几口甜品，才大度地叹息道，“你也别觉得对不起我了，我和费姐好歹都陪你去过几次美国。这次你真想带人，还是带上婉清吧。你身边的女人就她最命苦，你都不拿正眼瞧她。何况她好歹比我和费姐懂电影。”
　　“算了，我啥也不说了。那就明天走，早去早回。”顾莫杰擦擦嘴，结束了这个话题。
　　……
　　次日，启程。
　　11月底，钱塘的初冬已经降临。温婉清穿了一件厚实的毛呢风衣，俏立在冬风之中。除了衣领高高竖起，并没有采取其他隐蔽措施。
　　她算是顾莫杰四个女人当中，最籍籍无名的了。走到哪儿都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除了她的绝世姿色本身带来的危险以外。
　　萧山国际机场，暂新的庞巴迪矫健地停在停机坪上。机身被漆上了初音的LOGO，以及顾莫杰的英文名JAY，还是用的花体的艺术字。名字旁边稍微点缀了乐谱与玫瑰的图样，再无别的花哨装饰。
　　这算是庞巴迪买回来后的处女航。
　　一想到顾莫杰竟然请她陪着坐第一趟私家飞机，温婉清心中就暖暖的。
　　这几年顾莫杰一直对她若即若离，很是淡泊。
　　“怎么就穿这个？有带别的衣服了么？”顾莫杰比较忙，总是最后一个出现在停机坪上。看了一眼温婉清的装束，忍不住出言关心。
　　“带了，都在行李箱里装机了——怎么，会很冷吗？”
　　“你说呢？”顾莫杰温柔地帮温婉清整理了一下衣领，“这飞机飞不过太平洋，要先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停一站，阿拉斯加的朱诺机场再停一站。一共加两次油，才能到洛杉矶——如果你没带更厚的衣服，那两站你就只能呆在飞机上吹空调了。”
　　温婉清吐了吐舌头，心说幸好多带了衣服。否则，只怕要在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冻成冰棍儿了。
　　叶敏茹和其他女随员、保镖早已从后舱门登机进了尾舱。顾莫杰大大方方搂着温婉清盈盈一握的纤腰，上了占整机前半段的豪华套间。
　　温婉清在清照亭的别墅住了两年，顾莫杰的“竹溪小径”庄园也常去，对奢华本来已经有免疫力了。不过这架庞巴迪的内饰和机载设备是顾莫杰唯一定制的，依然有颇多亮点让温婉清都不免一窒。
　　整个前舱长15米，机舱宽4米。
　　前舱最后段是一个10平米的小会议室/办公室。会议室两边开门，分别连接前后舱，便于顾莫杰临时有事和手下人会商。平时锁起来，确保了前后舱之间的绝对隔音。
　　剩下的50平空间，分了客厅、餐厅、卧室、浴室。浴室里甚至还有纯白大理石贴面的按摩浴缸——在载重量如此珍贵的飞机上，一个大理石贴面的浴缸起码相当于七八个人的分量了。
　　真是不拿汽油当汽油。
　　相比于奢侈的浴室，其他房间还算节省重量。大量用了铝合金和碳纤维的家具结构，以及纯木质的摆设。金属部分外面还包裹了小牛皮，让各处看起来都比较轻软舒适。
　　卧室里一样有60英寸的壁挂电视。
　　两米四见方的大床上，是一整套Valenia工坊的传统手工天鹅绒垫；
　　地上是大不里士产的波斯地毯，用的大不里士本地的高加索山羊绒。
　　因为伊朗和欧美国家的交恶，这些据说是给伊朗领袖哈梅内伊特供的顶级地毯，连庞巴迪公司的渠道都买不到。是顾莫杰根据庞巴迪报的尺寸，通过中国人独有的渠道弄来的。
　　顾莫杰的母亲，退休前在钱氧集团做中层。而伊朗、朝鲜这些国家搞弹道导弹发射井的时候，地下应急制氧系统就是问钱氧集团买的——地球上另外三家可以提供15万方级别制氧系统的企业，无论是林德、美国UTC、还是法液空，都对伊朗实施了技术封锁，伊朗人只能从中国买到。
　　所以顾莫杰自然有自己的渠道，从伊朗人那里买到西方世界买不到的奢侈品。
　　铁幕内外的至高享受，顾莫杰一个都不能落下。
　　“来点儿香槟么？凯奇叔在飞机上装大亨撩妹，都要来一杯的。”顾莫杰开了一瓶香槟，递了其中一杯给温婉清。
　　温婉清坐在床沿上，小心地接过，温柔地轻笑道：“你说他前几年拍的《战争之王》？”
　　“嗯，看过两次——只有出售武器屠杀自己同胞的人，才配叫做国际军火商——为国际军火商干杯。”顾莫杰说着，举杯一口喝了。
　　“片子里他撩的‘艾娃’可是个女明星。你该把这杯酒留着，等见了宝儿姐姐再喝。”温婉清戏谑地调侃了顾莫杰一句，不过也就仅限于调侃，香槟还是照喝不误。
　　顾莫杰看了看表，扯下领带和外套丢在床架上。
　　还有六个小时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先来复习一下凯奇叔的剧情好了。


第九十六章 傲骨铮铮
　　两天之后，好莱坞，传奇影业总部。
　　总裁会议室里，一共坐着五个人，分别是顾莫杰、温婉清、权宝儿、传奇影业总裁托马斯·图尔、《盗梦空间》导演兼编剧诺兰。气氛很是紧张。
　　诺兰今年已经38岁，《盗梦空间》拍完他也该不惑之年了。
　　这是他“十年磨一剑”的毕生心血之作，绝对不能容忍投资者用脏钱侮辱了他的艺术之梦。
　　“不行！权宝儿小姐根本不适合‘筑梦师阿德里安’这个角色——虽然我要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很年轻、很灵性的美娇娘；但是首先那妹子得有书卷气、有一种喷薄而出的可塑性——权小姐的气场完全不符合，看了试镜的效果，她也丝毫没法领悟那种感觉。”
　　面对顾莫杰介绍过来的妹子，诺兰直接就当面否决了。
　　当然，在顾莫杰飞来美国之前，他已经给了权宝儿机会，对她进行过试镜。
　　托马斯·图尔居中协调，听了诺兰当面不给脸的拒绝，觉得口中发苦，冷汗都要下来了。
　　一边是公司成立三年来最倚重的头号大导演，一边是如今占了公司八成股份的绝对大股东。他这个总裁夹在中间，实在是有些难做。
　　潜规则处处都有，好莱坞也不会比东亚的娱乐圈干净。
　　只不过，今天的戏码，是轮到顾莫杰扮演那个“挥舞着百亿美元以势压人的黑老大”，而诺兰成了“为了艺术理想不惜得罪权贵的硬骨头”。
　　托马斯图尔还是有些情怀的，见顾莫杰脸色铁青，他凑到顾莫杰耳边悄悄解释：
　　“诺兰是公司最好的导演，您也不希望自己的投资亏损吧。而且我们原先和发行商华纳兄弟有多年愉快合作，华纳那边赏识诺兰的人也不少，您要是逼急了，把他逼到给华纳别的船上去，又何苦呢。”
　　顾莫杰自忖已经比较尊重艺术家的选择了，他也没说非要把权宝儿塞到女二号的位子上去。但是图尔和诺兰这开门就不给面子的一唱一和，让他很是不爽。
　　你丫的，爷砸你们四五亿美元，你当白砸的？没有老子的钱，这些所谓的“独立电影公司”怎么玩的“艺术”？
　　要不是顾莫杰是中国人，今天换做另外一个美籍投资人坐这儿，不管对方意见如何，至少诺兰说话肯定会礼貌很多。
　　好莱坞人就是惯了，觉得中国人都不懂电影艺术。
　　顾莫杰作势要发作，一旁的权宝儿看他神色不对，示意诺兰和图尔回避一下。两人不明所以，先借口去休息室抽根烟。
　　“不能演就不能演吧，别为我惹事儿。”权宝儿手心都是汗，捏着顾莫杰的手臂摇晃着劝说，“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演技真是不行的。你这么好的片子，是要冲击奥斯卡的，可别被我连累了。”
　　“别说丧气话……”
　　“答应我！”宝儿执拗地坚持，顾莫杰可以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一种莫名的坚定。
　　他心中一软，也就不准备为难诺兰了。
　　宝儿要的是靠自己的实力出头，硬拖上去的，反而伤了她的自尊。
　　抽完烟的图尔和诺兰重新回到会议室里坐下，等着顾莫杰发话。
　　“我这个人是讲道理的。”顾莫杰拿起手边的柠檬茶喝了一口，语气听不出愤怒，“她怎么就没法表现出那种灵性、书卷气和可塑性了？只要你讲清楚，我今天就收回让她演女二的要求。”
　　“还不快给顾先生讲讲！有你这么对投资人说话的么！”总裁图尔如蒙大赦，上赶着催促诺兰解释。
　　诺兰一开始很冲，见顾莫杰居然肯讲道理，倒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他已经做好如果今天非要被硬逼着接受，他就辞职投奔华纳兄弟的打算了，所以才说话不计后果的。
　　“顾先生，希望您理解——按照剧本，筑梦师阿德里安是主角道姆·柯布从他的父亲、老柯布教授那里招来的实习生。阿德里安的人设，是巴黎大学心理学高材生，需要表现一种‘从学院派向创新派升华’的过程、转变——权小姐的问题，并不在她的肤色和种族，也不是她的创造力和灵性不够。而是她一开始就够了，表现不出‘成长的过程’。可以说，筑梦师阿德里安这个角色，是一个‘贯穿全剧见证盗梦、筑梦理论完善过程’的见证者，所以对‘成长’的表现力非常重要……”
　　顾莫杰觉得一阵烦躁，抓了抓头发，从橡木保湿盒里抽出一根雪茄攥在手里。正要抽出硫磺火柴点，想起权宝儿就在他身边，才硬生生忍住，改为继续罐饮料。
　　唱歌的女生必须保护嗓子，顾莫杰不会在宝儿面前抽烟。
　　“你是说，因为她没上过大学，所以没有高材生的傲娇青涩感？她一开始就太职业、太成熟了？”
　　诺兰松了口气，连忙补充解释：“您也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上不上大学并不是必须的。最近我试镜了另外一个女角，也算是准新人，此前只拍过三个小制作，还比权小姐年轻一岁。对方的学历也只是高中毕业，但是我觉得她接受的‘通识教育’比较充分，能够表现那种‘学院风向实用风成长的过程’。”
　　顾莫杰苦笑。
　　权宝儿虽然初中高中课程都学了、考过了，但严格来说，她接受课堂教育也就到初二，后面都是一边当艺人一边自学自考的。
　　校园生活，真是宝儿一生的短板和缺漏。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强求这个“体现成长性的青涩角色”了。直接换个成熟一点、从头到尾一个样儿的角色好了。
　　顾莫杰始终相信，“本色出演”至少可以弥补两成的演技不足。
　　“那这事儿就这样吧，你新看好的那个女人是谁，我也看看情况。”顾莫杰问了这句话，就算是放弃了刚才的诉求了。
　　诺兰忙不迭把资料递过去：“叫艾伦佩姬，加拿大人，1987年，21岁，此前演过三部小制作，不过她演‘天才少女’之类的人设真的很在行。”
　　“那就艾伦佩姬吧。”顾莫杰扫了一眼资料，看了试镜的片花，没有再坚持最初的想法，“不过，我砸你一亿五千万美元拍这个片子。你要是连一个次要角色都不能为权小姐安排，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
　　“是啊是啊，给个再次要一点的角色好了。”图尔居中打着圆场，顾莫杰的退让，已经让他很庆幸了。
　　诺兰对顾莫杰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觉得这投资人挺通情达理的，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他也有想过，就算他投靠华纳兄弟，华纳收留他当然是没问题的。可华纳也不太可能按照1亿5千万美元的大预算，支持他这部片子。
　　“可是这个片子真没几个女性角色了……您也知道的，冒险、悬疑、动作……这些元素参杂起来，要插入女性角色真是不容易。除了玛尔和阿德里安之外，其他角色硬要加塞女性，也都是女汉子形象……”
　　“女汉子么……”顾莫杰的大脑飞速地过了一遍，一时抓不住头绪，便发话说，“这事儿暂时就这样吧，明天咱再聊，我和权小姐回去再讨论一下剧本和人设。”
　　图尔如蒙大赦，亲自送着顾莫杰和两个妹子离开。
　　门口停着的，正是顾莫杰那辆“宫廷元素”房车。
　　顾莫杰心情不好，就把担任司机角色的女保镖遣散了，他和宝儿自己开车，离开了公司。
　　“宫廷元素”的单透玻璃都是防弹的，车体结构也有8-20毫米不等的特种装甲钢。开这玩意儿出去，顾莫杰也不怕遇到危险。
　　……
　　长滩，落日海湾的金色沙滩上。“宫廷元素”粗暴的开到了距离大海不足一百米的地方。
　　车厢处于“展开”的状态，车内是“90方大三房”的户型，二层的360°防弹玻璃舷窗完全升起，顶上则是太阳能板。
　　被过滤到最和煦照度的阳光，洒进车厢里面。因为半透镀膜，外面的人却不可能看见里面在发生什么。
　　时间是下午，冬季的落日正在被太平洋吞没。
　　顾莫杰四仰八叉躺倒在沙发上。莫名的不甘心，随着一泄如注的无力感，渐渐消散而去。
　　被顾莫杰顶在防弹玻璃上压迫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权宝儿，也跟着虚脱一般，贴着玻璃滑倒在地。玻璃上还能看到两团“油腻”的拖痕。
　　“会怪我么？”顾莫杰喘着粗气，把宝儿搂在怀里，迷茫而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自从他的财产突破百亿人民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当面对他说不。
　　偏偏他还是个有情怀的。
　　“不要想多了，以后还有机会——我不想你为了我开罪别人。我有梦想，他们也有梦想的。”宝儿很是通情达理，没有丝毫怨怼，“对了，这次怎么想到带婉清陪你来美国。你平时可是有够冷落她的。”
　　顾莫杰摩挲着宝儿光洁的肌肤，呢喃道：“这不是她比较懂电影么，虽然是学动画片出身的。这种事情，总要自己的女人最能信任。”
　　“怎么能这样！你这不是在利用她么！”宝儿和颜悦色地规劝了一句。
　　这一年下来，她和顾莫杰身边几个女人也有些熟了。其中最熟的，当然是在好莱坞住了大半年的费莉萝。而温婉清那边，宝儿静下心来的时候仔细想想，也觉得多多少少亏欠了对方。
　　当初，要不是温婉清主持初音歌姬的声优录制，带着宝儿去江南会庆生，宝儿也不会认识顾莫杰，这里面毕竟有个引见之恩。而现在宝儿在顾莫杰心中地位，已然压过了温婉清。
　　两人正在说这话，二层车厢的楼梯门铃响了，顾莫杰摁了一下接听键，是温婉清的声音。
　　“宝儿姐姐，现在方便上来么？有点剧本上的新发现想和你商量。”
　　顾莫杰正想说等等，宝儿却抢先说了：“上来吧。”
　　顾莫杰埋怨地看了宝儿一眼，就要穿内衣。
　　宝儿也三两下把比基尼收拾好，喝了点水，看着顾莫杰的样子觉得好笑：“她不也是你的女人么，有什么好装的。”
　　楼梯门开了，同样一身比基尼的温婉清拿着剧本和人设走了进来。她仅仅在门口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里本来就是沙滩日光浴的氛围，妹子们都是穿比基尼的。
　　宝儿拉着温婉清的手，坐到靠窗的沙发上。那神色，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一伙妹子在录音棚里录初音歌姬声优素材时，那种好姐妹的氛围。


第九十七章 奥黑马都帮你
　　“什么？你说让我演‘前哨者亚瑟’这个角色？这怎么可能！这是个男人啊！”
　　温婉清的第一句话，就让权宝儿听得娇躯一震。比基尼覆盖的身体一阵乱颤，显然是惊讶非常。
　　面对宝儿的惊讶，温婉清很坚定地说：“刚才我又花了两个小时好好揣摩了剧本和人设，才想到这个招的，你要相信我的判断。目前剧本上设定的亚瑟是个男人，但是我们可以把他改成女人——因为我觉得这个角色所要完成的任务，并没有鲜明的性别特征。何况，诺兰导演至今也没为亚瑟这个角色找到足够满意的演员呢。”
　　一开始的时候，顾莫杰面对两具白花花的妖娆玉体还有些尴尬，自己裹上沙滩浴巾坐在一旁喝香槟。他是渣男不假，但他始终觉得对妹子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的。
　　双飞这种事情，太伤女生的自尊了，除非是妹子们自己要求的，否则没必要。
　　听了温婉清的惊人之语后，他也忍不住想听个究竟。也就不再忸怩，大大方方坐到两个妹子中间，一手一个搂住两人的纤腰。
　　“说具体一点儿。”权宝儿不好意思问，顾莫杰就帮她问了。
　　“杰哥，我觉得是这样的。”温婉清翻着剧本，面色微微潮红了一阵，就恢复了冷静，开始细心讲解。
　　她和宝儿都属于那种即使被爱人搂在怀里，但是只要艺术细胞迸发，就会忘乎所以的性情。
　　“前哨者亚瑟这个角色，是主角道姆·柯布的搭档、副手。诺兰对亚瑟技能特征的定义，主要是沉着冷静、敏捷勇敢、身手过人——这些都是很中性的技能，男人可以有，女人也可以有。
　　至于性格方面，亚瑟是个‘冷峻的扑克脸’，做事一板一眼，只要在那儿装高冷就行了，从片头到片尾都是这样子。所以他对演技的要求，其实是所有主要角色里面最低的。演斋藤的渡边谦、伪装者伊姆斯、这些男性角色，塑造难度其实都比亚瑟要难得多。
　　然后说到这个角色对全剧的推动：如果说筑梦师阿德里安是一个‘代表转变与成长’、‘用自己的成长映射、见证片中造梦理论成长’的角色的话，亚瑟则正好相反。
　　亚瑟从开片就熟练掌握了‘造梦的一般经典理论’，而且全片再也没看到他的成长，他就是个固化的执行者——
　　诺兰导演说过，宝儿姐姐太成熟，工作太多年了。没经历过青涩的学生时代，所以掌握不了‘成长元素’的表达。既然如此，直接让她演一个‘片子一开始就已经成长够了的角色’，不是正好扬长避短了么？”
　　“诶？还可以这样解构的咩？”权宝儿本人听了也大吃一惊，但仔细想想，温婉清的分析真的很有道理。
　　说到装高冷，宝儿再拿手不过了。把她在03年MV《ROCK-With-You》里面的酷酷表现拿出来移植一下，简直直接就能用。
　　顾莫杰看得比宝儿更冷静，稍微分析了几分钟，他就发现了好多如此改动导致的新问题：
　　“从技能和性格方面来说，这是没问题的。可是男改女，这个变动太大了，会牵扯到很多问题——比如，我觉得最主要的一点，亚瑟是柯布的助手和同事。如果他是个男人，当然不会和柯布产生基情，柯布的亡妻玛尔不对亚瑟下手阻挠也就情有可原。如果亚瑟改成一个女人，我们怎么让观众相信：她对男主没有任何情愫？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当七八年出生入死的助手，要说没感情那是不正常的。而且你看这里，第二重梦里面，亚瑟作为梦主的时候，为了转移梦中其他镜像的注意力，他借机吻了阿德里安一下——如果改成女人，岂不是一个妹子吻了另外一个妹子？这些都说不通了。”
　　面对顾莫杰的重重疑问，温婉清却是胸有成竹：“我觉得这倒不是主要问题，可以用一个妙招统一处理掉。”
　　“什么？”
　　“把亚瑟设定为一个女同——也就是Les！这样，我们可以把她留在柯布身边的原因，解释为她并不是为了接近柯布，而是因为她是柯布亡妻玛尔的老友，当然玛尔或许不知道。后面的剧情里，她吻阿德里安也就不是女人吻女人，而是Les攻吻Les受。一个女同对男性搭档不冷不热将近十年，也很好解释，因为那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顾莫杰和权宝儿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温婉清这小妮子，不会是研究漫画太多年，被日漫毒害了吧？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温婉清却没有这个觉悟，把说服对象转向宝儿，继续安利：“宝儿姐姐你想：你本来就以英姿飒爽的帅气女形象出道了这么多年，现在让你演一个Les中的‘少女攻’，完全是可以的。而且你还有很多其他技能特点，和亚瑟这个形象很符合……”
　　温婉清BLABLA又说了一堆，顾莫杰和权宝儿越听越是惊讶，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
　　次日，重新回到传奇影业。顾莫杰一股脑儿把昨夜的策划倒了出来。
　　诺兰被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昨夜顾莫杰被震惊的程度。
　　这个脑洞……
　　顾莫杰不给诺兰反应的时间，把他坚持的理由一口气倒了出来：
　　“我们分析过了，亚瑟这个角色，在全剧里的重要程度，绝对只能排到第6位——这部片子巧妙地用了‘多重梦中梦’的设定，所以判断一个角色重要程度非常简单，就是看他陪主角深入的梦境层数。
　　主角柯布、亡妻玛尔、富豪斋藤，这三个人都是进入到了最终极的‘迷失之境’的；而筑梦师阿德里安跟随主角进入了四重梦；伪装者伊姆斯和反派费舍尔跟着主角进了三重梦；亚瑟只进到了二重梦；药剂师优素福只进了第一层。所以亚瑟仅仅比优素福稍微重要一点。
　　越是在浅层梦就出局的角色，对演技的要求就越低——因为其他人都进了‘无限流的下一张地图’，就他一个人留在了旧地图上。这时候就是演独角戏，不用和任何人交流，演技好坏根本不重要。
　　亚瑟在第二层梦就出局了，从全片后半段开始就是纯武，只要和反派费舍尔的‘梦境卫队’拍拍打斗戏就好了。我觉得没有人比权宝儿小姐更适合这个角色。”
　　扑克脸冷峻女——就是为高冷宝量身定做的。
　　一板一眼从头到尾一个样——就是为高冷宝量身定做的。
　　武打动作戏——就是为高冷宝量身定做的。
　　“这些……这些说法也太牵强了。我不能接受！你们的意见，充其量只能证明‘亚瑟这个角色用男人或者女人都无所谓’。但是既然无所谓，就不要折腾动剧本了！”诺兰觉得一阵焦头烂额，反驳起来都有些无力。
　　顾莫杰和温婉晴相视一眼，温婉清微微点头，然后拿出了昨夜商量到很晚的最后杀手锏理由。
　　“谁说‘亚瑟是男是女都无所谓’的？我们觉得，除了上述原因之外，用权小姐还有多个‘政治正确’的加分理由——难道你不想让片子到时候拿更多奖项么？”
　　“啥？政治正确？你们在开玩笑么！”诺兰原本已经被问得有些心虚，听了这个说法之后，反而觉得好笑起来，底气似乎又重新足了。
　　“别忘了，奥黑马已经当选总统了，未来四年是民主党执政！你这个剧本，是布什总统任期内准备的，如果不顺应时势，拿奖的时候政治正确分肯定会有损失。看看那些一线大厂，他们现在在玩什么套路化修改？那些个人英雄电影，主角的上司一定是个黑人，虽然都和港片的警察一样来得晚，也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儿；主角的搭档，一般都是一个沉默寡言但执行力果决的亚裔，跟着出神入死；然后大反派只能是白人——这些都是向‘主流社会意识形态’妥协的加分点。我们要求为片子植入政治正确的元素，难道你还不服吗？”
　　美国片，有没有政治正确？
　　当然也有，看看那些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不是体现英勇反恐的《拆弹专家》，就是反映种族正确的《为奴十二年》。
　　尤其是《为奴十二年》这种讨巧的电影，就算票房扑成狗，在奥黑马任期内，为了政治正确，都能拿下最佳影片奖。
　　华人导演李桉，不是没想过拍翻案文章——他也搞了一部体现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电影，然后片中有一个情节，体现了一些黑人战士加入了南方的邦联军，为他们的奴隶主而战——然后安叔这个片子就被和谐掉了，没有然后了。
　　黑人不是该为伟大的林肯总统而战的么？怎么能心甘情愿为奴役他们的奴隶主而战？太不和谐了！
　　在美国人眼里。
　　黑奴对被解放都是欢欣鼓舞的。
　　那些叫嚣着“哪只猫不愿意嘴里叼着老鼠而死？我就要嘴里叼着黑奴而死”而残害同族的黑人，是不存在的。
　　利比里亚就是和谐的“自由之地”。那些美国内战后放回到利比里亚后的黑人，是绝对不会赶出立刻奴役当地黑人的事情的。
　　这种傻逼一样的揍性，诺兰会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违背“自由世界普世价值”的东西，在美国也是会被和谐的——从这点上仔细想想，美国人还真没资格可怜中国人，毕竟中国人好歹还有喊两句“元首万岁”的自由呢。
　　他竟然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拒绝给权宝儿角色。
　　最后，他只能逮住救命稻草一样搏一把：
　　“那个——从演技来说，按照上次的试镜，权小姐好像是能够满足亚瑟这个角色。可是，亚瑟有很多武打戏，动作戏——权小姐能够胜任么？难道我们还要为她找一个武替？”
　　顾莫杰笑了。
　　“权小姐04年开始就在练习跆拳道了，而且今年接拍《Make-Your-Move》之后又开始练拳击保持身材，她的教练都说她有天赋。你需要有武戏的，就让她真人试镜好了，如果她打不了，我二话不说再也不问你要角色。”
　　诺兰一咬牙：“这可是你说的！这个武戏可不光是一般的打——剧中有一段时间，一重梦里优素福开的车处在凌空坠落的状态下，所以根据‘下坠状态下无法二次下坠’的核心自洽，二重梦里的亚瑟是处在重力混乱环境下的。具体拍摄的时候，我们搭建了一条360°滚转的酒店走廊和配套房间，演员需要在360°持续变速翻滚的走廊里互相搏斗，以表现‘失重与重力混乱状态下的格斗’。拳脚格斗的技能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演员的身体平衡性。如果做不到的话……”
　　“不用说了。”顾莫杰粗暴地打断了诺兰的安利，“要她去你搭的滚动道具走廊里，踩两个拳王阿里的蝴蝶步看看不？她练了10年劲舞，你以为拳击教练说她有天赋，是指哪方面的天赋？”
　　如果一个拳击教练说一个练跳舞出身的妹子有拳击天赋。
　　那绝不可能是说“她出拳快准狠”；
　　只可能是说她“步伐灵动飘忽犹如鬼魅”。
　　说走就走，顾莫杰的“宫廷元素”载着诺兰和摄影师，以及宝儿等人，去了环球影城（好莱坞的环球影城，相当于中国的横店，有专门拍特景的地方）。
　　诺兰亲自租了一条“失重隧道”，然后请了几个在环球影城常年揽活儿的武替，进去和权宝儿试镜。
　　五分钟后，几个武替都被晃趴下了。
　　权宝儿拍拍衣服，如履平地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如果让她在平地上和那几个武替对打，以宝儿这种花拳绣腿的身手，还真搞不定，或者说最多搞定一个。
　　但是在滚动的拟失重环境下，她天生的灵敏度属性似乎突然就如虎添翼了。稍微连消带打撩拨几下，就全部趴下了。
　　诺兰口干舌燥，哑口无言。
　　“我的上帝……权小姐，我相信，哪怕把你丢进一个可以装下人的滚筒洗衣机里，你都不会被转晕……”
　　宝儿自信地一笑：“谢谢夸奖。那么，亚瑟是我的了？”
　　“是你的了……不过，既然变成了一个女性角色，‘亚瑟’这个名字就没法用了。”
　　“诶？是嘛？”
　　“亚瑟是男人的名字！”
　　“那就叫SABER好了。”一旁的顾莫杰插嘴了，谁也没注意到温婉清偷偷在顾莫杰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


第九十八章 连环增资（上）
　　搞定了《盗梦空间》的选角，又在洛杉矶和宝儿过了几天双飞的日子，顾莫杰算算时间也该回国了。
　　回国前一天，顾莫杰还顺带拜访了刚好身在好莱坞的迈克尔·杰克逊，把他已经搞定了杨部的关系、“准许MJ去中国开演唱会的批文手续”的消息通告了对方。
　　MJ已经把他退役前最后一轮全球巡演的计划拍到明年7月了，原计划最终站是伦敦站。
　　听了顾莫杰告诉他的好消息，MJ也很是兴奋。
　　他和经纪人紧急合计了一下，把日程排得更紧凑，争取在五月下旬与六月上旬，在中国区加塞两场演唱会。
　　第一场就放在沪江，第二场放在钱塘，然后再去英国完成他的伦敦最终站。
　　个人演唱会是需要休息、换装时间的，所以中间一般会插跑龙套的歌手，或者马戏团小丑之类的中场表演。
　　MJ原本的演唱会，如果没有特别安排，就直接用伴舞和小丑搞定。
　　考虑到去中国的机会仅此一次，MJ很是谦虚地请教了顾莫杰的意见——说是请教，其实就是看他有没有安排别的艺人。
　　顾莫杰的意思，是给周洁伦和权宝儿各自留两首歌，作为中场休息的替补。至于曲风上，自然是严格禁止抒情慢歌、中国风之类不搭调的东西，必须是纯摇滚或者H-POP，以示对MJ的尊重和配合。
　　并不是他不愿意选其他人，而是如今他手头只有杰威尔和SM公司的股份，也不可能便宜了别家公司的艺人。
　　MJ一开始还有些犹豫，顾莫杰让权宝儿当面清唱跳了一遍《Quincy》和《Rock-With-Me》，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MJ爽快地答应了这个安排，还夸奖宝儿跳舞的发力节点很精准，而且劲舞的时候同时唱歌，声音也不会发颤，让他想起了妹妹珍妮特。
　　事情算是皆大欢喜。
　　……
　　回程之日。
　　因为这次是私人飞机，宝儿可以大大方方地送他到机场，还陪着他上了庞巴迪转转参观了一番。
　　吻别的时候，顾莫杰指着“宫廷元素”和EC-135HD：
　　“我不在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归你用了。算是借，不是送，不要有心理负担。”
　　“嗯。我尽量低调点用，经纪公司的跟班多的时候，就不用直升机。”宝儿温柔地答应了，没有抗拒。
　　顾莫杰知道宝儿的心思。他和她有过一个默契的约定：送礼可以，但是每年不要超过500万美元价值。
　　宝儿也知道，既然做了顾莫杰的女人，普通男女朋友之间的馈赠都不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不设限度，宝儿总觉的心里不踏实，有一种自己放弃了事业、被男人抱养的感觉。
　　她自忖，定500万美元一年的额度，好歹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工作的价值。如果涨到1000万，就不好说了——收成不好的年份，宝儿自己打拼一年，也不一定能赚到一千万美元。
　　要是主业收入比顾莫杰送她的礼物还少，宝儿就会觉得人生有些挫败。
　　顾莫杰可以理解这样的心情，他不想伤害妹子的自尊心。
　　所以哪怕是这次请诺兰给个角色，他也是保持了讲道理的姿态，走心去挖掘了一个宝儿真的可以胜任的、演技要求不高、适合她人设特点的角色。
　　而不是直接砸钱开路，蛮不讲理硬生生抢一个角色过来。因为那不是在爱女人，而是在把女人当成玩物，当成象征男人成功的装逼道具。
　　目送宝儿即将走下舷梯，心中不放心的顾莫杰忍不住又关心了两句。
　　“我走之后，日程安排你要自己上心一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事情，你明年可能会忙不开呢。”
　　宝儿回首嫣然一笑：“放心，我都排好了——现在抓紧把手上的《Make-Your-Move》拍完。过完春节之后，回来专心打一张符合《Quincy》和《Rock-With-Me》之类风格的新专辑，在麦克的演唱会之前把自己在美国的名声再刷高一个层次。这样到时候才不会被人说是去抱大腿的。6月份演唱会开完，我就全力准备《盗梦空间》，再穿插点时间学点演技课和武术课。不会耽误诺兰导演7月份开机的。”
　　“嗯，时间点你心里都有数就好——其实你也不用太赶7月份。我交代过诺兰了，反正你这个角色只进‘二重梦’，所以三重梦的雪山场景你不用拍，后面的蒙巴萨、巴黎场景你也不会出场。诺兰会先拍那三部分的场景，估计回到美国也已经是八月中旬，最热的日子也过了；你可以并行把在环球影城的酒店内景武戏拍起来，那儿有空调。”
　　作为投资方，顾莫杰自然有很多权力和优势。哪怕不玷污电影艺术，不能干涉具体拍摄，要求调节档期先后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时候，权宝儿演的SABER（亚瑟）这个角色出场环境少的优势就出来了：不用跟着剧组飞加拿大、飞法国、飞非洲……
　　顾莫杰做的，就是帮宝儿避开盛夏最酷暑的阶段。
　　宝儿当然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你这个偷心贼！又赚我眼泪！”宝儿忍不住热泪盈眶，砸了顾莫杰一粉拳，才慌慌张张地跑下飞机。
　　五分钟后，庞巴迪开始滑行，很快消失在云端。
　　……
　　按照顾莫杰的本意，《盗梦空间》选角完成之后，原本是应该第一时间对外公布的。
　　这趟来美国，敲定的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事宜，也应该对社会公布，刺激初音娱乐的股价上涨。
　　但是，在他离开的前夜，宝儿劝他先不要这么做。
　　宝儿的原话是这样的：
　　“我，周洁伦，都会在这两桩活动中名声进一步飙升。这些都是靠初音娱乐的力量帮忙，才取得的成就，但是在资本市场上，受益的却是杰威尔音乐公司和SM经纪公司。”
　　“你上次还不是说准备趁着金融危机、文创产业发展迅速的机会，买一些音乐经纪公司、但是美资的大型经纪公司买不起么？”
　　“不如退求其次，趁着杰威尔和SM公司目前市值都还不高，进一步增资扩大持股。这样也避免了‘你出力，别人享受好处’的委屈。将来一个做独立音乐，专注有创意的SOLO歌手；另一个做商业音乐、套路音乐，专注组合。这样至少整个东亚音乐市场都能兼顾了。”
　　“别看SM目前市值有20亿左右，其实还是不高的。光靠少女时代和别的男歌手组合，以现在的形势，过个三四年冲到五六十亿我觉得都有可能。”
　　宝儿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是为顾莫杰考虑。顾莫杰细细咀嚼了一番，觉得对方的分析还是很精确的。
　　既然如此，他没有道理不听取。
　　先把“潜在关联受益方”的股份多买一点到初音娱乐手上，然后再公布合作消息不迟。
　　两天之后，飞回国内，顾莫杰立刻开始着手安排这两个增资案，还交代了古勇将亲自出马打理。
　　目前初音集团的体量，5亿人民币以下的收购案，古勇将最多稍微过问几句，不会亲自操盘了。
　　古勇将看了顾莫杰全盘托出的情况，立刻给顾莫杰支了一个招数。
　　“阿杰，我觉得这事儿，你可以和周洁伦、李秀满之类的大佬直接透底谈判——你就别说你已经拿下了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的客串名额，也别说你已经拿下了《盗梦空间》的女三号。就说这些条件都还在接触中、但是很有希望。然后如此如此……”
　　顾莫杰心领神会。
　　当天他就给周洁伦去了个电话，谈杰威尔公司的增资，以及收购部分股权。
　　杰威尔成立了将近两周年，并没有增资过，也没有扩大业务。至今还只有周洁伦一个招牌艺人，其他南拳妈妈之类都是打酱油的。
　　每年赚钱也不少，但是都分红分下去了，顾莫杰投了3亿现金，基本上每年可以给他回本三四千万，整个公司一年的净赚大约在1亿2。
　　电话一接通，顾莫杰就对周洁伦开门见山。
　　“伦哥，我想在杰威尔增加控股。”
　　周洁伦一开始有点儿炸刺儿：“啥？亏我拿你当兄弟，这公司都是我一个人在撑着，你还想拿得比我多？”
　　顾莫杰赶紧安抚：“你放心，我不是亏待兄弟的人，你的股份比例下降之后，我会等比例提高你在个人专辑和演唱会里的劳务收益分成比例。如果你肯减持一半的股权，非财务分成可以提高一倍，确保你个人受益不降低。”
　　周洁伦依然保持着戒心：“那你图个啥？我不懂经营，但我不希望公司里有太多算计。”
　　“因为将来公司会经济更多的艺人，有可能会出现强有潜力的新人。我保证你减持股份之后，你从你自己的作品上赚取的钱不会变少；但是你从其他艺人的成功那儿分到的好处会相应下降——当然，你会拿到一次性的大笔股权收购金，公司也会得到我新的注资。”
　　周洁伦没有说话，有可能是在考虑。
　　然后，顾莫杰按照古勇将交代的，抛下了最后一块筹码：“如果你答应让‘初音原创’持大股，那么初音原创才愿意动用更多的外部宣传资源帮扶公司的艺人。比如，只要你签了，我就保证安排你在迈克尔杰克逊的演唱会上龙套两首中场休息的歌。这个可以写到投资合同里面，如果我做不到这一点，投资条件作废。”
　　“什么？”
　　尽管隔着电话看不到周洁伦的表情，但顾莫杰可以想象，那一刻周洁伦的瞳孔一定放大得非常厉害。
　　“公司经营了两年，目前估值还是10亿，我原先占股30%——只要你答应，我再给你2亿现金，外加给公司注资5亿。把总股本扩充到15亿，我占10亿，也就是65%——答应的话，就成交。”
　　和迈克尔杰克逊同台……对方要来中国开演唱会了么？
　　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提升逼格的宣传机会……
　　“好，我答应。”


第九十九章 连环增资（中）
　　首尔江南区清潭洞，SM大厦。
　　又是一天开盘时。
　　社长李秀满拧着眉毛，盯着公司这阵子的股权波动，心中满是对未知的担忧。
　　这三天，公司的股票换手率很大，小散户的股份基本上被大量抽吸。连大股东NHN集团和日本方面的合作伙伴艾贝斯克，也在股价小幅上扬了20%左右后，抛出了一部分非限售股。
　　估计已经有占公司总股本至少7%～8%的流通股和非限售股，流到了新主人的手上。而按照韩国的《证券法》，只要新进场的人持股不到15%，就没必要公示。
　　SM公司是在韩国“高斯达克”市场（韩国人96年弄的一个盘，就是把KOREA的首音节KO-移植到了“纳斯达克”的首音节上）上融资的，股权结构比主板上市公司要稳定一点，但又并不如纯粹的非上市公司那样抗风浪。
　　高斯达克和主板股市完全是两个概念，对新兴公司来说，有利也有弊。
　　一方面，高斯达克上的股票上市门槛低、对无形资产占比上限无要求，让很多技术和文创型企业容易上市；
　　另一方面，为了保护风投的利益，高斯达克上的公司对定向第三者增资的管控比主板股市还严格。导致那些当初冒了较大风险投中了优质潜力股的风投机构，比主板上的股东有更大的权限排挤后来者定向进入。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SM公司并不会像主板上市公司那样，被大鳄看上之后，土豪砸钱说收购就收购了。也不会像纯粹的非上市公司那样，只要内部股东咬牙坚持誓死不卖、别人就肯定买不走。
　　这是一种介于中间状态的股权结构稳定性。别人买你，不会太容易；但你想抵抗，也不会太容易，只能是“半推半就”。
　　……
　　“不会是宝儿又在那里吸纳公司股权了吧？”李秀满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心中如此盘算着。
　　一年半之前那番资本运作，李秀满心里是历历在目的。如今见了股份的再次波动，他忍不住便如此想。
　　当时SM公司大约14%的股权、总价值约500亿韩元（3亿人民币），被多种渠道在数日内持续抽吸，股价也涨了一波。其中还有6%是公司在日本的合作伙伴艾贝斯克定向抛售的。
　　后来，这一切被证明，是公司理事、李秀满最欣赏的公司头号艺人权宝儿在吸纳股份。宝儿后来也和恩师解释了这一切，说是她拿到了大约3亿人民币的外部热钱。
　　对于得意门生擅自增持公司股权，李秀满当然是很不爽的。不过那一次宝儿很有眼色，没有动核心股东的股份，都是在外围扫扫游资，以及艾贝斯克的持股。何况收购也多少推高了一波公司股价，让很多人有了套现的机会，李秀满也不好多说。
　　后来，事情收场之后，宝儿很有眼色地把自己的14.7%股权背后的投票权，长期委托给了恩师李秀满，这事儿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宝儿的态度很明确：砸钱增持只是为了分点红，并不是想影响公司的经营决策。因为投票权委托的关系，李秀满的直接投票权从29.3%上涨到了44%，在公司内部的话语权更强了。
　　所以，一年半前那事儿，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谁知，今天又会重演。
　　李秀满拨了权宝儿的号码，他不想打这个电话，但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
　　“SENSEI？啊不，老师？”电话另一头权宝儿的声音有些混乱。她每次出国久了之后，语言就会大杂烩，说起话来乱七八糟地日韩中英混搭。
　　听到权宝儿依然天然呆的语气，李秀满不由自主心中松泛了点儿：宝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至于有这种心机吧。
　　“宝儿，最近在美国忙啥呢。”
　　“拍电影呢——您不是知道的么，《Make-Your-Move》。”
　　“哦对，差点忘了，拍电影呢。”李秀满调整了一下语气，宝儿无辜自然的应对，让他再次产生了错觉，“最近没有关心公司的运作？”
　　“诶？老师您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宝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恰到好处地在李秀满再次补充问题之前，把话题重新接了下去，“啊？您是不是指公司最近股权有点变动？我也接到通知了。”
　　高斯达克上的公司，在股权发生较大波动的时候，公司大股东都会收到通知的——是相当于“高交所”之类的机构给那些股东发的，所以想不收都不可能。
　　权宝儿有SM公司14.7%的股权，当然也会收到通知。
　　这么坦荡地语气，实在很难让李秀满继续怀疑下去。
　　就在此时，宝儿恰到好处地补上了一句“恍然大悟”的台词：
　　“最近我在好莱坞这边，前几天又遇到初音娱乐的顾先生。他透露了点意向，说是因为当初初音歌姬和后来的少女时代代言合作比较愉快，想投入更多资源捧我拍电影。但是他又觉得捧我、乃至帮助少女时代和其他他欣赏的我公司组合打入中国市场，对他自身的收益不大——当时我也就随便听听，现在回想，有可能是他在增持公司股份吧？”
　　李秀满倒抽了一口凉气：“顾莫杰？我记得他最近是不是花了30多亿买了传奇影业？”
　　“是的……”
　　“好了，没事儿了，你自己好好努力。”李秀满语无伦次地挂了电话。
　　传奇影业的价值，可比SM公司还高了一半呢。那么大的公司，顾莫杰还不是说秒杀就秒杀了。
　　一想到盯上自己的是这种段数的大佬，李秀满就不淡定了。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又隐隐然有些期待。
　　SM公司不仅经济歌手，也经济演员，对电影圈子，李秀满常识还是有的，自然知道传奇影业的家底有多厚。
　　虽然是独立电影公司，虽然没拍出过直接拿奥斯卡奖项的电影，但至少拿过奥斯卡几项提名——而韩国人，从古到今就没拿过奥斯卡任何提名。
　　仅此一项，对韩国这种快餐文娱的现状，就足以逼格刷破天际了。
　　如果允许对方稍微收购一点公司股权，对方会如何发力去捧宝儿呢？
　　会不会连带着捧一捧如今正在做初心手机代言的少女时代？
　　顾莫杰这一轮增持，又得达到什么程度，才肯做出上述扶持？
　　李秀满胡思乱想的当口，秘书给他接进来一个预约。
　　正是中国人发来的要约。
　　电话里，秘书谨小慎微地陈述：“对方说，如果增资意向没问题的话，初音的顾先生明天会亲自飞到首尔来，参加首轮谈判。后续的工作，会交给初音原创的创投部门接洽。”
　　“告诉他们，我们有时间，明天可以准点接待。”李秀满吩咐了一句，挂掉了秘书的电话。
　　该来的，迟早要来。
　　2008年年底这个节骨眼，SM公司并不算困难，公司的拳头艺人组合少女时代，正处在发展的上升通道里。按说再憋几年，酝酿升华一下，公司市值肯定能稳步上涨。
　　但是就国内娱乐业大环境而言，韩国政府并没有和中日那样出台“四万亿人民币”或者“二十七万亿日元”之类的救市计划。所以国内娱乐业相对于海外市场、在金融危机中份额萎缩是肯定的。
　　这也就意味着，未来几年，无论是SM，还是YG，凡是韩娱公司，都必须更加依仗海外市场，更加“走出去”。
　　历史上，09年属于酝酿期，这个趋势还不明显。而10年之后，韩国明星纷纷加大中日市场淘金力度，就是一个证明。
　　而SM公司，在原本那段历史上，最终为了让EXO等有中国明星加入的组合顺利打入中国市场，在EXO出道前夜，接受了马云的阿里集团1亿5千万人民币的增资入股，让出了SM公司4%的股权。（相当于公司市值在40亿左右，但那是3年后了。）
　　引入外资，可以强化海外市场“走出去”的效果，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外资本身，并不会引起娱乐公司经营者的反感。
　　关键在于：引入多少。这个份额的尺度，必须拿捏好。
　　如今的SM，还没有历史上和马云的阿里集团接触时那么大的市值，而初音在娱乐领域的布局，也明显比阿里那种电商巨头强势了好几倍。
　　在李秀满眼里，如果初音只想收购SM公司10%几的股份，就能帮助SM的艺人全面打开中国市场，甚至利用传奇影业的资源扶一把，他二话不说就会同意中国人的条件。
　　就怕顾莫杰的心太大，10%几的股份根本塞不满他的胃口……
　　如果只要那么一点，顾莫杰都没必要来和他谈，因为直接在流通市场上对方就能得手了。
　　……
　　李秀满的担心，想得再多也没用。事实的进展，丝毫不以其脑中的意淫趋势而变化。
　　时间很快走到了第二天，宣判的时刻到了。
　　一大早，还没到公司正常上班的点，李秀满就让秘书联系了对方，确认对方的行程时间、航班信息，以便SM方面派人去仁川机场接机。
　　自从2001年开始，因为汉城（当时还叫汉城）市区的不断扩张，距离市区较近的金浦机场停用，而后便搬到了仁川。仁川机场距离首尔市区足足有50多公里，没人接机还是很不方便的。
　　秘书打过去，却被告知不用去仁川机场接机。让他们直接清理公司顶楼的天台接机就行了。
　　顾莫杰的EC-135HD，会直达李秀满办公室楼上。
　　1500公里的航程，对于EC-135HD还是比较轻松的，顾莫杰完全可以从竹溪小径的别墅起飞，直接到SM公司楼上。


第一百章 连环增资（下）
　　一幢四层楼的水泥盒子，棕色的贴面砖和大方窗。从空中远远俯瞰，就像是姑苏的昆山保税区或者深市的龙华保税区里，常见的那种电子厂厂房——实心的那种。
　　也就是说，大多数挤在中间的屋子，都是没有窗户的。不通风，也没有自然光照。
　　这就是SM公司的总部了。
　　后世很多人都觉得，SM公司的总部还是挺气派的：二三十层楼的水蓝色玻璃幕墙办公楼，看着就很现代感。从K-POP-STAR等综艺节目拍摄的内景来看，也是超豪华，在练舞房里都能直接俯瞰汉江江景。
　　殊不知，那个办公楼是2009年11月才乔迁的。在此之前，颇为穷困的SM只有一个四层的水泥方块楼作为总部。而汉江边那幢江景楼，如今还是韩国化妆品公司“CHARMZONE”（婵真）的总部。
　　权宝儿就是在那种没有窗户的练舞房里练出来的。直到少女时代出道之后，公司后续的艺人才享受到了“有窗户的江景练舞房”。
　　那些年里，权宝儿每年为公司卖200多亿韩元的唱片、卖了整整八年，才帮李秀满挣来了新办公楼，她至少扮演了SM公司5年的“现金奶牛”角色。（这事儿说不上谁欠谁，99年的时候，李秀满为了让权宝儿有SOLO出道的机会，也额外负债了30亿韩元，借钱做广告。）
　　未来的走向，顾莫杰并不知道。曾经的历史，他也多多少少听权宝儿说过了。
　　他自忖权宝儿这些年也足够对得起SM公司了。他现在来增资，也是正当的生意行径。
　　烂俗的组合模式，五六年之内是不可能被挤出市场的。纯“独立音乐”的路，还有很长的铺垫。
　　就算再有情怀的人，面对不那么高雅的脏钱，该赚还是要赚。
　　坐在EC-135HD上，俯瞰SM总部，顾莫杰心中升起了一股历史使命感。
　　他有点儿体会到，这些年来，马化腾在推出一款款脑残小白应用时的心情了。
　　“民智如此，有此需求。我不去满足，也会有别人满足。并且赚走这笔钱，经营上超过我。既然如此，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亲自把这个脏钱赚了？”
　　这就是马化腾每次脑残时的心境。
　　BAT三巨头中。
　　如果马云可以比作“屡战屡败还要超远程挖坑”的刘备；
　　李彦宏可以比作“一开始牌面最好、但被四世三公身份束缚住、干大事而惜身”的袁绍。
　　那么马化腾就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一代奸雄曹操。不计毁谤，不在乎名声，和每一个深市创业者一样，信奉马基雅维利的“只要动机正确，可以不择手段”。
　　曹操的名言是啥？
　　“天下皆以孤为汉贼。然天下若非有孤，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反正“汉”是注定要被“汉贼”灭了的。老子不做这个“汉贼”，也有别人来做。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让我马化腾做，还可以帮“汉”杀光天下其他的“汉贼”。
　　曹操不能存汉，却可以帮汉杀光其他篡汉者。
　　马化腾有此决绝，不愧为一代奸雄。和马化腾相争的顾莫杰，自然也的无所不用其极到这一步。
　　奸雄就奸雄吧，别人想当还当不了呢。暂且就忍着恶心，把SM公司那堆东西收了。
　　……
　　涵道尾翼的减噪效果很好。
　　顾莫杰的EC-135HD轻盈飘忽得如同一片落叶，优美轻巧地停在“路况”并不好的楼顶。然后他带着秘书叶敏茹和一个女保镖，轻巧地跳下飞机，迎了过来。再后面稍微隔开一点，才轮到他手下的几个创投谈判人员下来。
　　顾莫杰是背风，而李秀满等人是向风。迎上去的时候，一群棒子高管无不被直升机吹得眯眼歪鼻，好不狼狈。
　　倒是顾莫杰有备而来，戴着大墨镜，穿着高立领——正是他那件乔治阿玛尼先生亲手定制版本的风衣。
　　阿玛尼风衣在直升机的鼓风下猎猎飘拂，把顾莫杰的身形衬托得如同吸血鬼伯爵那样高冷峻拔。
　　一群看惯了明星的棒子们，突然有种要膝盖一软的错觉：
　　“还让不让人活了，明明可以靠脸就混成富豪的，还偏偏要靠才华。”
　　这当然是错觉。
　　顾莫杰的颜值，和那些娘炮明星比帅肯定是没戏的。
　　只不过这个场景太贴切，让观众被气场压迫得产生了错觉。
　　“李社长，久仰。”顾莫杰没有除下白手套，也没摘掉墨镜，就这么大大咧咧伸出手去。
　　他说的是英语。
　　“不敢不敢，顾董这边请。”李秀满说的也是英语。然后点头哈腰地握了一下手，立刻引着顾莫杰从天台的楼梯下去，直接领进会议室。
　　走廊里都用花篮挡着，不让顾莫杰看到公司其他部分的状况。
　　走进会议室，起码七八个SM公司股东/理事起立迎接。顾莫杰愣了一下，回头对李秀满交待：
　　“这么正式？没必要吧。我只是私下来聊聊，具体的事情，和我手下人谈就行了。”
　　李秀满一下子不会了：公司在首尔的其他几个小股东都请来捧场了，你特么说不和他们谈？要关起门来单独谈？
　　幸亏李秀满是老江湖了，立刻把话圆回来：“呃……您是累了吧？也怪我安排不周，要不先讲个话，大家认识一下。然后安排您赴宴休息，下午再谈具体的事情？”
　　顾莫杰也不是故意不给面子。他只是没把SM当对手看，所以过于大大咧咧了。被李秀满一提醒，他就端着架子说了点幸会的场面话，然后把SM那几个龙套打发走。
　　李秀满立刻引着顾莫杰进了私人休息室。顾莫杰身边也只跟了叶敏茹一个秘书，其他人都出去了。
　　门一关上，顾莫杰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葛优躺了一下。叶敏茹掏出雪茄给他点上。
　　“李社长，我的来意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如果只想要10%几的SM公司股份，我根本不用来和你谈，慢慢在外面收就是了。两三亿人民币的股权收购，连我手下的CFO古勇将都没资格出动，何况是我本人。”
　　顾莫杰说话的语气，真是浑不在乎，不是装的。李秀满气场被死死压住，只能咬牙硬挺：
　　“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们SM虽小，也是有骨气的。难道你是想恃强凌弱，暴砸几倍的钱直接私有化么？”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本意还是想合作，很有诚意地合作。”顾莫杰吐了一口蓝色的烟雾，顿了顿。
　　“我只是希望你认清形势和实力差距——你们公司的股份，除掉权小姐手上的14%，剩下的部分，市值多少？18亿人民币。18亿人民币是什么概念？从今天开始，如果我什么都不干，飞去欧洲渡假一个月，天天睡大觉。回来之后，初音娱乐所有的网游产品就能给我赚出18亿的现金。我躺一个月的利润，就够买下你的公司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艾贝斯克的股份，我会私下和他们谈，但是李社长要帮我帮腔。NHN那边，也差不多。拿下这些，我就可以控制SM大约20%的股权。然后，我要你动用社长和第一大股东的权限，发起定向增资倡议。我的持股代表，还有权小姐，会响应你的增资倡议，这样这个倡议肯定可以通过。然后，你要定向增资25%的新股，我也会出5-6亿人民币全部收下。最终结果，你个人再SM公司的股权会稀释到24%，权小姐会保持在14%，而我的新代表会拥有43%，成为第一大股东。将来在董事会里，我的新代表和权小姐会作为一致行动人，总计控制57%。但是我不会干涉你在日韩的日常经营，这个可以用别的条款单独约定。”
　　顾莫杰提出的数字都是算过的，按照韩国人的证券法，大股东每过一道15%的坎，都会多很多公示和监管。
　　李秀满感到一阵血冲脑壳，但是顾莫杰最后那句话，让他稍微冷静了点。
　　对方还是给他留了“情怀”的：不干涉日韩市场经营。
　　换句话说，顾莫杰只是希望确保他将来在北美和中国市场的绝对收益，确保他砸进去的资源，不会被别人占了大头。
　　也正是因为这点，顾莫杰没有选择和对付传奇影业一样，直接把初音占股砸到80%，而是只拿了SM公司60%的股权便收手了。
　　因为顾莫杰没有心情和精力去经营日韩市场，这一块留给SM本身的资源继续去做就好了。若是股权挖得太多，棒子也就没动力去用心了。
　　“如果让你得逞，你能保证投入多少场外资源？”李秀满挣扎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莫杰把雪茄给剪了，不咸不淡地说道：“传奇影业会全力支持权小姐，直到……拿一个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拿奖是不可能的，提名已经是她毕生的极限了。贵公司的其他艺人，也都可以在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得到最优先的宣发资源。”
　　“混蛋！你……你是不是把宝儿给……”
　　李秀满听了顾莫杰的条件之后，眼珠子有些血红，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权宝儿是他辛勤培养多年才成长起来的得意弟子，在他眼里，就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
　　自从进入互联网时代，SM公司并没有再推出过SOLO的歌手，权宝儿是唯一的一个。（安七炫是90年代的，而且是组合中退出来后SOLO。不是一开始就SOLO）
　　除了2006年的时候，SM倒也尝试性地扶持过一个中国妹子张力尹SOLO。（当时SM公司对张力尹的策划文案是“中国BoA”）可是后来因为公司其他艺人都是组合待遇、唯有张力尹一个SOLO，导致人心不服，张力尹被中途雪藏以平息其他艺人的“民愤”。
　　“李社长，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么？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贵公司那种限制艺人私生活自由的行径，我真的很看不惯。如果你有什么疑问，也该问你自己手下的艺人，不要来问外人，更不要问投资人。”
　　敲打了一阵李秀满，顾莫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没有再刺激对方。他画风一变，拍拍李秀满的肩膀：“反正你只要记住，我是不会害她的，就够了。言尽于此，合不合作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你真能让她拿到奥斯卡的提名？”
　　顾莫杰很平静地打包票：“当然，只是提名。就算三年之内不可能，将来一定可以——我的名字，还不值这点信用？”
　　“让她在保持韩国国籍的情况下，拿到提名？”
　　“这有什么区别么？”
　　“好……为了国家……我卖了……”


第一百零一章 圣诞攻势
　　一手软一手硬，总计花费二三十亿人民币。分别拿下了杰威尔音乐和SM娱乐、这两家风格迥然相反的音乐经纪公司的主要股权。
　　截止到2008年年底，初音集团各条“现金奶牛”们挤出来的持续利润流，至此终于是被顾莫杰花了个精光，甚至最后还稍微找别的融资渠道借贷了几个亿。
　　魔兽世界+DOTA2+初音歌姬+军团要塞……虽然个顶个都是赚钱狂魔，也顶不住顾莫杰这样平均每个月20多亿的买买买。
　　不过，顾莫杰的“初音原创”，终于算是基本完成了在音乐版权领域的布局。
　　至此，“初音原创”名下从电影、到动漫、到音乐，整个产业圈子都占全了。（某点：这丫就敢叫全产业链了？网络文学呢？顾莫杰：谢谢提醒，这是找死，过两年就成全你！）
　　杰威尔和SM对于“初音原创”的重要性可以说是同等的。
　　前者扮演了未来初音原创扶持“独立音乐”、“高端SOLO奇才”的需求，力求发掘从歌到舞到创作兼通的顶尖音乐人才。
　　后者则专精于“工业化、商业化的歌手组合”。
　　单一歌手声音不够好？颜值不够高？跳舞不够好？不会自己写歌、没有自己的风格？
　　没关系！只要四者当中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在工业化零件化的拼凑中找到用武之地。
　　SM模式的最大优势，不是产出绝世奇才，而是用相对低成本的、没法SOLO、也没什么资本背叛经纪公司的零件型人才，拼凑出一个外表包装得还不错的组合。
　　声音不好的，只要跳舞够好，就到组合里面半开麦，甚至假唱。只要“MV效果好”、“舞台效果好”，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脑残粉来花钱喂饱顾莫杰的钱包。
　　颜值不够高的，MV里不给近景特写就行了，那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只有颜值别的都不会的，那就在MV里专门给露脸特写镜头，至于全景跳舞的时候乖乖站后排滥竽充数就好了。唱歌容易喘也不要紧，会对口型就没问题。
　　杰威尔和SM娱乐的高低配，就像游戏市场上“魔兽世界”和“初见偷菜”的高低配。
　　从三小时一局的正儿八经市场；到上厕所时上快一点、挤出两分钟时间差也要偷一把的低端市场，统统不能放过。
　　两桩收购得手后，顾莫杰是很想马上在音乐和电影领域扩大规模猛干一场的。
　　但是考虑到整个集团层面都没钱了，他也不得不消停一点。
　　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然后就是元宵节，元宵结束回来上班，已经是二月下旬。
　　而初音娱乐的IPO是2008年4月份完成的，到2009年4月份，就是大小非解禁的时候了。
　　和身边人如此一核计，顾莫杰便觉得：需要大笔追加投资的娱乐产业新扩张，完全可以等到4月中旬，限售股解禁抛掉、回笼资金后再说。目前，情报工作可以先做起来，延揽人才的局可以先物色起来，钱一到位就能动手。
　　而且，手上目前捏着的一些对公司娱乐产业利好的消息，比如“公司已经获准经济迈克尔杰克逊来华演唱会”这种消息，也完全可以憋一憋，先封锁起来。等到大小非解禁前那么一个月半个月地，再对社会公布。
　　那样也有利于刺激股价，在解禁的时候把解禁股多卖点钱。
　　……
　　年关将近，这是一阵紧锣密鼓之后的筋疲力竭。
　　腾讯，初音，百度这三大巨头，在2008年的四季度，尤其是在“四万亿计划”抛出来之后的这50天里，不可谓不疯狂。
　　并购，圈地，扩张，布局。
　　马云的阿里，暂时还没钱疯狂。
　　几十亿几十亿的现金流，赚到手又转眼花出去。
　　甚至是套上一定比例的融资杠杆、股权置换之类的手段，再花出去。
　　这一切，成就了历史上08年第四季度互联网巨头们的疯狂成长。
　　历史上腾讯公司的市值，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从08年年初的230亿美元，暴涨到08年年底的450亿，足足每年翻一番。
　　如今，因为顾莫杰的逼迫，因为马化腾更加迅猛的防御性扩张，连新浪这样的巨头都陨落了，腾讯的增速就更可怕了。
　　根据各方统计，在08年圣诞节前夜，腾讯集团的市值最终定格在570亿美元之巨！比历史同期还高了120亿美元！
　　这都是马化腾不惜多次稀释自己和其他旧股东持股比例、超额融资收购新浪等产业带来的结果。
　　百度也略微加大了融资力度、加快了发展的步伐，勉强从08年年初的530亿涨到了年底的640亿。
　　尽管百度至今依然保持了对腾讯的市值优势，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老大百度的增幅势头百分比，已经远远低于业界2-4名。相信两年之内，其头把交椅的为止就会被老二老三超上。
　　一步一个脚印的初音集团，在金融市场上则要保守得多。
　　4月份IPO之后，初音集团再也没干过让旗下任何一家子公司牺牲股权换取资金的事情。
　　初音各主要股东的股权比例，在最近这8个月里始终很稳定。
　　圣诞收官的时候，初音集团的预估市值，大约在480亿美元左右——其中240亿，是靠已经上市的初音娱乐提供的。
　　这个数字，比马化腾当初估计的还高了点。马化腾和腾讯CFO罗硕韩一度以为，初音如果不再融资，今年最多也就到450亿美元封顶了。
　　从市值上看，初音与腾讯依然有20%的体量差距。但腾讯公司上上下下，谁也不敢说就能继续压住初音。
　　在如此山雨欲来、黑云摧城的氛围下，一波酝酿已久的跨年SNS社区血战，终于爆发了！
　　腾讯公司的“腾讯微博”，在12月15号前后，就封测完工，随时可以投入市场。但是为了防止启发竞争对手，马化腾同意了张晓龙的建议，再稍微按捺半个月，同时进一步强化内测和优化。
　　按照腾讯方面的计划，最好的投入时机是熬过了元旦，等HTC的安卓手机也进入中国市场后，再推出“腾讯微博”——因为推出得太早的话，就有可能形成“推微博，帮卖初心手机”的尴尬局面。
　　2009年的春节是1月26号，寒假从1月15号就开始了。腾讯方面得到精确情报，HTC的王雪红是不会放过大陆这一波新年档行情的，所以1月10号之前，HTC安卓机肯定会进入大陆市场。
　　只要HTC进来了，安卓系统手机这个市场，就不是“初心”一家垄断了。“腾讯微博”的手机端推广，“资敌”的可能性自然会成倍下降。
　　然而，腾讯方面愿意等，初音网络科技却不愿意等。
　　“初见圈子”在开发的过程中，也多多少少或借鉴、或“窃取”新浪被收购过程中失散的那部分前新浪技术人员的理念、架构。所以其开发进度，原本比“腾讯微博”晚了将近半个月。
　　但是，架不住“初见圈子”一开发完就能上线，没有任何顾虑和等待。所以，赶在圣诞节之前两天，初音网络科技抢先、高调发布了这个产品。
　　各路门户的科技频道记者，平面媒体电视媒体的记者，凡是足够有头有脸的，都被邀请到位。该给个小红包的，初音方面也绝对不会吝惜，一切以宣发效果为上。
　　腾讯方面对初音的动向可谓是步步紧盯，对面新闻发布会还没开起来，这边就仓促决定，把“腾讯微博”的上线工作立刻放出。
　　一天之内，国内两大社交巨头的新产品，几乎同时推出！
　　“初见圈子”仅仅领先了两个小时，完全没有占到任何先发优势。
　　最残酷的跨年吸粉战，爆发了。
　　双方的“开局兵力”是这样的：
　　QQ：活跃用户：3亿5000万；日登陆人数：9600万；同时在线人数：5400万；手机用户数：6900万；手机日登陆数：3100万；QQ空间用户数：1亿9000万；空间日登陆人数：5500万。（含新浪博客）
　　初见：活跃用户：1亿4300万；日登陆人数：4200万；同时在线人数：2500万；手机用户数：5100万；手机日登陆数：2800万；“初见网”用户数：8000万；初见网日登陆人数：2400万。
　　相比于暑期时的数据，腾讯方面因为整合了新浪博客，所以在SNS社区网站领域一下子拉开了差距。把初音方面保持了许久的7:10规模占比，重新拉大到1:2以下。“初见网”从其收购的开心网那里学来的诸多短期性招数，终究是斗不过新浪博客的常年鸡汤沉淀。
　　而初音方面，也利用了暑假结束后四个月里，“初心”手机上市的契机，在“初见”手机端市场占有量上穷追不舍。
　　手机推出之前，手机端“初见”的安装量和活跃量就分别可以达到QQ的60%和70%。
　　卖出几百万台只预装“初见”、不预装QQ、还随机天生白送一个“初见”帐号的手机之后，手机端的市场占有量普遍飙到了80%～90%，俨然再有临门一脚，就有可能在这一细分领域反爆QQ。
　　整个战场，便是在如此此起彼伏、我中有你的犬牙交错状态下，重新拉开的。


第一百零二章 小马哥的大手笔
　　“我不卖豆腐豆腐豆腐豆腐，我在武功学校里学的那叫功夫功夫功夫功夫，赶紧穿上旗袍免得你说我吃你豆腐……”
　　竹溪小径的主卧里，圣诞节一大早，顾莫杰就被这个欠扁的铃声吵醒了。
　　“吗蛋！”昨晚是平安夜，他怎么也得和女朋友好好爽几次。要得狠了，自然会起晚。一听到欠扁的铃声，更容易有“低血压魔王综合症”暴走的趋势。
　　“我靠！搞毛呢，你不睡我还睡呢。”顾莫杰抄起自己的“初心”手机，直接就“靠”过去了。
　　他不用看号码，也知道对面是周洁伦，因为铃声很独特。
　　刚才那个《周大侠》的MP3，是周董今年2月底《大灌篮》上映时候灌的。那个电影，还是用顾莫杰给杰威尔投的钱拍的。
　　对面周洁伦的声音也不生气，也不抱歉，就那么平平淡淡吊吊地问：“阿杰，刚刚有一千万摆在我面前，你说我该不该拿。”
　　顾莫杰想也不想：“拿，有钱干嘛不拿——就为这事儿你就一大早打我电话？”
　　“那我真拿了？马化腾亲自给我电话，让我开通腾讯微博，然后确保每天发状态回粉丝，他就给我一千万。”
　　“啥？”顾莫杰刚刚才找到眼镜儿，套上。听了周洁伦的话，才算是清醒了点。
　　赶紧找条湿毛巾狠狠揉脸，顾莫杰忙不迭继续问：“这是马化腾开给你的拉票费？”
　　“不错哦，就是拉票费——我顺口套了几句话。他拍胸脯确保，给我开的费用是全国最高的。另外Jolin拿到了600万的开价，志玲姐300万。”
　　顾莫杰洗完了脸，先点根烟提提神。
　　“腾讯微博”和“初见圈子”都才开了两天，靠着各自的猛推，也都获得了一日百万的新增活跃用户速度，发展极为迅猛。
　　从最初两天的形势来看，腾讯微博的发展势头并没有比“初见圈子”更好。
　　“初见圈子”本身不需要额外注册帐号，用初见的帐号直接点进新下载的功能模块就能用了，相当于只是多了个衍生插件。
　　“腾讯微博”在设定上，也是允许直接使用QQ号或者原新浪博客帐号二选一、第三方登陆的。
　　但是因为微博的媒体属性，很多名人不愿意自己的私生活曝光，也不愿意“QQ号对应的真人是哪一个”这个信息曝光，就不愿意开通。只有那些原本就用博客的人，才会稍微尝试一下。
　　所以从比例上讲，“腾讯微博”的推广效率远不如“初见圈子”。
　　QQ和新浪博客的综合用户规模，是“初见”的2.4倍，但是最初两天“腾讯微博”的新增用户速度，却只做到了“初见圈子”的130%，甚至还有降低的趋势。
　　可以说，QQ和新浪博客至少四成的用户规模优势没有发挥出来，成为了一种劣质沉淀。
　　“初见圈子”在用户转化率方面，则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初见”当年一开始就是走“中移动飞信”路子起家的，所以“初见”帐号的实名率比QQ高得多。
　　其中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甚至直接就是用手机号注册的“初见”。
　　本来就实名制的人，当然不怕身份的曝光。“初见圈子”一出来，这些人在使用的时候，当然毫无心理障碍。
　　尽管圈子和微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交产品，前者重小圈子分享，后者重自媒体，本来就不该简单粗暴的对比。哪怕“初见圈子”短时取得了用户数量优势，也不一定就会威胁“腾讯微博”。
　　不过，以初音集团和腾讯如今杀红了眼的对抗局面，马化腾怎么也会把问题拔高到“不战也是战”的程度，拿两者强行攀比。
　　于是乎，顾莫杰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马化腾一见自己的用户转化率过低，居然这么着急，立刻就使上了如此不惜血本的杀手锏。
　　直接花钱请名人去认证微博大V！
　　名人们不是不愿意QQ号和真人的对应关系曝光么？没关系，拿出你们原来的新浪博客号来。
　　什么？新浪博客只有“徐净蕾们”开通？大部分演艺圈和文化圈的人都没开过？没关系，那就用QQ号对应开一个关联帐号，绝对不暴露QQ信息那种。只要开了，就给钱！
　　直接塞钱的效果，当然比一切间接广告都有效。
　　捋顺了思路，顾莫杰犹然有些不敢置信，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周洁伦确认道：“马化腾的钱真这么好赚？开了微博认证加V，一千万就到手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加V认证先给三成首付。此后每天发微博，持续一个月，再付两成。然后等关注吸粉吸够1万、5万、10万、20万、50万……每个阶段再付一成。”
　　“切，我当马化腾的钱这么好赚呢。”顾莫杰啐了一口，想了想，还是调侃说。
　　“那你还是从了吧，也别费心吸粉了。一千万拿不到，拿个前面七八百万也好。以你的实力，就算打一个月酱油，10万粉还不是轻轻松松。”
　　周洁伦对顾莫杰这个决定倒是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顾莫杰都拿下杰威尔音乐的大股了，肯定会约束公司艺人去开微博。
　　“那我真去赚这个外快啦？”
　　“去吧去吧，这么容易拿的钱，凭啥不拿？你就当帮我烧了马化腾800万资金。我就一个条件——”顾莫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有话就说，我能做的一定帮你做到。”周洁伦也很爽快，顾莫杰没挡他财路，让他觉得这哥们儿更值得深交了。
　　“好，伦哥，那这事儿就靠你了：我要打听其他一线顶级大腕，乃至到二三线艺人、文化人，腾讯都给开什么价拉人。只要这个情报清晰、快捷，你就算不欠我了。”
　　“OK，保证半天给你搞定。”周洁伦很爽快地挂了电话。
　　……
　　顾莫杰和周洁伦一大早地聊了半晌。
　　一旁被吵醒的陆文君也洗漱收拾齐整，把女仆们准备的早餐端进了卧室。
　　顾莫杰在那儿翻着手机，陆文君就很贤惠地帮他包三明治、凉双皮奶。
　　顾府的早餐，都是用的龙井那边的有机农场、凌晨摘下来的水果、生菜。然后有专门的配送车送到府上，确保摘下来无需冷藏，稍微清洗就能上桌。
　　把一个夹着鲜草莓和水芸、抹了秘制芹菜籽酱的金枪鱼三明治递给顾莫杰，陆文君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马化腾推广微博的新招？”
　　顾莫杰擦擦手，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没怎么咀嚼，就喝了口双皮奶咽下。然后嘟囔着应付：“还行，一会儿等伦哥的新消息再说。”
　　芹菜籽酱味道不太好，但是是顾莫杰的御用营养师调配的配方。
　　富贵人家海鲜类食物吃多了，尿酸和肾结晶就容易高，将来痛风和肾结石的风险也很大。配点芹菜籽酱，完全是为了降尿酸降嘌呤。
　　别人还在防吃肉吃多了导致的“四高”，似乎那已经算是富贵病了。殊不知，比“四高”逼格高得多的富贵病多了去了。只不过到了顾莫杰这个身价，任何富贵病都有“资格”去预防。
　　陆文君就没有再多问，静静地给自己也包了一个三明治，陪着慢慢地吃。
　　一顿早餐的时间，周洁伦就把电邮回复了过来。陆文君听到提示铃声，凑上来问：“有结果了？”
　　“有结果了。”顾莫杰扫了一眼，沉着地说，“顶级一线大腕，统统都是百万以上。二线十几万到几十万，三四线也有几万块一个人。而且越早开通奖励越高，每过一个月都会打折。”
　　陆文君：“怎么个打折？”
　　顾莫杰：“每过一个月打掉一折，到明年11月份之后，再开通腾讯微博加V，就没钱了。”
　　陆文君立刻就懂了。
　　腾讯微博这个平台没起来之前，当然要狂砸钱拉人。等到大多数艺人都进来了，开始圈粉丝了，还留在外面的人就面临“别人有了新的吸粉渠道而我没有”的窘境。
　　这时候，就不是腾讯求着名人们开通，而是名人们求着腾讯开通了。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要拿店的钱，当然要等在店还没长大之前，去捞一笔。
　　想明白了因果逻辑，陆文君随手抄过一支笔，帮顾莫杰核计起来：
　　“周洁伦、Jolin这样身价的人，音乐圈就几个。但是还有影视圈、企业界、文化界……算他段数相当的人，全国有100个好了，请这些人开通微博并每天刷帖，就是几个亿的广告费投入。各主要领域二线起码几千上万人，三四线十几万——当然马化腾也不可能把这些人都圈进来，但是远期来说，二线的圈上四五分之一，三线圈上十分之一开通，这个微博生态绝对够完善了。”
　　精算了一番，陆文君得出了结论：马化腾要靠砸钱，在一年之内把主流名人都变成大V，估计花费的推广费用下限，在二三十亿人民币。上限有可能翻倍。
　　看着这个数字，顾莫杰也忍不住吃了一惊，不得不佩服马化腾的果决、大手笔。
　　“怪不得整个四季度，就看我在那里买买买，把豆瓣网、杰威尔音乐、SM娱乐这些公司都收进囊中。马化腾却这么消停。原来是把游戏上赚到的钱全部攒着，留着买通名人开大V呢。”
　　“是啊，而且他不光有这招——大V他靠专门攻关直接买，中低端小V就靠员工自己推广了。你看，按照刚刚刺探来的腾讯内部考核指标。2009年全年，除了程序员这种纯技术岗之外；其他管理、运营、策划、市场，每个员工都要做到一年拉5个入V认证的用户，而且最好春节之前就拉到一个。完不成的扣年终奖，超额的加发年终奖。”
　　马化腾真是下了狠手了。


第一百零三章 浑水摸鱼
　　历史上，微博的前期发展是很平淡的。
　　从内测开始，到开放“@”功能，就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摸索。
　　而后又过了个把月，才开放了转发功能，让微博内容真正摸索出了一条病毒式传播的路子。
　　之所以能够如此悠闲，是因为那段历史上，微博在初期并没有什么对手追赶。
　　而现在，显然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马化腾花了大价钱收购新浪。
　　因为初音集团异军突起在IM和SNS社交领域，对腾讯的霸主地位形成了明显的追赶和压迫。
　　一切原本可以按部就班慢慢来的发展步骤，统统被打上了“加急”的印戳。
　　不仅“微博”诞生的时间，比历史同期早了9个月（注：因为顾莫杰的蝴蝶效应，中国的3G网络发展速度其实也提前了的，3G手机用户规模大约比历史同期超前一年。我认为这是比较合理的推演设定。）
　　而且微博从诞生之日起，一切新功能的发布都走上了快车道。
　　仅仅开放三天、用户量就在QQ和新浪博客两大产品的强势引流下破了百万。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推广、推广、再推广。几亿几亿的广告费往里砸，各种渠道全覆盖宣传。
　　圣诞节次日，已经有上百个“大V”紧急注册、紧急认证通过了。
　　歌手圈子里的明星们反应比较冷淡，刷博文也不多，暂时吸粉较慢。倒是有两个叫姚辰和陈昆的电视剧演员冲得最卖力，每天花样发博文，赶在元旦之前，短短五六天就吸粉破10万，成为整个腾讯微博涨粉最快的一波。
　　元旦当天，腾讯微博升级了一个版本，把“@”和转发功能加了进来。又过了三四天，到元旦假期结束的时候，加入分享图片爆照的功能——微博这玩意儿，一开始只是纯粹的文字短信发帖，并没有爆照功能。
　　允许转发和“@”之后，现有的大V们吸粉的速度就更快了。关注娱乐明星爆照的粉丝也更多了。
　　反观另一边的“初见圈子”，似乎一直没有那么浓厚的媒体属性，只是在安安静静地做小圈子分享。两者的用户数增幅比例，从一开始的130%，渐渐上升到2倍，甚至最终定格在接近3倍的位置上。
　　每多一个用户开通“初见圈子”，就有三个用户开了“腾讯微博”。
　　初音网络科技的高层开始有些急了。
　　新开辟的战场，竟然又被腾讯压制在了三比一的市场份额上，“初见”还怎么寻求突破点？
　　要求顾莫杰放开“初见圈子”功能点、开放“单方面允许粉丝关注名人”的呼声，在初音网络科技这个子公司里甚嚣尘上，甚至出现了对顾莫杰个人的质疑。
　　顾莫杰都利用他的绝对股权、绝对权威，把这些催促冒进的应对策略强压了下去。
　　……
　　1月5号，这天原本是顾莫杰的生日，距离圣诞节周洁伦的通风报信，已经过去了12天。
　　微博和圈子的开服上线，也有两个星期了。两个产品的注册和激活人数，分别有了1300万和480万。活跃用户也达到了250万和90万。
　　当然，上面的数据都是实打实的用户。运营方自己造假贴金的部分，都没算进去。
　　形势还是挺严峻的。
　　竹溪小径的庄园里，没有张灯结彩，不过蛋糕还是有的。
　　不仅陆文君在，连费莉萝和温婉清今天都一起留下来过夜。妹子们都知道顾莫杰最近顶着压力，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都想安慰他。
　　蛋糕是三层的，抹茶鲜奶的底子，夹了红酒酒心，顶上则是松露巧克力——不是那种仅仅长得像“松露”的水货，而是真的松露薄片炭烤后淋酱。就像意餐里经典的“蜂蜜松露”一样，只不过把蜂蜜换成了酒心巧克力酱。
　　温婉清最小，今夜就由她主刀切蛋糕。把顶层蛋糕分成四个角，每人面前放了一盘之后，她就款款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说什么。
　　“好了，吃蛋糕吧。烦心的事情就别想了。产品推广这事儿，日久看人心，我也支持你慢慢观望。”陆文君最有正室的风范，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安慰顾莫杰。
　　“我没往心里去，放心。”顾莫杰拍拍陆文君的肩膀，“马化腾冲这么快，肯定有隐患。很多内幕，真要是被人爆料爆出来，估计不好受的。”
　　说着，顾莫杰也拿过叉子，拨了一点炭烤松露吃。他并不是很喜欢松露的味道，但他是一家人的主心骨。表现得有食欲一点，他的女人才不容易担心。
　　妹子们都很乖巧地安静了那么十几秒钟，等顾莫杰细嚼慢咽，然后再搭讪。
　　要说勾心斗角炒作舆论这些事儿，顾莫杰最信得过的当然是费莉萝。律师出身的她，做这些再拿手不过了。察言观色之下，她挑准时机问道：“杰，你是说马化腾花钱买大V加盟这事儿么？要不要我明天就指示水军和各路论坛、脱口秀，把这个信息炒热？”
　　顾莫杰放下叉子，苦笑了一下：“炒热当然没难度，问题是你觉得这样有效果？粉丝们会因为‘他们的偶像是收了钱才来这里爆照的’，就选择不看偶像爆照么？不可能的，所以，如果就这么一个料，还特地去大规模爆，反而显得我们Low了。”
　　费莉萝只能先消停几分钟，又觉得有点不甘心，便追问：“那你觉得舆论战场上，多猛的料才值得爆？”
　　顾莫杰斟酌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他心中的答案：“僵——尸——粉。”
　　僵尸粉，在2009年初的国内，还算是一个新鲜名词。但是在互联网核心圈内人眼里，这是一个已经普及了的概念。
　　微博并非绝对从零原创的产品。推特也好，其他微博所借鉴的外国原型也好，多多少少都有僵尸粉这个问题。
　　所谓僵尸粉，最初是媒体性社交产品用户注册之后，系统自动送的粉丝数。比如目前腾讯微博上注册一个号，哪怕是不带V、没有实名认证，也没有从QQ里导入好友信息的；只要放在那里过一阵子，多多少少也会有十几个人关注。
　　这十几个用户，基本上就是僵尸粉了，说白了，是给博主挽尊来的。免得博主一个粉丝都没有，太伤自尊。这种虚假繁荣，也能维持住产品热度。
　　至于僵尸粉的害处，也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一旦被揭露之后，那些得知自己的人气属于虚假繁荣的用户，肯定会觉得懊丧、颓废，产生比当初没有粉时更大的懒惰感。
　　僵尸粉并不是微博产品运营久了之后，“泥沙俱下”才出现的问题，而是从微博诞生的第一天就有了的，是运营方严密系统规划的结果。
　　如果从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一点很好理解：越是在一个媒体生态萌芽状态的时候，就越需要僵尸粉，否则最初的用户就有可能因为没有信心而流失。反而是生态圈子起来之后，僵尸粉倒从一种“必需品”，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虚荣攀比品”。
　　费莉萝顺着顾莫杰的思路，细细斟酌了一番。于是也顾不上正在吃饭，就回书房抱过来一个笔记本，查询起邮件里的资料。一边查一边说：
　　“现在就提僵尸粉这个问题，是不是早了点儿？看粉丝最多的姚辰和陈昆，也就30万粉出头，这里面水分最多一半。”
　　“只有十万僵尸粉？”顾莫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起身来回踱步了几圈，“你说，我们就送他们一点怎么样？”
　　“啥？”
　　“送他们一点僵尸粉。”
　　费莉萝不懂技术，听了顿时愕然不解：“怎么送？”
　　顾莫杰还没回答，一旁的陆文君已经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开发一些注册机，大批量弄黑客新注微博帐号？然后自动进去关注？”
　　顾莫杰急躁地来回踱步，顺着陆文君和他之间的相互启发，剧烈地烧脑推演。
　　“就是这个意思，马化腾不是要数据好看么。我们就帮他搅混水，让微博的账面数据看上去更好看。这样一来，首先马化腾该给那些大V们发的钱，就会更快兑现、更快套现——马化腾不是说了么，大V吸粉满50万，那么当初承诺的开通费运营费就全额打给那些大V们。原本大V可能要真心运营个半年，才能完成指标。现在有我们帮忙，他们一个月就能完成。想想看，这会有什么效果？”
　　顾莫杰说得深入浅出，不懂技术的费莉萝也明白了具体的操作模式。论算计上的缜密，在坐无人是费莉萝的对手。她稍微一酝酿，就把这份“沙盘推演”给复了出来。
　　“会有什么效果？首先，马化腾烧钱的速度肯定会急剧加快。原本半年才花光的买名人费，现在有可能一两个月就花光。
　　其次，那些大V拿到所有钱之后，就会降低分享和发帖的频次。至少那些原本就是指望着那点钱才来的大V，肯定会降低活性。真实用户在微博上花掉的时间总量也就会下降。
　　然后，僵尸粉一多，如果可以用自动发帖机回复，大V们肯定会忙不过来，和真实粉丝互动的频次就会大幅降低。真实粉丝渴望和大V交流的愿望就会被打击。
　　最后，如果过一段时间腾讯反应过来了，开始清退僵尸粉，咱顺手把伪装好的粉丝一股脑儿都撤销关注，组织起炒作，说某某大V买粉，然后一清退丢了九成粉云云……要是这么干，那个大V还有脸继续刷微博，只能说他脸皮太厚了。
　　嗯，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
　　“不少了。你这脑子，要是再给你几天冒坏水，还怎么得了。”顾莫杰戏谑地搂了一下费莉萝，对对方的表现很是满意。


第一百零四章 背后推一把
　　一月份，本来就是互联网界的淡季。何况2009年的春节又特别早，1月底就过年了。
　　国内IT圈子，除了“初见圈子”和“腾讯微博”按部就班地的预热、推广之外，再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
　　哦，如果硬件圈子也算是“IT圈子”的话，倒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发生。
　　1月12号，寒假前一周。HTC家的首款安卓国版手机——仿自美版HTC-G1改良而来的HTC-G3，又名HTC-HERO——如期在国内市场上市了。
　　（注：历史上HTC-G3是秋季上市的，书里面因为蝴蝶效应提前了半年多，可以理解为此处的G3只是G1的微调升级版本，没有完全达到历史上G3的性能高度）
　　国内安卓市场，终于杀进了第二家大厂，不再是“初心”一门垄断。
　　在HTC-HERO的定价问题上，王雪红显然考虑到了顾莫杰家“初心”的定价因素。最终，把HTC-HERO的双模版标在2999元，而单模非合约机版本，则定在2600元。
　　至于含套餐合约机，则压到了1999元。
　　与早了5个月上市的“初心”相比，HTC-HERO在各项参数上并不占优。比如，屏幕分辨率依然是仿了苹果IPHONE-3G的480*320像素，而非“初心”的800*540像素。摄像头和G-SENSOR也比“初心”微差。信号稳定性这些隐性指标更是不如结合了夏为射频技术的“初心”来得优异。
　　但HTC-HERO强大的功能点也不少。之所以能卖的贵，全靠其制式优势。
　　首先HTC因为上市晚、研发晚，加入了此前看来在中国市场大而无当、并无用武之地的GPS导航模块。
　　以2009年年初手机导航市场的微小规模，加这么一个功能至少也要增加两三百块钱的成本。
　　其次，也是导致HTC要价权高企的一个最重要因素，是HTC-HERO支持了单卡双模——也就是说，可以同时支持GSM网络和CDMA网络，只要用户插了相应的卡。
　　多一个模式支持，就要多一个核心处理芯片，几百块的成本增加自然是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技术的支持之后，HTC的手机就不再和“初心”那样只能给“天翼”或者“沃”使用了——
　　当初“初心”手机哪怕不是合约机，照样价格可以定的偏低。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在于其单模特性。
　　“初心”电信版的核心芯片就是一块QSC6085，只支持CDMA/EVDO，连传统GSM芯片都没有搭载。导致这个手机买回家之后，只要不买电信“天翼”的UIM卡，就废了，只能当积木玩具耍。
　　所以“初心”的最初版本，只要卖出去一台，就意味着中电信的“天翼”多了一个用户。
　　因此，哪怕是淘宝商城上卖出去的那种不带套餐消费限额的机器，中电信依然给了初音智能每台不少钱的补贴——这才支撑了“初心”最初版2180的淘宝低价。
　　12月初，“初心”出联通版的时候，其实就支持了GSM+WCDMA的双模，但依然不支持GSM+CDMA/EVDO的双模。
　　所以理论上，买了联通3G版的用户，除了用联通之外，也可以给移动用——只不过，用且只能用移动的2G网络，将来也不可能升级到移动的3G网络。
　　而且，哪怕是这种程度的混用，也仅限于淘宝网购和实体旗舰店版本。只有这些批次的机器，才有同时烧录移动和联通两家的MEID和IMEI入网许可证。
　　如果是从联通营业厅买来的“初心”，联通是不会允许机器烧移动的入网许可证的，拿回去之后插了移动的卡也用不了。为了少烧一个入网许可证，联通当然也会给初音方面一定的优惠，比如这台机器的“初见”短信套餐费可以全免等等。
　　因为可以一定程度上制式混用，“初心”的联通版后来售价是略高于电信版的。合约机依然是1880没变，但网购机涨到了2480——比电信版网购机贵了300块钱。
　　通信圈子里，各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惠和捆绑招数，实在是难以尽数。
　　王雪红的HTC进场了，却没起到马化腾想要的“用低价尽量分流‘初心’在安卓手机市场上的占有率”的目的。
　　原因非常简单：HTC的定价比“初心”完全没有优势。王雪红为了台巴子的尊严，似乎比顾莫杰更热爱品牌逼格。HTC-HERO唯一出货比较多的人群，是释放了一部分中移动用户积压的消费潜力。
　　“腾讯微博”和“初见圈子”这些APP类的手机软件越推越广，少不得带动初音智能的手机，也在这个年关旺季的时候，额外顺风多卖了七八十万台。
　　不知马化腾最终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是喜是悲。
　　除了这些圈内事之外，2009年1月中下旬，国内外也发生了两桩多多少少会对IT圈子经济形势产生远期影响的大事。
　　尽管眼下来看，这两件事情和中国IT界还没什么直接关联。
　　第一件事，是寒假第三天，美国新一任总统奥黑马正式上任。
　　干了八年的小布什，以经济危机开局、以经济危机收尾，灰溜溜地闪了。就像16年前，他老爹老布什，被克林顿用一句“白痴！你知道什么是经济？”骂下台一样。这两父子加起来12年的任期，似乎唯一拿得出手的功勋就是杀了不少伊拉克人。
　　第二件事，是欧盟26国在额外吵了三个月之后，终于姗姗来迟地通过了一项救市计划。
　　救市金额是两千亿欧元，写入2009年欧盟的财政预算里面。
　　美国人是2008年10月3号率先以邻为壑公布的。日本是10月30号跟进的，中国则是见风不对，11月5日紧急跟风的。欧盟，却一直晚到2009年1月22日，才做出这一决断。
　　美国人花了7000亿美元；日本人花了27万亿日元；中国花了四万亿人民币；相比之下，欧盟的2000亿欧元连个屁的事情都济不了。
　　欧洲各大金融机构的坏账率和资产结构，早已在前面三个月的恶化中埋下了伏笔。短暂的救市信息刺激，也没提振多少市场信心，充其量只是推迟了问题的爆发。
　　从这一天开始，南欧N国欠德意志银行的钱就越滚越大了。
　　最后，还有一桩目前还看不出轻重的小事，甚至没能激起顾莫杰的注意。那是一桩国内通讯运营商之间的合并——2009年1月7日，经国务院同意，中联通和中网通合并，成立了新的中联通。这事儿好像和顾莫杰没什么干系。
　　……
　　寒假终于开始了，年味也越来越浓。
　　“腾讯微博”的热度，似乎在此前这半个月内，更加畸形、可怕地成长起来。
　　马化腾原计划让那些大V们花三五个月才吸够的粉，如今仅仅开通一个月，就吸够了。
　　1月23号，50万粉的大V，腾讯微博上至少有1000个，其余10万粉以上，更是超过了数万人——腾讯微博上线一个月，实打实的真实用户只不过2000多万人。几万个号的粉丝数突破10万，说明至少有半数以上的草根用户，每人关注了上百个明星。
　　这个数据，怎么看都很危险，很虚假。腾讯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警觉，自发的僵尸粉行径也开始收敛蛰伏、降低操作幅度。但是因为滞后性的问题，运营部门至今还没下定清退的决心，充其量只是不再新送僵尸粉。
　　距离除夕还有5天，腾讯这样的公司，不可能这么早放假。
　　越来越多的大V要求兑现腾讯方面私下许诺的“开号吸粉奖金”，这个需求被市场部门逐级上报，自然惊动了马化腾。
　　“Pony，这钱现在是给还是不给……再不给个说法，只怕下面压不住呐。”产品负责人张晓龙苦着张脸，几天内又一次找到了马化腾面前诉苦，“你要是不点头，罗总怎么可能批这个钱。”
　　在一脸苦相的张晓龙旁边，站的是CFO罗硕韩。他始终保持着一张扑克脸，不发表自己的意见，眼观鼻鼻观心等老大的决断。
　　“发发发！这个钱不能省。”马化腾神情狰狞地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武断地拍了这个板。
　　虽然这些钱都是见不得光的，也没有所谓的正式合同——大V们也不希望被人发现是拿了钱才开的微博——但是马化腾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腾讯方面敢出尔反尔，答应了给钱却最终不兑现，那肯定会得罪全中国的整个大V阶级。
　　这个险不能冒。
　　“还有，给完钱之后，该清退僵尸粉的就立刻清退。给我查查，最近淘宝店上冒出来那么多10块钱卖100个粉的店都是什么来头。凡是买来的粉统统分阶段杀掉！”
　　决定给钱之后，马化腾马上补刀了这个决定。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但是在结清大V开通费之前，他不敢说。
　　因为，只要不把给大V们的钱付清，就先清退僵尸粉的话，无疑会激怒所有人——
　　你丫的说好老子满了50万粉，就把答应的钱付清。结果现在没付清就想删我的粉？你特么是不是为了赖账才说有僵尸粉的？
　　不结清一开始的黑账，就没法清退僵尸粉。
　　“您确定了么？那我就去办了。”罗硕韩依然毫无表情，只是在看到马化腾签了字之后，恭恭敬敬转身去执行。
　　前期三成开通费，只支出了不到10亿。后续的七成运营费，本来可以慢慢给、分批给，如今却不得不提前——这至少涉及20亿左右的支出。
　　腾讯的游戏产业，辛辛苦苦为公司攒了一个季度的利润，这就折出去了一半。
　　罗硕韩一离开，马化腾脸色更冷，对张晓龙严令：“该给的钱，都已经给了，严查僵尸粉的事儿，给我马上办妥了。不能太缓，缓了没效果；但也不能太急，不能让大V们立刻明显感受到粉丝数下降——稍微下降一点，是可以接受的；但最好是真实粉丝涨了多少、僵尸粉就删掉多少，争取动态平衡。这里面的尺度，你把握得好么？”
　　“我一定把握好！”


第一百零五章 以刷止刷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顾莫杰生日之后、年关之前，这短短20天的时间里，淘宝上就冒出了数百家“腾讯微博僵尸粉”销售店铺。
　　而且每一家显示的成交记录，还都非常之可观。
　　刷榜刷粉刷数据的店，淘宝上多么？
　　多！
　　卖游戏盗号金币、盗号装备的；
　　卖某点的推荐收藏点击月票的；
　　卖苹果APP-STORE下载榜排位的；
　　卖DOTA2导演号刷排位赛段数的；
　　卖……
　　只要有经济利益的榜，淘宝上都不乏供其所需的刷子店。
　　不光帮别人刷榜的店多，甚至连淘宝上的店本身，从07年开始，也逐渐发展起了大规模的刷单现象——
　　不刷，怎么在搜索结果排序里面靠前？店铺的曝光率从哪里找？
　　刷单和打广告，同样效果的前提下，哪个更省钱？毫无疑问，是刷单省钱。
　　一开始，阿里的马云对此视而不见，后来渐渐成了气候，才稍微管一管。并且不断调整淘宝网的店铺排名算法，整肃一下电商市场的信心。
　　但是，这种打击力度从来都不算严厉，而且仅限于对淘宝本身刷单交易的打击。
　　至于以淘宝为平台、刷别的领域的榜、票、分，阿里从来是不管的。
　　2009年，虚拟刷榜交易，还是一块法外之地。
　　腾讯的马化腾，当然也关注到了“淘宝上出现了大量卖僵尸粉的店”这个现象。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次淘宝上的那些奸商响应速度又快了不少。
　　原本按照常理，一个新平台出现后，哪怕卖榜卖粉有利可图。总也要三五个月的观望和建设，才能逐步总结出一套高效的刷子经营流程。再然后，才是工业化的大规模复制。
　　如今，腾讯微博才出来一个月，僵尸粉刷子店已经烂大街了？这响应速度，也太夸张了吧？
　　难道是因为腾讯招牌太硬、点子太扎手，所以天下刷子闻风景从，一开始就赌定了给腾讯微博当刷子肯定有钱途？
　　马化腾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几成这样的原因，但绝不是主流。对于自身的“产品魅力”，马化腾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于是乎，他的第二反应，是怀疑马云勾结了顾莫杰，是淘宝主导了这场卖粉的盛宴。
　　可惜，这一次，马化腾还真就冤枉了马云。
　　且不说这事儿马云真不知情。就算知情，腾讯上出现的僵尸粉规模，也远远大于淘宝店上所有成交记录加起来的数量。
　　给大V们的入驻款发完了，腾讯赶在年前放假的最后五天，展开了清粉工作，逐步清退僵尸粉。
　　张晓龙拿到的尺度，是不要让大V们的粉丝降幅超过两成。
　　清粉的技术准备工作，是早就做好了的，就等马化腾一声令下，拿捏好尺度，就能动手。所以进展起来非常神速。
　　1月24号，各个刷粉大V们的粉丝继续增长基本上都停滞了。腾讯方面开始了精准技术监控，盯紧每个大V的粉丝数变化，凡是新增几个，就马上撤掉几个僵尸粉，保持表面上不再上涨、而结构则慢慢优化。
　　后世微博刷榜刷得狠的时候，80%的粉是僵尸粉，那都是稀松平常的。海尔公司的官微，在2013年弄了一场“清退百万僵尸粉，留下海尔真兄弟”的活动中，自行杀粉就杀了140多万。把粉丝数从150多万，杀剩11万——可见这个个案里面，僵尸粉达到了93%。
　　如今，腾讯微博才出来一个月，僵尸粉自然不可能这么多，但是因为形势的复杂，一切显然处在了失控的边缘上。
　　……
　　粤省，广市。马化腾的眼皮子底下。
　　一幢乌漆吗黑的仓库状数据中心里，几十名技术人员、一大堆服务器，在那里高效地运转。一个看上去像是负责人的家伙，时刻盯着腾讯微博的运营数据。
　　对着一堆曲线凝神冥思了半个小时后，他似乎是做出了判断，抄起了手头的加密电话。
　　“伟哥，腾讯那边开始动手了！我们定向监控的那部分大V号，至少80%以上，今天都没有再涨粉，个别还开始微量下跌——我们的刷粉一直没停过，所以肯定是腾讯那边开始清退了。”
　　电话另一头，是当年的僵尸网络黑客大神、后来转进初音集团、担任初音安全卫士技术负责人的盛伟。
　　四年下来，盛伟已经洗白了。不过，他在江湖上那些朋友，还没全部丢下。
　　有些时候，不太适合亲手去做的事情，还是要用到这些白手套。
　　而且，有些事情这些菜鸟黑客们做得不够好的，盛伟还会拐弯抹角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
　　中情局还不差饿兵呢。让阿富汉们杀人放火之前，美国佬好歹也得提供点儿“毒刺”肩扛导弹不是？
　　比如就说今天这场暗战。
　　纯粹的僵尸粉，有效果没？有，但是不够大。
　　那些注册机注册出来后不发帖、不被人关注、只关注别人的帐号，很容易被腾讯的简单防御性算法识别，然后批量清退。面对腾讯的高技术对抗，这种号的战斗力就和人肉趟地雷阵一样低效。
　　淘宝店们可以卖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僵尸粉。就像阿富汗本地人可以靠血肉之躯扛着AK和RPG，就去和苏军的“石勒喀河”自走高炮硬抗。
　　但初音集团怎么能只用这种低级、容易被识破的手段？
　　中情局会用AK这种低技术含量的装备去颠复苏联么？
　　设身处地，以初音的段数和逼格，怎么也得上“活粉”吧。
　　所谓“活粉”，其实也是一种刷出来的粉，但是比僵尸粉要难识别得多。
　　僵尸粉只会关注，不会被关注；而活粉是有相互复杂地关注链算法的，还会相互用发帖机自动安排吐槽几句，让这个号看上去尽量像活人一点。
　　如果不了解这些自动发帖是什么原理，去百度D8半夜逛一圈，看看那些“黄图哥”、“黄图姐”是怎么作业的，就知道了。
　　发帖和关注的规律，相当于是一套密码，这套密码，只有初音方面的人掌握。腾讯方面如果刺探不到，就要花费好多倍的时间，才能在短时间内清楚鉴别出哪些是活粉，哪些是真人。
　　最可怕的是，只要初音方面觉得密码有危险，就可以随时升级更换。
　　这已经不是游击队式的淘宝店，和COSPLAY“十万苏军”的腾讯微博单方面战斗了。
　　混杂在淘宝游击队当中的，还有“中情局”段数的专业人士。
　　这是一场体量相当者之间的暗战，双方的技术手段旗鼓相当。只不过初音一方躲在暗处，开黑放冷枪，时不时趁着马化腾背转身子的时候，往脊梁骨上戳一刀。
　　盛伟和那伙黑幕中的小弟细细聊了一阵，然后做出了最后的决断：“让我们的人分批次、集中动手狙击。下午三点钟准时开始，先上两波小的，造造势，等到腾讯一部分客服下班了，再总攻。”
　　“好，伟哥，我们办事儿，您放心！”黑幕中的小弟坚定地回答。
　　……
　　三点钟，就要动手第一波。
　　所以，午餐时间，顾莫杰就打了第一轮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周洁伦。
　　“伦哥，‘泼尼玛’的一千万，都拿到手了不？”
　　“拿到了，最近涨粉贼快。我都没推广，看来还是人气旺，没办法啊。”电话另一头的周洁伦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兴奋，怎么看都很得意。
　　顾莫杰轻描淡写地泼冷水：“有啥得意的，200万粉就觉得很牛逼了？我们大陆这边有两个演员，叫姚辰、陈昆的，一个550万粉了，一个370万粉——和他们比比，你还觉得自豪？”
　　“纳尼？”
　　听得出来，周洁伦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当初顾莫杰准他开微博赚点外快，他就开了。后来有了两百万粉，他也是真心沾沾自喜。至于同行和其他跨圈名人有多少粉，周洁伦根本就没关心过。
　　现在听说一个他没听说过的演员有550万粉了，他才震惊了。
　　“这圈子水太深了……哥不陪玩了。”周洁伦的语气，说不出的落寞。
　　顾莫杰连忙劝谏：“别介！这么灰溜溜算啥。我打给你，就是教你一招。走也走得潇洒，而且别人还不觉得你是因为粉丝不如人才走的。”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粉丝不如人就不如人呗，说的好像我会受不了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绕弯子了，我跟你直说吧，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僵尸粉’的存在？”
　　周洁伦是技术小白，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道，直截了当就否认了。
　　于是顾莫杰简明扼要在电话里解释了一番：什么是僵尸粉。
　　然后周洁伦就怒了。
　　“你说那些粉是10块钱100个、从淘宝上买来的？我靠！这种垃圾我还玩个毛啊，亏我最开始几天还看到帖子就回复——过了一星期帖子太多了，回不过来，才让助理帮我打理。”
　　顾莫杰趁机打蛇随棍上：“伦哥，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所以我也就给你指条路子。一会儿下午记得发表一个声明：因为对腾讯微博的僵尸粉现状不满，你回给粉丝的很多真诚回复，都石沉大海回给了僵尸号。所以你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才愤而弃号——听明白我的计策了么。”
　　“好哇，原来你是想——”周洁伦再没经营头脑，这当口也反应过来顾莫杰的图谋了。
　　“你就说你干不干好了。”
　　“干！”


第一百零六章 不小心爆了
　　一个90初的中分黑长直萌妹子坐在电脑前，打开微博网页，自动登录。她是金陵林业大学的一名大一新生，今年18岁。
　　页面上显示她的网名叫“姚小喵”，头像是她本人的墨镜照。
　　“姚小喵”是周洁伦的脑残粉，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听周洁伦的歌，直到如今刚刚上大一，掰着指头算算也有七八年了。
　　她算不上什么网络潮人，现实生活中甚至应该用“安静”来形容。之所以这次选择了第一时间成为微博用户，完全是为了看看偶像每天的最新动态。
　　然而，当她今天打开周洁伦的微博页面时，看到的内容，可谓让她如遭雷击：“什么？”
　　“开通微博一个月来，我自问，最初的每一条用户来信，我都有用心回复。但是走心的下场，却是很多回复发给了那些套路捧场的机器人——今天，我才从朋友那里，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僵尸粉’。我想说，如果微博背后不是一个个真人，而是一串串数据，那这个东西还有什么好玩的呢？离开这里，只和僵尸粉有关，和其他任何热爱我的人都没有关系。离开，并不等于放弃朋友，期待将来在别的更诚信的平台上再见。”
　　她强忍着愤怒看完了周洁伦的关博声明，眼眶里液体咕噜噜地打转转。把网页滚动到最上面，清晰地可以看到，“周洁伦”这个实名认证微博的粉丝数，从昨天的206万，跌到了155万，她呆滞了五分钟，又刷新了一下网页，这个数字居然就掉到了153万。
　　5分钟就掉2万粉？怎么可能！
　　僵尸粉是个什么鬼！为什么导致“我伦”再也不来爆照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关博声明下面炸了锅一样的回复和评论。
　　力挺周洁伦的都在那儿骂街一样挽留和吐槽：“姚辰算个什么吉跋毛！陈昆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就是专门雇佣了个新媒体团队帮自己专门运营！哪有我伦走心！”
　　微博是可以随便“@”的，自然有人帮忙找人来砸场子。很快，姚陈等人的粉丝就被吸引过来，对这条杰迷评论进行围剿：
　　“滚犊子！我姚女王就是人气比你个周结巴高！不服来战！说那么大义凛然，还不是因为吸粉吸不过我姚女王，觉得丢脸了才退的！装什么清高。台巴子滚回去！”
　　网喷的力量是无穷的，话题立刻就炒热了，而且还是用了最高效的传染武器——地图炮。
　　然后周洁伦的经济人、微博代管人开始清粉，宣布了一系列拉虎皮扯大旗的手腕。
　　下午两点半，事态闹大了，腾讯官方开始出面澄清。然后表示愿意帮助周洁伦帐号清退僵尸粉，并且也会一视同仁确保微博关注度的公平、热度排行榜的公信，希望挽留周洁伦。
　　但是到了这一步，其实腾讯内部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事情从周洁伦这个节点爆出来，显然是敌人有预谋了。
　　周洁伦的杰威尔音乐公司，大股在顾莫杰手上。这事儿IT圈里顶层的人都知道了。连马化腾听到这个消息，都只是砸了一个杯子一个手机，然后就哼哼地不说话了。
　　早知道当初不去拉周洁伦，还当能用点儿私账小钱，换取周洁伦帮忙做私活呢。谁知钱一进兜里，就翻脸了。
　　腾讯开始加大清粉力度，周洁伦的号，从150万，跌到140、130万……
　　然后，就突然崩了。
　　半个小时内，突然不受控地额外超跌了50万！
　　下午4点50，周洁伦帐号上的真粉，只剩下48万！和最高峰的时候相比，四分之三的粉丝消失了！
　　“姚小喵”同学等很多只关注周洁伦微博的真粉，也崩溃了，删除了自己的微博内容，发誓再也不看了。
　　其实，这才是退潮之后真正的常态——哪怕你是亚洲音乐教父，现实中几千万铁粉，又如何？
　　微博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才刚开，一个星期十几万的涨粉速度，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多出来的如果不是刷的，又能作何解释？
　　周洁伦这个环节被突破之后，紧接着不到半小时，就轮到了蔡依琳、林志凌这些和周洁伦关系很铁的艺人的微博号。那些号也开始谴责僵尸粉问题，然后严辞勒令刷粉店自觉清退。
　　那些号也很快从百万人以上关注，跌到了只剩二三十万——蔡依琳和林志凌的人气，本来就比周杰伦低一半不止。实打实靠真粉，一个月有20万就不错了。
　　再然后，这股风潮蔓延到了刚刚入驻20天的韩国明星圈子里。
　　少女时代、SJ的韩更、已经有点过气的东方神奇……统统崩了。
　　到了这一步，腾讯内部要是还看不出来问题所在，那就真白痴了。
　　时间早就过了下班的点。有些客服和测试、技术支持的人七点钟就走了。后来被紧急通知加班的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据说事后还解雇了几十个不主动加班、视突发事件如无物的家伙。
　　叫你们不按照996作息！
　　……
　　“互联网泡沫，就是这样。只有退潮了，才知道谁在裸泳。”
　　黄龙时代广场顶层，顾莫杰看着窗外的飘雪，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心情很是愉悦。天色已经很晚了，靠着霓虹灯光在积雪上的反射，才能把一切看得分明。
　　他还没吃晚饭，神经也很亢奋，饥饿感阵阵袭来，他却不想去思考吃饭的事儿。
　　拿过热咖啡轻轻地抿一口，他优雅地坐回沙发上，顾莫杰问盛伟：“情况怎么样了？多少大V崩了？”
　　“我们的人，该崩的都崩了。周洁伦和少女时代这些算好的了，起码还有两三成真心粉。外围那些凑数的，一成都没留下。然后那些此前我们帮忙顶起来的姚辰、陈昆，也打回原形了，550万就剩下17万——基本上是30个里死29个。现在外头对微博粉丝数的公信力质疑，已经乱了套了。”
　　顾莫杰轻松地笑了：“唉，我就说嘛——搞个社交属性的东西，结果被关注的人一点选择权都没有。人家加你，你想拒绝都不行。这种模式，怎么会不崩？”
　　盛伟陪笑着提醒：“如果没有我们狙击，马化腾还是掌控得住局面的。”
　　“那是，守法都是有成本的嘛，违法都是能降低成本的嘛——但是既然同行守法了，你就该担心你单独违法后，被人举报捅刀的风险不是？出来混，这点觉悟都没，那就是死了白死了。”
　　顾莫杰毕竟是文理兼通的综合型人才。不仅IT技术深湛，四年的法学学习——不是学习法条，而是学习法学的思维模式——更是让他产生了很多联结型创新的突触。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在顾莫杰脑子里，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比喻：
　　新的《劳动合同法》出来了，不给员工签合同交保险，会有XXXX风险，但是也能节省一定的成本。
　　在一手遮天，主管部门都不管的情况下，违法降本还是不违法降本，似乎应该挣扎一下。
　　但是，如果在一个“你违法降本了就很有可能被竞争对手举报、背后捅刀”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违法降本，那就是脑残行径了。
　　腾讯微博为了走得快，选择了媒体属性更多一些，被关注者的选择权被单方面取消了，泥沙俱下的情况自然无法避免。
　　如果微博能和历史上那样，有一个自然生长的发展期，这一漏洞也没什么。等到生态起来了，再渐渐从良，就没事儿了。就好比东瓯那些皮鞋厂，先卖三年纸皮鞋，完成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将来就能从良卖品牌了。
　　问题是，微博有这个窗口期么？
　　微博这个产品，注定了是从生下来第一天，就被对手严密盯防的存在。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顾莫杰自己不做“单方面就能关注的无门槛社交产品”，不代表他不知道做这个产品所能赢得的好处。
　　更不代表，他会眼看着对手做这样的产品。更不代表，他发现对手做的时候，不会去破坏。
　　做成的本事，目前顾莫杰还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一切条件还不成熟。但是搞破坏的本事，以顾莫杰的段数，已经足够了。
　　苏军投入10万大军入侵阿富汗，美国人只要几个特工就能引动苏联人劳师费饷。冷战的经历，早已告诉世人：在两极对抗的大环境下，任何一个小战场，都可以变成泥潭。
　　冷战之下，除非你有种一上来就民兵白杨东风三叉圆锤巨浪种蘑菇，否则，激进就是不明智的。
　　……
　　顾莫杰和盛伟畅谈到深夜，远方战场的形势，始终没有脱离他们的关注。
　　最后，或许是饿过了，顾莫杰让楼下送了外卖上来，还罕见的要了点啤酒，和师兄盛伟对坐小酌。
　　“师兄，你觉得，咱是不是该出来洗地收尸了？那个早就做好的‘初见圈子公众号’，春节前放出来？填补一下微博流失掉大V后的空缺？”
　　盛伟吹了半瓶雪花纯生，吃了一大片猪耳朵，大大咧咧地说：“我又不管经营，这事儿你问老叶去。”
　　“我是问，如果我们开了‘圈子订阅号’，你这个安全部门有没有把握帮我把篱笆扎牢了！我们不要激进，就慢慢来，一个僵尸粉都不要给用户刷。外面有刷子店，你也要给我打击了！”
　　“这个没问题，我保证帮你搞定。不过你最好还是和老马那里打个招呼——他的淘宝平台太恐怖了，市场上有什么需求，他那里就什么都敢卖。到时候我们出了‘圈子公众号’，千万记得让老马关照底下人：见到一个‘初见圈子公众号’卖粉店，就给咱封杀一个！”
　　顾莫杰拍着胸脯：“这没问题，我和老马老交情了——当年我和他谈好，3年内初音不涉足电商和支付，如今3年的期限早过了。后来上次维尔福家的STEAM数字游戏销售平台上线，我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用支付宝作为国区支付手段，至今没上‘初音钱包’。这次老马要是敢不给我面子，我回头过完春节就把‘初音钱包’拿出来。”
　　“嘶——”盛伟一阵不寒而栗，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急了。
　　幸亏他不是顾莫杰的敌人。
　　这厮简直太歹毒了。


第一百零七章 收尸洗地的出场了
　　爆炸性的僵尸粉事件，持续发酵了两三天。
　　杰威尔音乐系和SM娱乐系的艺人，已经全部从腾讯微博里撤了出来，一根毛都没剩下。
　　别的被波及的、半火不火的小V们，也有不少拿腔作势退场的——这些人大多数在清退僵尸粉之前，也就那么几万粉或者十几万粉。真靠公平竞争，也是争不过那些一线明星的。
　　但是，僵尸粉事件却给了这些人一个台阶下：看，不是咱抢粉抢不过姚辰和陈昆，是咱没用潜规则啊！既然如此，咱也不屑于和刷粉者为伍！
　　人都是有虚荣心和高估自己之心的。
　　一个考80分的人，心里说不定就会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好、发挥不好，实际实力比考90分的人更牛逼。这时候给他一个“某90分的人作弊了”的新闻，他们就会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狠狠用地图炮抨击。
　　看看腾讯新闻上面，每次看到“女大学生如何如何”的消息，下面几万条没考上大学的喷子“大学生都是XXX”的评论，就可以理解这种状态了。
　　拼粉拼不过的小V们，也是一个道理。僵尸粉事件，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借口。
　　僵尸粉事件爆发之前，腾讯微博的有效用户开通量，一度达到了“初见圈子”的三倍。
　　眼下，却一夜之间遭到了重挫。
　　粉丝们上微博，图的是啥？不就是近距离接近自己的偶像，甚至给偶像发个评论、都能得到偶像的真实回复么？
　　那种被偶像搭理的快感，是绝大多数粉丝的源动力。
　　一旦偶像被僵尸粉包围了，被疲劳轰炸的垃圾信息包围了，再也找不到走心的评论在哪里、想回也没法回，微博还有啥玩的意思？
　　尽管百足之虫不是那么容易干掉的，腾讯微博那庞大的盘面也不可能一下子遏制住。但是初音的这次狙击，至少让腾讯损失了20%左右的大V，还退潮式的卷走了这些大V的核心粉丝用户。
　　而且直到元宵节过完、进入3月份，微博的用户量也没有明显回升。
　　这一击，至少一正一反打掉了腾讯微博两个多月的发展窗口期。
　　如此重大的损失，马化腾当然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
　　听说腾讯方面已经下了狠手，开始围剿那些淘宝上的卖粉店利益链，也着实抓获了几股小毛贼级别的黑客。
　　但是初音投入的核心力量闪躲很快，加上有心算无心，早已撤走得一干二净。
　　真被弄进局子里的卖粉族，如果确实是初音指使的，也不用怕。反正弄外挂弄插件最多判三年，证据不足的外围充其量缓刑。该给他们养家钱的，初音方面事后绝对不亏待。
　　说到底，还是淘宝上那些真卖僵尸粉的散户小店，帮初音打了掩护。
　　就好像中情局的特工，混在阿富汗游击队里，给苏军添堵。等到苏军回来报复的时候，首先逮到的肯定是阿富汗游击队，不会是鬼精鬼灵的中情局特工。
　　……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好莱坞环球影城的一处布景内，拍完本人的最后一组镜头，权宝儿也到了该退出剧组的时候。
　　作为《Make-Your-Move》的女主角，她已经在剧组呆了三个月。中间短期出组过几次，参加宣传活动，或者办点私事。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还是非常兢兢业业的。
　　哪怕是几百万美元的小制作，好歹是好莱坞电影，还演上女主角了。刚来美国发展一年多的她，不可能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正准备收拾卸妆，导演杜安·阿德勒脸色难看地走到权宝儿身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杜安·阿德勒在好莱坞混了八年，一直都是当歌舞片编剧，如今才刚刚转型兼任导演。所以对这部小制作的一切进展，他都是精益求精的——这是他的导演处女作。
　　“权小姐，你决定了么？那两组吻戏镜头，真的要让替身来演？这会影响效果的！到时候只能让你的替身背对镜头！”
　　“阿德勒先生，合同里提前写明了的，不是么？该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权宝儿和颜悦色地解释着。
　　“但是这是歌舞片！我就没见过歌舞片女主不拍吻戏的！”
　　“那我只能再次诚恳地表达我的歉意。效果上，劳您多费心了。不拍吻戏，也是我经纪公司决定的，我个人爱莫能助。”
　　权宝儿不卑不亢地结束了这段对话，然后很有礼貌地告辞。
　　“你这种人，将来再也不会有歌舞片导演会用的！”阿德勒挥舞着剧本，对着权宝儿的背影大喊。
　　权宝儿心中一阵酸楚，还是忍了下来。
　　离开片场，走了大约几百步，在环球影城一处相对偏僻的街角，见四下无人，才登上“宫廷元素”房车。
　　回国需要的行礼，都已经收拾在车上了。车门一关，宝儿就交代助理：“直接去机场。”
　　洛杉矶可以直飞首尔。16个小时后，她就能见到父母兄长，过一个轻松的新年了。
　　坐在房车里，揉揉太阳穴舒缓一下神经。然后她打开了“初心”手机，分别翻开“腾讯微博”和“初见圈子”，试图找点八卦乐子。
　　这个“初心”手机是联通版的，但是烧录了美国运营商的IMEI号，并且使用了预付费SIM卡，所以在美国也能使用。
　　“诶？少女时代那些小妮子，都退了微博了？”在微博里看到的第一条状态，就让宝儿很震惊。
　　自从去年年底，初音原创收购、增资了SM四成多的股权之后，SM的全部艺人，在宣传口径上就绝对唯初音马首是瞻了。让开微博也好，让激活“初见圈子”也好，都是公司的指示，属于工作任务。
　　不过，最近这十来天，权宝儿一直忙着拍电影，都没关心顾莫杰的事情和SM的事情。别人也没来打扰她，所以和外界有点脱节。
　　她立刻给少女时代的队长金泰妍打了个越洋电话。铃声仅仅响了两下，金泰妍就接了。
　　“前辈……哦不，理事前辈，有什么吩咐么？”
　　听到金泰妍的声音，宝儿觉得心里一凉。
　　论年纪，她只比少女时代那些队员们大两三岁；但是论出道年份，则足足比少女时代多了七年。哪怕当初没有当理事，她也是公司的一姐。后来股权日重，地位就更加超然。
　　何况，去年LG集团因为和她的过节、封杀了少女时代的代言，还是宝儿求情把“初心”手机的代言拉回来顶上，从那以后，少女时代的妹子们就更对她心怀敬畏。
　　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宝儿的心头。
　　“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欧尼。理事长理事短的，听着烦。”
　　“宝儿欧尼……”
　　“最近怎么把微博撤了？是公司要求的么？”
　　“诶？欧尼还不知道嘛？是初音原创那边给公司打招呼了。然后我们今天刚刚在‘初见圈子’上开通了一项新功能，叫‘初见圈子公众号’。整个组合有一个媒体号，每个成员有自己的个人号——现在姐妹们都忙着往上传生活照和日常呢，公司说要马上把分享内容充实起来。”
　　“好，那我也看看。就这样，先挂了，回国请你们吃烤肉。”
　　权宝儿挂了电话，就点开“初见”。
　　果然有一个升级版可以更新。
　　下载，安装APP，重新登陆，浏览新版功能介绍。没几分钟，权宝儿就学会怎么用“初见圈子公众号”了。
　　利用自己的“初见”帐号，点击申请“个人号”，填写了几条验证信息，然后却被告知“个人号已开通”。
　　“咦？怎么回事？”权宝儿一阵纳闷，一把拽过自己的女助理，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女助理忙不迭地解释：“啊，对不起，您拍戏忙，所以忘了和您说了。公司的艺人公众号都是统一开通了的，您直接绑定登陆就行，不用申请。密码是这个。”
　　“原来是这样。”
　　权宝儿输入“BOA861105”的密码，果然登陆成功了。
　　“玩法和微博差不多嘛，也是分享文章和照片。不过怎么还能发长文？不是只有140个字么？好吧，功能有点多有点乱。”
　　“怎么看不到别的公众号的粉丝数？只有普通号可以关注公众号？公众号不能关注别的公众号么？”
　　鼓捣了一阵，权宝儿立刻发现还是有一些不适应的地方。幸好腾讯微博本来也就才上线一个多月，宝儿自己也就亲手操作过两三条，如今改弦更张也不算难。
　　看不见粉丝数，就少掉了大V之间的攀比。平台也不会根据粉丝的多寡去排定推荐位，从根子上杜绝了刷粉的最主要动机。
　　当然，这个“初见圈子公众号”，也不存在后世微信公众号那种“一天只能群发一组信息”的规定。
　　目前看来，因为用户数少，服务器压力不大，每天群发长文的次数被限制在了3次，而单张爆照和140字短文并不受限。
　　其中，140字以内的纯文字短文，还可以通过短信发送给特定虚拟号码的方式，直接不登陆网络就更新，这是腾讯微博家怎么都不可能做到的飞跃性优势——这意味着，在用户手机没有开数据流量的情况下，都可以给一个106开头的号码发短信，然后这条短信会自动成为与手机号绑定的“初见圈子公众号”上的短文。
　　而且群发出去的文章和动态，也是和微博一样允许关注者评论的；但公众号没法回复粉丝的评论，算是一个劣势。
　　“不管怎么说，先爆几张在剧组的生活照吧。”权宝儿三下五除二上传了照片，又单独用短信发了两条文本，算是收工。
　　退出之前，宝儿不忘看一眼自己的后台数据。
　　“吓？居然也有3万多粉丝了，这个号不是才用了两天么？我在中国市场应该没有多少歌迷吧？”


第一百零八章 ONLYONE
　　经过13个小时的飞行，加上仁川机场回家60多公里路的颠簸，权宝儿总算在除夕前一天深夜，赶回了江南区清潭洞的家里。
　　江南区建筑稠密，房价腾贵，清潭洞尤其如此。100多平的高级公寓，就要10亿韩元以上（08年物价，600万人民币。）
　　前些年，权家一直住在清潭公园一角的韩东路87号高层公寓里，户型是顶层独占。
　　后来，06年时宝儿拿到了SM的第二份合同。有了股权，当了理事，又有大笔初音歌姬代言费。手头阔绰起来，权家才开始考虑别墅。
　　清潭洞也是有别墅区的，只是非常罕见：在圣水大桥和永东大桥之间那短短的一段汉江江滨上，狭长分布着数十幢独栋别墅。
　　据说本世纪初规划这块地皮的时候，因为地质勘探确认这段江滨太疏松，不适合起高层建筑，市政才破例搞了别墅区。后来因为稀缺，很快成为了韩国权贵们争抢的豪宅。
　　权家人前年夏天搬进这处汉江江滨、奥林匹克大道边的新别墅，当时花了120亿韩元。
　　载着权宝儿的保姆车，稳稳停在奥林匹克大道的辅道上，女助理下来先左右观望了一下，确认夜深人静没有可疑人物，才对着车里点了点头。
　　权宝儿倏地钻进院子，然后叫开了门。
　　……
　　权宝儿的父母和二哥都在家。尽管已经夜深，却没有人去休息，等着女儿和妹妹的归来。
　　权宝儿的大哥权顺勋已经成婚，所以搬出去不和父母弟妹一起住了。韩东路87号的公寓就留给了她兄嫂。
　　“爸，妈，二哥。”宝儿很乖巧地和家人打了招呼，然后就被母亲金淑英拉进了餐厅，洗了手，一家人就围着地暖吃宵夜。为了陪她，父母兄长晚餐都吃的比较少。
　　宝儿的父亲权永泰，是文体观光部的官员。当初宝儿被选进SM公司的时候，权永泰还是个处长。如今倏忽十载，他也仕途顺畅，前年刚刚爬到副司长。
　　年纪渐长，官位渐升，权永泰对孩子的要求自然也严格起来。
　　幸好宝儿是幼女，父亲的严厉九成都被两位兄长承受了，到她这里，多半只剩下慈爱。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宵夜，电视上放着肥皂剧，宝儿还偶尔和母亲讨论两句剧情。
　　金淑英看女儿的眼神有些狐疑，不过并没有马上表现出来。
　　原先宝儿在日本发展这些年，至少个把月还能飞回首尔一趟和家人团聚；自从07年秋天去了美国，探亲的周期就一下子延长到了半年。所以家人都很珍惜她回来的时光。
　　权永泰用过宵夜，又看了一会儿新闻，就去睡觉了。金淑英打量了一阵，示意宝儿去书房陪她说说话。至于家务，自然有女仆料理。
　　“妈，怎么了？”宝儿虽然很疲惫，心情却是不错的。进了书房，还给母亲揉揉肩。
　　“别累着了，坐。”金淑英示意宝儿不必忙活，拉着宝儿一起坐在沙发上，“你今年……谈男朋友了？”
　　宝儿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什……什么呀。”
　　“妈是过来人，会看不出来么，你和去年都大变样了。”金淑英察言观色，把脸一板，恩威并施地说，“你也不小了，都22了。只要公司不管你，难道我们还会限制你不成？找了也是好事儿，但是要和家里说。”
　　去年春节的时候，距离权宝儿献身只有个把月，所以身形体态依然近似处子，金淑英看不出破绽实属正常。但是到今年回来，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金淑英是过来人，除了心疼，更多也是希望确认女儿有了归宿。
　　“有……有吗。”宝儿心虚得怦怦直跳，幸好她心里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多多少少也曾经想到过，头皮一硬，咬牙说，“是谈了一个，但是又分了。就没和你们说，怕你们担心。”
　　“什么？哪个混小子这么不开眼！是歌手还是演员还是投资人？”听了宝儿的话，金淑英顿时就怒了，“你不说我就把你爸喊起来！你好歹也是几百亿韩元的人家、副司长的女儿，怎么能任人轻贱呢！”
　　“妈，我好累好累！时差还没倒过来。你就这么想逼死我，去回忆那种事情么？”宝儿心乱如麻，又被母亲斥责，眼泪滚珠落玉一样往下掉，语气里面满是恳求。
　　“给我几天缓缓，我一定告诉你，成不？”
　　金淑英心中一软，狠不下心继续紧逼。
　　“罢了罢了，你先回去睡吧，过完年再说这些。别整得一家人过年都不开心。”
　　宝儿回到屋里，却哪里睡得着。
　　一整夜都在思忖着怎么搪塞解释，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金淑英那边，送走女儿之后，她立刻喊来了次子权顺虞盘问。
　　宝儿的二哥权顺虞开了家影视音乐进出口发行公司，近年也开始自己做MV制片人。家里就属他和小妹工作性质最接近。
　　“你妹今年新遇到了些啥男人？去了一年美国就被人给祸害了？”
　　听了母亲的质问，权顺虞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诶？妈您是说……小妹她？”
　　“她自己都承认了，谈了男朋友，又分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好歹也混音乐圈影视圈，就什么都不知道？”
　　“真谈了？那肯定是那个——”权顺虞不假思索就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妥，硬生生先收住。
　　“谁？！”金淑英眉毛一竖，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权顺虞想了想，觉得还是别瞒着父母的好。
　　“小妹前两年就结识了一个重要投资人，是个中国人，叫顾莫杰。您可能听说过的，是‘初音集团’的老板，中国排行前三的互联网大亨，几百亿美元的身家。上个月他还把小妹的经纪公司买下来了。如果您确认小妹真和男人谈过了，那只可能是这人了。我知道小妹一直对他很有好感，也有点崇拜他，至于其他男人，以小妹眼高于顶的脾气，肯定是看不上的。”
　　金淑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复述一样念叨了几句：“居然还是个外国人？而且还不是美国人，是中国人？是个很有钱的糟老头么？你妹怎么会看上那种人？”
　　权顺虞差点喷宵夜。
　　好吧，金淑英果然是纯粹的家庭主妇，竟然不知道顾莫杰的详细资料。
　　“妈你说什么呢，人家比我还小呢。嗯，应该和小妹同年的，不过稍微大10个月——如今23周岁，就赚到几百亿美元了，完全靠互联网创业白手起家的——人家都说顾莫杰和扎克伯格，并称东西方世界创业双雄。”
　　金淑英有偶尔用FACEBOOK，但是也没关心过FACEBOOK老板是谁。对扎克伯格这个名字，她也有些陌生，所以权顺虞的讲解起码有一半是白瞎了。
　　“23周岁！几百亿美元？！白手起家！”经过儿子的剖析讲解，金淑英总算是彻底回过味儿来了，“嘶……那倒果真是不容易了，难怪。”
　　金淑英最后一句话硬憋了回去，没说出来打击己方士气：
　　怕是五大财阀里面，LG集团和乐天集团这两个排位比较靠后的财阀，整个打包都不如那个中国人的家产多。
　　处在中间档次的现代集团，和SK电信的崔家，估计也就和那个顾莫杰伯仲之间，或许稍微胜出数筹；
　　真要从资产上以数倍优势绝对碾压顾莫杰的，整个韩国也就只剩三星的李健熙、李在镕父子了。
　　美女明星要想嫁入豪门有多难，金淑英是知道的。五大财阀家的公子爷们，玩弄了一些女明星之后，给个几十亿韩元补偿就抛弃的例子，不胜枚举。（肯给几十亿韩元分手费的还算走心了的，光走肾的连这点都不一定给。）
　　要是权宝儿就是个普通当红女歌手，金淑英对此也就认命了。问题是宝儿毕竟是司长家的女儿，多多少少有点地位，金淑英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幸好，跟着丈夫经历了这些年的风浪，让她知道这种事情上绝对不能造次。说不定本来女儿在人家心里还有点地位，一逼急了反而彻底撕破脸。
　　思前想后，金淑英也只能定下调子：“你爸那里，等你妹回美国了，我再慢慢给他透口风。宝儿这边，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多关心关心，套一点儿实话出来。这么瞒着不是办法。”
　　“好的，我明白了。”权顺虞松了口气，庆幸母亲还有点大局观。
　　……
　　次日就是除夕，权宝儿起床用过早餐，一直避着父母，神色闪烁，也不敢多聊天。还是二哥扯着她谈心，她才稍微放开一些。
　　“小妹，我也不会和妈那样逼你，只希望你自己保护好自己。我不知道顾莫杰给了你些什么，对你有多少诚意，你可要擦亮眼睛。”
　　宝儿被二哥的关心说得有些伤怀，窝在沙发上，抱着个大抱枕，嘟着嘴把下巴深深埋进抱枕的凹陷里面。
　　“哥，我是真心的，我相信他也是真心的。至于娶我这种事儿，就别想了。他自己有在先的责任要履行，如果他抛弃了那个责任来娶我，我反而看不起他了。至于物质上，你觉得我缺钱么？我也没问他要什么，但他也给了我不少。将来SM公司都是我的，他也会把我推进奥斯卡，我想实现什么梦想他都会支持。如果我非要嫁给他，你觉得我还有机会继续当歌手、当影星、或者将来在经纪公司提携后辈么？你见过哪个大财阀家的媳妇儿，是从事这些行业的？如果少一层婚姻的束缚，就可以两全真爱和事业、梦想，为什么非要去套上这层束缚么？”
　　权顺虞竟无言以对。
　　娱乐圈里混的人，很多都觉得围城之内还不如不结婚好。
　　如果宝儿肯立刻退出江湖，他自问宝儿去竞争顾莫杰妻子这个位置，还可能有一线希望。但是既然宝儿都不愿意离开自己歌迷的视线，那这事儿就绝对没商量了。
　　“好，我支持你。记得把我当初被SM刷落榜那份梦想，一起完成掉吧。”
　　权顺虞叹息了一声，当年宝儿当上练习生的时候，就是和他一起去参加了SM的选拔，结果权顺虞这个正主落选了，宝儿这个陪客反而进去了。
　　“年后，如果爸妈打你电话，问起这事儿，我教你一个说辞：你就说，顾莫杰原来是真心想娶你的，但是你不愿意退出歌坛，所以此事才作罢了。只要你这么说，爸妈那边的关就会好过不少——说不定他们会逼你退出歌坛，但你一定要自己咬死口径顶住。”
　　权顺虞的劝说，让宝儿心中豁然开朗了些。她也是当局者迷，一直没想到这一招。
　　要是这么说，爸妈就不会对阿杰怀恨在心了吧？只会觉得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想，宝儿便下了决断。
　　论势力，权家明显比费家又高了几个档次，可是权宝儿的职业，也让她在婚姻问题上要价能力比费莉萝更低了几个档次。
　　韩国社会本就等级森严，歌手地位不如电视演员，电视演员又不如电影演员。哪怕权宝儿转型了拍电影，在主流社会眼中，终究比作为“女律师”的费莉萝要逼格低不少。
　　一个女律师都没资格嫁给顾莫杰，何况一个女艺人呢。
　　“好的，我会这么说的，谢谢。”宝儿客气地和亲哥说了感谢，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静静。
　　《Make-Your-Move》这部电影已经拍完了，年后回到美国，她的主要工作就是赶在5月份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之前，再打一张专辑，一张真正融入美式风格，发挥自己帅气特长的专辑。
　　写歌的工作，宝儿一直有穿插着做，利用每一个灵感爆发的闲暇时刻。
　　此刻，被母亲和兄长逼迫的痛楚，让她又有了灵感迸发的熟悉感。
　　拿起钢笔，她在纸上写下了几行歌词。
　　《Only-One》。
　　“已然渐行渐远的你，You-are-the-Only-One……”
　　“依然至死不渝的我，You-are-the-Only-One……”
　　“一痛再痛却还像傻瓜一样傻傻坚持地Say-GoodBye”
　　“即使无法再见，依然You-are-the-Only-One……Only-One……”


第一百零九章 大佬斡旋
　　春节悄然而至，似乎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初见圈子”在腾讯微博推出了整整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姗姗来迟跟进了“公众号”这个功能，把圈子本身“单方面关注”的短板给补了上来。
　　因为推出的时机正好赶上了春节年关，腾讯方面的针对性响应自然迟钝一些，也没法很好地针对性升级补足。加上那些有预谋退微博的大V们纷纷转投初见公众号，着实让顾莫杰打出了一波春节攻势。
　　到2月10号，初见圈子公众号已经建起了几千个，累计关注这些公众号的粉丝总人数达到了1200多万——
　　而1月20号腾讯微博泡沫破裂前的巅峰状态，总计用户也不过2500万；泡沫破裂后，一度暂时下滑到2200万，并且有300万明星铁粉永远离开了腾讯微博。
　　这还没算未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僵尸粉热潮的余波，腾讯微博还得继续原地调整。
　　更让腾讯方面郁闷的是，腾讯微博的开通，对于QQ和QQ空间的帮助并不大。
　　因为绝大多数用微博的人都是直接从QQ号开通的；绝少有人是因为为了用微博、才去新注册QQ号——QQ这个工具，本来就已经占据了中国PC网民九成的规模。再出新产品，也无非是提升黏性，不可能扩大用户基数。
　　但是到了初音集团那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初见”这个软件，至今只有三四成的中国网民在用。很多人原先觉得为了沟通和聊天，有QQ就够了，没必要再去弄个“初见”——倒不是觉得“初见”功能不够好，而是社交圈都在QQ上，嫌麻烦。
　　现在，好多原本在腾讯微博上轻轻松松就能看到的明星私房咨询，居然退博看不到了。“初见圈子公众号”里面，倒一下子冒出一堆绝对人气旺盛的明星。一时之间，追星族们纷纷去看“初见圈子公众号”。
　　怎么样才能看到“初见圈子公众号”呢？首要一个条件就是你得有“初见”帐号……
　　没有怎么办？立刻申请呗！
　　记得用手机号验证申请哦亲！
　　有人做过统计，在06-09年，周洁伦巅峰时期，几乎中国大学里每一届学生，都有一两百万周洁伦的铁粉。蔡依琳的少点儿，也有周的三四成。满打满算，杰威尔系的音乐人，至少可以牵动两三千万人的铁粉。
　　而SM那边，东方神奇、少女时代、SUPER-J这些组合……每一个也都是非同小可的影响力，尽管他们的粉丝相比周洁伦要更低龄化不少。
　　这两拨人，已经得到了经纪公司严令，是绝对不会开通腾讯微博的。想看，就乖乖注册初见帐号吧。
　　至于其他名人，一开始确实是马化腾砸钱拉的比较猛。无奈他没算到僵尸粉速成这一招会这么快、这么猛烈的出现。所以用来拴住名人们的钱都已经砸完了，后续能不能拴住名人，就没什么新筹码了。这些名人里面自然也有反水的，或者至少是两边都开通以强化自己宣传。
　　名人们都不傻，有了新的增加曝光的渠道，他们是不会拘泥于对旧产品的忠诚度的。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两头下注。
　　……
　　关注“初见圈子公众号”的这1200万人里面，就有450万人是原先没有用“初见”聊天软件的。为了关注公众号，才注册了“初见”。
　　而按照初音集团的估计，至少还有2000多万的周、蔡、林等人的铁粉，同样属于“原先没有初见帐号”。
　　韩流明星们那边，至少也可以牵动2000多万此类新粉。
　　考虑到这两个群体之间可能有相当程度的重合，估计最终这些人可以为“初见”带来3000万的额外用户。
　　这个慢慢涨粉的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消化，估计要到暑假的时候才能涨够。
　　到时候，“初见”和QQ的用户估摸，就会变成1.9亿：3.7亿。
　　初见的市场占有率，会一举突破QQ的一半！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而且，以上数据还仅仅是计算了“公众号吸粉与明星站队”这两个因素。如果初音方面在这半年里拿出新的攻势，结果可能还不止于此。
　　其实理性地想一想，随着智能手机的出货量，至少这半年里所有安卓机的出货，至少可以为“初见”再拉回一千万人的差距——顾莫杰顶着不让“初心”手机降价，背后可是顶着一套“所有安卓厂商都要预装‘初见’”的威胁逻辑的。
　　面对如此不甘的局面，马化腾本人不好出面骂人。他心里面却是憋着一肚子的火。
　　但是腾讯方面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了。他们着实买了不少软文渠道，大力撕逼，把前段时间腾讯微博僵尸粉事件的爆发定性为初音集团为“初见圈子”铺路而背后捅刀，试图把对方泼过来的脏水泼回去一点。
　　当然，这些话都不是腾讯官方出面说的——那可是要讲证据、负法律责任的。
　　初音方面，费莉萝组织法务部大肆反击，也抓了一小撮说话不负责任的家伙，送进各地看守所狠狠收拾了一顿。
　　一时之间，国内的圈子里，卖粉的外挂店主和收钱发帖的无良小便抓了一堆，神仙打架殃及一波跑龙套的。网络上腾讯和初音双方的企业形象，也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马化腾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已经被喷子喷了很多年了。顾莫杰此前一直是以非常正面的传奇形象出现的，现在网上也开始有人说他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云云。对此，顾莫杰也只能是一笑置之。
　　这番闹剧一直闹腾到了元宵节之后，才在工信部亲自出面调解的情况下，得到了妥善解决。
　　双方都默许不再挑事，也不再抓人。
　　这事儿的轰轰烈烈程度，几乎和历史上一年之后的“3Q大战”差不多了。
　　……
　　2009年2月16号，元宵节过完之后的那个周一。
　　京城，工信部通信保障局会议室。
　　工信部下属，有很多个和网络/通信相关的司局，比如发展司、无线司。相比之下，保障局更多扮演的是救火平事儿的角色。
　　会议室正中坐着领导，是个女副局长。两旁则是两个年轻人，一个三十七八年纪，一个二十三四。
　　年轻的那个，明显更帅一点。倒不是说外形上有多精致，而是气场上更锐利。
　　这是顾莫杰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和马化腾坐下来面对面谈判。他收到约谈的消息之后，是自己坐着他的EC-135HD直升机进京的，因为不用去机场，这玩意儿比航班还快一点。
　　创业多年，他和李老板、老马都谈过好几次，唯独和小马没什么正面的交集。
　　马化腾的照片，在电脑上顾莫杰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但是真人坐在对面，尤其是没有旁人，马化腾给人的感觉是不爱出风头。油油的，面面的，始终强笑，无所谓的样子。领导说话时，坐姿也很标准，不管虚不虚伪，至少表面很认真。连穿衣服上面，马化腾穿正装的概率都远高于其他IT大佬。
　　相比之下，李老板和老马，在待人接物上都比马化腾更锐意、随性；更快意恩仇、有话说话。包括和领导开会，听讲时的姿态都是叼叼的。
　　居中的领导轻咳了一声，率先发话定了基调：“国内的互联网市场，应该有序竞争。不要让FACEBOOK和推特看了笑话。”
　　“钟局说得是，我们初音集团是一直提倡有序竞争的……”
　　“他们……唉，过去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总之是腾讯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顾莫杰和马化腾都堆着笑，先后把场面话给圆了。
　　“这老小子不会动气的么？要激怒他看来不容易。算了，玩官场套路，我怎么玩得过那些老家伙，还是应付应付就好。”顾莫杰心中转了几道念头，最后决定全场只跟风说场面话。
　　双方认错的态度都很诚恳，倒是让调解者松了口气。
　　钟局又扯了一阵，拍板道：“那今天这事儿就这样了。不管此前腾讯微博上卖的僵尸粉店，有没有初音的人在弄，都既往不咎。但是初音方面要严正承诺，将来也绝不经营僵尸粉和其他第三方刷数据业务——不仅自己不经营，也要管好手下人，不帮助，不扶持。做得到么？”
　　顾莫杰貌似诚恳地点头：“一定保证，这事儿我们初音方面无则加勉。”
　　钟局转向另一边，也不吝打几板子：“腾讯方面也要规范经营，不要用不能上台面的手段微博拉V。有什么优惠，有什么条件，都应该对社会公开，一视同仁。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没那么多被刷的漏洞，别人才不会盯上来。而且，将来我不希望看到因为猜疑导致的报复。”
　　“钟局您说的太对了，我们腾讯一定吸取教训。其实花钱拉V这种事情，也不是我的本意，是管理上有一定漏洞。我只是给下面定了业绩指标，可能就有些人为了完成指标不择手段了……回去一定加强管理。”
　　“那就这样了。互联网市场还是很开阔的嘛，这是一个快速成长中的市场，每天都有新的空白领域出现。不要光盯着眼前的分蛋糕，你们都是国内IT的风向标，要一起把蛋糕做大，这才是领导想看到的结果。要是谁想搞垄断，国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撂下最后这段话，钟局起身就走。工信部的接待人员，则给顾莫杰和马化腾都发了一张食堂的餐券。
　　秘书之类的随行人员当然也有。
　　顾莫杰看得哭笑不得，他从来没在衙门食堂吃过工作餐。对面的马化腾倒是显得很习惯，一看就是政府交道打多了。
　　“小顾，再聊聊呗。”亲自拿着餐盘，领了菜，马化腾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而和煦。
　　顾莫杰笑笑，一只手捏着餐盘，另一只手示意秘书叶敏茹不必跟来。
　　菜是标准餐，机关食堂那种50块钱的标准，但是有包厢可以坐。长条桌，形状和会议室里的差不多，位子很宽敞。（09年的京城机关食堂，煎蛋只要5毛钱一个，大排2块。）
　　马化腾低着头，吃了一口油炸小黄鱼：“其实咱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你和老马，老李都能和平相处，到了IM，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顾莫杰淡淡一笑，放下筷子擦擦嘴，才慢条斯理地说：“马总说笑了，我一直觉得，哪怕3亿人下载了‘初见’，也不会有人去卸载QQ的，不是么。最多是‘除了聊天以外的时候，不会再想到用QQ’。所以，我不想讨论：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谁挑起的。”
　　“呵呵，这么说，倒是QQ封杀初见错在先了。”马化腾语气中忍不住泄出一丝轻蔑，那是涵养用尽的前兆，“好，不谈恩怨。我知道你对内容原创一直很重视，对吧。游戏，动漫，音乐，电影……现在还搞了正版数字游戏销售平台。你要搞社交平台，最初的动机我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一统江湖，将来在自己的平台上再推全领域的正版化。”
　　这个问题马化腾倒是说到顾莫杰心里了，他也不吝坦荡一回：“正版化肯定是要做的。国情摆在那里，没个五年之功，别想有所小成。”
　　“我其实也想做正版化的。”
　　“是么？看不出来。我好像只看到各种山寨。”
　　“那是因为平台还不够大——小顾，你是从内容入平台，我是从平台入内容。其实原本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弄个毁约成本足够高昂的长期战略合作，你提供内容，我提供平台，多大的生意不好做。”
　　“可是我看不上你的平台，那个平台的‘大数据’已经不够大了，被小学生污染了。很多消费者的声音，已经永远听不见了。生态系统里的‘生物多样性’已经没有了。”
　　顾莫杰一句句地补刀，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扒拉羊肉片儿，嘟囔着含糊不清，一点尊重对方的意思都没有。吃得差不多了，喝两口饮料，顾莫杰最后补刀了一句，“所以，我准备另起炉灶。你那个产品，就是个互联网初级阶段的试验品。”
　　“那就是没得谈了？可惜。”马化腾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别人和你谈，不一定就是怕你。”
　　顾莫杰最后拿餐巾抹了抹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怕，我理解你的诚意。”
　　马化腾无奈地苦笑，站起身来踱了两步，似乎是调整情绪。最后才背对顾莫杰，补充了一个问题：“小顾，我记得你是86年的吧。”
　　“是。”
　　“你和我、老李、老马，本来就不是一代人，何必呢。小琳也只比你小六七岁，本来我们完全有机会取信于对方的。”
　　顾莫杰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么，我也有女儿了，现在才7个月。等你六十岁的时候，我拿女儿换你的公司，你会换么——前提你你的公司在你60岁的时候，还值得我拿女儿来换。”
　　“你是在羞辱我？”
　　“原话奉还。”
　　“哈哈哈哈……好，当我没说。”马化腾自嘲地大笑，脑袋生硬地歪了几下，似乎是在活动缺少润滑油的颈椎。
　　看来是彻底谈崩了。


第一百一十章 哪怕是蚂蚁也要认真地杀死
　　EC-135HD的噪音很轻，顾莫杰这架座驾，额外的隔音措施就更好了。
　　但是，回钱塘的路上，坐在机舱里，他依然觉得烦躁、不耐，时不时地反侧折腾一下。
　　“是和马化腾谈得不愉快？”秘书叶敏茹细心地抽出湿巾，给顾莫杰擦了擦额头。
　　“不关这事儿。”顾莫杰烦躁地抹开叶敏茹的手，“给我倒点琴酒，加洋甘菊。”
　　叶敏茹很快把酒倒好，递给顾莫杰。杜松子和洋甘菊的混合气味，让他稍许宁神了些。
　　“马化腾没我想象得那么坏，他只是和我一样不择手段。”喝了几口酒，顾莫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有利于人类的，是在改善这个世界——我也是这么相信我自己的。”
　　顾总这是动摇了？不可能吧。他向来是那么地坚定，就和盯住目标的饿狼一样，从不放松……
　　叶敏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阿杰，我们都相信你，肯定是你比马化腾更对。”
　　叶敏茹三年如一日喊顾莫杰“顾总”，尽管顾莫杰反复要求她喊“阿杰”就可以，叶敏茹始终没习惯改口。此刻，却不知为何改口了。
　　总之听起来亲切了不少，有点知心姐姐的意思。
　　“是么？你这么说真的很没诚意诶。”顾莫杰善意地笑笑，帮叶敏茹理了一下头发，“你连他和我的想法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就这么武断给我打气。”
　　“那你就说说呗，我听着呢。”叶敏茹善意地鼓励着，帮助顾莫杰宣泄排遣心中的狐疑。
　　顾莫杰凝视了一会儿叶敏茹的眼神，没有看出任何自私和闪烁。
　　“我原先一直觉得，老马和老李比马化腾人品好得多，没有马化腾那么卑鄙。现在想想，从道德上来说，马化腾也许并没有更恶劣。他不择手段地灭杀竞争对手，最终其实还是想做正版、做多元化。只不过他觉得，‘天下大乱’的情况下，没资格谈正版化，多元化。要先完成血腥的原始积累、把跑马圈地的地方都圈光了分净了，形成几个巨头，大家可以坐下来谈，然后才能真正有正版化、多元化的互联网环境。不把草头王杀干净，想谈判都找不到人谈——就和美国佬现在在伊拉克一样。”
　　叶敏茹微笑着总结：“这是觉得要‘先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了。”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唉，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在文科上的素养不如你们好。”
　　“术业有专攻么，您那么忙。”
　　“不扯这些了，往下说。”顾莫杰制止了叶敏茹歪楼，“但是我的理念和他不一样。当初美国人的‘镀金时代’，需要让洛克菲勒家族用一次次拉德洛惨案屠杀工人屠出一个原始积累，但是现代社会就没必要了。不能因为前辈摸石头摸出快感了，我们就有桥不走再下河摸一遍。我们不可能为了完成原始积累，不可能为了走向垄断，就先迎合一遍纯小白，先裹挟‘大众当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群’，去抹杀其他大部分的小众派——没必要这么做，我坚信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但是马化腾他不信，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
　　一个是砸烂一切旧世界，打扫完再请客。一个是温和的改良主义，一边打扫一边请客。
　　毫无疑问，顾莫杰一直认为，温和改良可以让文明存留下来更多的遗产，更多多元化的火种。而不是在运动式的一锅端里，被小白们当成四旧。
　　穿越火线和毒奶粉玩多了，人民智商是会下降的。
　　说到底，马化腾是个不知文明为何物的粗人，而顾莫杰骨子里多少有点艺术家的风骨。
　　叶敏茹静静地听顾莫杰说完，没有插嘴。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老板，终究是一个还有情怀和义理的年轻人。
　　他总是要在确认自己的敌人是坏人或者愚昧之人时，才会发挥出百分百的斗志。
　　叶敏茹觉得，自己知道怎么安慰老板了。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就用历史和市场去检验好了。生意场上，本来就没有善恶，只有理念先进与否。难道对手不是坏人，我们就要手下留情么？”
　　顾莫杰把脑袋埋在靠枕里面，斜着眼看着直升机外的浅云，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把杯子里的残酒一口气喝完。
　　“谢谢，我觉得好受多了。对手，不一定得是坏人么。哪怕不是坏人，我们也可以竭尽全力干掉他们。”
　　顾莫杰说着，把眼罩罩上，然后就横躺下来，枕着叶敏茹的大腿睡了。叶敏茹静静地帮他摁着太阳穴，让顾莫杰沉入了梦乡。
　　……
　　一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了。
　　EC-135HD稳稳地停在黄龙时代广场顶楼。
　　是顾莫杰上飞机的时候交代，回来的时候先送他回公司，不要直接飞到竹溪小径的家里。
　　公司里还有很多人在等他，需要根据今天工信部领导的斡旋意见、他和马化腾的谈判结果，来裁定初见与微博大战的下阶段路线。
　　“又吃小茹豆腐了！小心回去家法伺候。”费莉萝身姿高挑地裹紧大风衣，走上来挽着顾莫杰的胳膊下了天台。一边走，一边还小声轻责了顾莫杰两句。
　　“啥？”
　　“以后不许睡在妹子的大腿上！小茹都向我‘告状’了。”
　　“是告密吧。我还不知道她，那是要在她‘费姐’那儿表忠心呢。”顾莫杰自嘲地在费莉萝腰上捏了一把，“行了，别卖弄你的‘闺蜜忠诚度’了，准备开会。”
　　五分钟后，早就布置好的会议室里。
　　顾莫杰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杯茶水，对着几个集团高管、外加一众初音网络科技系的骨干开门见山摊牌。
　　“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我们和马化腾的和解算是谈崩了。第二个，尽管谈崩了，但是钟局也出面发话了——良性竞争可以，互相刷僵尸粉这种事情就要收敛点儿。所以，大家看着办吧。”
　　“高层指示”传达完毕，下面的人立刻七嘴八舌讨论开了。
　　“那就是说，以后不能再用僵尸粉陷害腾讯微博了？”
　　“没关系，不能刷是相互的。腾讯的人也不能刷粉扰乱我们的公众号系统了，正好有利于这两个月我们的扩张。”
　　“我们本来就没有粉丝排行榜好吧，公众号主本来就没动机去刷。”
　　“那也是有好处的，不刷至少有助于我们后台维护层掌握更真实的大数据。”
　　“行了，这些闲话先打住——”顾莫杰轻轻拍了两下桌子，止住了这种无意义的讨论，“还是先一条条说说吧。王青明，把原先做好的几套推广预案拿出来，一条条地过——根据目前的谈判结果，哪些招能用，哪些招不能用。”
　　“是，顾总。”初见产品负责人王青明立刻拿过自己的笔记本，接到了投影仪上，然后把这个月里早就反复酝酿的推广预案打开。
　　“花钱拉名人开公众号，这个选项一开始也在我们的企划案里出现过。当时害怕被敌人利用和狙击，就没第一时间拿出来。现在既然马化腾已经被我们在这上面坑过一道了，工信部也调解了，估计腾讯不敢原招奉还地反击，我们正好可以拿出来用。”
　　“然后咱可以和初音原创那边进一步深度合作，建议初音原创下属的音乐经纪公司，今年多捧一些低成本的原创型歌手，打造成网红人物，然后把这些艺人都发展成只许用‘初见圈子公众号’、不许开通腾讯微博的典型。这样我们靠娱乐圈名人粉丝拉用户的速度就可以进一步加快。”
　　“其他还有一些原先被认为‘门槛过低、容易降低产品逼格’的非熟人社交功能，当初提出来的时候，被认为是容易被腾讯方面攻击。现在既然双方处在平行竞争的状态下，我觉得也可以拿出来用了。”
　　王青明BLABLA地，一下子就说了三条提纲挈领的重要方针，都是这一个月里早就讨论清晰、只等时机成熟拿出来用的。
　　“等等！所谓的‘门槛过低、容易降低产品逼格的非熟人社交功能’，都是些啥？我怎么不知道。”公司COO叶维伦开口，打断了王青明的汇报。
　　王青明解释道：“有很多，主要就是便于……便于手机用户认识陌生人的一些小功能。当时我们认为在移动端咱是有硬件优势支持的，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初心’手机，自然可以跟进硬件的最新应用，和‘初见’的新功能实现自洽……”
　　“既然大家都有疑问，就说具体一点吧。”陆文君也开口，示意王青明不必顾虑。
　　王青明之所以一开始语焉不详，主要就是顾忌到在座的领导里面，有几个妹子。见陆文君都开口了，他也就无所谓了。
　　“比如，其中一个新功能叫做‘摇一摇’。”王青明说着，看了一下陆文君和费莉萝的脸色，见没有异状，他就继续往下说。
　　“这个功能主要是结合了手机的G-Sensor硬件，帮助‘初见’用户找到其他同时在使用摇一摇功能的陌生人。本来我们还试图直接加入‘附近的人’陌生交友渠道，但是考虑到目前手机绝大多数没有普及GPS芯片、蜂窝基站定位精度也不高，所以暂缓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评估一下，如果这些功能拿出来了，马化腾那边需要多久，才可以给‘手机QQ’模仿出这些功能？”
　　“应该至少要三个月，有些功能可能更久——因为马化腾不可能掌握住手机硬件的发展脉搏，也就不可能提前太久挖坑布局。软硬结合这条路，只有我们能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等等还可以抢救一下
　　平行时空的历史上，马化腾和张晓龙不知道用下面这句台词装过多少回逼，打过多少回脸：
　　任何没有门槛的社交，都是耍流氓。
　　这句台词的第一次使用，应该就是在新浪微薄推出有悖于美式推特的“单方面关注”功能后。
　　当时腾讯对此很不屑：被关注的人都没资格拒绝关注，这样的社交产品有什么门槛？这种社交和肆意骚扰有什么区别？这玩意儿最终能够做得起社交属性？最终下场还不是沦为戴着面具的自媒体！
　　后来，这句台词又被复述了很多遍，比如当陌陌出现的时候，就被腾讯复读吐槽了一遍。果然，陌陌好像也没蹦达长久。
　　然后是“秘密”……
　　再然后，是柏拉图……
　　一切的轨迹，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腾讯家虽然山寨无数，但是在社交这个问题上，还是很严肃的，很有人品的。
　　可惜，讲人品是要有资本的。
　　已经在社交领域独霸天下，没有形成有效威胁的对手后，当然可以讲人品。
　　因为只要大家都讲人品，江湖的格局就不会崩，霸主就能永远霸下去。
　　而对于还没登上巅峰的竞争者，他们难道是道德上就不想“从良”么？是天生下贱，非要把自己的产品做成一个约炮的玩意儿么？
　　还不是没办法。
　　不用更贱的招数，怎么弯道超车？
　　垂直竞争的领域里，走正道的，只能有一两个。
　　来得晚的，不剑走偏锋，就直接死了。
　　陌陌不约泡，就等于直接点击“我选择死亡”。
　　所以，哪怕是喝下去三天发作的鸩酒，在不喝一天就渴死的情况下，还是先喝了吧。
　　大不了用续命的两天时间差，去找解药。
　　这个逼，不是那么好装的。
　　“初见”生态的综合威胁，让马化腾似乎又回到了早年亲自上阵、用女号装人妖放“黄图姐”大杀器，骗人聊QQ的时代。
　　（腾讯QQ刚刚起步的年代，马化腾本人也当过装女号的陪聊。）
　　于是乎，马化腾和张晓龙终于在腾讯微博的最初布局中，听信了原新浪系的策划设定。又最终在敌人贴身盯防的情况下，被引爆了僵尸粉问题这个隐患。
　　后悔也没用，初见和QQ之战，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一个被工信部调停，双方都不能背后下明显黑手的时代。
　　谁也不知道这个阶段可以维持几个月，但是双方走知道，原先留手、怕被敌人阴招狙击的手段，如今都能拿出来试试水了。
　　顾莫杰和马化腾都相信，对方是不敢顶着工信部的严令顶风作案的。
　　……
　　经过一个寒假旺季的积累，初音娱乐又为顾莫杰积攒了不少弹药。稍微拿出几个亿来，吸引一些大V们改投“初见公众号”这种事儿，自然也是要做的。
　　只不过，相较于一个多月前腾讯的手笔，“初见”方面给钱的单价力度要低得多，大概每个人的身价只相当于当初腾讯微博拉人的两三成。而且拉人的规模也小得多，三线的角色顾莫杰基本不会去拉，只拉一二线。
　　这个策略在2月17日、也就是工信部调停会议后的次日，立刻就展开了。短短几天，反响也还不错。那些原本的大V们对于这个身价也是挺接受的——
　　毕竟，“处女”和“非处”能是一个身价么？那些V们的自媒体“第一次”已经投名状给了腾讯微博，吸粉效应最新鲜热辣的一波也已经带去了腾讯。而如今初见公众号只是来收尸的，卖便宜一点也是应该的。
　　除了把这些腾讯已经用过的旧招，抄来用一用之外。初见独门的新功能，也在这几天内陆续放了出来。
　　2月20日，刚好是一个周末，“初见”升级了“摇一摇”的功能。
　　因为是“初见”本身的升级包，所以凡是用了安卓机的用户，都收到了这个更新提醒。而其他还在用BREW和塞班的用户，则因为软件系统不给力，鲜有立刻更新的。
　　第一个周末，除了少数安卓用户尝鲜了之外，“摇一摇”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但是第二周，很快无数评测文章和体验文案开始出现在各大门户和社区的分享热门中。
　　“昨天初见提醒升级，没多看就升了。多出来个摇一摇的功能，看了下说明书还以为就是QQ漂流瓶的手机版。闲着没事就摇了，没想到真摇到了妹子！绝对真实，下面就鲍照！”
　　“摇出来的都是很NICE的潮男潮女，还可以设定性别过滤——不过这个功能QQ搜人早就有了，一点都不稀奇。”
　　“你们懂个屁！让你们见识见识专业评测人士的眼光：初见摇一摇，经评测只支持安装有高精度G-SENSOR的手机。其他没有安装G-SENSOR或者灵敏度不足的手机，是不支持这个功能的。所以用初见摇一摇功能，绝对比QQ漂流瓶更安全，定向性更高。QQ漂流瓶是条狗都有资格抛。初见摇一摇，首先得买得起两千块以上手机的人才有资格摇。轻轻松松一道门槛，帮助美眉们封杀千元机社会底层吊。”
　　这些文案连顾莫杰都看不下去，实在是粗鄙肮脏得可以。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忍辱负重”，没有干涉宣传部门暂时的放肆。
　　先稍微忍一忍，再出来“澄清”吧。
　　三五天一过，网上各种奇怪的段子开始出现了。一二线城市，每个城市每天都会有网友爆出一些约泡成功的案例。初见的公关部门见形势差不多了，很快收手，剩下的让社会舆论自行发酵。
　　腾讯方面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开始组织舆论打着第三方的旗号。攻击初见不要脸，竟敢公然搞约泡功能。
　　但是仅仅两天，随着“初见”的下载量出现了一波新的小高潮、市面上的安卓手机各大品牌销量也狠狠涨了一波后，腾讯很聪明地住口了。
　　有些时候，骂敌人也是在帮敌人宣传。或许这种宣传抵制会让主流社会觉得初见摇一摇很下贱，但是挡不住逆反心理和本来就想约泡的人下载这个软件。
　　QQ在用户规模上，本来占优的就是中小学生群体。在技术和商务人士领域，“初见”的使用率是不输于QQ的。如今这一招改版，显然是补在了初见原本的短板上。
　　……
　　光鲜人人都看得见，阵痛只有自己知道。
　　外人看着“摇一摇”功能又帮着“初见”新增了百来万用户，似乎很是给力。但是“初见”的技术负责人王青明却在那儿加班加点，为倏忽而至的瓶颈苦恼不已。
　　从后台数据分析来看，“摇一摇”带来的新增趋势，正在很快减速。
　　“用BREW手机跟塞班手机的用户，升级软件太麻烦了！初见一个月升一个版本，用户根本跟不上！”
　　在安卓和IPHONE普及之前，中国人的手机安装软件是很麻烦的。至少六七成用户，哪怕用的手机具有自行安装软件的功能，也很少会去用到。
　　比装软件更麻烦的，是软件升级。
　　没有APP-STORE，没有安卓的智能识别，每一个J2ME模式的JAVA安装文件，都不会去智能检索本机上已有的同款软件旧版。需要用户手动卸载、再手动重装新版本。更可怕的是每一次重装，存储在本地的数据都要重新从网上同步一遍。
　　“初见”和手机QQ的那么多用户，有一半是靠着一代代的新手机在卖出去的时候，直接预装给用户的。还有一半则是用户买回手机后，自己鼓捣了半天，辛辛苦苦装上去的。
　　但是，在已经装了某个软件之后，因为软件的升级而自己再手动重装，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出现过。或者说即使有，也不会超过手机网民数量的一成。
　　“初见摇一摇”仅仅推出两周，吸引了一两百万对新技术接受度最高的潮人之后，就面临了硬件兼容的瓶颈。
　　倒是“初心”手机和HTC-HERO，随着“初见摇一摇”的火爆，销售速度快了不少。2月份毕竟还在开学季，新买手机的人还是不少的。
　　“摇一摇还是推出得早了，安卓机规模不够大啊。唉，估计最多为‘初见’额外吸五六百万用户，就差不多被腾讯山寨了……真特么生不逢时。”
　　郁闷归郁闷，王青明喝了两杯咖啡，很快把心态调整过来。
　　不可能所有新功能运营策略都非常成功的，偶尔大材小用浪费一颗好棋，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毕竟摇一摇本身也是有被敌人攻击的风险的。在初见和QQ因为工信部调解而手段和缓的时候推出，是一个比较稳妥的做法。至于大环境不好，暂时顾不上了。
　　“要不，开通一下‘同时按键模拟摇一摇’的功能？把手机摇一摇的功能，扩展到PC上？PC软件升级比手机软件方便得多，只要一推出，马上就可以吸引到不少新用户吧……”
　　如此一想，王青明把第二套升级方案重新整理了下，保送到了用户体验总监陆文君的邮箱里。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回复OA。
　　“经讨论，开通PC‘附近的人’功能可以接受。但扩展‘摇一摇’操作模式的申请，已经驳回。”
　　“摇一摇建立起来的‘手机太差的人没资格摇一摇’的品牌形象，不能轻易抛弃。‘初见’产品部门，要和智能硬件产品部门严密配合，相互帮助。”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微信：绝地反击
　　二月份的后半部分，加上整个三月，腾讯公司的社交产品部门，一直处在被阴后的调整期内。
　　花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修补重构腾讯微博生态此前的漏洞、消除僵尸粉爆发带来的负面影响，顺带恢复一下被裹挟流失的用户量。
　　但就是这短短的休战窗口期内，等腾讯填完伤口补满血，再次回过神来时，赫然发现“初见”又靠着这个时间差，狠狠往前冲刺了一段。
　　这些日子里，伴随着腾讯人的，是隔三岔五冒出来一条的坏消息。
　　“杰威尔音乐与SM娱乐两大派系的艺人集体撤出微博、改投初见公众号后，带来的长期影响，或许会让微博生态损失1500万粉丝，并反向‘资敌’2000多万——这个过程会在大约半年的时间里持续完成。”
　　“初见公众号使用现金收买政策后，45天内累计有偿吸纳6000余名大V开通‘初见公众号’，累计支出推广费用约4亿元，额外带动2700万粉丝关注量，新增‘初见用户’850万。”
　　“初见摇一摇功能上线一个月，成功带动270万用户新注册‘初见’帐号。并导致‘初心’安卓手机额外增销80余万台、HTC-HERO额外增销30余万台。”
　　“初音网络科技方面，3月10号升级了PC版‘初见’补丁，在‘用户查找’界面下，一口气加入了‘附近的人’、‘你可能认识’、‘你们的共同好友’等搜索项，并且在各大渠道大力主动推送、宣传新功能点。上述功能由于手机版初见摇一摇功能的门槛效应，大量针对性分流了手机较差、但电脑办公时间较长的都市白领用户。幸好由于此前都市白领已经被‘初见农场’、‘好友奴隶买卖’、‘抢车位’等游戏大量吸纳入‘初见网’的SNS社区体系。此次改版带来的绝对新增用户量并不可观，20天内累计引流150万有效用户。但‘初见’已经成功深耕了国内都市白领阶层这一用户阶层，未来黏性预期进一步提升……”
　　虽然这三五项小举措，每一项为初见拉来的新用户最多的也就七八百万人，最少的只有一两百万人。但仔细算算，加起来总额也有近两千万之巨了。
　　考虑到QQ也就3亿多用户，初见这一波攻势，起码让初见相对于QQ的用户占比，又提升了5%以上。
　　“附近的人”、“您可能认识的人”这些技术性改版带来的提升，是一波流的，并没有持续性。“摇一摇”的持续性稍好，会随着高端安卓机的持续销售而逐步凸显。而大V艺人的选边站队，则会带来绵绵泊泊的长期影响。
　　面对恶劣的竞争态势，腾讯内部的评估部门反复开会，得到了一个比较保守的预估。
　　如果双方都没有决定性的新招出现，或许“初见”的用户数，真有可能在暑假之前就突破2亿人。
　　形势非常严峻。
　　……
　　洗干净微博的负面问题，堪堪稳住阵脚的马化腾，并没有时间松口气。
　　3月末，经过紧急筹备，他再次召集了张志栋、张晓龙和一些原新浪系的技术人员，进行一次针对“初见”攻势的战略部署。
　　会议场所，选在腾讯总部3901的马化腾办公室，因为并没有多少人参加，没必要去大会议室。
　　马化腾的秘书，照例在会议之前，把一堆图表贴在白板墙上。上面标注的，一向都是需要让公司每一个管理人员都警醒的“噩耗”。
　　“2009年1月1日：QQ有效用户3.52亿，日活9700万；初见有效用户1.47亿，日活4500万；2009年3月31日：QQ有效用户3.72亿，日活1.02亿；初见有效用户1.86亿，日活6300万；2009年7月1日（预估）：QQ有效用户：3.9亿，日活1.1亿；初见有效用户2.3亿，日活8500万。”
　　张志栋、张晓龙，看着这些数据，心情都有些沉重，但是并没有任何人试图文过饰非、觉得战略评估部门估算悲观。
　　首先，根据目前的现状。“初见”似乎每个季度都在按照额外比QQ多那么2000万人的速度追上来，只多不少。
　　其次，作为移动互联网的渊薮之年，从2009年开始，大家都感受到了中国网民整体人数在大幅度增长，似乎每一年的总网民人数都会比上年增加两成以上。
　　（注：历史上2009年年中国内网民3.8亿，年底4.2亿，2010年年中4.6亿。书中设定因为主角的蝴蝶效应，国内网络建设稍有加快，整体朝前不超过半年。）
　　而“初见”显然在这波移动互联网扩张大潮中，丝毫没有吃亏。
　　尽管在进入这波大潮之前，其基础盘面比QQ小了一半都不止。但是在新网民加入的过程中，几乎是QQ俘获了多少新网民，“初见”也能俘获多少新网民。
　　一波波刚刚升上初一、高一、大一，并且获得买手机权力的学生党，一波波被家里小辈劝导着换可以上网的智能手机的上班族，似乎在他们拿到人生的第一台智能机的时候，机器上都会同时装QQ和初见两个软件。
　　尤其是初见公众号以及与之匹配的一系列“初见圈子”新功能上线之后，似乎谁也没觉得在自己手机上同时激活两个“聊天软件”是一种麻烦。
　　也或许是因为，在大多数新网民心里，初见和QQ本来就是两个东西，各自都有对方暂时没法取代的功能，所以非装不可。
　　这种心态，就和平行时空的网民们，不会因为手机上装了QQ，就去卸载微博——因为这压根就是两个东西。
　　初见，已经渐渐长出了QQ没法替代的功能，这才是最可怕的。
　　遥想2007年的时候，“初见”在十一长假时仓促上线，当时还是打着“电信/联通版飞信”的名号，避免和QQ正面交锋。靠着两大运营商的支持，短短三个月杀到了相当于QQ12%～14%的用户规模。
　　而后2008年5月“初音娱乐”IPO融资之前，初见成长到了QQ的20%几规模。08年后面7个月，又仗着整合校内网+YY语音+开心网页游以及一系列动作，暴涨到QQ的40%。
　　今年，按照眼下的趋势，上半年过完之后，初见涨到QQ的60%规模应该毫无问题。
　　以史为鉴，似乎初见自从上线以来，也没有追求过一鸣惊人一步到位。但偏偏就能仗着一连串的妙招迭出，每隔那么小半年就发动一波组合攻势，然后迅猛地成长出相当于QQ规模20%的新用户。再用后面几个月时间消化用户、巩固成果。
　　如果未来可以按照这个趋势继续推演，莫非2009年结束的时候，初见就可以成长到QQ四分之三的体量？到2010年底，甚至会追平乃至超越？
　　从诞生，到超过QQ，初见的计划，是“三年磨一剑”？
　　这种可能性，让每一个QQ人心中，都升起一股不寒而栗。一个绵绵泊泊持续成长，无论怎么应对都无法打断其节奏的对手，会让每一个身居高位者产生一种强烈的心里压迫感。
　　幸好，作为腾讯有数的高层，马、张等人都知道，对历史的惋惜毫无意义，做事儿还是得朝前看。
　　沉重的现状分析之后，马化腾终于蓄够了气场，拍板对张晓龙说：“微博产品的后续更新发展，你就放一放吧，把任务交给原来新浪过来的同事负责……”
　　“好的，我明白了……”张晓龙神色一黯，以为马化腾是要就僵尸粉被引爆的问题追究责任了。但是幸好，马化腾下一句话把张晓龙的心情重新挽救了回来。
　　只听马化腾凝重地说道：“你们广院当初鼓捣的那个‘微信’产品，加把劲儿再做出来吧。QQ的功能已经太多太乱了，现在发展有点迟缓，微博也没法有更多社交属性。微信做出来之后，我不会给你额外的支持，你也别指望把QQ的用户活跃度引流到微信上。我只能是给你一个推荐入口，至于后续做得好不好，就看我们自己内部竞争好了。推广资源可以按照打折价内部走账。”
　　“微信的定位和QQ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不会造成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内耗么？”
　　张晓龙还没接口，集团CTO张志栋抢先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时代不一样了，如果倒退大半年，我肯定不会这么决断的。苹果至今没有进入中国市场，当初安卓也没弄出来。那时候的手机软件基本上是固化的，新装应用很麻烦——
　　包括到现在为止，其实我们都可以看到，本来‘初见’的摇一摇一出来，决定可以圈地更多用户。但是他们没做到，就是因为现在智能机的用户还不够多。
　　智能机在软件灵活性上有那么明显的优势。未来一阵子，除了‘初心’和HTC以外，其他安卓品牌肯定也会雨后春笋冒出来；苹果也会图谋正式进入中国。所以两年之内，智能机肯定能占领国内手机市场。
　　智能机时代，一个企业的产品多一个APP少一个APP，用户是不在乎的。我们没必要追求APP数量上的极简主义了——比如李彦宏家，我们打听到百度现在在开发安卓版的APP，‘百度知道’弄一个APP，‘百度贴吧’又是一个APP，连‘百度搜索’都恨不得割一个APP出来，不要用浏览器直接搜。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追求软件数量上的极简？多一个渠道，就多一个曝光。多个APP之间可以相互引用，但是没必要归并到一个入口上。”
　　张志栋琢磨了一阵马化腾的决断，没有再说什么。
　　张晓龙知道这事儿就算通过了。
　　“我懂了，回去之后，我会专心搞好‘微信’APP的，而且只支持IOS和安卓，以及微软的WIN-Mobile三大系统。传统非智能机领域，我不会去碰的，也免得伤到手机QQ的固有市场，免得内耗。”
　　马化腾难得地欣慰微笑了一下。
　　“你肯这么想，说明你理解智能机推广的精髓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回过问——这个产品，大概还要多久。”
　　张晓龙眼珠子快速地转了一下，一咬牙立了军令状：“再给我三个月，暑假一定推出。”
　　“好，就暑假。我希望看到的是，初见手机版有的移动社交新功能，还有那个圈子，微信都要有。初见未来三个月里出来的新功能，你也要及时跟进。如果可以有几个自己的点，那就更好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们全家都是约泡神器
　　马化腾在深市释出“微信”这头魔兽的同时，在钱塘的初音总部，一场新闻发布会也选在了愚人节之前这一天，仓促举办。
　　毕竟，等愚人节之后再宣布某些声明，怎么看都很不严肃的样子。
　　声明是初音集团的大BOSS顾莫杰本人出面的，所以到会的少数几个记者都非常亢奋。
　　“对于目前网络上众多的谣言，我作为初音集团的总裁，严正声明：那都是彻头彻尾的曲解和恶意中伤。初音集团，包括集团旗下的初音网络科技等企业，都是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在为国内外人民提供更优良的网络服务的过程中，我们时时刻刻都把淳化社会公序良俗作为一个最重要的考量标准——我本人就是学法律专业毕业的程序员出身，我自问在这方面的社会操守，是非常高尚的。但是，那些人偏偏要在网上说什么‘初见摇一摇’是约泡神器！我在此严正警告，敢说就要敢当，如果没有证据随便乱开口，我们初音方面不吝以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商誉！”
　　顾莫杰话音刚落，最近这一年半载里因为捧哏捧得好的香港中询公司记者林轩妮立刻就举手提问，并且被初音方面维持秩序的主持人点名准许。
　　另一边的网易科技频道的记者马丽素也举手了。但是因为其白莲花属性太重、当初在2008年年初那次就《劳动合同法》规避问题的采访中没有让顾莫杰满意，所以今天自然也得不到被率先点名的机会。
　　“林记者，请您提问。”初音工作人员把话筒交给了林轩妮。
　　“顾总您好，众所周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各大网络媒体上，甚至是‘初见圈子’的分享里面，都有贴出无数‘利用初见摇一摇功能约泡成功’的真实案例，而对于‘初见摇一摇’的其他正面社会效果，却鲜少有被提及。对此您作何解释呢？”
　　马丽素一开始没被点到，心情正失落着呢。此刻听到林轩妮问出来的问题居然和自己想问的差不多，心头便又“阴转多云”了。虽然没出到风头，好歹自己想问的被同行问出来了，顺道听听也无妨。
　　在去年那次新年采访之前，马丽素的小心灵里，几乎把顾莫杰当成了一个时代的偶像。属于那种只要顾莫杰肯勾勾手，哪怕只是把她当成一张一次性卫生纸那样擦擦手就扔掉，她也愿意毫无保留地献身任从对方玩弄。可是偏偏那一次顾莫杰要这样伤害她的圣母表心灵。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我们推出这个功能的时候，本意并非是为了实现‘更便利的约泡’这个功能，而是为了更好地促进熟人社交、让用户能够偶然惊讶地发现：诶？原来在我附近还有这么一些本该和我很有交集、却因为我社交闭塞没有认识到的潜在朋友。
　　我们的摇一摇，并不是和QQ漂流瓶那样随便摇的，不是只要符合‘在同一时间点摇一摇’这单个条件，就能匹配成功的。在摇一摇的时候，我们首先还要求‘双方处在同一个移动基站的信号覆盖范围内’这一地理制约因素；如果是用WIFI网络的手机，甚至是后来的初见PC端‘找附近的人’功能，更是要求双方处在同一个路由器网段内。
　　所以，这个东西是用来让大家认识一些本该认识、却因为自己的原因错过的朋友的。更是让新注册的用户快速完成对熟人的加好友过程的——原先，一个学生或者白领，首次注册了初见帐号之后，需要一个个问同学或者同事要通讯录，然后一个个找初见号，加好友。
　　现在他们完全可以新注册号之后，直接摇一摇，或者直接搜附近的人，就把大部分该加的人都批量加好，然后只要手动查漏补缺，把搜附近没搜到的人补上就行。
　　所以，这个功能完全是考虑到初见起步比QQ晚了多年、很多新用户加好友的操作量太大太繁琐，才提供的贴心便捷服务。为了澄清这个问题，我们今天甚至不惜公布了这个功能的技术思路，以及技术实现轨迹，来证明我们的诚意。
　　如果其他竞争对手还想攻击初见摇一摇是约泡神器，那么我想说，技术路线图已经公布了。想山寨，想抄袭，想抹黑的，尽管去学好了。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心想做这种肮脏生意的人！
　　我们做的‘初见’产品，绝对不是用来约泡的，我也很诚恳地希望广大用了初见的女生，保护好自己，如果摇到的人你现实中完全不可能认识，而且有很大的偶然性，那么加上稍微聊聊可以，但是见面一定要慎重。我希望每一个女生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给坏人可乘之机，谢谢。”
　　“哇！顾总好有诚意喔，为了证明‘初见’不是约泡神器，居然还主动公布了摇一摇功能的技术原理和设计理念。果然是真君子啊。”
　　“就是就是，倒要看看将来谁会模仿或者专门弄个以摇一摇和找附近的人为主要卖点的IM产品。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下流！”
　　一群女记者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凡是年纪在二十七八以下的年轻貌美妹子，无不觉得两腿酸麻，腿间湿热，恨不得为伟人的放松身心贡献一分自己的力量。
　　“他……他果然还是好人么。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自污其名？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嗯，晋江上面那些不为世人理解的霸道总裁，不都有这样的苦衷的么？”
　　网易科技的马丽素绞着腿，觉得身体都软得快站不起身了。顾莫杰那番有灵魂穿透力的鬼话，已经把她这种踏上社会三四年的小白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
　　从新闻发布厅出来，顾莫杰抹了抹脸，交代叶敏茹道：“给我交代下去，以后凡是遇到这种有社会不良反应的新功能，都比照今天的处理手段：最晚不要超过三个月，就彻底澄清掉。估计以马化腾这种段数的对手，两三个月也够他们山寨一遍了。我们赶在对手山寨出来之前撇清，也不会损失多少未来的客户预期，还能稍微恶心一把对手。”
　　叶敏茹干练地记下了顾莫杰要求：“好的，一定传达到每个子公司、事业部负责人层面那里。还有别的吩咐么？”
　　“没了，忙你的去吧，让君君来我办公室。”
　　叶敏茹立刻退下，两分钟后，陆文君出现在顾莫杰的门口。
　　看到女友进来，顾莫杰浮出一丝自然而然地温柔，起身亲手在蒸汽咖啡机上调了一杯浓郁的焦糖奶泡，稍微加一点ESPRESSO，风格不伦不类的。
　　咖啡味很淡，但是顾莫杰知道陆文君就好这一口，这种尺度。
　　“最近也累坏了吧，‘用户体验总监’这个活儿，可不好干呢。”
　　陆文君接过咖啡看了一眼，只稍稍抿了一口，就搁在了旁边，略带幽怨：“亏你也知道这活儿累，不过还好啦，至少很有趣，没什么重复枯燥的事情。”
　　“咱在初见上头，奇招也用的差不多了；后头交给王青明和下面的人，按部就班实施吧。以奇胜，以正合；高层长期干涉下面人的脑洞节奏，也不是好事儿。”
　　顾莫杰说着，从背后搂住了陆文君，感受着女友毫无起伏的心跳。
　　他心里原本还有一堆准备用于后续安慰的话，如果陆文君对他的决策有质疑，觉得顾莫杰是不信任她了，那么顾莫杰少不得辩解一番。
　　预料中的质疑并没有出现，陆文君似乎很自然就接受了这个新设定。
　　“也好。其实，自从你把我挪到‘用户体验总监’的位子上，就渐渐觉得自己管的事情太细了，很多优化其实不该我亲自来想。用户喜欢啥，坐办公室的人再聪明也想不出来的。说到底，创意可以靠想，真正细化到可以执行的‘体验’，还是要靠全面搜集大数据。”
　　“看来这小半年收获不少，都能想通这一点了。”顾莫杰从自己办公桌上的西点盘里捻起一块凤梨酥，亲手喂给陆文君。
　　“马化腾这些年的用户行为数据，不是白窃取的。腾讯的人，不是只会山寨不会创新。只是他们知道，创新这种东西，创了也不知道‘不明真相的群众’会不会欣赏，还不如直接第一时间从大数据里抄那些已经被证明有热度的功能。”
　　顾莫杰口中提到的这一点，正是腾讯多年来稳扎稳打山寨的精髓所在。QQ这个软件，其实每次都会开机扫描用户电脑里的软件安装情况、每个软件被用户使用的频次等数据，然后上传到QQ的服务器。
　　正是这个大数据，让腾讯多年来山寨始终很精准，几乎是每一个互联网新产品出来，腾讯都是第二个开发的（仅次于原创者），那些扑街试水的坑，都让同行付代价趟过去了，而腾讯就挑那些没坑没雷、先行者已经活下来的位置跟进。
　　QQ之所以这么难被干死，精髓就是这一点，因为腾讯永远不需要去付出试错成本。
　　但是，天下能够这么干的，绝不止腾讯一家。
　　顾莫杰的初音，李彦宏的百度，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这个能力。
　　百度的搜索记录，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因为搜索记录可以统计全国网民的关注热点转移轨迹、用户下载各种软件的数量和频次。
　　相比之下，百度是一个比腾讯更了解网民关注点的企业，但是其大数据短板也比较明显。那就是：百度都是在浏览器里面用的，没有自己的客户端，所以没法扫描用户电脑的本地数据。百度只能知道大家下载了多少次某个软件，但是下载下来之后，使用频率多高、用户黏性如何，这些数据百度就偷不到了。
　　总的来说，在揣摩用户心理、确保产品体验优化过程中“不走弯路”这一层面上，百度是逊于腾讯的。
　　阿里也是一家数据公司，但是其数据搜集仅限于“网民会在网上买些什么、如今商机何在”。它的数据可以服务于其他产业企业，却没法用于互联网公司本身。
　　而如今的初音集团，显然是在这一点上，国内唯一一个可以做得比腾讯更好的企业。
　　首先，如今的初音集团，也已经有一个相当于QQ一半用户规模的“初见”了，对于网民的交互数据的搜集，样本容量不亚于腾讯。
　　其次，初音有“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杀毒”。在这个领域，初音的安装量至今还是腾讯那个半死不活的“QQ医生/腾讯电脑管家”的五倍之多。
　　安全软件，对用户电脑数据的掌握，可谓是无出其右的，什么东西火了，什么东西不火，不可能瞒过一个有3亿多人使用的安全软件提供商。
　　最后，初音方面还有一招大杀招，那就是初音集团最初的元老产品——初音输入法。
　　因为初音是靠输入法起家的，输入大数据最完善，细胞词库最优秀，而且顾莫杰还是深度学习算法的提出者，这个领域核心算法的鼻祖。所以在国内，早就没有对手试图在输入法领域翻盘了。而外国人因为不存在中文输入的繁琐，在输入法领域更是没有牛逼产品。
　　顾莫杰的初音智能输入法，在这个细分领域内，是全球无敌的。
　　输入法搜集的大数据，不仅有“用户输入习惯”，更有“全世界所有中文网民每天在打些什么内容”。
　　大家关心啥，写些啥，聊些啥，搜些啥，初音输入法虽然没法分门别类对号入座，却可以给出一个总的混沌数据。再配合初音网络科技通过‘初见’、‘电脑管家’搜集的用户隐私，三管齐下，地球上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和顾莫杰那样，清楚中国网民都在关注些啥。
　　这一点上，马化腾也不可能击败他，最多双方旗鼓相当。
　　谷歌虽强，但外国的隐私保护法律更完善，谷歌搜集用户行为习惯没法那么肆无忌惮。在这点上还真不如中国巨头，有十亿肉鸡可以随便摆弄。
　　所以，以奇胜，初音已经又小胜了一场。以正合，初音更是不怵腾讯。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初音方面周密策划、巧出奇计挖坍一块墙角之后，立刻可以切换到正面战场，以堂堂之师稳守住战果，不让腾讯反扑回来。
　　这个道理，顾莫杰原先就懂，此番和腾讯的再次搏杀之后，就更加明晰了。
　　陆文君原本没到这个觉悟层次，幸亏做了小半年初音的用户体验总监，也渐渐明悟了起来。
　　陆文君随手吃了两块甜点，慢慢喝着咖啡说：“那你觉得，后头咱就‘无为而治’了么，找个地方度假等大小非解禁？然后再买买买？”
　　“不要说得那么消极么。”顾莫杰接过陆文君的杯子，把里面的残液一口喝干，“我只是说，那些细节的走向，交给大数据去掌控。宏观上的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下个月大小非就解禁了。如果初音娱乐可以制造一点有利市值的新闻，也好多套点现——有没有兴趣放松一阵子，制造点利好？”
　　“比如呢？”
　　“比如，帮我们旗下的音乐经纪公司，再挖点低成本的歌手，哄抬一下身价。又比如，改把五六月份请迈克尔杰克逊来中国开演唱会的消息，公布出去……”
　　“这事儿我不专业。”
　　“就当是休假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花轿子人抬人
　　游戏、社交、视频、邮件、云盘、电脑管家……
　　一系列的繁冗细节改良工作，统统丢给了已经精密磨合起来的自我进化机器去运作。初音集团已经滚起雪球来的大数据基础，足以让公司在判断用户需求时，所作出的决策正确性至少不亚于腾讯。
　　随着时间进入四月，顾莫杰总算可以把自己稍微解放出来，做一点务虚的事情，而没必要和“初见圈子/公众号”这些产品刚刚上市的最初三个月那样事必躬亲、天天加班了。
　　去年的4月份，初音娱乐成功在上交所IPO，当时融资了210多亿人民币的资金，刨除掉“有关部门”的好处之后，初音方面最终实打实入手了190亿。那笔钱，支撑了初音集团后来大半年里的各种买买买。
　　同时，这也意味着，到今年的4月份，大小非解禁的日子来临了。
　　大小非，是中国股市的一个特别概念。指的是上市公司在IPO之后，其他没有进入流通股领域、短时间内也不允许进入流通股领域份额，就叫大小非。
　　比如，08年4月时，初音娱乐IPO放出的股份是15%，所以只有这15%是流通股，其余85%都是限售股或者叫非流通股。
　　IPO规模定下之后，一年之内都不可以再把非流通股转为流通股。一年期满后，可以根据经营情况酌情增募。如果企业业绩很差，为了防止原大股东恐慌性抛售，解禁的条件会更严格。但是如果和初音娱乐那样业绩非常优良，就不存在这种额外限制了。
　　大小非解禁的一般限制是这样的：持有上市公司股份不满5%的原始股东，其股权称作“小非”，一旦解禁期到了之后，可以全部抛售掉，不受幅度限制。
　　而如果持股比例超过5%的大股东，其股权就叫“大非”。为了防止巨额抛单重挫股价，大非的解禁上限就是5%，卖完5%的份额之后，剩下的股票就要再等一年，才能再解禁5%。
　　比如，假设顾费莉萝上有15%初音娱乐的股份，那么她就要等3轮解禁，用3年时间，才能把她手上的股份抛光，每年都抛5%。
　　当初，古勇将在2007年运作初音娱乐IPO时，就给顾莫杰设计过一套持股方案。初音的85%非流通股里面，除了各路内部股东占的10%几个点以外，其余70%多的股份被分成了如下几份：
　　初音集团以集团身份持股25%，费莉萝持股17%（有2%转给了她弟弟费迪南），陆文君持股15%，顾莫杰持股15%（以个人名义）。
　　所以，一旦大小非解禁之后，哪怕集团名义的股权不动，仅仅抛售个人股，初音娱乐也可以释放出顾、陆、费3份5%的股权，总计15%——这个融资比例已经和去年的IPO程度相当了。而公司的市值和每股的股价，早已比去年同期上涨了不少，所以实际上筹到的钱会更多。
　　一般而言，国内上交所A股的IPO规模，控制在上市公司总股本的15%～25%。上市公司经营一定年限后，可以增发新股扩大流通股比例。
　　因为去年IPO时初音娱乐是顶着底限放股的，所以哪怕今年再放出15%，依然不算流通股占比很高的公司，其股权结构在上交所那些上市公司里，绝对不算起眼。
　　顾莫杰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大小非解禁之前，再为初音娱乐制造一点利好消息，让股价再涨一涨，确保他能够在公司股票处于高位的时候抛出一大笔。
　　同时，他也得确保股市上有足够的游资热钱，有进场欲望。否则的话，一下子两三百亿人民币的天量抛单抛出来，却没人及时接盘，那初音的股价立刻就砸到谷底了。
　　……
　　顾莫杰和陆文君、费莉萝、以及懂资本的古勇将细细合计过几次。
　　要制造初音娱乐相关的利好消息，无非三个途径。
　　首先是让初音娱乐短时间内再公布上线一两款火爆网游，并且把财务指标做漂亮一点，对社会公布。
　　其次，则是让STEAM正版数字游戏销售平台，显露出更强大的市场潜力。
　　再次，便是让扮演初音娱乐内容提供方角色的“初音原创”，再拿出一点造星成果，弄出新的网络音乐/视频热点。或者是让传奇影业多拿出一点大片拍摄计划，好好刺激刺激市场。
　　最后，还包括一系列诸如“初音娱乐成功承办迈克尔杰克逊中国演唱会”之类的消息。
　　音乐和造星的事情，顾莫杰不太懂细节，所以他只是提纲挈领把要求和原则说了。具体的工作让周洁伦为首的一票人去解决。
　　周洁伦玩杰威尔音乐也玩了两年多，SOLO的瘾也差不多过足了。历史上到了2009年，周洁伦的经营重点本来就逐步挪到了发掘新人上，如今应顾莫杰的要求、资金也充裕，自然进度更快了。
　　三月份的时候，周洁伦就借机向顾莫杰聊起过，说是今年新挖了一个挺有才华的小师妹，是个美籍华裔，叫袁咏林，随时都可以出道。另外还按照顾莫杰的要求发掘了几个很有潜力、但一直没有主流宣发资源的网络原创歌手，目前还在接触谈合同。
　　韩国那边，SM公司的日常经营顾莫杰也不管，挖掘新人的事情李秀满本来就在按部就班实施。只不过为了配合大小非解禁，顾莫杰额外交代了李秀满和宝儿两句：凡是今年准备出道的新艺人组合，一律想办法提前到四五月份就出道，加快节奏，最好第一张专辑就一炮而红。而且一定要充分考虑新艺人组合快速进入中国市场的问题。
　　交代完这些，顾莫杰本人先把精力投到了游戏产业这边。
　　首当其冲第一个被视察的，自然是去年花大价钱买回来的维尔福系制作组。
　　“《守望先锋》是大型制作！这才立项多久呢！别说今年指望不上，就是明年也没戏。最快也要2011年才能出来。”
　　被问到如今公司制作的头号拳头产品进度时，盖布纽维尔第一时间就给顾莫杰泼了冷水：守望先锋策划至今都不到半年，这种精益求精的大型制作，最快也要2011年暑期档才能投入。
　　尽管守望先锋完全没戏。但是面对顾莫杰的“今年上半年能不能拿出一点有竞争力的玩意儿刺激一下公司估值”这个问题，盖布还是拿出了一些诚意，给顾莫杰看了个小游戏。
　　“去年梳理公司从暴雪那里买来的IP库，魔兽系列的全类型竞技游戏改编权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所以后来就策划了这个小型手游——如果您坚持的话，这个东西倒是可以先推出一个安卓版，四五月份就给出测试试玩。PC版本的也会同期推出。画面会做得比较渣一点，因为目前市面上的安卓手机CPU普遍性能不怎么样，电池续航也不够优化，满格的电板打两个小时游戏就彻底没电了。”
　　顾莫杰按照盖布的指引，在电脑上看了几个程序员的测试。那似乎是一款慢节奏的卡牌游戏，看上去和“游戏王”差不多。双方玩家把手上的随从或者法术卡片打出去，然后对战扑脸，简洁明快。
　　与“游戏王”相比，这款游戏最大的优势，是里面的随从卡角色都是从“魔兽世界”里面抽取的，玩家职业也是仿造了魔兽的九大职业，而且每个职业的法术卡，也严格按照魔兽职业的技能树设计。
　　并且这些随从和法术牌在数据上非常巧妙地移植磨合过，既确保了平衡性，又确保了凸显每个职业的特色。
　　至于这个手游的盈利模式，目前来看主要是靠卖卡包和卖皮肤，和DOTA2一样属于“不影响游戏平衡性的道具收费”。
　　2009年的3G网络普及率太差，手机性能也不好。手游基本上都还处在“不怕卡顿、不怕延时、不追求动画”的层面。真要是做FPS或者RTS的游戏，硬件和网速还吃不消呢。
　　而卡牌游戏属于典型的“网速卡10秒也无所谓”类别，正好在如今这个大环境下拿来先行试水。
　　所以，响应、画面差一点，顾莫杰都不会计较。
　　“这个项目叫啥？我记得你们立项的时候找我汇报过是吧？名字忘了。”顾莫杰看了半晌，对这个游戏的基本信息都有些回忆不起来。
　　“目前定名叫《炉石传说》，取‘玩魔兽玩累了，在酒馆里炉石边上打打牌’的创意。”
　　“这名字不错！而且充分挖掘了公司现有两三千万魔兽玩家的空余闲暇时间，坐公车坐地铁的时候都能玩！就是这玩意儿了，给我加急，5月份之前我一定要看到公测版。”
　　盖布苦着脸看了看日程，表示有难度。
　　顾莫杰却不由分说，提出了一个妥协的方案：“如果来不及做精，暂时卡片少一点、场景少一点也无所谓。道具收费系统没完成也没玩系，先拿一个只有基本职业、基本牌组和基本场景的测试版给大家玩着。其他放到暑期档再放出也来得及。”
　　“好吧，这倒是勉强来得及。”盖布无奈地耸耸肩，只好先接受了这个设定。
　　顾莫杰点点头，没有再理睬盖布，吩咐手下人：“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走，下一家，去看看STEAM上线这几个月，干得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鸡儆猴
　　“2009年度STEAM平台代销数字版正版游戏销量统计（含预售）：
　　无双大蛇Z：制作/发行方：日本光荣。上市时间32天，STEAM线上销售14000套，国区线上销售2600套，国区全渠道总销量3800套。全球市场总销量13万套。主市场：日本。
　　战锤40K战争黎明：制作：水雷；发行：THQ。上市45天，STEAM线上销售9000套，国区线上销售800套，国区全渠道总销量1800套。全球市场总销量8万套。主市场：欧美。
　　英雄连勇气传说：制作：水雷；发行：THQ。上市11天，STEAM线上销售7万套，国区线上销售4500套，国区全渠道总销量6000套。全球市场总销量35万套。主市场：全球。
　　帝国全面战争：制作：CA，发行：世嘉。上市42天，STEAM线上销售42万套，国区线上销售7000套，国区全渠道总销量7800套。全球市场总销量90万套。主市场：全球……”
　　后面的内容，顾莫杰没有耐心再看下去。揉了揉眼睛，把报表丢在桌上。
　　作为老板，他就提纲挈领知道几个最拳头的代销产品销量，便可以了。
　　今年一季度冒出来的大作，基本上是外国货，国产公司在这个窗口期里并没有什么给力的产出。
　　从STEAM方面的报表综合来看，国朝的人口是全世界的20%，但是正版玩家数量却只有全世界的1%。国人玩游戏绝对是不少的，只不过相比于外国人，每20个人里还有额外的19个人在用盗版。
　　因为STEAM平台是去年四季度才开始重新布局的，所以在此之前就已经开发出来的游戏，就只能指望全球线上销量，没法指望国内线上销量——那些老游戏，国内网上早就各种破解补丁横行了。初音方面介入市场，充当那个斡旋各方利益的武林盟主时，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这小半年里，STEAM在重新整合资源的过程中，一直把重点放在了“STEAM介入江湖之后新冒出来的新作”上面。
　　游戏产品的销售，尤其是线上数字版的销售，相比于音乐和电影的销售有个很大的特色，那就是新作上市后，稍微卖个个把月，销量就急剧枯竭了——歌迷有可能在偶像唱片出来后半年采取买碟，而游戏玩家基本上是游戏一出来就去玩。
　　如果游戏出来一个月还没买来玩的，将来也不太可能买了，早就被技术更新颖的游戏湮没了。
　　当然，如果游戏发行商额外打折，而且折扣力度够大，那就另说。
　　游戏的时效性，比音乐和网络文学更明显。
　　看目前最新的销售数据，STEAM平台每个季度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可以为全球各大正版单机游戏厂商承销300多万份线上数字版游戏销量（DLC不算），全年大约在1500万份。国区只占了50万份。
　　每一份游戏的渠道佣金大约在5-10美元，日系游戏以及极少数大作因为售价昂贵，渠道费最高可以到30多美元。而如果是国区，因为游戏本身打折厉害，渠道佣金会被压到2美元。
　　如此算算，STEAM在2009年可以为初音娱乐创造的总收入也就1.2亿美元，刨除掉服务器维护等成本、平台推广成本，还剩8000万美元毛利。
　　因为国区本来就卖得少，所以给各路“被招安的江湖好汉”的安家费也不会太多。今年的防盗版总支出估计在1000多万美元。
　　也就是说，STEAM为初音娱乐带来的纯利润，如今只有一年7000万美元。
　　本章开头那份报表上，列出的4款大作，就是09年一季度上市游戏里的销量榜前列。
　　从数据上看，国内依然还有比较猖獗的破解组在作案。否则，其中一些游戏的海内外销量数据对比，不可能扑街扑得这么惨。
　　而总体来说，09年的单机游戏市场，还不够庞大。根据后世的统计数据，全球单机游戏年度总销售额，也才140亿美元，线上数字版销售金额占到其中10%，15亿。
　　而初音的STEAM尽管是所有线上平台中最强大的一家，却也只不过占到全球线上的渠道四成。每年从STEAM上跑的成交量，大约是6亿美元。
　　无论是正版率问题，还是数字版接受度问题，都是初音娱乐此后几年需要着力去解决的。
　　STEAM已经是这一领域全球最大的了，这块蛋糕它不来维护，还能指望什么小鱼小虾维护？
　　“让费姐到我这里来一趟。”顾莫杰心中下了决断，对随身的秘书叶敏茹吩咐了一句。
　　……
　　几分钟后。费莉萝一身黑缎筒裙小西装，架着倒框眼镜出现在顾莫杰办公室里。
　　顾莫杰挥手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从橡木保湿盒里掏出一根雪茄，剪好，用硫磺火柴点了。火柴梗丢的时候不是很精准，有那么一丝火星溅到了红木地板上。
　　费莉萝俯身把火柴梗的残渣捡起来，细细放进烟灰缸里。
　　“最近STEAM的法务部门，有及时向集团汇报国内各路‘绿林破解组’的动向么？还有谁不服。”吐出一道长长的烟迹，顾莫杰拧着眉毛问道。
　　费莉萝太了解顾莫杰了，知道他这两年里，自从和宝儿好上之后，已经渐渐养成了不在女人面前抽烟的习惯。如今旧病复发，显然是心中挣扎，想要下什么毒手。
　　“我也斡旋过了，游侠和游民都招安了。但是偏偏有原先排在后面的网站想趁机抢地盘。”
　　“谁。”
　　“主要是3DM，还有就是些小网站，不自量力。”
　　顾莫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是在抽雪茄里里烟味，而是在贪婪地吮吸空气中弥散的二手烟。费莉萝也可以感受到，顾莫杰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变紧了很多。
　　“给我办了他，该送去吃牢饭的就吃牢饭。”
　　费莉萝就知道，果然是这个结论。她的眉宇之间，闪过最后一丝不忍：“对方的站长是个女人。欺负女人会不会……”
　　“管她男人女人，既然想抢地盘，就要让她知道下场——这事儿不一定要我们出面，找个别的举报人，出头鸟也行。混江湖到这个地步，不能心慈手软。我算是有点理解马化腾把陈寿富送进去吃牢饭的觉悟了。”
　　“好，你自己不觉得心里过不去，就好。”费莉萝没有坚持，温柔地答应了顾莫杰的要求。
　　“怎么？你在不忍心？还是说，你觉得我变了，太心狠手辣了？”看着费莉萝那不忍的神色，顾莫杰心中有一股孤独的邪火。
　　“没有，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辈子支持你的——难道这还有疑问么。”费莉萝的神色很清冷，又有些怨望。
　　顾莫杰细细回想着两人之间的过往，突然觉得有些亏欠。
　　费莉萝自从怀上女儿费洁诗，到产后四个月的调养，加起来几乎有15个月的时间没让顾莫杰沾身。回来之后忙STEAM的法务整合，忙初见圈子和腾讯微博的嘴炮对战，工作上更是忘我，一直没停下来过。
　　费莉萝似乎想把那一年多因休假而失去的时间，重新找回来。而顾莫杰也习惯了只有陆文君和权宝儿两个女人的日子。
　　有时候，顾莫杰甚至潜意识里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听说有些妹子，有了孩子之后就天性冷淡了……
　　现在想想，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我没怀疑你对我的支持，何必说这样的话呢。算了，不说那些煞风景的了。”顾莫杰说着，狠狠掐了雪茄，把费莉萝轻盈的身子扯进休息室，锁上了电子锁。
　　“干嘛呢！大白天地在公司你发什么疯！”费莉萝一阵错愕，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嘴上说着不要，却没法指挥自己的身体反抗。
　　“诶呦！疼！”费莉萝一阵彻骨连心地叫疼，双手无力地捶打着顾莫杰，整个人都抽搐着瘫软了。
　　“我还以为你孩子都生了……”
　　“一年半没用，当然会紧了，再说我是剖的啊！”费莉萝眼眶里滚珠落玉一般掉下一串泪珠，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你个没良心的，不弄死我就没个消停。”
　　……
　　一个星期之后，沪江市警方出动，打击了一起震惊数省的网络非法出板物案。3DM网站首要人物，纷纷被抓获。其他几个涉案的小网站，更是被彻底捣毁。
　　然后，国内大批盗版单机游戏玩家，便有幸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们敬爱的鸟姐真容。
　　那是一档叫做“东方幺幺零”的电视节目，一个穿着橘红色条纹衣服、三旬年纪的憔悴女人，毫无脂粉装饰地出现在镜头上，旁边打的字幕是“犯罪嫌疑人：苏菲非”。
　　一时之间，群情耸动。很多力挺鸟姐的人开始在网上叫嚣，要抵制陷害鸟姐的人。
　　然而很快，鸟姐在电视上的讲话内容，就打了这些人的脸。
　　“非法出板物”这个抓人案由，并不是特指“盗板”问题，而是指3MD一直以来不干净的H-GAME问题，以及其他应该被和谐、无法引进的资源。
　　这些定性比盗板不盗板快得多，才有可能一周就抓人。如果是以盗板案由抓人的话，参照一下马化腾搞死陈寿富所用的时间周期，就知道不可能的了。
　　也多亏鸟姐的屁股比陈寿富更不干净，白白给了举报人机会。
　　尽管如此，举报人依然不是初音集团，而是另有顶抢的人出面。事后，初音方面秘密补偿了明面上举报的那家网站200万美元额外招安费，条件是以后的黑锅要一直扛下去，扛稳了。
　　拿钱的一方欣然接受了这个条件。
　　初音娱乐股价，旋涨。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零件也想要人的待遇
　　西溪湿地北区，初音产业园。
　　自从07年年底，这里的600亩园区土建/安装全部完成之后。08年初音集团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装修整顿，终于赶在了暑期的时候分批投入使用。（其中100多亩卖了回本，白赚剩下400多亩。）
　　初音网络科技、初音安全、初音娱乐、初音原创……除了和硬件相关的初音智能没法搬以外，其他各个集团子公司陆陆续续从黄龙时代广场的总部迁移过来。如今已经俨然形成了生气。
　　园区周边绿城宋老板建设、经营的那些商业地产，也都卖得很好。从超市到专卖店，从SPA馆到瑜伽馆，各省风味的特色菜馆，凡是一个成熟商业配套该有的店，基本上都没落下。
　　众所周知，初音集团的员工是钱塘有数的高待遇，也就阿里网易两家勉强可以相提并论。
　　2009年，本是房地产业回调的寒冬。因为06-08年三年内每年20-30%的房价疯涨，市场的刚需早就被透支得不像话，各地的楼盘都处在天天找托装繁荣的状态。
　　而宋老板在初音产业园旁边的几百亩商品房，却侥幸在这个寒冬中依然走俏。
　　一边仗着几个月前葛优舒琪的电影《非诚勿扰》，让西溪湿地房产火了一把；另一方面，全靠初音集团数千员工都想在公司附近置业，硬生生帮宋老板消化了四五十幢楼的库存——还都是在一万多块一平的高位价格上。
　　为此宋老板专门宣布，给初音集团的员工买房以八折优惠——历史上数年之后，阿里的马云宣布造淘宝城的时候，宋老板也是提前周边拿地，然后宣布给阿里的员工八折。
　　顾莫杰平时很少到初音产业园这边来视察，他更多的时候是呆在黄龙时代广场的总部，或者干脆在家里遥控。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年关之前。
　　没想到稍微过了几个月，这里的周边配套又大变样了一番，俨然一片城外乐土。
　　从这个角度来看，顾莫杰不得不感慨宋老板会做地产生意：宋老板明显是看出顾莫杰这个潜力股的后劲。当年把顾莫杰的公司总部地皮，弄到他的商品房楼盘旁边，间接也让商品房的价值跟着涨了不少。
　　虽然宋老板帮顾莫杰以非常低廉的价钱拿下了600亩办公用地，这其中的花费肯定不少。但是周边其他绿城地产的住宅地，加起来总数何止千亩，连带着都被辐射升值了。
　　……
　　连顾莫杰都可以感受到这里的欣欣向荣之气，其他初来乍到之人，自然也能感受到。
　　几辆商务车前后相隔不久地开进初音产业园，径直开到初音原创公司门口。司机下来刷了门禁，然后鱼贯而入，最后停在一幢很有艺术设计感的六层小楼前面。
　　当先那辆车上，一个英朗帅气，但又略带娘炮的文艺青年，配上一个微微翘起的碎发发型，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了一下，然后才踌躇地下车。
　　“初音声优工作室？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这名字起的，真没水准，搞得跟配音的一样。”
　　他并不知道，初音声优工作室，当年还真就只是一个录音做合成的地方。
　　3年多前，“初音歌姬”的几个原声素材，比如蔡依琳、林志琳、权宝儿、金泰妍、林允儿……都是在这里录出“初音”、“巡音”、“弱音”的。
　　只不过，后来初音老板陆续买下了杰威尔音乐和SM娱乐这两个经纪公司，才把初音原创总部的录音制作部门扩充到如今这个规模，只是名字还没来得及改过来。
　　文青男下车后，后面几辆车上也纷纷下来些美女。大家都是混音乐的，一看就知道对方也都是新人。
　　文青男觉得身后这辆车上下来的美女稍微有些眼熟，清爽的空气刘海配合修长的锥子脸，却没有寻常锥子脸的蛇精气。
　　他稍许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了：“您……您是弦子小姐吧？我在网上看过您的视频。您的《醉清风》真的很不错。”
　　美女谦逊地点点头，微微鞠躬：“别，大家都是新来的，用什么‘您’——你也是今天来看看、准备签约的？怎么称呼？”
　　“我叫许嵩，刚刚毕业半年多，大学里自己做音乐，录了个碟没人发。本来也没想找经纪公司，不知怎么被周董发现了，亲自打电话给我，就没好意思，先过来看看。”
　　“原来是许先生，幸会。”弦子甜甜地报以一个微笑，“你去年刚毕业？那你应该和我同年吧。我05年上的大学，但是后来弃学了。如果没弃学，如今也该毕业了。”
　　“我86年的。”
　　“那就对了，和我一样。”
　　许嵩和弦子稍微聊了几句，初音原创的接待小姐就迎着他们进去了。后面还有几个年轻妹子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行人被先领到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里稍候，接待小姐甜点饮料上得很殷勤，还反复微笑着说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接见他们。
　　许嵩有些腼腆，没好意思和别的不认识的妹子搭讪。还是弦子比较容易自来熟，也有可能是妹子和妹子之间相互认识没什么障碍，所以不用几分钟大家都弄清了对方的身份。
　　许嵩跟在旁边只听不说，也了解了个大概。
　　这一群人里，有3个是杰威尔公司今天打算要签的SOLO歌手。除了许嵩和弦子之外，还有一个美国妹子，艺名叫袁咏琳。也是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新人，所以和许嵩、弦子同岁。
　　许嵩和袁咏琳都是纯萌新，而弦子好歹原先跟过一个湾湾音乐制作人混过一阵子，但都是跑跑龙套给别的歌星配配歌，没什么好的个人发展。如今合约快到期了，由初音方面赔了她恩师一点钱，算是挖来的准新人。
　　初音原创挖国内音乐人，第一标准就是有没有自己的风格，会不会原创。至于是不是“好声音”，反而是次要的。
　　嗓音不过是技匠追求的东西，不是大师的第一属性。顾莫杰的核心价值观，非常霸道地渗透到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另外五个妹子，则是SM公司的练习生，分别叫宋茜、刘逸云、崔雪莉、朴善怜、郑秀晶。本来SM的社长李秀满觉得她们火候未到，准备到今年开学季的时候，再让她们以F（X）这个组合身份出道。
　　然而如今却因为投资方的要求，不得不提前到5月份。
　　今天，这五个妹子是来华提前接受考核验收的，投资方需要确认她们有没有实力出席五一节在沪江举办的SM-T0WN演唱会。
　　F（X）的五个成员里，刘逸云是美籍华人，另外三个都是韩国人，如今中文水平还不咋地，根本没法和许嵩弦子流畅交流。幸好队长宋茜是中国人，帮着两边当翻译。
　　“看来F（X）是专心瞄准中国市场了，竟然找了个中国人当队长。两年前少女时代出道的时候，也就靠林允儿主攻中文，黄美英主攻日语吧。”
　　弦子听了宋茜的介绍，心里也是挺感慨的。倒是一旁的许嵩耸耸肩，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
　　“这也正常，金融危机之后，韩国没有救市，海外市场越来越重要了。”
　　还有一点，这些艺人们都没有提到，那就是顾莫杰强制要求SM方面在这个时间点出道一个中国人当队长的组合，是为了哄抬公司股价，进一步改良SM系在国内市场的形象。
　　资本方面的考量，作为棋子的艺人当然不会懂，也没必要去懂。
　　“诶，那你们说，今天究竟是有什么大人物要‘视察’？竟然会把杰威尔音乐和SM娱乐两家拟出道的新人都召集到一起。”一旁的袁咏琳好不容易插进一句话来，但是谁也不能给她答案。
　　“反正应该是初音原创的高层吧？”
　　一群音乐人聊了一会儿，接待小姐再次满面堆笑地迎了出来，把一行人都带进一间豪华宽敞的录音棚。
　　几个专业的录音师和后期人员坐在一堆设备面前，态度谦和。
　　但是更让大家惊讶的，是旁边旁听席上的几个“面试官”。
　　“呀！这不是周董和宝儿理事么！”
　　这两尊大神，如今好歹算是杰威尔和SM的一哥一姐。往大了说，哪怕说是中韩乐坛的一哥一姐也不为过。
　　竟然要劳动他们两人亲自赶到这儿来“考核”，肯定背后还有大人物。
　　尤其是权宝儿，尽管她的段数不比周洁伦高，但是大家都知道她这两年在混美国，回来一趟可不比周洁伦那么容易。
　　在场的人谁都不知道，权宝儿其实是为了下个月的迈克尔杰克逊中国演唱会才回来的，她也需要提前适应场地和彩排练习。至于考核这些组合新人，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如此阵仗，除了许嵩还有点初生牛犊的桀骜，妹子们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了。
　　没等多久，谜底就揭开了。顾莫杰带着温婉清低调地从后台走出来，坐在周洁伦和权宝儿之间。
　　“是顾莫杰！”妹子们暗暗低呼，没有人在顾莫杰的名字前面加头衔。
　　如今的顾莫杰，已经不会有人在提到他的时候加头衔了。
　　会有人在喊李嘉诚的时候，称“长江实业老板李嘉诚”么？
　　会有人在喊扎克伯格的时候，称“FACEBOOK老板扎克伯格”么？
　　明显不会。
　　所以顾莫杰也不会。
　　只要一个名字，地球人都知道是在说谁。甚至，用英文名的时候，如果只说一个JAY，大家也都知道，肯定说的是顾莫杰，而不是周洁伦——如果说的是周洁伦，就必须说全了，用JAY-CHOU。
　　“欢迎大家来到初音原创。自我介绍就不说了，我很期待大家将来能够在初音原创这个平台上成功走红。如果对合作模式或者经济合同有什么疑问的，可以问伦哥。如果没什么疑问，那么公司都会尽快安排大家出道、发碟，这段时间需要大家多多努力。”
　　那些SM来的妹子都是一副星星眼的样子，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只顾在那儿发花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练习生出道，合同都提前好几年签完了，这次来本来就是练习和考核为主。顾莫杰见她们一下，一来也是顾莫杰自己休假闲着，二来则是鼓舞士气。
　　袁咏琳是周洁伦自己的意思签的，也没什么可说。剩下许嵩和弦子是顾莫杰指示周洁伦找来的，多多少少心中还有点疑惑。
　　受宠若惊地许嵩硬着头皮问：“顾……顾总，非常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我记得我上次开给周董的条件，似乎很无礼，为什么初音原创方面还是接受了呢。”
　　“很无礼吗？”顾莫杰顾左右而微笑，丝毫不以为意。
　　“我当时要求：如果公司坚持签下我，将来我的歌曲编曲和后期都不许擅自修改，必须100%按照我的本意执行——从去年年底开始，有好几家唱片经纪公司找过我，他们都不愿意答应我这个条件，所以我没签。我一直以为杰威尔音乐那么大的牌子，肯定也不会同意……”
　　面对这个问题，顾莫杰的神色突然严肃了一点：“我是一个很尊重独立音乐人的人——这么说你听得懂么？我不会为了音乐的商业成功，强逼编曲方去修饰原创人的本意。我压根儿就不指望这些生意赚多少快钱。”
　　许嵩没有再说话，顾莫杰一挥手，旁边自然有人把经纪约送到许嵩、弦子和袁咏琳面前。
　　经纪约的各种分成都很公道，圈内也找不出什么更仁慈的经纪公司了，关键是没有各种限制人行为的霸王条款。
　　签了约，想自由恋爱，想按照自己风格创作，公司都不来管。
　　许嵩和弦子细细看完，相视羞赧地笑笑，似乎自己占了便宜，挺不好意思的。
　　刷刷刷几笔，三个人都把合同签了。
　　“好，那你们三个就等着消息吧，一个月之内，都会出道或者出新唱片的。小许那儿已经有片了是吧？就是没发行商？这事儿包在公司身上。张小姐把原来的歌搜罗搜罗，近期再弄两首主打歌。袁小姐就只能慢慢来了，先跟着你伦哥熟悉起来。”
　　顾莫杰说完，就把这三个人交给周洁伦去打理了。
　　周洁伦也是提携后进的热心人，并没有什么架子，很快就把几个人都笼络了起来。
　　录音室里只剩下顾莫杰、温婉清和权宝儿，对着F（X）组合的五个妹子。对这些人，顾莫杰的态度就要冷淡不少了。
　　“我相信，组合只是你们事业的开始，希望将来你们能够拥有属于你们自己的音乐。专攻主唱，领舞，颜值，都是没前途的，充其量只能给我当打工仔。只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音乐，才能达到你们宝姐的段数——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懂音乐。”
　　顾莫杰说完，转向宝儿，轻声交代：“后面就交给你了，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五一上台的实力。可以的话，就放到SM-TOWN上先露露脸。”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小非解禁
　　4月终于过半。顾莫杰手头的大小非，悄然到了解禁的日子。
　　4月8号的时候，3DM的鸟姐被逮进去吃牢饭了，资本市场对于初音娱乐未来在单机游戏渠道市场上的作为极为看好，引得公司股价连走了两三根小阳线。
　　仅仅过了没几天，初音原创就宣布要捧几个新人音乐人，连连召开宣传发布会。
　　袁咏琳暂时还没人听说，那是周洁伦夹带的私货，对股价没什么帮助。
　　许嵩和弦子却是此前已经在网络上略有一点知名度，只是缺一个捧他们不走寻常路的渠道。有了初音原创的平台，许嵩的首碟《自定义》不到一周就打了出来，铺满了各网购渠道。
　　“初音云音乐”里面，也纷纷放出了付费会员才能在线收听的最新APE无损格式资源。
　　这种资源不许用户下载，所以本地也就没法存留文件，没法复制传播。让下载的都是MP3之类音质有损的格式。
　　这样的梯度设定，充分保障了发烧高清音乐的专业听众，也保障了在线会员的销量。
　　顺带说句题外话，历史上的APE正是智能手机逐步兴起之后，应运而生的一种兼顾云音乐在线即时收听需求的无损压缩技术。这玩意儿本该被苹果的ITUNES的云音乐乐库所利用，如今既然Lala音乐都被初音云音乐收了，这种附带的货色自然也纳入囊中不提。
　　许嵩的红火，火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虽然他的创作风格有点周洁伦的影子，但是更无病呻吟一点，却不妨碍其流行。
　　短短数日，似乎又有一个一张唱片卖两三百万份的巨星，要冉冉升起。
　　论4月网红，无出许嵩之右者。
　　他的唱片卖多少、在线付费会员有多少，这两个数据，放到初音娱乐这么大的盘面上，影响几乎只有九牛一毛。
　　但是架不住这玩意儿告诉了世人：初音娱乐找到了一个新的变现商业模式。
　　在此之前，资本圈子都不看好网络音乐正版化的前景，觉得音乐行业是所有行业里面被互联网弄死得最彻底的一个，永远也翻不过身了。
　　顾莫杰告诉了人们，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最高清的东西，永远不让下载，没有文件，只有流媒体的在线观看/收听，前提是掏钱当会员。
　　初音云音乐可以这么干，初音视频也能这么干。不知不觉间，初音又喝了一口头口水，成为了国内网络内容供应商中，第一批把按画质/音质收费卖会员的生意实战化的。
　　这几根美妙的小阳线，让顾莫杰心情很是愉悦。
　　……
　　这一天，已经是4月20，距离五一假期的SM-TOWN沪江演唱会，还有十几天。
　　之所以依然是放在沪江，说到底还是顾莫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钱塘这种小地方，是撑不满六七万人掏钱买票看SM-TOWN的现场的。
　　如果这当口冷场了，公司士气受损、资本市场圈钱大计哪怕稍微受到一点点影响，都是得不偿失的。
　　还是放在一线城市沪江稳妥点。
　　SM公司凡是要参加演唱会的艺人，已经陆陆续续停掉了手头的其他演艺活动，赶到中国进行彩排训练。
　　前阵子刚刚通过考核确认可以提前出道的F（X）组合五个妹子，更是没日没夜地练。
　　初音原创方面，大手笔地租下了沪江八万人场附近的华亭酒店整整三层楼的房间，以便SM那些艺人就近休息。
　　酒店还专门配了加倍的保安，并且锁了两部专用电梯，防止其他客人上到最顶上三层。饮食理疗这些服务，也都是最专业最高端的。
　　权宝儿也在参加排练之列，而且她比一般同事更辛苦，要为时隔半个月的连续三场演唱会做准备——SM完事儿之后，五月下旬和六月上旬就轮到迈克尔杰克逊的两场在华演唱会了。
　　从四月中开始，她就结束了在美国的全部行程，赶来了中国。
　　来中国之前，她刚刚赶场子录完今年的新专辑《Only-One》。
　　顾莫杰也第一时间听了。
　　权宝儿不会和公司其他同事一样住徐家汇的华亭酒店。每天排练一结束，都有一架EC-135HD的直升机，悄然来接她。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到钱塘竹溪小径的庄园。
　　照例是深夜十点，提前结束彩排的权宝儿，在保镖的护送下悄悄来到接机点。轻盈的直升机舱门打开，宝儿眼前一亮，竟然看到顾莫杰亲自飞来接她。
　　“怎么今天特地来接我？你多休息一会儿不好么。”宝儿又惊又喜，却又忍不住心疼顾莫杰。这一来一去，起码又折腾掉一个多小时。
　　“没事儿，今天心情好，上飞机再说。”顾莫杰一伸手，揽住宝儿的腰肢把她抱上飞机。舱门一关，直升机轻灵地消失在夜空中。
　　顾莫杰从机舱的冰箱里抽出一支半塞着软木塞的萨瓦蒂尼香槟，在两个郁金香杯里倒满，然后递一个给宝儿。
　　小酒鬼宝儿本来就有喝酒解乏泄压的习惯，顾莫杰给她递酒，更是不会拒绝，一口就干了。
　　“什么事情心情这么好？”
　　“今天稍微脱手了一笔股票，价钱很稳，一点都没被压下去。看来市场上的热钱游资真不是一般的多。”
　　“能让你这么开心，起码得几十亿吧。”
　　“没错，今天放出去了1%的初音娱乐股本试探，换手了将近30亿资金回来，稍微震了两下，就稳住了。”
　　“1%就值30亿人民币了？你手上的初音娱乐，比去年又值钱了不少呢。”
　　“那必须的，否则这一年不白混了么。要不是笃定这一年会大涨，我当初直接IPO就按25%放不就好了。”
　　2008年4月份，初音娱乐上市的时候，最终顾莫杰放出的15%股权换回了210多亿的融资额，每股开盘价21.3元。当时上证大盘在3000点左右。
　　后来大半年里，股市一直不好，到08年底上证大盘一度跌到1700点，初音娱乐被大盘带着低迷的时候，最底部也到过18块多，但是仗着初音娱乐本身的资产优质程度，始终还是比大盘表现好的。
　　进入2009年之后，随着四万亿的救市，股市资金的重新流入，大盘基本恢复到了和当初顾莫杰IPO时候差不多的指数。历史上09年下半年的最高位可以冲到3800多点，比初音娱乐IPO那个时间点还高四分之一。
　　这一年里，初音娱乐收了维尔福、重组了单机游戏的线上销售平台。还推出了军团要塞2、魔兽世界3.0巫妖王之怒、炉石传说等好几个圈钱之作，远期利益预估连续数次走高。
　　所以早有市场评估人士预测，初音娱乐的股价哪怕比08年4月上浮三四成，都属于“绝对物有所值”。
　　所谓物有所值，已经不是指公司股价的投机价值了，而是实打实的投资价值。
　　基于这种判断，在大盘走出低谷之后，初音娱乐的股价一直在30块左右徘徊。
　　近期顾莫杰制造的一连串利好，先是让股价突破了35。后来迈克尔杰克逊的演唱会承办计划一公布，国人纷纷震撼于初音娱乐的能量，市场信心更是爆到了40块附近。
　　顾莫杰就是在这个当口，试水放量了第一个1%，7000万股小非股。上午第一个十万手（1000万股）的抛单压下来之后，仅仅把股价从38.8压到36.2，很快就被市场游资充分接盘，拿了下来。
　　而且市场似乎很兴奋，大量的买单开始盯着，但也不冒进，显然是瞄准了现有价值，相互监视着准备入手。
　　说明有实力抢筹码的，不止一家机构。
　　午休之前，顾莫杰一共抛了20多万手，充分把人调动了起来。下午再把剩下的抛出去，总计26亿的现金就到手了。
　　权宝儿不怎么懂投资，但是她好歹也是SM的大股东了，常识还是有的。听了顾莫杰说的情况，她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目前中国股市上热钱这么多？你这种巨额放量抛下去，都有人接得住盘？”
　　“正常的，为这事儿，我可是跟勇哥反复商量复盘过好多次——你要知道，中国股市从去年9月份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后，就停止IPO审批了，到现在整整7个月，市场上一只新股都没出现。四万亿下来之后，套到投资机构手上那些钱，早就捏着没地方去了。勇哥特地托人打听了关系，证监会会在6月18号恢复IPO审批，到时候会重新放出新股。秋天的时候还会开创业板——过了那两个时间点，钱就有地方去了。”
　　顾莫杰这番道理讲得非常浅显：如今的中国股市，就像是危机干旱的时候抢修了蓄水池，然后只让蓄不让放。
　　然而如今蓄水已经蓄了7个月，资金池早就要满出来了。距离证监会恢复IPO，却还有不到两个月。（证监会618重开IPO这个政策，当然是内幕消息，没能量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个窗口期，正好是市面上无数人捏着热钱没处投，房地产市场又没回调。所以只要有绩优股解禁大小非，非但不会和正常情况下一解禁就暴跌的走势。反而会形成一边放量一边稳住、甚至震荡双底之后反弹上扬的妖股走势。
　　这也是为什么顾莫杰一定要在初音娱乐的大小非解禁之后，赶在一个半月之内把这批股票抛完的原因。因为只要过了6.18这个时间点，证监会就“开闸泄洪”了。
　　顾莫杰的分析深入浅出，连权宝儿都听懂了。
　　“所以，你们近期的表现，以及迈克尔杰克逊的表现，对我提振股价很有帮助——迈克能卖出去多少票，那点钱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能够帮迈克把前人没运作成的事儿给运作成了，对资本市场的信心是非常有帮助的，那会让国人看清楚初音娱乐手眼通天的实力。”
　　后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投资电影的上市公司，在大作上映的时候刷票房？
　　刷票房是砸钱亏本在刷的，但是相比于资本市场上的信心，票房那点钱连个屁都不算。
　　“嗯，我一定会更努力的。”宝儿温柔地伏在顾莫杰怀里，一点也看不出被利用者的哀怨。


第一百一十八章 横空出世：雷布斯
　　又是一年五一假期。
　　大小非解禁后的初音娱乐股票抛售进度，比顾莫杰预期的还要顺利，甚至可以用梦幻一样的开局来形容。
　　短短十天时间，3.5亿股原限售股实现了换手，顾莫杰寄存在费莉萝名下的5%弹药，统统打了出去。初音娱乐每天的日均成交量，都有四五千万股之多。（除了限售股解禁，别的正常流通股也会有交易，所以才有那么大成交量）
　　也就是说，后续的整个五月份，乃至六月上旬，就只剩顾莫杰本人名下、以及陆文君名下的总计10%股票待售套现了。怎么看，这个期限都很宽松。
　　心情愉悦，就容易过得荒淫。年初几个月积攒下来的疲劳，和如今躺着也能飞快数钱的快感交织在一起，让顾莫杰给自己放了一个足足十几天的长假。
　　每天什么也不干，起床就数钱。
　　这天已经是5月4号。SM-TOWN演唱会，昨夜刚刚结束。
　　因为是众多明星轮番上阵的家族演唱会，所以每个人都无需顾虑体力消耗的问题，可以尽情地把最酷炫的一面展示出来。SM公司方面也考虑到了宝儿后续的日程，为了给她预热，在演唱会的曲目安排上尽量照顾她，让她的人气热度再次飙升了一些。
　　毕竟，宝儿虽然实力强悍，终究不是为中国市场准备的；如今她在国内的人气，还不如少女时代的师妹们。借用家族演唱会，多多少少可以交叉吸粉。
　　总的来说，演唱会非常成功，不仅表演很给力，最新舞台技术的应用也非常到位。初音娱乐方面，在第二天就把高清精制版本放到了初音视频的网站上，置顶推荐。凭借着初音视频的巨大流量，一夜就收获了上千万播放量，几首曲子也很快上了热搜词排行榜。
　　回到竹溪小径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愉悦。
　　此前这十天，权宝儿虽然一直都回竹溪小径住，但是顾莫杰心疼她每天都很累，不忍折腾她，两人之间一直是卿卿我我点到即止。
　　如今总算完了一轮演唱会，可以松懈一阵。
　　一番灵肉合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4号的午后了。
　　还是古勇将的一个电话，把顾莫杰从床上吵醒的。
　　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轻轻推开，顾莫杰喝了口水，调节一下嗓音，才开口：“怎么了？放假天又不开盘，有啥急事儿。”
　　“不是你让我盯着雷俊和他的UC公司的么，说一旦他们有接受我们投资的意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了古勇将的话，顾莫杰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怎么？雷布斯答应了？”
　　“还没答应呢，不过我按照你的新授权尺度，给他重新开了价。他觉得咱挺有诚意的，愿意趁着长假和你谈谈，今天就飞来钱塘——晚宴方便么？”
　　“方便方便，一会儿让我的直升机去接他，晚上江南会。”顾莫杰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宝儿慵懒地揉着眼睛，拿湿巾擦擦脸：“假期还要谈生意？我是不是碍着你事儿了……”
　　“没事没事，就是个生意上的新朋友，一起聊聊吃个饭。晚上陪我去江南会吧。”
　　两人收拾洗漱完毕，宝儿淡淡梳妆了一番，便有侍女摆上清粥小菜、珍稀杂果的酒酿圆子乳酪甜汤。顾莫杰一边用着迟来的早餐，一边解释。
　　顾莫杰喝了一口燕麦粥，吃两口醋萝卜，不急不慢地给宝儿科普：
　　“融资融来，就是要花的。如果不是为了买买买，谁会急着抛售初音娱乐的股权——虽然比去年涨了好多了，但是只要捏在手上，迟早会更高的。”
　　初音娱乐，绝对是华夏股市罕见的优质资产。属于那种放在手里长线捏着，每年都能增值不少的存在。当初顾莫杰对资本市场的介入如此排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让投资方来分润自己奋斗增值的利益。
　　后来之所以IPO，并不是他转性了，而是他真的缺钱。IPO之后，维尔福软件、传奇影业、多玩YY、校内网、开心网、豆瓣网……一堆的优质业务，旋即被他整合到了初音的产业生态里面。
　　如今的大小非解禁，也是一个道理——顾莫杰在抛股套现之前，早就盯紧了一堆投资的新方向。钱还没到手，已经想好了怎么花。
　　“所以，今天是约谈一个早就被你盯上的收购对象？他是做什么的呢？”宝儿静静地听顾莫杰剖析完，善解人意地追问，“能让你凑这么多钱去拉拢的，一定是很大的生意吧。”
　　顾莫杰的生意，并没有什么好瞒着宝儿的，反正也是吃饭闲聊，顾莫杰就把一些梗概大致说了一下：
　　“对方是原金山公司的总裁，叫雷俊，前年12月20号从金山出走的。当时的借口，是金山公司决定用金山毒霸和腾讯QQ联手、封杀对抗初音安全卫士/初音杀毒和‘初见’组合。雷俊觉得这事儿没前途，就趁机和金山的投资层闹掰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一个总裁离职，不是临时事由就能搞定的，肯定是早就博弈了很多轮。但不管怎么说，他当时以这个理由离开，对咱初音还算是很友好的，也方便我们后续接触。”
　　权宝儿就当听故事，歪着脑袋听得挺认真：“那这个雷俊后来干了什么呢？听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呀。”
　　“从金山出来之后，他当了几个月天使投资人，投过七八个创业型公司。从电商、杀毒到游戏社交，都弄过。比如可牛杀毒、亚马逊卓越、凡客诚品，都拿过雷俊的初创资金。他还在我们初音进场之前，就抢先投过多玩YY。后来我们IPO，资金充裕了，全资收购多玩，雷俊也小赚了一笔，估计他那部分股权升值有一两个亿。总的来说，雷俊在做投资的时候，眼光也是挺准的，虽然没有暴涨十几倍的巨幅收益，但是好歹半数以上的投资都赚钱了。”
　　顾莫杰说到这儿，有些口干舌燥，舀了两勺杂果乳酪甜汤润润喉咙，继续说道。
　　“不过，他最厉害的还不在投资。自从多玩被咱初音收购了之后，他总算沉下心来，开始好好经营他投入最多的一家主业了——是一个叫UC优视科技的网络公司。
　　虽然这个公司是2004年就成立了的，是老牌的手机软件领先企业。做浏览器和移动搜索尤其厉害，而且是全球最早一批把手机浏览器业务的客户端和服务器端进行‘云端架构混成’尝试的公司。
　　但是雷俊去之前，这公司一直没什么特别大的发展，市值始终就在几亿人民币到一两亿美元之间徘徊。
　　去年下半年开始，多玩被收了、苹果的IPHONE在美国那边也渐渐打开了局面，国内这里咱家和HTC也先后进军安卓市场。雷俊的眼光很敏锐，把他从金山拿到的套现资金、和他自己当多年天使投资人的获利，统统集中起来，花了2亿多美金，彻底控制了UC优视科技，然后给优视科技定了一个新的经营方向——
　　不要再管WIN-mobile和塞班系统的浏览器，也别管三星那个半吊子。将来就专心做IOS和安卓两大系统的APP，以浏览器和云搜索为主，兼顾别的手机软件。今年安卓机的局面比去年更火，UC的赌局明显是押对宝了，风投市场上估值一直在往上窜。前两天勇哥给我估算过一笔，眼下UC系的总市值大概有5亿美元。
　　而且听说中联通最近也在和苹果公司接洽，明年苹果公司推出IPHONE4之后，联通很可能将IPHONE4引进为合约机。那样的话UC的APP软件市场占有率肯定会再飙升的——我觉得有必要在如今这个他日子还不算非常好过的时间点，提前把他拉入伙，绑上我的战车。”
　　一个现市值就有5亿美元的公司，还有强大优质的远景预期，而市场上又缺乏和它一样远见、提前抢跑的竞争对手。这样的公司，如果不是顾莫杰限售股解禁了，光靠他自己日常经营积攒的资金，还真买不下来。
　　“既然你也知道，对方目前押对宝了，明年肯定会继续增值的，那还怎么可能现在就卖给你呢？他们自己再经营一年再卖，肯定能卖更多钱吧？”宝儿听着，总觉得顾莫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顾莫杰自信地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资本市场上哪有买不到的东西？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都买得到的。雷俊无非是对公司的前途，有美好的预期。大不了他开个价，觉得两三年后他的公司会值多少，我直接按照他两三年后的预估价全资砸给他，他还不卖么？何况，我还可以用股权置换呢。初音网络科技的资源捆绑，对雷俊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强强联合的投资，有时候并不光是为了钱，也是为了场外资源。”
　　宝儿脸色微微一红：“这样啊……人家本来就不懂，当听故事随便听听的。别笑话我了。”
　　“怎么会笑话你，本来就是闲聊么。吃完了好好收拾打扮一下，一会儿去江南会。”顾莫杰温柔地摸摸宝儿的头，用手指给她梳拢了一下头发，理顺成中分女王气的发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胜利的阴影下
　　雷俊当年从金山毅然离开的时候，金山公司开出的挽留价码，是一部分金山公司的股票期权。
　　按照当时金山的股价，那笔钱大约价值16亿人民币。
　　但是依然没有留住雷俊。
　　这个例子在圈内是半公开的。当时很多不看好雷俊身价的人，都觉得雷俊是高傲自大到疯了，竟然有这么多钱都不愿意继续打工。
　　至于那些很看好雷俊、在他刚离开金山时就动过延揽之心的大佬，也纷纷被16亿期权这个价码给吓到了。自忖拿不出既让雷俊满意、又让自己觉得划算的折衷价码，所以都放弃了。
　　如今，距离雷俊出走金山，已经过去了16个月。对方用多年积蓄和做风投赚来的钱，鼓捣经营UC，俨然有了一家5亿美元市值、而且成长势头颇为优秀的手机软件公司，稳稳站在了这波从PC互联网时代向移动互联网时代转型大潮的潮头。
　　拿下一个个人身价就远超16亿人民币、手上还有5亿美元公司的家伙，没个两三倍于此的资金弹药，那是想都别想。
　　幸好，身为国内有数的互联网巨头，解禁了一批限售股后，顾莫杰有这个资金实力。
　　江南会距离竹溪小径只有三五公里的路程，顾莫杰自然不会再动用直升机。他就带着权宝儿，一辆迈巴赫就解决了。
　　坐在车上，宝儿也忍不住问了同样的问题：“这十天的抛售，你到底回笼了多少资金？”
　　尽管宝儿并不是这几天里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女人，顾莫杰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说得很详细。
　　“第一天抛的时候，集中成交价在36.2附近，后来最低压到过35.3。但是第三天开始，就稳步有大额吸单顶在那里，而且看得出是两家机构集中了资金竞争性托盘。从那以后，到4月30，股价再也没跌到37块以下过。普遍在37-40这个区间之内震荡成交。最后费姐算了下账，3亿5千万股，平均成交价在37块9毛，总共回笼资金132亿多。”
　　宝儿大吃一惊，嘴都张成了O型。
　　“才5%就融了132亿！那要是剩下的10%全部按照这个价格成交，岂不是加起来一共有400亿了？我记得你说去年15%才融了213亿吧？才经营了一年，市值就翻倍了？”
　　“我也觉的不太正常，按照实际公司价值，我觉得比去年溢价50%放出是可以理解的，翻倍就太虚高了。估计是市面上有机构得到了什么风声，在巨量吸筹，准备做一波吧。你也知道的，只要证监会的重开IPO没宣布，市面上就有巨量的钱压在资金池里，勇哥通过一些消息了解过，这笔随时可以进场的热钱，规模大概有2000多亿人民币。就算拿400亿来玩玩初音娱乐，也是有可能的。”
　　听顾莫杰的意思，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样的抬价吸筹背后可能有阴谋，但是目前来说，他对此无所谓。
　　宝儿也没什么专业观点可说，听过就算了。
　　五公里的车程，迈巴赫也就几分钟。他们还来不及多聊，便到了江南会。
　　和雷俊约的时间还没到，顾莫杰先上楼和宝儿泡了一壶茶慢慢等，顺便交代了她几句。
　　宝儿明白，这次是要让她扮演那种坏女人的角色了。
　　中国人之间谈生意，把自己的“外室”带出来见人，那是不拿对方见外的表现。
　　但前提是自己带出来的外室要拿得出手，不能作耗生事。如果非要搏出位，拉着客人合影甚至还对外晒，显摆那个女人和“XXX业内大佬”的交情，这种外室就恶心得紧了。
　　该当哑巴的时候就乖乖当哑巴的女人，才能在秘密的生意场合带出去见人。
　　……
　　在江南会喝了一壶茶，雷俊一行就到了。
　　顾莫杰亲自下楼迎接，但是一看来人的阵仗，立刻就变了脸色。
　　雷俊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手下人。
　　这不是大佬私下密谈的样子，反而像是公对公的摊牌——比如，显得自己并没有出卖手下人利益、自己吃独食的意思。
　　在公司收购案中，如果绝对持大股的大佬单独和投资方谈判，是很容易牺牲一部分小股东利益、换取额外的场外好处的。
　　“你上去等等，喊你再出来。”顾莫杰沉着脸，低声让宝儿先退下。宝儿很有眼色地对雷俊等人微微欠身抱歉，就转身上楼，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说。
　　“顾先生好雅兴，走到哪里都不忘红袖添香。”雷俊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来握手。
　　他的眼睛有点眯缝，法令纹也有点深，整个人透出一股成熟稳重、见惯大风大浪的气场。论年纪，其实他和百度家的李老板差不多大，但看着着实老相一些。
　　顾莫杰评估了一下对方的气场，论自信和沉着，雷俊在他生平见过的IT大佬里面，绝对排得上前五。除了大小马和李老板之外，还真说不出来谁的呃气场可以稳稳压过雷俊。
　　曾经的张超阳虽然煊赫，却有些浮躁；周鸿祎不择手段挫而弥坚，却多了痞气；或许只有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网易丁三石，真实气场可以和雷俊比肩吧。
　　顾莫杰自己手下的叶维伦和古勇将，都还达不到这个高度。
　　是个人才，可惜了。
　　这样的人，既然已经跳出来，连金山的CEO都不屑于做，想来也不太愿意被顾莫杰延揽。
　　“雷总说笑了，是我今天急着赶过来，经纪公司那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权小姐是赶来请示的。”顾莫杰皮笑肉不笑地解释了一句，抬手指着雷俊身后的两人，“不知这两位是……”
　　“哦，余永福，傅胜，我在UC的CEO和COO。顾先生不怪我带他们一起来吧，他们也是小股东么。”
　　“不怪不怪，应该的。走，先上去再聊。”
　　顾莫杰说着，领着雷俊三人上了楼。楼上权宝儿已经指挥侍女安排好了待客的茶点，然后提前离开了。
　　顾莫杰在主位上坐下，轻笑着说：“雷总今天带这么多人来谈，看来意向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咯？就是带‘账房先生’来和我讨价还价的？”
　　“意向也得谈，谈得好么，讨价还价也是要的。”双方没营养地试探着，脸上却都堆着笑。
　　用了点茶水，相互试探了几分钟，顾莫杰坦荡地说了自己的意思。
　　“老雷，既然你今天都把人带过来了，我一并给你们开个价——UC目前风投估值5亿美元，我要私有化，给你溢价60%，算8亿美元，55亿人民币。当年金山给你开价值16亿的股权，我照样给你这么多，余哥、傅哥两个，每人2亿。你就说，这个条件有没有谈的空间；如果没有么，我们初音只能搭建自己的APP开发事业群了。”
　　55亿买股权，加上挖人的20亿支出，顾莫杰第一把开给UC系的总成本，达到了75亿人民币。
　　之所以给这么多，主要是看上了UC家已经抢占了手机浏览器和手机搜索的市场先机、如今在这两个细分领域市场占有率国内第一。外界对UC的估值，主要也是这几个市场数据在支撑。
　　雷俊一点撒鹰的意思也没有。
　　“8亿美元……真不少了。现在是09年5月，再给我七八个月，到10年过完年，信不信我靠自己的实力就让UC的估值达到8亿？”
　　“如果没人和你抢，这么算道理是不错的。但是你不卖的话，我们初音不会自己做么。”顾莫杰的表情依然是笑呵呵的，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何况，UC如今看着猖，无非是借着安卓系统的逐步普及，占了先机——安卓这个机会还是我提供给你们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雷俊并不接话，顾左右欣赏了一会儿屋里陈设，摸着肚子转移话题说：“有点饿了，边吃边谈吧。”
　　顾莫杰被打断了节奏，也不好多说什么。
　　楼下的侍女立刻排桌上菜。江南会的商务宴，哪怕用的是中餐，依然是分餐制的，很雅致，泾渭分明。
　　“据我所知，顾先生最近在解禁限售股吧。不然估计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和我们UC直接谈收购。”
　　“这个本来就不是秘密，知道了也不稀罕。”
　　“我知道，确实不是秘密——不知已经融了多少钱？”
　　顾莫杰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怎么？老雷你这是打算看我有多少钱，就问我开多高的价不成？”
　　“怎么会，就随便问问。不说就算了，反正到6月份之前，总价肯定算得出来的——拿上交所的数据统计统计不就出来了。”
　　“好，我也不瞒着你，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五一节之前，我已经抛售套现了130亿，还有两倍的份额没抛。UC公司，我是要定了；但是如果你敢顶格开130亿，那我也不吝另起炉灶自己弄个APP公司，烧钱也把UC烧下去。”
　　雷俊“憨厚”地笑笑：“别别，UC可顶不住您的怒火。不过拿了400亿，就盯着一个UC，是不是局面小了点儿。方便聊聊除了UC，你还有什么想买买买的么？”
　　“你这算不算刺探我的商业机密？好，不过我无所谓。”顾莫杰手一摊，掏出一根雪茄摆弄着，“我就这么和你说，比UC差不多规模，甚至比UC大的并购案，我备忘录上起码还记了三四笔。”
　　“顾先生真是有自信。隔行如隔山，你有钱不假，可你有足够的人才储备铺这个局么？要是光有钱就能解决问题，那些狗大户的石油王子怎么没在硅谷风投圈大杀四方？”
　　“你什么意思？”
　　“我要确认，你有足够的实力，把这些产业都经营好。如果你连快速扩张之后的‘消化不良’都克服不了，我怎么放心把UC交给你？先证明自己的实力吧，然后再来谈钱。”
　　“你想拖延时间？”
　　“不会拖延多久的。‘消化不良’这种毛病，一两个月就见分晓了。你要是挺过了大风大浪，我就和你谈价钱。”雷俊说着，把筷子放下，抹抹嘴，“今天胃口不太好，就这样吧。”
　　“来人，送雷总出去。”
　　雷俊婉拒：“不用了，我们自己走就好。小余小傅，你们坐前面那辆车。我有点累了，车上要躺一会儿。”
　　“累了可以歇会儿再走么。”
　　“不叨扰了。”雷俊神色微微闪烁，拿起外套就出门了。
　　“那我也走了，顺带送你一程。”顾莫杰作势跟了出去。
　　余永福和傅胜上了第一辆车，雷俊一个人上了第二辆车。顾莫杰坐进自己的迈巴赫，跟在后头。车里的司机已经被遣走了，顾莫杰让宝儿开车。
　　……
　　雷俊的车前后排有隔音，上了车，他掏出手机打了个加密电话。
　　“姜公子，让我打听的事儿已经打听了。400亿，顾莫杰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排好了。所以他肯定是全抛，不留手的，也不会留储备金回购。咱就算了结了，以后你别再找我。”
　　对面的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始终是雷俊在单方面说话，直到挂机。
　　顾莫杰的迈巴赫，始终跟在雷俊座驾后面50米不到的样子，高清的镜头可以依稀看清雷俊车厢里的动向。
　　雷俊说累了，要单独一个人坐车，上车后却没见躺下，这本来就让顾莫杰更加狐疑。今天从头到尾，对方的神色都有些事不关己、言辞冷漠，不像是个谈判的，倒像是个看戏的。
　　见雷俊隐约掏手机，顾莫杰心中更是不解。他摁了一下眼镜框。
　　“能截获对方通信么。”
　　“距离检定中……目标距离我方位置46米，信号强度良，综合噪声-89dB……信号分拣中……通话载波已加密……CODE破解中……已破解……”
　　然后雷俊的通话就被顾莫杰截获了。
　　“你刚才和谁说话呢？”开车的宝儿细心地问了一句。
　　“我有和人说话么？”顾莫杰有些不解，他的迈巴赫也是隔音的，前排司机位置上的人，是听不见后排人说话的。
　　“我反光镜里看你嘴皮BLABLA地动……”
　　原来只是看到嘴皮子动……幸好，自己身边没人会读唇语。
　　“喔，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碎碎念呢。今天这厮不地道，我开价这么高还跟我抬价！”


第一百二十章 幕后黑手
　　雷俊在谈判时那种置身事外的气场，一度让顾莫杰很是不解。
　　那不是一般意义上“面对门口挥舞着支票的野蛮人时，义正辞严地拒绝”，也不是“半推半就下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
　　而是一种，用看着一个不知道能走多远的暴发户，在那儿蹦达表演时的表情——或许这个暴发户真比看客有钱，但是看客却真心没有一丝半点去巴结的意思。
　　江南会那次谈判，雷俊整个给顾莫杰留下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因为用了不可告人的监听手段，顾莫杰甚至不能就这件事情和心腹古勇将好好摊牌聊一聊，只能是假借各种名义旁敲侧击。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顾莫杰专门约了古勇将喝茶，聊这个事情。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打午夜情感热线的渣渣，在那儿说“我有个闺蜜遇到了如何如何……”
　　实际上鬼都知道，那些打热线进去的人，说的就是自己的亲身遭遇。
　　古勇将听得云里雾里的，最终给了顾莫杰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
　　“估计是资本市场上有人盯上初音娱乐了。从五一前，‘震荡、放巨量走高’的不正常走势，结合你那不知道哪儿来的担心，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当然，目前证据还不足，我们也没法去上交所窃取交易机密查看是谁在吸纳初音娱乐的股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五一之后、直到迈克尔杰克逊沪江站演唱会结束，这半个月里，你再抛出5%的解禁股，探探路。看看成交价走势。如果继续出现‘又放量、又走高’，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对于古勇将的说法，顾莫杰一开始不置可否，或者说觉得有些不信。
　　“不太可能吧？去年IPO，一共才放出去15%股权，今年大小非解禁，也是15%。就算有资本大鳄，一口气把市面上所有的流通股都吸收了，也不到30%——我和君君、费姐，刨掉所有卖掉的限售股，再加上初音集团的集团控股，还有接近60%的股权。初音娱乐的经营决策权，他们是绝对抢不走的。”
　　“阿杰，事情不是你这么想的。亏你还学公司法的，想想看如今的‘小股东权利保护套餐’。理论上，只要他们有26%以上的股权，用集中投票制的话，就算决定不了公司的日常经营，但好歹可以确保对‘大股东利用对公司的控制权、损害公司利益实施关联交易和优质资产转移’的强有力狙击了。”
　　小股东集中投票权，是一种特别表决权，自从新公司法实施后，最常见的使用领域就是在选公司董事的时候。
　　比如一个公司的董事会一共有5名董事，然后股东们按照一股一票选举董事。在没有集中投票权的时代，只要一个大股东有了51%以上的股权投票权，那么在选举每一名董事的时候，这个大股东说投谁，谁就能上。如此就会导致“51%的股权就足以决定100%的董事人选”，剩下的49%股权持有者，一点董事会人选决策权都没有了。
　　这种制度的弊端，就和美国大选的“每个州赢者通杀”一样。比如2000年的时候，戈尔的选民票其实比小布什高不少，但是因为其分布不合理，大量的选民浪费在了一些微弱劣势州里，所以最后拿到的选举人票反而比小布什少。
　　为了保护小股东利益，解决这种不合理，后来逐步推广了一系列以集中投票权为代表的公司法新制度。比如依然是选举5名董事，那么每一股可以投5票。用了集中投票制后，小股东可以选择“把投5次的票，集中投到1-2个董事候选人身上，确保这一两个人可以选上”。
　　集中投票为代表的一系列公司法制度，不仅用在董事选举上，还细化地体现在一系列公司经营决策的申诉/驳回事务上。具体的法条浩如烟海繁冗不堪，当然不可能一一枚举。
　　但一言以蔽之，结论就是一个：当一个或一组行动一致的小股东，拥有26%以上的股权之后，他们就具备了阻却大股东明显危害公司利益、诸如高买低卖关联交易之类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过去一年顾莫杰仗着国内证券市场缺少经营监管的现状，可从来没少做！
　　不然，他怎么可能靠初音娱乐刷钱、去养活初音网络科技、初音智能那种烧钱的公司？
　　……
　　顾莫杰终于警醒了。他给自己斟满了茶水，凝重地确认道：“你是说，那些在幕后吸纳股权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么想的：虽然目前初音娱乐那摊烂账，不一定值40块钱一股。但是如果可以托盘吸纳够足够的筹码，确保这家公司将来的所有正常经营得利都留在公司内部、让股东们分享。而不是和现在这样‘每赚到两块钱，都有一块钱会被大股东转移到大股东的关联公司里去’。那么，初音娱乐的股价按40即块钱一股来算，还是值得的——至少这里面考虑到了将来的远期发展势头。”
　　“就是这个意思。”古勇将干脆利落地肯定了顾莫杰的总结。
　　“也就是说，这些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巨量吸筹后、长期持有？他们是真心来投资的，而不是来投机的？我们一开始对‘放巨量同时走高’的曲线，解读为‘有人要趁机做一波’，其实是误读了？”
　　“如果后续证据没有偏差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
　　顾莫杰神色凝重，起身来回踱步。古勇将猜不透他的心思，揣摩着建议：“如果怕公司将来的经营自由度受限，你可以考虑少放出去一点大小非。目前你才抛了5%，加上去年IPO的15%，市面上的流通股总共也就20%。就算那个姜公子全部吸走——实际上这不可能做到——也就20%，距离26%的临界点还有6%。如果你非要坚持把剩下10%解禁股也都抛出去，让流通股增大到30%，那风险就不可控了。”
　　“可是我们需要这些钱快速扩张！光把雷俊一系彻底收服，我预留的资金弹药就有近百亿了，其他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今年计划里就要做初音钱包，但是我们不可能和老马拼传统电商，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拼别的需要电子支付的领域。这里面差多少钱，谁也不知道。
　　研发中的初心手机2代，肯定要加入GPS模块。明年手机上市后我还想做独门的优质导航、甚至是和前面的电子支付接合起来，做个性化线下服务的支付。这两项都需要用到自己的导航地图，我们不可能和百度、谷歌那样去从零开始重新弄。目前市面上看起来靠谱的就一个高德地图，那玩意儿市值也超过5亿美元。
　　上个月公关部门的人，还和杨部、总局、版叔那边了解过，我们买的‘传奇影业’将来拍出来的片子，不属于国产电影，没法在国产电影保护月内上映，远期又是不少损失。
　　还是杨部帮我斡旋，最后给出的条件是‘50%以上制作本土化完成’这么个模棱两可的条件。将来肯定还要买好莱坞的后期特效公司，迁移到国内、雇佣一定比例的中国员工，实现本土化。算算起码又是至少几十亿的支出。
　　你想想，400亿对我来说，能少得了多少？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大小非解禁了。你给我来个‘为了防止公司出现新的不可控的大股东’，就停止解禁融资？”
　　顾莫杰诉苦了一大堆。
　　很多事情古勇将是知道的，甚至就是他亲自经办了解过的。但是他知道顾莫杰心里的憋屈，所以选择了听顾莫杰碎碎念地说完。
　　说到底，还是顾莫杰走得太快了。或者说，他又想收获快速融资扩张的好处，却又不愿意付出失去对公司绝对控制的代价——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如果真那么容易做到，各国的公司法和救济制度都是吃S的么？
　　古勇将无奈地劝说：“阿杰，好处不可能一个人占全的……”
　　“放心，这个道理我懂——我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失去‘继续用初音娱乐赚到的钱反哺其他产业’的权力，我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如果可以再给我一年时间，到明年这个时候，第二轮大小非解禁，到时候又能抛售筹资几百亿。这一年的经营里面，起码也能每个月从初音娱乐掏二三十亿利润转移出来。那我们的整体盘面就彻底稳了。等初音网络科技在IM/SNS上面超过或者至少赶上了腾讯，等初音智能的二代手机真正建立起逼格。将来哪怕‘初音娱乐赚来的钱只能给初音娱乐花’，我也认了。”
　　顾莫杰这番表态，让古勇将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这个要求，好歹比“长期独裁”要有可实现性得多。
　　而且，大非解禁，是每年解5%的。如果到明年这个时候，顾莫杰再抛出总计10%的股权，把初音娱乐的流通股比例提高到40%。那么，顾莫杰本来就不可能再控制公司做那种利益转移的事情了。
　　“罢了，这个屁股还是得我来擦。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让你再多独裁一年——不过说好了啊，只有一年。到时候再变卦，别怪我撂挑子上岸。”古勇将锤了顾莫杰肩膀一拳，无奈地苦笑。
　　“当然，就一年！这次决不食言！”
　　“成，不过你可别以为我答应了，这事儿就妥了。那个姜公子是何许人也，你都没了解过。你这么阻挠人家多分红，多大的仇呢，你自己要想清楚了，得罪的人摆不摆得平。”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野蛮人遇到野蛮人
　　和古勇将核计了一番之后，五一长假回来，顾莫杰重点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继续他的解禁股抛售计划。只不过，既然怀疑是有人在场外试图吸筹影响公司未来决策，顾莫杰抛售的节奏自然要控制一下，并且多做试探。比如股价有回落就不放抛单，逼着对方用大额买单压住盘面的时候，才适量放出。
　　如此一来，对方的吸筹成交价格自然愈发走高，虽然每次涨得很慢，好歹是一路在涨。当初费莉萝那5%抛出的时候，成交均价是37块9。等到陆文君那5%开始抛的时候，均价已经爬上40块了，最高甚至有41块多。
　　第二件事，便是搜集那个姜公子的相关情报：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究竟哪来的这么多钱，巨量吸筹拿下初音娱乐这么大比例的股权？
　　毕竟，如果按照初音娱乐目前虚高的现价，把本轮解禁的15%股权全部成交掉，那么那个姜公子起码会付出400亿的现金。
　　而对方要狙击顾莫杰的关联交易，临界点阀值是26%，所以去年IPO的15%里面，他至少也要吸够11%。这11%成交价当然不可能是在40块的高位上的。但是哪怕算他一半是去年20块一股的新股、一半是后面慢慢吸纳的，那么总价估计也有200亿以上。
　　也就是说，26%的股权，会用掉600亿人民币的资金。
　　6.18证监会重开IPO之前，中国股市上等着打新股的待进场热钱，大约在2000-3000亿人民币之间波动。这也就意味着，那个神秘的姜公子需要有“四分天下有其一”的能量。
　　“会不会是对方在国内违规融资融券了？”这是顾莫杰和古勇将合计之后的第一个猜疑。为了这个猜疑，顾莫杰还动用了不少调研资源去核查，还请他最信任的费莉萝亲自担纲这块儿的法务监督。
　　但是很快，这个猜疑就被证否了。上交所并没有人胆敢做这样的事情。
　　所谓融资融券，就是允许垫头买空卖空。融资就是买空，融券就是卖空。后世炒过股票的，对这些概念肯定不陌生——那些“炒股加杠杆”的行为，都是从融资融券衍生而来的。
　　通俗地解释一下，在没有融资融券制度之前，有100块钱的本金，就只能买100块钱的股票炒。而有了融资融券之后，则可以加5倍、10倍的杠杆。有100块钱本钱，就有可能买1000块钱的股票，只不过当股票比买入价下跌10%之后，提供融资的券商就会强制平仓，把股票卖掉，把100块保证金全部没收。
　　融资融券就是一个风险放大器。赚也赚得更有心跳，赔也赔得更有心跳。
　　这个概念在外国是很普遍的，早就被金融资本玩烂了。但是在中国，这绝对是一个还处在讨论验证阶段的新概念。
　　2006年6月30号的时候，这个概念才首次被证监会提及，弄了个《证券公司融资融券试点管理办法》。此后经过近两年的国务院审议，直到2008年4月底才通过。
　　但是，国务院通过，和实际实施之间，依然有漫长的工作要做。
　　08年10月底，也就是小布什政府已经宣布7000亿美元救市、我国四万亿救市还未出台的这个时间窗口里，本着救市激活的考虑，融资融券的试点启动才被证监会正式宣布。
　　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出现，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国务院会再拖一年多，到2010年1月份才“原则上同意证监会的试点申请”。并且在10年3月，正式让上交所、深交所选定国内首批有融资融券资格的券商。
　　也就是说，历史上“是否放出融资融券这头吸金巨兽”，各方利益集团反复博弈了45个月。
　　而如今，才是2009年5月，尽管融资融券的呼声已经一浪高过一浪，但距离实际合法实施，还有10个月的时间。
　　所以顾莫杰和古勇将一开始担心的，也只是“有人借着融资融券已经搭建起来的平台，不以融资融券之名，行融资融券交易之实”，用别的法律规避手段，特事特办担保借钱买股。
　　而名实相符的融资融券，在中国本来就还不允许存在。
　　可惜，哪怕是“打着XX主义的旗子，走着XX主义的路子”，这种有实无名的融资融券，依然没有被发现。
　　……
　　5月16号，一个星期六。
　　距离迈克尔杰克逊的沪江站演唱会，还有正好一周，杰克逊本人，已经赶到了沪江——杰克逊的中国首站，怎么也得选在一个周末的黄金时段，否则不是对不起上座率么。
　　这几天里，八万人体育场也即将封场，以供杰克逊熟悉场地彩排。顾莫杰只在杰克逊到的第一天去接了场子，宴请对方好好吃了一顿，算是接风洗尘。此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没空再搭理对方。
　　顾莫杰的二阶段解禁股抛售工作，也已经持续了7个交易日。陆文君名下的5%解禁股，陆陆续续也抛掉了2%，还剩下3%。
　　一些新情况，陡然明朗起来。
　　顾莫杰和费莉萝、古勇将几人，在公司里紧急召开了一个小会。
　　费莉萝神色严峻地表述了最新的调查结果。
　　“所有国内券商的潜在配资渠道都查清了，没有顶风作案的异常流动。剩下的，就只有两种理论可能性。第一，那就是这个姜公子真的可以仅仅靠自己，或者靠简单的抵押贷款等传统金融手段，就凑够600亿人民币的资金——这个基本上不可能，全国都没听说过谁有这个能量。第二，就是那家伙借助了海外的配资力量，在场外秘密配资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尤其大。虽然证监会和央行对海外热钱出入一直是有监管的，但是地下的境外配资杠杆，一直没有停歇过。”
　　顾莫杰眉毛拧成了疙瘩，沉吟良久，只憋出一句。
　　“勇哥，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古勇将也被顾莫杰的甩包袱言行弄得苦笑不已，唯有自嘲地说，“只能说，小费说地可能性中规中矩。历史上凡是真心抢夺公司控制权的那种收购战，用垃圾债加杠杆融资的招数比比皆是。当年美国人最著名的雷诺兹·纳贝斯克公司收购案，不就是这样的么。KKR这种垃圾公司，都能靠铤而走险，用垃圾债大王米尔肯的钱，收下纳贝斯克公司。不过，如今是全球范围内的金融危机期间，各国都在抢现金流。咱国内的IPO蓄水窗口期又那么短，这样的环境下，还敢这么赌的人，真是够胆了。”
　　顾莫杰眉毛一挑：“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扛不住风险？”
　　古勇将心算了一下，碎碎念地分析：“是的，这个姜公子，可能扛不住股价波动的风险——如果他预计要在40块的股价附近，收26%～30%的初音娱乐的股权，那么他的本金可能只够收5%，甚至3%。资本要进入中国，五十倍一百倍的杠杆率是不可能的，五到十倍，已经是国情的极限了。这个杠杆率，就意味着如果股价在他完成收购后的收购均价上，再跌一两个跌停板，他就有绷断的可能性。如果连续三个跌停板的跌幅，他就有可能被强制平仓，血本无归。”
　　“也就是说，把他的钱吸干之后，如果我们有把握把自己公司的股价连做几个跌停板，就可以弄死他了？那么，如果到时候给初音娱乐上点儿丑闻，弄点利空消息，能帮助实现这个目标么？”
　　“哪有这么简单！光有利空消息有什么用？如果流通股都在他自己手上了，就算消息再利空，股民想恐慌性抛售，也没东西可抛了。”
　　顾莫杰一想也对。
　　并不是所有利空消息，都会导致某个股票暴跌的。
　　只有大部分股票筹码握在散户手上的时候，利空消息才会导致羊群效应，大家夺路逃命，把股价进一步打崩。
　　但是如果筹码在庄家手上，尤其是绝对掌握局面的庄家手上，只要他自己憋住不抛，外面再怎么利空也没卵用。
　　那些以为靠一些恐慌性内幕消息，就能打崩股价的想法，只能出现在小白文里。
　　要想打压股价，只有额外的天量抛单，配合着利空消息一起使用。
　　顾莫杰深感一筹莫展，难以决断下一步的方略。
　　“还有坏消息呢，想不想听。”费莉萝等他静了一会儿，立刻又来补刀。
　　“说吧，一次性说完。”顾莫杰挠着头，有一种虱多不痒的错觉。
　　“从公司股票的成交量数据来看，从4月20号开始规模抛售，到今天为止，21个交易日里，累计成交量已经有11亿股了。”
　　顾莫杰一时没反应过来：“11亿股成交量？这说明啥？”
　　费莉萝带着一股职业的肃然，娓娓道来：“11亿股，已经占公司总股本的16.5%了——也就是说，从我们开始抛单，到今天为止。如果此前21天的买单都是一个庄家在买，那么他的增持应该已经超过公司总股本的15%了。而根据《证券法》，上市公司股东，如果持有公司股份达到15%，并且有继续收购流通股的行为，那么就必须到上交所公示其‘新晋大股东’的身份。但是现在我们却没有看到任何有新大股东公示的迹象和趋势——这只能解释为，要么确实有两股势力在抢夺筹码，所以摊薄了股权；要么就是那个姜公子借了另外一个壳子，用一致行动人的办法，规避了公示。”
　　费莉萝话里提到的一个点，涉及到《证券法》。
　　中国《证券法》，是不允许“隐形大股东”这种东西的存在的。
　　哪怕你是散户，只要持股某家上市公司15%以上，那么就得到上交所/深交所公开身份。这是为了对全体股民的知情权负责，防止某些庄家做局做得太大太黑。
　　“有没有可能，真是有两家势力在抢夺筹码？”有那么一瞬间，这个美好的幻想钻进了顾莫杰的脑海。
　　然而经过冷静的思索后，他立刻驱散了这种意淫，甚至都不用劳驾费莉萝和古勇将为他分析了。
　　“不可能，如果是两家抢夺筹码的话，前期的股价走势不可能是这种样子，起码还要涨得更高，更激烈。”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个姜公子比他一开始估计的还要专业，还要狠辣，还要敢于用手段。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用的废物
　　沪江，南汇郊区，某海滨豪华府邸。
　　府邸的豪华程度，难以一言形容。只能说，这里的花园，还带高尔夫球场、海滨私人沙滩，以及一座游艇码头。
　　一个60出头、头发花白的胖子，在客厅里等候了许久，才有通传的仆人引着此间主人，出来接见他。
　　主人家约莫五十出头，身边还带着个年轻人，似乎是他的子侄辈。
　　胖子立刻满面堆笑地迎上去，口称“兄长”“贤侄”云云。
　　若是有钱塘人见到胖子这张脸，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是钱塘“土司”汪枢机么？
　　快六十岁的人，喊比自己小十岁的人“干哥哥”，实在是一种比较奇葩的景象。
　　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纵向对比一下，历史上比这奇葩的例子多了去了。想当年石敬瑭喊耶律德光干爹的时候，不也比耶律德光老了十几岁么？
　　五十多岁那人似乎精神不太好，讳莫如深地和汪扯了一会儿不咸不淡的话，就回屋里去了。留下那个三十岁光景的年轻人，和汪聊聊。
　　年轻人一开始有些拘谨，等长辈一走，立刻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世叔，最近钱塘那边，没什么大事吧？”
　　汪老脸都笑出褶子来了：“姜公子说笑了。怎么会有事儿呢——上交所的事儿，您就近盯着，顾莫杰要是有小动作，还能瞒过您么？至于日常经营，一切都很正常。我还按照您的吩咐，最近隔三岔五让市府开各种高新企业产业会议，拉着顾莫杰务必出席，看他的样子，也没工夫到处飞的。他身边几个人，尤其是古勇将和费莉萝，如今也经常在钱塘圈子里露面，绝对没有出国过。而且凡是我可以调动的力量，不管是监听还是信号定位，能上的技术手段我都让市局的人秘密上了。”
　　那三旬公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与得意兼有的表情，冷着脸说：“世叔说笑了，君子慎独嘛，该叫‘世侄’的，你就照旧。犯法的事情，咱也不能做。”
　　“是是是，世侄说得对。”汪点头哈腰不止。
　　“这次的事情要是成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别小看初音娱乐的关联交易否决权，一来一去，每年起码可以多留百亿在公司内部，25%的控股权，就是一年25亿的额外分红了，旱涝保收。这还没算本来就有的那部分红利，要是都算上，一年60亿的好处都不止——一次性投入600亿做这个买卖，值。”
　　“生意上的事情，我一个公务员怎么懂？世侄是美国回来的，见识当然不凡。您看准了的生意，肯定错不了。”
　　“所以，上点儿心。只要你帮我盯紧了，不让对面耍手段。事成之后，还怕少你一份每年一两亿的细水长流么？”
　　“是是是。”
　　姜公子也不知和汪又聊了点什么，搜集够了情报之后，就让仆人把汪送走。
　　看样子，和初音集团摊牌的日子差不多就要到了。该好好梳理梳理，自己这边的所有势力，还有没有被初音挟持着的痛点，免得到时候投鼠忌器。
　　姜公子脑子很好使，一杯茶的功夫，就想起还有个电话没打。
　　于是他拨了号码，打给他的另一个家奴。
　　说是家奴，那只是相对而言。真放到外面去，好歹也是中字头大央企的一把手。
　　“常叔，苹果那边，进度没耽误吧？IPHONE合约机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
　　“小姜？怎么突然问这事儿？苹果那边原来报的IPHONE4上市计划，是10年暑假。后来我们要求加急，他们加快了进度，力争明年二季度甚至春节后拿出来吧。再急也急不得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也没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下半年如果合约机不让用‘初心’，你要随时有备胎换下来。就算没苹果，先顶上HTC或者LG也行。当然，如果初音那边不作耗，那就最好。”
　　“……行。”常叔仅仅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干脆地答应了。
　　……
　　如果能够看到刚才姜公子打电话的这几幕，或许连顾莫杰自己都会诧异：他不是素来和中电信、中联通两家关系甚好的么？
　　每年几十亿的“初见”短信套餐费上供供着，每年几百万台的合约机和限网机卖着，怎么可能说被盯上就被盯上？
　　会这么问的人，只能说，对国情太不了解。
　　国企，本身就不是总经理的私产。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领导派系换了之后，原本合作愉快的对象，立刻转为敌对派系，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何况，2009年年初，国内的电讯业界，还发生了一桩重磅的运营商变故——2009年1月7日，经国务院同意，中联通和中网通合并，成立了新的中联通。各层权力架构进行了充分的洗牌。
　　国内有线网络市场，素有南电信、北网通之说，市场泾渭之分明，简直和“北乔峰南慕容”有一拼。网通系官府势力之盘根错节，尤为显著。
　　此联通，已非彼联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2009年才传出了联通与远在美国的苹果公司秘密接洽，准备明年换苹果的IPHONE4，作为主推的“沃”合约机。
　　主推IPHONE4，就意味着把目前的“初心”手机，从联通合约机头把交椅的位置上扯下来。
　　蜜月期的结束，其实早有预兆。
　　挂掉和常叔的通话，姜公子看着日历数日子，一边关心关心历史行情，算着手头的现金流和杠杆期，不时吐槽一下顾莫杰的奸诈。
　　“这厮肯定察觉到了，放量越来越慢，最后8%一直捂着等涨价。看来，能混到全国十大富豪，都不是盖的。”吐槽的时候，姜公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那又怎么样！
　　去年的全国首富，黄广裕，不也是说进去就进去了么！不听话的狗，就乖乖吃牢饭去吧！
　　就算你顾莫杰的海外底子更厚，难道还能舍弃在国内的家业不成！
　　国内的国情，注定了富豪不找靠山，是没有前途的。
　　“但是，他在等什么呢？股价已经这么高位了，最后8%，难道还有人和我抢？除了我，还有谁会觉得初音娱乐的股价哪怕卖45块钱一股，都是值的？如果等不到人出手和我抢，早抛晚抛能有多少差价？”
　　有价无量，一切都是虚的。
　　靠虚炒股价，或许几百万股几千万股的小“散户”还可以金蝉脱壳。（真·散户：求做几千万股的“散户”……）
　　但对几亿股级别的巨头庄家，是没有意义的。
　　分析完股价走势和成交量，盘算了一下市面上的筹码还有多少没被引出来，姜公子陷入了进一步的沉思。
　　“难道，他是在等迈克尔杰克逊的演唱会结束？他认为这个演唱会的成功，足以把一个市值已经浮夸虚高到400亿美元的公司，再明显拉高一个档次？
　　疯了吧？
　　就算迈克尔是神，帮他多撸1亿美元的利润——相对于几百亿美元的公司，连根毛都不算啊。
　　不对！肯定是留了别的可以剧烈波动股价的后手。”
　　姜公子懂资本，可惜不懂互联网技术，也不懂硬件。
　　以他的想象力，很难想象顾莫杰手里，短时间还捏着什么让股价暴涨的底牌。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了。
　　“80亿本金，5倍杠杆率，已经持有初音19%的股权了。只要再收到7%，就足够‘绝对狙击关联交易’。虽然美国四大投行现在都不做垃圾债杠杆了，十倍的杠杆率咱还是弄得到的。我就不信这么多钱砸下去，还不能收够我要的份额！难道还有巨量吸盘，敢在50块以上放量吸？”
　　姜公子最后两句自言自语，其实颇有给自己打气的意味。
　　说实话，2009年真不是一个玩杠杆收购的好时机。连美国那边投资银行也纷纷倒闭，垃圾债产品衍生的杠杆收购随时有难以为继的风险。
　　出借资金的机构，对强制平仓的触发条件也更加敏感了，允许使用的融资杠杆倍率，也比往年低得多。
　　美股市场，杠杆倍数可以有几十倍。而境外做中国市场的，默认最多只给10倍，这是有道理的。
　　因为中国股市有跌停板的设定，一个10%封死之后，想强制平仓都卖不掉；
　　不像美股那边，一天跌20%甚至30%都可以。无论跌得多惨，想割肉随时可以割，最多割起来痛一点，但是不存在反复往死里剁都剁不下来这种情况。
　　可是，富贵险中求。
　　谁让初音娱乐的大小非解禁，恰好在09年4月这个杠杆筹资不容易的时间点上呢？现在不下手，将来就更麻烦了。
　　哪怕明知道如今不是杠杆的好时机，哪怕明知中国市场的杠杆倍率特别低，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
　　姜公子每天让手下人盯死了初音集团高层的动向，自己则坐镇中枢，小心翼翼地确保资金不出问题。
　　5月23日终于来临了。
　　这是一个星期六，这天晚上，就是迈克尔杰克逊的中国首演。
　　八万人场的票早就卖完了。
　　甚至市内连同明年的世博会场馆，都布置了好多巨幕户外观览场地，供买二等票的市民进场观看——这种景象，就像那些世界杯东道国人民，在本国球队参加世界杯时差不多。
　　比如02年韩日，14年巴西，都有百万级别的球迷，挤在汉城或者里约街头，看街头聚会场所大屏幕上国家队的直播。
　　只不过，足球直播是不要钱的，而演唱会的直播也是卖票的。只是票价比八万人现场要便宜很多，也就相当于几张电影票的钱，多多少少也能感受一下几万人起哄的氛围。
　　“或许，该去八万人体育场看一下现场？”一大早起床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从姜公子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觉得，顾莫杰一直以来期待的初音股价进一步飙高的契机，就只剩这一点了吧？
　　以他的身份，哪怕临时弄一张黄牛票，也是很轻松的。
　　然而，就在他吃早饭的时候，手下人脸色难看地送进来了一份情报。
　　昨晚他睡觉的时候，刚刚在美国那边发生的产业界大事。
　　“初音原创斥资23亿美元、约150亿人民币，与位于旧金山的卢卡斯影业达成收购意向。将全资收购卢卡斯影业最大的子公司、工业光魔，以及附带的天行者音效、卢卡斯动画。”
　　“噗！”姜公子一口小米粥喷在餐巾上。
　　“特么的都怎么盯人的！顾莫杰古勇将都在国内，150亿的收购，谁特么去谈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工业光魔
　　汪枢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努力解释：真不是他没盯紧顾莫杰的动向。这些日子，顾莫杰和古勇将和费莉萝，初音集团事关投资收购的三巨头，统统都在钱塘，一步都没离开过！
　　也可以确认，他们没有越洋电话会议！因为顾莫杰所有的手机和固定电话通信，包括个人定位，都被钱塘的警方秘密监控了。
　　至于有没有可能用“初见视频聊天室”和外人谈收购生意，汪也不敢担保。
　　但是相信地球上不会有人通过这种手段，来谈这么大的生意的。
　　将心比心，换做任何一个网民：你可能通过QQ聊天，来敲定一桩150亿人民币/23亿美元的收购案么？
　　姜公子那叫一个气啊。
　　幸好，这时候姜公子手下的一个墨镜黑衣男进来，带来了一条解救汪枢机的好消息。
　　墨镜黑衣男附到姜公子耳边轻声说：“查清楚了，顾莫杰是通过‘初见’的加密聊天，委托了一个在美国的要人朋友帮他出面谈判的。最后敲定框架协议之前，还请了权威人士帮他私下斡旋担保。所以，超出了我们的监控范围。”
　　“谁？是谁帮顾莫杰完成的？”
　　“具体谈判的人，是一个叫杰弗·卡森博格的美籍犹太人，好莱坞梦工厂的老板，顾莫杰应该给了他佣金。私下担保撮合的，是美国大使雷德先生。”
　　“这些人怎么和顾莫杰扯上关系的？”
　　“雷德大使貌似是当初顾莫杰迁葬司徒雷登遗骨的时候，搭上的交情。我们找过安全部门的人查证了，后来顾莫杰和雷德先生不知怎么密谈过几次。这次他打出去的斡旋电话，也是通过美国大使馆的加密线路，所以我们实在破解不了，这事儿怪不得汪同志。雷德曾经做过20年的美国政府对华投资顾问，在中美跨国投资界信用威望很高。”
　　“至于杰弗卡森博格，应该是顾莫杰当初去LOBBY‘美国基础科研经费抵税捐款’法案的时候，结识的。后来顾莫杰还给奥黑马的竞选团队政治献金捐过一笔。而卡森博格是民主党在加州的拉票领袖，后来就混熟了。”
　　姜公子余怒未消，继续追问：“那这个卡森博格和那个卢卡斯影业、工业光魔又是什么关系？随随便便一个掮客，就能有这么大威望、去谈150亿人民币规模的收购案？他懂行么？顾莫杰就不怕被个草包晃了，亏他几十亿的钱？”
　　“卢卡斯影业是一家位于旧金山的电影公司，工业光魔是其下属的电影特效制作公司，在这一领域拥有全球第一的地位。洛杉矶好莱坞那些大型电影公司，也有盯着工业光魔想买的。但是八大发行商觉得买来利用率不够，舍不得掏这个钱；迪斯尼公司倒是觉得买来之后利用率很高，但迪斯尼拿不出这么多钱，一直也没买成。而这个卡森博格，早在80年代就已经是迪斯尼的CEO了，后来1994年跳槽出来，自己成立了梦工厂单干。对于工业光魔，卡森博格是非常熟悉的，梦工厂大部分3D后期特效，都有和工业光魔合作，所以他只要肯出面帮顾莫杰，达成收购草案应该不成问题——当然，估计这么大的生意，顾莫杰也会给卡森博格的谈判团队几千万甚至一亿美元的佣金。”
　　姜公子越听越郁闷，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而且还是特么在星期六公布的，两天时间，足够初音集团的喉舌把这个利好消息传播出去了。也不知道星期一开盘会涨成啥样。”
　　姜公子恨恨地啐了一口，吩咐道：“还不快去给我弄一些晚上八万人场的VIP票！我倒要看看，这厮还能整出什么利好消息。”
　　黑衣人立刻告辞了。
　　“还跪着干什么？滚！”
　　被无视了很久的汪，如蒙大赦地滚了。
　　……
　　江南会，晚宴时分。
　　顾莫杰对面，坐着一个秃头，正是万里迢迢亲自从旧金山飞来的梦工厂老板、杰弗·卡森博格。
　　这还是顾莫杰第一次在江南会招待外国人——哦不，应该说是白人。
　　江南会的陈设与景物，以及精心烹调的中西合璧菜式，都让没怎么来过中国的卡森博格很是新奇。
　　顾莫杰面前，放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是收购工业光魔的框架协议，双方都已经签了。
　　卡森博格面前，也是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一些附带期限的银行票据。只要顾莫杰那边的交易最终成交无误，卡森博格和他的团队，就可以得到大约5000万美元的佣金。
　　佣金的算法，是保底加分成，保底是3000万美元，剩下的2000万美元则是砍价的提成——当初，顾莫杰提出的收购心理价上限，是25亿美元。卡森博格每帮助顾莫杰砍掉1亿，他个人就能抽成10%，也就是1000万。
　　历史上，工业光魔连带其母公司卢卡斯影业，最终在2012年10月30日，被凑够了钱的迪斯尼公司打包收购。迪斯尼方面的最终出资，是40.5亿美元。而且迪斯尼的支付方式是现金加股票置换，而非顾莫杰这样的直接全资现金收购。
　　如今，距离历史上迪斯尼收购的时间点，整整早了40个月。
　　但是考虑到卢卡斯影业是一家已经成立了30多年的老公司，所以并不处在多么牛逼的上升期内，3年多的时间，市值也涨不到一倍。不可能和“传奇影业”那种才初创几年的新公司那样，每年都快速往上翻。
　　23亿美元收购，已经是值回票价了，谈判能力，也算中规中矩。
　　而且，所谓的“收购工业光魔”，其实也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实际上本轮被收购的还包括了天行者音效、卢卡斯动画两家同属卢卡斯旗下的、小得多的“添头”。只不过这两个公司的身价比工业光魔低得多，分别只有一两亿美元。
　　只有卢卡斯影业名下的电影许可证管理与销售、出版发行公司这些非技术资产，被顾莫杰剥离出来抛弃了，打包转卖给别的有需要的人。
　　顾莫杰举着香槟，和对方觥筹交错。
　　“杰弗，这次又算欠你个人情了。以后梦工厂要做特效，我给你额外打折。”
　　“那我就不客气了，原先工业光魔的开价，我是真用不起几次。”卡森博格也谦和地回应着，整个人态度都很NICE，甚至还有一点小兴奋。
　　工业光魔的打折，对每一个好莱坞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不混电影圈子的人，或许不知道工业光魔这块牌子的价值，也没法想象卡森博格这样的大佬，对这种承诺会如此重视。
　　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工业光魔的江湖地位。
　　这公司成立了30年，就拿了15年的“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
　　二分天下有其半。
　　地球上其他电影特效公司统统打包加起来，拿的特效奖也就和工业光魔不相伯仲。
　　好莱坞特效科幻电影的开山怪，“星球大战”系列，就是工业光魔当年的作品。
　　这是一家地球上技术实力排行第一的电影特效公司。
　　没有之一。
　　初音原创，虽然有了众多的裸眼3D、3D光影化妆术乃至3D动漫领域的全球领先技术。
　　但是，初音原创的技术资源，不包括传统非动漫电影的特效。
　　换句话说，顾莫杰开了这么些年外挂，原先充其量只是做到了“在动画片领域，拥有全球第一的特效技术”。
　　然而在非动画片领域，工业光魔依然是无可辩驳的天下第一。
　　如今，这个天下第一也被顾莫杰收入囊中。
　　从此以后，初音原创就拥有了“从动画片、到真人片，全领域天下第一”的特效技术。
　　顾莫杰和卡森博格喝了一会儿，吃了几口菜，新鲜劲儿渐渐过去的卡森博格开口感叹道：“说实话，从你买下传奇影业开始，我就预料过你有可能觊觎硅谷那些特效公司。但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动手，买下了工业光魔。我觉得你还是急了点儿，这公司到了你手上，恐怕业务量吃不饱呢。几百个地球上最顶级的特效工程师，一年的人员薪酬成本就好几亿美元了——这里的人，没个至少三五十万美元的年薪，你是使唤不动的。那些高级技术骨干，一年两百万美元的都有。八大电影公司都没买，就是怕买下之后敌对公司不来找你做特效、市场就吃不饱了，还不如现在这样处于中立状态，八大发行商都能去找他做特效，也不用选边站队。”
　　卡森博格这番话，真的是很实在，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当家人。
　　其实在顾莫杰五一的时候委托他去谈收购，卡森博格已经把这话说过一次了。并没有因为顾莫杰要给他佣金，就无节操地极力促成这笔买卖。
　　这人够朋友。
　　顾莫杰也已经知道，要让工业光魔这样的公司盘活，一年需要接20部总预算1亿美元以上、后期特效预算3000万美元以上的电影，才能保本。
　　年度特效总营收收入，需要有5-6亿美元。如果可以收入更多，才能谈利润。
　　整个好莱坞，一年也就20多部这种级别的大制作。
　　所以，工业光魔其实是一个很赚名声、但不怎么赚钱的公司。说到底，还是工程师团队的人力开支太昂贵了。
　　当公司的老板变成了中国人之后，考虑到美国人的自尊心，找工业光魔做特效的业务量肯定有所下滑。
　　这点卡森博格已经提醒过顾莫杰了，顾莫杰也是心里有数的。
　　不过，他并不担心。
　　“放心，我自然有自己的处置办法。而且，我需要这个公司，因为我要配合中国的‘国产电影保护月’潜规则，确保把传奇影业将来制作的电影、50%以上预算开支部分在中国境内完成，这样才能享受国产电影待遇。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以后再和你聊。”
　　“什么？你准备买下工业光魔之后，就把他搬迁到中国来么？”
　　“不然你以为呢？如果不是怕股东阻挠，我何必100%现金收购？直接学迪斯尼提过的股权置换，不就行了。”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将来你就慢慢看懂了。”顾莫杰擦擦嘴，拿过柠檬冰茶漱了一下口，“吃完之后，我请你看迈克的演唱会，坐我的直升机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迹降临
　　夜7点。
　　沪江，徐佳汇的八万人场。
　　距离迈克尔杰克逊的中国首演，还有半个小时。八万人的位子已经做得满满当当，连内场草坪上都额外塞下了两万人，把整个场地塞足到10万。
　　演唱会的门票，相对于国内和其他亚洲歌星来说，足足贵了五倍不止，但依然挡不住歌迷的热情，甚至还有无数黄牛在炒票。
　　以09年的物价，同期周洁伦/王励宏的沪江个唱会，看台票都在280-680，内场票后排800-1000左右，前排1600-2000。
　　到了迈克尔杰克逊这场，基本上就是把人民币换成美元：
　　看台票300美元起，内场前区2000美元……折算过来，最便宜的偏僻位置，也要2000人民币；最前面两排可以近距离互动的位置，甚至炒到了三五万一张。
　　可是依然供不应求。
　　毕竟，这是全人类三十年一遇的巨星，第一次冲破铁幕，达成中国之行。
　　饥饿营销的效应，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顾莫杰带着卡森博格，当然不可能坐到看台上去——他选择了内场临时搭建的投影灯塔台。
　　两人身边，是负责现场监督的温婉清作陪。从初音歌姬开始，温婉清经过几年的锤炼，已经对动画和裸眼3D在内的所有特效应用调度颇为熟稔了。
　　舞台正前方的第一排VIP座位上，一个三十岁光景的墨镜男不屑地坐在那里——正是下午的时候还在歇斯底里的姜公子。
　　他两旁是两个精悍的西装保镖。墨演唱会有严格的安检，所以保镖们不能带枪进来，但是以这些人的战斗力，光靠拳脚估计也能一个打十个。
　　顾莫杰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姜公子倒是知道顾莫杰肯定会来，但是不知道顾莫杰会坐在哪里。环视了一圈最最VIP的区域，没看到顾莫杰的影子，姜公子也就索性不去多想了。
　　……
　　7点半，看台区的灯光准时暗了下来。
　　舞台上的灯光，还没来得及亮起；但是一浪一浪的尖叫，已经如潮涌来。
　　好几万人热泪盈眶。不管是自发的，还是跟着别人装逼、明明听不懂也要凑逼格的。似乎在这一刻，流泪本身就能带来一种创造了历史、进入了历史的豪迈感。
　　迈克尔杰克逊，实在是一个只需要让人看一团漆黑，就能不停尖叫出来的存在。
　　“没见识的乡窝宁！”姜公子铁青着脸，左顾右盼，用沪江方言啐了一口。
　　他本人是早年就在美国和德国都看过杰克逊演唱会的，当然不会太激动。此刻心情正郁闷着，演唱会的组织方又是如今的对手，他自然更不会有好心情。
　　看到旁边的乡下人一狂热，很容易就迁怒于人。
　　“啪”一盏孤零零的探照灯打开。一个穿着破衣褴褛的白背心的男人，伛偻着拖着步子慢吞吞走上台。手上提着一个六七十年代复古款式的小皮箱，皮箱的八个角都有磨破了，露出里面灰黑色被氧化的内衬。
　　“啊！！”“Billy-Jean！”“Billy-Jean！”
　　十万观众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等杰克逊慢慢揭开谜底，几乎是一瞬间，就有半数以上的人狂吼着剧透了。
　　被人从视频上累计看过几十亿人次的曲子，要想玩悬念，真的是毫不可能。
　　杰克逊的动作稍许加快了一些，没再玩那种把手套拿起又放下的反复花活吊大家胃口。利落地披上黑闪闪的外套，带上单手手套和小礼帽，用没手套的左手打一个响指，剩余的灯光一波流地陆续亮了起来。
　　杰克逊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而有节点感地指着左右与前方的看台，微笑着嘶吼。
　　“I-love-you！”“I-love-you！”“I-love-you-too！”
　　最后，补上一句中文。
　　“大-家-好，我爱你们！”
　　这应该是今晚全场的唯一一句中文了。
　　“啊——J神我爱你——”“啊——”
　　“快快，担架队！”“诶，真没用，还没唱歌就晕了。”
　　场边的安保人员对场内情况盯防非常严密，担架队也是随时候命，但是谁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有些脑残粉，掏了几千块钱，连一首歌都没听到，先晕了过去。
　　医护人员好歹都是医者父母心，先救人要紧。但是也有一些初音娱乐派出的管理人员，声音就不那么和谐了。
　　“能就地解决就就地解决——给她一针镇定剂先！闹大了半个月之后那场还想不想办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唉，将来上面的人又有借口封杀杰克逊演唱会了。每次一开就死人，国内怎么混！”
　　幸好最初那两个妹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的晕眩，稍微紧急处理了一下就没事了，并没有闹大。
　　熟悉的《Billy-Jean》开场，厚重的历史创造感，让每一个听众，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机会成本”这个词的含义。
　　历史，只有一次；选择了这个，就不能选择那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杰克逊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上升到历史书里的存在。
　　爆炸的张力感，会呼吸的舞步和姿势，死命的尖叫，一批批休克者的倒下。十万人似乎都被抽离了大脑，只剩下一段让脊髓接受反射刺激的延髓，陷入癫狂的无意识。
　　嗯，就像喝了血酒的日耳曼熊皮男那样，没有痛觉，没有意识，没有灵魂。
　　三首歌，五首，八首，45分钟过去了，杰克逊本人也渐渐进入了热泪盈眶的状态。喘息，嘶吼，无力，却换来更多的欢呼。
　　毕竟是五十岁的人了，已经快跳不动了。
　　举办方初音娱乐恰到好处地插入了中场休息。
　　“快使用双截棍呵呵哈兮！”周洁伦拎着一条双截棍从天而降。
　　然后就炸锅了。
　　“卧槽！滚啊！”“什么结巴，找打啊！”“垃圾也配和J神客串。”十万人当中，有那么几千上万个自以为高逼格的观众，开始开喷刷存在感。
　　不过幸好，还有那么七八万人是力挺的。看周洁伦，总比看休息时间的小丑或者伴舞表演好一点。
　　看台上泾渭分明地吵了起来，差一点儿就酿成了骚乱。
　　“大家好，杰克逊先生太累了，希望大家给他一点休息调整的时间。献上《双截棍》和《龙拳》，就作为我向杰克逊先生的致敬。”
　　周洁伦脸色很不好，硬顶着压力。
　　要说周洁伦的铁粉，几千万还是有的。问题是，这些粉和迈克尔杰克逊的粉，在肉体上并不重合。
　　更关键的是，掏了大价钱来听MJ的人，都试图显示自己的逼格，显示自己“一个中国歌手都看不起”的高大上，吐槽一下也就在所难免了。
　　并不是周杰伦不好，只是因为进错门。
　　幸好，初音娱乐的细节安排，诚意满满。
　　周洁伦只用POP风的快歌撑场子，尽量让全场风格STYLE吻合，没在这种时候整啥“中国风”。
　　在特效上，初音也是不惜金钱，把一年多前首秀过的各种真·裸眼3D技术统统拿了出来。
　　唯有当年权宝儿一首《メリクリ》而爆红的3D光影化妆术，暂时没法使用——不是初音娱乐方面舍不得花钱，而是技术上没法实现。
　　至今为止3D光影化妆术，依然只能配合动作舒缓的慢歌使用。而无论是双截棍还是龙拳，舞蹈动作都太劲了。
　　除了这一项，其他成熟技术完全不计成本。
　　三分钟之后，对周洁伦的声讨渐渐淹没在审慎和理性的思考中。
　　唱到龙拳时，不满彻底熄灭，被善意的呐喊所取代。
　　绝大多数观众，对于中国歌手有资格和杰克逊同台，终究是与有荣焉的。最初的冲击过后，多少也能理解。
　　一曲终了，休息换装好的杰克逊重新上台。换了一身重金属风的机器人装，开始那堆太空步的舞曲。
　　仅仅十分钟就竭尽了全力的周洁伦，觉得阵阵虚脱感袭来。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后台进了顾莫杰休息的灯光指挥室。
　　“这么卖力，喝点水歇歇。”顾莫杰微笑着把柠檬水递给周洁伦，“感觉怎么样？”
　　“值了！这辈子就等着一次和杰克逊同台的机会。多亏你帮我完成心愿。没说的，阿杰我这辈子就跟你混了。”
　　周洁伦喘着粗气锤了顾莫杰一拳，一副“好兄弟讲义气”的表情，尽在不言中，“虽然一开始有点懵，但是后面那种融入历史书的感觉，真是超吊！”
　　“以后还有得你吊的机会呢，至于拼这么累。”
　　“你不搞音乐，不懂的！”周洁伦白了顾莫杰一眼，“知道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当然要拼尽全力了，没看我从头跳到尾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给你介绍个朋友——卡森博格先生，梦工厂的老板。”
　　“啊——功夫熊猫！真是太意外了，能够在这里认识您。”周洁伦稍微一愣神，就反应过来了，抓着卡森博格热络地聊起来——当然，是用英语。
　　一旁调度效果的温婉清，趁着闲暇时分凑上来，向顾莫杰请示：“一会儿宝儿姐姐那个中场休息，还让她上么？周洁伦上去，都遭了这么多嘘声，她上去只怕……”
　　顾莫杰也是神色冷峻，知道这事儿不好处理。审慎地斟酌了许久，果决地拍板道：“照常上吧，但是把报幕介绍给我取消掉，别介绍是谁了。宝儿和伦哥的情况又不一样，伦哥在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铁粉狂多，但是黑也不少。宝儿粉虽然少，但是黑几乎没有——凡是会刻意去知道她这个人的，基本上都是她的粉；至于那些见到韩国人就无差别黑的人，估计也不认识她。反正一会儿那两首歌，我都让她花了心思改成英文歌了，只要不唱出日语，无脑黑谁知道她是谁？最多就把她当成一个龙套伴舞的——嗯，一会儿上场的时候，伴舞人数应该不少吧？”
　　“这点你放心，伴舞还是不少的。”
　　“那就成了。”
　　顾莫杰口中说的轻松，心里还是有些焦躁，转身就抽出一根雪茄。
　　……
　　九点半，距离演唱会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最后一次中场休息。
　　全场的氛围，达到了最高潮。
　　迈克尔杰克逊，以一首《ROCK-WITH-YOU》的慢歌，把氛围带到了最高潮。
　　《ROCK-WITH-YOU》是一首抒情歌，声线非常畅滑，在杰克逊的所有歌曲里面，算是比较罕见的曲风。
　　这首歌是杰克逊首张成年人专辑《OFF-THE-WALL》中的作品，发行于1979年8月10日，也是当年专辑的主打歌。展现的恰好是他三十年前的复古阳光男孩曲风。
　　歌曲里看到的，是一个简单，可爱，快乐的迈迈。
　　舞蹈动作虽然也有强烈的发力节点感，却主要集中在那标志性的半回旋步和抽搐式的爆发力扭胯上。整个上半身、头部和握持话筒的手臂，几乎没有震荡性的摆动。
　　这样的曲风和舞风，正好适合初音娱乐发挥技术。
　　迈克尔杰克逊的面庞肤色，随着旋律和灯光，由白转黑，渐渐光泽湛然。倏忽之后又渐渐黯淡，如同扑了粉一样，重新恢复苍白。短短两分钟里，似乎就重现了那个从二十岁到五十岁沧桑变化的杰克逊。
　　沧海桑田，千年一梦。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啊！！快看！传说中的3D光影化妆术！”
　　“就是当初YOUTUBE上的那个！”
　　“滚！洋奴！明明初音视频首页上就有过，装什么大尾巴狼！看个毛YOUTUBE！”
　　“……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神啊，收下我的膝盖吧……”
　　“歌选得太好了！这是79年的歌！如今09年，又是杰的落幕之年，用三十年前的成人作致敬，太完美了！”
　　“我正在见证历史！这就是历史！我们都是历史的一部分！”
　　沸腾，狂热，山呼海啸，最终归于令人恐惧的寂静。
　　好几十个人晕倒了，更多百倍的人则是跪下了。
　　……
　　最经典的《ROCK-WITH-YOU》演唱会舞台版本，一共4分50秒整。在3分30秒整的时候，珍妮特·杰克逊会上台伴舞——80年代的BAD系列世界巡演上，就是这么安排的。
　　后来，他亲妹妹珍妮特也渐渐成了巨星，不会再出现在哥哥演唱会的伴舞角色上。迈克也就渐渐习惯了SOLO，或者用别的龙套伴舞。
　　3分30秒整。一个里面穿着黑色亮皮牛仔风紧身衣裤、外头套着素白短西装的妹子，踩着七公分鞋跟的复古小皮靴，款款有节地从舞台一侧踱了上去。
　　动作毫不出奇，但每一个步伐都一板一眼，有一种“只要把拳头收回来两厘米重新出拳，都能把人打疼”的精准发力感。
　　外行人想把人打疼，得连拳头带手臂统统收回来，再打出去，才能做到。
　　这就是差距。
　　毫无违和感的伴舞，黑白相间的精灵，就这样动作幅度极为轻缓地悄然出现在迈克尔身侧，跟着节奏精准地摇摆。
　　没有色气，没有性感；只有帅气，只有飒爽。
　　至少九成的观众，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这个闪舞精灵般的妹子是谁，也就没来得及给出嘘声。
　　剩下的一成，本来就是懂音乐的斯文人，自然也抱着欣赏的态度，乐见其成。
　　有时候，广告做得少，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无脑黑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而那九成观众当中，当又有那么一小半，随着镜头越给越多，渐渐发现这个伴舞妹子是权宝儿之后，也已经被伴舞的浑然天成所吸引，没有力气吐槽了。
　　剩下的六万，就这么当宝儿是龙套伴舞。
　　1分20秒。《ROCK-WITH-YOU》结束。
　　“谢谢，谢谢大家。请大家稍候，一会儿就回来。”杰克逊挥舞着话筒，自己都热泪盈眶。眼泪冲刷着抹着白粉的脸，居然冲出两道沟壑来——因为白化病，杰克逊这些年的舞台生涯，可谓辛苦不堪。
　　他说的当然都是英语，但是有初音娱乐的翻译人员帮忙同声翻译。
　　杰克逊下台，按照计划换装，外加计划外的补妆。
　　而满场欢呼嘶吼的歌迷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以为最后的眼泪，依然是初音娱乐的3D光影化妆术的效果。
　　17个月前，初音公司内部年会那场上，权宝儿唱《WINTER-LOVE》的时候，初音娱乐不就用3D光影化妆术，模拟了少女的眼泪融化了雪花的奇景么？
　　……
　　权宝儿心中其实很紧张，她在害怕。
　　怕自己因为和巨星的差距太大，遭遇比周洁伦更多的嘘声。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因为《ROCK-WITH-YOU》这个切入节点选得比较好，而且1分20秒的龙套伴舞角色，让她的观众接受度，变得平滑了不少。
　　其实，说良心话，周洁伦的表演也是很卖力、很良心的，根本不该被喷。只不过世上总有无脑黑，喜欢在见到除了偶像以外的人时，都乱开地图炮罢了。而周洁伦的脸在国内识别度太高，以至于想低调跑龙套先换取大家的认同，都没可能。
　　认识你的人少，似乎有时也是好事呢。
　　“没什么好怕的，能够和MJ同台一次，被喷也值了。”权宝儿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鼓起勇气用中文说道，“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时间，请容许我来一首同名曲——Do-you-want-rock-with-me？”
　　无脑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能跟着起哄叫好。
　　宝儿卸下白色的小西装，只留里面的亮黑色皮背心，然后束上一根银色的腰带。
　　四名女伴舞立刻上场，现场乐队也麻利地换人。
　　一架米-8直升机悄然飞临场地上空，精准地定位，然后把一个吊杆的金属壳麦克风降下来。
　　吊顶麦克风，是一种很复古的设计，很容易就给人一种回到猫王和披头士时代的错觉。杰克逊早年的MV中，也有用过这玩意儿。但是因为顾名思义，这东西是埋线装在房顶上挂下来的，现场演唱会的时候就罕有人用到了。
　　宝儿在2003年的《ROCK-WITH-YOU》专辑MV中，也用过吊顶式麦克风，来烘托摇滚的重金属氛围。
　　于是今天，在露天场合，就用直升机来实现吧。
　　探照灯的光束，是复古的水银灯色温。
　　吊顶式话筒，是披头士时代的外观。
　　嘶哑的电吉他与贝斯，回音重炮的鼓点，若有若无的键盘合音，伴随着短促高亢的尖叫，拉开了宝儿版的《ROCK-WITH-YOU》序幕。
　　歌词是特意精心重填，改成英语的。曲子，还是熟悉的原曲。
　　铿锵有力的清晰唱腔，闪舞精灵一样的节律跳动，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要摇滚起来的女王气场。
　　每一块肌肉都在跳动，却不会有任何松弛晃悠的感觉，更不会有那些走性感路线的庸俗乳摇。
　　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帅！
　　不知不觉间，现场的女歌迷已经迷倒了八九成。
　　反而是一些男人，对这种毫无“良心”的女式舞蹈不屑一顾。
　　摇滚的劲舞，堪堪演奏完第一段。
　　宝儿深吸了一口气，把一直不太灵活的右臂衣服调整了一下，抽出一截银色的扣子，挂在吊顶式麦克风的金属吊杆上，然后继续作出紧紧握住麦克风的样子。
　　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趁着伴舞的遮挡，把裤子和衣摆上的搭扣，锁死在银色的腰带上。
　　“Hey!Hey!Give-me-your-love！”“gonna-rock-with-you！”
　　随着下一段的高潮，宝儿凌空而起，就这么一只手握着麦克风，被直升机带离了地面，然后在短短十几秒、两句歌词的时间里，迅速飞掠过近百米的内场舞台。
　　劲舞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凌空飞舞的影响。有力的舞步，似乎她脚下的空气，就是坚实无比的大地。每一次蹬踏发力到极致的时候，都有千钧之力在反推。
　　现场版几乎看不到的头发飘飞动作，也随着宝儿简洁的甩头动作，利落飒爽地鞭笞着。似乎那不是普通中分女王气的秀发，而是一股凝练的辫子。
　　不，是鞭子。
　　闪电一样的鞭子。
　　违反了一切人类已知的物理学原理。
　　在二次元宅的感知中，这种景象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出现：要么是头发有了生命，有了肌肉，可以自行发力张弛。要么，就只有在初音歌姬的MMD建模视频中才会出现，比如后世某A站B站著名的警车背景巡音热舞视频。
　　然而，这两种情况，这里都没有出现。
　　这里是三次元的世界。
　　权宝儿偏偏做到了。
　　没有人知道，其实在那根吊顶式麦克风的吊杆里，集成了一组朝向细分、控制精准的吹风口，可以让头发急促无比的精准飘飞，随时随地控制方向和力度。
　　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宝儿的衣服里面，衬了最新型的记忆金属外骨骼。比2007年圣诞节时候用的那种，又多了一些改良后的新特性——
　　当年的记忆金属外骨骼，在面对屈服压力和拉伸张力的时候，几乎都是同样地难以形变，所以穿戴上之后，舞者的动作也会受到干扰。
　　而如今的新一代产品，已经可以做到“屈服强度明显减弱”、“抗拉强度保持不变”的精准材料优势。所以，飞在天上的时候，可以确保不会掉下来；但是只要不试图把这段记忆金属拉长，那么不管怎么折腾搓揉都没问题，所以舞姿发力的受限，几乎已经感觉不到。
　　满场的目瞪口呆，满场的声线划过。内场区的每一名歌迷，都清晰地听到了宝儿从他们头上飞掠而过时，本身的柔美声线。
　　这也间接证明了，这是绝对的全开麦良心唱功。
　　而不是那种为了确保劲舞时气息匀畅的半开麦，甚至假唱。
　　假唱这种东西，组合用的比较多，SOLO的灵魂，就是不容忍假唱。
　　一曲终了，如雷如潮的掌声。
　　“谢谢大家，非常感谢大家的喜爱。再送给你们一首《Quincy》，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It's-a-crazy-crazy-love……ove……ve……e”
　　魔幻动感的配乐再次响起，宝儿的歌声和舞姿重新飘动摇曳起来。
　　“Boy……Boy……Boy，Oh-my-boy！Lock-on-me！”
　　自信，帅气，元气喷薄而出的爽朗微笑。
　　Amazing-Smile。
　　英姿飒爽唯我宝。
　　一切等待中场休息的不爽，统统消匿于无形。
　　补完妆的迈克尔杰克逊，恰到好处地重新上场，接管回舞台。
　　他是永远的舞台王者，不会浪费任何一点气氛。
　　更加迅猛的海潮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
　　控制室里，顾莫杰俯瞰着众生，一种掌握别人命运的快感，莫名的袭来。
　　他吐出最后一个烟圈。
　　“把现场版录好处理好之后，照例放到初音视频和YOUTUBE上面置顶，记得，这次放在付费会员区。”
　　“好的，不过量有点大，估计明天才能弄好。”温婉清盘算了一下工作量，审慎地答应。
　　“没关系，慢工出细活，剪辑也要时间的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完全停不下来
　　迈克尔杰克逊的中国首场演唱会，毫不意外地获得了空前的巨大成功。
　　初音娱乐或许没有拿出更多前所未见的新舞台技术，却用恰到好处的情怀牌，把一股穿越时空的怀旧感引燃了，然后病毒式传播一样地撒开。
　　光是演唱会门票收入，就达到了惊人的5亿多人民币——其中迈克尔杰克逊在华两场的总出场费是5000万美元，折合3亿5人民币。
　　所以平摊下来，门票收入有40%左右要给杰克逊本人，剩下的才是场租、特效、发行公司、经纪公司……一堆的分成。
　　初音娱乐真正净赚到手的，其实也就一亿人民币。
　　而且大家都知道，这种程度的成功是不可能复制的，只有这么一次。毕竟，此前三十年饥饿营销积攒的需求，昨夜才算是一个彻底释放出来的宣泄口。
　　一旦饥饿的水位下降，利润和票房就会急剧下滑。
　　甚至初音娱乐内部对演唱会业务比较熟悉的市场人士，已经开始悲观的预估——或许这个一亿人民币，就是两场的总利润了。
　　半个月后，第二场的钱塘站，很有可能会勉强平帐，赚不到多少钱。
　　但不管怎么说，赚名声，赚吆喝，赚初音娱乐在国内娱乐圈的江湖地位，这已经足够了。
　　哪怕不赚钱，光是和杰克逊成功合作带来的声望，就足够初音人趾高气昂。
　　人家可是拿格莱美奖拿到手软、三十年内无双无对的天下第一。
　　何况，除了主场的门票收入，初音方面在其他地方也不无小补。
　　首先是世博园那些外场巨幕的围观票，好歹也按照双倍的全价电影票实时直播了，百余元一张的票，卖出几十万张，刨除掉成本，也有三千万纯利。
　　而初音视频上的付费会员专享视频，更是取得了不小的收益。
　　……
　　“付费会员”这种业务，在2008年末的初音视频上，就开始悄然试点了。
　　曾经的初音，以做正版为口号，资源充裕度不如很多小站。如果不是靠自媒体和自制视频的用户黏性，早就被各路盗版网站重新蚕食掉了市场份额。而初音视频的收入，主要靠广告费分享计划，撑了这么多年。
　　而且，在那些年中，如今的初音集团CFO古勇将，曾经就是优酷土豆的老板。
　　倒果推因来看，要不是顾莫杰在07年的时候，恰到好处花了十几亿，把古勇将连带他的优酷土豆一起收编掉、让国内的在线视频竞争者崛起速度，被额外打断了一年半，说不定如今视频市场已经山头林立了。
　　初音视频的“付费会员”服务，就是在这种大环境时间节点上开始试点的——优酷土豆被收编，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小盗版网站重新生长，达到了07年中优酷土豆的规模；08年11月国家推出了四万亿计划、点名保护电影产业；并多多少少可以被嗅觉灵敏的人士推导出一个额外结论：很有可能网络视频正版化的潮流，会被国家进一步支持。
　　然而，正如任何一个产品从免费到付费，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面对巨大的阻力。
　　初音已经让全国网民看了四年免费视频了，突然跳出来说开始买版权、弄一小部分付费会员内容，抵触是非常剧烈的。
　　从08年11月试点，到如今的09年5月，短短半年里，甚至有高达两三千万的网民，彻底离开了初音视频，专心去盗版小站看，连初音的原创小视频和自媒体都懒得看了。
　　而两三千万网民离开的背后，带来的付费会员注册量，只有可怜的260多万——平均走十几个人，才有一个免费用户转为正版付费用户。
　　而且这260万里面，有大约180万原本就同时是初音视频的UP主，或者初音歌姬游戏的MOD制作者。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业余兼职给初音的内容生态打工的，换个比方，就相当于小说网站的“写手本身是正版读者”。
　　真正“没从初音生态体系赚过一分钱的纯消费者”，只新增了80万。
　　相比于两三千万的流失量，“收订比”惨烈到了30:1的转化率。
　　（注：别以为这个数据少，曾经有人统计过，2011年时，全中国的PC付费阅读用户，总人数只有40多万。所有大神都是这40多万人撑起来的。而当时湾湾的PC付费阅读人数是150万，所以那时候实体书出版都热衷先出繁体版。因为从市场来说，湾湾的正版文化市场容量大约是内陆的三到五倍。）
　　在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之前，初音娱乐对于这个用户转化率一筹莫展。
　　他们不是没想过依托公司收购了传奇影业后，凭借传奇影业本身名作的版权管控、严打网上盗版流出等手段，换取付费用户的增长，但是都效果不大。
　　3月初的时候，传奇影业的导演扎克·施耐德拍出一部大片，《守望者》。这片子对外宣称制作成本1亿2美元，实际上勉强1亿。算上宣发、院线一切开支，最终票房要2亿5美元才算保本，再高才有赚。
　　而历史上这片子全球票房才刚刚2亿美元，所以传奇影业净亏了两三千万。
　　不过，历史上这片子压根没进入中国市场，总共只发行了美英法德等几个国家。如今传奇影业成了初音原创门下的资产，自然少不了把片子发行进大陆。最后借着好莱坞大制作的名头和还算靠谱的视觉效果、以及初音的名头，所以在大陆勉强刷了一亿多人民币的票子，勉强做到了收支平衡。
　　在《守望者》上映的时候，初音娱乐就把这部片子延迟一周，放到初音视频的付费会员区内播放，同期的还有几部热门严控的大片。
　　法务上，初音娱乐也利用自己已有的江湖地位，着重打击了敢于第一时间盗版这些片子的小网站。用的手段，无非也和当初费莉萝干掉3DM的鸟姐差不多——
　　没说不让你盗，但是至少新片上映后前一个月你不许盗。非在线播放的枪版资源门槛太低不好管，至少也给咱延迟二十天。
　　靠着这一手，全国范围内最后大概逼出了额外七八万付费会员，掏钱上网看了这个电影。
　　而如今的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高清版资源，带来的会员吸附效果，远远胜过了当初传奇影业那些所谓大片。
　　仅仅第二天，也就是5月24日那个星期天，就有十几万网民被逼着开通了初音付费会员业务。
　　而且其中就有超过半数，是前一天已经掏钱看了现场或者转播的人，意犹未尽再掏一遍钱，上网看在线视频反复回味。
　　……
　　资本市场，从来都是最灵敏的。给资本市场看到一个发展迅猛的趋势，预兆，后面的一切，资本都会脑补起来。
　　有钱人，一样会和无知的群氓那般，产生羊群效应。
　　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效果的巨大成功、情怀牌的巨大成功、初音娱乐的逼格和江湖地位的上升，都会带来对初音娱乐股价的高估。
　　初音视频的付费会员业务，虽然目前来看才新增了20万掏钱的人。但是在初音娱乐公布了这个数据的趋势之后，资本市场立刻一片欢腾。
　　当然，更重要的利好，还是在此之前的收购工业光魔/天行者音效。
　　一达成收购框架协议，初音集团的全部舆论入口就疯狂开火，把这事儿在一个周末的时间里，就炒得全国皆知。
　　本来国人根本不知道工业光魔是啥，只知道华纳兄弟或者福克斯这些直面观众的发行商。
　　至于这些发行商的特效是请谁做的：Who-Care？
　　但是初音一解释，一双簧，立马全国人都秒懂了。
　　原来那厮拿过历史上半数的奥斯卡最佳特效奖！
　　星球大战知道不？终结者知道不？碟中谍知道不？星际迷航知道不？侏罗纪公园知道不？工业光魔的特效！
　　拯救大兵瑞恩知道不？哈利波特知道不？夺宝奇兵知道不？虎胆龙威知道不？全面回忆知道不？也是工业光魔的特效！
　　瞬间逼格爆表。
　　然后，各路小道消息满天飞。
　　江湖传说，总局给初音娱乐发话了：将来凡是制片成本的50%以上、由在华公司完成的，就可以给予相当于国产电影的待遇，绕过国产电影保护月。而且排片时间上可以比照本国片自由协商。
　　然后，又有传言说，初音娱乐之所以全资买下工业光魔，就是为了把工业光魔搬迁到国内时，不受其他股东掣肘。而且如此一来，凡是将来后期成本占比超过50%、或者至少可以做帐做成后期成本超过50%的传奇影业大片，都可以在国内肆虐。
　　而且，显而易见的，将来传奇影业会更加加大高特效投入大片的拍摄比例，为视觉效果和后期制作花的钱，会有明显倾斜。
　　这些传说，都是在一个周末内完成的。
　　那些原本已经被姜公子的吸筹高价弄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场外热钱，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甚至姜公子此前的吸筹，反而被认为是一种“提前知道了内幕消息的卑鄙行径”。
　　各路大佬重新对初音娱乐的股票感兴趣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含着泪也要跟完
　　“操！要不要这么拼！咳……呸！”
　　5月25日，星期一。早上九点，上交所一开盘，姜公子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果然还是保守了。
　　考虑到周末时候初音娱乐周遭的重重利好，他已经估计到周一开盘肯定会涨价，但是没想到别的资本这么疯，竟然直接就上来封涨停板。
　　而姜公子开出的买单，是比照周日收盘价上浮6%，一次性吸5000万股买单。
　　最终成功成交的，是两三个开盘后就直接封10%涨停板、但是只吸300-600万股的小买单。
　　卖方的抛单是从8%开始抛的，但因为高于8%的买单太多，所以全部是10%成交的。总成交量，大约1000多万股。
　　然后，全天就没什么声音了。被涨停板打死的盘面，除了陆陆续续中间有些几十万股的小抛单犹豫套现，再也没有大单出现。到下午收盘为止，总共成交量只有2000万股。
　　顾莫杰还有5亿股没抛呢，而姜公子也必须收够3亿股。真要是按照如今一天2000万股的速度成交，起码要半个月到二十多天。
　　夜长梦多。
　　距离6.18的IPO重启，只有27天了。
　　郁闷了大半天的姜公子，决定痛定思痛，快刀斩乱麻，一定要吓退其他人。
　　第二天，他上来就封了10%涨停，直接买1亿股。卖方抛单依然是1000多万股，八成都被姜公子吸纳了。
　　市场以为初音娱乐还有很大后劲，继续追涨——买涨不买跌，或者说追涨杀跌，向来是国内羊群的常见通病。
　　第三天，照样上来就封死——至今，已经比5月22号的股价额外上涨了三分之一了，达到了恐怖的60元一股。几千万股的买单，依然压在涨停线上，有钱无股没法成交。
　　然后，下午收盘前1小时，姜公子动用手头另一个名义户头的存量，直接抛售了2亿股，按照跌停价封死。
　　所有买单从高到低统统成交掉，还剩下8000多万股没人接盘。巨幅震荡，几分钟之内就把股价从60块打到49块。
　　追涨杀跌的散户终于慌了，以为是庄家的拐点走到头了。捞一票就闪的人纷纷想抛，却不一定抛的出去。
　　幸好，姜公子只是虚晃一枪，第二天回来照样封死在54块，一次性收3亿股，实际成交1亿5千万股。
　　海量的吃瓜股民血洗了出去，真有情报的大白鲨们则非常坚定，咬死不放。初音娱乐的流通股，渐渐地愈发集中到几个大户手上。
　　……
　　震荡，恐吓，吸筹。
　　当股价最终在平均60多块的价位上、以亿股为单位稳步成交之后，姜公子的吸筹终于完成了。
　　初音娱乐26%的股权，牢牢窝在了他手上！最终定格价，在疯狂的68块一股上。
　　80亿的本金，已经绷到了十倍杠杆。美国人那里的游资，借进来了720亿。而流动资金，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十亿。
　　但幸好还是完成了。
　　虽然初音娱乐的股票明显不值68块一股，但是大不了捏在手上长线投资憋两三年，总会值这么多的。
　　而拥有了初音娱乐27%的股权之后，只要调度得法，可以堵死初音娱乐一切关联交易利益转移的渠道，初音娱乐本年度的账面利益，或许有可能比08年翻两三倍！
　　一年的利益分红，就超过60亿人民币，还还700亿占款的利息还是足够的。
　　至于未来两年内股价下跌超过成交均价的10%以上，造成被杠杆机构强制平仓的风险，姜公子根本不担心。
　　因为市场上已经没人有那么多的筹码，来打压股价了——初音娱乐总流通股是30%，而26%都在他手上了，市场上只剩下4%游资股。那4%就算全部砸下来，他大不了统统接住就好，还能怎么跌？
　　总的来说，顾莫杰依靠的那一堆利好消息组合拳，成功地搅了局，也让顾莫杰在这波大小非解禁中得到了更多的直接套现。
　　但是对公司绝对控制权、尤其是关联交易控制权的丧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以后，姜公子就可以走上台面，名正言顺地监事，初音娱乐赚到的每一块钱，都得留在初音娱乐花，或者分红。
　　想输送到初音网络科技或者初音智能？想都别想！
　　顾莫杰只是赢了现钱，却松动了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姜公子在现钱上付出了远超过原本预期的代价，但实现了战略目标。
　　就像日德兰海战，英德双方都宣称自己是胜利者——德国人说他们击沉了更多的敌舰；而英国人则说他们实现了“将德国公海舰队封死在母港内、变成一支存在舰队”的战略目标。
　　……
　　沪江，姜府后花园的高尔夫球场。
　　“啪”地一下兴奋挥杆，姜公子稳稳地完成了一组小鸟球。
　　花园里的高尔夫球场，不可能和标准球场那样占地几十万平。所以所有的洞都是三杆洞，一果两推的标准杆。
　　打出一果一推的成绩，就算小鸟球了。
　　“漂亮！十几米都能一推到位，神了！”一旁陪打的黑西装幕僚，恰到好处地吹捧了几句。
　　姜公子嘴角微微上翘，不理会手下人的马屁，再来了一组。又是第一杆上果岭就非常完美，击球的力度刚猛凌厉，抛物线又高，落地时距离洞口竟然直接只剩三五米了。
　　似乎那个球不是放在球架上，而是顶在顾莫杰的脑袋上，让每一次挥杆都凝注了无数的发泄感。
　　“叫你特么反抗！看劳资不迟早打爆你。”
　　啐了一口，姜公子觉得嘴里有些发黏。
　　刚刚一咂吧，黑西装就递上冰茶，顺便趁机说两句场面话。
　　“少爷，虽然咱如今筹码已经吸够了，但是也不得不防顾莫杰继续抛盘呐。咱的资金已经不多了……”
　　姜公子甩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抛盘？他还有多少好抛盘？4%的流动性，才2亿6千万股。还分在那么多小山头上，他拿什么集中抛盘？”
　　幕僚好生难以接口，又不敢不把话说透了，只能陪着小心点拨：
　　“可是，初音娱乐毕竟还有那么多内部小股东呢……顾莫杰，费莉萝，陆文君，这三个大股东今年的大非解禁额度是抛光了。而邹胜、陈世军、古勇将、周立新……甚至初音娱乐所有持有员工股的中层以上管理者，那些人的股权都算是小非。今年他们才抛了一点点呢，基本上属于钱够花就没再抛，都等着将来公司发展呢。要是这些小非一次性抛出来……只怕也够受了。”
　　“你啊你！那些都是一盘散沙，怎么可能和大股东一样如臂使指，说抛就一瞬间都抛了？”
　　西装幕僚一咬牙，说道：“就怕顾莫杰用命令指挥他们统一抛售……”
　　“他敢！”姜公子嘴角一拧，拍拍幕僚的肩膀，“你以为去年老黄是怎么进去的？他顾莫杰要是敢这么做，我就不信初音娱乐上上下下几百号有股份的小股东，一个都不留证据，所有人都那么忠于他——到时候，只要我们收买到一个留了证据、证明顾莫杰指使他们集中抛售的证据，他一个内幕交易罪进去吃牢饭的命就躲不掉了。”
　　内幕交易这种事情，大佬们谁不会做？
　　几乎是人人都做。连当年综理开会，要求所有与会者关闭手机、屏蔽通信，然后宣布人民币升值。十几分钟的时间差内，利溢集团都能秒赚几十亿的汇差利益。
　　但是，有些人内幕交易进去了，有些人没进去。
　　没进去的，第一层原因当然是上层关系够好，没人整你。第二层原因，就是做的隐蔽，没敢“动员太多人一起参与内幕交易”。
　　如果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敢指挥几百个小股东一起为他的内幕交易布局，那他就离死不远了——谁敢保证这几百号人个个对他死忠到底，不会搜集他的黑材料？
　　或许这些人本身不愿意出卖老板，但是老板的对手会用百倍的价格来收买。
　　一个只有一千万人民币股权的小股东、公司中层，如果遇到敌对集团的大BOSS一下子甩几亿甚至十几亿，搜集本公司老板的黑材料，没有一个中层会不动心的。
　　08年的国内首富，黄广裕，就是这么进去吃牢饭的。
　　他步子迈得太大了，内幕的圈子圈进的人太多，却不能保证每一个他划进圈子里的人都誓死忠诚于他。
　　黄广裕被抓不过半年，顾莫杰敢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冒险么？不敢。
　　这才是姜公子不怕顾莫杰动用那10%几的小非股集中抛售的信心本源。
　　只见他喝够了柠檬水，傲然冷笑着敲打幕僚：
　　“什么都是重点，就等于没有重点！我请你是来帮我做正事儿的，不是让你事无巨细几十条都念一遍的！搞得跟律所那群傻逼讼棍一样，天天讲杜绝一切风险骗钱。什么风险都不冒，还做个屁生意。”
　　“是是是，少爷教训的是。”西装幕僚擦擦汗，陪着小心最后说道，“但是，其实我们的布局，还有一个漏洞——就怕市面上突然有非常重大的导致初音娱乐利空的消息。如果真有这种突发事件，不用顾莫杰留证据指挥那些小非股东抛售，他们自发就集中抛售了，那怎么办？”
　　“前期都是一大堆利好消息，哪来那么突然、又足够重大的利空消息？你以为利空消息是买菜，顾莫杰想制造就制造得出来的？再说了，顾莫杰这人一看就是捂着盘子，唯恐别人抢夺他对公司经营控制权的人，是那种独裁者。要是股权再抛售，他就不怕彻底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现在他只不过是失去了对关联交易的控制权，还没失去对公司正常经营的控制权。要是那么干了，退一万步，就算他打垮了我们，他自己也差不多丧权了。明年第二轮大非解禁，他也甭想再抛售了。”
　　姜公子越说越具体，他却没意识到，每当一个人找借口越找越具体的时候，都是他潜意识里心虚的表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养肥再杀终极版
　　6月2日，星期二。
　　迈克尔杰克逊沪江站演唱会后10天。
　　姜公子吸够筹码后的第2个交易日——因为中间隔了一个周末，而姜公子是上周五才吸够筹码拉够盘的。
　　距离迈克尔杰克逊的第二站中国区演唱会，还有5天。
　　距离证监会的618IPO重开闸，还有16天、12个有效交易日。
　　弯弓盘马，箭在弦上。
　　时刻绷紧，随时绝杀。
　　这天早上，习惯睡懒觉的姜公子，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有好几部手机，其中几个知道人稍微多一点的号码，睡觉的时候都是关机的。只有一部紧急联络用、没多少人知道的手机，才会一直开着。
　　被吵醒的烦闷，让他怒气值有点爆表。当看清来电是手下人打的时候，心情就更恶劣了。
　　“有屁快放！”姜公子毫不客气地对着幕僚怒吼。
　　“少爷，魔兽世界停服了！”幕僚谨小慎微，硬着头皮把噩耗给说了。
　　“啥？”
　　“初音娱乐的拳头产品，魔兽世界停服了！”
　　“原因呢？你个杀才说话就说一半呐！”姜公子一阵抓狂，彻底清醒了。对于幕僚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行为，他简直想往死里声讨。
　　“是这样的，魔兽时间国服的中文版，使用了方正集团的字体，但是一直没有正式要过授权。据说方正07年的时候就和初音娱乐接触过了，但是当时未果，方正也没敢发难。现在应该是放水养鱼养肥了，就跳出来正式起诉了。不仅要求赔偿10亿人民币的损失，还要求初音娱乐和动视暴雪立刻‘停止侵害’。在达成授权之前，不得再使用带有方正字体的魔兽世界版本。”
　　姜公子听得匪夷所思，目瞪口呆。
　　“然后呢？顾莫杰就特么答应了？真让魔兽停服了？”
　　卧槽要不要这么坑爹？一个游戏被打官司，就乖乖停服等待授权结果？这特么是开玩笑么？肯定有阴毛啊！
　　“会不会就是想要打压初音娱乐股价、制造小非股股东们的恐慌、导致在股价高位集中抛售？”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姜公子浑身血液都冲上脑壳了。
　　“我要知道全部详细信息，前因后果！你马上给我搜集全了！”姜公子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对着手机怒吼出来的。
　　“是是是，具体的链接和资料，都已经发您邮箱了，您可以登陆看一下。”
　　姜公子立刻挂了电话，不再和幕僚废话，然后飞速打开电脑，登录邮箱。
　　……
　　“网络游戏《魔兽世界》目前在中国已经有3000多万注册的付费用户。虽然广受玩家欢迎，但它最近却遭遇最大的危机：因擅自使用方正字体，网络游戏《魔兽世界》开发商和代理商被方正电子告上法庭，索赔金额高达10亿元。
　　而内地代理商初音娱乐对此的回应是，‘正进行内部讨论，并与法律顾问就此案进行研究及应对。由于起诉方提出了停止侵害的诉讼保全措施，并且被受理法院接受，所以初音娱乐积极响应法院要求，在改版游戏并换用其他授权字体之前，对游戏进行停服。’
　　方正集团旗下的北京北大方正电子有限公司称，由美国暴雪娱乐有限公司开发、初音娱乐有限公司中国大陆独家代理的网络游戏《魔兽世界》中文版，未经方正电子的许可，大量复制、使用了该公司自主研发、编写、集合而成的‘方正字库’中方正北魏楷书、方正剪纸、方正细黑一等五款方正字体。
　　方正电子称，因美国暴雪公司的侵权使方正电子损失收入达10亿元以上，所以它一纸诉状，把两家公司告上钱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侵犯知识产权为由，索赔金额高达10亿元。
　　这也是本年度中国法院受理的IT行业知识产权第一案，也是中国加入WTO以来，中国公司向外国公司就知识产权侵权进行索赔标的额最大的知识产权案之一。6月2日，钱塘初音娱乐就此案发布了简短的声明，称‘由于此案进入司法程序，我们不宜作过多评论’……”
　　姜公子哆嗦着看完，好悬没被气死。
　　尼玛当爷是傻逼呢！
　　北大方正要告初音娱乐，居然会跑到钱塘去告？
　　有中关村的互联网公司、告深市或者钱塘的互联网公司，放着京城高院不告，跑去客场作战的么？
　　这摆明了是双簧啊！
　　姜公子并不知道，历史上方正的“放水养鱼养肥再杀”案，并没有拖到2009年，而是在2007年6月18日就起诉了，当时连带起诉的，是动视暴雪，以及大陆代理商九成。当时的索赔金额是1亿人民币。
　　而历史上的2009年10月18日，方正再次追加了诉讼标的，把索赔金额从1亿增加到了4.08亿人民币——之所以追加诉讼，是因为历史上那个时间点，魔兽的代理权，已经从相对贫穷的九成，换到了更有钱的网易丁三石手上。
　　方正的本意，是一开始先提出交涉，发律师函：“嘿！你侵权了！你用了方正字库里的字体！”
　　但是发函之后，并不急于诉讼，而是放水养鱼——“被侵权利益”的大小，和网游本身的热度、收入是有关系的，只有把肥羊养肥了再宰，才能割更多的肉。
　　之所以历史上的方正选择在07年6月就动手，是因为那个时间点，正是九成和暴雪谈魔兽2.0《燃烧的远征》升级版代理合同出现延宕。魔兽的后续升级有可能出现问题、市场占有和后续销售有可能下滑。
　　所以，方正当然要在侵它权的游戏卖的最热的时间节点上，把养的肥羊宰了分肉——再养下去，饲料断顿，羊就掉膘了。
　　然而，这种情况，在本时空却没有出现。
　　当年九成和暴雪的2.0谈判根本就没谈几个月，就被初音娱乐截胡了。然后在当年5月重新开服，火爆更胜从前。
　　于是，本时空的北大方正，一看羊圈里的肥羊饲料充足，自然不急于下刀，07年那场本该发生的诉讼，仅仅以一封警告的律师函收尾，就偃旗息鼓了两年。
　　当时，也有一些半吊子号称懂法的人士，力挺魔兽的那种，说方正不要脸，不顾诉讼时效：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侵权，为什么当时不起诉？为什么要别人赚钱赚大了再起诉？
　　然而，这种指责从法律上来说是站不住脚的，因为“魔兽世界中文版使用方正字体”是一个持续性的行为，所以只要侵权了，就是一个持续发生的侵害。
　　对于持续性侵害，只要在侵害行为最终结束之后两年内起诉，都不算过诉讼时效。所以只要魔兽继续用方正字体，方正就可以一直养羊，养到最肥的巅峰时刻下刀。
　　这点上来说，方正虽然卑鄙，却是商人的合法卑鄙。换个角度说，美国公司在这事儿上，也是一丘之貉。
　　……
　　民事侵权案的管辖范围，有一条优先级最高的铁律，叫做“侵权行为地法院管辖”，侵权行为发生在哪里，就在哪里的法院受理。
　　这一条的优先级，比普通的原告就被告之类更高。
　　但是，在互联网侵权案件中，因为侵害行为发生在网络上，没法确定一个物理的侵权地址，所以很多时候有多重别的管辖原则渗透进来。而且事涉知产，放在京城也挑不出错来。
　　历史上，方正是在京城高院告的。中关村的公司，在京城告，可谓主场作战，什么盘外资源都能上。
　　如今，却去了钱塘。
　　对于方正的这种煞逼行径，姜公子气得不行，勒令手下幕僚立刻清查详细原因。
　　很快，各种红包塞下去，没费多少劲，就弄清楚了。
　　钱塘的法院，主动秘密和方正联络，表示愿意接受“在授权实施前勒令初音娱乐将魔兽停服的诉讼保全措施”。
　　这是一个起诉方方正本身都没敢想的条件。甚至留在京城主场起诉，都做不到的条件。
　　初音娱乐简直就是主动放弃抵抗！
　　你讨价一块钱，他还价两块钱！越还越高！
　　别管这些内幕消息姜公子是怎么打听出来的，反正这就是事实。
　　他甚至打听到了，是初音方面的法律顾问费莉萝，亲自跑去省高院打招呼。让他们该下多狠手就下多狠手，不用给初音方面留面子。
　　简直是法律界的抖M。
　　“少爷，初音娱乐股价今天有松动了！好多抛盘抛下来了，估计有三四千万股呢。”
　　“给我顶住！咱不是还有五六十亿资金的么！能借的能融的在帮我准备一点，我要确保哪怕抛盘有2亿股……哦不是3亿股，都能继续顶住！”
　　交代完这句，姜公子如同一头困兽，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我就不信顾莫杰敢连公司控制权都不要，直接跟我玩命！”
　　“是的少爷，我马上去办。”幕僚答应得干脆利落，一边指挥资金托盘，确保所有抛单都有托盘——可以跌一点，但是不能封在跌停板上，要给市场留点信心。
　　另一边，立刻开动全部精力，去找别的渠道再借钱。
　　杠杆倍率已经用到最大了，境外融资如今越来越紧，各级监管也卡的越来越死，实在是没办法了。
　　一天之内，数千万股在60块以上的高位成交了，看上去初音娱乐似乎顶过了这一波攻势带来的信心打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外飞祸
　　“朱叔，你那边的信托公司，能不能再……”姜公子很少有陪着笑声和人说话的。不过此刻，正是需要这么干的时候。
　　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神秘信托巨头。
　　被称作朱叔的人，一副老成的语气劝说着：“小姜啊，这事儿，你是跟初音的顾莫杰杠上了吧？何必呢。他也不是不想让你投资他的公司，只是你太咄咄逼人了，他只能为求自保。算了吧，退一步吧。”
　　“朱叔！帮帮忙，我是真退不了身了，高盛资本的杠杆压着呢。”
　　朱叔的语气有些严厉起来：“你真拿了美国人的钱？糊涂啊！不过你也不是抽不出身，现在虽然是高位，但是只要你肯抛盘，我让初音那边把方正的案子马上搞定掉，弄点利好消息，你高位抛一点，不就把自己的保证金解套出来一些了么。至于美国人是死是活，管我们鸟事，那是他们自找的。”
　　“算了，这事儿我再想办法吧。”姜公子抹抹鼻子，眼神中闪过狠厉。
　　朱叔尽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当和事佬：“我也跟你实说吧，那个顾莫杰找到我这里来过，说不知道是谁在幕后下手吸他的股。但是他察觉到了，想让我出面和解。哪怕你要持有20%，只要不争夺关联交易否决权，他都随你便。而且明年5月份，他保证放宽对公司的准入。”
　　“这事儿不可能的，我为这一天布局了大半年了。算了，那就是没得谈了。”姜公子挂了电话。
　　“……给脸不要脸，捞过界了还敢这么嚣张。老姜特么怎么教儿子的。”朱叔的法令纹随着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XX通信XX电，XX石油XX钱，江湖范围明明都画好了，还敢捞到金融圈子里来？
　　互联网，文创产业，能算是XX么？能解释过界么？
　　以为还是上个世纪呢？
　　“哼，高盛都特么混成这样了，还敢来中国作死。让你们这帮老美看看清楚，啥叫‘想割肉都剁不掉’！”
　　……
　　姜公子找尽了别的渠道，把能凑的钱全部凑到手，盘算着如果股价再跌那么10%几，他还是可以再吸两亿股的。
　　如果再超过两亿股，那就真崩了。
　　不过，区区一个魔兽世界停服、被方正索赔10亿，也不至于把初音娱乐的股价打压到多狠吧？
　　顾莫杰真当自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想利好就利好，想利空就利空？
　　星期三，方正诉讼事件之后的次日，又抛出了几千万股，但都被立刻稳住了，似乎市场信心并没有问题。
　　全国股民们，看着那个走势都觉得不正常了——这么重大的利空，居然才掉那么一点点？这个庄家究竟是多大的托盘？
　　殊不知，姜公子当初的大部分股票，都是在40几块吸的，后来的7%更是高到了50块以上的均价，最近这一两亿股，更是突破了60块。
　　所有用杠杆买的股票平均下来，平均成本是49块。
　　杠杆是10倍。
　　所以，只要股价跌到44块以下，就会被背后的高盛系地下资本强制平仓。
　　到时候，二十亿股的天量砸下来，还不总崩？
　　所以，自己杠的杆，含着泪也得杠完。其中的苦，只有自知。
　　但愿初音娱乐已经没有有战斗力的抛盘了。
　　姜公子的脑袋里混乱非常，天天意淫着初音娱乐来点利好消息，虽然他也知道不太可能——如今这个时间点，既然顾莫杰想不动用内幕交易就打压股价，就算有利好也封锁着不拿出来。
　　“星期天就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第二场演唱会了，但愿票子多卖一点吧，这时候一切利好消息都是好的。”
　　“杰威尔捧的那个新人许嵩，怎么还特么没红？快给老子红啊！唱片大卖！演唱会大火！这样才有接盘侠进来接老子的高位盘！”
　　“SM那帮傻帽！新捧的宋茜郑秀晶，都是些啥货！该露露该脱脱该炒炒利索点儿！”
　　“还有那个周洁伦和权宝儿！都给杰克逊跑过龙套了，咖位也不升一升！那个权宝儿怎么还没在国内唱片大卖？！美日韩都混那么开了，国内那群没品味的吊丝，不知道该追国际一线巨星啊！”
　　……
　　姜公子在那里病笃乱投医地祈祷一切初音娱乐利好消息的时候。
　　初音娱乐的内部关联人员，却在那里同样病笃乱投医地试图制造利空消息。
　　钱塘，黄龙体育中心。
　　周日就要再次上场了。
　　刚刚陪迈克尔杰克逊练完《Rock-With-Me》伴舞彩排的权宝儿，回到VIP休息室里，一边抹着汗水，一边觉得阵阵心烦意乱。
　　已经是六月天了，虽然还不算盛夏，天气已经热得可以。宝儿这种劲舞型的妹子，稍微跳几分钟，整个人就和水里捞起来的差不多。
　　为了防止感冒之类的麻烦，休息的时候还不能开空调，只能用热水慢慢擦身，然后扇扇风。
　　略微收了点汗，依然浑身黏腻的权宝儿，喊来了她的贴身经理助理。
　　“理事……有什么事么？”经纪人悄然而得体地出现在宝儿旁边，还拿过一张湿巾给她擦汗。
　　“别喊理事了。安姐，你给我当助理，经纪人，也六七年了吧。我记得03年开始我红了之后，公司就把你换到我身边了。”
　　被称作安姐的女助理恰到好处地欠身：“那是公司信任我。”
　　宝儿许久没说话，只是咬着嘴唇，许久许久，把嘴唇咬出血了都没注意到。
　　安姐都被宝儿的走神吓愣了：“你怎么了？有话就交代好了，别这样吓人。”
　　“没什么，有件事情要你帮我做。”宝儿被助理推得回了神，凄然一笑，把一张照片交给对方，“如果周日的演唱会太成功，公司股价又要上涨的话，你就把这几张照片出卖给《星期五》娱乐杂志吧。”
　　宝儿说着，把一张数码打印的照片交给安姐。
　　安姐哆嗦了一下，接过一看，顿时吓尿地掉在地上。
　　“宝儿你疯了么？这种东西爆出去，你就毁了！”
　　照片上的内容，虽然不是非常暴露敏感，该遮的还是遮了，却可以轻易看清面庞和姿势。
　　那是宝儿在被顾莫杰侵犯。
　　难道是两个人私下里亲热时的自拍？这玩意儿杀伤力，可比那个中国艺人陈XX暴力多了。
　　“但是公司需要丑闻！需要利空消息打压股价！我问过阿杰，为什么不指挥小非股股东们集中抛售，他说黄广裕半年前刚进去吃牢饭！就是因为指挥手下人集中交易，被人抓住把柄出卖了！我们只能靠自己制造合法合理的利空消息！你以为我想啊！”
　　宝儿歇斯底里地抓起道具和舞蹈服，摔得到处都是。狠狠发泄摔砸了三分钟，才声嘶力竭地抱头哭泣着软倒在地。头发都被揪下来几十根。“呜呜呜……”
　　安姐也是心乱如麻，搜查刮肚地劝说着：
　　“可是……好吧，就算你将来还可以唱歌，韩国国内肯定一大半人会看不起你。如果丑闻度要足够，你还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主动勾引投资人的坏女人，那日本的女歌迷也会……将来奥斯卡女配提名就更别想了，奥斯卡评审会会觉得让你进提名就是一种侮辱的。”
　　“没有提名就没有提名吧，大不了这辈子就不要了。”哭过了的宝儿，气息稍微顺了一点，头发揪掉一部分之后，心情也宣泄了，“有时候我在想，人不能太贪心。我才23岁，已经这么红了。人生走太快，或者走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或许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呢？你和顾先生商量过了么？我想他不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女人来换取生意上的好处的。”
　　“没商量，如果商量了，他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或许还没到最后关头。所以我也没让你马上出卖我——等几天吧，星期天还要上台呢。如果上台之后反响不好，说不定反而好些……”
　　见宝儿没有马上放弃，安姐稍微松了口气。她也不敢再劝宝儿好好专心排练了。
　　这当口，表现好，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发泄了一阵的宝儿，在躺椅上沉沉睡去。
　　本来，休息时间只有半小时，然后又该去排练下一首歌。
　　几年如一日，每次都准时叫醒宝儿的安姐，此刻却犹豫了。
　　她挡在了休息室门口，不让其他工作人员进来。
　　“权理事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工作人员没有坚持，把后面的彩排曲目提前，略过了宝儿的《Quincy》。
　　当天，排练到深夜11点多。后面的曲目，基本上都是迈克尔杰克逊的，也有周洁伦的戏份。
　　收场时，迈克尔杰克逊和所有工作人员握手，然后回去就寝。
　　睡下的时候已经将近1点了，身体已经很疲累，杰克逊的失眠症状却丝毫没有缓解，服用了镇定剂，苦恼地挨了一个多小时，依然没能入睡。
　　他吩咐私人医生莫雷给他加一点量。
　　莫雷医生满足了他的要求。
　　……
　　在躺椅上入睡的权宝儿，似乎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被世人当成为了出名而出卖自己的女人，身败名裂。
　　就在她梦中纠结痛苦的时候，终于被善良的安姐摇醒了。
　　“不好了，快醒醒！出大事了！”
　　“谢谢……怎么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宝儿看了一眼手机，才凌晨五点多。
　　“迈克尔杰克逊死了！”
　　“什么？怎么会？”权宝儿猛然一跃从躺椅上跳起，双手抓住安姐的肩膀，“你说啥？再说一遍！”
　　“迈克尔杰克逊死了！”
　　宝儿双手无力地往后蹭蹭倒退，站立不稳：“这不可能！昨晚一起排舞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是安眠药、镇定剂之类的鸡尾酒疗法，药物过量了！”
　　宝儿从睡梦中惊醒得太突然了，血压本就不稳。听了这话，喷出一口鲜血，眼前彻底一黑，昏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山陵崩
　　周洁伦，权宝儿都在停灵室里哭晕了两三轮，然后才渐渐缓过气来。
　　其他工作人员，也很是悲伤。他们的想象力，实在是很难想像这样的一出悲剧。
　　顾莫杰在事情发生后3个小时之内，赶到了现场——当时大约是早上8点，比权宝儿和周洁伦到现场晚了将近两个小时。由于害怕这种突发意外事件导致法律风险，他顺带着把费莉萝也从睡梦中喊起来。
　　顾莫杰进来时，已经处在停灵状态了。
　　给尸体装殓的人员，原本准备给迈克尔杰克逊抹粉——他睡觉的时候，并不会擦粉，所以死时脸上肤色不匀的白斑非常明显。为了遗容的整肃，抹粉是必须的。
　　但是，却被保护现场的警务人员制止了。
　　死于安眠药过量，只是急救人员的评估，但是不排除将来还要验尸的可能性，所以这些有可能改动尸体外观的行为，统统都被叫停。
　　“好了，少哭一点，我们都很悲伤。”顾莫杰走到宝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情况清楚了么？”
　　宝儿抹了一把眼泪，强忍住悲伤为顾莫杰解说：“抢救的医生初步鉴定了，说是镇定剂不当混用和过量。警方也录了莫雷医生的口供。莫雷以前就注意到过迈克有异丙酚上瘾倾向，也劝过他戒断，但是迈克一直睡不好，没听他的。昨晚1点多，迈克又睡不着，很严重。莫雷医生先尝试了10毫克的安定片，但没效果；2点整只好又给了2毫克‘劳拉西泮’，结果还是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睡不着。3点整再冒险上2毫克‘咪达唑仑’和额外的2毫克‘劳拉西泮’。结果到了4点钟，迈克还是没能睡着，并且坚持要注射有上瘾反应的异丙酚。莫雷医生说他是被逼无奈、精神崩溃的状态下答应了迈克的要求，并且一次性注射了25毫克的异丙酚。医生观察了他15分钟，没发现不良反应，就走开了一阵子。20分钟后回来，发现迈克开始休克。然后……就是抢救、打急救电话，尝试复苏……五点多的时候死了。”
　　顾莫杰也是一阵抓狂，来回踱步着，焦虑中先交代了费莉萝几句。
　　“怎么会搞成这样……费姐，你帮我给公司打两个电话，先在公司官网上发布声明，说明这个情况，然后允许所有周末买了票的歌迷，全额退款。不愿意退款的，我们会在他们的初音帐号里面返还等额的初音币积分。我们不能失信于消费者。其次，通知一些你熟悉的鉴定机构、保全机构，还有你们所里的人，准备面对法律风险……诶，等等！”
　　费莉萝正在飞快地记着东西，听顾莫杰一惊一乍地，她也不禁停下了笔。
　　“怎么了？”
　　顾莫杰招手，示意大家借一步说话。三人就退到了走廊里。
　　顾莫杰环视了一下左右无人，墙角房顶也没有摄像探头，这才审慎地说：“费姐，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利用这次事件……”
　　费莉萝眼前一亮：“你是说借用这个发挥一下，变成利空消息？”
　　“咳咳……就是这个意思。”
　　顾莫杰刚说完，费莉萝还没回话，权宝儿却是勃然变色。
　　她眼神凄楚，一副悲痛莫名的表情：“你……难道这是你安排的？你早就知道迈克会死，对不对？”
　　顾莫杰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本来还留着别的后手对付姜公子呢！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么？要不要我把方案拿给你看？”
　　宝儿擦擦眼泪，也怪自己把话说急了：“我不是怀疑你……我……我伤心糊涂了，都怪我这张嘴。”
　　心里一急，她就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顾莫杰心疼，抓住她的收不让再抽。
　　“好了好了，话说开了就好了。有些东西，我慢慢和你解释。”顾莫杰说着，觉得走廊上还是不安全，把宝儿扯到旁边的一间空房间里，费莉萝谨慎地跟进去，并且从里面关上门。
　　“其实我原本还有好几个打压股价制造利空的招数等着用呢，比如让总署查我们的‘军团要塞2’网游，说这个游戏是美版直接移植，暴力血腥戏码没删够，应该停服整改；又比如，让商务部查我们的STEAM单机游戏网售平台上，海外公司纳税情况、是否全部有在国内注册子公司，如果没有，是否应该让STEAM国区停业整顿……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招数都没什么机会用上了。眼下这事儿，虽然不是我想看见的，但是既然发生了，光是迈克的死讯，以及背后的法律风险，就足够形成冲击了。”
　　宝儿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顾莫杰，良久才痛苦地摇摇头：“虽然迈克的死和你无关，但你还是准备利用他么？”
　　反正她也不懂网游经营，本来就没法揣摩顾莫杰提到的那些策略，究竟是否足够利空到打崩股价。顾莫杰如此诚恳地解释，她也就全信了。
　　只是最后对于顾莫杰利用杰克逊的死，宝儿依然觉得情感上不太能接受。
　　“难道你觉得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
　　“你……你好狠心。唉，我果然这辈子只能是个写歌唱歌的。这事儿我也管不了你，你让我自己安静几天吧。”宝儿痛苦不堪地抱着头，不想再听顾莫杰解释。
　　“费姐，你送宝儿回去休息先吧。”
　　“不去！我要在这里给迈克送行！你们要聊啥自己去聊，我不想知道！你这个人太冷血了！”
　　说着，宝儿哭泣着摔门离开。
　　顾莫杰一声叹息，不知道如何劝解。
　　“难道这也有错么？人已经死了，和我毫无关系，我只是顺势利用一下！难道这也有错么！”
　　还是费莉萝轻轻地把门关上，掰正了顾莫杰的面孔，凝视着他的双目鼓励说：
　　“她毕竟不是我和君君那样学法律、学理科的，没那么理智。妹子么，艺术气息重了点儿，想不开很正常，过一阵子就好了。别说宝儿了，你让婉清面对这种场合，她不激动得掏刀子就不错了。”
　　“但愿吧。”顾莫杰有气无力地颓废，遇到那种为艺术献身的女人，他真有点HOLD不住。
　　天下若非有孤，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要是正人君子都那么干净，还不都被马化腾那种不择手段的吃掉了。
　　幸好，还有费莉萝始终了解顾莫杰的心。她拿出一条薄荷味的口香糖，递给顾莫杰一片提提神：
　　“放心，她不会舍得离开你的。将来她会懂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动机正确，可以不择手段。为了正确的目标，有些脏事儿总要有人去做。”
　　顾莫杰嚼着口香糖，神智稍微缜密了些，就和费莉萝密商起来。
　　“你的人，立刻开始搜集证据。我也觉的这事儿有蹊跷，如果逮不住证据，确实是意外死亡也就算了，要是莫雷医生真有阴谋，甚至背后有人指使下黑手，我们绝对不能放过。另一方面，如果确认我们没什么瑕疵的话，可以对外放出一些假消息风声，比如说初音方面有高层卷入谋杀……”
　　费莉萝敏锐地抬头，凝神想了想：“这种说法不太可能吧？我们初音娱乐的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不可能有杀害杰克逊的动机的，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都不可能。”
　　“那好，我们换一个角度——如果是莫雷干掉了杰克逊，你觉得谁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谁有动机这么干？”
　　这次费莉萝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的经纪公司AEG？杰克逊已经宣布，下个月的伦敦站就是他的谢幕演唱会。而且他也50岁了，跳不动了，将来也不会再出新专辑，肯定会进入退休状态。对于经纪公司来说，杰克逊是一个不会再产生收益的棋子；而因为杰克逊一直身缠官司，所以他不死的话，他的娈童案就会一直烧律师费。如果他死了，著作权期限是终生加死后五十年，所以唱片这些还能继续卖继续赚钱……不过有些牵强。”
　　“牵强没关系！我们只要一个借口。想办法把同类的理由往我们自己身上套好了！”顾莫杰坚定有力地挥挥手，一副极度有执行力的样子。“想办法，托关系通知市局的人，让他们做个秀，把我带走调查，然后放出一些风声，就够了。”
　　费莉萝惊悚地退了一步：“你……你真的准备冒这种险？”
　　“冒了这个险，就可以少冒好多次别的险，干嘛不试试？反正我们是清白的。你姑开了这么多年大律所，不会这点关系都没有吧。”
　　“好……那我试试。你放心，你进去也不会有事的，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顾莫杰故作轻松地捋了捋费莉萝的头发，给一个鼓励的笑容。
　　……
　　一个半小时之后，上午九点半。
　　迈克尔杰克逊死亡的新闻，通过初音门户，通过腾讯新闻，通过一切门户网站，传遍了全世界。然后很快跟进的是各路快速反应的电视媒体——比如远在大洋彼岸，但是号称24小时滚动播出的CNN，就飞一般地播出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全球哗然！
　　钱塘警方也是震惊非常，紧急勘验之后，确认莫里医生至少有过失致人死亡的嫌疑，宣布采取了强制措施。至于有没有故意，则还需要调查。
　　然后，一条更加疯传的小道消息传出来了，说是初音娱乐与杰克逊死亡案可能有关系。虽然原因推论说得很乱，却架不住有图有真相。
　　几张不同角度的、显示顾莫杰戴着手铐，被钱塘警方塞进警车的照片，再网上疯传开来！
　　当天开盘的第一个小时，初音娱乐的股价原本很正常。
　　但是，当顾莫杰戴着手铐的那张照片出现在网上之后，原先什么利好消息都没用了。
　　股价直接从涨盘暴跌，封死在跌停板上。
　　所有的游资散户和小非股，在同一瞬间信心崩盘了！


第一百三十章 血洗
　　钱塘市看守所。
　　所长带着两个心腹，亲自来到一间紧急布置过的VIP监室里。心腹警员端着一个敞口壶，里面是刚刚从新买的蒸汽咖啡机里弄出来的ESPRESSO。
　　“顾总，您的咖啡，要加奶泡么？或者加两片薄荷叶？”
　　“谢谢，直接加鲜奶就行了，没那么多花活儿。我是来被讯问的，不用这么客气。”
　　顾莫杰和煦地微笑，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不忘戏谑地补充一句：“小心到时候别人想看谈话时的摄像记录，你们拿不出来。”
　　所长满面堆笑地恭维：“没事儿～顾总您这不说笑了么，摄像头这种东西，‘这是有……还是没有哇？’，还不是您说‘这个可以有’那就有，‘这个真没有’就没有！”
　　几百亿美元的本省次富，平时一个小所长哪里有资格拜见。点头哈腰混个脸熟，还不是应该的么。
　　哦，而且确切的说，今年这番大小非解禁套现之后，哪怕光看名义资产，顾莫杰也已经是本省首富了。
　　次富，已经是一个过去时。哇哈哈集团的宗卿后家族，也被甩开了。（千万别以为当时的钱江省首富是马云，2014年阿里IPO之前，马云属于隐形富豪。）
　　“你能搞定就好。”顾莫杰接过只加了鲜奶的浓缩咖啡，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很是亲民，“今天外头股市怎么样了？初音娱乐，还是和昨天一样跌？”
　　“跌！一样跌！一大早就跌停板了。”所长麻溜地回话，说着说着才想起个事儿，“诶？怎么，那帮混子把你手机收走了？看我回头不收拾那帮不长眼的。”
　　顾莫杰连忙制止了对方小题大做：“别别！手机好着呢，我这不没装看股票的软件而已。我也不想留下把柄，交代手下人了，这几天别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所长神色一缓，拍着胸脯打包票，“那您放心好了，股价我每天实时给您盯着，有变故就口头通知您。这儿您想住几天住几天，想啥时候出去就啥时候出去。”
　　“客气了，回头……”
　　顾莫杰压低声音，许了好处。
　　……
　　沪江，南汇海滨的豪华庄园里。
　　姜公子满眼血丝。
　　杰克逊死了！
　　杰克逊死了……克逊死了……逊死了……死了……了……
　　这特么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不会是顾莫杰为了打压股价，真的到了宁可让自己坐牢的程度吧？
　　姜公子那是真吓蒙了。
　　外头的人，虽然还觉得钱塘警方的调查很荒谬，但是，姜公子却一点都不觉得荒谬。
　　甚至，有时候他在想：顾莫杰指使杀人的动机，其实很充分！
　　比如，为了进去！
　　比如，为了趁机打崩公司信心，把小非股全面、瞬间、通盘地逼出来！
　　初音娱乐的股价，从54块重挫到49块，今天则是44块。明天再开盘一个跌停板，他就要被高盛系强制平仓清盘了！
　　他的80亿本金，以及多年来靠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形成的杠杆信用，都会化作乌有。
　　他抱着最后的侥幸，给高盛资本的人打电话，试图说服他们再加大几倍杠杆倍数。但是高盛那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初音没有顾莫杰，谁敢说初音娱乐还能有多好的成长？
　　连苹果都不敢说没了乔布斯还能迅速成长，何况是顾莫杰这种对初音来说一柱擎天式的绝对重要存在？
　　没了顾莫杰，初音娱乐的股票连按照现值长期保值持有下去，都是一种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且，杰克逊之死，这种事情的轰动效应，实在是太巨大了，巨大到整个地球都在讨论，都在盯着。社交媒体分享上，起码几十亿条的讨论回复。
　　高盛系也是彻底吓疯了，这趟浑水，再趟下去，指不定搞出什么HENTAI的大事儿来。经过讨论，高盛也觉得迈克尔杰克逊突然死在这个时间点，不太可能是天然事件、不可能是天意在帮顾莫杰，而是肯定有很疯狂的策划在背后，疯狂到不为人知的宁可两败俱伤也要屠到底的大招。
　　所以高盛已经决定：哪怕本次割肉赔几成，也不再追加了。因为一旦追加，有可能将来赔的更多。
　　姜公子又找了朱叔，却没有人接电话。他几乎一夜白头。
　　第二天，高盛操盘了巨量的逃命抛单。44块瞬间压到39块6。但是跌停板封死了，没人接盘。
　　姜公子的80亿保证金，已经被清账。
　　这是一种割肉割不掉的剧痛。就好像岳不群林平之明明拿刀子猛剁，就是剁不下来。
　　这一周的最后一个交易日结束时，股价又跌了两板，到了32块2。
　　顾莫杰竟然真的在看守所里住了一个星期。
　　星期一回来的时候，开盘股价继续下探到29块6左右——压着的抛单，足足有几亿股。
　　但是，半小时后，巨量的吸单出现了。
　　29块6，买单5亿股，瞬间全部成交，成交总金额148亿人民币。
　　然后，买方主动开单到30块位置，限价买入1亿5千万股。
　　立刻有新的抛单接下了这个买单。
　　短短几分钟，总计6亿5千万股、占初音娱乐9.3%的股权，被神秘大户重新吸了回去。
　　只有圈内人知道，这笔回购，把陆文君此前抛出她名下那5%的股权时，所套现的资金，又重新全部砸了回去。
　　当时陆文君那部分股权是在最后的高位放出的，所以成交价非常高，5%就套了将近190亿，如今在低位重新吸回，显然可以多吸好多股。
　　5%，大半个月时间，就变成了9.3%。差额的这4.3%，都是姜公子和高盛的膏血。
　　高盛却还没反应过来，只为有接盘侠出现而大喜，继续巨量抛单压下。
　　也有可能，是高盛虽然有所反应，但此前的一连串巧合实在把人吓懵了。
　　然而，几个小时之后，顾莫杰本人出来了。
　　钱塘警方高调宣布了调查结果——莫雷医生有过失杀人嫌疑，但是明确和顾莫杰以及其他初音高层毫无关联。反而是杰克逊在美国的经纪公司AGE，在动机上才有……
　　顾莫杰本人的流动资金也被解冻。
　　从4月底开始，三位大非股东的抛售套现资金，只有费莉萝的钱全部拿去买了“工业光魔”的所有权，而顾莫杰的资金和陆文君一样没动呢。
　　顾莫杰的资金一解冻，立刻疯狂吸入，又成交掉高盛两三亿股。
　　顾莫杰找的“朱叔”的国家队，也知道时机来了，开始吸筹。
　　此刻，高盛才如梦初醒，知道初音娱乐要反弹了！赶紧把剩下的所有股权搜罗搜罗稍微捂一捂，等盘面反弹一点再卖。
　　初音娱乐方面，也使出了别的花招，比如顾莫杰原先和宝儿假设过的那几招：让总署查“军团要塞2”、让商务部查STEAM国区……手段不一而足。
　　震荡，欺骗，博弈，到了正常阶段，高盛的智商总算回来了一点，无奈手上四分之三的筹码都在反应过来之前成交掉了，剩下这些再做出花来，也挽回不了损失。
　　最终，高盛资本的800多亿资金进场，换来的只是平均49块吸筹、平均32块吐筹。一来一去亏了34%。
　　大约价值277亿人民币的美资热钱，就这么蒸发了。
　　高盛资本从姜公子那里罚没了80亿保证金，所以本身还净亏197亿人民币，折合28亿美元——相当于白送了顾莫杰一家“工业光魔”还不止。
　　高盛内部经手这桩杠杆的人，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虽然这次的损失，就总金额来说，和去年危机崩盘时候的损失并不能相提并论。
　　谁也不可能料到，顾莫杰竟然会有这么多天时地利人和，连自己都赌上了，来玩这一把。
　　狭路相逢勇者胜。
　　……
　　“朱，朱叔？”
　　姜公子在府上，好几天都没恢复元气，直到有访客来的时候，他才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透着银行家气息的中年男人，上门来拜访。
　　“怎么，不欢迎我？”
　　“不敢，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来帮你和解的！这里是你的80亿，已经给你额外优惠了，换成4%的初音娱乐股权——有多大的本事，就办多大的事儿。搞金融，你还嫩呢！这回算是把信用折腾光了吧。”
　　本钱拿回来了！而且，还稍微小赚了一两成？
　　姜公子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这是顾莫杰服软了？那个没根基的家伙，果然还是害怕洪色门阀么？
　　朱叔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淫。
　　“别以为人家是怕你了，人家是不想和你结死仇！看在你从结果上还算帮他坑了197亿美资回来，这点小钱就还你了，毕竟也是从你身上赚走的。初音娱乐已经放话了，允许我们三家分持，总共持有初音娱乐22%股权。剩下8%交给散户自由流动。你这儿4%，我和齐哥的代理人姚总分持11%和7%，这事儿就这么做主了。上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年再任由初音娱乐自由经营一年，明年再一轮解禁之后，才许咱超持到30%以上。”
　　朱叔软硬兼施和姜公子交代了这番话，末了，不忘补充一句：“谁要是再捞过界了，那就是大家的……”
　　肥肉好吃，但也要没有竞争对手。
　　谁说弱国无外交？卖国，也要均匀地卖；间于齐楚，便是小国的生机。间于日俄，便是张大帅的生机。倒向一边之日，才是张少帅丧师失地之日。
　　姜公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如果今天顾莫杰是一个传统领域的富豪，管他是通信还是电力还是石油还是房产，毕竟在当年洪门分地盘的时候，是划过类别的。本类的门阀要巧取豪夺，外人还没办法指责。
　　偏偏顾莫杰是搞互联网的，这玩意儿，当年分赃势力范围的时候，没说清楚啊！
　　硬生生给了顾莫杰间于齐楚的斡旋空间，唉。
　　“好，以后就听朱叔你安排了，投票权就委托给你，咱就算一致行动人。”
　　这句话说出口时，说不出的落寞。
　　……
　　初音股权战，落下帷幕。
　　据说第二天，“军团要塞2”和STEAM平台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连魔兽被方正吊打的案件，虽然没有了结撤诉，但是魔兽游戏却恢复上线了——游戏已经改版，拿出了一个所有字库字体都改掉，用了合法授权字体的界面。
　　方正字体，已经被魔兽弃用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进三步退一步
　　让姜公子这样的巨族门阀妥协，看似轻松写意，其实背后的凶险，远不足为外人道。
　　旁人又怎能理解，为了请动在金融界跺一跺脚能震天的“朱叔”出面，顾莫杰究竟花掉了多少代价，向朝廷进一步表达自己的利用价值，以及对国家的贡献。
　　进三步退一步的妥协，看似容让，背后又有多少现实主义。
　　装龙傲天叶良辰的二逼们，只配死得凄惨无比。
　　连顾莫杰身边的女人，知悉内情的，一开始对顾莫杰的略微退让也多有怨言，最终经过顾莫杰的剖析，才压了下去。
　　姜公子拿回了本钱，并不代表对方就心服口服化敌为友了，甚至对方未来还是有作耗的可能。但只要他拿回去了，就意味着全部洪色门阀在勾结境外资本的时候，失去了信用——如果姜公子亏了80亿，高盛亏了200亿，这事儿还能说是眼光不行。但要是姜公子的本钱拿了回去、只有高盛吐血，这事儿性质就完全两样了。
　　美国人会认为这是中国人演双簧呢。
　　或许从这天开始，直到美两年后美国人开始量化宽松，高盛雷曼那些狗东西，都不敢再来趟浑水、不敢用带路档。只要没有国际热钱进来，光应付国内资本市场的进攻，顾莫杰自忖还是可以游刃有余的。
　　等2010、11这两年风口期一过，到时候就是换届季了。一旦齐大登基践祚，后面的路子就好走一些。顾莫杰不求以势压人，只求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这是他在商言商的操守。
　　且把历史的时间线，回拨到6月20日。
　　顾莫杰从看守所里出来之后次日，他和姜公子正式和解之前两天。
　　这是一个星期六，股市不开盘。当时该跌的都已经跌了，杠杆保证金已经清盘，高盛的资金也已经被坑得鲜血淋漓。
　　顾莫杰周五收盘的时候出来，仅仅回家收拾了一番，第二天就坐自己的EC-135HD直飞京城，重新纳投名状了。
　　高盛和姜公子的钱混杂在一起，就像掺杂着火焰的鲜血，拿着烫手。
　　如果顾莫杰不做出一些有功于国的表态，这事儿肯定不能善了。
　　……
　　紫禁城，南海。
　　齐大破例接见了顾莫杰，稍微聊了几句。这一次，他只是做个介绍人，为顾莫杰引见一些具体管事的小领导。
　　朱叔，以及一名工信部的负责人，赫然就在其中。
　　前者是代表金融系统，将来出面擦屁股的，后者是代表国家有关部门，今天来接受顾莫杰的投效的。
　　齐大话不多，看着那名部级干部，手指着顾莫杰说道：“小顾也是久经考验的同志嘛。这些年为国贡献，还是不少的。上次你们系统拿到‘华美基础科研基金会’的离岸科研资金，就是小顾组织在美国那边筹措的。自从美国政府的‘基础科研捐款抵税法案’被修改，破除了用途国籍限制之后，一年起码流失三四百亿美元的基础科研资金。九成都流去以色列了，还有那么一成流失，就是来我们中国的。”
　　苗部满面堆笑，一副振奋的表情：“海外华人还是心向故国的多呐，十年之内，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有建树。当然，小顾同志的功劳，我们工信部也是记住的，好几个项目，都得到了这些资金的支持。”
　　十年之内，苗部说话的点掐得很好。
　　齐大听得也颇感欣慰。
　　顾莫杰却心里暗忖：要说美籍华人都心向中国，只怕是不可能的，否则人家也不会入美籍了。只不过么，这些钱就算不捐掉，也会被联邦政府当所得税收走。既然捐给谁都是捐，本着恶心恶心征收者，偏偏捐到外国去也是有的。
　　谁都知道，在美国以做高科技产业以及经商精明著称的少数族裔，除了犹太人就数华人了。顾莫杰去年那一桩狙击，毕竟为后续源源不断的资金宣泄开了个口子，可谓惠而不费。
　　理论上，这些流出的资金只能用于“不能直接用于商业目的的基础科研”，但是实际上，只要钱到了中国，总有明一套暗一套的瞒天过海之法。
　　要不是顾莫杰的这些贡献，齐大也懒得在他惹事的时候开口拉他一把。
　　现在，是时候加深筹码了。
　　顾莫杰听齐大和苗部聊了些没营养的场面话，揪准时机表态：
　　“苗部，我此次的来意呢，相信您也有所耳闻了。我听说部里和北工合作的‘北斗导航系统’工程，这两个月出了点意外。近期筹措上也有点脱节。作为国内信息产业领域的高科技民企，我们初音集团也是一直想略尽绵力的，不知能不能在这事儿上接受我们的好意。”
　　苗部微微偷看了一眼齐大，见齐大没有任何表情，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他也就有些打鼓。
　　“这个不仅是民用项目，也事关国防，民企理论上是不能参与的。”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把话挑明了吧——听说两个月前发射的那颗‘北斗-G2’，不是轨道偏离、降轨失效了么；北工那边计划的G1要明年1月份才发射，这不我国的自主导航事业又拖延了大半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初音集团愿意捐资30亿人民币，立刻上马一颗‘北斗G2’的同型星，您也知道的，我们捐资一步到位，肯定比国企走立项、走重新申请资金，各种流程快得多，能够为国家的导航事业发展进度节省几个月的时间，也算是我们略尽绵力了。至于回报，我是一点都不要的，这颗卫星就算我们初音集团捐的，什么商业利益都不附带。”
　　顾莫杰提到的，也是一件时事。
　　北斗导航系统，是本世纪初，当时的国防科工委等机关（08年才废除，然后变成一个局级单位，并入工信部）和北工等一些科技型央企，一起筹划的一项重大工程。
　　北斗导航的目的，就是最终实现美国人的GPS导航的全部功能，并额外附带了一些包括“有源导航”和“短信报文”等附加功能。
　　这个工程的所有耗资，算上研发，一共要1500亿人民币的预算。需要在十几年里一边研发、一边发射总计35颗导航卫星。
　　（注：27+3+5，27颗和GPS轨道高度近似的三轨面标准星，加上3颗最早期的倾斜同步轨道卫星、5颗北斗系统独有的有源功能支持星。GPS是不支持有源定位的，所以不需要最后这5颗。具体功能就不解释了，否则太水字数。）
　　平摊下来，每一颗卫星的研发、制造、发射成本就要30亿人民币左右，剩余还有400亿预算，是给整套系统以及终端设备的开发预留的。
　　原本么，北斗系统的发展路径，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排好队的，顾莫杰就算想捐也轮不到他。
　　但问题是，前阵子北斗建设过程中，偏偏遇到了事故。
　　原计划，从2007年4月发射“北斗M1”的中轨道测试星（中轨道就是和GPS近似那个轨道，20000公里左右高度，相对地面不静止）之后，应该在09年4月、10年1月、10年6月发射3颗倾斜同步轨道卫星G1/G2/G3。
　　然而，两个月前的第一颗倾斜同步轨道卫星发射遇到了事故，轨道定位偏离，最后卫星发生了降轨废弃的问题。
　　北斗工程的统筹部门，一下子面临了巨大的政治压力。
　　钱当然还是会有的，但是谁都知道，体制内的效率很低，需要先写检查、搞斗争、追究责任、重做预算……就算最终完成，也要在G3发射完之后增补了。
　　中国的导航事业发展路线图，起码比原计划多耽误半年多。
　　事故发生的时候，是4月15号，也就在顾莫杰IPO解禁之前没几天，而且并不是第一天就发现降轨故障的。
　　后来顾莫杰遇到了对手，就开始懂这个脑子，准备纳投名状。
　　国家批钱慢，民资直接捐卫星，就可以把时间补回来不少。
　　顾莫杰捐一颗卫星，当然是包含了制造、发射成本以及研发费用的分摊，足足就是30亿人民币。
　　大手笔！
　　苗部听了，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做到副部级，这些年来，还没见过哪个民营企业家和工信部打交道的时候，一开口就是白送几十亿捐款、直接捐卫星的。
　　苗部有些不敢确认地追问：“不附带任何商业条件？”
　　“当然，只是一颗卫星，这是为了应对紧急事故，为国家出力嘛。我怎么能在这时候谈条件。”
　　“小顾同志还真是有觉悟啊。”
　　“过奖了，不过我对北斗系统还是很有兴趣的，目前国家的定位就是给车船设备固定导航用，但是我觉得时代在进步，未来北斗也是有可能在小型化设备上逐步取代GPS的么。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可以在这个项目里面贡献自己的一份投资，换取一些将来在民用领域使用北斗导航的特权。”
　　“只要不插手系统端的核心机密，剩下的当然都是欢迎民资把这个服务市场化的。甚至终端设备，也是欢迎民资进入的。不知道你说的‘小型化设备’，主要是指……”
　　顾莫杰毫不掩饰：“比如手机。”
　　“手机？”苗部的语气，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鄙夷。
　　后生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咳咳……目前的终端芯片和全部外接，要一万块左右一台，用到手机上是不是贵了点？小型化也有问题。GPS的东西，放到手机上200块就够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也知道目前一万多一组，是建立在全部元器件进口的基础上的。未来总有国产化降本的时候。既然我敢开这个口，自然愿意担这个风险。就算最后不成，就当是投资的钱为国家做贡献了。”
　　顾莫杰丝毫没有显出意外，显然苗部扫盲的这些内容，他早就做过功课了。
　　“既然你是想清楚的，那我也觉得这事儿可以和下面谈一谈。本来北斗研发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手机使用，如果能用到手机上，也算是超额的收获了。只要你出价合理，哪怕把手机领域的终端授权垄断授给你，也不是不能谈。具体的到时候和下面人商量吧。”
　　……
　　捐完30亿救急款项，从紫禁城出来之后，顾莫杰立刻组织了公司的谈判人员，和北工为代表的方面接触——具体生意的谈判，工信部是不管的，终究要和央企谈。
　　但是部委可以代表上意打招呼。
　　历史上，北斗导航的终端设备，一直到2011年才实现彻底国产化，并且一举把终端芯片组和外设的总成本，从一万块出头，降低到800多块的成本（民用版）。
　　虽然那个价格依然比同期的GPS终端成本贵了四倍，终究是可以用一用了。
　　现在，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北工内部根本没想过，北斗这种主打给军用的系统，还能有未来实现手机民版的可能性。
　　所以，一切谈判还是很顺利的。这是一个单向盲区的谈判，卖方也不知道怎么开价合理。
　　顾莫杰并没有全程跟踪谈判，他也没这么多时间。留下一组谈判人员在京城办事儿，他自己就赶回了钱塘遥控。
　　最后，经过多轮的艰苦谈判，初音方面以再出资投资两颗北斗卫星为代价、总计付60亿人民币，换取了未来15年内，国内手机终端市场的北斗系统独家免费使用授权——只要初音方面自行生产或采购终端设备的硬件就行，软件和系统白用不再收费。
　　另外，北工作为北斗系统的集成商，还为顾莫杰指点了几家目前国内比较靠谱的北斗终端芯片研发企业。
　　并且表示愿意给顾莫杰在这些公司注资开绿灯，允许他在不改变国有股持大股的结构前提下，投资扶持一些民版终端芯片研发企业。
　　原本正常情况下，这些企业是不允许民企入股的，有钱也不给入。
　　这些特许顾莫杰自然不会放过。
　　毕竟北斗导航系统稳定跑起来，也得有3-4年时间。说是独家授权15年，其实真用也就10年出头。
　　朝廷各方审核之后，觉得这个价码国家怎么都是赚的。或许顾莫杰本来就是来投诚的，没打算回本。


第一百三十二章 信初音得永生
　　初音娱乐的股权战争，从迈克尔杰克逊死后，又过了半个多月，才算平息下来。
　　毕竟，一开始光是暴跌就跌了一周多，而后还要吸筹，震荡，欺骗。
　　这一串连招打完、高盛资本飙血出局、姜公子灰头土脸求和解，弄完差不多也是6月20多号的光景了。
　　初音娱乐的大股已经分配完毕，只剩8%的散筹还在慢慢放出。此前恐慌性抛出的小非股股东们，有赚有赔，也各自吸回来一点，基本恢复到战前状态。
　　6月24日，星期三，初音娱乐方面宣布了一个重磅的回馈消费者支持的利好消息。
　　此前，在杰克逊死的时候，初音方面已经给所有买了票的观众退票了，哪怕没有主动要求退票的，也在其初音一号通帐号里，打进了等额初音币积分。
　　按说，初音娱乐方面已经没有任何亏欠消费者的地方。
　　但是，初音娱乐显然更有责任感，做得更多。
　　当天，法务发言人费莉萝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
　　6月27日这个星期六，初音娱乐将在黄龙体育中心重新召开迈克尔杰克逊虚拟演唱会，使用真·裸眼3D技术，“复活”迈克尔杰克逊的形象。
　　并用生前搜集的音频素材，经过初音歌姬的智能算法合成处理，实时配合舞台效果——换言之，是可以通过程序，让迈克尔杰克逊的原声和现场歌迷互动的。不光唱歌，还能聊天，和放录音完全是两个概念。
　　考虑到此前有歌迷买过演唱会的票，所以本次虚拟演唱会不再售票，而是允许原先的歌迷直接按照旧票购票记录重新打印凭证入场。
　　那十万买了真人演唱会门票的人，其实都已经退钱了。所以这一场，相当于是初音娱乐白送给歌迷们的。
　　此言一出，江湖震动。
　　全世界对初音娱乐在裸眼3D和实景特效领域的技术领先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怀疑初音娱乐技术是否过硬的怀疑论者当然不少；顾虑初音所作所为法律风险、是否侵犯死者肖像权利的声音也不少。发布会上，费莉萝几乎立刻就陷入了风口浪尖。
　　……
　　镁光灯闪动之间，各路人士起身提问。
　　“您好，我是南华X报的记者，请问初音娱乐有就迈克尔杰克逊的原声编辑使用权和肖像使用权获得合法授权么？贵公司的这种行径，是否能解读为肆意侵权？”
　　费莉萝一副智珠在握的自信表情，淡定地回答：“当然是有授权的——我们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和迈克尔杰克逊的所有第一顺位继承人家属取得了联络，他们已经一致同意给初音方面全部授权。而且我们也承诺，将来凡是使用此权利获取的收入，会分成30%给迈克尔杰克逊的继承人，并优先用于杰克逊生前因为法务行为欠下的律师费。考虑到娈童案的起诉方已经宣布他们是诬陷杰克逊的了，将来也不会再有更多的法务费用。相信他生前的各个债权人，都能很快得到偿付。”
　　“良心公司啊！”
　　“真是一口唾沫一个坑。顾总就是仗义！”
　　一时之间，各路娱记不免有无地自容，深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娱乐圈里的经纪公司，把艺人榨干就丢垃圾一样丢掉的没节操货从来不少。
　　初音娱乐和杰克逊不过合作了两场演唱会，此前一辈子都没什么交集，就因为朋友关系这么仗义，实在是古道热肠。
　　另一路记者举手求问：“那能透露一下到时候使用的技术吗？所谓的虚拟演唱会，是不是就是弄个裸眼3D的建模投影，然后放放迈克尔杰克逊生前的现场录音呢？或者就是播放彩排练习时候的录音？”
　　费莉萝很DECENT地微笑摊摊手：“技术上的问题，我不是很清楚，所以原理就不回答了。但我可以明确确认：绝对不仅仅是放录音。因为到时候不仅可以虚拟唱歌，还能和歌迷互动、回答歌迷的问题。我们使用了一套语音识别的云端数据库，在得到互动性问题的时候，后台工作人员会用英语或者汉语回答。而这些语句是会被语音捕捉器捕捉并识别的，然后换成每一个字都是迈克尔杰克逊生前原声处理的字眼，播放给大家。如果纯粹的放录音，怎么可能做到随机互动呢？”
　　“哇塞！这是什么技术？”
　　“逼格好高的样子！”
　　“当年真裸眼3D就已经超越英特尔了！现在连声音处理也又有质变进步了！”
　　“不会是买下卢卡斯影业的‘天行者音效’公司之后，又牛逼了吧？”
　　“诶？你这么一说倒是很可能诶，老兄一看就是懂行的，这都能想到。”
　　一顿叽里呱啦地起哄，记者们人人都试图表现得自己很懂行的样子，结果弄得更加不明觉厉了。
　　“如果没什么问题，今天的发布会就到此结束。”
　　……
　　从24号到27号，短短三天里，这个信息在网上的严肃音乐发烧友圈子里，形成了巨大的共鸣。各大论坛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初音娱乐，真·良心公司！”
　　“我都退了真人演唱会的钱了，居然还白送一场虚拟演唱会！帮我们圆梦！太良心了！”
　　“是啊是啊，我这辈子就想看一次杰克逊的真人，但是没钱去美国。听说他去世的时候，我都伤心得昏过去好几次。没想到如今钱都退了，初音娱乐还能帮我圆梦，虽然和真人的有点差别。”
　　“没说的，以后初音娱乐出啥都支持！咱高逼格的人也要让市场看看我们的消费力！这个世界的声音不能让小白们垄断！”
　　“说得好，不能再看着小白们因为花钱豪爽，所以逼得有良心的公司都去做短平快的钱迎合小白了！兄弟们，是读书人的就顶起来，是严肃音乐人的就顶起来！”
　　“我是开音乐公司的，我回家就把QQ卸了，然后改用初见！我还会强令我公司的员工都用初见聊工作！滚他酿的小白狗！”
　　“员工可以强迫改用初见，客户怎么办？”
　　“客户……客户就先算了，不过供应商咱可以让他们用初见！”
　　“老黄你就吹吧，你个破公司才三十号人，折腾破天也没多大用。”
　　“滚！楼上是不是腾讯派来的水军！”
　　经过三月份到如今这几个月的发展，初见本体和初见圈子、公众号的发展本来就非常良性。
　　当初顾莫杰和初音网络科技的团队定下的竞争策略，利用腾讯微博被僵尸粉风潮余波打击的当口，N板斧出软硬件结合的新功能，稳步蚕食着市场。
　　如今到了六月底，本来就是那一波初见攻势即将完成的时间节点。比如摇一摇、附近的人、你可能认识的人、杰威尔群星粉丝、SM群星粉丝……诸多渠道各自为初见拉来的千万人级别的粉丝量，已经消化达成地差不多了。
　　迈克尔杰克逊虚拟演唱会这一波震惊世界的良心行径，再次让初音系全产品刷够了逼格和人品值。
　　也消弭了初见一些诸如约泡等短视功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做到了“吞掉短视低逼格策略的快速增长好处、吐掉低逼格策略的长期恶名”。
　　一派欣欣向荣中，27号如期而至。迈克尔杰克逊死后第一场虚拟演唱会，在黄龙体育中心如期开场。
　　周洁伦和权宝儿依然是真人跑龙套——虽然理论上，杰克逊从真人变成虚拟影像之后，已经不存在疲劳度的问题了，不需要中场休息了。但是这一场因为是提前彩排了好多遍的，还是尊重了原本的设计。
　　周洁伦和权宝儿都没有喧宾夺主，和一个多月前沪江那场基本一样，每人两三首过渡歌，使用的特技也和上一场大同小异，纯属龙套。
　　周洁伦的龙套曲目，依然是《双截棍》和《龙拳》
　　权宝儿的曲目，一开始是《Quincy》和《Rock-With-You》，最后宝儿拉下脸来恳求顾莫杰，希望可以给她加一首《Sweet-Impact》。顾莫杰当然不会反对，表示只要她排练得过来，就随便加。
　　《Sweet-Impact》这首歌，是权宝儿07年去美国之前，最后一张日本专辑上的曲目。节奏和编舞，当时就是本着致敬迈克尔杰克逊而设计的。MV中权宝儿穿全套男式西装，以及杰克逊式的礼帽，舞风有七八分《Dangerous》的影子。
　　迈克尔杰克逊活着的时候，权宝儿不好意思拿出这种模仿意味太过明显的曲子。如今既然已经作古，就当是对古人的致敬了。
　　……
　　活人龙套好搞定，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影像，则大费初音娱乐不少周章。
　　最终是通过其生前彩排时的动作捕捉影像，抠下来，并且结合“初音歌姬”的最新算法软件合成。
　　历史上，2013年周洁伦在台北小巨蛋的演唱会上，“复活”过邓丽君的影像，并用邓丽君的合成复原音陪周洁伦合唱了一首“红尘客栈”。那一把特效烧掉了周洁伦一亿新台币。
　　可见裸眼3D技术并不只是适合动漫模型角色使用的，复制真人影响同样可以做到。
　　而初音娱乐07年底给权宝儿用的那套3D光影化妆术技术，从先进程度上说，就已经不逊于历史上英特尔2014年给LADY-GAGA在超级碗（SPUER-BOWL，美国橄榄球联盟总决赛）中场休息时用的那组技术了。
　　何况，如今初音又经过了一年多的发展。
　　所以，要实现对迈克尔杰克逊的复原，初音的技术是完全够格的。
　　为了让《Sweet-Impact》的效果更好，初音的动画团队还额外分出一组人，花了两天两夜，拿杰克逊生前的素材、按照权宝儿彩排时的动作捕捉，硬生生渲染上去。以便在跳的时候，弄出一个虚拟的杰克逊，动作和权宝儿完全合拍。
　　这样做，也能凸显初音方面的技术实力——毕竟，让杰克逊的影像跳杰克逊生前跳过的动作，那些不关心科技新闻的技术小白们，还当是放录像呢。只有让杰克逊的影像跳出一段他活着的时候一辈子都没跳过的动作，才能直白粗暴地让技术小白们明白初音的牛逼。
　　十万观众看得如痴如醉，无数人兴奋到声嘶力竭，晕倒，昏厥。
　　尤其是当《ROCK-WITH-YOU》这首三十年前杰克逊的成年出道歌再次响起的时候，杰克逊的肤色由黑变白，又恢复年轻，如梦似幻，最终虚影幻化、消失“永生”的场景，让全人类都震撼了。
　　全场顾莫杰唯一担心的地方，是权宝儿临时加塞的《Sweet-Impact》。因为只有两天时间，这首曲子的歌词还是日语，不可能临时改填英文词。要是最后现场观众听到日语歌就开骂，场面就难以收拾了。
　　幸好，顾莫杰担心的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Sweet-Impact》明显致敬杰克逊的创作风格，让所有观众选择了理解。音乐和舞蹈本身，是没有国界的。
　　据说，这个视频后来在YOUTUBE和初音视频上，整整制霸榜单了一个月之久。有效的播放点击量，突破了100亿次。
　　永恒，永生的经典。
　　这个逼的程度，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天上天下唯我吊，人间阴间无双逼。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中国芯
　　迈克尔杰克逊的钱塘站虚拟演唱会结束了。初音娱乐的声望，如日中天。
　　据说，缠上了官司的AGE经纪公司一蹶不振，而杰克逊生前签下的伦敦站谢幕演唱会方面，也邀请了初音娱乐，让初音方面把后续的场次去英国用虚拟影像的方式放完，并且加一些每场不同的互动。
　　具体条件，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外界只知道初音方面非常大度地接受了这笔生意。
　　时间，转眼进入暑假。
　　虚拟演唱会后数日，散户游资的配股彻底尘埃落定。
　　顾莫杰和他的女人们，终于有时间静下来，细细算一算，在这波长达两个多月的资本厮杀中，他们到底套现回来多少现金。
　　还有句题外话不得不提：这期间，因为顾莫杰和陆文君等人在6月20日前后那阵子，正好在和高盛的资本抢筹码。当时高盛试图把股价拉高一点再跑路，初音则试图再压一压吸筹。
　　而6月18日，中国的证监会宣布了重开IPO——在整整9个月没有A股新股上市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支IPO新股：桂林三金。
　　重开IPO，当然意味着摊薄了市场上的热钱，试图抢夺初音娱乐筹码的散户钱和小庄家们的钱，往往会分到桂林三金等股票上去。更重要的是，重开IPO是一个市场信心的信号，让更多人愿意持有现金，等待打新股的机会。
　　所以，从客观上来说，证监会的重开IPO时机，又给顾莫杰助攻了一把，帮助他在高盛资本的肋骨上侧翼捅了一刀。
　　而随着时间进入7月份，09年股市的大小非解禁潮开始蔓延，可以投的公司越来越多，各路庄家需要擦亮眼睛好好观察，再也没什么人有闲心去注意初音娱乐了。
　　历史上，2009年的大小非解禁高峰就是7月和10月，仅仅那两个月里，整个A股市场上解禁出来的限售股，达到了3100多亿人民币的账面资金。中石化、工商银行那些解禁股，就是那时候放出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初音娱乐当初成功在4月底的淡季解禁出来，无疑也是天助其变，避开了其他巨鳄抢夺热钱的高峰。
　　……
　　趁着暑期最初两天的空档，顾莫杰没有去公司，而是宅在竹溪小径的家里算账理头绪。前阵子的惊心动魄进出账太多，需要好好捋一捋。
　　“费姐的5%一开始就抛了，全部拿来买了工业光魔和天行者音效。后面的反复吸筹和她没关系了。融资额基本上就是130亿。”
　　“咱的10%，震荡抛吸玩了几把，最终二次出货的时候比预期也高了几块钱。关键是高盛那边净流入180亿。总共就是340亿+197亿，总额540亿。”
　　“最终结果，15%小非股全部抛干净，回笼670亿人民币现金，刨掉和方正打官司赔钱了账、魔兽停服演戏，一系列做局的损失，还有每波的交易印花税车马费，给上交所贡献了20亿税收。满打满算，我们刚好留下640亿。”
　　和费莉萝、陆文君一番轧账之后；顾莫杰赚了多少钱，总算是清晰地算了出来。
　　在顾莫杰原本的计划中，比照去年的15%初音娱乐股权套现213亿基准，考虑到今年公司本身确实在升值、利好消息不少，套个300多亿，就算是中规中矩。套350亿，就算表现优秀。
　　没想到，最终足足光靠本身就套到了440亿，比预期的“优秀”成绩还额外高了20%。
　　同时，也是最关键的，是姜公子裹挟高盛系，本想为了夺取初音娱乐的关联交易否决权，而不惜血本进场，却功亏一篑。
　　刨除掉和谈斡旋的全部成本，高盛系足足搭进来197亿，硬生生把顾莫杰的总收益从440亿人民币撑到了640亿。
　　比顾莫杰的预期多融了七成之多，堪称梦幻局面。
　　而且对初音娱乐的关联交易控制权，依然牢牢握在顾莫杰手上，可以利用这个权力再兴风作浪一年。
　　150亿已经花在了买工业光魔和结交梦工厂上面。剩下还有490亿，足够顾莫杰在从暑假到明年上半年的这段时间里，继续买买买，或者说布局挥霍。
　　初见的IM/SNS领域，以及初心手机的全面核心技术布局，都有足够的钱做一做了。
　　至于原本计划中需要大肆补贴、推广才能做起来的“初音钱包”，也可以考虑正式上线。
　　有钱好扩张，就是这么任性。
　　……
　　算完进账，就该是盘算怎么花钱了。因为这几百亿都是私房钱，不用通过公司，顾莫杰自然可以先和自己的女人商量、就把大方向定了。最多最后找公司的相关顾问再完善一下。
　　屋顶玻璃泳池边，防晒凉棚底下，顾莫杰喝着冰饮，一边随性分配着数以百亿计的资金流向。
　　“490亿人民币，够我们在手机和其他硬件领域好好向上下游扩张了。现在咱只有基带设计、整机工业设计、电池技术、射频技术是自己的，其他部分还是靠别家来料加工。说白了，在‘初心’手机问题上，我们占据的产业链纵深，还不如苹果公司呢。”
　　费莉萝是文科妹子，技术上自然小白，耳濡目染多年后，要是聊聊软件，好歹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硬件就完全抓瞎了。听了顾莫杰的态度，她也是大吃一惊。
　　“深耕手机硬件领域，花得掉这么多钱？不至于吧。你打算投多少？50亿？100亿？”
　　顾莫杰微笑着解释：“你以为呢？咱目前的档次，只能说是在所有‘手机组装商’里面排进世界前三，硬件上的核心技术根本没几个好吧。人家高通公司独霸人类手机芯片界这些年，每年还要投入几十亿美元研发资金，来稳住它天下第一的江湖地位呢。哪怕不说芯片，说说一些外设硬件领域的技术，比如最高精度的显示屏、触控、OLED材料科学，哪个领域不是一年几亿到十几亿美元的研发投入。幸好咱还没要求在某个细分领域做到天下第一，只是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的话，这点钱才够烧。”
　　费莉萝听了微微咋舌，好半晌搭不上话来。
　　“那你准备在这上面花多少钱呢？近期有了解过行情了么？”一旁的陆文君接过话头，帮费莉萝把共同的问题给问了。
　　“还说不好呢，功课倒是做过一些。”顾莫杰喝几口饮料，跳进泳池的浅水区，双腿往浮鳔线上一搁，戴上墨镜把自己漂浮在水面上。
　　“IPO解禁之前，我和HTC的雪姨联系过几次。她这两年，事业主攻方向放在HTC的整机上，VIA，也就是威盛电子的芯片开发有些放缓了。她是资金不够两端兼顾，加上威盛电子这些年砸下去这么多钱，却始终只有跟在高通背后当万年老二，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比例。现在HTC的手机卖的不错，她也有心放弃VIA那边的后续发展了，未来也不打算跟上高通的脚步冲4G手机CPU了。只不过，手上的现有的威盛CPU技术丢了又可惜，所以在那里不上不下。”
　　陆文君走到顾莫杰身边，也轻轻下到泳池里，免得跳水溅起的水花射顾莫杰一脸。
　　“你准备亲自白手起家做手机CPU？这个难度太大了吧，不是我给你泼冷水……”
　　“当然不是自己做，我还没这么自大。”顾莫杰把墨镜推了推，戏谑地自嘲，“我还没小白到以为区区100亿美元就能研发出世界最领先的4G手机CPU的程度。”
　　“那你是准备……”
　　“和夏为科技的任正义合作——我摸过底，如今华人世界里，只有他有这个胆，也有这个实力。夏为从06年底开始布局新的夏为微电子研究院，做手机CPU。如今弄了两年，原先准3G之前的短板都补了点儿，该做的技术储备也做得差不多了。只不过，3G芯片的窗口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杀进去也没什么前途，抢不过高通，所以任正义很有眼色，他准备放长线慢慢赶超，争取再花5年以上的时间，等到将来4G时代，再和高通一决雌雄。”
　　“那我们就是掮客的角色了？合作模式你是怎么想的？”
　　“咱出钱，诚意一点儿，先问雪姨把VIA在3G时代的全部核心技术使用权和研发数据、外围资料统统买来，然后和任总去谈合作。如今这个点，VIA的3G芯片技术虽然对于应用者没什么吸引力，但是对于有志于未来彻底另起炉灶、爆高通后路的人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
　　夏为根本没做过3G芯片，VIA的全部芯片技术资料如果注入到夏为的研发体系里面，好好整合互补一下，至少可以为夏为科技赢得一两年的时间差——
　　打个比方，如果没有VIA的芯片技术注入，估计夏为靠自己摸索，2014年甚至2015年能弄出足以匹敌高通主流4G芯片的CPU。而这样合作之后，估计2012甚至2013年，夏为科技就能弄出匹敌高通的主流CPU了。
　　一旦这笔交易促成之后，我们也可以成立一个研究所，和夏为合作，担任一些辅助性的研究工作，同时吃透一些主要原理。到时候研发出来的成果，专利权可以归夏为，但是夏为应当给初音智能以免费使用专利的授权，以及芯片的成本价供货。”
　　顾莫杰这番说法倒是比较稳妥的，陆文君揣摩了一下，这基本上算是“有钱没技术”的公司，所能想到的最好处理办法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要花掉多少钱。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级败家子
　　顾莫杰和妹子们稍微核计了一下，最终确定：要想进入手机CPU的核心竞争领域，“至少要为这一计划预留25亿美元的预算”。
　　谈判还没开始呢，490亿资金就被一刀砍掉了三分之一。
　　“除了CPU之外，我们可以介入的硬件研发领域，主要还包括高精度屏显与触控技术、导航芯片和系统、其余高精自研传感器。这些领域的布局，加上前述的CPU，总预留资金应该有300亿人民币。”
　　“剩下的200亿，才可以用在我们的各条软件战线上。包括对‘初见’产品的进一步补贴、推广费用和海外市场开拓；以及按照原计划购买雷俊的UC优视科技公司，建立起我们自己的手机APP研发体系与APP库；上线初音钱包及与之配套的必要电子支付产品……”
　　仅仅一个下午的讨论，490亿怎么花，就被大致瓜分安排了。
　　连费莉萝都不得不感慨，钱这种东西，到了顾莫杰手里，真是怎么都不够花。
　　给他100亿，他可以轻松一天败光。给他1000亿，他还是能找到足够多的花钱领域，统统败光。
　　顾莫杰这段数，堪称史上第一的“神级败家子”了。
　　“硬件谈判，先去慢慢连络起来。软件这边，倒是有个老对手，可以这几天就先去搞定——UC优视科技的雷俊，那老小子明显是当初就知道姜公子算计我的。端着架子在那里不表态，不投诚，不疏远，明显是打算看热闹，看我有没有实力扛过这一劫。如今咱扛过来了，他要是再不投诚，看我不想办法收拾他。”
　　对于顾莫杰最后寻找的这个切入点，费莉萝和陆文君倒是都深以为然，觉得着实应该先对雷俊那老小子下手。
　　……
　　聊完了事儿，眼看已经是7点多了，天色渐晚，顾莫杰便吩咐女仆和厨役准备吃的。他要和陆文君费莉萝共进晚餐。
　　顾莫杰的女儿费洁诗，是去年6月份生的。如今也已经一周岁了，眉目清秀很是可爱，认人也挺准，一看就是早慧的。
　　费莉萝怕女儿将来太久不见生父，认生，所以每次到竹溪小径，都会把女儿带来，让孩子和顾莫杰厮混熟络。
　　天可怜见，费洁诗满周岁生日的时候，她生父还在看守所里喝咖啡呢。每念及此，顾莫杰心中总有一股亏欠了孩子的想法，所以这阵子很用心。
　　等吃饭的时候，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赔女儿玩耍一些看起来很白痴的小游戏，推着孩子在学步车里晃悠。
　　庄园的门铃响了，顾莫杰很诧异这个点怎么会有访客。陆文君去看了一眼，发现是权宝儿等在外面。陆文君没有多说，让女仆开了电控门，一边走到顾莫杰身边，狐疑道：“宝儿怎么会今天来？”
　　顾莫杰也是一愣：“是宝儿？啊，我知道了——她肯定是来辞行的。我记得诺兰的《盗梦空间》这个月就开机了，下月初就有她的戏份。她肯定是要回美国，准备闭关练演技。”
　　听说宝儿是来辞行的，陆文君的心里一下子就好受了些，看宝儿的眼神表情也更加和煦了。不知情的外人见了，还真会以为两人是亲密无间到可以分享一切的好姐妹。
　　其实，退一步说，哪怕宝儿不是来辞行的，单凭前阵子宝儿的表现，陆文君和费莉萝也觉得毫无可指摘之处。
　　自从迈克尔杰克逊死后的次日，宝儿和顾莫杰的关系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顾莫杰利用了杰克逊之死，去完成他在资本市场上的布局；这种做法，让宝儿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杰克逊是她毕生的偶像，却被自己的男友利用了其死后带来的谜案。尽管顾莫杰没有做出伤害杰克逊本身利益的事情，但女人作为一种感性动物，依然难以转过弯来。
　　从6月10号前后至今，20天里，宝儿没有来过一次竹溪小径，也没有再和顾莫杰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除了6月27号的时候又强撑着上了一场虚拟演唱会之外，宝儿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看演技书和揣摩剧本上面，用拼命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排遣心中的悲伤。
　　这在原来，根本是无法想像的。
　　从去年开始，宝儿只要有时间来中国，一定会排除万难和顾莫杰腻在一起，缠绵悱恻。
　　如今近在眼前，却20天不送上门一次，直到远行。
　　“一起吃一点吧？”看到宝儿的时候，面对着妹子依然有些凄楚憔悴的神情，顾莫杰不免心中揪了一下，产生了一丝动摇。
　　宝儿平静地婉拒：“不必了，我吃过了来的。这几天，我学会自己煮奶油辣椒意大利面了。”
　　“是么？那我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尝尝。”顾莫杰陪着笑，想把妹子哄开心。
　　心中则暗说：奶油辣椒意大利面？这尼玛叫什么口味！
　　宝儿很认真地想了想，再次拒绝道：“不必了，很难吃的，或者说口味很怪，只有我自己这种奇葩才受得了。”
　　顾莫杰一阵挠头。
　　搞得这种冰山样，让人怎么接话！
　　“那我先陪你费姐她们吃一点，一会儿来陪你聊。你先上楼坐一会儿吧。”
　　顾莫杰说着，回到楼下餐厅，食不甘味地陪着陆、费二女把饭吃完。稀里哗啦地也不知道在吃些啥。
　　重新上楼的时候，权宝儿正在那儿逗费洁诗玩，一旁有女仆远远地监视着。
　　“小姨，我要……”
　　“JESS真乖，都会喊人了。”
　　“麻麻说，爸爸身边的，差不多大的，女的，都要喊小姨……”
　　费洁诗刚出生的时候，权宝儿就在洛杉矶，也算是费洁诗最初见到的几个长辈了，所以对她的熟络程度仅次于费莉萝和叶敏茹。虽然很久不见，还依稀有些亲近。
　　权宝儿坚硬悲伤的心，被孩子一声小姨，搅得五味陈杂。
　　“洁诗乖，过来，一会儿让麻麻陪你玩。爸爸和小姨说点事儿。”顾莫杰上前，把费洁诗的学步车缓缓地推开，交到女仆手上。
　　权宝儿默默看着这一切。
　　“明天就回美国，准备角色？”顾莫杰送走女儿，回身给宝儿倒了杯水，温柔地问道。
　　“嗯，本来都不想理你了，你这个冷血。”宝儿嘟着嘴，不争气地打了顾莫杰一下，眼泪却忍不住下来了。好像这二十天的冷战，她比顾莫杰更吃亏似的。
　　顾莫杰眼看有冰山解冻的迹象，赶紧凑趣：“喂喂喂，你哭啥。明明是你给我脸色看，搞得好像还是你吃亏。”
　　“当然是我吃亏啦！你个坏家伙，就算冷战，身边不还是有三个妹子随便予取予求！哪像我，一冷战就只有自己躲起来哭。”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顾莫杰霸道地吻住了宝儿，承受着宝儿一顿挣扎踢打，就是不放。十几秒钟之后，终于软了下来。
　　“放开，够了。再不放就恼了。”
　　顾莫杰依言放开。
　　宝儿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窗外，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知道么，当初我以为你没招了，都已经打算用这招打压公司市值了。虽然后来想想，真的是很傻，一点用都没有。”
　　顾莫杰接过一看，正式宝儿准备拿来自黑的那张照片。
　　他比二十多天前宝儿的经纪人安姐看到时更加震惊，更加觉得孩子气。
　　“这种东西，有用么？你真是胡闹。就算你的身价跌穿到一文不值，也拖动不了初音娱乐两块钱的股价。你这人到底懂不懂资本！”
　　“我当然不懂资本了！我就是个只会写歌唱歌的废萌行了吧！”
　　宝儿差点又被顾莫杰气人的话给激怒气哭了，说话的音调越来越尖锐。“你居然先想到的是这招有没有用！那是不是如果有用，你就会毫不犹豫去用？就和你利用迈克的死一样？”
　　顾莫杰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你别乱脑补成不，这不受迫害妄想症了么。我顾某人是那种出卖自己的女人去换生意的人么？再说这是你自己先想到的招数好不？”
　　“我可以为你牺牲，但是你不能主动要求我为你牺牲。前者我是甘之如饴的，后者我是含恨而终的，概念根本不一样好吧！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木头！气死我了！”
　　对于顾莫杰这种丝毫不解风情的实用主义，宝儿又是一阵气苦。
　　发泄过了，她斜乜着眼睛，警惕地盯着顾莫杰拷问：“那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用黑公司女艺人的办法，压低公司股价。”
　　顾莫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有限坦白地说：“想过，但是绝对没想过利用你。而且说实话，这种歪门邪道只能起点儿辅助性作用。得主攻的功课做足了，临门一脚稍微差点火候的时候，才会考虑用用……”
　　“那你想过利用谁？”
　　“还能有谁？当初要是真得利用，就利用少女时代呗。把泰妍允儿侑莉那些人都弄点亲密照黑一下，谅她们也反抗不了。只不过，这种招数真没多少杀伤力……”
　　宝儿眉毛一竖，轻嗔薄怒地逼问：“那如果当初真走到这一步，你会把她们给睡了？”
　　顾莫杰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怎么可能！不会，保证不会，我睡她们干嘛。我目标感很明确的好吧，只是为了制造负面新闻拉低公司股价，又不是真好色。要好色我睡婉清就行了，干嘛再去招惹泰妍允儿她们，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的。”
　　这句话好像倒不是谎话……
　　看起来，阿杰真没考虑过利用出卖自己……
　　权宝儿神色数变，柔肠百转，最后变得温柔起来。
　　顾莫杰暗忖自己的“有限坦白”战术果然又成功了。
　　说谎么，就是要九真掺杂一假，才容易骗过妹子。
　　“好吧，那就原谅你了——以后能不冷血，就别那么冷血了。”
　　“那必须的啊，我这不是被那帮吸血鬼逼得没办法么。”
　　搞定，熄灯，安慰，送走。
　　第二天一早，权宝儿满面春风地坐上顾莫杰的EC-135HD直升机，赶去浦东机场，然后直飞美国。
　　心结已解，该好好为《盗梦空间》奋斗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连本带利收回来
　　厘清了解禁股收益用途分配之后第二天，送权宝儿登上飞机，顾莫杰立刻投入到了买买买的工作中去。
　　当天他就一个邀请函，把雷俊再次约到江南会聊聊。
　　雷俊这厮，竟然提前知道姜公子要对付顾莫杰，而且还选择了看戏。看顾莫杰究竟有没有能耐扛过这一波，来判断和顾莫杰合作究竟有没有前途。
　　目前看来，顾莫杰根基已经很稳，哪怕遇上洪色门阀也不一定会倒台。
　　是时候，让雷俊为投名状付出代价了。
　　这个代价就是臣服。
　　当然，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雷俊果然没敢拒绝，他似乎早就预感到了会受到召见，做好了准备工作，当天就飞到钱塘来见顾莫杰。这一次上门的态度，比上一回要谦和得多。
　　午餐时间，江南会。
　　这一次，余永福和傅胜都没资格同行，顾莫杰这边也没带随从，就顾莫杰和雷俊两个大佬单独谈。
　　“雷总，初音网络科技，收购UC优视科技的事儿，想明白了么。”顾莫杰好整以暇地施压，“我还是那个价儿——你个人，1%初音集团的集团股权，UC公司，8亿美元，我全部收了。”
　　以现在初音集团旗下资产的整体价值，1%的集团股，绝对不比第二项条件里那个“8亿美元现金”少了。
　　因为初音娱乐的股价，此前刚刚被炒到虚高的高位上。真精打细算起来，初音娱乐如今的市值就有400亿美元了，尽管这个价钱虚得很，只能兑现没几成。
　　初音集团其他没上市部分的资产，暂时没法在资本市场上大幅溢价，但“初见”系列的社交产品，如今怎么也比半个QQ强了。所以初音网络科技估个两百多亿美金，勉强也说得过去。
　　而顾莫杰之所以给雷俊个人开1%集团股，也是看中了雷俊这人着实是个人才，眼光准，投资狠，经营布局也老辣。
　　离开金山短短一年半，他不仅仅是投资，更是对他投资过的企业都加以精心的点拨匡正，无论卓越网，还是凡客诚品，还是UC，在雷俊介入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拿到大量的钱，还得到了巨量的业务发展。这一切早已证明了雷俊的才能是值回票价的。
　　当年金山那样的小公司，都愿意开价值16亿人民币的额外股权留他，可见圈内人都看好他，只不过没钱请得起。
　　顾莫杰也看得很清楚：不给雷俊个人一点额外好处，是留不住这种段数的人才的。
　　一定要让雷俊看到“哪怕跟着人打工，你也有机会成为百亿富豪”，他才会考虑这个问题。
　　雷俊没什么好和顾莫杰细谈、讨价还价的。
　　从姜公子投降那一刻，雷俊的臣服就注定了，无非是个支付方式上的挣扎。
　　雷俊试图稳住气场，最后慢条斯理地喝了一会儿茶，开口道：“我原则上同意。不过，现金加到10亿美元，并且要允许我用这笔钱认购更多集团股。我手下的余永福和傅胜，也得稍微拿一点集团股，或者至少是初音网络科技的股权，作为激励。”
　　对于雷俊的第二个条件，顾莫杰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他们和集团没什么关系，每个人0.5%初音网络科技的期权吧，只要业绩在期望值内，两年后兑现。UC系其他有贡献的管理层、技术骨干，统统加起来，总计瓜分1%初音网络科技股份，比照余、傅两人的支付方式；至于具体分配，你和他们两个自己去聊。”
　　雷俊微微松了一口气：顾莫杰答应了这一条，他也就把手下其他利益相关人的得失都摆平了。后面无论怎么谈，至少江湖上人不会说他雷俊出卖兄弟。
　　然后，顾莫杰停顿了一下，也喝了口茶，开始质疑雷俊的第一条要求。
　　“至于允许你拿10亿美元回购集团股……我想不明白，你为啥非要用回购？直接按照集团股股权置换的方式支付你，不就免了麻烦么？”
　　“你能这样操作？那最好了，我这不是怕你摆不平叶维伦和古勇将么。”
　　顾莫杰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因为我会把绝大部分资金用于认购集团股，我认为我的最终持股会超过叶维伦和古勇将——你不怕手下跟你混了好几年的人不服么？一个外来户，一天之内股权就超过他们这些元老了。当年你给古勇将10亿人民币，收购他的优酷土豆，也没见你直接用股权置换的。”
　　顾莫杰这才反应过来，雷俊纠结的究竟是啥：
　　“古勇将情况不一样。他当初开办优酷网的钱，很大一部分是找别人融资借的。他上岸了当然要先还钱；而且当时土豆还不是他的，他就是当了一回收购掮客。所以我给了他10亿现金，好让他把那几亿债先还了。你这家伙本身就是投资人，办UC根本就没花过别人钱，直接置换不就好了。勇哥这点道理还是想得明白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准备持多少集团股。”
　　“当然是多多益善！至少要超过2%。”
　　“那就是比伦哥和勇哥还高了。”顾莫杰盘算了一下，暂且不置可否。
　　叶维伦是目前初音集团内部持股比例最高的个人股东——顾莫杰以及那些给顾莫杰打掩护的家人、傀儡不算在内。
　　经过多轮整合、梳理，如今在初音集团层面拥有股权最高的，只有叶维伦的1.8%和古勇将的1.6%。其余邹胜持有1.2%，剩下的大多1%或者更低。
　　雷俊开口就要2%，显然超过叶维伦和古勇将了，这对初音内部的先来后到势力划分确实有一定的冲击。
　　但是理性告诉顾莫杰，雷俊是值这个价的。
　　挣扎许久，顾莫杰最后摊牌：“就依你，2%的集团股权。按照现在的估价，增持1%集团股权，至少也要六七亿美元。我就给你开这样的一揽子条件：你个人，2%初音集团股权。然后以此为置换，换取UC优视科技80%的股权。我额外给你个人2亿美元遣散费，你去摆平UC系里面其他要退场的小股东。至于余永福、傅胜和其他留下的技术、运营骨干，仍然按照刚才的条件不变。”
　　顾莫杰最近要花钱的地方很多，雷俊愿意以股权置换为主的话，也省得顾莫杰花费太多现金了。
　　“成，细节我和古勇将再去慢慢谈。还有一点，我要保持对UC的日常经营管理的控制，并且保持UC公司的招牌，不能完全并入初音网络科技。”
　　“这个我理解，不会撤掉UC的品牌的。脏活儿本来就要有人去做。而且我可以给你‘初音网络科技’这一集团第二大子公司的CEO职位。”
　　顾莫杰比圈内其他大佬更懂得品牌高低配的重要性。在手机APP领域刚刚发展的时候，很多盗版资源搜索也好，刷机软件也好，都是灰色地带的。
　　顾莫杰不可能用“初音手机浏览器”的招牌去整合盗版资源，所以在移动互联网正版化生态完成之前，借一借UC的白手套干脏活，是必须的。
　　而初音集团名下，如今最大的两个子公司，就是初音娱乐和初音网络科技。顾莫杰居然把集团第二大子公司的CEO职位给了雷俊，不可谓不重用了。
　　初音网络科技的盘面，起码比雷俊原先的老东家金山强大了N倍。
　　也是到了这一刻，雷俊才彻底悚然动容，被顾莫杰的“王霸之气”彻底折服了。
　　这个开价，大手笔！
　　“你……是说让我做初音网络科技的CEO？同时我还可以保留UC优视科技的CEO？”
　　“怎么？胜任不了？”
　　“怎么会胜任不了！”雷俊深怕顾莫杰反悔，立刻瞿然而起，“好，我算是看明白初音怎么能六七年就爬到这么高。你看着吧，给我两个月时间，给你一个不一样的UC和初音网络科技。”
　　顾莫杰一招手，让远处的侍女过来，开了一瓶比利时香槟。然后他亲自举杯，递给雷俊。
　　“合作愉快。”
　　……
　　雷俊离开江南会后，顾莫杰立刻给古勇将打了个电话，打一下预防针。
　　古勇将也是知道雷俊实力段数的，并不会因为对方新加盟、得到的集团股比例就高于自己，便觉得想不通。听了顾莫杰的交代，古勇将满口答应，保证这阵子就把UC科技和初音网络的股权置换案做扎实。
　　顾莫杰原本都打算留出至少60亿人民币的现金，用于对雷俊一系的收购整合。现在由于情况有变，实际上现金只花了15亿，剩下的全部靠股权置换完成。所以相当于顾莫杰又多出了40多亿，可以用于别的额外买买买。
　　扩张计划，有必要跟着稍微微调一下。
　　顾莫杰好整以暇地翻开自己的电脑，打开备忘录。
　　“或许，多出来的40亿，可以往‘初音钱包’的周边计划上拓展一下？还是额外开拓‘初见’的海外市场？算了，先放一放吧。把眼前要谈的硬件合作计划先谈完再说。”
　　顾莫杰合上本子，叫车回府。后面几天，他又有得忙了，得先飞台北，再飞深市，把初音智能、HTC和夏为科技三家之间的硬件合作撮合起来。
　　王雪红手上的VIA芯片技术，属于放越久就实用价值越低的那种。如果过个一两年，等夏为科技自己把3G时代的CPU领域技术细节和前沿储备彻底吃透，VIA那些东西就没什么价值了。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初战威盛
　　和雷俊达成股权置换的战略意向、把后续具体谈判工作丢给古勇将后，7月4日，顾莫杰马不停蹄地飞去了台北，约见王雪红。
　　因为古勇将有事儿，他只带了法务顾问费莉萝，以及秘书叶敏茹。
　　早上7点，闹钟准时将顾莫杰吵醒。
　　他和王雪红约的是10点，到威盛电子位于台北101的办事处谈事儿，不抓紧可就要迟到了。
　　简简单单一番收拾，7点20准时带着费莉萝叶敏茹，从自家楼顶上了EC-135HD，然后在直升机上吃早餐。
　　连领带，都是吃完早饭喝完茶之后，费莉萝在机舱里给他打的。
　　台北距离钱塘只有800多公里。顾莫杰连去首尔都宁可坐直升机，免去赶机场的劳顿，去台北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了。他那架庞巴迪，最近几个月就一直在那儿吃灰，偶尔自己女人出远门度假才开一开。
　　“早起半个钟头，什么事儿都没了，非要这么赶。”帮顾莫杰把领带结整利索了，费莉萝贴心地埋怨了一句。
　　顾莫杰倒是一点规律生活的觉悟都没有，耸耸肩：“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咯，否则飞机上不也无聊么。”
　　费莉萝拍了他一下：“怎么会无聊，我们还可以把一会儿的报价材料先过一遍的！”
　　顾莫杰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妹子，把谈判材料再给顾莫杰梗概地说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脚下已经是墨绿色的东海，没几分钟，远方呼啸而来几架飞机，绕了两下，然后稳稳减速盘旋。
　　费莉萝没见过这种情况，何况妹子都是军盲，自然微微有点惊讶：“怎么了？”
　　顾莫杰抬了一下眼皮，朝窗外瞥一眼，淡定地解释：“湾湾的F16战斗机吧。”
　　叶敏茹是跟着顾莫杰坐直升机飞首尔过的，这方面见闻倒是比费莉萝更多一些。听说是空军，她也很是诧异：“来干什么的？上次去买SM的时候，也没见棒国空军派飞机来。”
　　顾莫杰头也不抬：“这还用解释？说明台巴子比棒子更胆小嘛。棒子又不怕我们吞并他们，台巴子会怕的呀。我们这里过去的，申请私人航线，都这个待遇。”
　　也亏得半年前买SM的时候，顾莫杰是从钱塘飞的首尔，他要是从北棒的领空飞，说不定待遇更好——当然前提是他能进入北棒领空先。
　　顾莫杰试图重新集中注意力，然而被F16们绕得实在嗡嗡嗡地晕，索性不看了。
　　让叶敏茹给他倒了杯安神酒，加洋甘菊。喝一大口，他随口交代：
　　“小茹姐，一会儿记得和雪姨说两句：嘛蛋他们要伴飞也来个慢一点的鱼鹰反潜机啊，弄个屁的F16啊。慢都慢不下来，绕得人头晕。”
　　因为是直升机EC-135HD只能飞400公里的极速，而对于喷气机来说，要想飞到400公里这么慢，着实是很不容易的。所以F-16完全没法减速后跟随EC-135HD伴飞，只能是超过去又绕回来，反反复复兜圈子。
　　“真是不拿纳税人的油钱当钱。该好好拍下来传到初音视频上，标题就取‘小马哥你就是这么浪费纳税人的钱的’，看马营九个娘炮怎么回复。”
　　……
　　威盛电子总部，位于台北的新店市，不过考虑到商务谈判的需要，所以在台北市中心也是有办事机构的。王雪红和顾莫杰这样段数的大佬谈判，肯定不可能去偏僻的地方，所以就直接放在101了。
　　细细算来，这竟然是顾莫杰第一次来湾湾，包括他的通行证，也是前阵子刚办的。
　　从空中看到台北的市容，实在让顾莫杰大吃一惊。
　　除了101这块CBD附近之外，台北市区80%的面积，就和国内二线城市90年代的市容差不多。
　　低矮的老房子很多，各种落后于时代的霓虹灯招牌和灯箱，在城市上空杂乱无章。整齐规划的街区几乎没有，不过卫生情况倒是真的给力，从天上往下看就觉得很干净。
　　或许这就是某些意淫者推崇的：土地全部归人民，想统一规划都不许的好处吧。
　　一架直升机，在4架F16的盘旋监视下，降落在101的第八截平台上。向来喜欢惹事的湾湾吃瓜人民，无不翘首猜测：这又是什么鸟演习……
　　“嗯，回家就发个喷子贴，喷喷空军怎么浪费汽油的。”
　　顾莫杰带着费莉萝，从观光电梯下到威盛电子那一层。
　　王雪红和她丈夫陈文奇，已经准时在那儿等待了。
　　“雪姨，看着比上次又年轻了不少。”顾莫杰亲昵地上去握手，一点都不认生。
　　“少贫嘴了，这种话都给我收起来，先进去坐会儿吧。”王雪红没什么表情，略微嗔怪地引着顾莫杰进去。
　　“注意场合！没看人家都穿黑白么！”费莉萝在一旁，狠狠拧了一把顾莫杰腰上的软肉，差点把顾莫杰掐得龇牙咧嘴，不过好歹是住口了。
　　“来的飞机上都提醒过你了，王永庆去年10月份才死的，雪姨还没过孝期呢。”
　　顾莫杰连连用眼神讨饶，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略带一点点悲伤的表情。
　　幸好，费莉萝的语音一直压得很低，前面引路的人都听不见。
　　王雪红的父亲，湾湾历史上的“经营之神”、台塑大佬王永庆，正是2008年10月，在美国新泽西州的家里过世的。算算日子，也就八九个月前。湾湾人比较尊重传统文化和孝道，这方面挺讲究。
　　所以王雪红和陈文奇夫妇，才浑身的黑白西装/衬衣或者西装裙。
　　大家进了会议室，分宾主坐定，稍微客套几句，顾莫杰就直奔主题。
　　“雪姨，这次的来意，你也清楚了。我知道威盛电子这两年没打算继续在移动设备CPU领域和高通继续死扛下去。但是我有这个兴趣，如果你有调整布局打算的话，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王雪红也像朋友聊天一样，很和善地笑言：“我们威盛电子，在这个领域依然是全球第二呢。你就这么自信我会卖？”
　　表情真是人畜无害，完全是和子侄辈的后生聊家常。
　　“这就没意思了，谁都知道，高通压得你们很不好过啊。”
　　“再重度垂直的领域，世界老二还是可以活得挺滋润的——英特尔大块吃肉，也没见AMD就被逼上死路。老二有老二的活法么，你最欣赏的彼得蒂尔说的。”
　　“看来雪姨真是很了解我，做足了功课。”顾莫杰不禁莞尔，笑着转向身边的费莉萝，“我是不是谈判的时候很喜欢引用彼得蒂尔的话？”
　　费莉萝歪着脑袋，很辛苦地摆出一个自认为比较配合比较萌的姿势：“好像还真是，好几次呢。”
　　“好吧，还是别试探了，我们进戏肉吧。”
　　……
　　顾莫杰重生时，是被洗了脑的。不过哪怕他不被洗脑，也不会知道后世威盛电子的手机芯片事业部下场。
　　因为直到2012年底、顾莫杰前世重生的那一刻，威盛电子的手机芯片事业部，依然活着，只是业务量和营收每年都会衰退重挫。
　　历史上威盛电子手机芯片事业部的最终倒下，一直拖到了2015年10月份——被英特尔公司，用3亿美元的白菜价收走了。
　　英特尔之所以在那时候跨圈收了威盛的手机芯片，是因为因特尔方面意识到——未来的个人电子设备形态，有可能出现新的划时代变革。一种打通手机、PAD平板、PC电脑各大平台门槛的新设备，有可能统治这个世界。
　　英特尔公司此前在手机CPU领域没积累，所以在那个时间点把威盛电子的手机芯片技术秒了。
　　而这个价钱，仅仅是当年威盛电子手机芯片业务巅峰时市值的2%。
　　在04-06年间，威盛电子最辉煌的几个股价峰值时，整个公司的市值一度达到过150亿美元。
　　之所以被资本市场如此看好，完全是因为威盛曾经被认为是地球上仅有的可以威胁高通的存在。
　　尽管威盛和高通的差距，比AMD和英特尔的差距还要大一些。
　　而从07年开始，威盛其实已经进入下坡路了。最大的问题，就是研发的后续投入表现乏力。
　　3G时代烧钱烧出来的技术却没有瓜分到足够的市场，被高通持续压着打。
　　后续的4G研发当然想做，但是没钱只能徒呼奈何。
　　包括HTC手机的布局，其实都是王雪红认清事实之后被逼无奈的拓展布局——光卖威盛的芯片不好卖，只能自己也做手机，用自己家的芯片供给自己家的手机，靠整机的高利润，反哺芯片业的后续研发。
　　理想很美好，现实有点骨感。
　　历史上的HTC，也不能说非常完美地完成了这个任务，手机赚到的钱，根本填不满4G芯片研发的无底洞。
　　有个数据，可以横向对比一下——在2009-2013年这五年里，高通公司为了4G芯片乃至未来的前沿布局，每年投下去的研发资金是70-80亿美元，五年总计400亿美元。
　　而高通公司每年全球范围内的芯片与授权销售收入，是450亿美元。
　　高通把四分之一的销售收入，都投入研发资金里，才维持住了世界霸主的地位。
　　这个钱，威盛是根本烧不起的。
　　所以3G这一把搏伤了元气之后，历史上的威盛最终放弃了4G。
　　这些细节节点，顾莫杰不可能知道。
　　但是威盛电子难以为继、无力争衡4G时代这个大趋势，顾莫杰是可以看出来的。
　　威盛电子每年的股价估值都在跌，这一点明眼人都知道。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样让王雪红相信，“威盛的芯片技术攥在自己手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而且这个速度会很快。
　　能够在这点上驳斥王雪红的心理价位，顾莫杰才有成功的可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英特尔的算法？
　　和王雪红的谈判，果然不如收雷俊的UC时那么顺利。
　　王雪红仗着同时手握HTC和VIA这样的“产业链纵深优势”，反复和顾莫杰讨价还价，整整两天都没个结果。
　　不过，进展好歹也算是有，至少经过第一天大半天的磨嘴皮之后，王雪红松口表示愿意卖了。只不过开出来的价钱，在顾莫杰看来仍然是个不可能的天价。
　　王雪红一开始竟然敢开口35亿美元的天价，后来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个价钱就是拿来撑场面的，慢慢卡在30亿美元的红线上死死不动。
　　威盛电子，在06年最高峰的时候，整个公司股价市值150亿美元。07年晚期，已经逐步下滑到130-140亿美元。如今，更是只有120亿左右。
　　颓势已显，败相未露，正是2009年年中威盛电子的真实写照。
　　而威盛电子，不仅有手机CPU的业务，人家也是涉及到PC笔记本电脑和PAD的CPU芯片/主板领域的。
　　手机芯片事业部，又叫“威睿电子”（VIA-Telecom），只是威盛如今最值钱的一个部分，并非全部。
　　虽然资本市场上不可能就威盛电子的各个部分分别估算股价，但顾莫杰认为，威睿电子（VIA-Telecom）最多只值七八十亿美金、占整个母公司的三分之二。
　　一个资本市场上市值七八十亿的美金，开出全部现有技术的买断性授权、以及所有研发过程的技术资料转让，就敢开30亿美元的高价，而且是现金，不能不说王雪红要价太狠了。
　　毕竟，威盛如今的股价估值，明显是虚高的。
　　前两天的谈判，就在这种困顿中结束了。顾莫杰觉得有些累，要求中断一天。
　　王雪红也想休息，或者换手下人谈细节，就让人另外安排顾莫杰下榻的地方。
　　……
　　顾莫杰本想回国歇歇，反正也就两小时机程。后来想想还要让叶敏茹再跑去代理通信证记录，还得申请航线，太折腾了，遂作罢。
　　最后，王雪红把她位于屏东垦丁的、带私家海滩的渡假别墅，让给顾莫杰住两天。
　　垦丁位于湾湾的最南端，靠近太平洋一侧。湾湾的西岸水黄浑，东岸的水清蓝，这是众所周知的；垦丁旁边又是珊瑚礁海床，所以海自然特别清澈特别蓝。
　　顾莫杰自然见过无数更加美丽的海景，但是说实话，在中国人的土地上，着实很难找到类似段数的了——他从来没有去过三亚，没空，也不喜欢被地产商炒出来的景点。
　　仁者看山，智者看海。顾莫杰是冷血智者，他完全不懂欣赏山景。每到郁闷的时候，都喜欢看海舒缓。
　　在垦丁的私人海滩上，看着碧蓝的珊瑚海，他默默盘算着和王雪红的交锋。
　　细细算来，创业六年半，顾莫杰真的已经收购过不少公司了。在买买买这方面，经验着实丰富。
　　但是，和威盛电子这样的对手谈判，有一桩特点，着实是此前所有收购案都没遇到过的。
　　“我觉得，这次的谈判，我们有一部分功课没做够。”紧了紧搂着费莉萝腰肢的手臂，顾莫杰呢喃地对身边的女人说道。
　　“啥？”费莉萝如同猫一样挪了挪姿势，让自己几乎俯卧着趴在顾莫杰一侧。
　　顾莫杰望着大海，失神地说：“这些年，我收的对手，都是处在上升期、将来会很有前途的公司。对那些公司，我们只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越快下手越好。因为拖得时间越久，对方就会成长到越大，市值就会更高，我们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拿到手。
　　想想看那些05年就试图投FACEBOOK的风投们，后来该多么后悔——当他们认为FACEBOOK市值5亿美元、以此要求入股的时候，扎克伯格跟他们耗着。谈了三个月，FACEBOOK市值变10亿了。然后那些按照10亿要求入股的风投，又耗着，再过三个月，变成20亿了。
　　如果当年有人知道FACEBOOK会这么疯涨，在自认为值5亿、扎克却觉得值20亿的时候，直接就依了扎克。按照20亿估值折算，把股给入了，说不定后来都会笑醒。
　　所以，面对上升期的公司，快刀斩乱麻，猛打猛冲谈判是对的。哪怕是维尔福、SM这些收购案例，虽然当时买进来看不出很大的成长性，但我也敢担保，捏在手里三五年，市值翻个三四倍还是可以做到的。”
　　顾莫杰有些絮絮叨叨，费莉萝听得有些不耐烦，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胸前憋闷的束缚稍微宽松一些，然后直取核心地打断道：“但是，威盛电子是一个衰退期的公司，所以，我们原先的谈判经验，都不适用，对么？”
　　顾莫杰赧然一笑，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思维太发散：“对，威盛是衰退期的公司。他们市值已经很庞大了，他们的技术，眼下看着还算烈火烹油，都在高位上。我们根本说服不了王雪红接受我们的价格。”
　　费莉萝顺着顾莫杰的思路往下剖析“那么，搁一段时间时间，等他们颓势更明显一些，再收购，会好一点么？”
　　顾莫杰苦笑：“价钱上来说，拖个半年再来买，当然能花更少的钱买到——但问题是，技术引进是有时效性的。威盛已经放缓了后续研发进度，拖得越久，他现有技术的领先性就会越低。要是拖两年，等到任正义那边，夏为科技自己的夏为微电子研究院都赶上来了，王雪红这堆东西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买威盛电子的技术，就是用来在夏为科技还没赶上来之前，帮夏为缩短那么一两年追赶时间差的。等夏为追都自力更生追上来了，谁还要这玩意儿？
　　“那还真是两难了。明知道对手在衰退，我们却等不得。”费莉萝抬起头，双手托着香腮凝神细思，“把我们买技术后的用途，直接和王雪红摊牌，剖析得失利害，你觉得可行么？”
　　“用处不大，而且还容易导致王雪红甩开我们，直接和任正义去谈合作，那样我们就更不好插手共赢了。我们在芯片领域本来就没话语权，就是个掮客。估计最后要三方共赢，我们还得拿出一些手机基带和工业设计领域的专利技术，和HTC、夏为交换授权，才能换取芯片领域的平等使用权呢。”
　　费莉萝长长叹息了一声，她也没什么招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找不到一种说辞，让王雪红认识到她对自己技术的估价明显虚高么？她现在咬死了说她的技术交换值30亿美元，总有个算法的吧？”
　　“算法？当然有，她就是拿她的威盛和美国高通在手机CPU领域的市场占比、技术差距、江湖地位，横向类比别的CPU领域世界第一和第二的市值差距。比如英特尔和AMD之间。”
　　“所以，她就是咬死了英特尔和AMD之间的技术估价差距，想以此类推她和高通之间的差距？认为她的东西值30亿美元？”
　　“就是这样。”
　　“这算法合适么？”
　　“我也觉的不合适，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真伤脑筋啊……要不问问勇哥，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策略？”
　　“罢了，那就问问吧。不过估计他这两天正忙着处理雷俊的事儿呢。”顾莫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古勇将的号码。
　　“勇哥，忙不？有个事儿请教一下……”
　　“我和雷总谈事儿呢。”
　　“不耽误你很久，就是王雪红对VIA-Telecom技术估价的问题，是这样的……”
　　顾莫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阵。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听完。然后，顾莫杰还听到了电话另一头有几句插嘴。
　　“阿杰，老雷让我开免提，他说他有招给你支。听不？”
　　“雷俊？成啊，那我回屋换个设备，就电话会议好了。”
　　顾莫杰扯着费莉萝回屋，捣腾出一台电话会议的设备。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密议，一小时后，挂电话。
　　……
　　次日，神清气爽的顾莫杰重新飞回台北。
　　顺带的，他还从国内额外找了几个谈判助手，帮他整备最新的谈判资料。
　　“垦丁的海景还不错么？”重回谈判桌，王雪红夫妇依然是态度非常自信，一派“作为东道主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还不错，应该算是国内最好了。下次来大陆，一定回请你们。”顾莫杰同样回复得非常自信。
　　“那么，咱继续谈技术估价的问题？”
　　“可以，其实这事儿我后来也想通了。雪姨您的报价真的是挺合理的，如果可以换一个客观条件的话——所以，只要你肯降到25亿美元，我就谈谈我的合作模式。”
　　“你答应了？”王雪红和陈文奇都很是震惊，“如果你真这么爽快，25亿也不是不能商量……”
　　虽然25亿美元，看上去比30亿美元又砍掉不少，但是怎么看，也和顾莫杰休会之前那天的心理价位相差很远。
　　王雪红一直觉得顾莫杰不可能就这么接受。
　　“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没谈具体合作模式呢。”
　　“不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有啥合作模式？”
　　“所以说，我不是让你们不要急了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承认共识也没用
　　“雪姨，我们来复盘一下，前几天你对于VIA-Telecom的技术价值算法，是这么算的，对吧：
　　英特尔公司，目前市值1230亿美元。AMD公司，目前市值240亿美元。
　　考虑到英特尔只是做CPU产业链为主业的，而AMD从06年的时候花了56亿美元，收购了ATI的显卡部门，所以为了公平对比，我们应该把AMD的显卡产业剥离，单独拿CPU产业和英特尔对比。
　　我们就假设这两年多里，ATI的显卡部门并没有多少增值。那么，AMD的CPU业务部门，应该是值180亿美元——那天你是这么算的，对吧？”
　　顾莫杰循循善诱，先肯定了一番当初王雪红拿上谈判桌的论据。
　　王雪红听不出有什么阴谋，轻描淡写地点头：“没错，你只是复述了一遍我的观点。”
　　“好，我们继续。”顾莫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然后，英特尔公司去年的营收收入是350亿美元，市营率3.5倍；而AMD公司CPU事业部的营收收入是48亿美元，市营率差不多也是3.5倍。高通公司目前市值705亿美元，去年的3G芯片与授权业务销售收入是104亿美元，市营率7倍，你们VIA-Telecom的销售收入是12亿美元——所以你坚持认为，VIA-Telecom这个事业部，80亿美元左右的股价，绝对是没有水分的，对么？”
　　（注：这里说的是“市营率”而不是“市盈率”概念。前者是公司市值和年营业额的比值，后者是市值和年利润的比值。一般情况下比市值与利润率的关系，更容易看出一个公司是否有虚高。但是如果是同类行业、产品利润率差不多的话，也可以用另一个来比，谈判中比较方便。）
　　“当然，我一直坚持我们的股权价值是很合理的。”王雪红渐渐有些不耐烦，不知道顾莫杰为什么老是重复前几天谈过的话，这让她的语气渐渐傲然起来。
　　废话再多，能还价么？
　　“好，如果您坚持这种横向对比方式的话，我也可以接受。我们公司新吸纳了两家子公司，也招了一个新的CEO，您可能不太熟，是原来金山软件的CEO，叫雷俊。昨天我和内部人谈了贵司的报价，他就觉得很合理，然后还劝我用一种新模式，发挥贵司技术的余热。”
　　“哦？只是‘余热’么？那倒要恭聆高论了。”
　　顾莫杰耸耸肩：“他说，他准备明年再内部创业，在独立于初音智能的基础上，弄个新的手机品牌，叫小米手机。他准备和戴尔做个人电脑的思路，去做手机。让安卓智能机行业，也从一个‘整机售价等于所有零件售价相加三倍’的行业，变成一个‘整机售价只等于所有零件相加1.2倍的行业’。到时候，如果全世界的3G手机商都被小米那种模式冲垮之后，你们的VIA-Telecom一定可以继续保持住目前相对于高通的市场份额的，到时候，我一定按照您的算法、按照时价，收购VIA-Telecom的全部CPU技术。”
　　王雪红直接就拍桌子了：“你这是在耍我？”
　　顾莫杰摆出很诚恳的态度：“没有耍你，我只是在告诉你——目前这个环境下，你把PC领域的CPU市场占有率与市值、技术价值算法，硬套到手机领域，有多大的不恰当性。仅此而已。”
　　王雪红一时语塞，被顾莫杰滔滔不绝地连环反驳。
　　……
　　威盛电子方面的谈判假设条件，一开始就有一个致命伤。
　　那就是把电脑CPU领域世界老大和老二的对比，横向挪到了手机CPU领域世界老大和老二的对比上来。
　　虽然，因为这两个领域都是CPU，都是高精尖的电子芯片范畴，很容易就被人想到拿来类比。
　　但是，手机和电脑，在零配件市场环节，终究是有致命区别的。
　　最致命的一点，就是电脑早就进入了组装机时代。
　　全球范围内买个人电脑的，或许只有很小一部分，才买品牌机。大多数人都是自选CPU，自选显卡、主板，到数码城或者淘宝店组装的。
　　而手机，显然还在品牌整机时代。尤其进入3G之后，山寨机小厂大量洗牌流失，行业的“组装”属性正在急剧退潮。
　　或许五六年后，谷歌公司为首缺乏硬件基础的互联网大佬，会本着“捣烂一切旧世界”的气概，抛出一个“模块化拼装式手机”的概念，让手机也变成自定义组装，但是那毕竟太遥远了。
　　遥远到顾莫杰和王雪红暂时还预测不到。
　　何况就算那玩意儿出现，也不是3G时代的事儿了。
　　组装机，是一个零配件“中度垂直竞争”的领域。
　　而品牌机，是一个零配件“重度垂直竞争”的领域。
　　自己装电脑的人，喜欢A家的CPU就可以用A家，喜欢A卡的显卡就A卡。哪怕品牌商都在卖英特尔的CPU和N卡，也碍不到组装机发烧友的事儿，不存在任何品牌裹挟。
　　而品牌机领域，品牌商本身就会被捆绑给过滤一道，更容易出现赢者通杀的现象。
　　就像在德州，虽然也有30%的美国选民或许会投票给民注党。但是每次大选，因为这部分人始终少数，所以其选票是没有意义的。
　　按照赢者通杀的规则，百年来，每次大选时，德州的所有选举人票，都是投给共合党的。
　　那些“在德州却投票给民注党”的人，就像是“买了一台主板适合N卡却偏偏要插A卡的A家发烧友”。如果环境是组装机，他们可以得逞；如果环境是品牌机，他们就会被裹挟。
　　在中度垂直竞争的领域，比如搜索，2010年的时候，百度家可以有全国62%的市场占有率；而历史上第二名的360搜索，也能分百度家两成左右规模的残羹冷炙；
　　在重度垂直竞争的领域，比如社交，历史上的2010年，去哪儿找一个可以分润QQ两成市场的应用？根本没有。
　　越是重度垂直，越是容易裹挟，赢者通杀就越严重，天下老二就越不值钱。
　　2008年，可以算是全世界大多数市场的“3G元年”——连美国的IPHONE-3G，也是这一年推出的。
　　而如今才2009年过半。
　　所以，如今的威盛和高通比值，接近于AMD和英特尔的比值，并不是因为威盛电子真的值这么多钱。
　　而是因为这个世界进入3G时代还不够久，赢者通杀的选边站队还没来得及充分发挥，洗牌的阶段还没结束。
　　等再洗两年，威盛立刻就萎了。
　　这是威盛最后有价值的一刻——否则，历史上六年之后，VIA-Telecom也不会卑微到只值3亿美元。
　　这个世界的这一领域，只需要一个天下第一。
　　第二名，就等于死！
　　这才是互联网世界的核心价值观和精髓！
　　互联网的本质，就是当一个行业越趋近于“经典纯粹的互联网模型”，其边际成本就越无限趋近于零。
　　边际成本就越无限趋近于零，天下第二就越难生存。
　　当这个模型达到极限的理论经典，也就是边际成本完全等于零，天下第二就可以去抹脖子自尽、然后重新投胎另选一个行业进入了。
　　顾莫杰就是要用这一条铁律，来教教硬件产业的巨头做人。
　　还以为这个世界是硬件时代那种“温情脉脉”的排排坐吃果果呢？
　　老大吃肉、老二喝汤、老三啃骨头？
　　老大会把肉、汤和骨头统统一股脑儿吃尽，然后赏老二老三一人一颗花生米。
　　活下去的唯一途径，是无限细分需求、细分市场，提供和大佬有差异化的东西，而不是跟在大佬背后。
　　（有时候真想对真·扑街们劝一句：如果你写书，无论从那个角度，都完全不如糖加三少的话，你应该要么静下来想一想，自己的差异化优势在哪里。哪一点，至少是你独有的优势，要够独。
　　扑街不可怕，可怕的是扑街之后还100%纯套路亦步亦趋。如果真想不到，如果真成了那种写套路文写到任何一个细分节点都不如某大神，而且也懒得改变的人，还是早点喝农药自尽吧。这种弱智活在世上，对人类一丝贡献也没有嘛。）
　　……
　　顾莫杰把上述道理，滔滔不绝对王雪红倾倒了一遍。
　　如果那个假设中的“小米世界”可以实现的话，王雪红的理论倒是有合理性的。历史上VIA-Telecom额外多苟延残喘了两年，其实多半还是拜小米那种搅局者所赐。没有小米的话，VIA-Telecom模式死得更快。
　　可惜，小米时代不可能到来了。
　　甚至，小米本身都不可能存在了。
　　谁让雷俊都成了顾莫杰手下的打工仔呢。
　　不但小米不在，雷俊还会成为顾莫杰手下最凶恶的砍价杀手。
　　王雪红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感到一阵愤怒，浑身的多巴胺分泌更加旺盛，让神经进入亢奋的抗拒状态，难以被人改变她的观点。
　　愤怒，真不是一种辩论的时候该让敌人产生的情绪，对于说服一点帮助都没有。
　　进行说服尝试的时候，需要的是让你的敌人恐惧。
　　顾莫杰决定恰到好处地收手。
　　他先负责把地图炮开了，等王雪红的愤怒，渐渐转化成恐惧，才是收割的良机。
　　他给古勇将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搞定对雷俊的收编，然后把“成本杀手”雷俊派来帮助谈判。
　　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用亲自管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怀怎么算
　　云淡风轻，区区数日。
　　顾莫杰从钱塘竹溪小径再次起飞，奔赴深市和夏为大佬任正义谈正式合作。
　　在他起飞之前，看到了一份雷俊扫描回来的技术收购协议。
　　“搞定了！最终成交价18.5亿美元！收购威盛电子旗下子公司VIA-Telecom的全部专利权和技术资料、研发数据。但VIA与HTC保留将来在自有品牌上继续使用上述专利与技术的权利，以及将来按照最惠待遇优先使用任何通过上述技术后续研发的4G通讯硬件授权。”
　　堪称完美的条件。
　　用人话翻译一下上述“法言法语”，就是：
　　VIA-Telecom这个部门的全部技术，都归初音硬件了，但是HTC手机上还能不付钱继续用。将来初音硬件靠这些技术研发出什么下一代产品，卖给别人家最优惠是什么条件，HTC也要享有这个最优惠条件，比如免除授权费。
　　但是仅限于HTC这个品牌，不许HTC再转授权给别人。
　　说句良心话，既然最终成交价是18.5亿美元，这个钱，花的还是值的。
　　拿到VIA家的东西，顾莫杰马不停蹄就和任正义谈条件了。
　　任正义对于顾莫杰的到来，也是非常意外。他从来没想到过，初音智能还有资格和他夏为在CPU和基带芯片领域谈合作。
　　稍微解释了一下来意，顾莫杰立刻摊条件。
　　“我们初音硬件，希望参与贵公司对海思麒麟以及后续手机CPU技术的合作研发。我们可以提供一部分资金，以及少量技术外协和辅助，以及至今为止世界第二水平的VIA-Telecom公司的全部3G手机CPU专利权、技术资料和前期研发数据。相信我，和初音智能合作，可以让海思麒麟的诞生和稳定，早一年半，甚至两年。”
　　顾莫杰的话开门见山，很有诱惑力。
　　他一直觉得任老算是民族英雄，既然初音智能在CPU上底子太差，没法自己扛，那就合作呗。夏为科技这样的合作伙伴，没什么好坑的。
　　对于顾莫杰的条件，任正义感到有些惊喜，不过老成持重的本性，还是让他决定考察一下先。
　　“这个……能让我们夏为的技术人员，先稍微评估几天么？我们可以从不太敏感的地方开始评估。另外专利价值也要核算一下。”
　　“当然可以，那我等你消息。”
　　任正义也很仗义，不好意思占便宜，大度地说：“这怎么好意思，顾总难得来我们夏为，既然将来也是要深度合作的，可以好好参观一下，贵公司的技术人员有什么要交流的，也可以趁机，我们都会安排的。”
　　“那就不客气了。”
　　顾莫杰笑得很绅士，浑然是个谦谦君子。
　　一点都看不出几天前还是一副杀伐淋漓的血腥嘴脸，吃着用着王雪红的，还价还那么下狠手。
　　初音智能不少工程师拿到了公司报销的往返机票和住宿，赶去夏为科技学习交流，领略世界第一的通讯硬件企业的技术管理与研发理念，磨合提升自己的团队。
　　任正义也还算干脆，稍微两三天时间，就和顾莫杰定了合作意向。
　　虽然手机CPU领域，是个比电脑CPU领域更加重度垂直的领域；
　　虽然这个行业的世界第二比那个世界第二活得更艰难。
　　但是威盛撑不住场子，不代表夏为撑不住场子。
　　任正义，就是奔着将来做天下第一去的。
　　顾莫杰这一把助力，让他如虎添翼。
　　事关重大，具体的谈判条件当然还要很久，却不用顾莫杰亲自操心了。到最终达成合作，或许还要个把月的时间。
　　据说，最终双方达成的合作意向是这样的：
　　“初音硬件，以价值18.5亿美元的现有专利权、技术资料和研发数据参与合作。并且额外为夏为微电子研究院提供两年期8亿美元的研究资金。换取将来夏为研发的海思麒麟及其余4G时代CPU、基带芯片产品、技术、专利的免授权费使用权、成本价供货，及其他一切最惠交易方待遇。此合作不包含未来5G时代的免费授权，但初音依然可以就夏为的5G时代CPU产品享受最惠交易待遇。”
　　按照这份条件，如果夏为科技未来的4G手机CPU和基带芯片做出来，“初心”手机就可以免除所有专利授权费，用上和夏为的手机完全一样的芯片。
　　顾莫杰并不知道，历史上夏为科技的“海思麒麟920”CPU（Kirin920）会在2014年6月上市。此后2015年内通过升级主频、借力上游合作商台积电的16nm工艺换代，进一步把CPU提升到“海思麒麟950”。
　　如今，顾莫杰恰到好处地横插一杠，把华人圈子里的硬件资源整合起来，在夏为尚且如饥似渴补课的时候，就雪中送炭一口十全大补丹喂下去。
　　乐观的话，或许可以把“海思麒麟920”诞生的时间点提早到2012年年底。
　　应该可以赶上国内三大运营商首次上4G手机的时间点吧？
　　（注：夏为的未来4G主攻方向是LTE，并非CDMA2000的后续，而VIA的优势是CDMA系列。原则上来说，VIA的很多技术在夏为的某些制式方向上不一定用得上。但如果夏为要做“全网通”，也就是无论移动/联通/电信的卡都能插，那么肯定是用得上VIA的。
　　实际的CPU硬件研发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小说里作了一定的简化处理，现实中别完全当真就行。如果完全按照实际展开，小说就没法看了，戏剧性都没了）
　　任正义也对合作非常满意，顾莫杰临走的时候，亲自设宴款待了他，还对他推心置腹地对顾莫杰透露了一个消息。
　　“我们夏为的安卓手机研发进度也挺稳，原定10年8月上市，型号定为C8500。有了VIA的技术支持，估计可以提早到五一节——到时候咱也是安卓机领域的竞争对手了，顾总不会介意吧。”
　　顾莫杰笑得云淡风轻：“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相信中国市场足够大，容得下两三家手机厂商的。安卓出来才大半年而已，市面上换了安卓手机的人，三千万都不到，还有十亿台等着我们换呢。能抢到多少，各看本事。”
　　“说得好！我就欣赏顾总的大气，来我敬你一杯。”
　　……
　　飞回钱塘的直升机上，这些天陪着顾莫杰风风雨雨谈判的费莉萝，拉开一罐柠檬水，递给顾莫杰，一边略显忧虑地敲边鼓：
　　“前前后后砸下去26.5亿美元、折算一下都有180亿人民币整了。就换来一个4G时代CPU和基带芯片免授权费待遇、成本价供货，加上5G时代最惠待遇。真的值么？”
　　面对费莉萝的疑问，顾莫杰也不敢打包票。
　　“现在还不好说，要看将来我们的初心手机后面几代出货量怎么样了。
　　一般来说，如果用高通的，光专利捆绑授权费，占整机至少4%，3000块一台的手机，就是120块钱，相当于15美元了。如果全网通，还要额外给，可能高到20多美元。
　　当然了，专利授权费少的烂货厂商也有——当年2G时代，联发科MTK，一台6美元也卖，山寨机大多用那个。
　　我们是做精品机的，不能和烂货对比。所以我觉得，将来每卖出一台‘初心’手机，平均回本20美元授权费还是有的。”
　　费莉萝撅着嘴，看着窗外发愁：“一台才回本20美元，总共要卖1亿3千万台手机，才能回本呢。何况今天拿出去26亿美元，和未来5年后又差多少。以我们初音的扩张，26亿美元留在手上做别的生意，还不知道能赚回多少呢。”
　　顾莫杰笑笑：“账不是这么算的，首先，你忘了还有个‘CPU和基带芯片成本价供货’的条款呢。就算夏为在成本价核算上动手脚，至少也要少留25%的芯片毛利。每一套就是近两百块人民币的差价，算算也有30美元。所以实际上，我们生产一台手机，就相当于回本50美元。除此之外，我们初音智能原本在CPU和基带芯片上完全没有自己的技术储备，有了这次合作，多多少少可以融入到这个行业里面，拓展自己的技术深度、夯实自己的基础。在整机设计的时候，也能更好发挥芯片性能、提高耦合效率。这些都是能提升手机的整机稳定性的。”
　　顾莫杰这么一总结，费莉萝就不说什么了。
　　毕竟能够提升手机综合质量的事情，就不是单纯的钱可以衡量的了。
　　正如苹果的IPHONE所用的CPU，或许并不是最出彩的，但是人家整机耦合就是好，运行APP时候的流畅性也比那些CPU更好的手机要强。
　　初心手机要想未来走到这一步硬件利用效率，自己扎根沉下去，懂CPU和基带整合，是非常重要的。
　　费莉萝重新掰着指头算了算：“好吧，争取将来4G时代能够卖出5300万台手机先，把这26.5亿美元本钱捞回来……不对！还要算利息，都四五年之后的事情了，起码卖8000万台！”
　　顾莫杰一阵无语：“你这个利息怎么算的……”
　　费莉萝：“这才10%复利利滚利而已！咱初音的生意，哪幢不必这个高，你还不服吗？”
　　“服，服……好吧，就算这桩生意是我没做好。”顾莫杰耸耸肩，实在不知道怎么给妹子解释，“唉，硬件行业真没你想得这么简单。看看人家高通，每年六七十亿美元的研发经费往里砸，才撑出来一个世界第一。我一次性砸20多亿，能摸到这点门槛，就知足吧。”
　　“就是没做网游赚钱快！”
　　“少赚也是赚，情怀这东西，拿钱怎么算？毕竟是高精尖的硬件科技。”


第一百四十章 两线作战
　　两岸三地连着做了十几天空中飞人，顾莫杰总算是把初音智能未来在4G时代的手机CPU+基带芯片领域，大致铺好了布局。
　　加上从六月下旬开始的、一直并行进行的北斗导航芯片注资介入、北斗系统手机端应用特许授权等利好，初音智能未来在手机硬件领域的底子，正在越来越扎实。
　　回到钱塘，顾莫杰很想马上花时间和初音智能的负责人和技术骨干们谈一谈。统筹下一代初心手机的规划、以及将来对合作成果的消化利用。
　　可惜天不遂人愿，眼看着时间进入7月下旬，另一条平息了数月的战线，随着工信部调停的渐渐失效、以及对手新产品的上线，重新紧张了起来。
　　顾莫杰不得不抽出主要精力，先应付一下。
　　这条重新燃起战火的战线，就是初见和QQ之间的争夺。
　　三月底的时候，因为工信部出面调停，要求双方有序竞争，不能互相刷粉，不给互相黑客攻击，初音和腾讯之间稍微消停了三个月。
　　随着暑期的来临，“麻醉剂”的药效算是渐渐过了。
　　腾讯方面也没闲着，在这几个月里布局了不少。
　　最让初音方面头疼的一点是：张晓龙的下一代杀器，微信，终于问世了。
　　“召集初音网络科技的人，紧急开会！”顾莫杰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讨论下阶段的对策。
　　……
　　“2009年4月1日：QQ有效用户3.72亿，日活1.02亿，同时在线6200万，微博注册数3200万，日活450万。
　　初见有效用户1.86亿，日活6300万，同时在线4100万，公众号开通30万，关注公众号用户1400万，日阅读用户240万。
　　2009年7月20日：QQ有效用户：3.9亿，日活1.14亿，同时在线7300万，微博注册数8900万，日活1200万。
　　初见有效用户2.4亿，日活8800万，同时在线5900万；公众号开通200万，关注公众号用户5200万，日阅读用户980万。”
　　初音总部的大会议室里，也学习腾讯家一样，贴起了表现焦灼竞争态势的图表。每一步的历史数据走势，都可以让所有与会的公司管理人员一目了然。
　　而且，初音方面的数据，还比腾讯方面多了几条。
　　“2009年7月20日：‘初心’手机海外出货量：280万台；前代子品牌合约机出货量：1300万台。‘初见’海外有效用户数：3200万，日活用户数：980万。”
　　“2009年7月20日：QQ国际版有效用户数：1870万，海外日活IP数：75万。”
　　很明显，多出来的这些数据，主要是比较双方在国际市场上的差距。而初音在这方面，显然比腾讯有综合优势。
　　初音的次级品牌手机，在东南亚国家已经作为运营商合约机买过两年了，虽然是低价跑量积累硬件经验用的，却至少都预装“初见”，考虑到东南亚市场并没有什么国际巨头的聊天软件渗透，而MSN这些垃圾用户体验都不如中国人的手机聊天软件。
　　所以社交渗透之下，这两年来，印菲国内总数1000多万台的初音系手机出货量，至少辐射了三千万人注册了“初见”帐号，占到了印菲两国总人口的将近十分之一。
　　腾讯方面，虽然也是从好几年前就开始搞QQ国际版了，但是却始终没敢力推。
　　主要原因是，马化腾害怕国际版伤了本土版的市场——腾讯在国际版的QQ上走的是极简主义的设计风格，什么各种钻的收费业务都没上，广告也不敢放。为的就是让洋大人们用上纯净不受打扰的QQ。
　　后来，就有无数国内高端网民，发现了国际版的这个好处。那些本来就不冲钻不用任何付费功能也厌恶广告的网民，就开始下载国际版在国内用。
　　腾讯国际版那1800多万的有效用户数、却只对应可怜的70多万有效海外IP日活，就证明了这一点——原本按照QQ号的活性，就算老外不是非聊不可的时候才开QQ，本来日活就低些，至少也该有三四百万。
　　只有70万，说明另外至少有300万人是每天在中国境内登着国际版QQ聊天。
　　也就意味着腾讯家付出了服务这300万人的成本，却一分钱广告收益和卖钻收益也没得到。用国际版的人也不可能去玩QQ的收费游戏。
　　技术上来说，QQ也做不到封杀国内IP登陆国际版，何况那样做吃相太难看。
　　这种悖论之下，导致QQ的国际版一直发展很尴尬。一等洋人四等汉的差别极简主义，让腾讯在这一点上很难做人。
　　不考虑海外市场的情况下，“初见”的有效用户数，已经达到了QQ的61.5%。如果算上海外市场，这个百分比更会被提高到67%左右。
　　而在更重要的日活和同时在线指标，“初见”更是已经突破了QQ的75%。
　　这一切的发展，都是“初见”在一季度末弄出来那一堆组合拳带来的渗透和利好，后来又经过一个多季度的发酵和扎根，稳稳地剜下一大块新用户。
　　如果腾讯方面不做出任何应对，显然形势会不太妙。
　　……
　　花了一些时间，了解了“初见”与QQ交战的对比数据后，顾莫杰让秘书叶敏茹先给大家讲一讲腾讯这些日子的新招。
　　“在整个二季度，面对我们‘初见’的进逼追赶，腾讯方面也下了狠心，做了不少调整。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马化腾让张晓龙开发了一个叫做‘微信’的产品。这个产品基本上把我们的‘初见’拥有的优势功能都整合了一遍，也有公众号系统，也有朋友圈系统。虽然媒体属性上和腾讯微博有点重合，马化腾也顾不上内耗的问题了。
　　然后，我们一季度时候推出的‘附近的人’和‘初见摇一摇’之类的功能，张晓龙也是一个都没放过。
　　而且，腾讯这次还不仅仅只是抄袭，他们也在原创上下了血本，弄了几个‘初见’和圈子原本没有的细节功能点改良。比如在微信的聊天记录里面，可以进行划词搜索和划数字直接保存到通讯录。另外在微信的文字聊天窗口里，如果有外语词汇的话，还可以长按之后弹出翻译选项。”
　　“腾讯敢在我们面前玩翻译？它这是找死么？”顾莫杰听了，也是诧异非常，直接就打断了叶敏茹的扫盲，“谁不知道我们的云翻译水平比腾讯那种一点深度学习都谈不上的机翻准好多倍？”
　　面对顾莫杰的这个疑问，用户体验总监陆文君的解释倒是很似模似样：
　　“估计是腾讯病笃乱投医了。马化腾原先一直不敢动聊天翻译这个领域，主要是怕启发我们开拓海外市场。QQ因为缺乏硬件支持，加上QQ的付费增值业务一直比‘初见’多，所以走出去困难。一旦翻译服务被提醒了，双方都上了翻译，肯定是我们的‘初见’获利更多。但现在马化腾用了张晓龙另起炉灶，弄独立于QQ的微信，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因为微信是个新产品，广告也好，增值服务也好，都还不杂乱，一开始就用干净的形象走出去，也比QQ方便。”
　　“那不管怎么说，我觉得马化腾上聊天翻译这一招，并不是好的创新，我们跟进之后，受益肯定不比张晓龙少。”顾莫杰权衡再三，做出了如此判断，“这话题就讨论到这儿，小茹姐，继续往下说。除了微信，马化腾还有没有别的动作。”
　　叶敏茹应声答到：“有，除了微信之外，马化腾在自媒体方面也下了狠手。自从年初我们用杰威尔系和SM系的渠道，垄断了相当一部分当红艺人的公众号资源之后，腾讯痛定思痛，也收购了另一家韩国娱乐公司YG公司的股份。然后腾讯方面要求YG的所有艺人不得在初见圈子里设立公众号，已经注册的也要注销掉，未来只许在腾讯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上面发布自媒体内容。这个收购已经完成了一个多月了，我们在搞迈克尔杰克逊演唱会的时候，腾讯就动手了。从效果来看，对我们的公众号圈粉效果确实有一定的抑制。”
　　顾莫杰不屑地哂笑：“呵，这招倒是学乖了。知道直接掏钱买大V不靠谱，直接学我们买经纪公司了。”
　　历史上，腾讯和阿里两家在这些领域几乎都是针锋相对地毫不示弱。阿里买了SM一部分股权之后，腾讯一转身立马就买了SM的死对头YG的股份。
　　只不过，如今顾莫杰的手笔大了点，直接把SM的绝大多数股权买来了，初音原创成了SM的第一大股东。于是腾讯也有样学样，把YG的主要股权秒了。
　　神仙打架，殃及草根。
　　一旁的陆文君不太关心娱乐圈，便问叶敏茹：“那个……叫啥YG的棒子公司，旗下艺人在国内的影响力也大么？大概能为微博和微信公众号拉多少粉？”
　　叶敏茹翻了一下资料，答道：“比SM差一点，但是也是棒国前三的经纪公司吧。目前国内影响力比较大的艺人就是权志龙、具惠善几个，外加组合BIGBANG。这些都是可以和我们旗下的少女时代、SJ影响力相提并论的。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大概也能为腾讯微博额外吸纳一千多万脑残粉吧。”
　　“看来，同质化竞争很严重啊。越到后来，双方的产品卖点都相互学得差不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过度分享
　　商业竞争，从来不能因为一个招数被敌人用脏了，自己就不屑于去用。那样做，绝对是把机遇拱手送人的傻逼行径。
　　腾讯虽然以山寨著称，但是真被逼急了拿出干货来，顾莫杰也要虚心学习。
　　罗列了一下张晓龙在微信里拿出来的独门干货，顾莫杰点名提问了“初见”技术负责人王青明。
　　“划词存号码和划词长按引用翻译——刚才提到的这几个功能点，我们在初见上面，多久可以模仿好？”
　　大老板亲自过问，让王青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他飞快地盘算着，一咬牙，给了个时间点。
　　“这个……涉及到不少控制架构，暑假里肯定是来不及的，要模仿好，至少也要开学的时候，最好可以拖缓到十一国庆。而且说实话，张晓龙这一招还是挺新颖的，如果好好钻研一下，可以开拓出不少近似的功能点，如果给我们充裕一点的时间，把接口一次性预留起来，说不定可以做出比微信体验更好的产品。”
　　顾莫杰轻描淡写地准了：“那就准你十一，咱不急。不就是个划词翻译和保存电话本么，缺了这玩意儿，初见的天也塌不了。”
　　跟进敌人只是第一步，要反制，关键还是后续的独门绝招。
　　“好了，现状大家都了解了，维护性的措施也都落实了。下面，我们让陆总监根据用户体验部这几个月的规划，谈谈未来的对抗战略。”
　　顾莫杰一句话，把发言权抛给了陆文君。
　　……
　　陆文君已经越来越习惯用户体验总监这个角色了。眼界，学习，接受新事物新思想的开放性大脑，以及被顾莫杰影响的文理综合思维，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把这个24岁的少女淬炼成了此道高手。
　　谁让互联网是新生事物呢？谁让用户体验被作为一项提供工作提出、是一个仅有几年历史的新模式呢？无论学霸还是学渣，在这个领域都是从零开始，谁都不能提前积攒经验，谁都不能抢跑。
　　有天分，学得快，远远比努力和知识积累更重要。
　　陆文君很大气地开讲。
　　“从4月份开始，我们用户体验部就预见到了今天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且一直在为下一阶段怎么继续对付腾讯的反扑出谋划策。这期间，根据腾讯的反应，以及市场的变化，我们数度调整了自己的计策。
　　但是，今天在宣讲‘未来半年乃至一年内，初见要怎么和QQ/微信竞争’之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统一一下共识。
　　我们首先要明确：初见和QQ/微信的竞争，到了如今这一步，已经是谁也吃不掉谁的局面。后面肯定是持久战，这点大家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我们不用和当年一样，马化腾每出一个反制的新招，就过分害怕、立刻应对；但是也不能以为，等我们的用户量反超马化腾之后，QQ和微信就会加速崩溃。无论是失败论还是速胜论，都是不可取的。”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会这样？当年初见和QQ交叉崛起的时候，飞信那种垃圾，不是很快就被淘汰了么？社交产品，不是一个重度垂直竞争的领域么？
　　这些话都没错。
　　但是我们更要看到，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是初见还是QQ/微信，都已经不在是纯粹的IM和SNS产品了。
　　纯粹的社交产品，占据市场第二名的应用为什么会很快衰亡？因为纯粹的社交产品，一切内容来自于用户的自发原生。平台企业不需要对内容进行干预，用户自己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出足够让他们保持关注力的内容和咨询。
　　FACEBOOK市值和我们差不多大，但是他们只有一千多人的团队，几乎没人管内容，内容都是用户自己UP的。而淘宝做同样的流量，需要N倍的内容管理人员去筛选、编辑；微博和公众号做同样的流量，需要N多的大V和自媒体。
　　这就是原生内容和派发内容的差别。
　　腾讯的微博，我们的公众号，已经把用户黏性提升到了‘既可以关注自发原生内容，也可以关注送上门来的预编辑派发内容’，而且这些内容的获取，都已经成为了国内网民的习惯。
　　所以，哪怕将来我们超过了QQ/微信的用户量，客户也不会去注销QQ号、或者删除微信APP，他们只会每天在初见上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微信上花越来越少的时间，降低微信的活跃度。
　　从今年1月份腾讯微博上线、到后来我们推出圈子和公众号、再到如今腾讯出微信。这一切竞争的核心是什么？是我们双方都在害怕，害怕‘万一哪一天我们的用户量下降，我们会不会很快失去粘性？’。经过各自半年多的布局，我们和腾讯都回避了这种可怕的前景，但是，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
　　与会的其他技术男和策划、运营负责人，早就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觉得陆文君长篇大论老生常谈，究竟有什么意义？
　　要不是看在陆文君的身份上，凭她的年纪资历，只怕早就被人呛了。
　　直到陆文君恰到好处地提到“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骚动的人心才安静了下来。
　　再给一点耐心吧。
　　“这个副作用就是——在我们和腾讯两家的交叉争夺之下，中国网民提前步入了‘内容过度分享’的时代。”
　　此言一出，满场一片安静。
　　没有人表示认同，也没有人明确表示不解。
　　“内容过度分享？这是个什么鬼？没听说过这个概念啊。陆总自己编的名字吧？”
　　“这就过度分享了？美国人那边也没听说过这个概念啊。咱做互联网的，不都是盯着美国那边有些啥，然后弃瑕取用拿来主义的么？”
　　一真真窃窃私语。
　　顾莫杰一直没有表情地听着，开始没打算插嘴。直到下面有人那句“美国人那边也没听说过这个概念”扫进他耳朵，他才倏然睁大了眼睛，目光冷厉地朝着那个杂音的方向看去。
　　立刻一片安静，没人再敢说这样的话。
　　顾莫杰也不打算追究。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为陆文君撑场子。
　　“谁说互联网领域，美国都没出现过的问题，我们中国就不能出现了？过度分享这个问题，陆总监是和我反复讨论过的，有足够的用户行为大数据支撑。我认为，这种情况是存在的。
　　至于为什么至今为止，美国那边还没出现‘内容过度分享’或者说‘社交过度分享’这个问题，我觉得和美国市场这几年的社交产品竞争态势有一定的关系。
　　美国市场的SNS分享发展，比中国平均早三四年。我们08年的市场格局，和他们那边05年差不多。
　　当初FACEBOOK也是有严峻的竞争威胁的，老牌博客分享MySpace，在04年、05年一直是压着新秀FACEBOOK的，到06年之后FACEBOOK才彻底把MySpace甩在身后。
　　然后07年，谷歌终于从和微软、苹果的对耗中抽出身来，发现SNS和一切分享社交领域都被FACEBOOK独大了，拉利佩奇赶紧回身弄了‘Google+’，一度给扎克伯格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但很快扎克伯格宣布了公开的FACEBOOK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I，并允许供应商们在经过特别设计的FACEBOOK页面中投放广告，分享了Facebook开放平台的收益。此举赢得了几千家微件开发商的响应，凭借开放的庞大供应商联盟，Facebook在社交功能取得并巩固了领先优势——这一招，其实和苹果利用IOS分享利益给广大APP开发商是一个道理。
　　扎克伯格的新招，成功狙击了‘Google+’的入侵，仅仅一两年就稳住了局面。
　　所以，我们看到，到08年年底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美国市场上SNS和其他一切社交分享领域，正好处在FACEBOOK一家独大的格局下。美国市场，正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进入IOS和安卓联手肆虐、布局智能手机的时代。
　　所以，美国人在社交内容分享方面，不存在远超过市场需求的外生性加速推力——反正就是FACEBOOK一家独大自己和自己玩，跑快一点跑慢一点无所谓。
　　而今年以来，中国的情况截然相反。我们和腾讯正在血战的最高峰。战争年代，科技进步速度和过度资源供给肯定比和平年代要强得多。
　　如果只有一家，或许要两三年才能走完的路，在两家血腥对咬的时候，你追我赶或许一年就走完了。因此，我们比美国人更早进入‘过度分享’时代，我觉得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
　　顾莫杰的话，可谓高瞻远瞩，明断未来数年。
　　历史上，新浪微博因为缺乏有力竞争者，着实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把国内的移动网民逼到“过度分享”的状态下。那才是历史的本来面貌，在一家人独自走走停停、看看沿途风景的条件下，应该走出来的速度。
　　如今双雄对咬，一切都成倍加速了。
　　现在的关键是：过度分享提前出现了，要提供怎么样的新一代差异化服务，去让用户从过度分享中解脱出来，得到更好的用户体验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把中国人喂撑
　　“让我们回想一下，一年之前的国内网民，包括那些少数的、第一批使用智能手机的移动网民，他们在寻找内容和咨询的时候，是怎么解决需求的？
　　有可能老派一点的，是打开他们常看的各大门户网站，浏览一遍每天的分类新闻；
　　或者主动打开博客网站，刷刷他们关注的名人公知的文章；
　　或者点开自己心仪的男神女神的QQ空间/初见网看看动态；
　　最不济的，是知道了关键词之后有的放矢找内容的，还会上百度搜索或者初音浏览器，搜一下关键词。
　　但是，不论上述四种方法中的哪一种，都是用户主动找上门去看的。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拿来主义’，‘开动脑髓，自己去拿’。
　　现在，情况变成怎样了？
　　网民已经遗忘掉‘拿来主义’了，他们改用了被鲁迅先生斥为‘送来主义’的方法。
　　是我们和马化腾的推送，把网民的智商变低了，把他们的鉴别能力和检索能力养退化了。
　　他们只要躺在床上翻开手机，微博的‘@’和转发、朋友圈的分享、公众号的推送，会把内容源源不断塞进来。塞到只要他们想，哪怕每天在床上躺着看24小时手机，都有看不完的内容和咨询扑面而来。
　　这，就是过度分享。而我们下一阶段和马化腾的竞争策略，就是要提供差异化的选项，让那些讨厌过度分享的、有主动思想的独立意识网民，也拉近我们的圈子里来。”
　　陆文君这段话虽然不是骈四俪六，却也铿锵有力，由浅入深，把未来“初见”核心竞争力的顶层设计思想，给阐述清楚了。
　　“初见”并不是要减少分享，那不是解决过度分享的正确打开方式。
　　而是要给那些厌恶过度分享的人，一个新的选项，多一种选择。
　　而马化腾和张晓龙，是不可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的。因为他们是做小白社交起家，他们害怕一切限制内容流动的创新，他们也没有这个逼格去冒险。
　　“这事儿，有点空泛吧？技术上没什么可操作性啊。”集团COO叶维伦捻着胡渣子，有点不置可否。
　　“具体操作，确实还有待深化，但是目前，我们已经想到两个招数了，可以供大家讨论。”陆文君说着，走到连投影仪的笔记本前，打开她的个人文件夹。
　　“第一个招数，其实是从美国人那里学来的，叫做‘付费邮件阅读’功能。
　　今年年初的时候，《连线》总编凯文凯利的一个朋友，是个做小众电邮的创业公司老板，想到了一个问题：随着网络的越来越普及、带宽成本的越来越低廉，群发垃圾电子邮件这种广告模式，越来越显露出其相对于传统网页推送广告的成本优势。
　　买谷歌推送，每个有效点击可能要给十几个美分；买FACEBOOK的页面广告，点一下也要这么多成本。而把自己要推广的产品和商家，用垃圾邮件的方式群发到数以百万计的用户邮箱里，却没有任何财务成本，只要给点带宽费流量费就行了。
　　哪怕垃圾邮件的宣传效果很差，五十封里面也没人点开仔细阅读一份，但因为其无本生意属性，发送方还是赚了。
　　和垃圾邮件这种模式相应的，还有在各种贴吧和社区用发贴机群发广告贴，比如百度D8里那些半个三更作案的黄图哥。在外挂脚本的帮助下，这些广告相比于传统互联网广告，成本起码低了一到两个数量级。
　　另外还有一种模式，就是用网络虚拟电话进行群发短信，给手机用户。在2G时代，这种事情几乎做不了，但是随着3G时代网络电话的渐渐冒头，我们可以看到短信广告和短信诈骗已经开始飞速冒头，未来几年甚至会进入一个爆发式的高峰期。
　　这种种爆炸式增长的垃圾信息，其实也是一种‘过度分享’下泥沙俱下的表现形式。其他领域，或许我们还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在电邮领域，却有一个解决的招数，那就是‘付费邮件阅读’。
　　所谓‘付费邮件阅读’，按照最初设计，是让一部分邮箱用户，可以选择将自己的邮箱设置为‘有收信门槛’的状态，凡是给这些邮箱发邮件的发送方，必须有绑定支付手段，并且电子账户里有足够多的余额作为保证金。
　　然后每个收信人可以给自己的邮箱设置‘阅读费门槛’——比如我，作为初音集团的用户体验总监，我觉得自己是名人、大忙人，时间宝贵，所以我的邮箱可以设置阅读门槛为50美元。
　　凡是给我发信的人，只要邮件被我点开阅读了，发信人的账户上就会自动扣除50美元支付到我的账户里来，作为‘劳驾我赏光阅读了他们的邮件的劳务费’。
　　那样，那些发垃圾邮件的人就要掂量掂量，给名人发广告，是要成本的。那些随便乱发的行为就会受到根本性遏制。
　　同时，有些广告主觉得他们推送的东西我肯定需要。比如有一个化妆品公司，专门为我这样的人群设计了一款唇彩，他们觉得我很有可能购买，甚至我购买了之后，可以形成一定的名人广告效应，那么他们宁可掏这个50美元阅读费，也要把广告发到我邮箱里来。
　　假设他们发了100个女性名人、花了5000美元广告费，最终有那么十几个女性名人买了他们的化妆品，并且分享了‘初见圈子’或者‘微信朋友圈’，那么这5000美元的广告费绝对是值回票价了。
　　有这些发信门槛卡在那里，大多数网民的电子邮箱里，垃圾邮件的数量起码减少九成以上。用初音邮箱的用户，就再也不会被过度分享所苦，当邮箱里真的有邮件提示的时候，他们也会更快去阅读——因为到时候他们就知道，凡是有新邮件进来，肯定是真的有要紧事要处理，而不是来广告了。”
　　满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
　　听陆文君洋洋洒洒解释到这一步，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在搞“分享经济”么？
　　这还是“用互联网思维解决问题”么？
　　这简直是在开历史的倒车啊！
　　发电子邮件，发送人还要给钱？普天之下，有人敢这么做么？
　　在初音内部数年来一直负责电邮和网盘业务的邹胜，皱着眉头反驳道：“这太匪夷所思了吧，真这么搞，只怕初音邮箱的用户反而会一下子跑掉一大半。给别人发信还要钱，谁受得了。”
　　“这些只是技术细节问题，我觉得可以解决。首先我说过，这是一个可选功能，不是强制功能。绝大多数用户，不是忙人不是名人的，可以不设置自己邮箱的阅读门槛，依然让别人想发啥就发啥，不用给钱。而且我们可以强化现有的邮箱好友通讯录功能，设定成凡是加入好友通讯录的人之间，相互发送电邮不要钱，只有不认识的人给陌生邮箱发信时，才有可能要钱……”
　　“相互认识的人之间发信不收钱，这个倒是可以回避掉大量、主要的问题。”邹胜挠着头发盘算着，想了半晌补充问道：“那如果是还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的第一次联络人呢？比如双方实际上是认识的，只是此前没加联系方式，或者是新认识的供应商、客户之类的商务新朋友。如果第一次发信收人钱的话，用户体验会很恶劣的吧，商务人士肯定会抛弃初音邮箱的。”
　　“所以说，你刚才不该打断我，听我把策略说完。”陆文君答得很沉稳，显得智珠在握。
　　“我们还可以设置一个付费缓冲期，或者说返还选项。当陌生人第一次发邮件到一个初音邮箱里的时候，默认阅读了就要扣费。但是这个扣费不是直接就划给阅读者的账户，而是先存在一个中介平台账户里——比如我们即将推出的‘初见钱包’，或者‘支付宝’里。等用户读完之后，发现这个来信者其实是他的熟人。只不过没有存联系方式，或者是第一次联系。他就可以选择点击‘退费’，把这笔读信费退回给发信人。这样钱就从‘初见钱包’回到了发信人帐号里。而且初音邮箱会自动把退费过的联系人，添加到邮箱的熟人通讯录里面。最后，在发信人一端，如果他群发邮件的时候，目标邮箱里面有一些需要他付费才有可能阅读的用户时，他会收到一个弹窗提醒，比如‘本次群发的邮件收件人中，有付费阅读开通者，如果他们全部阅读了您的邮件，您可能需要付出3美元费用’。这样发信人就可以自己选择究竟发还是不发，或者是否把罗列出来的要收钱的用户剔除掉、只发给那些不收钱的用户。”
　　陆文君这一番梳理，总算是高屋建瓴地让大家看清了“电邮防过度分享”的顶层设计。
　　收信的人，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收费读陌生信，只提供选项，不强求。
　　写信的人，也可以知道给谁发有可能要钱、给谁发不用钱，从而选择究竟给谁发。
　　好友之间相互发信不用钱，第一次认识的好友可以先给钱后退钱。
　　初音邮箱，目前不会从这些费用里面抽成哪怕一分钱收益，所有金钱流动都是写信者和读者之间的交易。初音邮箱只提供一个更加开放和可选的平台。
　　实在是太天马行空了。
　　邹胜都彻底闭嘴了，其他人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却不知道从何反驳。
　　陆文君见压住了众人，继续侃侃而谈她的设想：
　　“大家都知道，QQ邮箱帐号就等于QQ号后面加上@QQ.COM。我们的初音邮箱，也是初见帐号加上邮箱后缀。
　　而那些在‘初见’产品出来之前就已经是初音邮箱用户的使用者，也可以利用初音邮箱的帐号去掉后缀来反向使用‘初见’。所以这些都是帐号互通的，只要推广了初音邮箱的用户数，对于‘初见’的规模扩大，也是有帮助的。
　　只不过过去几年，我们的初音邮箱在爬到国内第三大电邮供应商的江湖地位之后，一直没有有效的继续发力契机。加上电邮业务的使用人数较少、频次较低、用户对低劣体验的容忍度较高，我们也就没有办法突破前两名的网易和腾讯封堵。
　　现在，有了这个新的防骚扰、甚至可以用邮箱赚钱的招数。只要使用得法，让初音邮箱一举上升为国内第一的电子邮件供应商，也不是不可能。顺带着，也能同时为‘初见’也额外拉到至少千万级别的新用户。所以电邮部门一定要重视起这个改良，这不仅仅是电邮的事情，更是公司整个社交生态的事情。”
　　邹胜听了，心里顿时有些热乎。
　　当年腾讯家做QQ邮箱的，不正是FOXMAIL出身的张晓龙么？后来张晓龙摸爬滚打数年，不是做到微信的负责人了么？
　　他邹胜做下载工具和云存储起家，如今在初音负责了电邮，要是初音邮箱能够有新的跨越，岂不是他也可以从邮箱入社交，在集团内部得到更大的重用？
　　王青明只是个技术宅，做做“初见”的技术负责人或许可以，但是做统筹全局的总监，资历怎么都是不够的。
　　或许，这就是他邹胜的光辉前途。
　　“我觉得这事儿有奔头。要是真弄好了付费读信模式，而且扭转了网民的观念，让更多人养成‘花钱防骚扰’的习惯，初音邮箱超越网易邮箱和QQ邮箱肯定是没问题的。何况上个月央视和谷歌就谷歌的搜索结果问题闹掰了，曝光了不少信息。现在江湖传闻谷歌中国的总裁李开复，很有可能在9月份辞职、谷歌将调整对华战略。要是谷歌那边真出事了，Gmail在中国的市场肯定会大受影响。我们在这个时候发力，完全可以比网易和腾讯抢到更多Gmail退出后空出来的电邮市场份额。”
　　邹胜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好处，很难让人想象几分钟前他还是这个计划的质疑者。
　　“只怕好处还不止这么多，一个最关键的点被你漏掉了。”一直不怎么开口的集团COO叶维伦推了一下眼镜，凝重地说。
　　“实施这个计划，最大的受益者，或者说同时是最关键的支持者，是即将推出的‘初见钱包’。如果没有钱包这个功能，你拿什么去支持电邮收费？难道发一封邮件还要外链一次支付宝么？所以初见钱包没做起来之前，你这个功能只能先研发起来，但根本没法投入实际使用。”
　　这个问题，除了顾莫杰本人以外，谁都不敢接口。这是最重大的外交战略问题了。
　　“搞初见钱包，会不会破坏我们和阿里集团的关系？现在马云一直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对付马化腾。如果弄得两线开战，逼得老马小马联手，我们就麻烦了。”
　　如此言论，在会议室里窃窃私语地传开了。
　　顾莫杰环视全场，忍不住还是点了一支雪茄，压抑一下内心的矛盾。平静下来之后，坦然地宣布：
　　“目前的战略，暂定为只作初见钱包，不做传统电商。或者说有限度地做一些虚拟产品销售为主的电商。我相信老马会理解的，他那里就交给我亲自去搞定。如今都09年7月了，我们这些年一直把引流机会留给他的支付宝。如果真要和我翻脸，他就不怕我们初音把所有淘宝网的电商引流入口都掐了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阅后即焚
　　“别急着散会吖——这才说了电邮领域的‘防止过度分享’招数，别的领域还没说完呢。”
　　就在众人以为顾莫杰抽烟散会的时候，陆文君一句话把大家的思想扯回会议桌前。
　　是啊，才说了一个电邮领域的防过度分享呢，急啥。
　　顾莫杰不吝亲自捧哏：“那么，还有别的什么社交产品领域，可以使用基于‘防止过度分享’思路的改良措施呢？”
　　陆文君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翻PPT。
　　“第二招，就是基于‘初见’本身的改良。针对圈子和群聊、私聊的过度分享，我们用户体验部经过这几个月的大数据分析和调查，策划了一个新功能，叫做‘阅后即焚’或者说‘私密模式’。”
　　“啥？啥叫阅后即焚？”王青明作为未来该功能的技术实现者，对于任何一丝听不懂的策划，自然是分外上心。要是不问清楚，回头做不出来，可就要承受老板的怒火了。
　　陆文君循循善诱的解释：“早年我们用QQ的时候，还在为没法更好地保存聊天记录而苦恼。但是现在随着技术的发展和服务器成本的降低，再古老的聊天记录都可以被存储。我们已经进入了‘过度分享’的阶段。
　　尤其对于那些渐渐习惯‘初见圈子’和群聊分享的人，拥有手机后的他们更加可以随时捕捉可分享的内容。但是这些内容并不都是适合永存的，它们可能只是一些鬼脸或者无意义的照片，发的人就是图个乐呵，甚至根本不想让这些东西长久存留下去。
　　现在的问题是，已有的社交网络架构强制性地永久保存了这些记录和内容，想抹都抹不掉。这种感觉，让人有一种‘就像在用阿里旺旺聊天时，被告知阿里旺旺的聊天记录可以被用作法庭证据’的感觉，让人拘束，难受。”
　　“所以，我们可以基于初见的手机版本，开发一个可选择性的功能，叫做‘阅后即焚’模式。初见用户可以用普通带聊天记录的模式进行聊天，也可以发起一个阅后即焚式的临时性群聊——这个东西不同于初见群和QQ群，而是临时聊天组。甚至可以是两个人之间的点对点临时会话。在这些聊天模式下，所有聊天记录都不会被保存下来，而且发送后只在对方屏幕上显示10秒——这个时间可以再商量——然后就消失了，擦除了，没有任何痕迹。对于通过这些渠道分享的照片，也会如此处理，看10秒，就消失。为了确保私密性，初见在运行这个功能的时候要确保屏蔽截屏功能，也不许看的人手动保存任何收到的素材。鉴于在电脑上这个功能很难实现，我们可以把这个功能只放在手机初见上。”
　　相对于付费读邮件的提议，一开始就引起炸锅的反应而言。初见的“阅后即焚”计划，并没能第一时间激起大家的讨论。
　　所有人都在思忖：这个功能虽然没什么害处，但是真有这么大的意义么？
　　很难想像，哪类具体人群和情境，才会有这方面的强烈需求。
　　“呃，能说下这些功能的适用场景么？不然靠我们自己想一下子想不到。”叶维伦代表大家提了这个问题。
　　陆文君说久了也有些渴，喝了半杯水继续说道：“当然可以。比如，某个男生要对女神表白，但是他不想留下聊天记录和示爱的表情图片，所以找借口开了一个阅后即焚的临时聊天，鼓起勇气把东西发了，女神想保存，都没法保存，看过就算了。男生也不用害怕将来表白失败流传出去被人嘲笑，甚至可以发了之后立刻关掉聊天窗口眼不见心不烦。又比如，两个同事，都对某个领导不满，想组成推心置腹的小圈子，但是又不够了解对方是否会出卖自己。这时候，弄个无痕聊天，甚至是三五个朋友的无痕组聊，发一些对领导不满的话，别人也没法存下来或者告密，自然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总的来说，这个功能满足的就是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数据被记录得太多太狠太详细了，想要挣脱束缚说一些不用负责任的话、发一些不用负责任的图……”
　　陆文君说到这儿，一个声音利落地打断了她。
　　“那恐怕这个功能，很快就沦落为一群人相互发福利发H图片的藏污纳垢之所了；要么就会变成分享负能量的相互告密投靠的东西。”
　　开口打断的，是顾莫杰本人。
　　陆文君有些愕然，不知道未婚夫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反对这么激烈。她也不得不就此作出解释。
　　“但这是没办法的，因为有历史记录，人们正在变得越来越不敢分享。这是大势所趋，总要有人去满足他们的需求。我们迎合了，我们就能暂时又迎来一波用户增长的快速上升期。而且这些功能，哪怕在外国也是有人做过一些数据调查的，我们从美国那边也买来不少相关大数据资源进行市场分析，确认了这种需求是真实存在的，还很不小。”
　　顾莫杰继续切中时弊地问：“为什么要用外国人的大数据来分析？我们也有两三亿用户了，我们自己的用户行为习惯数据，难道不够分析么？”
　　陆文君双手一摊：“因为中国用户比较含蓄内敛，不会愿意就这种问题正面回答的……网调也好，别的渠道也好，很难搜集中国人在这方面的倾向。”
　　“所以啊！我觉得这东西在中国可以火一阵，但是火不久。”
　　陆文君不解：“为什么？”
　　“因为中国人含蓄内敛，当社会发现这个功能就是一个传播负能量、说话不负责任、专门用来说领导坏话的东西之后。主流社会的资源掌控阶层就会排斥这个功能，并且用戴着有色眼镜的态度审视那些依然在用的人。
　　或许阅后即焚不会留下聊天记录，但是这阻止不了别人去侦查：谁用过阅后即焚功能。当一个老板可以知道他手下有几个员工在用阅后即焚功能后，哪怕他不知道这些员工有没有在阅后即焚上说他坏话，他都会倾向于有罪推定，在道德上一棍子打死地压制那些用了阅后即焚功能的员工。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爱打小报告、不爱背后议论人的正人君子，都会拒绝用阅后即焚。
　　这一点上，中国人和美国人是有根本性区别的。美国人甚至欧洲人和日本人，不会干涉旁人的个人自由，他们没有那么强的防卫心理，他们自古习惯的是公民自治，或者诸侯割据。
　　而中国人习惯的思维方式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秦皇开始就没有自由民的概念了。除了统治阶级之外，只有奴隶和反贼两个属性——不愿意当奴隶，就统统是反贼，没有自由民这个中间态。”
　　顾莫杰这番话一说，再无质疑之声。
　　在西方甚至日本，化外之民是可以存在的。美国早期，不愿意在十三州过，也可以自己西进屯垦。不愿意当奴隶，并不被认为就是谋反，或许人家只是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在东方，可能么？
　　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就饿死首阳山上，连山上的野菜松针都是周天子的。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愿为奴即为反。
　　这种有罪推定的文明习惯下，要老板去相信“手下的职员用了一个无痕说悄悄话的应用，但是不是为了说你坏话”。
　　老板会相信么？
　　只会宁枉勿纵，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谁用就堵死谁升职加薪的通道。
　　陆文君终究是个纯粹的理科生，想用户体验的问题，或许想得很美好，很成熟。但是终究不懂历史传承对文明的束缚。
　　陆文君泫然欲涕，有些不甘：“那……那这个功能就不能用了？这可是一个释放潜在需求的良机！”
　　顾莫杰让大家冷静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没说，完全不能用。但是这个功能，只能像微信的划词翻译功能一样，做得隐蔽一点。
　　咱只做不说，不宣传，不承认，不否认。可以用软文媒体稍微点拨一下，让用户在使用的过程中‘自发发现’：‘原来这个功能可以拿来背后说人坏话和不负责表白，或者分享色图’。
　　老板这种阶级么，一般在潮人社交软件上，肯定是比较迟钝的。升斗小民用了新软件三个月半年，已经玩嗨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板们说不定才开始注意到这些功能背后的逻辑。等到他们开始排斥，开始组织有色眼镜，我们圈人也全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个东西可以和摇一摇约泡功能一样，作为一个只用半年，或者最多一年的子功能点，一本正经地出，让用户自己找到它不正经的用途。然后在不正经的用途糜烂之前，我们再插手把功能引回正途、增设门槛。
　　如果到时候微信想学，我们就扶持两个专门传播负能量的同类产品，给点风投狙击微信，当白手套用。”
　　顾莫杰这番表态，总算让陆文君松了口气。
　　辛辛苦苦策划出来的阅后即焚功能，好歹是保住了。
　　只不过，顾莫杰对此的态度并不是严肃的，而是把阅后即焚当作一张卫生纸，擦擦完利用好就扔了。
　　糖衣吃掉，炮弹扔给马化腾去山寨。
　　短期红利收下，“做非严肃社交”的黑锅谁想背谁背。
　　堪称完美。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散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强势回归
　　时间线往回拨一个月，那是七月初的一个周末。
　　当时，顾莫杰才刚刚搞定对雷俊的UC优视科技收购。
　　对于顶级大佬来说，作息时间是无所谓周末不周末。
　　素来作为钱塘商界顶级风向标存在的江南会，这天又举办了一场私宴会晤。
　　不过这次请客的主人，却不是顾莫杰；而是江南会头号大股东、阿里老板马云。
　　他的对面，恭恭敬敬坐着一个三十岁光景的年轻人。
　　马云今年47岁，沧桑已显，精神却犹然锐利。
　　双方都是坐在古风的矮几上，下面垫着榻榻米一样的竹席。马云坐姿随便，摊腿箕踞；对面那个年轻人则很是恭敬，严肃地按照古法正坐（跪坐）。
　　马云拿过一瓶烧酒，给自己斟满，然后一努嘴，对对面的年轻人吩咐道：“自己自觉啊，我就不给你倒了。”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给自己倒满。
　　马云无视对方的表现，好像对面坐的是空气，在那儿自言自语。
　　“我记得你03年寒假结束，就来淘宝做事了吧。当年离淘宝网上线，都还有三个月，你也是23岁毛头小伙，大学都没毕业。算算，这都六年半了，不容易。不过从05年开始，我就早知道你干不长久了，总有一天要走的。虽然如此，我还是待你不薄：一年半程序员，一年项目经理……到最后两年的支付宝技术副总监。扪心自问，跟着我做的人，有谁刚出校门六年半就升到支付宝副总监级别的？你明年才30岁呢！”
　　“马总您的栽培，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天走，也不是要和您过不去……”
　　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很是羞赧。
　　他正是顾莫杰的表哥周立新。
　　当年一个钱塘电子工学院的03届计算机系毕业生，籍籍无名之时，进了筹备中的淘宝网实习当程序员，后来渐渐爬上来。
　　他也知道，05年之前，他是靠自己的实力爬的，已经算快了，但是并不逆天。
　　05年之后，他在淘宝网乃至后来的支付宝内部，才是火箭速度地蹿升。
　　周立新有自知之明，这种蹿升，当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学历和编程技术实力。
　　一方面，是他赶了好时候，正好在淘宝网当年创立之前进了阿里工作。
　　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有一个好表弟。
　　马云为了这些年和顾莫杰的联盟、在周立新不打算辞职的情况下，一直给了他很好的工作，甚至最后给了周立新“支付宝”技术副总监的位置。
　　否则，横向对比一下，和周立新轨迹完全吻合的陈棋，就没这么好命了——
　　人家也和周立新前后脚加入的淘宝，只晚了几个月，没赶上实习期。
　　而且人家是钱江大学毕业的，正儿八经的国内前三工科强校，比周立新这种二本生底子硬得多，业务实战也很强悍。
　　可是陈棋如今只能给周立新打下手，至今还差了一层呢。
　　可是，这事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证明了：在互联网产业搞技术，只要本职够专精、有天分、肯努力，又有涨见识氛围和契机，谁有都出头的可能。
　　周立新当年虽然是个二本生，并不代表他编程的天赋就比钱江大学的高材生差。他只是文科成绩太烂，偏科严重才没法在当年的高考选才体制下出头罢了。偏科的编程天才，在外界同类例子不知凡几。
　　周立新越想，心中越是有些惶恐，他这人脸皮薄，讲义气，这点至今没练出来。正要继续解释，被马云看了出来，果断制止了。
　　“别解释了，我今天不是要兴师问罪，也不是沽恩市义。你要走，在支付宝内部技术比你过硬、更适合当支付宝技术总监的人才，我有得是。我就问一个事儿。”
　　马云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把一杯烧酒喝干了：“是不是你走的日子，就算是我和顾莫杰开战的日子？他这是要做电商了么？”
　　周立新终于逮到了解释的机会：“不能这么说，阿杰和我交代过，他无意和你为敌。目前他要推的产品，是‘初见钱包’，定位和支付宝，或者腾讯的财付通一样。但是电商网站，他并不打算做，将来初见钱包如果涉及到实体货物买卖的电商引流，依然会引给淘宝网。”
　　“那他要钱包准备干嘛？”
　　“可以干的事情多了：首先，初音娱乐的游戏产业，已经做到全国最大了，每年两三千万付费玩家冲点卡，一直都用支付宝付钱，不方便。
　　STEAM的正版游戏销售平台，将来也需要有自己的支付手段，也要初见钱包。
　　初音视频和其他内容原创者的稿酬发放，有初见钱包也方便的多。
　　然后……后面这句话我说出来，您可千万别外泄，尤其是不能让马化腾的人听到。”
　　马云眼皮一抬，不屑地说：“这还用你说？”
　　“最后一个功能，就是我弟最近在筹划初音邮箱的‘付费读信’功能，具体是如此如此……反正非得有初见钱包不可。”
　　“这倒是说得过去。”马云微微颔首，额头上愁出来的皱纹都舒展了些，“那他能保证，将来不做实体电商么？”
　　“这个怎么保证呢？但是我弟说过，大宗标准化商品的买卖，他是真没兴趣，这种东西他是永远不会去做的。但是个性化生活消费，未来的新电商模式，如果有合他胃口的，他当然愿意尝试。但是目前来说，他的钱包就是为了虚拟产品的交易支付才推的。”
　　这个回答，也算是在马云的预料之中。
　　他相信周立新说的眼下的话，在一两年内应该是不假的。站在顾莫杰的角度，也不可能在和马化腾正面死磕的时候，就扩大战场，连一直互为犄角的合作伙伴都得罪光。
　　“你走了，肯定你老婆也要走。别的呢，还有没有打算从我这里挖人的？”
　　“绯彤肯定会跟我走，去那边做初见钱包的运营。另外的人么，我当然不至于忘恩负义去挖了。不过，陈哥他说想跟我干，确切的说，是希望我出钱投资他，做个个性化产品的电商平台，喝初见钱包的头口水。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更不是阿杰指使的。”
　　“陈棋这小子？罢了，他也跟你公事了6年，要走就走吧。”马云拿得起放得下，这种段数的人才，稍微走几个对他并无损伤，“我也希望顾莫杰能够遵守今天的君子协定，否则的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很期待马化腾把QQ上的电商入口留给淘宝的。”
　　马云最后一句话，也算是软硬兼施留了威胁，警告初音一方，阿里绝对不是软柿子。
　　……
　　时间线回到一个月后。
　　完成了辞职交接期的周立新，终于一身轻松。
　　从支付宝大楼下来，到楼下裙楼的云咖啡小酌一番，他又要上楼面对新工作了。
　　只不过，是从黄龙时代广场的B座，换到A座去上班——B座是支付宝大厦，而A座是初音集团总部。
　　正式的散伙饭，前两天已经吃过了。
　　所以此番小酌，完全是和一同辞职的同事，以及个别依然还在淘宝供职的密友私人聚会。
　　这顿饭，当然是周立新买单。
　　他要了一个包厢，中西合璧地点了一桌菜。也亏得云咖啡的菜谱国际化程度很高，中餐日餐意餐的菜色都能点到，不至于和普通咖啡馆那样，只有快餐套餐。
　　一起吃饭的一共5个人。
　　周立新，还有他那个做支付宝运营副总监的老婆刘绯彤。
　　周立新曾经手下的骨干技术负责人，陈棋。加上陈棋的老婆，是个自己做潮牌电商时尚店的妹子。
　　还有一条胖胖的单身汪，名叫程唯。他并不打算跳槽，只是来和周立新、陈棋一起吃个饭。周立新揣摩着这家伙说不定也对马云有不臣之心，将来会自己创业，如今来套近乎，显然是多留一个将来拉投资的门路。
　　但不管对方动机如何，这个点敢凑上来一起吃顿饭的，周立新也不会往外推。
　　论年纪，饭桌上这三个男人几乎都是同届生，都是赶在当初淘宝网草创那年大学毕业的。或许，都是时势造英雄吧。
　　与技术男周立新、陈棋不同，程唯是做市场的，如今是支付宝的大区经理。论级别他和陈棋是平级，比周立新则低半级。
　　“新哥，祝你前程远大了。去了初音，肯定比在支付宝受重用得多。”市场男程唯自然是饭桌上的话痨，面对技术出身的同事，负责引领话题的活儿当然由他挑起。
　　陈棋跟着捧哏：“那还用你说！初音是新哥他弟开的，去了第一步就是‘初见钱包’项目的CTO，将来更加不可限量。何况人家本身就有集团股份的。”
　　程唯被呛声了一回，并不介意，胖脸上继续堆着笑呵呵的善意：“那棋哥你呢，这次走了，肯定也是去‘初见钱包’大展身手咯？支付宝的核心技术骨干，顾总肯定求贤若渴。”
　　然而，陈棋的回答却大出程唯的预料。
　　“我不去。”
　　“啥？那你还离职……”
　　“我准备自己创业，不过也算是依托即将问世的初见钱包创业吧。”
　　程唯有点摸不着头脑：“依托钱包自己创业？难不成你自己做电商？那投资呢？”
　　陈棋耸耸肩：“投资么？天使轮只好找新哥投我咯。”
　　程唯赧然：“原来你们早就……倒是我白担心了。那就祝你们都步步高升了，兄弟先干为敬。”
　　说着，程唯豪爽地把酒喝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蘑菇街
　　程唯话有点多，周立新这顿饭免不了有些拖堂。
　　几个人吃的差不多时，包厢的门竟然开了，来人径直走了进来。
　　众人一回头，正要斥责服务生随便放人进来打扰私人聚会；但是一看清来人的脸，马上噤声了，纷纷站起身来。
　　这张脸如今在国内无人不识，正是顾莫杰。
　　周立新刚刚站了一半，顾莫杰就抢上两步把他摁回座位上，和煦地打趣：“至于么，我有那么丧心病狂？还要自己哥起身迎接？”
　　说罢一扭头，看见刘绯彤面前餐盘里，骨头都没两根，顾莫杰又转移了目标：“姐又控制身材呢？吃这么少。”
　　“不是，最近脾胃弱。”刘绯彤嫣然一笑，很是亲昵。
　　刘绯彤比周立新还大三岁，今年都32了。两人结婚已经有三年多，却因为在阿里太繁忙，至今没有要孩子。
　　这些年随着周立新手头的那2%初音集团股权越来越值钱，刘绯彤心中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烈，不得不花更多的心思保养自己，饮食锻炼处处都很注意。
　　周立新怕客人不自在，笑着问顾莫杰：“不是说好一会儿我上去找你聊么，怎么自己找上门了。”
　　顾莫杰指指周立新的手机：“你自己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这顿饭吃了多久。”
　　一家人聊上家常了，外人自然不好再坐。程唯点头哈腰地努力了半晌，终于换来了顾莫杰的注意力，趁机递了个名片，就准备消失。
　　“顾总，能见到您真是荣幸。我是支付宝的程唯，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顾莫杰一只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插进衣兜里：“我哥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来往。”
　　程唯恰到好处地消失了。
　　陈棋却没有走，也没有套近乎递名片的意思。
　　顾莫杰觉得这家伙没什么眼色，仔细打量了一下，又觉得有点眼熟。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年在凯悦酒店、周立新和刘绯彤婚礼的时候，见过这家伙，当时对方就给他递过名片了。
　　好像叫陈棋？当时是用本校校友的名义套近乎的？似乎确实是钱江大学数科院毕业的，和陆文君还有过一面之缘——陆文君大一进去的时候，这个陈棋应该是大四。陆文君第一学期做课题打工的时候，就遇见过这个陈棋。
　　“是……陈师兄？我没记错人吧？”
　　“没错没错，难为顾总还记得我。”陈棋是技术男，并不擅长套近乎。如果顾莫杰没认出他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展开。
　　幸好，两人一搭讪，周立新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帮着解释：“在淘宝这六年，小陈一直跟我干的，在支付宝就属他技术好，这次也跳出来了。”
　　“也是来做初……”
　　周立新唯恐顾莫杰误会，立刻打断道：“不不不，他是准备自己创业，和我聊过了，我觉得想法不错，团队和策划也挺完善，就准备自己先给他投天使轮。”
　　顾莫杰诧异：“用你自己的钱？”
　　“天使轮么，没多少钱，先有几百万就够了。没必要集团评估各种麻烦了。”
　　周立新在初音集团有2%股权，而雷俊也只有2%。
　　如今初音集团每1%的股权，价值都是五六亿美金段数的。以周立新的身家，哪怕不脱手股权，就靠手头的活钱，腾挪个几千万乃至上亿人民币的资金，都是做得到的。
　　“那倒是没必要麻烦了。”顾莫杰一想，也就豁然，转向陈棋问道，“不过，陈师兄，不介意说说你的方案，我一起听听吧。”
　　“顾总说哪里话！您这么高瞻远瞩的人，能帮我斧正斧正创业方案，正是求之不得。”
　　陈棋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份彩印的PPT讲稿。
　　“我的这个创业项目，目前定名为‘蘑菇街’，是我去年开始就规划的，一直在慢慢完善，后来又拉了两三个志同道合的同事细化定案——那些人这次也一起跳槽了。”
　　顾莫杰抹了抹鼻子，哼哼道：“长话短说，就说说这个‘蘑菇街’是做什么的。”
　　陈棋脸一红，发现自己果然还是理工男的毛病，向投资人吹嘘方案的时候口才不够，总是不能切中要害。
　　要是刚才把负责市场的合伙人拉来一起吃饭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只有自己硬着头皮解说了。
　　陈棋尽量加快进度，概要地说：“这个‘蘑菇街’项目，归根到底是一个新的电商平台，但是和‘淘宝’大有不同。首先，我们专注的是做女装、箱包、鞋子、化妆品这些东西。绝对不会涉猎淘宝最优势的数码、家电、日用、快消工业品；以及目前当当网、京东网强势的图书、音像制品、IP周边。其次，哪怕在服饰化妆这个细分领域内，我们也绝对不接低端价格战店家。我们只引导精品店，做精细用户需求推送。”
　　听到这儿，顾莫杰渐渐有了一点兴趣：“说说看你的灵感吧，怎么想到要做这个差异化的。”
　　“顾总，这事儿您应该也知道——当年，深度学习算法就是您和多伦多大学的杰夫辛顿教授弄出来的。FACEBOOK用那个算法开发了人脸识别技术，谷歌用那个算法开发了图片搜索引擎，而你用这个技术帮淘宝实现了‘图片找同款’的功能。
　　我在淘宝最初那两年，就在周总手下负责‘图片找同款’的技术支持和改良。那些年在淘宝的见闻，让我感触很大。
　　那些同质化、标准化严重的产品，价格战太激烈了。一开始淘宝没有销量榜，就全靠价格排序，全国只要有人在同一样东西上，卖得比你便宜一毛钱，你就排在后面，卖不出去。最后大家都降价，杀到卖一台电脑才赚十几块钱毛利，根本就是只赚吆喝不赚钱。
　　找同款出现之前，服饰产品的毛利率还算可以。因为搜索不是很透明，用户分流比较随机，打价格战意义也不大。找同款出来之后，其实加剧了透明度，把低端无设计优势的服饰产品也杀成了红海。
　　所以，我觉得现在再跑出来做电商，做那些‘标准化’的产品，已经没前途了。淘宝网已经把这一片做尽做绝了。所有‘等用户打关键词主动搜索’的产品，都没前途了。
　　我们要做，就要做不能被标准化语言概括的产品，要做没法用语言精确搜索的东西，做有独特设计、网上不容易找到同类的东西。
　　所以，我们只能上服饰和化妆品，而且要上中高端正品品牌，上有设计感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网上还难以搜到同款便宜货。要上新的个性推送式入口。根据用户的社交、攀比、朋友圈，来‘猜用户喜欢’，分享给她同好者的选择、购买记录。”
　　顾莫杰眼眸一闪，掠过一丝精光：“你打算利用‘用户偏好大数据’来推送？”
　　“基本上就是这个思路。”
　　顾莫杰站起身，声音里透着惋惜：“那你一开始就得从APP做起。面对手机用户，才有可能讲用户行为大数据搜集。面对PC用户，你想通过IP地址去分析，根本是徒劳的。一台电脑的用户可能不止一个真人，一个真人也不一定只用一台电脑，他也不一定始终登陆‘蘑菇街’帐号使用电脑。光靠你那点零敲碎打的所谓‘大数据’，两年都不一定能揣摩出用户偏好来。”
　　陈棋坦白地说：“这个问题我们也确实有想到，所以一开始就准备花比较大的代价，强推手机APP了。”
　　“那你的货源怎么解决？入驻商家去哪里找？”
　　“今年刚刚起步，肯定不可能自己去找入驻电商。我准备先挑选一些淘宝上的小资小众品牌、中高端精品店，借用淘宝的接口，为他们做引流。而‘蘑菇街’只作为一个‘帮助用户发掘需求、分享购买记录、协助客户找到她所喜欢风格的产品’的推送索引。本质上，今年的蘑菇街只是一个纯粹的数据公司，定位于帮客户发掘购物需求和欲望。将来做大了，才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电商公司，自己找入驻商家。而且要做好商品信息保护，尤其是独特设计理念的保护。”
　　这家伙有点儿意思。
　　淘宝网满足的是大众化、批量化、标准化的需求。
　　这个陈棋，知道那块没戏了，就独辟蹊径做非标准化、个性推送的需求。
　　不过顾莫杰知道，如今的用户偏好推送算法，还没那么精准高效，陈棋说得轻松，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许他提到的“利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社交偏好引导，是一个补足现阶段程序算法和数据量不足的法子。
　　就好像小说网站的偏好算法很垃圾的时代，至少还可以用人工圈子推书或者编辑筛选的方式，补足自动算法推荐的不足。
　　就不知道这个陈棋能做到哪一步了。
　　“目前来看，至少你思路很清晰，对于可能遇到的问题，预见也比较充分。既然我哥都给你投天使轮了，那就好好努力，祝你成功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国内的互联网市场是很透明的，你做这么一个东西，只要稍微有点冒头，启发了别人，跟进竞争的人肯定不会少，有这个心理准备么？”
　　对此陈棋倒是早有预料：“我知道，中国哪会缺跟风狗。如果真有后发先至的人，比我更舍得烧钱快冲，到时候我也只有再来求助ABC轮融资了——前提是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顾莫杰笑笑：“融资可不光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资源。”
　　“当然，如果我做起来了，肯定把支付接口让给‘初见钱包’，同时，我也有可能需要‘初见圈子’的社交分享大数据支撑。”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拿了狗大户的钱就等于死
　　在IT乃至一切创新产业的融资圈子里，一家昂扬上升的新兴公司，在接受一家新的风投机构投资时，看重的往往不仅是金钱的注入，更是新资源新渠道的引入。
　　比如，历史上的特斯拉，在接受谷歌投资之前，也遇到过不少喜欢给传统汽车行业投资的资本大鳄主动塞钱。但是特斯拉很有节操地筛选了投资者，把那些中东石油钱拒之门外，拿了谷歌的钱。
　　因为特斯拉很清楚，拿了谷歌的钱之后，拿到的就不仅是钱，还有谷歌在人工智能数据方面的资源支持。
　　同理，棒子搞娱乐那些家伙，历史上的SM拿了阿里的钱，YG拿了腾讯的钱。
　　难道棒子看上的只是钱？不是，他们同时看上的是阿里音乐/腾讯音乐的渠道优势。
　　棒子老板都知道，只要阿里和腾讯在公司里有股份，那些渠道就会为他们的艺人开路。
　　与之相反的是，如果在硅谷的创新公司拿了阿拉伯石油大亨的钱，那么业界普遍都会把这一现象视作一种“这家公司药丸”的危险信号。
　　比如后世2016年，某当年号称猖极一时、硅谷数一数二的骨灰级可穿戴设备公司（其实就是做智能手环的）。在苹果I-WATCH和小米手环的高低端联合围剿下，走到弹尽粮绝之后，拿了一笔某中东石油王子XXX侯赛因的钱。
　　从此，再也没有其他正经的风投给这家公司钱了。
　　因为地球人都知道，那些狗大户是没有任何场外资源的，他们只有钱。一旦创新公司拿了狗大户的钱，就意味着对这个世界宣称这公司再也不在乎进一步发展的资源、只求苟延残喘地续命了。
　　拿石油钱，是一切硅谷和好莱坞公司末日前的预兆。
　　说明懂行的人都不看好这货，再怎么编故事都骗不到精明人了，只能找平时被人鄙视的石油大亨做最后一棒的接盘侠。
　　但换个角度说，那些狗大户倒是挺乐意当接盘侠的，因为平时他们根本没资格进场装逼。等他们买下一家即将倒闭的好莱坞末路电影公司后，哪怕赔钱了，只要把旗下女明星睡一遍，那些狗大户也觉得够本了，人家本来就不图这个赚钱。
　　国内的煤老板赔钱买即将完蛋的创新公司装点门面、改善自己暴发户形象，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陈棋最后对顾莫杰表达的那番善意，才是一个真正创业懂行的人该说的话：蘑菇街如果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就希望得到初见圈子的用户分享大数据支持，为其营销推送的效率推波助澜。
　　同时，把未来蘑菇街的支付入口乖乖打包送到初见钱包门口，则是一种投桃报李的投名状。
　　这么上道的人，作为朋友结交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是是否要下重注，就要观察观察了，看看未来几个月，陈棋有没有足够的铁腕杀败第一批跟风狗。
　　光有创意和策划没用，这玩意儿可以山寨。杀得掉跟风狗，才是真实力。
　　……
　　周立新跟着顾莫杰上楼，到办公室里谈下半场的事儿。
　　在沙发上坐定，顾莫杰想起一个问题：“对了，那个陈棋最后你给了他多少？怎么估值的？”
　　周立新和盘托出：“朋友一场，天使轮我就给他估了6000万，然后先给他300万现钱，占5%股权。他们另外几个联合创始人凑了200万，一共500万，两个月之内先把APP和服务器端写好做完善。这一步是秘而不宣的，所以不怕策划和方案泄漏、也不会招来跟风狗。APP写完之后，十一国庆之前拿来给我看，我测试一下，软件没问题的，可以投入市场了，再给他A轮融资。我和他说好的预案是，如果不出意外，软件完成就给他公司估值1亿，到时候投1000万宣传渠道资金和服务器增设成本，增持10%。”
　　周立新的出价，还算是挺厚道的，而且是走一步看一步前景，ABC轮分步投入，很专业的做法。
　　并没有被私交影响了他的判断。
　　“那我就放心了，看样子你基本不会被坑。”顾莫杰轻松地调笑了一句。
　　周立新笑骂：“靠，你以为哥六年支付宝白混的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成，那这事儿就这样吧，咱说说你来帮我弄‘初见钱包’的事儿。”顾莫杰打住了上一个话题，歪楼道，“我们这边做出来的东西，你已经差不多都了解过了吧。PC版本的钱包，以你一个‘前支付宝技术总监’的视角，觉得有问题么？”
　　“PC版功能都没问题，那玩意儿对你有啥难度，再说你都筹备了那么久了。”周立新拍胸脯直接就打包票了。
　　因为初见钱包这个功能，初音网络科技其实早就有在筹备编写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放出来，一方面是业务不急需，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此前和阿里集团的战略合作关系。
　　所以，这就是个写好了锁在仓库里没敢拿出来的旧货，肯定非常成熟稳定了。
　　听了周立新的肯定，顾莫杰也很欣慰，不过事关重大，为了确保周立新不是在安慰他，他还是郑重地确认了一次：“真没任何问题？支付宝在技术上做到的点，初见钱包都做到了？”
　　周立新想了想，决定还是说点细枝末节的干货。
　　“要说细微差别，还是有的。我测试过，你们的支付验证响应速度，比支付宝还快几成，用户体验很流畅。就不知道支付安全做得怎么样——支付宝之所以每次付钱验证的时候要卡那么久，是为了尽量翔实地验证本机环境，防止被盗。”
　　顾莫杰笑了。
　　周立新能看到这一点，说明是真的详尽测试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帐号安全绝对是过硬的。之所以支付宝要卡8秒才能付出去的钱，我们卡5-6秒就能付出去，完全是因为我们在预装了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杀毒的电脑上，可以把大量的预检测工作提前缓冲完成掉。所以在最后的支付瞬间数据处理量就简化了。”
　　周立新恍然大悟。
　　初音集团做钱包，其实比阿里还有一个额外的优势。
　　那就是，国内的民用安全软件与杀毒软件市场，几乎是初音垄断的！在人人都装初音杀毒的情况下，初音当然可以把本身钱包软件的一部分预查杀工作提前完成掉，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自然少卡几秒钟。
　　这一点，并非阿里或者腾讯技术不行，而是它们没有这样全面的生态布局。
　　周立新笃定地宽慰顾莫杰：“那PC端的钱包肯定是稳了，APP那边我不是很了解，暂时没有发言权——老马也在开发手机支付宝，但是至今还没做出来。我离职的时候，只是跟着混了前半部分项目。估计老马明年才会推出手机支付宝和手机淘宝。”
　　“没事儿，APP这边，到时候你来了，就和具体负责项目的同事多提点提点。我们自己做APP的团队原先也不充实，这也是没办法的，智能机才出现一年都不到，谁都没经验。上个月我收了雷俊的UC优视科技，从那里挖了点最资深的做APP的骨干团队，先充实到初见钱包开发组里面来。估计APP版本会比PC晚上市那么个把月。”
　　周立新和顾莫杰核对了一下目前的项目进度资料，又约谈了几个重要的技术负责人。顺带着把周立新的身份介绍给了大家。
　　一开始，那些初见钱包的负责人员，一听周立新即将来做初见钱包项目的技术总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看样子最多三十岁吧？很牛逼么？进来就做项目的技术总监？
　　后来一听，周立新原来在支付宝就有六年资深资历了，顿时没话说了，专治各种不服。
　　再一打听，原来周立新还有2%集团股，是顾总的表哥，就更没话说了。
　　当天晚上，顾莫杰请客，把集团和初音网络科技的全部高层拉去雷迪森夏宫聚餐，算是给周立新的加盟接风。大伙儿好好放松了一夜，次日给了一天假期恢复精神，然后就重新投入到了全力工作中去。
　　此后两人花了两三天时间，整顿资料厘清问题，梳理脉络，最后周立新总算拍胸脯给了顾莫杰一个时间表。
　　“初见钱包PC版，8月15号就可以上线，预热一下，正好赶上开学季。APP版本延迟到十一国庆。”
　　顾莫杰对这个进度还算满意：“好，那就这么定了。8月15号上线之后，争取在半个月之内，把我们自己的STEAM单机数字游戏销售平台、初音娱乐全系列网游点卡销售平台、自媒体与MOD制作分享酬劳发放平台，这三块的用户统统拉到初见钱包上来。然后开学之后推广一个月，拉进一些其他虚拟物品销售商家，等十一APP版钱包稳定之后，我再让邹胜那边把‘初音邮箱付费读信’业务开放公测。”
　　至于初见系列产品中，那些“阅后即焚”、“私密模式”之类的功能点模块，并不需要支付功能的支持，所以推出时间上自然不会受钱包产品的制约，完全可以在开学之前就放出来。
　　每一个新学年开学，都是无数萌动吊丝的表白季，怎么能错过“阅后即焚”这种说话不负责任的好机会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心2代（上）
　　时间悄然进入09年8月中旬。
　　顾莫杰真心觉得自从进入暑假之后，他已经彻底忙成了狗。
　　每天工作太久，甚至有一点点肩周炎的前兆。后来只能是让叶敏茹给他读材料，他一边在健身器材上做恢复锻炼，一边口述批文件。
　　下班后隔三岔五地，还得去拔两个火罐舒缓一下筋骨。
　　仔细算算，他都已经一个多月没精力啪啪女人了。
　　“大小非解禁总融资余款600亿人民币，工业光魔的局就用掉150亿；北斗导航捐1投2，三颗卫星花掉90亿；领航1号/2号芯片开发公司入股25亿；海思麒麟计划总计耗资180亿；收雷俊的UC，不算股权置换光现金20亿；初见钱包开发、后续推广补贴预留40亿；下阶段手机与初见的进一步海外市场拓展耗费……”
　　面对一连串让人头大的投资布局账目，大小非解禁融到的钱，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找到了方向。依然留在顾莫杰手上的钱数，也是飞快地缩水。
　　除却预留的应急准备金，以便对付突发项目，顾莫杰估计自己还有八九十亿的买买买可以花。
　　捋了一遍手头的项目，还剩最后一大块重要业务没有来得及关心，那就是初心的手机整机开发计划了。这事儿做完之后，暑假里他估计就没什么忙的了，总算可以空一空。
　　“小茹姐，备飞机，今天去滨江，视察初音智能。”
　　“好的，马上就安排。”叶敏茹干练地一个电话，让飞行员做好起飞准备，五分钟后，顾莫杰登上楼顶，直接越江而去。
　　……
　　EC-135降落在滨江的初音智能产业园内。冯国荣、张拓海、陈景天、加上去年新加盟的托尼费德勒，中西混杂的四人组合，全都在停机坪上等待。
　　看着手下做初心手机的团队，顾莫杰还是有些无奈的。
　　他至今仍然缺乏一个威望足以服众的、初音智能CTO，全局统筹手机的技术工作。
　　冯国荣做到过夏新电子的技术最高层，做手机有近十年资历，按说是够本掌握全局的。他也是顾莫杰前世的老板，顾莫杰对其实力挺放心。这两三年来，冯国荣虽然没有顶着初音智能CTO的头衔，却实际上扮演着这个全局统筹的角色。
　　只是，冯国荣夏新系的出身，终究让他少了一点做世界一流手机的眼界，少了对新功能统筹的想象力——顾莫杰若是给他足够的资源，让他亦步亦趋山寨一个不逊于IPHONE的玩意儿，他肯定完美完成任务，但是要他亲自去架构未来的新一代手机，其老成持重的属性就有些不够看了。
　　张拓海做智能硬件是一把好手，又是慕尼黑工大的牛人、在西门子待过，回国后在苏泊尔潜龙勿用地屈才了两年。要说创造力，张拓海绝对是够的，但也仅限于德国人式的严谨，要做出美感和用户体验，那种德式思维就缺陷了。
　　陈景天是材料学的大佬，背后有港科大的体系支撑，帮初心手机搞新式电池和其他充电电路绝对是国内最领先水平，弄石墨烯电极都能摸到点门径，放到世界上都算一流。搞新式电容屏，也能提纲挈领抓一把，其他就不好说了。算是四人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最后的托尼费德勒，来的最晚，所以根本没参加过初心手机1代的开发工作，是如今初心2才加进来的。在美国的时候，托尼费德勒工作室承担过苹果公司的IPHONE工业设计外包，可谓是极简主义工业设计的世界级大师。
　　如今加入进来之后，外观工业设计领域的问题当然全部是听托尼费德勒的，但其极简主义也注定了他只能做出另一个比IPHONE还极简的玩意儿，做不出韩式花哨吸睛的货色，没法吸引更多妹子看颜值就买手机。
　　初音智能的CTO，名义上还是空在那里，顾莫杰亲自过问。手机研发中的日常小事，四人组自己各自以小项目组平行推进、相互讨论，实在统一不了意见的，才找顾莫杰拍板。
　　顾莫杰好歹是个2012年穿回来的前手机工程师，把握大势、判断方案好坏的素养还是有的。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再持久下去了，否则未来的手机越来越超过他的设计想象感，就拿捏不好方向了。
　　终究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
　　……
　　冯国荣虽然是技术男出身，但是作为目前的手机项目联络人，项目的商务信息也是需要时时在意的。遇到老板来视察，少不得先扫盲一下手机业的市场情况。
　　“去年，我们通过联通和电信版合约机、淘宝上的限网机等渠道，外加线下在全国范围内铺设了上百家旗舰体验店，最终在将近五个月的时间里，累计出货了470万台‘初心’手机。考虑到当时只能支持电信和联通两个网段，没法支持移动，所以这个成绩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在硬件上，我们一直坚持了20%以上的毛利，但广告和渠道推广的支出费用太高，所以第一年每卖一台手机实际上要亏本150-200块钱，470万台的总亏损额有8亿人民币。”
　　“今年上半年，安卓市场上先后有HTC、LG以及一些小牌进场竞争。但另一方面，整个安卓系统背后的智能机生态也在做大、安卓手机的APP量和功能性都有了爆发式的成长，所以安卓机相对于非智能机的优势更大了。
　　总的来说，HTC和LG这些牌子分走的销量，相比于整个安卓的扩张而言，不算什么。整个上半年我们取得了累计出货860万台的好成绩。
　　因为销量的增长，摊薄了渠道、研发和广告的固定成本，所以单机亏损额降低到了70块钱左右，卖860万台机器总亏损额降到了6亿多。预计到下面年，销量进一步提升后，我们就能扭亏为盈。
　　同期，我们的初心品牌机在东南亚市场上，也借助原有拓展的运营商渠道，取得了200万台的出货量——主要是因为初心的品牌机定价昂贵，超出了菲律宾和印尼人的主流社会消费潜力，所以不容易多卖。而此前的次级品牌低端机，依然非常好卖，每年可以达到近千万台的销量。
　　7月1号开始，我们的TD-SCDMA制式‘初心’终于上线。虽然这款手机没有抢到国内首款TD制式手机的名分——被中兴和大唐这些国资背景的中移动捆绑厂商抢了先。但是我们至少做到了‘国内首款支持TD制式的安卓系统手机’。
　　从上线到现在，短短一个半月里面，TD制式的手机就卖出了550万台之多！可见中移动的用户规模，是联通和电信的多少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光靠初心1代如今的全网段各型号，今年下半年我们的出货量肯定可以至少比上半年翻倍，全年超过3000万台销量。”
　　随着冯国荣关掉PPT，顾莫杰和其他视察的集团高层，大致对于目前公司的手机行业竞争状态有了个了解。
　　尤其是姗姗来迟的TD-SCDMA制式安卓机进入市场后，可谓给公司的后续业务注入了非常猛烈的强心剂。
　　外行人或许对一个手机品牌年销3000万台没什么概念，但只要稍微看两个对比数据，就知道其难得了——
　　5年之后，夏为的手机销量也不过一年1亿出头，就已经排到全球第三大手机生产商了；小米的红迷做到了年销3500万，再加上其他款式，一年一共是6000万。VIVO、OPPO那些厂妹机也有3000-4000万的销量。
　　如今虽然是2009年，往后五年，中国新增智能手机网民人数，会从每年4000多万，渐渐涨到每年6000多万。旧手机替换率则在每年2-3亿台。
　　也就是说，中国市场未来5年的总手机市场容量，会从2.5亿台/年，渐渐上升到3.5亿台/年。全球手机市场的总容量，5年后可以达到15亿台/年。
　　所以，一年3000万台的出货量，在09年已经是占据全国12%的市场份额了。而且起码占到智能机市场半数以上。HTC和LG乃至别的安卓小牌加起来，也没有初心1代的销量高。
　　目前诺基亚、摩托和三星虽然还在撑着，但是除了三星明年就会也后知后觉改用安卓之外，其余诺基亚和摩托都活不过两年。
　　苹果的IPHONE4要通过联通的入口进入中国市场，也还需要半年的时间。
　　而且，从07年下半年苹果手机在美国市场上市后，第一个半年的销量仅为一百多万台，08年突破800万，如今09年全年大约逼近2000万。
　　仅仅比绝对数值的话，初心手机的销量是略高于IPHONE的。但考虑到苹果面对的美国市场人口只有中国的5分之一，所以这个成绩还不值得初心骄傲。
　　（注：历史上，IPHONE的销量暴涨正是在2010年完成的，因为这一年IPHONE4获准进入中国市场，然后其全球总销量就涨了4倍。）
　　初心手机能够在第一代品牌机、一年半的时间里，就成长到这一步，堪称一个时代奇迹。
　　另一个时空，小米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只涨到800万销量，又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达到初心手机如今的成就。
　　而彻底由软入硬、毫无硬件基础的奇酷手机，一年半只做了500万，后面也难有进步。
　　初心手机第一阶段的成功，显然是得益于其在硬件上的布局本就强于后世的小米、在做国产机之前已经有贴牌出口机的硬件资历积累、加上夏为的射频交换。
　　同时，在软件上初心手机也强于另一个时空的360奇酷手机——后世的360就靠一个手机安全卫士撑场面，哪像如今的初心，不仅有安全卫士，还是安卓系统的标准定义参与者，各方耦合性都高得多。
　　何况，历史上的雷俊和周鸿祎，早期也只能做到不赚钱做手机，并没有实力去烧钱。而顾莫杰在硬件上虽然保持了毛利，但在推广上却保持了总额的烧钱。
　　天时地利，加上十几亿的亏损支撑，初心1代手机用1年半时间，就走了小米3年才走完的路。
　　……
　　“好了，一代机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没什么好多说的。我们来验收一下二代机的进度，看看明年能不能和IPHONE4比拼。”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初心2代（下）
　　在IT界，尤其是涉及硬件相关的领域，信息的透明度并没有外行人想象的那么保密。
　　纯软件企业，可以在产品拿出来之前对一切秘而不宣，最后上线时用新功能搞一把突然袭击，赚取几个月甚至只有一个月的领先窗口期。
　　硬件企业，比如做手机的，则多多少少会被其对手通过专利布局的检索，提前查出其近期主攻的研发方向。
　　比如，苹果公司如果买了新式天线的专利授权，或者自己注册了新充电技术的专利，那么就说明，在下一代的IPHONE产品中，这些技术很有可能被使用。
　　布局了新专利，但是暂时不用，这是有可能的。但是用了新技术，却没布局专利，甚至连专利潜水艇都没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专利布局的可检索性，硬件企业在“它现在在干什么”这个问题上，透明度比纯软企业要高得多。
　　基于这一原理，IPHONE4虽然还没发布，但是毕竟其研发工作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了，在这期间，不仅初音智能会去猜测IPHONE4的变革方向，其他竞争对手也会。
　　同理，初音集团在做的“初心2”是个什么样子，也会被对手揣摩。
　　这样朦朦胧胧的环境下，手机设计不借鉴同行的优势，那是不可能的。
　　从冯国荣、张拓海向顾莫杰的汇报中，就可以听出这种趋势。
　　……
　　会议室里，冯国荣在顾莫杰的鼓励下，阐述着初心2代的设计初衷：
　　“说实话，现在回头看看，我们一年前拿出来的初心1代手机，只是公司追求挤入一线主流品牌机领域的敲门砖。那东西就是为公司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然后才轮到‘好不好’。
　　在各项设计上，当时我们秉持了相当的中庸和保守。要说初心1代的技术优势和设计特点，我们只能概括出极简、精致、大气、稳定四个维度。
　　界面和外观、操作，都是极简主义的产物，用着方便快捷，不用看说明书。屏显精致细腻，在同时代产品中不输于苹果，仅次于三星；各种传感器精度与相互耦合也是世界一流。
　　至于大气、稳定也没什么好说的，射频技术用了夏为的校准和天线。整机的综合信号表现，在面对诸如诺基亚之类的传统手机大厂时虽然没优势，却在智能机品牌中稳居第一。
　　如今，我们有了初心1打底气，经过了一年的国内市场磨合检验、搜集了足够多的用户反馈大数据和压力测试，所以在2代当中，理应有更大底气实验更多花哨进取的新技术。”
　　说到这里，他微微颔首，观察了一下顾莫杰的表情。见顾莫杰不置可否，他也就继续往下说。
　　其实这些事儿都是大半年前立项会议的时候就说过的，只不过当时顾莫杰没怎么细听。真要是现在顾莫杰来提出异议，无疑相当于把初心2代这大半年研发工作的一些基础推倒了，顾莫杰不会这么脑残做那种事的。
　　“在初心1的基础上，当时我们定下的2代主要改进方向，包括这几个方面：首先是屏显技术。根据情报，苹果公司显然是有大概率在IPHONE4上使用Retina标准的‘视网膜屏’，其像素密度会有320PPI左右，3.5英寸左右的屏幕，分辨率可以达到960*640——苹果方面没有公布过这个数据，是我们猜测的。”
　　冯国荣说到这里，顾莫杰立刻打断了他。
　　“没有情报支持么？仅仅是猜测的？那依据是什么？”
　　冯国荣胸有成竹地答道：“因为IPHONE-3GS上面苹果还是480*320，PPI才160多。只有等比例的用2*2的点阵替换原先的单个像素点，才能保持苹果手机触控算法的继承性。否则其他软件商此前为IOS开发的APP都会疯的！”
　　顾莫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道：“这么说，当初苹果公司在定义IOS操作系统的时候，对于触控部分的底层算法，就曾经定义过‘点’和‘像素’两个不同的变量咯？”
　　“当然，苹果公司在控制侧定义的点就是480*320，而显示侧的像素和触控测的点是两组相互独立的量，到IPHONE4上，估计就会2*2的像素对应一个‘点’。”
　　“我们当初写安卓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吧？”顾莫杰有些紧张地追问，有些当初的历史问题他有些记不清。
　　冯国荣继续肯定地回答：“是的，而且安卓的系统默认控制侧‘点’，就是按照我们的‘初心1’的800*450分辨率定义的，而显示像素可以按照800*450的整数倍往上翻。所以，在未来所有安卓机领域，我们是有优势的。我们把安卓的‘可控点’定义为16:9的长宽比，而非苹果IOS的3:2，相比而言安卓的默认屏更宽屏。而其他安卓厂商要是硬件屏幕不是16:9的长宽比，在触控的时候卡顿和误差就会比我们的初心明显。如果他们在增大屏幕分辨率的时候，不做‘把像素打包成点’这一步骤，而是指望系统的自动换算算法。那么也就意味着其他安卓机在触控的时候，系统运算资源的内耗就会比我们严重。”
　　听了冯国荣讲的这个关节，顾莫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平行时空的IPHONE触控感觉特别流畅，不卡顿，其实和其“显示侧的像素”和“控制侧的点”之间的对应定义比较简介规整有关系的。而安卓系统因为各家屏幕长宽比和像素比参数杂乱，嵌套的算法就比较复杂，最终导致了卡顿。
　　而如今，安卓的输入/输出标准就是初音引导谷歌完成的，初音方面自然知道怎么规定手机的硬件分辨率和触控点最有效率。
　　未来的初心手机，分辨率必须是800*450的整数倍，把输入算法的内耗降低到最少。
　　脑子转过弯来后，顾莫杰继续追问：“那我们目前‘初心2’设计的像素密度是多少？分辨率难道也做到了2*2替换一个点？PPI有点高了吧，现有技术实现得了么？”
　　冯国荣耸耸肩：“没办法，只能把长宽分辨率都加倍，做到1600*900。理论上，如果我们还是用4.2寸屏不变的话，PPI会达到恐怖的437。目前哪怕使用三星、LG或者夏普的屏幕，做到这个数据都是有困难的。所以我们最终讨论的结果，是把2代机的屏幕尺寸扩大到5英寸整，比1代的4.2寸提升大约20%。这样PPI就会相应降低到367，在目前日韩最高端民用面板PPI的可接受范围内，也不至于冗余太多性能。”
　　乔布斯夸口定义说“300PPI的手机屏，就能达到人类视网膜无法分辨颗粒的完全拟真状态”这句话时，其实是有附带条件的。
　　那就是，“手机使用时，屏幕距离眼睛大约在1英尺”——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在定义笔记本电脑的视网膜屏时，对PPI的要求会降低到200多，而定义HDTV级别的高清电视时，进一步降低到70-80（60寸的电视机，也只有1920*1080的分辨率）
　　因为人在使用电脑的时候，屏幕和眼睛的距离明显比手机屏幕和眼睛的距离更远。至于看电视，人就坐得更远了。距离越远，自然对PPI的饱和要求越低。
　　了解了这个原理之后，就可以看出，并不是手机PPI超过300就“一律超过人眼的分辨能力”。
　　只能说，把手机拿在眼前一尺远的位置看时，300PPI就够了。但是如果拿到距离眼睛只有20公分的地方仔细看，又或者是遇到一个视力5.3的飞行员级别的人，那么初心2代的PPI冗余显然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至少在这个距离上，飞行员的视力可以看出IPHONE4的326PPI屏幕有颗粒感，而初心2的367PPI屏没有。
　　在多出来这部分性能上花的钱，并不会白花。
　　“那就好，初心1代已经为公司掌握了中端机的基本盘，未来2代出来，1代也不会马上停产。所以，不用害怕2代成本与售价高企，只要性能上坐实全球一流，我们相信市场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最终我们的367PPI屏幕，用的是哪家的技术和物料？”
　　“三星、LG、夏普，这三家我们都尝试了，并且按照不同物料做了三套结构耦合测试。目前市面上可以做到300PPI以上IPS的大厂，除了给苹果供货的JDI（索尼/东芝联合，后来的索尼手机也是用的JDI供货），就剩这3家了。”
　　和众人想象的不同，苹果公司在硬件上并没有什么自己牛逼的东西，其实苹果更多时候是集成商，而屏显、LED相关的技术，最好的还是日韩厂商。
　　或者说美国人只是玩极简主义的，真涉及到“产品颜值高低”的技术，世界上最密集的还是日韩地区。
　　“目前合作模式只是直接采购？没有相关专利授权布局么？不会有将来被卡脖子的风险吧？”顾莫杰老成地提出了如此质疑。
　　面对这个问题，冯国荣欲言又止，还是看了一眼张拓海之后，由后者回答：
　　“目前都是签的战略采购。如果只是给新手机供屏的话，将来不会有任何风险。但是后面我们还在规划一些‘基于对方技术门槛研发的后续专利’，等我们公布后续专利之后，可能会遭到上位专利的限制。”
　　顾莫杰神色一紧：“给我说具体一点儿。”
　　“好的，那主要涉及到下面这项技术创新。”张拓海不卑不亢地接过了话头。
　　（注：Retina屏是苹果公司拥有专利技术的显示屏，包括一些标准定义层面的专利。理论上是绕不过去的。但是视网膜屏并不是只有Retina一个定义标准，其他公司基于IPS屏幕技术延展的高分辨密度屏幕，只要接近300PPI像素密度，理论上都可以叫视网膜屏。）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秒杀谁好呢
　　顾莫杰听初音智能的几个技术骨干回报了半晌，总算是确认了“初心2”手机在画质和颜值上绝对可以超越同样会在明年上市的IPHONE。
　　但是随着这一利好的确认，更多的问题和麻烦也被带了出来。
　　张拓海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套带着屏显、测试主板和测试电源的散机，给顾莫杰演示起来。
　　“5英寸、367PPI屏幕这个指标，是我们今年2月份的时候就最终敲定了的——当时367PPI的屏幕，三星、LG和夏普都还没生产出来，年中的时候才给我们到货。在此之前，我们都是拿低分辨率的屏幕等效、拖过其他测试环节的。定了这个屏幕之后，连带着2代机的整机尺寸也就敲定了。有5寸的背板空间放置CPU和基带芯片、摄像头、耳麦等固定大小的元器件，结构设计显得比一代宽敞了很多。整机背后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能空出来放置电池，而机体厚度反而比一代还薄了一点。但这个时候，我们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因为视网膜屏的应用、像素计算的数据处理量猛增了数倍，GPU显存能耗也往上翻。加上屏幕本身的耗电也暴涨——屏幕以正常亮度亮着的时候，整机电流竟然有300mA，而原先1代的时候只有140mA。”
　　“2代机背光耗电比1代翻倍还多？太高了。”顾莫杰听了，也觉得这个参数有些严峻，“现在2代的电池是多大？”
　　“已经顶格做到2000mA了，如果放弃机体减薄的属性要求，电池最多可以撑到2400mA。”
　　2400mA，也不过是“新手机充满100%电、屏幕亮着放8小时就没电”的下场，依然躲不过“安卓好男人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充电”的宿命。
　　“不行！屏显能耗太高了，光靠堆电池没用。还是要治标治本，把屏显能耗降下来。”顾莫杰立刻做出了判断。
　　张拓海示意顾莫杰不必焦急：“这就是我要说的——这半年里，我们的团队配合陈工，一起弄了一组划时代的降低屏幕背光能耗的新技术，目前还在专利保密期内、每隔几个月撤一遍的潜水艇状态。等到2代手机发布的时候，这些专利也会进入公示期，然后在6个月的优先权期限内完成各国专利权的联合注册——只不过，我即将说到的这些技术，会受到LG、三星或者夏普的某些上位基础专利的限制。”
　　原来才说到戏肉呢。
　　“说下去。”顾莫杰并不废话。
　　“这个就是我们的独家发明，叫做‘LED与环境光双导光侧背光源’，绝对划时代。”张拓海说着，拿出一组旁边接着奇怪转接槽的触控屏显，放到顾莫杰面前。
　　“众所周知，IPS屏幕与触屏，几年前最初出现的时候，是日本日立公司的技术，用的是LCD液晶屏——LCD液晶屏的背光源，是放在屏幕背后的，往上照射，把屏幕打亮。
　　而近年来，LED这种新光源的光效不断崛起。08年的时候，LED的民品光效达到了70lm/W，今年进一步提升到80lm/W左右，已经追平了三基色节能灯。在照明领域，很多业内人士都说今年是LED照明技术的元年，因为其节能高效性的临界阀值已经突破了。
　　而在显示器背光源问题上，LED技术的成熟，也带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首先，自然是LED比传统LCD的屏需要的‘背光小灯管’更节能、光效更高。
　　其次，则是LED光源可以配合一种叫做‘导光板’的新面板材料进行二次配光；而传统的LCD只能靠‘扩散板’这种低档的、近似于有机塑料的东西配光。”
　　张拓海说着，拿出LED屏和LCD屏两种结构的样品，演示着给顾莫杰对比。
　　很明显可以看出，LCD屏的厚度要比LED屏厚大约2个毫米——厚就厚在那层铺在屏幕背后的光源上。而LED屏的光源，是沿着屏幕剖面、从两侧往中间照射的。
　　后世那些家用的电视机，LED时代的电视比LCD时代的电视更加薄，前者整机只有两三公分厚，而后者至少也要四五公分。这里面的差距，主要就是背光源与屏显的结构耦合导致的。
　　顾莫杰把玩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可是，看起来这个只是把机器做得更薄，对节能效果也明显么？”
　　“很明显，目前采用LED屏就可以比LCD屏光效提升15%左右，但是考虑到初代导光板本身的损耗比已经很成熟的LCD扩散板低一些，所以综合能耗只降低了10%。但是，我们应该看到未来的趋势——LED照明崛起之后，导光板材料的进步日新月异，今天我们拿到的导光板，透射与柔光效率或许比LCD扩散板低5%，半年之后等我们的‘初心2’定型量产时，说不定就有更新一代的物料可以使用了。而光源部分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LED的光效这几年每年都在以10-20%的增幅上涨，估计后续三四年都是快速成长期。到2012年，最高端的民用背光LED光效，可能会突破120lm，到2015年，或许是140lm。”
　　顾莫杰确认道：“所以，你们是在赌未来？”
　　张拓海对此毫不讳言：“是的。一款原创度极高的手机，可能需要一年半的研发周期。而苹果公司在这方面，其实有一个保守的误区，那就是他们只用定型设计时所能买到的最好物料。而我们比他们冒险，愿意用立项的时候还只存在在实验室里的物料。”
　　不赌未来，如何弯道超车？
　　既然是追赶国际先进水平，当然要有勇气不走寻常路。
　　“好，这把我准你们赌了！赔了算我的。”顾莫杰大度地选择了信任手下的技术牛人们。
　　“谢谢，而且用了LED屏之后，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因为光源位置从屏幕背后换到了屏幕上下方剖面位置，所以，我们弄出了一个用自然光和环境光导光补光的措施，具体是这样的。”
　　张拓海说着，拿出最后一套、也是最终极的测试样品。
　　和第二套LED屏显相比，这玩意儿就更搞怪了。
　　第二套LED屏显，还是上下两侧都有一条LED光源带的；而最后这套样品，只有底下一侧有LED光源带，只不过可以看出其单位尺寸的功率加大了。
　　而屏幕上剖面处空出来的那条边缘，则被一些奇怪的“曲率光纤”材质的器件覆盖了。
　　“既然用了侧发光的导光板作为匀光介质，我们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想象力：导光板不仅可以导LED的光，也可以导别的光，比如太阳光，比如室内灯光。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是不是想问我，‘难道准备把这台手机做成太阳能充电手机’——这个问题只问对了一半。准确的答案是，我们确实打算使用太阳能，但不是傻乎乎地把太阳能发成电，然后再用电来产生光。
　　直接省掉了光电、电光这两重转换，也就免去了一大半的额外损耗。我们在手机屏幕上方加入一条大约半厘米宽的导光片，并且用曲率光纤将入射的光线转折，侧向射入导光板边缘。然后在手机顶端的前摄像头位置边上，加一个微小的照度传感器，利用这个照度传感器感应环境光强弱，并且调节屏幕的综合亮暗。
　　而这套系统如果最终完善的话，我们只需要让手机平时处在‘夜间模式’的背光功率上就行了，昼间模式的亮暗完全智能控制，并以导光负担差额的主要部分。”
　　非常NICE的设计。
　　张拓海的演示，看得顾莫杰眼前一亮。
　　背光耗电被大幅度降低了，而且还误打误撞做出了“智能背光”这一护眼技术。
　　在08-10年的手机市场上，BREW机和初代安卓、苹果机都被普遍吐槽的一个问题是：在白天户外的环境下，手机屏幕太暗，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当然，此前时代的手机也有这些问题，只不过在进入智能机时代之前，没那么多应用程序，手机用户也不用每天在不同亮暗环境下盯着手机屏幕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多高端手机选择了在硬件上多留余量、加大背光源的最大功率。确保最亮状态下的手机，可以在户外一切非阳光直射的环境下清晰使用。
　　（太阳光直射的时候，神也救不了，那是无解的。阳光直射可以达到几十万lux的照度，而日常办公室、教室的照明设计，才300-500lux。真把手机背光设计成在阳光直射下都能看清的话，不但手机会烧掉，眼睛也会很快瞎掉。）
　　这么做的代价，不仅增加了冗余硬件，也让耗电、发热这些问题更加加重。
　　而用了导光补光技术之后，一切都完美了。
　　LED灯条首先省掉了半边，空出来的上半侧改成导光器件，直接“斗转星移”把本来有害的光线挪一个90°，然后射到导光板侧面。
　　简直和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样华丽：敌愈强我愈强，环境光越亮，自带干粮不耗电的补充背光也越亮。
　　张拓海的对比实验报告显示，用了导光补光技术、实现智能背光之后，背光源的峰值电流降到了200mA，而且更关键的是，绝大多数时候这200mA不会用满，而是处在低功耗状态。平均一下，甚至可以比当年4.2寸的非视网膜屏还略低。
　　屏幕的像素点数量，是上代机的4倍。平均能耗，却比上代机更低。
　　还有更梦幻的结果么？
　　“那还不赶快把这一系列专利技术统统投产？”
　　“顾总，您稍微冷静一下——现在，我们要用到的LED侧光源上位技术、乃至下一代的OLED侧光源技术、半透基质导光板材料……这些专利都是握在LG、三星和夏普三家企业手上的。如果我们贸然公布我们的下位技术，将来这三家公司联合起来不给我们后续授权，我们还怎么继续发展？难道这种技术，就在初心2代上面用一轮、做一锤子买卖，将来就不往下发展了么？”
　　张拓海的话，让顾莫杰冷静了点。
　　问题绕回了原点。
　　初音智能今天弄出的这些下位发明专利，其上游脖子还被人卡着呢。
　　不拿到至少一条畅通无阻的技术路线，谁都不敢放手开干这件事情。
　　究竟该选择哪个突破口下手？LG？三星？还是夏普？貌似现在地球上就这三个选项。


第一百五十章 谁都可以利用
　　心里堵着心事儿，后续的技术方案讲解顾莫杰也没多少耐心细听。
　　冯国荣、张拓海等人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初心2代手机设计过程中的技术亮点，简明扼要和顾莫杰阐述剖析了一遍。
　　总的来说，初心2代领先于同时代的技术，主要就是上述那些外观颜值上可以看出来的酷炫玩意儿：
　　367PPI的5寸屏显，在2010年上市时，绝对是全球第一，超过IPHONE4和三星的同期货。
　　2400mA的电池，配合光纤的导光补光技术，绝对做到同类机最优化功耗和最长待机时间。在这项指标上可以完爆三星和苹果50%以上，超过市场上一切智能机（非智能的砖头机就不比了，那玩意儿待机几乎不耗电）
　　至今为止全球独一无二的智能背光护眼技术，其实只是歪打正着顺手为之的。不过真到了产品上市的时候，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宣传卖点、可以凸显国产货的技术先进性，骗骗那些不懂行只看指标的小白阶层消费者。
　　除此之外，首用LED侧发光模式的结构，还导致了手机硬生生比其他LCD时代的同行省了两毫米的厚度。硬生生做到了“至今为止全球最薄智能机”，整机厚度大约在8.2毫米。
　　（注：IPHONE4是9.3毫米，IPHONE5是7.6毫米。之所以5代比4代薄了1.7毫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5研发的时代，LED侧光源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而初心2已经用了LED侧发光技术，省掉一层背光源厚度就正常了。）
　　三星虽然2010年会有“7mm的全球最薄手机”出现，但是那玩意儿并不是安卓/IOS体系内的智能机，而且三星是用LCD背光做到这个程度的，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其他硬件性能，届时完全不可能对初心2形成竞争优势。
　　最后，LED侧发光技术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额外竞争优势。那就是：在把侧发光光源和导光器件结构，统统都安排在手机屏幕的上下边缘后，手机屏幕的左右两侧就彻底解放了出来。
　　初心2代，可以做到“屏幕左右方向上无边框”的酷炫设计。屏幕距离边缘，最多只有半毫米厚的一层外壳。
　　除了这些消费者肉眼看得到的酷炫改良之外，剩下的则是内里按部就班的硬功夫。
　　比如与时俱进、紧跟高通脉搏的2009年下半年最新上市CPU、基带芯片、GPU存储器。
　　比初心1代时更优秀的整机耦合、以及来自托尼费德勒系的世界顶级工业设计。
　　来自港科大系的快充电路，每年都在稳步提升，争取“充电15分钟，通话2小时”。
　　初心2代手机，在硬件上能够努力的点，初音智能研发部门的工程师们，已经事无巨细地拼出来了，绝对保证年底完成研发工作。
　　剩下的，就是软件，以及场外的专利技术支持。
　　顾莫杰细心地记下了他需要去协调的资源，然后和所有技术骨干亲切地握了手，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专利问题，集团一定为他们搞定这些外部事务。
　　……
　　生意大到初音集团这种段数，行业前景战略调研、对潜在竞争对手的调查工作这些事情，肯定是不会耽误的。
　　哪怕没有初音智能方面今天提出这些专利布局，三星、LG和夏普这些公司的技术优劣势情报，也会被初音的情报部门按部就班搜集。
　　在飞回总部的直升机上，顾莫杰一个电话交代下去。飞机降落时，费莉萝已经把他要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准备好了。
　　这就是效率。
　　“目前世界上，在LED屏显技术上拥有独立技术路线的公司，包括夏普、索尼、日立、三星、LG五家企业。但是索尼和日立并没有在下一代的OLED技术上及时布局，所以考虑到未来的可持续发展，这两家会被剔除掉。如果要确保未来十年内我们的手机乃至其他诸如平板之类的产品，都不被上游显示技术专利卡脖子，那么我们必须买断至少这三家中任何一系的专利授权及后续兜底性开发技术的战略合作框架。”
　　顾莫杰刚刚坐定，喝了半杯茶，费莉萝就干净利落地把这段简明扼要的法务风险意见向他阐述清楚了。
　　当然，顾莫杰知道，费莉萝拟定意见的时候，肯定充分考虑了公司里那些硬件技术专家们的意见。否则以她一个文科生，是搞不定这玩意儿的。
　　顾莫杰放下茶杯，把玩着手头的手机：“你建议，从哪一家下手？目前这些对手，对于自己手上的筹码，市场信心如何？”
　　“这三家对远期市场信心，都还是挺看好的。但是OLED技术，从现在的行业情报来看，没有三四年时间，其光效和其他性能并不可能超上LED和传统光源系统。充其量，只是在屏幕自发光、柔性可变形这两个概念点上有优势。所以，普通LED屏显技术，在他们的预期中有可能1年内就会出现高端市场价值，2-3年内彻底流入主流机市场。而OLED技术要想进入高端手机/平板市场，至少要4-5年。6-7年后，才能进入主流市场。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些企业对远景有没有信心，而是他们有没有足够强大的现金流和经营能力布那么长远的局。”
　　费莉萝的回答，可以算是简单粗暴。
　　马云搞阿里巴巴的时候，当然知道“再过十年，中国电商肯定赚大钱”。
　　但问题是，当年和马云一样想法的人，多如牛毛。
　　而除了马云，其他当年这么想的先烈，都倒在了后续七八年资金链断裂的路上。
　　后世OLED技术在手机、平板和电视领域的试探性商用化，拖到了2014年下半年才开始；而直到2016年，OLED市场占有率也仅有传统屏显的10%几，估计要2017年往后才会爆发。
　　而眼下才2009年，哪怕在最乐观的人眼里，前途都遥遥无期。看得到那么远的人，几乎没有。
　　知道一个技术“总有一天会很值钱”是毫无价值的。
　　有价值的，是评估出一旦自己的公司选择烧钱研发，资金撑不撑得到所研发技术回本盈利的那一天。
　　“这么说，和三星合作的代价肯定是最大的了——三星根本不缺钱，哪怕烧再多，其他产业的现金流输血也能撑下去。剩下的选项就是LG或者夏普了。”顾莫杰摸着自己的胡渣子，心中有些不爽。
　　“真特么不想和LG的人打交道呐。当年在比弗利山庄，为了给宝儿出头，我可是把具光谟、具妍琼姐弟俩揍了一顿。”
　　一说起这话，顾莫杰就是一阵叹息。
　　面对顾莫杰的排斥，费莉萝善意地提醒：
　　“不能这么想问题，具光谟毕竟只是具本茂的侄儿，如今还没到执掌LG任何一家子公司的程度。具本茂兄弟也不少，都分别掌管着LG集团的一门产业，比如执掌LG电子的幼弟具本式，就不一定和侄儿具光谟合得来。”
　　顾莫杰眼神顿时一亮：“哦？家族内耗？想不到棒子还好这一口，宫斗剧么。”
　　见顾莫杰有兴趣，费莉萝也不吝好好讲一讲。只见她在电脑里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PPT，坐到顾莫杰身边指着屏幕解说：
　　“LG集团的现任总裁具本茂，是集团第三代总裁。他有同母的亲兄弟四人，分别执掌公司。另外当年他爹还留下不少私生子，和具本茂不是一母所出，那就数不清了。具本茂的三弟具本绫担任喜星集团CEO；四弟具本俊担任LG国投CEO，幼弟具本式担任LG电子CEO。而上次在洛杉矶被你揍的那个具光谟，是具本绫的亲儿子、过继给膝下无子的具本茂的；听说具本式很不喜欢他三哥的这个儿子，一直想……”
　　顾莫杰抬手，示意费莉萝不必说了。
　　宫斗文的细节，顾莫杰没兴趣了解。
　　LG集团，毕竟也是八九十亿美元固定资产的大财阀了。
　　初音集团，今年随着大小非解禁后近上百亿美元的巨额资金流入、再投资再布局，市值更是飙升到了六七百亿美元。
　　个人恩怨，不该是这个段数下主导生意合作走向的门槛。
　　“既然LG内部还是有可利用势力能谈的，就先谈着好了。但是另外一手，三星那边也不能空着，能比价威胁的就比价威胁，能借空壳出面先收购跑通一条专利技术路线的，就先跑通一条路线。我们的总体思路，是利用棒子内部在OLED领域有两强相互掣肘争夺国内市场的现状，搞分化瓦解。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和夏普打交道的原因——日本人那边，夏普是一家独大的；索尼的JDI至今在传统IPS上泥足深陷，想用JDI威胁夏普都威胁不到。”
　　费莉萝苦笑着答应，顾莫杰这是又要当甩手掌柜的架势了。估计整个下半年，这块专利布局就够法务部门忙活的了。
　　“那你准备投入多少预算，在这个领域技术布局呢？”
　　顾莫杰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说：“OLED屏显，要跑通一整套技术路线，目前行情10亿人民币肯定是打不住的。我给你20亿预算，到时候看看还有啥有价值的，让初音智能打包报上来，一并先弄好再说。反正这些东西，现在买起来肯定不会亏。真等三五年后，LED侧发光屏/OLED自发光屏技术被大部分手机厂商投入商用了，到时候买贵几倍都不止。”
　　费莉萝斟酌了下可行性，接下了这个活儿。
　　“成，那我先安排下去，今年应该算是抄底的好时机，韩国人那边又没有‘四万亿’或者‘27万亿日元’之类的救市，那些长线计划估计资金都紧张着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好污
　　或许是这一年来，顾莫杰对硬件部门的关心有些少，缺课太多。
　　如今资金和资源到位之后，足足花了十几天的功夫，才把目前的一切进度和行业局势掌握透彻、了然于胸。
　　该花的钱，顾莫杰都毫不犹豫地增补立项，亲自提纲挈领安排下去；该寻找的外部资源，尽量连横合纵拧成一股绳。
　　初音智能的相关负责人员们重新核计了一下，跟顾莫杰确定了明年春节前一定完成“初心2”手机的封版研发工作、搞定一切物料供应链。并且在一个寒假的时间里拿出首批出货，确保应对来自IPHONE4的竞争。
　　而且初心-2的代工厂家，也会从东方通信，升级到富士康——随着初心1代的成功与巨量出货保障，富士康这样的一线台资代工巨头，终于开始正视来自初音智能的订单了。
　　做完这一切，看看时间已经是9月开学季了。
　　开学前这几天，初音网络科技这边连续上线了几个全新的重磅产品，以及部分已有软件的重要升级包，弄得江湖震动，顾莫杰自然也要关心一下市场的反响。
　　而整个9月里，这种陆续上线新产品的节奏并不会停息，而是要一直持续到十一长假结束。
　　这些产品里面，第一个上线的，是“初见”的“阅后即焚”、“私密模式”功能包。紧随其后的则是“初见钱包”。这两个东西的开发过程中，初音网络科技都吸收了一部分来自子公司UC的技术研发力量。
　　……
　　“阅后即焚”这个功能，是8月25号上线的，当时还没开学。
　　初音网络科技方面，对这个新功能采取了提示升级的推广态度，还在各大渠道发了一定数量的软文剖析功能用途。
　　学生党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初见’的这一系列新应用，第一个星期里，这货完全没有火起来的趋势。
　　相反，一开始注意到这东西存在的，果然是顾莫杰的老对手马化腾和张晓龙。
　　微信团队第一时间进行了紧张的评测，弄完之后，摸不着头脑，愣是没看出来“阅后即焚”这种鸡肋功能点有什么价值。
　　“QQ花了四五年时间，把聊天记录、异地聊天记录、云端聊天记录这些功能慢慢完善起来，才有了今天咱这种‘曾经说了啥总能找到’的美好时代。‘初见’这是打算干啥？一夜回到解防前么？傻叉才用这种功能吧！”
　　这种意见，代表了张晓龙和其他众多的微信团队策划人员的共同想法。
　　马化腾庆幸地以为，顾莫杰终于走了一招昏招，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阅后即焚”功能，悄然扎根了下来。
　　开学两周之后，一股不怎么和谐的风潮，渐渐在社交媒体上悄悄抬头。
　　“昨天给XXX女神表白了，竟然成功了！”
　　“草！运气真好。劳资也表白了，被女神呵呵回来了。不过还好没有友尽。”
　　“进组进组！想看福利的统统进组，你懂的！”
　　“我靠！XXX你好污！”
　　“我污？说话要负责任的，我哪里污了？啊，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诸如此类的段子，开始在QQ和初见的聊天群里扩散。
　　许多大一、高一乃至初一的学生，突然发现他们多了一条表白风险不那么高的路子，可以试一试。
　　最大的问题貌似还是：做这事儿需要的成本，貌似高了一点。因为“初见”的阅后即焚功能，只有手机版才有，买一台2000多块钱的初心手机，才能用上这个花哨的货色。
　　不过，貌似新学期以来，市场上垃圾一点的、千元机级别的安卓牌子也开始多起来了。或许可以考虑先买个垃圾安卓试试水……
　　相比于表白，分享劲爆福利图这种事情，似乎更不值得专门为之花钱。
　　一大群各种福利号，用着各种奇怪的手段，开始在初见的用户人群之间散播福利，由于福利的接收者没法保存图片，一时之间这种手段也就没法病毒式地扩散传播。
　　看起来，这似乎比QQ的“请转发XX个QQ群，不然会有诅咒”之类营销手段更加低效。
　　然而，在各个大中学校里面，相互用‘初见’聊过的朋友，似乎正在加速形成一个个小圈子。尽管人数占比还不是非常高，这些人也会在下课的时候凑在一起，交流“你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一张奇葩图，超级吊如何如何……”之类的话题。
　　而没有用过初见的同学，如果要凑上去加入话题，就会被一道无形气墙悄然隔开。就算当事人嘴里不说什么，一旦这些圈外人进入聊天的局面，整个圈子的话题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些措施，并没能有效地马上促使更多用户下载“初见”，却意外促进了安卓手机的普及。九、十月份里，那些需要新买手机的大中学一年级新生，几乎都从家长那里争取到了一个买一台安卓机的主动权。
　　根据后来的统计数据，安卓系统智能机，在09年最后四个月里，销量竟然比前面八个月之和还高几成。
　　虽然智能机本来就是一个日新月异增幅暴涨的市场。虽然09年下半年，中移动制式的安卓机才开始进入市场，而移动用户本来就是联通和电信相加总和的五倍以上。
　　额外暴涨的安卓机出货量，大量集中在垃圾小厂的千元机档次，“初心”和HTC并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初见”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受益者。在新购手机的年轻用户里面，第一次成规模地出现了“买了手机后没有安装QQ”的用户。
　　因为“初见”的用户量已经足够高了，社会上已经开始出现“某个新入网的初一新生用户，发现其所有现实中的好友都已经有‘初见’帐号，所以他没必要申请QQ号”这种现象。
　　何况“初见”的联系人批量添加功能点，用户体验一直做得比QQ和微信好，尽管QQ和微信一直在山寨和抄袭，却始终没有完全跟上“初见”的脚步。
　　初见是国内IM软件中，最早推出“可以直接从手机电话本导入联系人列表”功能的。也是最早导入“你们的共同朋友”、“你可能认识的人”、“附近的人”、“校内网同班/同级生”这些统计维度的软件，一个新用户注册了“初见”之后，只需要操作三五分钟，就能加完几百个好友。
　　十一过后，手机新购潮虽然褪去了，初见“阅后即焚”功能的火爆，却开始向新的市场模式转移。
　　学生党们，开始在面对面的近距离现实交流时，使用“初见”。
　　这种情况，在原先的QQ时代，乃至现在的微信时代，都不可能想象的。
　　QQ的用处，就是给分隔两地或者至少暂时不会见面的人之间聊天用的。从来没见过几个人明明坐在一个房间里，现实中吆喝聊天都可以听见，却还拿出手机来聊的情况。
　　初见的新功能出现后，却颠覆了这条铁律。
　　开始有人围坐在一起，然后互相显摆自己手机里的牛逼福利图，然后享受同伴们当面起哄、瞠目结舌的表情。
　　后来有人总结这一历史时间点：或许，让当面坐在一起的人，都要通过手机来聊天，这种病，就是从那个时间点，被顾莫杰从潘多拉的魔盒里面放出来的吧。
　　不用初见的人，不仅感受到了在网络上被某个模糊笼统的大圈子里朋友们，排斥到了一个个更私密的小圈子之外。更感受到了现实生活中的当面社交，也面临了这种排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腾讯搜集的用户习惯大数据，不会告诉张晓龙和马化腾这种隐痛。零花钱的不足，以及智能机的普及率低，仍然在压制着这个看似不怎么牛逼的新功能绽放其引力。
　　然而马化腾并不知道，墙里开花墙外香。
　　初见的“阅后即焚”模式，在国内上线两三个月都没让竞争对手警觉。
　　在美国，却很快有硅谷的初创科技公司，在审视了初见的“阅后即焚”功能点后，大为兴奋，并且立刻开始模仿编写，或是修改本身做了一半的社交分享软件。
　　船小好调头，公司大到初音和腾讯这种级别，不能随便拿自己的拳头产品市值开玩笑。往往只能等到某功能的社会效果很明显之后，才敢跟进。
　　硅谷的初创公司们，就没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
　　搞砸了，大不了风投公司的天使轮投资失败呗，本来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真搞成了，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这些冒险家里面，有几个是斯坦福大学的新生。他们原本对未来要做的东西还懵懵懂懂的，看了初见的新功能，立刻灵光一闪，有了方向。
　　这伙斯坦福生的头目，是一个名叫埃文·斯皮格尔的大二年级新生。
　　“干吧，兄弟们，咱就搞一个和初见的照片分享功能差不多、但又不完全一样的东西。嗯，名字就叫SnapChat好了。”
　　“要是能够成为扎克伯格第二，或者顾莫杰第二，咱就有钱买下BIG-M经纪公司，然后睡泰勒·斯威夫特了。”
　　（注：历史上斯皮格尔自曝曾经计划在2014年SnapChat公司IPO之后、手头现金宽绰了，就买下泰勒斯威夫特的经纪公司BIG-M一部分股权，然后就可以长期睡斯威夫特。
　　但是后来因为斯威夫特裤带子比较松，在13年就成功让他睡到了。几个月后斯皮格尔没新鲜感了，觉得貌似不值得为一个换了七八个男朋友的女星花太多钱，就放弃了买经纪公司的打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凌厉的钱包攻势
　　相对于“阅后即焚”功能在拉仇恨值上的慢热，初音网络科技在8月底推出的另一个产品，则立刻把来自对手腾讯的仇恨值给拉OT了。
　　（OT=OFF-TANK，魔兽世界术语，指DPS队员的仇恨值超过MT了。）
　　这个让仇恨值OT的产品，就是“初见钱包”。
　　初见钱包一上线，立刻受到了初音集团全渠道的发力推广。光是外部广告费的支出，就安排了好几亿的预算；至于内部不算钱的自有渠道，更是可劲儿地强推初音钱包。
　　第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推广声势与效果，便非常迅猛。
　　最初三天刚过，初见钱包就收获了第一批大约700万人的注册用户。
　　这些用户，都是在初音视频上上传过视频、参加过“广告费分享计划”的。
　　或者是在“初音歌姬”游戏里面，制作过MOD模型参加分享销售计划的。
　　或者是国内各大试试水的独立游戏公司，试图挤进STEAM数字版销售平台、在上面卖东西的。
　　正如五年多前，支付宝上线的时候，马云哪怕一分钱广告费都不花，也有那么几十万人，是非得第一瞬间注册支付宝帐号的。
　　那些人就是淘宝店主。
　　在马云那儿花钱的人，可以没有强大的注册支付宝帐号的欲望；但是通过马云的平台赚钱的人，是非得的一瞬间注册不可的。
　　马云只要一句“从今天起，不注册支付宝的用户，没法收钱”，一切抵抗都会秒掉。
　　初音集团如今的措施，道理是相同的。
　　那700万人，都是这些年来，多多少少从初音身上赚走过一些钱，或者至少是通过初音的平台渠道，从第三方消费者那里赚走过钱的。
　　以往，初音方面很大度地把这个支付接口，让给了初音虚拟货币的代币积分系统，或者干脆让度给支付宝。
　　而这一利益让度，也在过去数年里，换来了初音集团在面对国内竞争时的后方安稳——无论是顾莫杰面对周鸿祎，还是张超阳，还是马化腾，马云都给他提供了一定的资金支持，或者渠道上的联合。
　　如今，是做自己钱包产品的时候了。这700万早有基础的用户，毫不费力就收了回来——当然，那些人也不会注销支付宝，因为多年来支付宝的便利，已经让他们形成了在淘宝上网购的习惯。
　　只要淘宝网上的购物，依然需要使用支付宝结账，支付宝用户就不会减少。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卓手机的用户们需要面对的现实就是：他们的手机里可能需要同时安装多个支付软件。
　　不过，支付宝的使用频次及金额存放量，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
　　让销售侧的用户全部注册初见钱包并不费力，后续的攻坚战，主要体现在消费端。
　　9月1号开学之后，初音娱乐就旗下三大主要付费平台的付费接口，进行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统一整改。
　　首先是原本比较零散的各大网游充值付费系统，统一整合到了“初音战网客户端”里面，并且将初见钱包列为所有支付手段的第一推荐顺位。
　　为了防止不愿意下载钱包的用户出现流失，原本留给支付宝的位置依然放着，只是排到了初见钱包的后面，并且不再作为缺省设置的默认选项。
　　光调整一下引流渠道的接口，当然不足以推广新钱包，所以初音娱乐方面做出了实打实的优惠折扣。
　　即日起，凡是使用初见钱包充值游戏币的，首充充多少送多少，上限30元，即一张魔兽点卡的金额。
　　相当于，开通初见钱包给魔兽世界冲钱，冲30块钱可以得到两张点卡；而用支付宝冲钱的话，30块钱只有一张点卡。
　　因为初音娱乐当初的及时拯救，魔兽世界的2.0、3.0国服上线速度一直跟紧了国际潮流。
　　如今《巫妖王之怒》上线还不满周年，各种小升级包、新副本还在不断开启中。玩家们大多还在通往刷“霜之哀伤”的路上，用户忠诚度和用户黏性正在高峰上。
　　保守估计，至少有3000万人，在定期活跃登陆魔兽世界游戏，并且有自付费买点卡的习惯。如果这些人每人都被这充30送30的优惠点卡吸引，就意味着初音娱乐要在魔兽世界上让出10亿人民币左右的纯利润。
　　也幸亏顾莫杰在6月份的股权争夺战中，没有丧失对关联交易的控制权。否则此刻这种“拿上市公司的利润去补贴顾莫杰个人绝对持大股的非上市公司的产品”的行径，肯定会被小股东们集中狙击。
　　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国内互联网巨头，在做这种事情时，根本就不能和顾莫杰那样放开手脚。
　　除了魔兽世界之外，初音歌姬、DOTA2、军团要塞2、炉石传说……这一系列的游戏，都整合在初音战网客户端里，都会参加这一优惠活动。
　　而且，初音娱乐的优惠手笔，大到同行都不敢想象的程度：用初音钱包实现对游戏的首冲时，每个网游单独结算优惠。
　　也就是说，一个玩家只要注册了钱包，掏30块钱买了2张魔兽点卡之后，回头还能再掏30块钱，买10个炉石传说卡包（平时30块钱只能买5个），或者30块买原总价60块钱的DOTA2皮肤。
　　理论上，一个初音旗下5大主流网游都玩的玩家，可以从注册钱包这个动作中，最多得到150块钱的补贴优惠。
　　当年彼得蒂尔搞美版支付宝PAYPAL的时候，采取的是简单粗暴的“注册一张信用卡白送10美元”的策略，换算过来才70多块人民币。顾莫杰一补贴就是150人民币，手笔之大令人咋舌。
　　尽管军团要塞2、炉石传说和初音歌姬三款游戏绑起来，总玩家数量也不过和一个魔兽世界相当；而DOTA2也只有魔兽一半的玩家数量。全部算起来，初音娱乐的补贴上限不会超过25亿人民币。
　　但是，懂行的人稍微观察了个把月，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顾莫杰这一招重叠补贴，效果非常惊人。
　　因为它起到了进一步交叉引流玩家的效果。
　　原先，打魔兽的玩家，只有三四成会同时打打DOTA2，只有一两成会玩玩炉石传说。这一补贴之后，本着玩家都有的多占便宜的本性，就会有相当一部分本来不玩DOTA2或者炉石的玩家被引入坑里。尽管最初白送了30块钱点卡钱，却换来了这些入坑者中高达两三成之多的持续消费转化力。
　　据说，根据后来的统计，这一波补贴之后，DOTA2和炉石传说的付费玩家增幅数，都普涨了至少两三百万人。而这些玩家都是有细水长流的持续消费潜力的，最终将为初音娱乐带来一份长远的收入。
　　或许这笔额外收入只是每人每月十块钱人民币，全部加起来一年也就三五亿，但多多少少不无小补，弥合了一次性补贴的失血幅度。
　　不考虑交叉重叠，初音娱乐的全网游产线，可以覆盖四千万人的付费用户。这些人里，超过四分之一的时尚潮人，在第一个月里就投入了享受补贴的盛宴。
　　剩下大部分迟钝者或许会观望几个月，或者等目前玩的游戏里面所冲的点卡钱烧光了、不得不充值的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按照初音娱乐方面的宣布，“使用初见钱包首冲、30块以内充多少送多少”这个活动，是长期有效的，至少本年度不会变更。所以没必要着急。
　　何况，最初几个月的刺激过后，初音娱乐方面还会有一条后续的常年有效黏性策略——将来凡是用初见钱包为初音战网客户端游戏充值的，永久享受比其他任何渠道额外9折的优惠。
　　谁也不会怀疑，这四千万人最终都会成为初音钱包的用户，差距只是时间问题。
　　……
　　除了内容产生端和网游端用户，初见钱包扎根的第三个重点方向，就是深耕STEAM消费者和初音视频的付费会员客户。
　　STEAM平台即日宣布，凡是用初见钱包付款，初音集团方面额外给予8折优惠——相当于是平进平出，只收取游戏开发厂商和各路被招安的破解组该收的钱，而初音娱乐本身一毛钱渠道费都不赚。
　　这个策略的有效期，初音方面暂定为15个月。
　　也就是说，在2009年剩下这几个月里，乃至2010年全年，凡是用初见钱包买STEAM游戏的，统统只收成本价，STEAM方面不赚渠道费。
　　之所以定这个期限，顾莫杰和初音娱乐的游戏部门负责人都是深思熟虑讨论过的。他们一致认为，2009年和2010年国内的单机游戏市场基本上还看不出钱途。为数字版掏钱这种习惯，在国内玩家人群中间还远远没有形成。
　　这时候，是培养市场习惯的开荒期，没必要吃相太难看地急于赚钱。等到2011年以后，单机数字游戏的习惯慢慢起来了，整个市场蛋糕快速做大了，再谈赚钱也不迟。
　　STEAM拿出了这么大的尺度，初音视频自然也不甘示弱。
　　赫利和陈世军讨论之后，拿出的优惠推广方略是：凡是注册并开通初见钱包的用户，只要充值1块钱，就可以得到原价值60块钱的2009年度剩余月份初音视频会员套餐。
　　原本单买的时候，初音视频付费会员是15块钱一个月。现在1块钱首冲，就能得到4个月会员。
　　初音云音乐本来也打算响应老大的号召，先趁机推出付费会员，然后再搞“初见钱包首冲白送1年会员”这种把戏。但是被顾莫杰否决了。
　　他深知，中国人不会为数字音乐掏钱，这种固执比不愿意为单机游戏和在线电影掏钱更严重。音乐的正版化之路，起码要比视频和单机游戏再拖缓两三年，才有可能慢慢改变。
　　或许，2011年，甚至2012年之前，初音都不会考虑让音乐正版化收费的战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只有永远的利益
　　“9月1日，初见钱包注册用户数830万！其中90%来自于初音内容提供者。”
　　“9月12日，周六。开学两周，初见钱包注册用户数上升到1400万！有120万来自初音视频的原付费会员。另有310万人属于初音视频推出‘1元享受全年付费会员’优惠后、新开会员业务。剩余150万人，来自于首批贪图百送点卡的魔兽玩家。”
　　9月19日，开学第三周，这个数字上升到1700万，初音视频带来的钱包用户增幅渐渐萎缩，因为那都是一锤子买卖。
　　而来自魔兽和其他初音战网客户端网游玩家的注册热潮，则以每周两三百万的速度绵绵泊泊、持续不断地引流进钱包用户。
　　9月26日，2200万，增幅再次出现逆势上扬。
　　后来经过初音方面的数据分析，原来是因为本年度下半年最热门的两款PC单机游戏大作：使命召唤6和忍者之刃，在国庆前最后一周，展开了打折预售。然后原本犹豫不决的STEAM发烧友们，终于不再动摇，也加入了开通钱包、享受打折的快乐中去。
　　十一黄金周结束，所有平时没什么时间打魔兽的玩家，积攒下来的充值需求，得到了总爆发——此前，几乎没有玩家会在游戏里一次性充三张以上点卡的时间，所以他们积攒的剩余游戏时间，最多也就百来个小时。
　　平时要工作学习的人们，一个月里或许还花不掉100多个小时的游戏时间，所以没有必要马上冲钱。
　　但是，如果是真正走心玩的玩家，是不可能加上长长七天假期，都用不完号内余额时间的。
　　八成以上魔兽玩家，至少都要在国庆节期间充一次点卡。
　　于是，到10月7号，初见钱包的总用户数，井喷到了3200万人。
　　一个电子支付产品，仅仅上线40多天，就整出了3000多万用户。这势头，不能不让同行咋舌。
　　要知道，这些用户的含金量，可比平常的游戏、社交产品用户高得多。这三千多万人，个个都是至少绑定了一张实名银行卡的！
　　老马的财付通，做了有将近3年了，至今也才3000万绑卡用户。用QQ的人里面，平均每15个人才有一个是花钱冲Q币、花钱玩QQ游戏的，所以财付通家的3000万绑卡用户，起码有2700-2800万是有Q币的。至于那些单纯用腾讯合作的电商平台网购实体商品的网民，至今全国都不满500万人，就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
　　顾莫杰仅仅用了40天，就跑完了老马在钱包领域两三年才跑完的路。一举成为国内第二大的电子支付手段供应商。
　　3亿5千万用户的初音电脑管家系列软件，2亿3千万用户的“初见”社交圈子，6000万总付费用户的初音娱乐各系列内容端产品。三管齐下力捧钱包，效果就是辣么可怕。
　　说到底，根子上的原因还是在于：腾讯家的社交用户虽然至今还超过“初见”好几成，但是在腾讯家真金白银花钱的付费用户，却远远没有在初音生态圈里花钱的人多。
　　至于根本没什么人听说过的“百度有啊”，这些年下来，连1000万绑卡用户都没凑到。
　　在初音钱包面前的，只剩一个1亿8千万用户的支付宝。
　　据后来的数据统计，到2009年末，全国网民已经有45%的人开通了支付宝帐号，并多多少少形成了一定程度的网购习惯。
　　其中四分之三的人，形成了同时网购实体货物和虚拟物品的习惯。还有那么四分之一黏度较低的用户，始终只用网络支付手段进行各种虚拟物品充值，而对实物网购有一定的排斥。
　　江湖的水面，被彻底搅动了。
　　……
　　老马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顾莫杰的迂回侧击，除了让他震惊难以抵挡之外，也让他看到了一丝联合新盟友的希望。
　　或许，“双马争槽”的时代，应该过去了？将来应该是二马联合共抗初音的时代？
　　马云那家伙，不会眼看着支付宝的江山，被初音钱包蚕食吧？
　　他召集了公司财务和公关领域的决策层，紧急开会讨论联络新盟友的可能性。
　　因为是经营策略问题，而非技术问题，所以他最信任的老搭档、CTO张志栋并没有与会。技术人才里面，只有微信的张晓龙参加了。
　　老马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和马云的联合不能实现，那么腾讯也只能走下一步了，跟进领头双雄，做自己的“微信钱包”。
　　这个问题，必须让张晓龙参与讨论。
　　会议一开始，首先需要让手下人都了解到如今形势的严峻性。所以首先被马化腾安排发言的，是市场与公关部门的总监余大伟。
　　余大伟的讲解非常干脆利落，几句话就把威胁烘托出来了。
　　“初见钱包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增长到了3200万用户。而根据我们的调研，这个过程中初音集团的补贴支出达到了19亿。
　　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初见钱包的用户增速开始明显放缓，但每周新增两三百万人的速度，依然可以保持相当一段时间。
　　预计到年底之前，所有初音生态圈子里的付费用户，有80%～90%可以转化为初见钱包的使用者。到时候，初见钱包的总绑卡用户会达到5000-6000万人，然后初音的平台优势才会逐渐耗竭，进入和其他同行短兵相接竞争的状态。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初音方面的补贴力度不变，那么后面三个月他们还会砸下去总计20多个亿的补贴款。相当于顾莫杰是用了40亿的净亏损，硬生生加速了这6000万潜在绑卡用户的转化过程。‘人均获客成本’大约在70元人民币左右。”
　　70块钱“人均获客成本”，值不值？
　　如果只是买别人关注一个微信公众号，70块钱当然不一定值。（也有值的个案）
　　但是，如果是买一个用户绑实名银行卡，就太值了。
　　十年前，彼得蒂尔融资2000万美元，用补贴的手段烧出了PAYPAL的最初200万用户。然后在当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前，这200万用户被估值超过5亿美元。
　　考虑到这些年的美国经济增长、通货膨胀。如今在美国，一个绑了实名信用卡的电子支付帐号，资本市场估值是300美元；换算成人民币，超过2000块。
　　中国人没美国人那么金贵，或许连一半都不到。但是多年资本博弈之后，基本上也形成了一个共识：“每个支付工具新增一名绑卡用户”带来的额外市值，大约是七八百块人民币。
　　比如，虽然如今阿里集团迟迟没有上市，但是谁都知道，按照资本市场的常规算法，支付宝有1亿8千万用户，光这1亿8千万张卡，就能为支付宝公司撑起一千多亿人民币的市值了。
　　（注：历史上2014年马云把阿里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时候，并没有把支付宝也上市。支付宝始终是马云个人持股过半的一家公司。所以，上市后那个2300亿美元市值的公司，只是阿里巴巴的市值，不含支付宝。
　　有些人认为后来因为股价的波动，老马的个人财产超过了马云，这只是不懂资本市场的人的揣测。只要马云愿意让支付宝也上市，估值溢价几倍很轻松，他手头股权的总市值反爆马化腾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放弃实打实的实惠、去争中国首富这种虚名没什么意义。）
　　……
　　“70块钱的获客成本！太特么划算了！我们怎么就没这种机会！”老马都忍不住嘟囔吐槽了一句。
　　面对吐槽，市场总监余大伟只能如此开脱：
　　“这种成功是不可复制也不可延续的。顾莫杰并不是凭空制造了那么多用户，他只是把这些年渐渐沉淀下来的、已经养成了在初音虚拟商品上花钱的人，加速推了一把，绑到初音钱包的站车上。所以，历史用户消化完之后，他的用户增幅也就停止了。”
　　就好像在夜店里，一个什么内涵都没有的丑男，直接拍两千块钱在桌上，带一个妹子回去过夜，你当然能说这人的漂资是两千块。
　　但一个本来就温文尔雅又帅气文艺的男人，和一个妹子聊天甚欢，最后花了百来块钱请妹子喝了两杯酒，就带回去上了。这时候，绝对不能说这个妹子身价只值两杯酒。
　　人家本来就芳心暗许、半推半就。两杯酒，不过是酒为色媒罢了。
　　70块钱一个人的获客成本，只是半推半就的时候推一把的代价，不是马路上直接逮一个新客户的代价。
　　老马默然良久。
　　“我想知道，顾莫杰还有没有可能拿出更多的补贴花招、他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和我们玩这种补贴式推广！”
　　余大伟庆幸地缩了缩脑袋。
　　这个问题，该是CFO罗硕韩头疼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罗硕韩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生代进场
　　面对老马的焦躁，腾讯的财务一把手罗硕韩，只能硬着头皮剖析：
　　“顾莫杰在4-6月份的时候，回笼资金总额应该在600亿人民币左右。买工业光魔花了150；北斗导航系和夏为海思麒麟系CPU领域的硬件合作，两项总额将近300。
　　所以，在软件业的布局和推广，顾莫杰剩下的热钱应该在150亿左右。算上下半年最近几个月的初音娱乐纯利润，总额有200多亿。
　　搞LED和OLED屏显技术布局、研发初音钱包和其他软件新产品、投资雷俊的UC系，总预算是50亿。
　　如果顾莫杰愿意，而且下半年他没有别的大规模并购投资计划，他就可以拿出150亿的资金，纯粹用于广告、渠道推广、用户补贴优惠。
　　初音娱乐全领域的补贴让利，目前已经做了40亿的预算。但事实上，因为在游戏产业上那些补贴，甚至都不用动用存量资金，完全可以从游戏的后续利润中直接抵扣，所以实际上只有单机游戏和在线视频会员，是实打实动用了存量资金来补贴的。
　　而在网游上，魔兽点卡卖30块钱60个小时，初音娱乐当然有得大赚；但是如果降低到15块钱卖60小时，初音娱乐一样不会亏本，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在这个领域，补贴更多是用‘未来的让利’模式出现……”
　　罗硕韩说得絮絮叨叨，条分缕析。老马听得有些不耐烦，一挥手制止了对方继续发散。
　　“你就是想告诉我，如果情况恶劣的话，顾莫杰今年还有130-140亿人民币，可以用来补贴推广他的产品，对不对？”
　　“总的结论，就是这样的。”罗硕韩谨慎地推了一下眼镜，肯定了老板的说法，“事实上，我们可以看到，顾莫杰已经有了一些不太激进的全套补贴方案了。”
　　老马奇道：“什么全套补贴方案？我怎么不知道？”
　　罗硕瀚连忙解释：“这是一个前天刚刚推出的优惠补贴，所以您没来得及听说，是在手机充话费领域的。
　　您知道的，三年前我们运作财付通时，就考虑到了面对支付宝的狙击，很难做大。所以财付通上线之初就花了不少成本，走通了中移动的关系，拿到了全网最低的‘财付通充值移动话费独享96折’的折扣。
　　当时全网其他充值渠道冲100块移动话费，普遍都要97块多或者98块多，而我们比淘宝上充话费便宜了将近2%，这个折扣曾经撑起了公司在财付通最初阶段的艰难扩张期。
　　但是现在，初音方面已经学了这一招，他们打出的旗号是，2009-2010年度，使用初见钱包在线支付充值移动话费，折扣92折，充值中电信天翼套餐花费，折扣88折。唯有联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初音方面出现了关系裂痕，没有给予优惠套餐。”
　　2009年的国内，网购还没有完全深入人心。打死了不肯在网上买东西的老派作风者，绝对不在少数。
　　但是有一件事情，哪怕再不愿意网购的人，也多半会选择在线掏钱买，那就是手机话费充值。
　　谁让三大运营商都是央企呢，营业厅的效率一个比一个窝心，用户体验一个比一个烂。再有耐心的人，也不愿意为了花钱而排队几十分钟。
　　而2009年，中国已经有九亿多手机用户了，光中移动就占了八亿，电信联通加起来一亿多，还有那么几千万人是多卡重合的用户。
　　在国内，直到2013年，手机用户的人数，常年是网民人数的两倍左右。
　　“使用某种支付手段，充话费折扣最大”，应该算是钱包类产品，效果最好、覆盖面最广的一种推广手段了。
　　如果折扣差额足够大的话。
　　面对这个新闻，老马不可能不紧张。
　　“中移动怎么可能给顾莫杰92折这种逆天的折扣的？移动老总又不是顾莫杰亲爹！”
　　面对这个问题，罗硕韩说出了一个让老马震惊不已的答案。
　　“中移动没给顾莫杰92折——他们谈的依然是96折，和我们一样。剩下的4%，是初音自己补贴全国手机用户的。”
　　老马倒抽了一口凉气。
　　补贴全国手机用户4%的电话费？
　　这是什么概念？
　　2009年，中移动和中电信的总电话费营业额，是6000亿人民币。4%就是240亿人民币。
　　“这不可能！如果8亿人都用初见钱包充话费，仅此一项顾莫杰每年要烧钱240亿。就算今年只剩一个季度了，也要60亿。”
　　“Pony，这个帐不能这么算——按照正常发展，初见钱包到年底也就6000万绑卡，如果只有这6000万人用初见钱包充话费，可能只要补贴10亿就够了（网民一般电话费消费比非网民高很多）在用户数暴涨之前，这个策略其实花不了多少钱。”
　　“是这样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老马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如饥似渴地逮顾莫杰的漏洞。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不能这么算。你想想，你家要是有一个人有支付宝帐号，难道不会连父母长辈和年轻学生，都用这个帐号来充值电话费么？我们计算的时候，应该按照一家平均覆盖三到五口的密度来换算，6000万初见钱包账户，可能可以覆盖2-3亿手机用户，而且是手机用户当中相对潮人、时尚、花费消耗较多的用户。这群人绝对可以覆盖中移动和中电信一半的营收收入了。”
　　这是非常人之常情的思维模式：家里有一个年轻的80后或者90后潮人，知道网购，那么肯定父母甚至爷爷奶奶的手机费，都会用这个80后的支付宝去冲钱。
　　当一个钱包号，对应五个手机号，就意味着补贴的“人均获客成本”，一下子提升了五倍。
　　按照老马这个算法，考虑钱包用户的增幅，顾莫杰09年至少要在话费上补贴出去40亿，而10年可能是200亿。
　　顾莫杰不太可能烧钱烧得这么狠。他今年可是出手了初音娱乐15%的解禁股，才换来那600亿的，不可能花得这么轻描淡写。
　　“目前来看，是有这种可能的。如果持续这样烧钱，顾莫杰也会撑不住。但是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顾莫杰很快会上线‘初见钱包’的手机APP版本。根据我们刺探到的初音策划风声，今年因为安卓机还不够普及、苹果机也没有进入中国，所以初音方面选择了暂时容忍‘电脑端钱包给手机充话费享受移动92折、电信88折的优惠’。而明年，一旦苹果的IPHONE4进入市场，初音方面很有可能收拢政策，将‘初见钱包充话费’的优惠政策，调整为‘只有使用手机初见钱包APP、给本机号码快捷充话费，才能享受上述折扣’，一旦是电脑用户给手机号充钱，折扣会回到目前的96折。”
　　好毒！
　　一个钱包号对应五个手机号的局面，就这么被破了么？
　　五倍的获客成本，就这么轻松回归了本位？
　　老马觉得心乱如麻。
　　“现不说这些了，再说说电信的事儿，顾莫杰怎么敢给电信打到88折的？那样补贴量更加翻倍了吧。”
　　罗硕韩有问必答：“那是电信为了推广天翼，主动降价导致的，据说电信直接给初音的折扣就是92折还是94折，目前刺探不清楚。据说是因为初音方面和电信一贯关系良好、最早推出‘天翼’制式的手机，后来又因为和联通交恶，被逼在三大运营商里面站队到电信这边。所以电信给出了大尺度犒赏初音。”
　　这一招，真是想学都学不了。
　　相比之下，腾讯真是和三大运营商里面，任何一个都谈不上交情。
　　持久的沉默。
　　“唉，看来祈祷顾莫杰资金链不足而放弃补贴，是不太可能了。”老马长叹一声，很快走出了情绪的低谷。
　　成大事者，不纠结。
　　“张晓龙，立刻把你弄了一半的微信钱包给我搞好，我说的当然是APP，要在四季度看到这东西上线。技术上还有疑问的，可以和原先的财付通团队紧密沟通，该找资源算钱的，内部走账。支付安全上，也要和QQ医生的团队一起合作，绝对不能出漏子。”
　　张晓龙答应得很干脆：“是，这个东西我们一直有在规划，作为一款防御性产品。我保证12月份上线，应该不会比初见钱包APP晚两个月以上的。”
　　“那就好，你去忙你的吧，产品策划调整，到时候我单独找你谈。”
　　老马说着，让张晓龙先散会离去。
　　然后他单独和罗硕韩讨论资本市场上的连横合纵。
　　“给我联系一下老马，我估计他听说初见钱包40天3000万用户，应该也急疯了吧。支付宝1亿8千万人的江山，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嘛。”
　　罗硕韩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阻止老马的决策。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也不费事儿。
　　……
　　此后几天，罗硕韩通过一个CFO该有的资本联络渠道，通过一些中间掮客，搭上了马云那边的关系。
　　可是，马化腾希望等到的答复，迟迟石沉大海。
　　“难道是因为顾莫杰把初见钱包的电商接口仍然引给了淘宝网，所以马云迟迟下不了决心改弦更张、和我们联合？”
　　似乎，只有这么一个答案了。
　　阿里集团那边，对腾讯的试探，没有任何正面回应。
　　只有一个拖字诀。
　　腾讯开出了“把财付通的电商入口接给淘宝网”这个价码，对方也没核计，似乎是看不上这渺小的条件。
　　“罢了，既然拉不过来，把咱的财付通、乃至未来微信钱包的电商入口，接给刚刚拿了2亿美元风投的刘强冬吧。但愿这厮给力一点，能够拖着咱的微信钱包一起装逼一起飞。”
　　尽管最终放弃了，马化腾依然很有没有想通：顾莫杰到底给马云开了多少额外条件，让马云在如此形势下都没有反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比总统还忙
　　2009年10月16日，星期五。
　　国庆长假刚刚过去两个星期。初音钱包的用户，当时正在3500-4000万之间徘徊。
　　赶在这个周末，初音钱包的手机APP版本，趁机推出了。
　　这同样属于一个圈子里人人都紧张，但是普通用户不怎么上心的产品。
　　马云，马化腾，李彦宏，都知道这玩意儿将来的威力。
　　而普通用户眼里，看到的情况则是这样的：
　　什么鬼？不就是个支付宝么？干嘛要弄到手机上用？多麻烦！验证起来都要烦死人好吧！
　　除了那些需要从初音平台上赚钱的700万用户，其余人鲜有开通初音钱包APP版的。根据后来的统计，在2009年，PC版初见钱包的用户数，是APP版用户数的八倍之多。
　　毕竟，二维码虽然已经在智能机APP领域投入使用一年多了，却始终没有APP厂商想到去形成合力、力推二维码的普及。
　　这个时代的手机硬件和摄像头分辨率、智能抗抖性能，也远远没有达到高效扫码的程度。
　　在不能扫码验证、手机普遍没有指纹锁的时代，抢先普及手机支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新一代带指纹锁和高清、智能防抖的智能手机，还要等小半年。到2010年寒假，由初音智能的“初心2”和苹果公司杀入中国市场的IPHONE4来扛大旗。
　　二维码的普及，更是需要众多APP厂商的通力合作。或许要到2011年，才能让手机网民形成扫码的意识惯性。
　　要走的路，还很漫长。顾莫杰也不是神，不可能过分加速这个世界的互联网进程。
　　尤其是在硬件进程跟不上的时候，软件商真是爱莫能助。
　　后来，支付宝APP在2009年11月底仓促上线。到当年年底之前，也只有300万用户下载了APP版并绑定验证——据说，其中有200万人都是淘宝店主，只有100万是买家。
　　微信钱包APP，在12月份上线，赶在了圣诞节之前。而在用户量方面，初期的微信钱包更惨。到春节之前，只拉到了15万用户。
　　而且其中大部分还是刘强冬开的东京商城上的店家。
　　若不是腾讯和东京的抱团取暖，连这15万人都做不到。
　　后知后觉的百度，或许是这一圈子里跟进最慢的。
　　百度钱包这个产品的PC版，2008年3月就上线了，当时已经有一年半的历史。
　　但百度方面或许是因为2009年年底一直缠在另一件事情里不得脱身，所以直到同行们都在钱包APP领域动手了半年多之后，才姗姗来迟地跟进。
　　最终，百度钱包APP版本2010年下半年才推出。这些都是后话了。
　　手机支付，如今还只是一个蛰伏期的产物。
　　各方大佬都只能先做个东西放着，冬眠占住坑，等待春季的那一声惊蛰。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各方巨头在钱包产品APP领域展开波状攻势的同时，他们布局的配套电商策略，也开始砸钱圈地。
　　腾讯方面，马化腾不惜再次以稀释原有股东5%股权的方式，在港股市场上融资弄了20多亿美元；并且拿出了他今年营收结余的大部分资金，两部分钱总计凑够了200亿人民币。
　　这200亿人民币，拿出大约三分之一，和初音、阿里等竞争对手拼支付领域的优惠。
　　另外六分之一，则花在各种新产品开发、APP公司并购，以及对微信社交产品的推广上。包括买下了几家比UC小一点、但在国内也能看一眼的应用软件公司。
　　最后剩下的一半，100亿，马化腾全部放在了电商领域的防御性投资上，免得对手在这方面形成过于巨大的迂回包抄优势。
　　历史上，腾讯在07、08两年都是市值翻倍暴涨的快速成长期。而到了09、10年因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PC端向移动端的互联网市场升级转型阵痛，腾讯整整两年没增么膨胀。两年时间，算上增资，也就从530亿美元市值涨到700亿美元而已。
　　而腾讯的下一波暴涨，本该等到2011年之后。
　　所以，眼下的腾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和顾莫杰硬拼，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并不是所有IT人，都能在09年4月的时候，遇到大小非解禁这种天赐其便的融资渠道的。
　　整个09年，腾讯拿到的外部融资，只有初音的三分之一。转入防御性投资的态势，也是在所难免。
　　闲言休絮，马化腾拟定在电商领域花的100亿人民币，其中40亿一次性投给了如今才刚刚开始寻求上亿美元级别融资的东京商城，并且换取了东京商城30%的股权。
　　其中一半是投票权委托的A类股，以免影响刘强冬对东京商城日常经营的绝对控制。否则，刘强冬这样还算有三分硬骨头的人，也不会愿意接受腾讯的城下之盟。
　　历史上，腾讯对东京商城的注资相对较晚，一直到2012-13年才实现。那时东京的市值已经挺高了，腾讯花了几亿美元，照样拿到了15%的股权——但是，后世的东京之所以接受这个亏本价注资，主要是因为2013年的微信钱包已经非常强大了，东京急需微信钱包这样的支付入口，引流到东京商城上去。
　　正如一切IT资本市场所言：有时候，接受投资，看重的不一定是现金，而是场外资源。
　　而且，若是没有顾莫杰这个蝴蝶效应，在09-10年的东京中期融资中，原本还有一家机构——周鸿祎的360，也会出资一两亿美元，换取东京商城15%的股权。
　　如今，周鸿祎因为顾莫杰的作用，已经作古，彻底淡出了国内IT圈子。东京资金缺口上的这一环，就被腾讯连拉带拽的补上了。
　　控股了起飞期的东京商城30%股权后，马化腾把剩下的60亿资金，彻底投给了一家韩国B2C服饰电商“千寻网”，用这笔钱将“千寻网”全资买断收购。
　　或许，是因为顾莫杰独辟蹊径、投资了以“不能够被文字检索的非标准中高端消费品”而著称的初创企业“蘑菇街”、试图绕过已经被淘宝网价格战杀成红海的标准化商品市场。
　　在资本市场，这种事情都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顾莫杰迂回淘宝的尝试，当然会被马化腾看见，发现，评估。
　　马化腾觉得顾莫杰想得有道理，自然会学习、山寨。
　　所以，他没空和顾莫杰那样弄家便宜但是初创的“蘑菇街”来试手。
　　国内没有这样的B2C电商，马化腾就去外国买。
　　所以，他直接弄了在韩国占据B2C定制服饰市场第一位的“千寻网”。
　　历史上的千寻网，并没有被腾讯直接控制，而是成为了东京商城旗下的一家子品牌——刘强冬拿了大笔融资之后，收购了千寻网的主要股份，成为千寻第一大股东。
　　而如今，因为周鸿祎的消失、刘强冬在09年的中期资金链紧张、不得不接受腾讯巨额注资，自然导致了他无力亲自手下千寻网。
　　于是乎，千寻网直接被腾讯绕过刘强冬拿下，然后成为了和东京商城并列的品牌。
　　在马化腾眼里，顾莫杰花小钱慢慢搞的“蘑菇街”，哪怕将来长成完全体，也不过是个小号的千寻网。
　　何况，千寻网还可以帮助马化腾开启一种特殊的、此前国内电商没有尝试过的商业模式——电商海淘。
　　韩流服饰，韩流美妆，韩流箱包鞋帽，一切高端流行品，都可以从千寻网为源头，制造出需求和市场，然后海淘回国内。
　　而且这一切，绝对要只支持微信钱包付款！想用支付宝或者初见钱包？门都没有！
　　“要海淘，用微信钱包”马化腾连口号都想好了。
　　平行时空的马化腾没法这么干，因为千寻网是东京的，不是直属于腾讯。只有本时空的马化腾，才拥有这个特权。
　　……
　　初见钱包APP版本上线后仅仅三天，周一。
　　被马化腾斜蔑着审视为“千寻网幼体版本”的“蘑菇街”，在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筹备、编写、测试之后，终于正式上线开张。
　　曾经在淘宝网摸爬滚打了六年、给周立新当得力臂助当了六年的陈棋，终于迎来了自己创业的黎明曙光。
　　网站成功上线当天，陈棋就如期拿到了来自周立新的A轮融资，并且让周立新个人在“蘑菇街”的占股提高到了15%。
　　他的公司，就天目山路上，距离支付宝大厦不远的地方。
　　个性化电商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据说，听说了蘑菇街上线的新闻、并且上蘑菇街逛了几天之后，北方中关村那边也颇有几个创业者深受启发，开始搞跟风的玩意儿。
　　其中一家叫做“美丽说”的公司，赶在2009年底上线网站，后来还真通过N轮融资活了下来。最终因为烧钱太甚，被电商领域布局姗姗来迟的百度全资收购。
　　眼下，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甚至顾莫杰的注意力，都没有被吸引到蘑菇街这个他表哥出钱投过股份的初创公司上。
　　因为，还有很多大事，在这段时间里密集发生了。
　　比如，谷歌中国的总裁李开复，终于离职了。谷歌中国和国内政府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急剧恶化的通道。
　　又比如，在国际上，就在“蘑菇街”上线后的第二天，希腊政府宣布其财政赤字其实被常年隐瞒了。
　　欧盟条约规定，各成员国的财政赤字，不得超过本国GDP的3%，从07年危机以来，希腊政府一直遮遮掩掩，说自己的赤字只有GDP的3%。10月20号这天，突然宣布原来两年都是说谎的，其实际赤字已经膨胀到了12%。
　　足足比欧盟规定的上限，超标了4倍。
　　继去年美国人的危机之后，一场更加持续深重的灾难，开始向欧洲转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不及收割
　　因为2008年IPO融到钱之后，赶上了美国那边次贷危机爆发。顾莫杰在部分创意产业资产低估的时候，稍微捞了一笔。
　　所以，尝到了甜头的顾莫杰，对于如今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大动荡，还是比较敏感的。
　　一听说欧元区出现了希腊政府的预期债务违约，他的神经马上绷了起来。
　　这几天，本该好好关心一下周立新投的“蘑菇街”开局情况。如今那些小事只能先放一放，他第一时间召集了古勇将和费莉萝，讨论未来面对欧洲市场的战略。
　　人比较少，就和茶话会差不多。照例是秘书叶敏茹先整理资料，帮大佬们梳理事情的脉络。
　　“根据目前的调查，希腊政府在5年前，也就是2004年面临欧元区准入资格复查时，就已经开始就财政数据造假了。
　　希腊是2001年元旦加入欧元区的，当时财务并没有问题。按照欧盟规定，准入后的国家，必须遵守根据《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所规定的‘财政赤字不得超过GDP的3%’这一硬性条款。
　　按照条约，欧元区的全面复审，一般是每隔3年进行一次。所以希腊自从加入之后，面临过04、07年两次复查，以及即将到来的10年年初审查。
　　当初04年的时候，欧盟初审就认为希腊的赤字达到了GDP的3.7%，计划警告希腊，如果整改不力就责令希腊退出欧元区。后来，希腊人为了防止退出欧元区，就找了美国投行高盛做手脚。高盛通过一场‘货币掉期交易’的戏码，骗过了欧盟审查委员会，硬生生把希腊的政府赤字做假账做到了3%以下。
　　但是从现在锅盖掀开之后的数据来看，04年的时候，希腊人的赤字就已经相当于GDP的5.2%了，甚至比欧盟当年初审时的数据还要高一半！经过多年糜烂、因为本国经济缺乏竞争力、旅游业增长不如预期，这个赤字累积到了12%GDP的危险高度。
　　本来希腊还是准备继续瞒下去的。但是因为去年美国发生了金融危机，高盛为代表的美国四大投行本身都受到了重创。小布什下台前救急的那个‘7000亿美元救市计划’，最终也被认清，是布什赶在自己下台前捂毒疮的一个临时狗皮膏药，根本不可持续。
　　所以，高盛当年为希腊设计的‘货币掉期交易’骗局，也已经没有流动资金继续维持下去了。在高盛无力帮助希腊维持假账的情况下，与其等着明年1月1号被外人查账穿帮，希腊人觉得还不如年底自己先坦白出来，好让着陆的时候软一点，少疼一点，不要直接硬生生坠毁。”
　　这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垃圾债卖多了，次级金融衍生产品卖多了，终究是要还的。
　　货币掉期交易这玩意儿，本来只是给企业和政府规避长期汇率风险用的。
　　比如那些常年接受外币投资、有大量外币债务的国家。因为从投资到回本可能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差，为了防止未来二十年里，它需要还的那种外币连续升值、加息，导致将来换不起或者太亏。
　　这时候，就会借助货币掉期交易这个工具，确保将来还钱的时候按照本币或者另一种相对稳定的中间外币还债。
　　假设希腊在2000年欠了12亿美元的外债，当时这笔钱相当于10亿欧元，约定2010年还清。但是到2010年，可能美元升值了，12亿美元会变成12亿欧元，如果不借助货币掉期交易，希腊就要多还2亿欧元。
　　用了货币掉期交易之后，在2000年贷款之后，就能和一家第三方的投行，比如高盛，额外签个合同“我用十年之后的10亿欧元，换你十年之后的12亿美元”。等到十年到期，如果美元跌了，希腊就赔了、高盛就赚了；如果美元涨了，则反之。然后希腊方面肯定要额外给高盛一定的手续费。
　　（注：80年代的拉美阿根廷等国家金融体系崩溃，就是因为借入大量美元投资之后，美元突然升值、加息，导致阿根廷等国要还的钱暴涨，最后连利息都还不起。30年过去了，阿根廷还没回到80年代初的国力和人均收入水平。从此之后，各国借外债投资，都会警觉远期汇率和利率风险。）
　　这么一个期货工具，到了华尔街疯狗手里，却通过关联交易的掩饰，变成了“低估希腊未来要付出的钱”、“高估希腊未来会收到的钱”的骗局。蒙过了欧盟审查委员会，把毒瘤慢慢焐大了。
　　顾莫杰捋了一下逻辑，看着手下人问道：“你们觉得，希腊那边什么时候会崩掉？崩掉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古勇将：“如果真崩掉了，最多是把欧元区就此打回十年前吧，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倒是欧元区内出口占优的那些国家，远期出口会重挫。所以，我们应该指望的，不是希腊这种鼻屎小国倒掉，而是指望欧元区强国救它。”
　　费莉萝：“而且希腊那种渣渣，就旅游业比较发达，酒店房地产也跟着带热了。要精密工业没精密工业，要高端材料、互联网也没有。这种垃圾就算有底可以抄，也不该是我们这样的IT集团去抄。有的是炒房团煤老板去玩二道贩子。”
　　“看来，暂时没什么我们可以做的？”
　　古勇将是资本老手，轻车熟路地给顾莫杰按常理往下推演：
　　“按照标普、穆迪这种信用评级机构的惯例。希腊自曝了这么大的丑闻，肯定要去核查确认，按照他们的办事效率，最多一个多月，肯定要给出信用评级下调。现在希腊的政府信用是A级别，到时候可能会降到B几个加。然后希腊从欧元区外融资的利息就会暴涨——国际银行家决定借钱利息的时候，都是看政府信用评级的。信用越高的国家，可以享受低息贷款；信用差的国家，因为本金风险高，所有银行都会抬高融资利率。所以，我们可以断定，两个月之后希腊政府就不可能从欧洲央行或者欧洲主要的德意志银行等渠道以外借到低息的钱了。到时候，要么看着希腊人死、欧元区重新分崩离析，要么就等德国人掏钱救他们。”
　　顾莫杰想了想，问道：“这些起码两三个月之后了，也就是2010年的事情。德国人应该不肯白白救希腊的吧？肯定会要希腊在2010财年的预算和很多政策上做出诚意的妥协，作为交换。”
　　“德国人当然不会白救。就看到时候究竟是哪一方可以把问题压下去，还是德国人出手后储备资金不足、其他方向的风险也爆发出来。”
　　“欧盟内还有风险？”
　　古勇将很自信地侃侃而谈：“肯定的，南欧懒汉一个个好吃懒做，贸易逆差又不是一年两年了。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从加入欧元区，这十几年都是巨额对德贸易逆差。真要是掀盖子，南欧国家一个都跑不了。”
　　叶敏茹听了，不由暗暗咋舌：“这么夸张？我还去意大利西班牙旅游过呢，以为他们挺发达的。”
　　古勇将轻蔑地一笑：“看问题看表面了吧！要去看数据。从90年代加入欧元区，这些国家都不能用本币贬值来保护本国工业了。南欧四国的工业品，都和德国货一样用欧元计价。德国货又好又便宜，十几年下来早就把南欧四国工业杀绝种了。这些国家基本上就剩旅游房地产，还有点原产地保护的特色产品。这十几年，他们过的都是‘从德意志银行借钱，然后买德国进口货’的日子。”
　　费莉萝听了，也颇受启发，捏着叶敏茹的手，悄悄说：“这事儿还真有。前阵子做个收购案的时候，查资料看到的。前几年，意大利政府找德意志银行借钱，没什么可以抵押的，就陆续把意大利国有的铁路、高速公路这些抵押给德银。如果将来还不上钱，理论上德银就能执行意大利的铁路和高速，让德国公司来运营收过路费还债。这两年，意大利的国有铁路和高速公路都抵押得差不多了，意大利人开始动政府办公大楼的脑筋，陆续用各级政府的办公楼房地产抵押给德银借钱。按照这个速度，不用五年，意大利人就得开始抵押军营、军港、空军基地这些最后的政府资产了。”
　　古勇将鄙夷地跟着吐槽：“这应该还只是一个笑话。接受铁路、高速、办公楼抵押，好歹还算有点可执行性，强制执行的时候，还能把意大利政府赶出来另外租破房子办公。军事基地那种玩意儿，收了也没法拍卖变现；德银要是哪一天真敢收这种抵押物，那它距离坏账爆发也不远了。”
　　顾莫杰摆摆手，制止了手下人发散思维：“那你们觉得，这一波里面，我们的机会到底在哪里？”
　　“应该在德国，或者根本没有。”
　　“怎么讲？”
　　“如果德国人不救，看着南欧陆续崩，那我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两年，欧元区破碎后，德国工业企业出口暴跌、资产价值萎缩后，我们再去定向收购一些优质资产。如果德国人救了，那就等着德银背上的坏账越吹越大。等到南欧对德国工业品的购买力因为没钱萎缩的时候，我们重复第一条路子的手段，再去抄底德国高端工业企业。”
　　顾莫杰微笑：“看来，不管哪条路，最后都是从德国人那里收割了？”
　　古勇将耸耸肩：“没办法，我们是高科技企业嘛，欧盟除了德国人，还有谁配被我们盯？南欧那些房地产资源，无论有没有抄底的盛宴，都是炒房团煤老板考虑的，不是我们考虑的。当然，你要是想自己买几幢城堡自住，那倒是无所谓。也没必要考虑升值贬值，贬值了正好少缴点儿物业税。”
　　顾莫杰在笔记本上信手涂鸦了几行，把希腊危机这桩事儿的考虑优先级，暂时下调了两个等级。
　　既然希腊政府的信用下调要12月份才出台、欧盟救助和条件要2010年年初才公布，估计他在10年寒假结束之前，在欧洲市场上都没什么可做的了。
　　倒是明年4月份，第二批大非股解禁之后，可以稍微考虑挪点钱，看看有没有信心跌破的优质资产能合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我们谈收尸谷歌问题的时候
　　把欧债危机的优先级调低，暂时搁置观望。
　　稍微空下来一点的顾莫杰，在10月下旬最后几天里，把精力集中到同期发生的另一件行业大事上。
　　这件大事，要说其渊薮，应该是从9月中旬开始的。
　　当时，谷歌中国总裁李开复正式从谷歌辞职。
　　圈内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错愕和不解，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半个月过去之后，各种声音渐渐开始冒头。尤其是李开复离开后那一个月里，谷歌中国的相当一部分大政策略开始调整，和政府的关系也渐渐尖锐起来。
　　顾莫杰和李开复不熟，反而是当年和拉里佩奇更熟一些。但是他自然有自己自上而下的渠道，从国内，从美国，侦查了一段时间后，就搞明白了事情的脉络。
　　讨论欧债危机之后的次日，秘书叶敏茹搜集了全部所需的资料，给顾莫杰概要地讲解了一下：
　　“李开复一直致力于谷歌进入中国市场后的本土化，他是妥协派的代表。但是谷歌在中国搜索市场占有率一直低于百度的半数，甚至只有三分之一，便渐渐开始剑走偏锋，尝试一些激进的差异化竞争策略拉客户，并且有激怒政府的可能性。
　　李开复试图弥合这种问题，但是谷歌高层认为他的路子不对。李开复任期内弄的‘谷歌问答’、‘谷歌来吧’无非都是从‘百度知道’、‘百度贴吧’那种产品上山寨的，根本不可能指望这种路线在国内市场超过百度。
　　所以，逼急了的谷歌决定搏一把，在信息透明度上做文章。
　　李开复认为那样会导致谷歌最终全面被逼走，既然说服不了上层妥协，他也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来临，就选择了辞职。”
　　谷歌和朝廷关系不好，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早些时候的传闻，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在此之前，顾莫杰只是不知道那种僵硬是谁主导的——是李开复追求这样，还是谷歌高层追求这样？
　　让自己人深入调查之后，至少第一个问题已经明确了：在美国的那些谷歌高层，是激进派；而李开复，是妥协派。他属于本土化进程中的黏合剂，没什么牛逼的建树，但是好歹这些年来帮谷歌中国维护好了本土市场的政府关系。
　　现在的问题关键，应该集中在谷歌到底怎么触怒政府了，走到了哪一步。
　　顾莫杰凝眉沉思，把玩着手上的眼镜儿：“说具体点儿，李开复走了之后，谷歌中国究竟怎么调整策略、顶撞政府了。”
　　“主要是放宽了搜索结果的尺度，主动把一些李开复任期内设为敏感的内容，调整搜索结果排序算法之后，主动提前排位。”叶敏茹翻着材料，利落地回答。
　　“啥意思？也就是说，那些东西，在李开复任期内，也是可以被谷歌搜到的咯？”
　　“是可以搜到的。谷歌从来不愿意帮助政府和谐，但是李开复知道怎么和政府打交道，所以尺度拿捏比较有分寸。他也不说不让搜，只是把政府不希望人民搜到的东西排序上往后排，算法上微调一下。把原本出现在第一页的搜索结果，挪到五六页甚至十几页之后。真死硬想看的人，一页页翻十几页，还是能找到的。但是李开复走了之后，和谐排序的算法被谷歌中国抛弃了，甚至还有一些逆向推送算法被加入了测试……他们应该是指望打‘提供差异化服务’的牌，剑走偏锋搏一把，对百度弯道超车。”
　　这就有点主动挑衅了。
　　看来美国公司不太了解国内的政府力量。
　　顾莫杰听着听着，就觉得谷歌药丸。
　　除非他们及时清醒过来。
　　顾莫杰觉得很不解，难道谷歌在常规市场竞争上，已经陷入那么明显的颓势了么？
　　“谷歌在那么做之前，它在中国市场的占有率大概是多大？”
　　“按照今年三季度的数据，在国内的PC搜索市场上，百度的市场占有率是52%，谷歌方面是21%，然后是搜狐家的搜狗11%，我们的初音浏览器自带搜索7%，腾讯的搜搜5%，其他杂鱼相加4%。至于移动端搜索，因为目前应用量太少、国内智能机用户还不到5000万，所以没有单独统计。我们从雷俊那里收购的优视科技公司的UC浏览器，才在安卓上上线了不到半年，独立的手机搜索APP也没有成气候的。”
　　顾莫杰暗暗盘算了一下，也就是说，此前在国内用谷歌搜索的人，本来就只有用百度的四成。
　　李开复用了五年亦步亦趋战术，知道，贴吧都仿了，没能超车。美国那边的高层等不及了，眼看百度渐渐稳住了差距，准备搏一把。
　　怎么搏？在内容上搏一把，是最容易赢得同情和道德制高点的：你百度不敢让人民看见的东西，咱谷歌敢。
　　这个大旗要是能扛起来，俯视效果绝对好。
　　问题是李彦宏傻么？不知道这个大旗扛着爽么？
　　李彦宏当然知道。
　　李彦宏更知道，扛这个旗的代价不小，所以不敢扛。
　　所以，百度固然“卑躬屈膝”，谷歌也绝非“大义凛然”——如果换个环境，当年李开复任期内的亦步亦趋战略有效果，谷歌在中国搜索市场的占比份额目标达到了的话，谷歌也是不会这样铤而走险的。
　　正道，是给市场第一走的。第二第三，只能奇正结合，偶尔出出险招，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
　　谁处在那个位置，都会选择和位置相当的策略。
　　这是屁股决定脑袋，和道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顾莫杰没必要去关心这些恩怨，他只需要思考：谷歌是不是真的药丸？
　　如果谷歌在中国完了，或者没完，哪一种情况，对他的初音集团更有利？
　　第一条逻辑很容易想通，顾莫杰把玩着眼镜，用自言自语的语气和叶敏茹聊着：
　　“如果谷歌完了，第一个连锁反应肯定是百度至少分走原先谷歌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剩下所有人哪怕奋起争夺，也就收尸剩下的一小半。将来的国内搜索市场，就更加一家独大了。”
　　顾莫杰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历史上谷歌完了之后，百度真就从谷歌那里分走了相当于全国市场10%几的量，把百度的占有率一度冲高到65%左右。
　　而历史上的第二大受益者，则是周鸿祎的360。周鸿祎在看准谷歌离开后瞬间形成的真空后，果断把360安全浏览器的自带搜索功能，从给百度留接口，改成了自己单干；也把浏览器的划词搜索，引导到了360搜索上。
　　利用其在浏览器市场的优势，硬生生把360搜索从一个不足10%市场份额的小品牌，杀到了将近20%。所以历史上的2010年，360其实是在同时与腾讯、百度作战，这也是为什么那段历史的3Q大战中，百度和金山可牛那些统统站在腾讯一边的原因。
　　周鸿祎已经作古，360的一切遗产，都只是如今初音的一部分。
　　顾莫杰如果想这么做，当然也可以做，甚至其成绩会比周鸿祎做得更好。
　　但是，顾莫杰和腾讯的死仇，也比另一个时空同期的3Q死仇更深。他必须考虑在最近两年内稳住李彦宏和马云，不让他们站到马化腾那边去。
　　所以，仅仅从“搜索市场”这个角度分析，要维护初音的利益最大化，当然还是维持谷歌的现状比较好。
　　除了搜索，谷歌中国倒下之后，还会有哪些遗产？
　　“给我弄一份详细的谷歌在华业务清单来，要尽可能脉络清晰。”
　　“是。”
　　“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么？”
　　“我不要官方统计，我要你向公司各个事业部的技术负责人调查，让他们每个人好好头脑风暴一下——如果今天谷歌的遗产对他们敞开，他们想收尸点什么东西。”
　　“……明白了。”
　　叶敏茹不多话，立刻吩咐下去。这番活儿有点麻烦，直到顾莫杰快下班的时候才统计回来。
　　群策群力，果然比顾莫杰自己盘算要全面得多。
　　第一份报告就很干货，切中要害，是邹胜报上来的需求。
　　“Gmail……嘶，这玩意儿肯定也值钱。国内第四/第五大的电邮供应商。要是谷歌倒了，肯定大部分Gmail用户会被咱和网易收了。用Gmail的人一般都在鄙视链顶层，肯定看不起QQ邮箱，怎么看这笔买卖都是咱最赚。”
　　初音网络科技即将在初见钱包初具规模后，试点“可选择的付费读信业务”，这个时间点上，如果把谷歌在中国的电邮业务鲸吞到初音帐下，无疑是一个重大利好。可以让初音邮箱瞬间超越QQ邮箱和网易邮箱，成为国内第一。
　　然后，钱包业务也会得到非常好的持续反哺、相互黏性牵引。
　　顾莫杰心中，对于推倒谷歌中国的欲望，更加旺盛了。
　　似乎，可以和百度达成暗箱交易，两家分尸，百度在明，初音在暗，分尸谷歌。
　　顾莫杰按捺住激动，往下继续翻。
　　后面都是些小打小闹的说法，并没有引起顾莫杰的注意。倒是有几个初音智能的硬件部门，提了点和谷歌在高端智能传感器领域的合作需求。
　　问题是那些玩意儿都是谷歌在硅谷的总公司掌握的，和谷歌中国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顾莫杰也就只能搁置。
　　最后，他看到了一份厚厚的、翔实的需求。
　　是这两年一直在公司里比较沉寂的“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负责人，严磊提出来的。
　　严磊是当年杰夫辛顿教授带出来的第一批深度学习算法博士生。来初音后，从“图片搜索找同款”功能开始做，在图片搜索、人脸识别这些领域好歹跟上了谷歌、FACEBOOK之类的国际最先进水平。
　　后续几年里，他又陆续在研究社交推送算法、云音乐偏好推送算法。虽然没什么决定性的轰动成果，却也润物无声，把初音的人工智能团队搭建了起来。
　　这些年里，严磊也帮顾莫杰挖来不少后续的师弟，都是多伦多系的人工智能博士生和其他实干人才，烧大价钱先养着。要论深度学习算法这一细分领域的人工智能人才，初音或许不如谷歌和FACEBOOK的投入，却至少超过了苹果公司，超过了乔布斯。
　　严磊等闲不提要求，此刻的要求，自然会引起顾莫杰的重视。
　　“谷歌中国的历年搜索数据？要这玩意儿干嘛用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顾莫杰本该下班了，但是严磊的报告，成功引起了顾莫杰的注意，他决定加夜班。
　　让叶敏茹去楼下云咖啡拿了两个套餐，然后他在办公室里请严磊边吃边谈他的想法。
　　“说说吧，你对‘谷歌中国五年来在华搜集的搜索数据’的用法细节，是怎么看的。”
　　严磊依然保持着四年前认识顾莫杰时的学者气，不怎么讲究礼貌，就大咧咧坐在顾莫杰对面，一边用便当，一边闲聊。
　　“你不都已经把‘初秘’那个项目交给我做了么，寒假就要和IPHONE4的SIRI掰腕子了，难道就不想让‘初秘’的水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上升一个台阶？”
　　严磊口中提到的这个‘初秘’项目，是顾莫杰从去年初心1代手机上线后，就丢给初音的人工智能研究团队研发的项目。
　　他对后世智能手机行业发展那一点仅存的记忆，到2012年底为止。那段历史上，苹果公司的手机在IPHONE5这个型号上戛然而止。
　　苹果公司会做出SIRI这个人工智能语音助手，顾莫杰是知道的。
　　那些买了IPHONE4S以上苹果手机或者IPAD3以上平板的用户，可以通过SIRI，对机器发送语音聊天。机器会试图模拟真人对话，并且给出使用者想搜索的内容、答案、软件APP应用，或者帮助用户拨打电话、寻找联系人等等。
　　顾莫杰要弄的‘初秘’，就是一个狙击SIRI的存在。
　　IPHONE4明年二季度就要上市了，初心2代手机会比IPHONE4更早一两个月。
　　‘初秘’的开发，本来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冲刺阶段。
　　初音集团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步伐，并不比苹果公司慢。哪怕没有别的新招，顾莫杰手下的人也能按期完成初秘。
　　但是此刻，严磊让顾莫杰看到了一股更高的期待。
　　他眉毛一挑，身子微微前倾。
　　“你是说，给你弄到谷歌中国过去五年在华搜集的搜索数据，就可以帮助你提升初秘的人工智能程度？”
　　严磊细嚼慢咽地吞下一片肥牛，喝了口饮料：
　　“当然。问题问答型的人工智能，本来就是要靠不断训练、不断积累云端大数据，才会回答地得越来越准、越来越接近真人思维模式。搜索、点击，本身不就是深度学习算法架构下，问答智能的最初渊薮么？”
　　深度学习算法，本该是杰夫辛顿教授提出的学说。
　　本时空，这个机会被顾莫杰分润了。
　　要说所有互联网大佬当中，对深度学习算法和云端架构的人工智能认识程度，恐怕顾莫杰能排世界第一。
　　只是在所有当老板的人里面，见识排世界第一。不包括和砖家们比。
　　也就是说，在对人工智能的远见卓识上。哪怕拉里佩奇、扎克伯格、乔布斯，这3个大佬的见识，也比不上顾莫杰。
　　严磊的话，点拨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顾莫杰秒懂。
　　这个思路很不错！
　　用百度，或者谷歌，搜索网页。
　　这个搜索动作的本质，是什么？
　　其实就是一次问答。
　　比如一个网民，在百度上搜“权宝儿”三个字，然后弹出几百万个搜索结果。
　　第一个搜的人，得到结果列表后，点击了“权宝儿”的百度百科词条。
　　第二个搜的人，点击了一条她参加的综艺节目视频。
　　第三个搜的人，点击了一条关于她的娱乐新闻。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又点了百度百科词条。
　　假设，因为百度的用户容量够大，有10万人次搜了“权宝儿”这三个字，然后百度根据反馈统计：其中43%的人搜索后，点击了百科词条，22%的人，点了某娱乐新闻，17%的人……
　　这时候，如果把百度搜索的云端大数据，接为‘初秘’或者SIRI的服务器端，初秘就会知道：当下一次她的手机主人说出“权宝儿”这三个字的时候，优先把这个词的百度百科词条内容推送给主人——当然，是用语音阅读的方式。
　　这是最简单的问答型人工智能，靠统计数据，来让机器的回答，更贴近代表所有网民中最大众的那一群人的意见。
　　这个过程中，机器并不理解“权宝儿”这三字代表了什么，它只是在算法上统计了“所有曾经搜过这个词的人，在搜索后点击查看了哪条答案”，然后把看过人最多的那条答案，推送给最新问这个问题的人。
　　这样的大数据，只有搜索引擎服务的提供商，才拥有。或者说，只有那类公司的数据，样本容量才足够巨大，足够客观，足够撇掉误差。
　　在中国，只有百度和谷歌有这个资本。
　　而且，百度和谷歌除了搜索大数据的历史记录足够庞大、完爆其他搜索服务提供商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独门之秘，在2009年只有他们两家形成了规模。
　　那就是“百度知道”，以及比百度知道逊色一些的“谷歌问答”。
　　“知道”，是一个比搜索更加贴近人类语言习惯的问答产品。在搜索的时候，人只会打几个关键词，很少会直接长篇大论写一句话，写一个用人类正常语法表述的问题。
　　而用百度知道的时候，因为背后是人类在回答，所以大家都遵循了人类语言的语法。
　　一个新买手机的用户，和初秘或者SIRI聊天的时候，问到的问题，真的是绝无仅有、从来没有前人问过的么？
　　恐怕不尽然。
　　十几亿人心中的困惑，有相当大一部分是重合的。同一个问题，可能全国有几百万人想问。
　　有了百度知道的云端大数据之后，初秘或者SIRI再听到手机主人的语音发问时，就可以先搜一搜这个云端数据，看看有没有近似的或者重复的前人提问。
　　如果有，直接把前人提问中的“被采纳答案”推送过来、语音阅读一遍就行了。
　　在“知道”这个产品上，谷歌其实走得比百度慢。谷歌的强项，是“谷歌学术”那种专业标准化的问答，而缺少家长里短的日常人工智能锻炼。
　　在人工智能领域，如果非要对比谷歌和百度的优劣势，只能说：谷歌可以训练出更精密的机器，但是不如百度那样容易给机器学会‘七情六欲’。
　　因为早年的谷歌，压根就没想到去锻炼其人工智能的这个方面。
　　当然，说句良心话，百度也没想到。
　　“百度知道”日后教会了“度秘”比SIRI更能插科打诨，也只是百度发展时一招无心插柳的歪打正着。
　　……
　　正因为顾莫杰懂行，因为他自己就懂深度学习算法，所以，他比别人更能领会严磊开出的条件诱惑力。
　　初音集团，在搜索上是弱项。
　　但是初音集团，在人工智能的算法领域，是强项。
　　一个企业人工智能产品的强弱，受制于两个因素。
　　一个是算法的好坏，一个是大数据的规模。
　　比如，谷歌的算法效率假设是10%，而谷歌的日搜索处理量是10亿条，所以谷歌的人工智能每天理论消化的问答是1亿条。
　　如果初音的算法效率更好，有20%，但初音每天的搜索处理量只有1亿条，那么初音人工智能每天理论消化的问答只有2000万，比谷歌弱了五倍。
　　有好算法，有好的“数据消化效率”，却没有足够的“数据饲料”去喂养这副“消化功能”极强的“胃口”。
　　这一直是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的缺憾，短板。
　　但是，如果按照严磊的说法，把谷歌中国过去五年，在中国市场上搜集到的服务器端历史记录数据统统COPY过来，“填鸭式”地塞给“初秘”去学习，那么初秘在“真正听懂中国人讲话”这个问题上，起码可以赢得相当于额外获得两三年时间锻炼的效果。
　　历史上SIRI公司成立于2007年，10年被苹果收购后，在4S上放出了这个人工智能产品。
　　但是用过IPHONE4S的用户，恐怕都有一种记忆：
　　刚开始，4S上的SIRI智能程度真的很低，几乎听不懂什么话。还是只能和旧时代的“语音拨号助手”那样，帮主人翻翻通讯录、拨打一下电话为主。
　　至于让SIRI真的近似于人一样和主人聊天，似乎是2012-2013年的事情了，那时候的SIRI才渐渐说话像人话。
　　那就是因为，SIRI花了两三年时间来“学习”、来积累和消化云端大数据，渐渐统计出人类语言习惯。
　　如果谷歌中国不倒下，谷歌在华的那多年数据记录，肯定是作为商业秘密不会公开的。因为那涉及到其对中国人上网习惯的统计。如果公开了，很有可能被对手拿去，作为优化对手引擎算法的参照物。
　　但是，如果谷歌中国倒下了，这些数据再遮遮掩掩藏着，似乎就没什么意义了。
　　只要顾莫杰出一笔看上去挺诚意的价码，谷歌总部相信就会把这笔数据财富卖给初音。
　　顾莫杰意淫着美好前景，简直要兽血沸腾。
　　恨不得现在就在老朋友拉利佩奇脊梁骨上捅一刀，然后把谷歌中国的数据资源巧取豪夺走。
　　“磊哥，来，好好说说你数据到手之后的详细使用计划。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当然没问题，就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严磊一副指点江山状，对顾莫杰讲解了一个钟头的技术路线梗概。
　　“只要做到了这些，然后，我们的初秘肯定可以在‘人话识别率’上领先SIRI至少两年。”


第一百五十九章 顶级峰会
　　初音邮箱的付费邮件业务，可以等。
　　Gmail的死亡进程，不需要顾莫杰额外付出代价去加速。
　　但是“初秘”的研发进度，真的不能等。
　　顾莫杰可不想明年2月份寒假、“初心2”手机上线后，搭载一个人话都听不透彻的人工智能语音助手，去和苹果家的SiriPK。
　　是时候主动去一趟京城，和久违的李老板商量商量：如何一起背后捅刀子，加速谷歌中国的死亡。
　　和严磊聊完那一晚，回竹溪小径大睡了一觉。次日起身，顾莫杰就让叶敏茹安排飞机。
　　“安排直升机，顺便给李老板打个电话，中午一起吃饭。”
　　“好的。”
　　和李老板两人私下聚会这种场合，在顾莫杰记忆里，最近的一次，也是六年前了吧。
　　那年，他还是一个18岁的白手起家者，为了一个刚刚写出来的输入法，作为一个小客户，去谈百度推广。
　　当时，是他如今的表嫂刘绯彤，接待的顾莫杰和表哥周立新。
　　那个下午，李老板觉得顾莫杰“骨骼精奇”、“颖悟不凡”，留顾莫杰聊了两个钟头。
　　谁会想到，6年之后，24岁的顾莫杰个人财富，已经反超了42岁的李老板。他名下的初音集团，资产也隐隐然追平百度。
　　2009年的百度，市值也不过600来亿美元，暂时以极为微弱的优势，占住中国互联网企业市值第一的位置。
　　但谁都不怀疑，凭顾莫杰的成长趋势，明年初音集团就可以稳扎稳打完成超越，把第一的宝座纳入囊中。
　　李老板的号码，顾莫杰还是从那张六年前收到的名片上翻出来的。
　　对方果然没换号，一打过去，很快就通了。
　　“Robin，我小顾。有点事儿进京，中午一起吃个饭，地方你挑——咱谈谈谷歌。”
　　“JAY？稀客啊，欢迎欢迎。”
　　电话另一头的李老板笑得很和煦，有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错觉从手机里扑面而来，“我这人不讲究吃，大董烤鸭行不？”
　　“成，那我11点。大董附近我不熟，你得先找个地儿给我停飞机，弄个车接我。”
　　“一句话的事儿。”
　　顾莫杰挂了电话，就登上EC-135HD，直飞京城。
　　……
　　四个小时后，顾莫杰准点出现在京城大董烤鸭。
　　时隔六年，他可以感受到，李老板的脾性，变得越来越官场化。六年前那几分自由主义随性而为的锐意，已经被消磨了不少。
　　在国内做搜索，比做社交和电商更磨人。上面打招呼和谐的敏感词，一年比一年多，一不留神就得罪人了。
　　连请客吃饭，都挪到了大董烤鸭这种官腔气十足的地方来——寻常顶级富豪，在京城请客吃饭谈生意，都不喜欢去饭店，而是找各省驻京办的关系店。
　　而大董烤鸭，只是给奥黑马或者安倍这种外国访客装模作样“家宴”的；论好吃，真不如那些驻京办的店。
　　或许，这和国内四巨头中，唯有李老板留在京城中关村有关吧。另外三巨头，都是在市场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
　　店里包了半拉子场地，一水的西装男保镖封了条走廊，把顾莫杰引进包厢。
　　李老板已经在那里等了，顾莫杰一到，两分钟内就上齐了前菜和主菜。
　　“当年说后生可畏，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客气啥，坐。”
　　李老板看到顾莫杰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胜感慨，而且程度比顾莫杰更甚。
　　顾莫杰拆开一袋湿巾擦擦手，理了理风衣才坐下：“Robin你嫌我爬得太快了？”
　　“哪里话。说句实在的，你走到今天这步，已经为中国人争光了。没你，咱中国人还真找不出个可以和扎克伯格扛的。就凭这点，我李彦宏也算服你。”
　　李老板说着也拆开一袋湿巾，擦了手，转了半圈餐桌上的玻璃转盘，把一道主菜转到顾莫杰面前：“就是你小子做人太冲。年轻呐，就是有资本冒险。”
　　顾莫杰给面子地在李老板转过来的那道菜上，拈了一筷子酥松鸭皮：“这话我爱听，年轻么，胆子自然大。就算我玩得狠，一把赌输了；财产十输八九，那又怎么样？我才24岁，有的是机会重新来过。Robin你要是也年轻18岁，相信会和我一样敢赌的。”
　　李老板笑而不语，两人对坐吃烤鸭，说些叙旧的话撑场子。
　　吃了一碟桂花酱的无油酥松鸭皮，啜两口梅子樱桃甜品，顾莫杰放下筷子。
　　“废话我也不多说，今天的来意，就直接和你摊开了。谷歌把李开复开了，这事儿谁都知道。现在谷歌的新掌舵人只要一个犯浑，立马就是滚出中国的下场——别说你不想看到这一天。”
　　李老板也放下筷子，喝口雪姬清酒漱漱口：“想归想，但也不急。谷歌真倒下了，也不会‘立遗嘱’把遗产留给我的，是吧。稍微留两个月把局布扎实了，谷歌再死，说不定我还分得更多。”
　　顾莫杰：“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今天下英雄，唯李哥与杰耳。在搜索市场这一亩三分地上，搜狗、搜搜，都翻不起浪来的。只要你我定好了共进退的分账条款，快刀斩乱麻，谷歌晚死不如早死。”
　　李老板脸色竟然微微一红，似乎也为这么明目张胆地背后陷害敌人而羞愧。这些年在京城混久了，李老板的脸皮，还真不如顾莫杰这种在商言商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外地野路子。
　　“这话说得，难道初音不准备扩大PC搜索市场？谷歌空出来的都让给我？”
　　顾莫杰决定少墨迹，先给点干货的甜头：“谷歌退出之后，初音浏览器的首页搜索和工具条搜索，我仍然留给你百度。但是我会收回浏览器的划词搜索，引导到初音搜索上。至于其他流量入口，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估摸着，谷歌退出之后，空出来的那23%市场，我只拿5%。搜狗、搜搜各凭本事，抢两三个点残羹剩饭；剩下的15%，统统都是你的。”
　　百度如今在国内PC搜索市场的份额，不过是刚刚过半。如果按照顾莫杰的分赃计划，事成之后百度的份额可以超过三分之二。
　　用百度内部的考核来算，那就是30%的业务量增幅。
　　李老板终于面露喜色。对于今天的会面，也实诚起来，不再是务虚的态度。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退让必有所求。
　　这种道理，不用顾莫杰教，李老板自己心知肚明。
　　“你想要什么？”李老板很上道地就主动问了。
　　“三个条件。”顾莫杰放下杯子，用手沾着水，在桌面上信手划了三条杠。
　　“第一，Gmail中国区用户。你们百度是不做电邮的，这个领域，你们就不用插手了。我自会去和丁三石、马化腾抢Gmail的用户，大家各凭本事。”
　　这事儿李老板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各凭本事？成。反正也不用我花什么，我舆论上支持你。有新用户搜索邮箱产品咨询的时候，我帮你把对你有利的链接推上去。再白送你一年邮箱关键词竞价排名，包你置顶。”
　　“第二，我会从谷歌那边买下谷歌中国这五年来，在中国市场积累的历史记录数据。包括那几百亿次的搜索记录、用户点击结果记录这些。为了促成这事儿，在推倒谷歌的过程中，我需要你出面扮演那个白脸。而我只能在运作某些政府关系的时候暗中出面，表面上不露面。”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如果顾莫杰亲自冲杀在倒谷的第一线，让谷歌的人知道了，那谷歌肯定不会和他谈后续的生意，直接就崩了。
　　李老板既然是倒谷的最大受益人，那么担恶名的出头鸟也该他来当。
　　李老板对演白脸这事儿，谈不上抵触，倒是顾莫杰要抄底谷歌五年历史记录这事儿的动机，让李老板有些惊悚。
　　“你要这些数据干什么？难道你要优化你的……”
　　李老板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当然是“难道你要优化你的搜索引擎？”
　　顾莫杰自然会打断他，让他没机会把那句伤感情的胡乱揣测说完：
　　“别误会，我是为了优化我开发的手机人工智能语音助手。谷歌的搜索记录，能够让手机‘更加像人’一点。具体技术手段我就不和你说了，太长。”
　　李老板一愣神，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顾莫杰说的是啥：“人工智能助手？哦，你是说你们也在搞苹果去年收购的那家SIRI公司的手机智能语音助手？”
　　顾莫杰肯定了对方的说法：“就是那玩意儿，你百度那么好条件，不会连一点云端人工智能基础都没布局吧。”
　　李彦宏点头：“有，当然有布局，不过只是打基础，还没看到套现投放的产品。”
　　顾莫杰拿起杯子，喝口饮料：“行，我也是真拿你当朋友，随口提醒你一句。人工智能这玩意儿，不是光有技术光有算法就能做好的，更重要是‘历史记录’和数据。百度捏着这些年中国人的搜索思维记录，不做就太可惜了。”
　　“谢了，我懂你的意思。这些都是全体中国人的财富，放在百度手上，要是不用好，我李某人就是历史罪人了。”
　　顾莫杰微笑不语。
　　提醒百度加速投资人工智能，当然会在未来形成对初音智能的竞争。从国内商业的角度，对初音不一定是好事。
　　但是站在一个中国人的立场上，顾莫杰还是没忍住提醒了李老板这一次。全体中国网民十年上网记录，都在李老板手上攥着呢，他不做，没人能做这个事情。将来中国人对抗谷歌智能的力量，就更弱了。
　　美国人需要谷歌加苹果，来站在人工智能时代的巅峰；顾莫杰也需要整合全民族的力量来对抗。


第一百六十章 谷歌推倒计划
　　“提醒也提了，说我的第三个条件。”顾莫杰一句话，把李老板从深思中扯了回来，“我要你共享百度知道这5年来的全部服务器端问答数据。”
　　李老板精神一振，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如此说来，这个‘百度知道’的历史数据，你也是要用来完善你的‘初秘’语音助手用的咯？”
　　顾莫杰回答得非常坦荡：“当然是。作为回报，我也算是提醒了你一条路子——百度知道，其实是你比谷歌有优势的地方。谷歌只有谷歌学术，以及姗姗来迟的谷歌问答。在日常的、生活化的、模糊的、更有血有肉的问答数据上，谷歌其实不如你。你要做百度智能，这是你最大的一块差异化财富，记得好好用在刀口上。”
　　李老板调整了一下西装的领带结，喉结振动了两下，似乎在挣扎。
　　“你已经把百度知道历史记录的价值告诉我了，你不怕我翻脸不认人，自己回去埋头开发百度智能？”
　　顾莫杰毫不在意地哂笑：“你觉得我的价值，就是给你这么区区几句提醒？Robin，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点交情，不会就只值这么几个钱吧。”
　　李老板嘿然一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成，这事儿，就算是君子之交。有些没法写到合同上的东西，就凭你我的信用作保了。你要的数据，我会给你的，绝不保留。”
　　顾莫杰拿起酒杯，起身和李老板碰了一下。
　　谷歌的遗产，分赃完毕。
　　至于这份“第三方遗嘱”里没谈到的零碎，将来就各凭本事争夺。
　　一杯清酒下肚，顾莫杰和李老板都有些酒意。
　　“下面聊聊，怎么加速谷歌倒下吧。”李老板把杯子放在桌上，指节有节律地轻敲着红木的桌面，“日常的工作，我已经在挑唆了。情报搜集，也归我。按照目前的进度，我觉得继续逼下去，谷歌中国需要3个月的时间倒下。”
　　“3个月，怎么算的？”顾莫杰不动声色。
　　“关键看谷歌什么时候彻底沉不住气，这个和谷歌的人员崩溃速度密切相关。”李老板轻车熟路地报出一堆名字。
　　“汪华，陶宁，王晔，姜凡。这些人，分别是谷歌中国原先的创投总监、运营总监、人力资源总监、公关总监。李开复一走，前三个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走了，第四个也交了报告，没几天就要走了。他们都会去李开复新创业的‘创新工场’做事。除了这些人，还有吴卓浩，一两个月内，必走。他是谷歌中国原先的用户体验总监，准备出去后自己开设计公司，他手下的用户体验部也彻底崩了。现在谷歌的问题，就是了解如何处理谷歌中国和中国政府关系的高层越来越少，谷歌还招不到了解情况的人来救火，只能让美国人隔着太平洋遥控指挥。这种遥控尺度越大，跑偏崩盘的可能性就越强。”
　　李老板说到这份上，顾莫杰再听不懂，就太对不起自己的智商了。
　　这是一个人力资源剧烈流失的转型期，所面临的短时间信息不对称问题。
　　换句话说，如果有人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复盘，就可以清晰地发现：历史上，如果谷歌找一个和李开复一样既懂谷歌，也懂中国政府尺度的人才来掌舵，谷歌本来是有机会不退出中国的。
　　但谷歌偏偏没这么干。
　　它在中国本土化高层急剧流失的时候，选择了“恼羞成怒”——好，你们这帮中国人，跟着李开复威胁总公司？李开复一走你们全都走？行！咱就不信光靠美国人玩不转谷歌中国！
　　然后，就是越洋遥控。套路的尺度越挥越大，最后崩了。
　　“所以，我们该做的，是把谷歌中国那些目前还懂国情、也懂谷歌的人都高价挖过来？让美国人隔着太平洋盲人骑瞎马？”
　　“盲人骑瞎马？这个词儿用在这儿真贴切。”李老板微微赞了一下，“这一步完成之后，你我分头跑关系，怂恿高层对谷歌的去审查请求进行更强硬的回应。美国人那边肯定有刺头忍不住的。”
　　“好，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顾莫杰再次和李老板举杯。
　　第二杯整杯的清酒下肚，算上刚才吃烤鸭和配菜时候喝的，顾莫杰已经有三杯多的量了。
　　思路依然清晰，但是神经已经兴奋起来，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无所顾忌的状态。
　　会点儿酒量的人，都是三杯白酒下肚，开始进入什么都敢聊的状态的。
　　李老板的状态也差不多。
　　“小顾啊，不是哥说你。你这厮做生意，胆子真是有够大的，什么人都敢得罪。做到几百亿美元的公司，政府关系维护这么少的，国内真是没谁了。这次的事儿，你要想动用关系，加速上面对谷歌强硬，你自己想想，有啥资源可用的？最后还不是主要靠我！”
　　“大市场，小政府么，我也是年轻，没办法，找关系不熟的。”
　　“你六月份那档子事儿，要是搁我身上，我想想都后怕，也就你敢硬来，啧啧。不是哥说你，该找点儿政治身份掩护一下了。”
　　顾莫杰被李老板这句话一说，酒意去了不少，汗也出了点：“你说姜公子的事儿？这你都知道？”
　　“都过去三四个月了，我这种位子上的，能不知道？”李老板喝口酸辣汤，继续说，“那次的事儿，我要是你，回头肯定多找靠山，然后多给自己请一堆保镖，明着暗着都得防。就你那点花拳绣腿的保镖，真是落后你身家起码两年了。”
　　顾莫杰竟然有些羞赧。
　　他当然也是请了不少保镖的，但总的来说，不是很重视。或者说重视程度和他的身价不太相称，也就和那些几十亿人民币家产的老板差不多。
　　这种话，马云是不会劝顾莫杰的。不为别的，就为马云本人也是很能给人灌鸡汤、信奉市场经济的。
　　顾莫杰的其他朋友，段数不够资格劝他，也就藏在心里。
　　只有李老板，段数咖位够格，本身也是一个倾向于结交政府的，才会这么说。
　　“咱也不是外人了，有些话没啥好瞒的。这一届已经过去了，下一届，马化腾肯定是人大代表，我肯定是全国政协。你年纪太小，要代表有点麻烦，还要逐级选。弄个政协，就完全没难度的，那是邀请制的。”
　　“李哥说得是，这事儿确实该想起来，虽然不做官，有点身份也方便点。回去我就打听打听。”
　　“那也两三年后的事情了，就说眼下，我再给你指条路子。”李老板说着，压低了点声音，有点儿故作神秘。
　　“除了议政，那些顶层社会团体，你也能留心几个。今年年底，很多联会要补选。全国工商联已经内定了，请我补个副注席。你要是有想法，可以找青联，或者别的，也去那儿补个副注席，当然了，意思意思赞助点会费。”
　　顾莫杰一愣，有些局促：“这种事儿……大概多少合适？”
　　“意思意思了，真以为是买来的？你要是煤老板，就算掏几亿，人家还看不上呢。全国X联这种团体，都要面子的。你的格局，我估计几千万会务经费，就够了。”
　　“工商联，听起来还管点事。青联是干嘛的？”
　　“你管他是干嘛的？就算是工商联，我去了也不管事，10个脱产的专职副注席排在前面呢。我们要的就是个名，有点风声的时候，有人挺你，帮你奔走。我再给你句大实话：你要是不打算要青联副注席，今年他们就准备请马化腾了。”
　　“那还是要了吧，我回头准备一亿会务经费。”这下顾莫杰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再问青联到底是个什么单位。
　　反正李老板和马化腾肯去挂名副注席的单位，应该差不了。
　　李老板被顾莫杰的前后反差弄得好气又好笑，端着指头戟指嘲讽：“你这家伙，哼，一听马化腾要的，你也要了，真是……”
　　“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一开始是不知道全国青联干嘛的，以为都是些刚刚有点小成就的小屁孩。没想到连马化腾这样的人他们都请……对了，马化腾也快40岁的人了，怎么还进青联？青联不都是年轻人么？”
　　顾莫杰这个问题是真心而问，并不是卖萌。
　　他从来不关心政治，还以为青联里面最老也就是三十多岁的人。
　　李老板彻底无语了。
　　这话要是让全国青联里那群50多岁的老头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以为呢？40岁还不年轻？一定要你和扎克伯格这样子的，才能进青联？那里面早没人了。”
　　“诶？你这么一说……也是噢。”顾莫杰做捻须思想者姿势，发出一声醍醐灌顶状的感慨。
　　接受了青联里都是四五十岁老头这个设定，貌似看上去也没那么别扭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好好安排一下，年底弄个青联副注席当当。谷歌那边，该挖的人我高价挖一些，该推的墙咱一起推。反正台面上的恶人，我是不做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放开才不和你做朋友
　　从大董烤鸭出来，顾莫杰带着贴身秘书叶敏茹，上了李老板安排的车，先回附近的停机场。
　　他还得在京城待几天，主要是要梳理一下从谷歌中国挖人的事情，让谷歌倒得更快一点。挖完该挖的人，然后才能去部委之类的地方打招呼。
　　国内的工信部，顾莫杰政府关系不比李老板差，至于文化部和总局版署这些地方，自然是手握初音娱乐的顾莫杰更铁一筹。
　　他和李老板最后的密谋当中，分工很明确：工信部那边，由李老板为主使劲儿；而文化部门这边，凡是掌握和谐尺度松紧的关系，都交给顾莫杰跑。
　　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的当口，顾莫杰有意无意地点拨叶敏茹。
　　“小茹姐，记得你大学里学人力资源的吧？这次要给你个挖人的锻炼机会了。将来做得好，你也不能一辈子给我当秘书。人力资源总监，才是你该奋斗的目标。”
　　“这话等我过了30岁再说吧。”叶敏茹娇嗔地把顾莫杰的话顶了回去。
　　顾莫杰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
　　“这事儿当然是你自己看着办。先干活要紧，你联系下人力资源部的，再联系一下烽火猎头之类，晚上我就要知道目前谷歌中国还有多少骨干在准备跳槽。”
　　“好，晚饭之前给你。”叶敏茹利落地记下顾莫杰的要求，然后罗列了一下需要打电话的事项。
　　两人聊着聊着，起飞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叶敏茹下意识地询问：“这次要住好几天呢，还去芳菲苑？”
　　直升机飞一趟钱塘和京城，单程就要4个小时。顾莫杰这样的大忙人，肯定不可能连续飞来飞去，既然京城的事情没办完，肯定是要找地方下榻的。
　　叶敏茹提到的芳菲苑，就是老百姓熟知的钓鱼台当中的某一幢楼。
　　前几年开始，钓鱼台就开始自负盈亏。整个园区里除了两幢有身份要求的楼，必须是外国元首或者政府首脑、外长、使节之类的人才能住。其余的楼，统统都是有钱并且预定，就可以住了，并没有吊丝想象的那么高不可攀。
　　顾莫杰来京城办事，有时候图省事儿，就住过芳菲苑。主要那里安保好，园林也比较宽敞，方便停直升机。其他五星级酒店，就算设施好，楼顶还真不一定能腾出停机坪。
　　“好几天呢，芳菲苑也不方便。下午临时买个西山别墅吧。”
　　顾莫杰抹抹鼻子，算是认栽。
　　家业那么大了，光在钱塘和洛杉矶有庄园，也不是个办法。
　　沪江可以没房子，反正直升机半小时就回钱塘了。京城一趟就是4小时，未来有了政治身份，指不定还要每年住几阵子。
　　哪怕京城气候环境太恶劣，未来不适宜人类居住，就当买房钱砸坑里了。
　　“飞西山。”叶敏茹交代了一句飞行员，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翻京城的高端二手别墅中介。
　　……
　　2009年的房地产市场，着实让业者难受。
　　08年的崩盘，一度让房市短暂下挫了两三成的价格，而后略微回稳，僵持。
　　历史上，要到2011年年初，房价才涨回08年泡沫破裂前的巅峰。而后再一路走高，在13年迎来一个新的峰值。
　　城西，玉泉山路，某高端别墅中介。
　　店面装修挺大气。一个美女店长，一脸颓废地坐在店里；靠对镜补妆，来挨过一个没有客户的下午。
　　她叫吴晓菲，自问业务能力在周遭圈子里已经很出众了。附近几个盘子的豪客，有想要脱手的房源的，都被她掌握了七七八八。
　　女人做售楼中介，如果是尺度放得开的那种，第一信条是颜要好，同时不能读大学——读了大学，出来就二十三四，稍微做几年积累了阅历，已经年老色衰。
　　吴晓菲是典型的高中成绩还不错、人文阅历谈吐也行，但果断放弃读书、18岁出来打工的奇葩。
　　如今从业八年，二十五六年纪。姿色还未减退，人脉已经颇丰。
　　不过，年景不好就是年景不好。
　　每当看着手头那几套普遍挂到每平5万块的别墅，她就忍不住叹息。
　　这可都是左邻颐和园、背靠玉泉山的稀缺盘口！放到一年半前，还不是分分钟抢光！
　　虽然旁边也有标价三万多的号称“西山板块”的别墅，但是看看那户型！看看那周边环境！能比么？离了十公里远的，都有脸标“西山板块”。
　　识货的土豪，太少了。
　　价格已经比08年年中的时候，下调了15%。然并卵，中国人就这凑性，越涨越买，越跌越不买。
　　“要是有个非买5万块/米以上的‘刚需’就好了。”
　　吴晓菲叹息着，拿出梳妆镜，拧了一支日本高丝的唇彩，抿着嘴唇补了两笔。
　　这支唇彩，是棒国明星权宝儿代言的。
　　最近在京城高端小资圈里，自命“成功女性”的妹子们，都开始形成一条隐形的鄙视链：用少女时代代言的化妆品的，都是没阅历的；成功职业女性，就要改用高丝。
　　谁让权小姐那么成功呢，背后有百亿美元富豪力推；明明没来中国发展过，现在却火到了网上没人不知道她的程度。
　　听说权小姐的唱片销量、电影片酬倒是没怎么翻着倍往上涨，但广告代言费真是一天一个价。
　　尤其是前年找权宝儿代言的日本化妆品品牌高丝，最近这几个月更是爽翻天了。
　　因为权宝儿在迈克尔杰克逊死后那场虚拟演唱会上，唱的那首致敬杰克逊的《Sweet-Impact》，在两年前创作时的本来目的，是给高丝的化妆品做广告曲。
　　然后高丝的唇彩几乎在整个亚洲卖爆了。
　　要是那种成功可复制就好了。所有近期抹高丝唇彩的妹子，心里都是这么意淫的。
　　抹了两笔，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吴晓菲并不惊慌，把唇彩收好，才接起电话。
　　“听说你手上有香山御园现抛的？”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听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声。但是语气颇为高冷、一听就是没和男人没羞没臊过的。
　　吴晓菲神色一紧，进入了状态：“香山御园？有的有的，那是我们这里最贵的盘了。”
　　“一会儿就入住的，有么？”
　　“当天入住？买菜呢！”饶是吴晓菲见惯了大阵仗，也被对方的问题吓了一跳。
　　预订酒店，都不敢说当天打电话当晚就要的吧。
　　很显然，吴晓菲‘买菜呢’那几个字，让对面有点不爽：“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没有我找别家了。”
　　“有有有，盘当然是有的。”吴晓菲也知道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太不职业了，赶忙补救，“不过你要的那么急，钱也得……”
　　“这当然的，清一下你们门口的停车场，两分钟后要用停机坪。”
　　“嗯……啥？哦，我是说好的。”
　　吴晓菲立刻冲出店去，扫了一眼停车场，立刻对着店里吼了一声：“小朱快给我死出来，把你的车开走！”
　　说着，她自己也拔出钥匙，把自己的一辆车开走，腾出位置。
　　还没等她重新找到位子倒进去，轰隆隆的直升机声已经接近了。
　　女司机倒库慢，那是众所周知的。直升机都停好了，她还没拔车钥匙。
　　幸好那个停车比她快的、被唤作小朱的男下属，已经上去招呼引路了。
　　吴晓菲车门都顾不上锁了，直接钥匙一拔，几个箭步冲上去，把小朱挤开，对着直升机上下来的客人满面堆欢。
　　遇到土豪了！
　　“您好，这位小姐……我是说，刚才就是您打的电话吧？”吴晓菲有点惴惴，一开始想改口叫女士，怕喊小姐对方不开心。但是对方的眉目体态明显是室女，也只能喊小姐了。
　　“是我，你是吴小姐吧？我叫叶敏茹。”
　　“幸会幸会……”
　　“这位先生……”
　　吴晓菲脸一侧，想绕过叶敏茹看一下后面那个风衣墨镜男，被叶敏茹侧身一档，顶了回去。
　　“那不重要。”
　　“是是……”吴晓菲很有眼色地放弃了，引着人进店奉茶。
　　叶敏茹效率很高，也不喝茶，先使唤上了：“把你们这里户型最大、周边环境最独立的房源介绍，拿出来看看。”
　　“好的您稍等。”吴晓菲马上抽过一叠资料，挑出几张，“这幢960平，而且原主人买下后就没住过。是开发商自带精装的，当初的装修成本标准就是5000块/米，07年建成，味儿也散了两年了，拎包入住。”
　　叶敏茹扫了一眼：“怎么照片上看起来，旁边隔了二三十米就有邻居了？”
　　吴晓菲一阵无语：
　　“……叶小姐，这里是玉泉山、颐和园边上，寸土寸金的，开发商不可能太浪费。隔20米，那也有四五百平的私家花园了。建筑面积960，0.56的容积率，简直没有再好的了。”
　　“真没有了？算了，只要今天能交付，那就凑合了。”叶敏茹也就尽到秘书的职责，问一问。她知道顾莫杰不讲究，只是心血来潮，希望当天入住。
　　这就定了？吴晓菲有一种怪怪的，被消遣了的感觉。
　　总觉得还有什么台词没说？
　　对了！客人还没问价钱呢！
　　终于想起来后，吴晓菲连忙说：“这户型是最好的了，5万8一平，一共是5500万。合同……要我通知卖家今天来么？”
　　“卖家帐号多少？转给他。”
　　真不是开玩笑？吴晓菲感觉到一阵血冲脑壳。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她最后扫了一眼那个侧脸低调的墨镜男，突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
　　这不就是权小姐背后的那个男人么？
　　怪不得，是这人的话，今天掏出多少钱来都不奇怪的。
　　吴晓菲有种想打死自己的感觉。自己居然给这种神级土豪推送了一套才5000万的房子。
　　她立刻冲上去夺回叶敏茹手里的材料。
　　“抱歉……想起还有一个可能更适合您的，我马上联系一下卖家，对方一会儿就可以赶到的。”
　　吴晓菲抄起电话一顿叽里呱啦，期间还瞄了顾莫杰一眼，然后掩住话筒说了几个字。
　　半小时后，一个京城阔少用飚车的速度冲到了她的店里。吴晓菲截住房主劝说了两句，然后来到叶敏茹面前。
　　“叶小姐，还是这幢吧，整个西山板块也找不出十幢这种段位的房子了。肯拿来卖的，绝对不超过三个——就在玉泉山东南坡，给颐和园昆明湖进活水的那条北闸河上游。临河的房子，东南北三面都没邻居，西面最近的邻居，也在五十米开外了。也是最高端精装，买来一天都没入住过，0.52容积率2400方法式花园。7万2一方，建筑面积1680方，一共是1亿2千万……”
　　叶敏茹回头看了顾莫杰一眼。
　　顾莫杰一愣，推低一点眼镜，这才说出他进店以后的第一句话。
　　“看啥？你签。”
　　叶敏茹一阵无语，咬牙签了自己的名字。
　　卖方也签了，交换合同，然后转账1亿2，拿了全套钥匙和门禁。
　　过户那种琐事，日后再说了。
　　卖方阔少看着顾莫杰和叶敏茹登上那架酷酷的涵道尾翼直升机，飞向他家闲置的别墅，也是目瞪口呆：“这就是顾莫杰？”
　　吴晓菲：“那还能假？回家百度一下。”
　　“可旁边那女人看着也不够格啊，这种姿色就送1亿2的房子？”
　　“谁知道呢，这审美……唉……”吴晓菲一声叹息，尽在不言中。
　　阔少抹抹鼻子，本来还在郁闷没有趁机结交一个朋友，后来想想也就算了。
　　凑上去的交情，对方也不会记住的。还不如这样装作不知道，等对方发现他开的真是良心价，说不定还会暗暗觉得够朋友。
　　憋着一肚子怨念，阔少一手没羞没臊地穿过臂弯，搭在吴晓菲胸前。
　　“小吴姐，我成全你这笔买卖，够仗义吧？晚上有没有什么服务呢？这笔你中介费都快200万了吧。”
　　“老规矩，人情债肉偿咯。”
　　……
　　飞机一分钟就到，拎包入住，房子让顾莫杰很满意。屋顶平台上就能停飞机——只不过会吹坏一些花花草草。
　　顾莫杰见叶敏茹神色紧张，知道她是不习惯，便好言好语地安慰她：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只是让你帮忙签个字，挂个名。你真不想要，我又不会硬塞给你。反正写谁名字都是我住，不是一回事么。”
　　叶敏茹一咬嘴唇：“那你挂费姐的不就好了，挂婉清都成。”
　　“行行行，到时候过户我让费姐来，成了吧。”顾莫杰算是投降了，“就没见过买菜还要记账的，这日子过得有意思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网开零面
　　香山御园。
　　顾莫杰用过晚膳，泡了个澡出来，叶敏茹已经把谷歌中国那边近期可以挖的骨干名单、职位、特长都列出来，送到他的书桌上了。
　　这张书桌，应该也是第一次被用吧。
　　几个运营型的、政府公关型的骨干人才，赫然列在最前面。顾莫杰细细捋了一遍，发现其中果然有初音需要的家伙。
　　这些人都是幕后无名英雄，哪怕在圈内也名声不显。但是在烽火猎头之类顶级人力情报的显示下，在李开复主持谷歌中国的那几年里，这些人都是帮助李开复执行拿捏对政府尺度的关键实践者。
　　百度也在中关村，也搞敏感产业，也需要和政府打很多交道。但是百度这方面的人才经过多年的积淀，已经圈子组建得差不多了。谷歌这些人，它也没胃口全部吞下，因为要考虑内部的派系平衡。
　　总不能谷歌中国的公关骨干挪过来，直接等级平调吧？那那些早就跟李老板混的人会怎么想？级别压低两级以上，这些人又不会来。
　　所以，就留下了个窗口期。
　　顾莫杰在香山买了别墅，将来也会迫不得已弄点政治身份。一旦人工智能和搜索领域介入变深，也少不得和李老板那样，同各种衙门打更多交道。
　　而初音集团，原先并没有那么多针对中央的公关人才。就算要维护政府，也就工信、文化两个部委，其余都是钱江省内的公关。所以就算空降人做这方面的事情，只要领头的总监留个初音的老人，下面的位子都能空出来给新挖的。
　　（注：李开复手下的公关总监，跟他去创新工场了，所以省了顾莫杰的事儿）
　　既然如此，正好高价把谷歌中国那派失势的“李开复系妥协党”高价挖人、照单全收。
　　当然，中间得做个局，先把这些人的辞职伪装成“并没有预先找好下家的裸辞”，至于裸辞的理由，叶敏茹也已经帮忙想好了：他们忠于李开复，不愿意被不懂国情的美国人瞎指挥。
　　之所以要做这个局，是因为一两个月内，顾莫杰还要两头捞好处，和谷歌的人谈判收谷歌的大数据呢。提前撕破脸的话，后面的生意就没法谈了。
　　顾莫杰在名单上一个个筛选，一个个打勾，然后让叶敏茹这两天安排打电话，由叶敏茹亲自秘密上门拜访挖角——这些人本来就住在京城。
　　看完上面那些公关、运营型人才，顾莫杰继续往下扫谷歌的技术骨干遗产。
　　谷歌中国因为只是谷歌的子公司，所以技术研发型的大佬并不多。真正顶级技术大牛都在美国、搞完之后把产品往中国一丢就行了。所以要想挖出个CTO段数的家伙，还真不可能。
　　但是谷歌中国的研发部也不是完全没有牛人，只不过这些都是“技术也过硬、用户体验也过硬的综合型人才”。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谷歌中国的技术部门，主要负责的就是技术移植和技术维护，而非从根子上原创。用户体验端的技术人才，自然富集了。
　　谷歌中国在这块最负盛名的应该就是用户体验总监吴卓浩了，可惜这人已经跟了李开复去创新工场，成了创新工场的用户体验总监。
　　顾莫杰只能退求其次，看看有没有其他入眼的家伙。
　　“王俊煜，1985年生，2003年粤省高考状元、北大物理系毕业？07年入职谷歌中国用户体验团队，仅两年就成为吴卓浩手下最得力的项目移植负责人……”
　　“潮汕人？那还是那谁的老乡了……”
　　“李开复及吴卓浩有意邀请其前往创新工场，自主创业一个名叫‘豌豆荚’的应用，目前定位为安卓手机助手/APP商店类应用，目前其尚在犹豫中。”
　　顾莫杰扫到一个看上去资历并不算特别出众的人才，但是对方的年龄还是吸引了他的眼球。所以，他细细地看完了。
　　移动互联网这波创业大潮，终于要开始吸引80后们掌舵了么？
　　顾莫杰和扎克伯格，已经不再是孤独领跑的双雄了。
　　至于这个王俊煜和李开复系的复杂关系，顾莫杰花了几分钟才看懂。
　　李开复并不是想用对吴卓凡那样的手段，直接把老下属王俊煜挖过去，而是希望王俊煜去他的创新工场创业，搞他原先朦朦胧胧策划的那个“豌豆荚”，作为创新工场的拳头招牌。
　　创新工场这玩意儿，是李开复离开谷歌后转眼就弄起来的玩意儿。其定位，实际上是个“创新企业孵化器”。
　　很多不了解创新创业的人，对这个概念的认识可能就停留在电视新闻的解读上，觉得很高大上，但是不干什么实事。
　　用一句人话翻译一下所谓的“创新企业孵化器”，其实就是一个搭台请人来创业的地方。
　　因为很多IT初创公司，可能只有一个核心技术、一套商业模式策划、外加一个磨合还算可以的初创团队，但是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企业，要自力撑过天使轮，起码九死一生。
　　在这种创业不普及的时候，所谓孵化器也就没有市场。
　　但是当一个时期、一个地区有几千几万家新企业要创业时。组织规划、提供配套服务的需求，就形成了规模，也就自然而然会有“孵化器”出来服务这些企业。
　　初创企业没有自己拉投资的骨干？没关系，李开复的创新工场，或者别的孵化器园区，有统一的风投评估人士，可以主动帮初创企业联络钱、评估他们的钱途。
　　初创企业人太少，连个会计和法律顾问都请不起？没关系，孵化器园区有统一代理账目、统一代缴社保、统一提供免费法律咨询的，只要交了入驻孵化器的打包钱，这些服务一站式搞定。收费绝对比企业自己把财务、法务、人力资源……各个岗位的人统统雇一个更便宜。
　　初创企业核心技术太窄、缺乏技术外协的渠道？没关系，孵化器园区有固定长期合作的高校和科研院所团队，可以充当技术外协的掮客中介角色，稍微收点中介费，或者打包在入驻费里就行了。
　　孵化器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一言以蔽之，如果创业的人比作淘金客，是真正下井挖金冒险的人；那么孵化器的经营者，就是那个卖牛仔裤和鹤嘴锄的。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候，一万个初创企业，活下来三五百个，剩下九千六七都死了，这是正常的。
　　淘金嘛，真正赚大钱的，也就是二十分之一，二十个死十九个，才是回归社会本源。
　　但是不管淘金者最后有没有死在井下，他下井之前已经买过牛仔裤和鹤嘴锄了，所以卖牛仔裤的人，一般是不会亏的。
　　李开复就是这波淘金大潮中，第一个代表性的跳出来卖牛仔裤的。他本身不一定要懂怎么淘金，他只是一个服务业从业人员。
　　当然，是“高端服务业”。
　　未来数年，这样的“高端服务业”会有很多人看上，甚至有些人就不是搞互联网出生的。比如，后世创业大潮最热的时候，连万科地产跳出来的毛大庆，都搞了个“优客工场”，拉了一堆诸如红杉资本啦、真格基金啦之类的单位给他投钱。
　　到了那时候，才轮到“连卖牛仔裤都不挣钱”的时代。
　　站在潮头和巅峰的，始终就是那么几个人，没有招式规律可循。
　　大多数人淘金，你就要卖牛仔裤；别人也反应过来卖牛仔裤了，你就要赶紧转移阵地，开始卖缝纫机；缝纫机卖的人也多起来了，就继续逃命改卖加工缝纫机的车床……
　　这就是马云那句名言的真髓：“中国人太多，千万不能响应政府号召。我都是没号召之前，提前五年十年挖坑。等政府一号召，赶紧逃命换地方。”
　　这叫远见。
　　……
　　扯得有点远，虽然都是干货。
　　顾莫杰一番梳理，情况已经很清晰了：李开复不需要王俊煜去给他打工，他需要王俊煜去他那里，当一个“淘金客的模特”。
　　可想而知，只要王俊煜去了，将来李开复对于他创业的扶持力度，肯定是很大的，基本上属于要啥资源就联系啥资源。
　　因为李开复需要这么一个标杆，来展示给后续揣着钱犹豫要不要买牛仔裤的人看：
　　看看，还犹豫啥？王俊煜就是穿了我的牛仔裤下井，然后活着回来，还挖到了金子，发了大财。
　　如果顾莫杰要截胡这个人才，以及他的团队，代价肯定不小。至少要付出比李开复的价码更高的东西。
　　但顾莫杰偏偏想试一试。
　　尽管从烽火猎头拿到的资料来看，关于“豌豆荚”的描述还很简陋，但顾莫杰的直觉，以及对李开复识人眼光的肯定，让顾莫杰觉得这个王俊煜以及他的团队，肯定在用户体验设计上有过人之处。
　　顾莫杰需要一支来自谷歌的团队，加入初音网络科技，加入“初音手机助手”的优化工作中去。
　　他让叶敏茹准备一下，明天他亲自找人聊聊。
　　历史上的王俊煜，二话不说就投奔李开复创业了。
　　可是如今，为什么他犹豫了呢？
　　顾莫杰不知道这段历史，眼下他也没法分析。
　　只有站在上帝视角的人，或许才能知道：谁让初音手机助手，比历史上的360手机助手强大得多呢？
　　王俊煜也不傻，他自然会掂量掂量，豌豆荚能否杀出一片天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吃干抹净
　　规划中的望京SOHO地块附近，一幢平顶高层公寓。
　　一个25岁的年轻人，端着一杯咖啡，靠在阳台栏杆上想事情。
　　他正是谷歌中国目前最热的用户体验设计负责人，王俊煜。
　　这天是10月25号，星期天。他竟然罕见地选择了全天在家休息。
　　这很不清真。
　　谷歌虽然不是以996著称的，其美国总部甚至堪称善待员工。但入乡随俗，任何国际巨头只要来了中国，都会渐渐本土化，崇尚加班的。
　　王俊煜没去加班，就证明他真不想干了。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个女声。
　　“王先生？你好，我是初音集团的人力资源。方便的话，半小时后在你家见一下，可以么。我们顾总想亲自和你聊聊。”
　　王俊煜的第一反应是骗子。
　　不过，他这种段数的人，对手机号码保密工作还是做得比较好的，手头这个号码，是他的私人生活号码，并非工作公开号码，也绝对不会在外面填报任何资料的时候填这个号码。
　　他也不用Low到51job或者智联招聘上发简历，所以能拿到这个号码的，应该有点能量。
　　“顾总？难道是顾莫杰不成。”他这两天正在犹豫，所以没有和往常接到骚扰电话时那样直接挂断。调戏一下骗子，就当是娱乐了。
　　“是的，前天李老板推荐了你，所以他来看看。”
　　“李开复？”
　　“李彦宏。”
　　“……”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起飞了，15分钟后，到你楼顶。”
　　好吧，既然骗子吹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等15分钟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是真的呢。
　　……
　　15分钟后，在楼顶坐等看戏的王俊煜，真的等到了。
　　那风力，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
　　“王哥，幸会。”顾莫杰冷峻地伸出手，王俊煜手足无措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握手。
　　“顾……顾总客气了，您没必要亲自来的。我不喜欢欠人情做决定。”
　　仅仅两句话，就可以看出如今王俊煜所处的语境：以他如今这等微末的地位，顾莫杰亲自来见他一面，就已经是极度给面子的事情了。不管他是否接受顾莫杰的延揽，已经欠了人情。
　　毕竟，顾莫杰在国内，如今算是IT界江湖的头号大佬。
　　“走，下楼说。”顾莫杰一点不见外，摘掉白手套，示意王俊煜领路。
　　两分钟后，到王俊煜的住处，泡上饮料。
　　“我就实话和你直说了，我劝你不要接受李开复的邀请。我不会让那个‘豌豆荚’做起来的。”顾莫杰闻了一下茶水，有点烫，就放下没喝，直截了当摊牌。
　　“我算过，就算你下个月就投奔李开复，李开复火力全开各种资源支持你，你起码要半年才能拿出可以用的‘豌豆荚’。内存、碎片清理助手、文件传输助手、数据线连接的PC端驱动自动安装，这些都是要你另起炉灶从头开始弄的。而我的‘初音手机助手’这些都已经有了，初音从那么早就开始做电脑管家，应用搜索这种事情是我们的强项。我只要补上一个类似苹果APP-STORE的东西，就可以把你给豌豆荚规划的功能点覆盖掉。”
　　王俊煜嘴唇扇动了一下，似乎是准备开口反驳，但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顾莫杰用守势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说用户体验的问题，想说更亲民、更温和、更不被人讨厌的推送模式问题。但我不觉得这些是不可逾越的东西。安卓的天下，我顾某人说了算。体量放在那里，市场占住先机，你拿出什么我都有把握半个月就山寨掉。”
　　王俊煜从来没想到，顾莫杰是这么一个多话的人，一点都不像其他江湖大佬，惜字如金。
　　其实，这是他误会了。
　　顾莫杰真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
　　但是为了先声夺人，一开始就把狠话撂那儿，撂全了。
　　一开始多话，是为了后面的惜字如金。有些东西，明知道对方肯定会反问，会挣扎，就在挣扎之前直接堵死。
　　王俊煜嘴唇再次扇动了几下。
　　这次顾莫杰没阻止他开口，但是他是真的开不了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反驳。
　　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感慨：“没想到你和马化腾是一丘之貉！对了，还有当年被你干掉的周鸿祎！”
　　“谢谢，还有么。”顾莫杰摸摸一次性茶杯，说了几分钟话，已经凉到可以入口了，就拿起来抿了两口。
　　“没有的话，给你两条路。”顾莫杰见王俊煜迟迟没有回应，就唱独角戏继续往下说，“第一，继续给李开复做豌豆荚，然后被我的初音手机助手轰杀至渣；第二，给我做初音手机助手这个项目的用户体验总监，我保证分你项目期权。”
　　王俊煜觉得有点好气又好笑。
　　“时代不一样了，移动互联网那么大的空白，不用两年，会有几万家初创公司做各种APP，难道你能见一个收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盯上我！你就非要把有梦想的人都弄到手下打工？”
　　顾莫杰微微一哂：“喂喂，王同学，你好像才工作了两三年吧。李开复和吴卓凡看得起你，就真当自己如何如何了？要创业，我也没不准。这样好了：跟我干，等初音手机助手做全了APP-STORE这个短板的功能，把体验优化好了，市场稳固了，你想再跳槽去哪儿，随你便。我个人认为，你到我这里体验两年，再谈自己创业，下场也会比跟着李开复直接开搞好。”
　　“那岂不是两年的期权都白干了。”
　　“期权不设年限，等你走的时候，创造多大价值，自然有多大的兑现。过两年，等你自己的团队有几千万自有资金了，再出来创业，也省掉天使轮和A轮融资的稀释了，不是么。”
　　还有一句话顾莫杰没说出口：就怕到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把几千万亏光了重新回来给人打工。
　　年轻人，尤其是自命才具不凡的，没撞过头破血流，不可能放弃自己当老板的梦想的。尤其是在谷歌中国这种平台待过。
　　顾莫杰也没指望一定要别人跟他混一辈子。
　　只要混过安卓机飞速普及、APP-STORE类产品分发入口扫遍全国的这个窗口期，后面王俊煜这种人爱干啥干啥去。当然，他要是肯留下长久干干，不怀异心，那是最好。
　　顾莫杰只是不希望有人在李开复的扶持下搞豌豆荚添乱。
　　王俊煜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初音真的把豌豆荚彻底盯上了。
　　那种感觉，就像三体人盯上了地球人：哪怕你就是蝼蚁，也要认认真真地一只只灭杀。
　　顾莫杰比历史同期的周鸿祎，可是强大了不止数倍。
　　周鸿祎没有安卓的硬件市场，顾莫杰有。
　　周鸿祎没有社交和游戏市场，没有支付，顾莫杰都有。
　　国内的互联网江湖，提前进入了巨头血拼的时代，豌豆荚这种“小而美”的夹缝存在，本来就很难在这个时空出现了。
　　充其量，未来的APP分发入口，会有初音手机助手、腾讯手机助手、百度手机助手……
　　但是不会有豌豆荚。
　　原本历史上的豌豆荚，在2013年的时候，一度被市值高估到15亿美元，也不过是因为阿里家没有手机助手。见周马李三人都有了，马云情急之下要招安一个，才给了王俊煜虚高的机会。
　　王俊煜给脸不要脸，坚持做“小而美”，不卖身，多拖了两年，最终只有2亿美元卖身给阿里。
　　任何东西，都是有窗口期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王俊煜放弃了抵抗。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安排雷俊手下的傅胜跟你接洽，到时候傅胜的团队负责产品底层架构，你的团队负责上层的用户体验优化和功能点调整。”
　　“傅胜？是雷俊的UC优视科技的么？”
　　“是的。”
　　“早就听说，连雷俊那么桀骜不驯的人，都跟你混了。”
　　王俊煜最后那句话中，充满了无奈的感慨。
　　顾莫杰不置可否。
　　连小米手机都没有存在的土壤了，雷俊当然只能跟顾莫杰混了。何况跟着顾莫杰混，拿的钱好歹比金山开出的挽留价还高了好几倍。
　　2009年的雷俊，也不可能太高瞻远瞩，真以为自己将来值百亿美元身价甚至更高。
　　IT圈子，运气的因素太重要了。
　　……
　　顾莫杰离开后，王俊煜不到一周就完成了辞职。
　　谷歌中国的人力资源总监陶宁，以及她下属的相当一票人，都已经投奔李开复了。现在再有人想走，根本审查尺度就松得和掉裤子差不多。
　　顾莫杰给了王俊煜以及他的团队一笔两百万的私下支付，作为短期内的安置费。
　　他不能马上把这些人招进初音，因为表面上要伪装成裸辞。
　　叶敏茹也在这几天里，亲自拜访了几个谷歌中国依然在职的公关、运营骨干，毫不留情地先裸辞挖掉。
　　她第一次感觉到，似乎在大学里学的那些人力资源技能，近期得到了非常优秀的实战锻炼机会。
　　谷歌中国这种段数的公司骨干，平时几年也不一定有一大波挖的机会的。
　　似乎，这世上确实是有比给阿杰当秘书更有趣的工作呢……
　　谷歌中国，彻底进入了越洋遥控时代。
　　顾莫杰和李老板约定好的敲打时刻，到了。
　　10月份最后两天，顾莫杰和李老板分头行动，一个跑工信部，一个跑文化部，双管齐下，更猛烈的和谐之风刮了起来。
　　谷歌，快点反抗吧。反抗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顾莫杰在心中默默祈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打完收工
　　在京城小住了将近一周，办完手头事儿，顾莫杰再次飞回钱塘。
　　一下飞机，已经是晚上了，他立刻听到了两条美妙的消息。
　　是费莉萝为他搜集的。
　　“谷歌法务总监大卫·德拉蒙德发布了一项强硬声明，表示谷歌不会接受任何比目前现状更进一步的搜索结果审查制度。”
　　虽然，这句话的力度不如原本历史上2010年1月13号的“谷歌将取消一切和谐审查”那般掀桌子，但已经相当有威慑力了。
　　可以想象国内大佬们此刻的恼羞成怒程度。
　　“谷歌方面还企图通过外交斡旋的施压，来解决这个问题。国务卿希拉里表示，将会在近期的电话沟通中，与中方讨论这一问题。”
　　这是拿中国当普通第三世界小国施压了。
　　顾莫杰忍不住叫费莉萝开香槟。
　　“来，今天谁都别跑。小茹姐你也留下，陪我们一起吃个饭。”
　　费莉萝亲自从地下室酒窖里取出两支香槟，顾莫杰和陆文君、费莉萝、叶敏茹四人围坐，在竹溪小径一起用晚餐。
　　“费姐，你觉得谷歌那边的法务动向，进度来得及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和拉里佩奇谈那笔‘大生意’？”
　　“要让事态发酵到彻底不可收拾，估计还要半个多月吧。不过可以先谈起来，有备无患么。”
　　顾莫杰有些不自在：“拉里佩奇不会觉得我在算计他？还没死呢，就和他谈遗产……”
　　对于这点，费莉萝回答得很确信：“美国人不都这样么？中国人逼着父母生前立遗嘱，老人家还会不开心。美国人子女让父母立遗嘱，他们还觉得孩子懂事、知道有备无患呢。我会拿捏言语分寸尺度的，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在为他们着想：‘万一’谷歌中国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能帮他们当接盘侠减少损失。”
　　顾莫杰尴尬一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有时候，他对于中美国情的不同，还真是一直没转过弯来。
　　尽管这些年和美国人打交道已经够多了。
　　术业有专攻，既然费莉萝能够揣摩明白里面的弯弯绕，那就按费莉萝说的办好了。
　　“你了解情况就好，最近有和大卫·拉德蒙德联系么？”
　　费莉萝：“一直有保持联系的，电话邮件都有沟通。该铺垫的东西我都铺垫了，想谈细节，这几天就可以。”
　　顾莫杰甚感欣慰。
　　大卫拉德蒙德可是美国技术型企业法务顾问中的翘楚，从98年开始服务谷歌的法务工作。在全硅谷最顶级的知产律所威尔森·戈德里克·罗塞蒂事务所执业超过20年。
　　费莉萝不过26岁，读研毕业2年多、算上跟着她姑实习的年限，也才混迹法务界六七年。要是换个平台，还算是准萌新。
　　只能说是时势造英雄，跟着牛逼的老板混，手下人才有足够大的舞台成长。
　　大卫拉德蒙德在硅谷20年积攒起来的圈内英名，很快就会随着谷歌中国的分崩离析，而跟着烟消云散了吧。一次错误的法务判断，足够让一生功业蒙羞。
　　“成，那就安排一下，这几天我看方便，就飞一趟美国。”顾莫杰说着，把杯子里的香槟喝干了。
　　费莉萝轻描淡写地陪了一杯酒，淡淡地说：“你是得去一趟，不光是给谷歌中国收尸的事儿。连工业光魔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你亲自去美国处断拍板呢。”
　　“工业光魔怎么了？不是近期一直运转很好么？”顾莫杰正拿起叉子拈鲑鱼卷，听了费莉萝的话，就停了手。略微思量了一下，才想起几个时间节点，“你是说，近期就要把工业光魔搬迁回国的事情落实掉？”
　　工业光魔的收购案，6月初就实施了。内部管理权力交割之后，算算日子，顾莫杰已经有四五个月没关心过其经营。
　　当时的收购动机，一半是为了将来真的需要这家特效公司，加入到初音原创的业务布局中去，提升初音“从动画到真人电影全领域特效世界第一”的逼格咖位；
　　另一半，是为了和姜公子的股权战争，制造哄抬股价的利好消息。因为后来姜公子和高盛资本的溃败，所以工业光魔其实相当于是顾莫杰白捞的，到手后也就不太上心。
　　男人都这样，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就没费尽千辛万苦追到的那么珍惜。
　　顶级的电影特效公司，给好莱坞最高配大片做特效，往往要大半年甚至一整年的工期。所以收购后前5个月顾莫杰不去关心，也没什么大碍——工业光魔被收购之前已经接进来的单子业务，也够工业光魔忙活半年了。
　　直到如今，旧业务渐渐结项，新业务接单不如收购前，问题才慢慢暴露出来。
　　对于顾莫杰的没心没肺，费莉萝也唯有苦笑不已。
　　“那只是一方面，如今旧的业务已经做差不多了，正好有窗口期，可以搬迁，顺便调整人事。另一方面，克里斯托弗诺兰那边的《盗梦空间》，定的就是7到11月开机——这个月月底，就拍完了，进入后期制作。总局那边给你开的优惠条件，是‘传奇影业及其他初音原创制作电影，凡50%以上制作成本，在中国境内完成、纳税、就业机会提供在中国境内，可以视作国产电影，享受国产电影档期保护’。如果你这个月不把工业光魔搬回来，将来《盗梦空间》你还指不指望明年暑期档上映了？就凭你一部外国片，还想和冯X刚那种政治正确的《XX大XX》抢黄金档？”
　　被费莉萝一顿善意的数落，顾莫杰一点脾气都提不起来，只能由着费姐使小性子。
　　或许这就是当年他咬死了不娶费莉萝的原因吧。
　　见顾莫杰默许了，费莉萝继续往下剖析：
　　“而且，工业光魔的问题还不止搬迁。前阵子我稍微了解了下，自从工业光魔被我们收购之后，八大发行商里面已经有两家准备撤出业务了，以后特效不一定找我们做。美国人也是有地方保护主义的，也是有自尊的，不是人人都乐意自己的电影挂上中国公司的特效，甚至消费者也不愿意。这趟去，还得好好整顿整顿工业光魔的业务渠道。别看它名声大，前些年一直没多少利润，养人成本和研发成本太高了。”
　　费莉萝说的句句都是事实，毕竟工业光魔是30年的老公司了，机构臃肿问题肯定是有的。加上本来搞的就是天下第一的特效，很多摸索出来的技术，也没法定个靠谱的研发成本。那几百号工程师，个个都是至少几十万美元年薪起步的技术大牛，百万年薪的也不少。
　　若非如此，历史上2012年的时候，卢卡斯影业也不会主动把工业光魔卖身给迪斯尼了。
　　这玩意儿，一直就是赚名声赚咖位很爽，但赚钱不怎么在行。八大发行公司都找你接活的时候，好歹一年能有十几PER的利润率。如果退出两家大客户，立马就收支紧张了。
　　顾莫杰的本意是赚咖位名声，顺带布局。但是也不能任由工业光魔到手后就亏损。
　　“那就都按你说的，明天晚上的飞机。先飞洛杉矶，视察一下《盗梦空间》和工业光魔的情况，然后你和大卫拉德蒙德联系起来。估摸10号之后，我会去旧金山，和拉里佩奇亲自谈谈。”
　　叶敏茹闻声立刻打电话订机票。
　　费莉萝问道：“你明天白天还有事儿？”
　　顾莫杰想了想：“表哥一直让我回来后去一趟，他找我聊聊给陈棋后续投资的事儿。‘初见钱包’推出两个多月了，电商这块引流至今就一个‘蘑菇街’，总不能完全不搭理。”
　　“那你自己忙，看好蘑菇街之后，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飞洛杉矶。”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顾莫杰赶到公司，把表哥周立新交到办公室聊了几句，问了下“初见钱包”的推广现状。
　　钱包上线两个多月，一如最初的预期，还是以初音的“店主”、游戏用户为主，11月初，4000来万用户的样子。
　　只能说中规中矩。
　　聊完钱包，周立新随口问：“要我喊陈棋过来汇报么？”
　　顾莫杰想了想：“不必了吧，要不我们亲自过去看看。蘑菇街开了这些日子，我还没到他那儿视察过，有点儿太不像投资人了。”
　　“也行，反正就天目山路上，过去两个路口就到了。这个点也不是上下班，不堵的。”
　　“那就你带路。”
　　五分钟后，顾莫杰和周立新同车，坐着他那辆迈巴赫，直奔蘑菇街。陈棋已经提前一天就知道今天要见投资人，所以准备工作早已做好。
　　他的公司位于玉古路和天目山路交叉的“天际大厦”，是一处今年新造好的写字楼。楼的样子很有设计感，像普通的筒子楼、被一把大剪刀突然剪断了大半截，然后一侧向外歪倒了半拉，又像是一本书脊朝地耸立在那儿的书、书页随性翻开。
　　一看这架势，就很符合设计公司和时尚公司办公的氛围。
　　陈棋亲自到楼下迎接。
　　“顾总，欢迎视察蘑菇街。”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电商入口
　　顾莫杰和周立新，跟着陈棋上楼，七拐八拐，终于到了“蘑菇街”。
　　陈棋如今的家业还不大，只能在18楼租四分之一层办公室。至于机房和数据中心，暂时是第三方托管的。
　　一进门，环境就让顾莫杰觉得颇有视觉冲击力。
　　如果说托尼费德勒工作室的办公环境，给人的印象是“把IPAD和IPHONE的装修风格挪到房子上”。
　　那么蘑菇街的风格，就是“蒸汽朋克风的新设备老式裁缝铺”——可以有蜘蛛网和黑洞洞没补满的吊顶缺口，但是绝对不能有“文过饰非”。
　　办公桌上吊的灯可以是德国DAIL公司的双面导光LED面板灯，但是吊灯上的天花板却有可能是没封死的。从光环境的布局来看，这里的照明很有重点——美点和丑点，都是重点。唯有平庸的地方，不是重点。
　　一股“如果不能美，那么就宁可丑也要丑得有个性、绝不平庸”的价值观，被视觉传达设计师非常好的传达了出来。
　　“果然是个适合做时尚导流电商的环境。”顾莫杰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赞了一句，“找设计师应该就花了不少钱吧。”
　　陈棋谦逊了句：“我女朋友瞎搞的。”
　　顾莫杰笑笑：“那还真是……以后凡是装修工作室，我也不找科班设计师了。”
　　谈笑之间，三人进了会议室。
　　走过来的路上，十几个蘑菇街的员工都用敬畏和羡慕的眼神，看着老板身后的人：也不知道老板哪来的运气，居然可以拉到顾总这种段数的人关注投资。
　　……
　　“这是我们目前服务那些淘宝独立潮牌店铺的引流拓扑图。根据这套独立算法，我们可以按照用户的行为习惯，针对性做出偏好分析和归纳。并且将同类偏好的女性购物者引入同一个圈子，添加社交聊天功能，让消费者之间相互推送新款，用人工推荐补足目前算法推荐的不足。”
　　会议室里，陈棋一气呵成地把“蘑菇街”项目的核心技术对顾莫杰和周立新剖析了一遍。这里面有些细节周立新是了解过的，但顾莫杰肯定是第一次听说。
　　有点儿用“大数据+同好者社交”做服饰风格模糊推送的意思。
　　这些店，统统都是淘宝商城上的店，没有一家是蘑菇街自己的。但是马云开淘宝开了这些年，依然没有发掘出女性在服饰鞋帽购物过程中，“主动去逛、去发现”购买需求的能力。
　　淘宝上卖衣服，还停留在妹子逛了一圈实体店，然后发现一件试穿了很不错的衣服，然后拍张照，丢到淘宝上图片找同款。
　　需求和欲望的产生，依然始于线下，网上，只是一个实现买买买欲望的最后一环。
　　蘑菇街的思路则相反，店一家都没增多，用户却会发现“原来这个也是我要的”、“原来那件我穿着也漂亮”、“如果我戴上那款帽子，有85%的概率被我同办公室的同事羡慕”。
　　当然了，陈棋这么做，后遗症也是有的。那就是说不定那些败家女的老公们，未来会组团砍上门——都是这厮，把家里的女人害成了剁手党！
　　“目前开张20天了？流量怎么样？”理论再丰满，顾莫杰最终相信的还是数据。
　　“非常不错，目前有规模有组织地潮牌店，愿意参加我们的流量引导的，已经有1000多家了。其中至少60%是有质量、有销量的精品，而且我们给她们的分类引流效果也都不错。而淘宝上卖衣服和化妆品的店起码有35万家，皇冠店铺才800家；至少有33万店家，是处在完全没生意的亏本状态，或者只是实体店的线上挂机。这样一对比，蘑菇街对于精品的针对性推荐效率，已经是非常高的了。”
　　“别扯这些虚的，你就说你目前引流到的1000家分类精品店，渠道销量多少、消费者人数多少——后面这个数据才是我要的。”
　　有多少消费者，才意味将来蘑菇街有了自己的店之后，会有多少人不得不安装“初见钱包”。
　　“上市20天，累计成交120万单，使用消费者人数有45万，也就是平均只要在我们蘑菇街上瘾了的女人，每个月至少买3-4件衣服或者化妆品、箱包。虽然目前看人数还不多，但是我们的增长速度非常快，按趋势估计，到11月底可以破100万用户，年底破200万。目前成绩最好的店，仅计算由我们导购引流的销量，20天就成交了1万5千单，总销售额380多万。”
　　顾莫杰想了想，问：“你们的盈利模式是怎么样的？或者说目前的服务费收取模式是怎么样的？”
　　陈棋想都没想，信口答道：“目前在公测期，还没开始正式收费，如果客户发展得好的话，按照原计划是明年元旦开始，按照满单笔满100抽6块渠道服务费的方式回本。一件200块出头的衣服，因为我们的网站导购卖出去了，店家就给我们返12块渠道费。但是一般店家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把衣服定价在比如198，那么我们就只要6块渠道费。”
　　这个盈利模式，应该算是比较稳妥的了，不承担什么风险。完全是生意好就多收，生意差也有保障。也就最初开拓市场、培养市场那几个月没什么利润，要靠补贴维系。
　　这个模式里面，所有加盟的店都不是靠价格战来赢得客户的，而是指望“细分需求的精准推送”，说到底，核心竞争力在算法和购买需求的深挖、培养。所以对于渠道费，也不会和普通淘宝商城上的店那么敏感。
　　如果未来有数千家细分需求的精品店、500万高黏性、高消费力的时尚女性回头客，按照年均20单算，一年也能有1亿单的成交额、大约七八亿的营收收入。
　　2010年，淘宝的交易额大约是6000多亿（2014年有1万5千亿），蘑菇街按照陈棋的推广模式，花上一年时间，大约可以挖出300亿左右的交易额，达到淘宝的5%——这个数字，基本上算是占据了潮人和时尚都市精品女装的主流市场了。
　　前提是陈棋能够守住这块新诞生的细分市场，不要被后来的眼红者分走太多蛋糕。
　　而竞争者肯定是不少的，光是周立新这几天打听到的风声，在北边已经有家叫美丽说的公司成立了，目标很明确，就是山寨蘑菇街的导购模式。
　　理清了思路，顾莫杰给了陈棋两条建议：
　　“走快一点更重要，钱暂时不是问题。你们的算法和数据原始积累都有优势，一定要利空这段空窗期把这个优势扩大，后来者才不容易超越。估计美丽说那些至少年底才能上线产品，所以，你们不能在年后停止‘暂免渠道费’的政策，那样美丽说肯定会拉走相当一部分店源的。你新哥会额外给你1亿运营资金，再增持5%股份。你把暂免渠道费的策略多撑半年，到时候，可以考虑考虑把那些精品店直接从淘宝挖过来，入驻到你的平台上，也就省掉满100抽6块钱这种零敲碎打的过渡了。”
　　“直接做自己的平台？不做导购？嘶……”陈棋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他也有这么想过，但还是觉得走得太快了，“这个，会不会扩张太快了？这两个的成本差距，起码是十几倍。”
　　一旁的周立新笑笑，安慰陈棋：“只要你做得好，有自己的特色，有独门的优势别人短时间没法山寨，还怕我不给你投钱？”
　　当下，陈棋和周立新商议了一番，按照顾莫杰指点的加速发展之路，把后续的融资和扩张步骤都做得更紧凑一点。周立新表示年底再给他1亿资金，用于多撑半年的渠道免费、快速扩张，而周立新在蘑菇街的股份，也会上升到20%。
　　这是一种很温情脉脉的、充分发挥创业人主管能动性的投资策略，创始人团队一直持大股，拼命做好的欲望非常强烈。
　　顾莫杰可是指望着光靠蘑菇街，明年就能为他额外多拉千儿八百万的“初见钱包”用户呢。这可是一块攻坚的硬骨头，光靠输血烧钱是没前途的，一定要建立起自己的“差异化消费”逼格来。
　　……
　　结束对投资项目的视察，顾莫杰作势便要走。
　　陈棋拉住他提了一句：“顾总，今天知道您要来，还额外邀请了几家入驻我们蘑菇街的、近期成交成绩最好的店主。她们也会汇报一些结合算法和渠道特色的变现经验，您有兴趣听一下她们的分享么？”
　　“就几个开淘宝店的？那有什么好见的。”顾莫杰闻言不由得有些好奇。在他眼里，网上开店的人咖位也太低了。
　　“确实里面有个别成绩非常出众么。比如刚才我提到，第一名的店20天成交1万5千单、三四百万金额。而没有入驻我们蘑菇街之前，她在淘宝刚开的第一个月，才1千单而已，入驻后一下子翻了20倍。”
　　“那就见一见吧。”顾莫杰不置可否地随口答应，其实心里估摸着：那些人估计也就是几个炒作能手，最近弄点热点啥的把店炒热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陈棋一口答应。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扇的就是网红
　　陈棋没那么大排场，请不起江南会。不过他好歹事先打听了，顾莫杰和周立新一般普通聚餐就在夏宫凑合，他也就把午宴排在了夏宫。
　　反正是工作餐，没必要讲究。顾莫杰这样的人，什么没吃过没见过。
　　和“优秀供应商”聊聊这种事情，不用太正式，酒桌上敞开了谈，也就是了。
　　淘宝店转型到蘑菇街上推广，无非是制造一些“社交型营销”的话题、热度、圈子，然后弄一堆粉丝，做粉丝经济、粉丝变现。
　　顾莫杰虽然不了解其中细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夏宫里开个包间，人不多，也就八九个人一桌。一边是顾莫杰、周立新，以及陈棋带着他女友，另一边坐了四五个成功的蘑菇街店主，都是月营业额数百万的，才有资格坐在这儿。
　　蘑菇街上的潮牌店主，都是些20来岁的妹子。见到顾莫杰这种咖位的大佬，有拘谨的，有眼放绿光的，也有两腿一热想上来要签名的。
　　顾莫杰都见怪不怪了。
　　陈棋还没介绍，一个有些泼辣大胆的妹子，略显失礼的主动站起来敬酒。
　　“顾总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你随意。我叫朱雪梨，是入驻蘑菇街的店主里面，本月销量第一哦，我的店叫钱夫人，以后多多关照。”
　　顾莫杰拿杯子微微晃了一下，放到嘴唇边稍微抿了一口。拿眼瞅那妹子，姿色挺出众，不过还是比温婉清差些，而且一看就是整容的，锥子脸太明显。
　　他绝对不能放开喝，一旦给了面子，其他四个网红店主肯定也会效仿敬酒的。
　　其他四个妹子叽叽喳喳一番介绍，顾莫杰也记不住这许多。一边吃菜喝酒，大家都聊些怎么把蘑菇街的分类推荐位用好、用出效率来、提升客户转化率什么的。顾莫杰也跟着涨了点见识。
　　那个朱雪梨或许是销量榜第一名，话特别多。她显摆的时候，别人也没脸插嘴。
　　“我是6月份高考结束之后开的淘宝店，蘑菇街刚出来的时候，我的店也才在淘宝上3个月。当时真叫惨啊，拼死拼活自己当店主自己当模特，还开初见公众号分享美照混圈子，慢慢拉起一个几万粉的公众号，也才一个月一千多单销量。到了棋哥这里，就是不一样了，有客户分类引导，形成同好圈子。我赶紧花了好多精力在里面分享拉人，斡旋了小半个月，我的初见公众号关注数就涨了好多倍。”
　　朱雪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众大佬也若有所思。
　　09年年底，还没有微商的概念，社交营销也没被人注意到。
　　QQ群和初见、微信的朋友圈里，除了一群卖铁观音和发黄图哥网址的害群之马，在祸害网友之间的信用外，其他透支社交信用的规模营销其实很少。
　　顾莫杰对于所谓的社交营销，原本是不怎么信任的。一来他逼格咖位放在那里，很难想像一群人会起哄讨论着买东西；二来也是被社会上那些在QQ群里卖铁观音的传闻，给恶心到了。
　　男人和女人，在消费上思维终究是不一样的。女人容易没主见，容易从众，容易被引导消费心理。
　　让男人去揣摩女人这方面的心思，实在有些缘木求鱼，并不是智商高就能解决问题的。
　　也难怪，阿里的淘宝网，在走到移动互联时代之后，用户体验部门和运营策划部门里面，女人越来越多了。
　　“你……朱小姐是吧？你6月份高考，那今年才大一？在哪儿念书呢，这么早就出来创业？”
　　这算是“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节奏么？朱雪梨眼神中闪过一丝压抑的狡黠，镇了一下内心的兴奋，赶忙详细介绍：
　　“是啊是啊，我90年的，才大一呢，高考考完就开网店了。我高考没考好吧，在省工商大学念国贸。和顾总、陈总这样的钱江大学高材生，当然是没法比了。”
　　顾莫杰面色有些不虞。
　　这个朱雪梨太能来事儿了，问一答三的节奏。做销售果然是心狠手辣，但是作为朋友聊天，就不适合了。
　　“这么小年纪，还是应该稍微多学点东西……”
　　朱雪梨看出顾莫杰神色的微微变化，赶忙换上更加卖萌更加诚恳的神色语气：“顾总您不也是大一就创业了么？我一直可崇拜您了，从我初中开始，您就是我的偶像。”
　　这话说出来，连东道主陈棋也有点坐不住了。
　　关键是陈棋不知道顾莫杰在女色方面操守如何。
　　万一顾总喜欢呢？直接搅局赶人岂不是坏了人家好事儿？
　　他只能加快吃饭，催着快上水果和饭后甜点。挨了几分钟，陈棋面带尴尬地主持局面：
　　“咳……那个，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顾总，我公司里还有点要紧事儿，您……”
　　“我傍晚飞洛杉矶的飞机，一会儿就去机场了。”
　　陈棋如蒙大赦地摆脱了尴尬：“那您多坐一会儿吧，我把休息室时间续上。”
　　然后，陈棋就和周立新闪人了。陈棋的女友，以及那几个蘑菇街的红牌店主也一起闪了。
　　顾莫杰眼看也就一两个钟头时间了，懒得让保镖去车里拿电脑，就掏出手机翻了一遍自己的邮箱，准备去美国后处置工业光魔搬迁和新业务承接模式改革的方案。
　　扫了几分钟，一个女保镖敲门，顾莫杰出声示意对方进来。
　　女保镖低声问：“顾总，刚才一起吃饭的朱小姐又回来了，想请您单独接见她，您看……”
　　搞什么鬼？想卖身换好处？
　　那也太小看我顾某人了。
　　顾莫杰掏出一支雪茄，拿出剪刀剪掉一头：“没问题就让她进来。”
　　“是。”
　　女保镖回身出门，窸窸窣窣拿藏在袖子里的金属探测器，不着行迹地在朱雪梨身上轻拂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物，就让朱雪梨进去了。
　　女保镖知道，老板那句“没问题就让她进来”应该怎么断句：如果没有安全问题，才让她进来。
　　……
　　顾莫杰一点都不给面子，当着朱雪梨的面划燃一根硫磺火柴，点着雪茄深吸一口，然后把烟圈喷向朱雪梨的脸。
　　“怎么，想送逼换点儿好推荐位？这事儿你该找陈棋啊。”
　　朱雪梨一开始咬着嘴唇，琢磨怎么开口。听顾莫杰这么不给面子，她反而魅然一笑，放开了尺度。
　　“杰哥，我是真心崇拜你，从初中就开始了，这话绝对不假。不过相信你也不会相信的，因为每天会这么和你说的女人太多了，姿色比我好的女人，肯定也不少。你想要的话，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然后呢。”
　　“所以，我做了‘差异化分析’，决定走一条别的狂蜂浪蝶模仿不了的路子。只有那样，才有可能挑起你一丝一毫的新鲜感。”
　　顾莫杰侧着脸冷笑，都不屑看朱雪梨了。
　　“首先，我才19岁，刚进大学，多鲜嫩，还是处女哦。我研究过你，你起码睡过5个女人，应该不会分不出处女的真假吧。”
　　顾莫杰突然感觉到一种反差萌的搞笑：“小姐，你逗我呢？你觉得我这种身份，找女人还在乎处女不处女？”
　　要是是个处女、同时是个绝色美女，顾莫杰就上，早就累死他了。
　　“不不不，当然没这么简单，我还有别的妹子提供不了的差异化价值喔。首先，只要你愿意破我处，我不光不用你负责，还不会拿你哪怕一分钱，这一点相信绝大多数想找你献身的女人都做不到吧？起码可以为我刷掉九成竞争对手。当然了，你那么英朗挺拔，气场逼人，又有才华，我相信，哪怕既不要你钱也不要你负责、还是单纯想献身给你的女人，也还是有一些的。所以，我还有第二条优势——只要你睡了我，我可以每年倒找你1亿。”
　　顾莫杰闻言脸色一冷，啐了一口：“呸！那我更不能睡你了，你特么当我是鸭？”
　　朱雪梨脸皮颇厚地继续媚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我只是说，你根本不懂网红变现经济的运作模式——哪怕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被你破了身，然后稍微流出一点亲昵图，引起人暧昧遐想的。我自己当模特的那家‘钱夫人’店，起码可以每年卖几百万单潮牌女装。全中国想嫁豪门的肤浅女人，都会相信我的品味，以穿我同款的女装为荣。你睡我，是一种资产增值，是一种对你个人品牌价值的利用。找一个美女破一次处，就能为国家人民创造几亿GDP，何乐而不为呢？”
　　朱雪梨最后这番话，显然是她自己揣摩的。虽然眼下还不能证明其对网红经济变现能力的理解透彻程度。
　　听到的人，不得不感慨这厮“一本正经地说那些毫不正经的话”的能耐。
　　不过，在平行时空，这个钱江工商大学的新生，着实靠着这一招，刷爆了自己的店。
　　明星代言，终究距离生活太远。90后和00后固有的“你若端着，我便无感”不屑心理，让传统营销广告在移动互联时代效率越来越低。最后竟然不如“被富豪睡过的女人”这种接地气的形态，更能引起变现潮流。
　　那个时空里，朱雪梨红了之后，当然有无数网红跟风。不过，正如一窝蜂的跟风狗都没好下场，那些人的变现能力，起码比朱雪梨之类喝头口水的女人，打了好几倍的折扣。
　　中国人太多，哪怕是靠犯贱来钱，也要贱得有创意，第一个贱。等大众审丑疲劳了再去当网红，就红海了。
　　顾莫杰把雪茄狠狠戳在桌面上，抬起手看了看表。然后起身上前，挥洒自如地甩了朱雪梨一个清脆的耳光。
　　“下贱！”
　　然后顾莫杰抄起门口的风衣，让保镖叫直升机，送他去机场。
　　他宁可在机场多消磨一个小时。
　　今天的见闻，好歹让他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再下贱的鸡，也有曾经是处女的那一天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冲破有色眼镜
　　“怎么了？心情不好？”
　　直升机上，费莉萝依偎在顾莫杰肩头，敏锐地感受到了男友的心律有些杂乱。她拧开一瓶顾莫杰最爱的洋甘菊杜松子宁神茶，递到顾莫杰嘴边。
　　“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
　　顾莫杰接过宁神茶漱漱口，吐在水盂里。
　　“好像自从有了QQ群，就有人开始在里面卖铁观音。我们打开了‘蘑菇街’这个潘多拉的魔盒，玩社交化电商、同好会电商，还不知道将来会放出多少负面的东西。”
　　费莉萝温婉地一笑：“怎么，下午视察的时候，又遇到什么‘犯贱营销’的案例了？那也不是我们的错，一种新模式，泥沙俱下，苍蝇蚊子肯定会有，以后慢慢加强监管咯。”
　　顾莫杰自嘲道：“监管？说的容易，就怕将来我们监管了，抢生意的同行不监管，还不是把我们的店家都抢过去了。”
　　“那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没打算真心做好蘑菇街，那只是你推广初见钱包的一个手段，一个入口。就算将来蘑菇街店少了，已经开通了初见钱包的人难道还会把钱取空把钱包注销掉？何况这是你表哥投的项目，他都才20%的控股，没资格操这个心，你操什么心。”
　　顾莫杰被费莉萝当头棒喝，突然发现自己着实管得有些宽。
　　原先经手的生意，都是初音集团持大股、绝对控制的，顾莫杰习惯了独裁的风格。乍一遇到个初音系只有两成小股的创业者，顾莫杰的思维还没转型过来。
　　真是多操心，这事儿该是陈棋去考虑的，关他毛事。
　　“倒是我多心了，老想着‘行侠仗义’，其实我自己最独裁了。”顾莫杰苦笑着搂紧费莉萝的腰，长叹一声。
　　直升机须臾到了萧山机场，几人盘桓个把小时，登上了飞机。
　　自从由于雷俊在威盛电子3G技术系列收购案中表现优异、为顾莫杰额外砍价了几亿美金之后，顾莫杰把他那架庞巴迪配给了雷俊用，以示奖励。他自己反倒重新回到了没有私家飞机的状态。
　　越洋航线这种线路，还是凑合凑合民航吧，等明年波音787到位，就舒坦了。
　　上飞机后顾莫杰并不折腾，进了头等舱包厢，稍微洗漱一下就躺下歇息。
　　航班需要14个小时，到美国落地也差不多是傍晚。
　　拍电影的一般都不会太早收工，顾莫杰估摸着还能抽出时间和克里斯托弗诺兰一起吃个早饭聊聊（对方是晚饭），看他什么时候需要工业光魔开工，免得因为工业光魔搬迁延误了《盗梦空间》后期制作。
　　费莉萝也不多话，除掉外套，搂着顾莫杰躺着。感受着费莉萝始终如一的温柔，顾莫杰心中颇有几丝迷惘的波动，决定还是不要隐瞒细节的好。
　　“想听下午在陈棋那里遇到的细节么？”
　　“没啥兴趣，不过你真想说，我就听咯。”费莉萝侧过脸，端着顾莫杰的下巴凝视着。
　　顾莫杰用一种低沉的语速，一五一十把下午他在朱雪梨那里受到的诱惑，原原本本告诉了费莉萝。
　　费莉萝微微沉吟了几秒，随后嫣然一笑，在顾莫杰唇上深吻了一下，举手投足有一股傲然喷薄的自信：“我当是什么犯贱营销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肯敞开了睡女人，为这个国家睡出一条新的产业链来都没问题，区区几个亿算啥。”
　　顾莫杰都忍不住脸一红：“怎么说话呢！”
　　“我这话绝对不假！”费莉萝眼神忽闪着，挑逗般地打趣：“你想啊，这两年，那些新崛起的、没你有钱的富二代花少，有的挑着《瑞丽》每一季的封面女郎轮着睡，有的挑着《米娜》的封面女郎轮着睡。换几年前，这些时尚杂志的封面模特，都是要杂志社给模特钱去拍照的。现在可好，听说王X聪那些人有这个癖好，嫩模一个个倒找杂志社塞钱，求杂志社把她们放到当季封面女郎上去。可不就是形成一股新的潜规则塞钱渠道了么。”
　　顾莫杰没怎么关心过网红这个贵圈，被见多识广的费莉萝这么一科普，他也是震惊得瞠目结舌。
　　合着网红圈已经比贵圈更乱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该的，这圈子门槛比贵圈更容易进。莞妹们“互联网+”一下，可不就鸟枪换炮加进圈子里了么。
　　顾莫杰默然良久，自嘲了一句：“照你这么说，以我现在的江湖地位，要是露出点口风，比如说‘只要上过初音云音乐点击榜榜首的女歌手，我都会去睡一次’，那那些女歌星还不可了劲儿地上淘宝店买刷票的？”
　　“必须的，到时候淘宝上肯定会出现几百家卖初音云音乐点击的刷子店。按照巴菲特的理论，你这句话就算是创造了一个新的‘价值洼地’了。”
　　顾莫杰真是感到有点冷了。
　　高处不胜寒到这种程度，寂寞又有几人能知。
　　巴菲特可以一句评语就让一个股票暴涨或者暴跌。他顾莫杰又何尝不是一句话一个倾向，就能产生一块“价值洼地”了。说不定这个国家，还会因为他一句话，养活几百家提供针对性服务的产业链。
　　也许哪天人工智能消灭的简单重复脑力劳动工作岗位太多了，就折腾几个帮助人民解决一点就业问题吧。
　　“这么说，我岂不是光为了睡你就亏了好几个亿。”
　　费莉萝被抚弄得喘息不已，吃味地娇嗔：“别闹！好好休息吧，今晚还有得你折腾呢，现在不养精蓄锐，到时候别后悔！”
　　……
　　南加州的落日时分，顾莫杰搭的航班准点降落。
　　一下飞机，他打了个电话给传奇影业CEO托马斯·图尔。对方告诉他诺兰正在环球影城，应该快收工了。
　　顾莫杰那辆宫廷元素房车，早早地等在了机场，一行人上车直奔环球影城。
　　《盗梦空间》因为有多重梦的设定，所以场景宏大，取景地非常之多。有洛杉矶本地摄影棚里完成的，也有到东京、巴黎、加拿大、非洲拍摄的。
　　如今是档期最后一个月了，所以剩下的都是洛杉矶本地戏份，主要是室内剧情。
　　顾莫杰赶到时，现场正在拍一出“伪装者伊姆斯”混入费舍尔公司内部、揣摩刺探小费舍尔公子的教父彼得行为举止的室内戏。场内只有伊姆斯、小菲舍尔、彼得三个主要角色，以及一个扮演快死的老费舍尔的龙套。
　　托马斯图尔和顾莫杰前后脚赶到，显然是唯恐不识礼数的诺兰得罪了大股东。
　　“顾先生，没想到您会有空来，对这儿还满意么？”诺兰看到顾莫杰时，还有点不知所措。他刚刚一场戏收工，正端着一个打包的便当盒，里面是工作餐，请顾莫杰吃也不是，不请也不是。
　　顾莫杰示意诺兰不必紧张：“满意不满意得看你的进度——你这边，多久能进入后期？”
　　诺兰想了想：“大概还半个月就行了，最多20天。”
　　顾莫杰无所谓地说：“成，那我11月……25号之前，保证后期制作的都到位。”
　　托马斯图尔在一旁撮合话题氛围，少不得又劝顾莫杰两句：“最近有好两家发行商，听说工业光魔要搬去中国之后，就不愿意让旗下拍摄公司再找工业光魔做特效了。这个决策上，还是要三思啊……”
　　顾莫杰乾纲独断，再次阻止了图尔碎碎念：“你们不懂的，中国那边有中国的政策。这事儿好意我心领了，决策就这样，别说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摸清了电影的进度，也谈了些传奇影业和工业光魔的近况，顾莫杰基本把自己这块生意的现状摸清了。
　　说了半晌，顾莫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诶，对了，权小姐今天没有进组么？她的戏份拍完了？”
　　诺兰苦笑：“权宝儿？喔，她的戏份都过过一遍了，所以我让她先离组了。目前来看，她有几场对手戏稍微有点生硬，可能演技就这水平了吧。如果休息几天，揣摩揣摩，能够找准神态感觉的话，我安排她重新补拍几条。如果她没法掌握那种感觉，就只能把前面凑合拍过一遍的内容放上去了。”
　　诺兰的语气，还是比较给面子的，顾莫杰完全可以想象对方的潜台词：权宝儿那破演技，除了装高冷的剧情之外，其他时候完全拿捏不住啊！
　　连顾莫杰都有点羞赧，忍不住文过饰非：“SABER这个角色，不是一开始就只有高冷、成熟一种人设么？怎么会驾驭不了的。”
　　“关键不是你们加了SABER是女同这个人设么！变成女同之后，她和那些男人性冷淡地搭戏，倒是千篇一律过了。但是和艾伦佩姬那几段戏，完全找不出一丝半点她对女人感兴趣的神色，装都装不像！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亚洲人太含蓄、LGBT人群太少了。我见过太多亚洲女演员，根本掌握不好女同的人设，简直就像是从来没见过女同一样！这点上艾伦佩姬比她自然多了！”
　　诺兰的指出一针见血。
　　“好吧，对此我很抱歉，但愿这一点不会影响片子最后的票房和拿奖……”
　　顾莫杰灰溜溜地闪了。
　　他原来打算和剧组的几个核心一起吃个饭聚聚会，但是既然权宝儿都不在，他也就没那个心了。
　　费莉萝也知道顾莫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回去的车上，费莉萝直接就越俎代庖，让女保镖开去权宝儿在落日大道上的别墅。
　　顾莫杰顿时有些尴尬。
　　费莉萝促狭地挤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过了午夜，就是宝儿生日咯。在我面前，你还有啥好装的？”
　　“没想装……”
　　“要我说，你一开始找诺兰聊电影动机就不纯！别以为我没看见，听说宝儿不在，你眼神都黯下来了。”
　　顾莫杰彻底投降了：“好吧，我本来就不能做影帝。”
　　“不过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这次来不提前通知宝儿呢。你要是把行程和她说了，她肯定来接你啊。”
　　“这不是想给她个惊喜么。上次她回美国的时候，我就觉着她心里还有点小纠结。我利用了迈克尔杰克逊的死来运作资本市场，这事儿终究是我伤害了她的感情。”
　　顾莫杰说着说着，也是喟然长叹。走心的女人，再多他就真扛不住了，连生意上都会被掣肘。
　　环球影城到落日大道不远，几人很快就到了地方。顾莫杰是有权宝儿别墅的钥匙和门禁的，不需要通报就能进去。
　　女仆房里，倒是有侍女、女保镖，以及宝儿的经纪人安小姐在。见来人是顾莫杰，安小姐也是非常震惊，立刻把其他人赶开，没有造次阻拦。
　　“安姐，宝儿在楼上？”
　　“是的，她傍晚的时候回来了，和同剧组的艾伦佩姬小姐一起。好像是在讨论揣摩剧情，还买了酒一起喝酒，说是要喝过午夜庆生，让我们别上去打扰。”
　　“那我呢？”
　　“顾总说哪里话，权总要是知道您来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顾莫杰和费莉萝相视一眼，总觉得有点诡异，但也没有多想，径直上楼了。
　　楼上的音乐开得很响，正是在循环播放宝儿的劲歌《Sweet-Impact》。
　　主卧的门虚掩着，一束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甚至还能看到一个红酒瓶滚倒在地上，正好卡在门缝上，嫣红的残酒撒了一地。
　　顾莫杰很想直接冲进去给宝儿一个惊喜，但是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妹子，他决定还是绅士一点，否则万一艾伦佩姬是个嘴不严实的长舌妹，将来对宝儿在好莱坞的名声也不利。
　　他在门口轻咳了一声，里面没反应。轻轻推开门，顾莫杰顿时就震惊了。
　　一个娇小的金发妹子，就那么一丝不挂地躺在权宝儿身上，那手放的位置，简直无所不至——虽然两人都是喝多了昏睡的状态。
　　“混蛋！”顾莫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叉住昏睡中的艾伦佩姬脖子，把她壁咚到墙上。然后抄起一杯还有点冰的扎啤，泼在艾伦佩姬脸上。
　　顾莫杰不可能知道：
　　在后世的2014年2月，当奥黑马在两院中期选举民主党大胜、趁势宣布了LGBT平权法案之后；届时已经27岁的艾伦佩姬也顺势出柜，公布了她和她那个加拿大冲浪运动员女友萨曼莎·托马斯的恋情。
　　顾莫杰知道权宝儿不是蕾丝。
　　但艾伦佩姬真是蕾丝。
　　最要命的是，她还是个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别掐了，再掐就出人命了。”
　　权宝儿被费莉萝用热毛巾弄醒后，就看到艾伦佩姬被顾莫杰一只手叉着脖子顶在墙上。艾伦佩姬比权宝儿还矮一两公分，被高大的顾莫杰叉着，双脚离地只能靠脖子支撑体重，眼珠子瞪得都跟离了水的死鱼差不多了。
　　权宝儿慌乱地攀住顾莫杰的胳膊，死命地往下拽，才没出人命——顾莫杰这一次使得劲儿，可比上次在比弗利山庄酒店拎具妍琼的时候还狠。
　　敢动顾莫杰的女人，那是绝对触到了逆鳞。
　　权宝儿有些语无伦次：“阿杰，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诺兰导演骂我演技差，只会扑克脸。我逼急了，这几天就和佩姬一直讨论、揣摩剧情。今天她说陪我一起过生日，顺便谈演技；我心里苦，又没人陪，就答应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你生气就打我吧。我们真没做到……没做到那一步。”
　　顾莫杰双目尽赤地缓了一会儿，似乎这才注意到‘艾伦佩姬毕竟是个女人，也没能耐绿他’这个生理事实，暂且松了手。
　　他一松手，艾伦佩姬像一摊烂泥样颓然倒在墙角，胸口猛烈的起伏，似乎要把肺里面被压榨出来的空气狠狠吸回去。面色紫涨，显然是刚才缺氧太狠了。
　　权宝儿怕出人命，又怕顾莫杰想多了。局促之间，才想起两人都还光着身子，赶紧抄过两件宽敞的风衣，自己披一件，另外一件丢在艾伦佩姬身上。
　　顾莫杰正想等艾伦佩姬喘匀了气，再好好质问她。
　　没想到，却被艾伦佩姬抢先开口质问：“宝儿姐，这男人是谁？他竟敢私闯民宅？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男朋友的么？”
　　权宝儿被这句话问得目瞪口呆。
　　好像艾伦佩姬确实问过她这个问题……
　　嗯，应该就是上个月拍悉尼室内戏那段时问过……
　　宝儿和顾莫杰的关系当然不能见光，所以她当然会对外说自己“从来没有过”男朋友。
　　问题是，权宝儿当时根本没想到她的回答代表了什么含义！
　　“我……我是说过我没有男朋友，可……可是我以为你是以……的身份问的，这……唉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彻底凌乱了，抱着头嘤嘤痛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艾伦佩姬目光空洞地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看顾莫杰，又看看权宝儿，啐了一口血沫：“哼，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亏我还以为你是多帅气、有担当的女人呢，原来也是一个臣服在臭男人身下的俗人！”
　　权宝儿突然觉得艾伦佩姬的目光好冷，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种眼神，叫做“异性恋必须死”。
　　顾莫杰心里却总算松了口气：幸好，宝儿是无辜的。从两人对话来看，宝儿根本没有意识到请一个女性朋友喝酒喝醉，会有什么下场，所以才中招了。
　　一切都是这个艾伦佩姬的错！都怪这个人渣藏得太深了！
　　虽然宝儿也被人摸摸么么占了便宜，不过看在对面是个女人，顾莫杰作为一个非常传统的男人，好歹还能迈过心里的这道坎。
　　历史上，2014年2月艾伦佩姬出柜时，公布的那个女友萨曼莎，足足有1米8的个子，而佩姬只有1米55，所以完全扮演的是个小受。而如今的佩姬才22岁，还没认识她未来的女友呢。
　　按说宝儿只比佩姬高了1公分，完全不符合佩姬择偶的“高大威猛”标准。但架不住宝儿那罕有的帅气、元气——地球上，能够完美演绎迈克尔杰克逊耍帅舞风的妹子，一只手都数的完。
　　这么帅的妹子和佩姬搭了三个月对手戏……下场就是这样，沦陷了。
　　冤孽啊。
　　顾莫杰板着脸，拉着权宝儿离开了主卧。出门前，交代了一句：“费姐，这儿交给你处置，搞定她。我就一个要求：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保证她闭嘴。”
　　“行，这个屁股，我来擦。”费莉萝地叹息拖得很长，一副无奈的样子。
　　“近期不许出人命，将来如果有风险，你觉得怎么安全就怎么处置。”
　　“放心，我搞得定。”
　　费莉萝自嘲地耸耸肩，然后先一把扯掉艾伦佩姬的风衣，拿一个第三方的手机拍了一堆照。然后把衣服盖回去，又上了一堆最奸诈的律师们才能理解的措施。
　　个中细节，不足为外人道。
　　“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你就当没看到，发生的一切，你也当没发生。否则，你会承担很严重的后果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有把握告你诽谤罪。如果你敢在网上乱分享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我有把握让你从谷歌到FACEBOOK都搜不到相关结果，而且会有很凄惨的下场，你可以试试。”
　　撂下狠话之后，费莉萝从抽屉里拿了两条OK绷，丢给艾伦佩姬。
　　“《盗梦空间》，回去后记得好好收尾，但是，不许再来权小姐这里。”
　　艾伦佩姬稍稍处理了一下软组织挫伤，然后就被顾莫杰的保镖监护着秘密押送走了。
　　……
　　次卧里，权宝儿恍惚垂泪地陪着顾莫杰，心中被沉重的负罪感压着，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阿杰……没想到你会万里迢迢赶来给我庆生，我真的好开心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相信我么？我誓死不会背叛你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了，我都知道的。我没通知你，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我知道，杰克逊死后，你心里一直多多少少有点疙瘩。嘴上说没事儿了，还埋在心里。”
　　顾莫杰反过来安慰了宝儿两句。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以后多长个心，谁叫你这么帅，以后跟妹子在一起也要小心！从今天起，我给你定个规矩：除了和我一起喝酒以外，其他时候，不管和谁喝，不管男女，都不能喝醉。”
　　“嗯，以后保证不和外人喝醉了。”权宝儿乖巧地认错，像一只局促的小猫。
　　“那就这样吧，我们两清了。”
　　顾莫杰这两天本来就憋了一股邪火。
　　上飞机之前，遇到朱雪梨那个蛇精病，正撩拨得郁闷呢。谁知到了洛杉矶又见了这么一茬招惹他的贱人。
　　此刻和宝儿略微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没耐性再废话什么前戏。
　　宝儿重新披上去的风衣，没有任何抵抗力，被顾莫杰泄愤地撕成碎片，干净利落。
　　“嗯哼……”
　　“怎么，怕疼？”
　　“没……没事，”宝儿深深地抽了一口凉气，心中的愧疚感，让她不愿意示弱，“只要你舒服，什么姿势都好……”
　　权宝儿是个能够写出《Girls-On-Top》的元气娘，跟了顾莫杰将近两年，虽然琴瑟和谐，在那事儿上终究是太追求主动权了。
　　此刻，却是曲意逢迎，柔情蜜意到了极致。连御女无数的顾莫杰，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耳目一新之感。
　　应该是惊喜，惶惑，内疚，欣慰交织在一起，让妹子到了彻底放松逆来顺受的境界。似乎被摆弄成各种各样平时无法想象的姿势，也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三进三出，不亦乐乎；前后逢源，无所不至。
　　顾莫杰再次仗着“反正爷飞机上刚刚睡了12个小时”的体力优势，把本就疲累不堪的权宝儿折腾到昏死过去。
　　从午夜之前，一直做到11月5号黎明。
　　相与枕藉乎帐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
　　权宝儿是在一股温馨的甜香中醒来的，冬日的和煦阳光，从落地窗里满满地洒进来。
　　只熟睡了四五个小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憔悴。
　　“奶油芝士焗千层面，我花了好几个晚上的休息时间，提前练习的。就当生日蛋糕了。”
　　“一层起酥油面皮，一层通心粉，中间用芝士隔开。知道你口味奇葩，所以是甜辣的。用去籽辣椒丝和炸葱做的辣油调味。”
　　顾莫杰说着，把一个托盘推到宝儿的床边。
　　千层焗面的最顶层，盖浇料是红柚和芒果的果肉，夹杂着炼乳；还有弹嫩的甜辣虾和鲑卷，是用凤尾虾和阿拉斯加鲑做的。
　　这些都是适合做海鲜蔬果沙拉的材料，没有饱和动物脂肪的油腻，又稍微有点荤菜的香甜，可以搭配沙拉酱或者炼乳调味。在中餐的饮食习惯看来，这种搭配着实有够奇葩，但是在西餐甚至泰国菜、美式中餐里面，就容易接受多了。
　　权宝儿喜欢吃甜品和辣菜，不喜欢咸味和肉类饱和脂肪，所以杰克逊死后那些天，她一个人赌气的时候，才会自己做奶油辣椒意面那种奇葩。
　　她没想到四个月后，顾莫杰还记得。
　　这就是百亿美元富豪亲手做的料理么？
　　“做成这样，你怎么吃。”权宝儿稍微说了几个字，就觉得被戳中了泪点，幸福得泣不成声。
　　没有蛋糕的生日，真好。
　　“我不讲究吃。好了，先去刷牙，不刷不许吃。”顾莫杰爱抚地摸摸宝儿的头发，拍了她一下，让她先去洗漱。
　　收拾了一番，喝了一大杯水，宝儿坐在顾莫杰怀里，和小猫一样卷着千层面吃。
　　“你还准备在美国发展几年？”
　　“你希望我回去么？”宝儿楚楚可怜地看着顾莫杰，微微咬着嘴唇。如果顾莫杰要求，她应该也会答应吧。
　　“明年我要开机魔兽电影，那个片子都是额外加脸部特效的，看不出演员本来容貌，我再给你点机会体验一下，美国这边也就算过足了瘾了。盗梦空间明年7月份会上映；要冲奥斯卡，就要等11年3月颁奖季。所以，我希望你在25周岁之前回去，我不想过这种几个月才见一次的日子。”
　　还能在美国混一年半么？
　　如果真能用心去学习，去体验，去尝试和努力，一年半的时间，应该也足够完成那些还未尝试过的梦想了吧。
　　顾莫杰能设身处地想到这一步，宝儿已经觉得很满足、很幸福了。
　　“我都听你的。”
　　顾莫杰拿过宝儿的叉子，顺口关心了一句：“对了，你的那些唱片最近怎么样？”
　　他关心的当然不是唱片赚了多少钱，而是情怀。
　　聊起这个话题，宝儿更是言笑晏晏，颇为欣慰。
　　“《Only-One》反响本来就很好，和杰克逊合作之后，美国这边主流媒体对我的风格接受度高了不少，今年估计能有300多万张销量。连带着我当初来美国前夜、在日本出的《Bad-Drive》专辑，也就是有《Sweet-Impact》那首歌的那张，也重新火起来了。很多从来不听我歌的欧美乐迷，在新购杰克逊的怀旧唱片同时，也买了一张《Bad-Drive》。”
　　顾莫杰算了算数量，问：“那你应该超过去年的新人王凯蒂佩里了吧？”
　　“水果姐”凯蒂佩里是2008年出道的新人王，当年销量大约150万张，第二年继续走红，上升到了260多万（佩里的巅峰在2011年，有420万）。
　　当时，宝儿也是第一年进军美国，结果和这个硬茬撞了档期，哪怕在“新人”里面，也无法拔得头筹。
　　如今，靠着《Only-One》的成功，以及和杰克逊的合作带来的机缘巧合人气上升，宝儿总算扬眉吐气了一下——毕竟，光是杰克逊死一死，就导致杰克逊的全部精品曲目合辑在美国市场多卖了300万套、全球多卖了1000多万套。这些怀旧人里面，有那么几成不差钱的，顺手买一张《Bad-Drive》对比“批判”一下，都够宝儿赚得盆满钵满了。
　　两人盘算了一番，今年宝儿在欧美市场的所有唱片总销量，估计能有五六百万张。
　　这还没算日韩国内的跟风。
　　在女歌手里面，这个成绩虽然还没法和第一梯队的艾薇儿、GAGA、斯威夫特三巨头拼销量，但是超过了“水果姐”等一票准一流女星，宝儿也已经满足了。
　　这已经是她在音乐领域，一辈子可以达到的最高峰了吧。顾莫杰提前帮她完成了，她也就可以无憾地隐退了。
　　2011年，就退出江湖，少抛头露面些吧。
　　宝儿思忖了半晌，用商量的语气和顾莫杰恳求：“我当初是01年5月30号，在日本出第一张专辑的，等2011年5月30号，我想回东京开十周年演唱会，然后就宣布退役，你看好不好？”
　　“你能舍得，我有什么不好的。肯定会让你有始有终的。”
　　“那……我想在退役之前，明年圣诞演唱会，去麦迪逊广场花园开，好么？我小时候就许过愿，这辈子一定要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开一次演唱会的。”
　　“这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都是SM的大股东了，这些经营决策还用我支持你么。”
　　宝儿歉然一笑：“也是哦……好吧，可能我太久没行使股东投票权了。”
　　“快点吃，吃完了，今天我陪你去迪斯尼玩一整天。明天我就要和工业光魔那些客户谈生意了。”
　　全世界最大的迪斯尼乐园，就在洛杉矶，也就是迪斯尼公司总部所在地。
　　顾莫杰为了给宝儿一个惊喜，通过卡森博格和他当年的老下属打招呼，出了一笔不菲的包场费，包下了其中的新奥尔良广场主题园区，为期一天。
　　那里有法式街景的西部梦幻小镇，也有火红绽放的斗牛探戈热情，甚至有一艘1:1的加勒比时代海盗船。
　　权宝儿就在一片梦幻中，过了她23周岁的生日。
　　入夜时分，坐在只有两个人的海盗船甲板上，轻吟浅唱着《メリクリ》看星星。
　　“这是我这辈子第二幸福的生日。”
　　“第一呢？”
　　“三年前，认识你那天。”
　　“当时就这么觉得的？”
　　“……后来回味，才觉得的。”
　　……
　　睡眠不足的宝儿，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在顾莫杰怀里。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别墅卧室了。
　　男人已经不见了。
　　顾莫杰已经起了个大早，去环球影城视察，了解工业光魔的各个大客户态度动向。
　　悔教夫婿觅封侯。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买光容易养光难
　　亲自沉下去，深入揣摩了工业光魔现状之后，顾莫杰觉得，有一句中国的俗谚真是可以非常贴切地形容这种状态。
　　只看贼吃肉，不知贼挨打。
　　用红楼梦里王熙凤的话说，那就叫“外头看着烈火烹油，实际上内里底子都倾上来了”。
　　这公司的名声逼格、江湖咖位，那都是没说的。
　　招牌亮出去，谁都知道这儿是全人类第一的视觉特效提供商。
　　但是每年哪怕什么都不干、光放置PLAY在那儿发底薪，就要2亿美元的固定经营成本，也真的只有做过的人才知道当家的苦。
　　没个一年10亿美元的后期制作订单，公司根本做不到盈利。
　　养人太贵了，养一群为全人类探索最尖端视觉科技的工程师，太贵了。
　　英特尔公司和高通公司，也在为人类探索最前沿领域。只不过，它们探索的是处理器领域。因为形成了技术优势和垄断，因为人类一贯以来习惯了为有物质成本载体的技术付高价，所以英特尔和高通可以活得很好，很滋润，每年享受25%以上的纯利润。
　　但是，自从网络时代起，人类似乎就形成了不为大片额外掏钱的习惯——3D-IMAX的电影，凭什么就该比2D电影贵么？就算要贵，那也是为院线多花的钱，因为放映设备贵了；你个拍电影的，凭什么要咱多花钱？
　　小制作值50块一张票，大制作也就应该只给50！敢卖贵咱就去看盗版！
　　有盗版这个大杀器存在，有网络视频存在，从05、06年那阵子起，全球的电影公司再也不敢因为自己用的特效好、制作成本高，而随便抬升电影票价了。
　　从那时候起，跟风使用成熟特效技术的后期制作公司，好歹还能赚点。工业光魔这种每年要投入巨额原创型研发成本、担当起为全人类探索未知任务的公司，就有点扛不住了。
　　若非如此，历史上到了2012年，工业光魔也不会撑不住，以40.5亿美元的价位主动卖身给迪斯尼。
　　本时空的工业光魔，也不至于被顾莫杰的初音原创，用23亿美元就搞定。
　　真到手里了，才知道在这种行业，买公司容易，养公司难。
　　……
　　在工业光魔总部，乔治卢卡斯曾经的CEO办公室。
　　此刻，办公室里坐着顾莫杰、费莉萝，以及初音原创方面派来的一名业务副总监。还有乔治卢卡斯本人，以及工业光魔的个别业务员老。
　　曾经的“星球大战之父”，已经65岁了。这个老头，本该在3年后，等迪斯尼买下他的公司后，才宣布退休。如今因为顾莫杰的蝴蝶效应，公司提前3年卖了，他也就准备提前退休。
　　只要初音原创方面，完成一些业务和技术上的交接、衔接。
　　卢卡斯在乎的并不仅仅是钱，他更希望自己的毕生事业不会被收买者糟蹋。如果是卖给迪斯尼，他不会有一点点担心，但是卖给顾莫杰，他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至今为止，顾莫杰在电影行业还看不出什么投资和经营上的闪光点，《盗梦空间》虽然在拍摄过程中已经传出了不少业界称颂的声音，也不足以证明初音系的实力。
　　这两天的接洽中，顾莫杰本人感受到了美方相当程度的担心。
　　顾莫杰揉着眼睛，看完了手下商务人员约谈各大客户的清单，然后丢在桌上，碎碎念地吐槽：
　　“吁……看来搬迁到国内之后，未来依然坚持做工业光魔坚定客户的，就只剩华纳、环球、迪斯尼三大铁杆了。福克斯和派拉蒙算是中间派，我们公关和营销再努力维护一下，应该可以维护住。哥伦比亚、米高梅和米高梅UA这三家索尼系的，应该都没戏了。另外，就要靠卡森博格的梦工厂之类中型发行商撑场子了，独立电影公司根本用不起工业光魔现在的业务。”
　　费莉萝也是一脸憔悴，罕见地咬着一根笔杆出神。呆滞了许久，才用力把笔杆喷出来，射在桌子上。
　　“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索尼系的三大电影公司，当初根本就不是冲着工业光魔的技术来的——他们只是希望砸钱买一个‘这部片子是工业光魔做的特效’的招牌。一旦工业光魔变成一家中国公司，日本人就觉得逼格没了。”
　　费莉萝说的这一点，可谓切中时弊，正是这两天实地约谈、考察后得到的结论。
　　好莱坞的八大发行商，从90年代初，到2005年，那15年里，有三家被日本人的索尼影视买走了。
　　好莱坞人那种遇到私有化提案、就动辄溢价50%的底气，也是当年被日本人惯出来的（当然也有中东石油钱的狗大户们惯出来的）。
　　在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前夜那几年，日本财阀里面的富二代富三代们根本不知道钱来得多么不易，只知道买买买，一定要买美国最顶尖的娱乐文创企业来给自己贴金装逼。至于买来之后是不是亏本、会不会经营，他们是不在乎的。
　　（王某葱：你确信你是在说日本八九十年代的地产商富二代？）
　　对于那些已经日系化的发行商，选择用或者不用某家后期公司做特效，首先有一条铁律：那就是那家供应商得是美国最顶尖的公司。
　　哪怕人和设备、技术什么都没变，只是皮子换成了中国公司，日本人就觉得用起来丢人了。
　　对日本人来说，“找一家美爹公司”这点属于“刚需”，是没法妥协的。顾莫杰哪怕使上倒曳九牛之力，也是拽不回来的。索性就别浪费这个力气了。
　　“索尼那些傻逼，就让他们自嗨去吧。不用就不用，咱发掘新客户，把亏空的业务量填上。”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乔治卢卡斯，露出一丝无奈的哂笑。
　　日本人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那是多大一块业务！没了日本人，上哪儿再找每年3亿美元的特效订单！
　　……
　　此后几日，工业光魔的重要设备，开始如期陆续搬迁。
　　一架架C-17重型运输机，满载着家底，从洛杉矶起飞，中途在中途岛的美军机场付费停靠，加油一次，然后再飞钱塘。
　　C-17运输机，是美国空军中仅次于C-5的第二大通用版货机。其理论航程有1万1千公里。但在载货80吨的最重载状态下，续航会降低到7000-8000公里。
　　747之类的客机，为了追求客户的舒适度和体验，才会不惜代价尽量提升续航力，减少起降加油次数。而运货的玩意儿，就没这么讲究了，都是怎么省钱就怎么来。
　　工业光魔愿意去中国工作的工程师，只有40%，其中超过半数都是华裔或者其他亚裔族群，剩下的还有些拉美裔。而英裔德裔这些最正统的WASP人群，只占到这40%里面的15%。
　　还有三分之一的工程师、技师，属于“给高额外派津贴”，才考虑去中国工作——比如原先6万美元月薪的工程师，去了中国就敢要15万美元。
　　最后四分之一，则是死硬的誓死不去中国——只要公司搬了，要么越洋远程办公，要么辞职。
　　千头万绪的阵痛，根本没法磨合。
　　顾莫杰让叶敏茹牵头这事儿，把国内初音原创的那些做真·裸眼3D的工程技术人员们，尽量搜罗一批可以快速从动画特技向真人电影特技转型的，然后赶来美国这边和工业光魔留在洛杉矶的工程师混合作业、配合磨合，争取把美国人的本事尽量学过去。
　　另一方面，哪怕美国这边的顶级工程师，原先开6万美元月薪现在要价15万的，初音方面也是略微砍砍价之后先答应下来——唯一要求的是做好保密工作，免得相互之间打听涨薪幅度后，导致那些华裔、亚裔工程师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有拿了涨薪津贴后去钱塘工作的工程师，都被额外要求签订了附带高额违约金的保密条款，只要公司发现其泄露自己的薪水，公司就可以立刻追责罚金并且开除。
　　保密妥当之后，凡是真有独门绝技非得再用的，就和变更注册到中国后的新传奇影业重新签合同，只不过首次合同一般只有3年。
　　换言之，如果3年磨合之后，在中国国内的工程师足够努力，偷师到这些人的技艺运作，那么他们就会面临永不加薪，或者另谋高就。
　　很多美帝技术宅们，都忽视了一个问题：中国可没那么强大的工会，会保护技术人员的利益。
　　顾莫杰的企图很明显——工业光魔刚刚转型成一家中国公司的前3年，咱允许他因为磨合而暂时不盈利，反正初音娱乐家大业大，大不了09、10、11补贴三年。
　　但是顾莫杰绝对不会容忍这家公司，和那些日本财阀富二代公子们买走的同行一样，长期不盈利。
　　到了2012年，要是还这样，顾莫杰就要下狠手进行降成本改革了。
　　站在退休边缘的乔治卢卡斯，冷眼看着顾莫杰这般折腾，已经没有股份的他，也不会去说那些自取其辱的意见。
　　但是试图阻挠工业光魔搬迁的客户、供应商、内部死硬者，依然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是不是到他面前吐槽一下顾莫杰的武断。
　　看那个中国来的暴发户怎么收场。


第一百七十章 索尼影业是个什么东西？
　　2009年，11月13日。
　　工业光魔的搬迁工作，已经开始将近一周。设备转运工作基本都排完了日程，人员合同的重签也基本捋清了。
　　工业光魔上下，乃至外部的客户，怀着怨气之人，自然也是不少的。
　　这一天，同时也是索尼系的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拍摄的大片、《2012》的全球首映日。
　　乔治卢卡斯出面，送了顾莫杰一打首映式的入场券，希望他今天能够去看看，认识一些圈内人。
　　首映式地点，就在环球影城。
　　《2012》的特效，是工业光魔的老对手、电影特效界排名全球第二的Digital-Domain公司（江湖简称：D2公司）制作的。
　　D2公司的作品，拿过世界上第二多的奥斯卡最佳特效奖，也是地球上唯一一家可以在工业光魔面前，取得个别技术优势点的竞争对手：
　　D2在粒子效果的处理上，冠绝全球，所以特别适合处理超自然的、宏大奇幻的自然景观。诸如《后天》、《2012》这样的顶级灾难大片，或者是《加勒比海盗》系列这种需要表现大海狂涛怒浪真实细节的电影，都是D2的优势。
　　哥伦比亚把《2012》交给了D2而非工业光魔；而随着工业光魔搬去中国，索尼系的哥伦比亚或许再也不会给工业光魔干活的机会了。
　　这次首映式邀请，是示威来着？至少，也是等着看笑话吧。
　　叶敏茹帮顾莫杰收下入场券的时候，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
　　“要去么？会不会被人给下马威？要是有圈内人问一些刁钻的问题，我们应对不当的话，说不定会被当成不懂电影乱投钱的暴发户。”
　　“怕啥，当然要去。我们这一个星期每天忙死忙活，功课不是白做的。一个个都给我打扮精神点儿。虽然只是个首映式，也要给我穿得比走红毯的女明星更靓。”
　　顾莫杰一句话，费莉萝和叶敏茹都开始收拾打扮起来。不过她们毕竟都不是电影圈里的人，和那些专业造型设计师做出来的效果完全不能比。
　　后来还是一个电话，让权宝儿把她公司的造型设计师喊来，忙活了一通。
　　……
　　环球影城，哥伦比亚公司的巨幕主场。
　　红地毯铺出老远，足足从大门口往外延伸了几百英尺。
　　《2012》作为本年度的年末巨献，历史上取得了7亿美元的总票房，在灾难片这个分类里，力压此前的《后天》，登上了该分类电影历史票房的冠军宝座。
　　如今，虽然刚刚首映，还没法预测成绩。但哥伦比亚和索尼系的高层，态度已经猖得可以了。
　　所有来宾，都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丝傲慢。
　　顾莫杰的“宫廷元素”，稳稳地停在红地毯的尽头。他在三个妹子的簇拥下，坦荡地下车，没有戴墨镜，但是照例把他招牌的风衣立领立起来，挡住下半边脸。
　　叶敏茹有些拘谨，造型设计师为她弄了个深V领的礼服，浑身不自在，只能迈着小碎步跟在顾莫杰后面，落后那么五六步，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秘书，免得误会身份。
　　费莉萝就大气一些了，大大方方走在顾莫杰身边，主动挽着顾莫杰的胳膊。脖子上挂着一颗看上去和泰坦尼克号电影里的“海蓝之心”质地仿佛的蓝宝石坠子，明媚摇曳。
　　另一旁的权宝儿，也是习惯了演艺场合的抛头露面，被顾莫杰搂着腰，很是自然。
　　在首映式、发布会、颁奖典礼之类的场合，电影公司的幕后老板搂着旗下女明星的腰出场，在全世界人看来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再怎么秀恩爱，也不会有人在这种环境下怀疑两人的关系。
　　在大家看来，这时候搂着的女明星，都只是给老板长脸用的。
　　“呦呦呦，快看是谁。这不是中国来的大富豪么。顾先生，欢迎赏光。”
　　一个发型有点日系风格的白发怪人，见到顾莫杰一行下车，就皮笑肉不笑地着迎了上来。
　　那怪人看上去也有六七十岁年纪。此前一直矜持地站在主席台上，指挥着手下人迎客，他自己只是见到要客的时候，微微点头一下，并不多礼。
　　或许，是顾莫杰的段数咖位足够了吧，才能引动这个人亲自下场迎接。
　　权宝儿扫了一眼那人的容貌，微微侧脸，压低声音在顾莫杰耳边科普：“是马克林登，索尼影业的CEO，索尼影业和哥伦比亚是控股关系。”
　　顾莫杰没关心过索尼影业。在他眼里，从来没想过那些公司是他对手。所以权宝儿一解说，他也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索尼影业的CEO或者总裁，肯定得是个日本人。
　　“马克先生，幸会……”两人走近，顾莫杰率先伸出手来。
　　“是林登先生，或者直接喊我马克。”马克林登嘲讽地纠正。
　　顾莫杰耸耸肩：“哦，对不起，我下意识里把你当成日本人了，还以为你是姓在前面呢。”
　　马克林登法令纹一抽：“是么，那倒没关系。顾先生似乎对日本人很有好感，身边搂的都是在日本最红的歌星，连风衣都喜欢和当年的高仓健先生那样竖起来。我想将来您和我们索尼，会合作愉快的，如果你不坚持做哪件傻事。”
　　“我只是习惯用风衣领子挡脸，和高仓健没有关系。另外，权小姐是我旗下经纪公司的理事、股东，也是头号艺人，我不是带她来当花瓶的。”
　　“随你怎么说都好咯。”
　　马克林登不和顾莫杰纠缠，亲自引着对方往里走，找到他的席位。一边走，一边示威性的夸口：
　　“这部《2012》，我们可是奔着至少6亿美元全球票房去的。这样的大制作，工业光魔当初没抢到手，真是遗憾呐。有时候我在想，要是顾先生早一年买下工业光魔，说不定工业光魔就有可能竞标到《2012》的后期。”
　　“你太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业务本事；早买一年工业光魔，还是抢不到《2012》的。D2的粒子做得好，圈内共知的么。不过我也不介意，下个月这时候，福克斯家的《阿凡达》上映，欢迎你们一定要去看哦。那个就是我们工业光魔的特效，前几天刚刚完工的。”
　　顾莫杰的回应，轻描淡写，不卑不亢。
　　《阿凡达》，定于2009年12月16号首映，11月初才刚刚完工后期特效。工业光魔之所以压到此刻才搬迁回中国，就是为了在美国做完《阿凡达》的订单，免得耽误。
　　“切，这是吃定了《阿凡达》的票房能超越《2012》么？走着瞧。”
　　这句话，马克林登也就放在心里念叨念叨，不可能说出来。
　　索尼集团，在2009年依然还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存在。
　　很多圈外人，不了解索尼系的股权架构。光看日经指数或者美股指数上那个索尼盘面、股价，来估算索尼集团的资产、市值，就很容易产生误解。
　　在东京证交所上市的那部分索尼，只有500-600亿美元的市值。但那其实并不是索尼的全部，只是索尼旗下做终端消费电子产品的那个子公司的市值，主产品PS游戏机之类。
　　另外，索尼还有在美股上市、主要做软件、内容的公司，比如索尼影业就是其旗下的品牌之一。这块上市公司的总市值，也有400多亿美元。
　　说白了，索尼是一个和初音集团股权结构相似的存在——掌握控股公司的财阀，有相当大一部分资产没上市。而上市的那些，就像顾莫杰手下的初音娱乐，并不占顾莫杰财产的主流核心。
　　真把索尼系的所有七七八八资产算上，总也值2700-3000亿美元。比如今2300亿美元的英特尔、2100亿美元的谷歌和1250亿美元的FACEBOOK市值还高。
　　或许在IT和内容产业界，只有4500亿市值的苹果，以及3900亿美元的微软，可以稳稳压住索尼系。
　　马克林登对顾莫杰不甚尊重，甚至说教劝解的时候语气生硬高傲，也就可以理解了。
　　整个索尼系的资产规模，依然有初音集团如今账面财产的三四倍之多。顾莫杰坚持把工业光魔搬走，损害了索尼的逼格，那索尼就抛弃工业光魔，根本不带和顾莫杰讨价还价的。
　　顾莫杰前些年搞初音歌姬，搞MMD动漫，虽然也有和日系动漫、娱乐企业合作，但终究只有资格摆弄摆弄BANDAI、光荣。而索尼这样的巨头，还是不愿意和初音平辈论交。
　　……
　　《2012》开始了，在哥伦比亚公司的主场，果然一切音响和放映效果都会做到极致。用来表现前无古人的灾难大片时，那种震撼性，就更令人惊悸了。
　　大海，冰川，须臾变幻；城市，美景，转瞬灰灭。
　　1500人的巨型首映厅，满满当当都是资深影评人，以及各路同行大佬。饶是这些人见多识广，也不禁窸窸窣窣地碎碎念：
　　“这应该是本年度最佳特效奖了！”
　　“哥伦比亚找D2，这次算是找对了。工业光魔那些……唉，果然要搬到中国去，就开始有衰落趋势了么。”
　　权宝儿和费莉萝一左一右，靠着顾莫杰观影。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们自然也听得见，心里颇不是滋味。
　　电影放映过半，库萨克、阿曼达等誓言的男女主角们，在疯狂科学家的线索指引下，终于踏上中国的土地，开始寻找“方舟”。
　　场景切换到了青藏高原，切换到了中国，大量汉语的台词开始出现在剧情里。很多没有预料到的观众，纷纷觉得哥伦比亚公司的编剧和导演是不是有问题：
　　这是在向中国市场示好么？中国的电影市场一年的总票房加起来还不到8亿美元吧？向那样一个市场示好有什么价值？
　　“看来……日本人还是很重视海外市场的，那个马克林登，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给你难堪吧？”权宝儿看了片子里大量向中国示好的情节，也稍微松了口气，认为今天应该不会闹出不给脸面的事情。
　　“没关系，不就是索尼系么。他爱咋咋地。”顾莫杰紧了紧手臂，示意自己的女人不必担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想买还是买不起
　　《2012》放映终了，灯光重新亮起，满场都给了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纷纷再次向一代灾难片大师罗兰·艾默里奇致敬。那些圈内的生意人，也不得不承认：一直在亏损的索尼影业，今年还真有可能靠这部《2012》实现年终大翻盘。
　　本片导演罗兰·艾默里奇上台，花了15分钟时间各种演讲。然后是库萨克、阿曼达这些演员说些花絮，享受发布会的镁光灯。
　　一切都是首映式的套路。
　　终于，到了索尼影业CEO马克林登讲话了，他稍微客套了几句场面话，就转入了正题。
　　“非常感谢各位尊贵嘉宾的捧场，有一个刚刚新鲜出炉的好消息，我在此和大家分享一下：在首映式的同时，本片在全美范围内同期上映，目前首场的全美票房已经统计出来了：680万美元！让我们一起欢呼吧！”
　　首场票房，一般是统计电影上映后3小时内的售票量。如果首映场不是在半夜三更开始的话，那么首映场的票房大致相当于首日票房的30%、首周票房的10%。
　　《2012》的首映日11月13号，选在一个星期五，而且不是午夜开场，所以时间还是很不错的。马克林登这个数据一报，大家都知道今年的新神作又诞生了。
　　“600多万美元？索尼系这是要翻身的节奏啊！”
　　“估计这部片子最后真能上5亿美元。”
　　“D2的特效身价要涨了，估计以后找工业光魔的客户就更少了。”
　　马克林登被镁光灯阵阵闪眼，却掩饰不住笑意。
　　“大家安静，安静。在这里，我们还有一项重要决定，要趁机宣布：从即日起，我们索尼影业旗下的哥伦比亚、米高梅等全部制作公司，将与D2公司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未来5年内，大范围与D2及其战略盟友合作。以比现价更加优惠的85折折扣，一揽子承接我们1亿美元以上预算的大片特效制作。相信索尼影业旗下各公司，随着这一重大成本管控，会一举走出此前精品化路线的副作用。”
　　马克林登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顿时满场哗然。
　　这是公然宣布，索尼系的三大发行商，将来和工业光魔决裂了。
　　不光《2012》这一次没用工业光魔，将来也不会用了。
　　满场的目光，都隐隐然朝顾莫杰的方向射来。
　　在座的，就没有一个消息不灵通的。工业光魔的幕后新老板今天亲临《2012》首映式，并不是秘密。
　　顾莫杰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有些不自在。费莉萝好歹不懂娱乐圈内的能量，还比较镇定，而权宝儿已经在微微有些发抖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是早就知道的么，镇定。”顾莫杰嘴唇微微扇动，制止了宝儿的紧张，“千万不要给我丢人。”
　　……
　　“咔嚓咔嚓～”散场走廊上，无数镁光灯闪动。顾莫杰并没有急着退场，而是多坐了五分钟，等绝大多数人走完了才起身。然而，当他出现在影厅门口的时候，依然有无数记者长枪短炮地蜂拥而上。
　　“这帮家伙，怎么没追大新闻？还蹲我们？”顾莫杰轻蔑地在宝儿耳边低语了一句。
　　“顾先生，请问您对马克林登总裁今天的讲话，有什么看法？”
　　“哥伦比亚与米高梅等顶级发行商长期取消和工业光魔的合作，是否可以认为是工业光魔的改制计划遭受了重大外部挫折？”
　　“有人说，您坚持将工业光魔搬迁到中国的这一武断粗暴行为，已经伤害了全人类电影特效技术的进步与发展。请问您认同这种说法么？”
　　顾莫杰一直笑而不语地往外走，让他的保镖分开人群。直到，他听到了第三个问题，然后脸色倏然一冷：
　　“原来，在某些人眼里，把工业光魔搬迁到中国，就等于‘伤害了全人类电影特效技术的进步与发展’么？你是哪个媒体的记者？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
　　被他逼视的那个女记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稳住气场：“怎么？美国可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家。这些话本来就是最近的业界传闻，难道顾先生准备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成？我是《电影评论》的记者珍妮弗·雪莱，如果您觉得这是诽谤，欢迎随时投诉。”
　　“业界传闻？好一个业界传闻。我一直以为你们喜欢攻击中国人‘被代表’，看来美国人民更容易被代表——区区索尼系的三家发行商，就‘代表’了好莱坞‘业界’了么？对于甘心给日本人做狗的家伙，我没什么好多说的。”
　　顾莫杰的反击，顿时激起了滔天轰动；比刚才马克林登的话，更加毫不留情面。
　　所有媒体人都炸了锅了。
　　“那您是坚持认为工业光魔搬到中国之后，可以再出比原先更辉煌的佳作咯？”
　　“请问工业光魔后续准备拿出哪些作品来挑战D2特效的《2012》票房佳绩？”
　　“请用数据说话！好莱坞不需要吹牛！”
　　“电影是一门艺术，不是纯粹的商业！不要以为你赚钱多，就能随便侮辱电影！”
　　顾莫杰一脸无所谓地等那些人废话完。
　　“完了？终于轮到我回答了？你们的采访技巧真是太乱了。好，那我就说两句。”他清清嗓子，“工业光魔搬迁到中国之后，要提供后期特效的首部电影，就是传奇影业近期即将拍完的《盗梦空间》。不过那个片子要明年暑期档才会上映，拿来对比太没诚意了。如果大家这么好奇，我可以拿下个月就能上映的《阿凡达》来证明——这部片子主要的后期制作工作，正是在工业光魔被初音原创收购之后完成的。在此，我也正式向《阿凡达》的发行商、工业光魔一贯的优秀合作伙伴福克斯公司发出邀请，希望他们愿意在中国市场的发行上，与初音娱乐达成合作。我们会让大家看到，真正与中国市场深度合作的模式，能够产生多大的票房动力。”
　　“你认为《阿凡达》票房一定可以超越《2012》？或者说，您觉得票房成绩就能证明技术优劣？”那个记者的问题，一开始还很犀利，说到后面，语气就微微有些怂。
　　主要是《阿凡达》这片子头上的技术头衔太多，还没上映就已经吹出好多光环了。那记者暗忖《阿凡达》票房超过《2012》还是没问题的，就不知道超多少了。
　　“请注意！是你们提出这个比较维度的，不是我。”顾莫杰严肃地纠正了《电影评论》记者的发言。
　　“只不过，无论你们用什么规则比较，我都无所谓。在此我想多说一句，索尼影业买下好莱坞三大发行商的时候，不过是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可以当冤大头，承受50%的溢价收购。不过，后来日本经济的常年不景气，大家也看到了。所以，对于他们没钱之后用不起世界最顶尖的技术、转而谋求低成本，我是非常理解的。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好莱坞近年也开始滋长‘越穷越光荣’的价值观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什么？您这话是认为，索尼影视是因为连年亏损、资金紧张，用不起工业光魔，才退求与D2合作的么？”
　　神助攻！顾莫杰觉得说出这句话的记者，倒是比其他同行可爱不少。
　　一会儿结束了，可以考虑给问出这句话的人塞个大红包。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满场顿时哗然。
　　这事儿，已经从“工业光魔搬去中国，所以索尼看不起工业光魔不想用”，反转成了“因为索尼连年亏钱用不起，所以只能去找D2”。
　　逼是装了，双方之间绝对不可能弥合的裂缝也是板上钉钉了。
　　“那初音原创方面，究竟准备拿出什么策略，来应对工业光魔业务限缩带来的问题呢？难道就和当年索尼一样，赔本赚吆喝扛着么？”
　　“这是初音原创的商业机密，按理我不该多说的。既然大家那么有兴趣，我稍微说两句。首先，我们会用《阿凡达》的合作作为试水，让全世界看清楚找工业光魔做后期的影片、在进入中国市场方面会得到多大的额外利好。其次，我们会寻求八大发行商以外的其他新媒体、新兴优质客户推广我们的特效业务。而且并不一定局限于传统电影院线市场。至于那些新媒体是啥，恕我无可奉告。”
　　所有高高在上的好莱坞人，听了顾莫杰这番话都要疯了。
　　什么？这还是好莱坞人说出来的话么？
　　那个中国来的暴发户、乡巴佬，该不会是想玩他的老本行、用工业光魔这么高逼格的公司、给那些下贱的网剧做特效吧？
　　顾莫杰就在巨大的争议声中离场。
　　……
　　坐在宫廷元素上，权宝儿依然有些惴惴，男友被那么多记者质疑的场景，让她深感不安。
　　“你到底准备用什么招应对过去呢？就指望让各大片上看见用工业光魔特效后、进入中国市场的便利性？你说的第二招，是虚晃一枪的？”
　　“不是虚晃一枪，我是真准备这么改造工业光魔。”顾莫杰利落果决地说，“工业光魔确实架子臃肿，30年的老公司了，业务模式陈旧，也是有的。我收购之前，主流业务量不足的时候，那些家伙大多数都是闲着也要拿高薪。我准备弄点儿相对低收费的非主流业务，确保大片衔接期也不会空下来，多多少少可以分摊掉两成左右的固定成本。”
　　权宝儿根本听不懂顾莫杰在说什么。她只需要知道，顾莫杰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既然他说不会亏损，那就一定不会亏损了。外人短暂的偏见，何必介意呢。
　　顾莫杰正和妹子们聊着，他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国内号码，李老板的。
　　“Robin？怎么了。”
　　“工信部今天又升级了措辞，态度更强硬了。我提醒你一句，谷歌那边，你想动手的话，时机差不多了。”
　　“谢谢，回头请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谷歌的挣扎
　　《2012》的首映式是放在星期五上午举办的，国内时间当时正是星期五的晚上。
　　李老板把工信部那边的最新消息透露给顾莫杰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立刻处理了。
　　幸好这事儿也不着急，顾莫杰就索性又在洛杉矶休息了一个周末，陪身边的妹子们享受两天闲暇，然后16号周一一大早，带着费莉萝直奔硅谷。
　　至于叶敏茹，被他留在洛杉矶，继续处断一些人力资源的安置分流工作。权宝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最后还有几组镜头不够完美的得补拍。
　　EC-135HD，仅仅两小时，就从洛杉矶飞到了硅谷山景城。
　　谷歌方面，依然是老板拉里佩奇亲自出面接待。
　　佩奇的神色，看上去很憔悴，显然近期被手下人的惹是生非弄得焦头烂额。
　　“JAY，听说你这次是来提醒我‘有备无患’的？看来你在中国政府里的消息很灵通么。”
　　顾莫杰故作轻松地在佩奇胸口捶了一拳：“嘿！放轻松点，伙计。我明明是在好莱坞，处理工业光魔的事情好不？周末的时候听说大卫又给你捅出大篓子了，才好心好意顺路飞过来提醒你的。”
　　佩奇尴尬地笑笑，微微侧头，手下的秘书立刻附耳过去迅速地嘴唇扇动几下，说了几个词。
　　佩奇神色一正，显然是因为顾莫杰的话被验证了，所以心中好受一点。
　　看来，初音这个合作伙伴，还真不是早就盯上谷歌中国的遗产了——人家确实在洛杉矶待了一个多星期了，一直在处理工业光魔的搬迁大计。周五还参加《2012》首映式口出狂言，得罪了索尼家的人。
　　工业光魔的事情，给了顾莫杰一层完美的保护色，为他此时此刻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美国，提供了一个借口。
　　而且，消息灵通到了拉里佩奇这种段数的人，能不知道顾莫杰身边有哪些人么？
　　权宝儿确实是11月5号的生日，顾莫杰飞来美国的时间点也恰好只早了一天。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
　　有心人从旁敲侧击的证据看，来到美国之后这一周多，刨除掉顾莫杰和权宝儿两人出现在各自公众场合的时间点以外，其余私密时间很有可能两人就是一直腻在一起。
　　这么一脑补，顾莫杰在拉里佩奇心中的形象，又“不足为惧”了那么几分。
　　都几百亿美元身价的人了，还为情所困，大事当前，还醉心于和自己的女人玩惊喜。
　　如果谷歌中国真不行了，要打折处置遗产，处置给谁呢？当然不能处置给处心积虑惦记着和谷歌做对的。最好就挑那些没心没肺的。
　　顾莫杰的自黑，再次成功了。
　　否则，哪怕他过几天再来，拉里佩奇和谷歌其他核心高层依然会心中有些芥蒂：这家伙，一听说谷歌中国不行了，才亲自特地眼巴巴地远涉重洋飞来美国，谈‘万一挂了之后分遗产’的方略……
　　而现在，顾莫杰完全可以说，他只是“顺路”过来转转。
　　拉里佩奇的心理戒备，彻底去掉了一大半。
　　……
　　谷歌的总裁会议室里，顾莫杰和费莉萝端坐一侧，面前是谷歌的服务生特地冲泡的绿茶。拉里佩奇带着老伙计谢尔盖布林坐在另一侧。整个会议室就那么四个人，氛围如同家常闲聊。
　　“大卫那家伙，真是给我惹祸了。咱也是多年的伙伴了，有些话我不瞒你，安全局，中情局那边一直要求我们顶住，绝对不能在这事儿上丢了自由世界的面子。大卫放过那种狠话，就绝对不能收回来了。”
　　顾莫杰摆出一副诚恳的苦笑：“我好像劝过你谨慎的……不要挑战中国政府的决心。”
　　技术男谢尔盖布林没心没肺地耸耸肩：“这次说不好真的要完。联邦不会允许谷歌为了一小块海外市场，而放弃掉大义名分的。如果真事到临头了，我们不会等中国政府把我们赶出来的，我们会选择自己走，把数据中心搬到香港。绝对不能既丢了钱又丢了面子！”
　　“嘿！你怎么说话的呢。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佩奇捅了一下老搭档，让他别牢骚。
　　顾莫杰当然看得出，这其实是双簧。有些现状，佩奇还是希望顾莫杰知道的，以便开诚布公加快谈判进度，但是他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
　　该试探的废话差不多说完了，双方还是直白点进戏肉。
　　顾莫杰抛出了自己的诱饵：“如果谷歌中国真的要退出中国，我想从你手里买一点东西，帮你减少些损失，顺带套现。”
　　拉里佩奇眉毛一挑，狐疑道：“你准备趁我们退出的空窗期，在中国做搜索？和李彦宏争市场？”
　　虽然有被落井下石捡皮夹的嫌疑，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拉里佩奇心里谈不上多少悲哀。或者说纵然一开始下意识地有少许悲哀，也很快被商人的理智控制住了。
　　中国搜索市场一家独大，并不是谷歌希望看到的。如果初音能够扩大战火，四面树敌，同时又和百度相互争夺，也不见得对谷歌不利。
　　然而，顾莫杰的回答，让拉里佩奇很是纠结。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的意思，我完全是帮你止损套现——我想要谷歌中国在华五年积累的全部搜索历史记录数据。”
　　不出所料，这个答案让拉里佩奇一愣：“干嘛用？”
　　“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对抗苹果，光大安卓。”
　　佩奇好歹也是智商180的天才，脑子里稍微过了两道，就懂了。
　　“据我所知，乔布斯今年年初的时候，花了4亿美元买下一家公司，叫SIRI，然后苹果自己又砸进去好几亿美元，一边加速研发其产品一边在外面疯狂买相关领域的深度学习算法大数据——你要我的数据，也是准备对抗SIRI这个产品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儿。
　　“当然，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那可是将近300亿条搜索历史记录——你准备出多少钱买？”
　　顾莫杰假装想了想，把他和费莉萝早就商量好的价码，开了出来：“人民币1毛钱一条，打包一共30亿，你不亏的。”
　　“你知道，在中国经营5年搜索业务，我们投下去多少成本么？”
　　“但是，你们已经赚够广告费了。这笔钱，只是额外白拿的。如果我不要这些数据，也不会有人要。”
　　“别的做人工智能助手的公司，都会需要。至少苹果就会要。”
　　“你会卖给苹果么？”
　　“顾，我们能不这么说话么？”拉里佩奇调节了一下氛围，“算了，具体的价钱我觉得不该我们亲自谈。今天你说的价，我可以作为一个参考，供法务和商务团队去讨论。”
　　……
　　从谷歌出来，顾莫杰觉得一肚子憋气。
　　这种谈判，果然都是旷日持久的。
　　他让费莉萝打电话，从国内再召集几个商务和法务骨干，来磋商具体的条款细节。
　　费莉萝拨通电话好一通交代。
　　“然后呢？今天还是去蒙特维罗酒店住么？”
　　顾莫杰撇撇嘴：“住毛线酒店，烦躁死了。还是买买买吧，旧金山也弄个别墅。”
　　费莉萝自然是不置可否，招呼了一声随行人员，然后在帕罗奥图湾岸边，花了700万美元，搞定了一个2英亩的别墅。
　　好歹也算是旧金山湾区的海景房了。
　　刷完钱之后，顾莫杰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搞笑。上次飞去京城见李老板，出来之后忍不住买了个香山别墅。这次见拉里佩奇，又是如此。
　　不知这一系列生意谈下来，他个人会花掉多少钱。
　　美国的房子可不比国内的，那都是要每年收物业税的。700万成交价的房子，刚好每年交税就要10万美元。
　　第二天，国内来的谈判人员就陆续到了，从周二开始，数轮紧张的谈判鳞次栉比地展开，顾莫杰和费莉萝只能是把握一下大局。
　　美国人做事很认真，也不说初音方面开的价格就一定低了，但就是拧着搜索历史记录的价值评估算法，唇枪舌剑各种测算了好几天，难以进展。
　　谈了三天之后，谷歌方面提出了一个新的交易建议。初音方面的人不敢自专，只好请示老板。
　　“拉里佩奇希望改一套方案？让我们用一定比例的YOUTUBE股权，来换取谷歌中国5年的历史记录？”
　　“是的，他就是这个意思。”
　　06年的时候，初音娱乐并没有把YOUTUBE的全部股权卖断给谷歌，初音方面还留了25%。所以当时谷歌只出了8亿美元的价款，收购其余的75%。
　　如今又是三年半过去了，YOUTUBE的价值明显也有发展，虽然做不到每年翻着倍往上涨，但每年四五成的复合增长率，还是有的。
　　何况，彻底私有化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比部分收购要多溢价20%～30%。
　　换言之，谷歌想彻底拿下初音娱乐手中全部的25%YOUTUBE股权，如今这个点只怕要付出10亿美元。
　　顾莫杰觉得，拉里佩奇应该不至于觉得谷歌中国的5年历史记录值这么多钱。
　　他不由得追问：“他准备拿那些历史记录，换我们多少YOUTUBE股份？别告诉我是全部。”
　　“谷歌方面允诺加1亿美元现金，捆绑上谷歌中国5年的全部历史记录，然后换取YOUTUBE15%的股权，让初音娱乐方面减持到10%。”
　　彻底把初音娱乐赶出YOUTUBE，对谷歌也没多大意义。稍微留几个百分点，还能有利于双方投鼠忌器，资源配合。
　　“那就是说，拉里佩奇依然觉得，他手头的5年历史记录，价值5亿美元了。”稍微心算了一下账目，顾莫杰就得出了结论。
　　这个价格还是稍微有点虚高。
　　不过，既然看准了谷歌的追求：彻底掌控YOUTUBE的股权，而不是更多的现金。初音娱乐方面，也就有了针对性出价的方向。
　　顾莫杰和费莉萝私下讨论了一下，又和国内临时召开了一个电话会议。然后，打给拉里佩奇，开出了他的新价码。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负能量魔兽
　　一周之后。
　　“所以，这就是最终条件，我再念一遍，双方确认无误的话，就签署。”
　　山景城的谷歌总部，费莉萝拿着两份数易其稿的双语协议，当着众人的面宣读。
　　她对面是谷歌法务总监大卫·拉德蒙德，她身后则是顾莫杰。拉德蒙德的身后，坐着拉里佩奇。
　　这是一场绝对高逼格的签约仪式。
　　“谷歌方面，将出价1亿美元，收购初音娱乐持有的17%YOUTUBE股权。基于本项交易，初音娱乐在YOUTUBE的持股将降低到8%，谷歌方面持股上升至92%。
　　作为本次交易的附属条件，谷歌中国将把过去5年来经营所产生的一切搜索行为历史数据，完整、无保留的移交、复制给初音集团。
　　同时，谷歌公司将把过去10年内，其总公司取得的所有日语、韩语、泰语、越语、马来他加禄语系搜索行为历史记录，全部打包复制一份给初音集团。
　　这一切的交付时限，是2009年12月15日前。
　　此外，还有……”
　　费莉萝念一条，拉里佩奇就露出一丝苦笑。
　　中国人的谈判团队，都很优秀。
　　一方面，他们终究是逮住了谷歌公司试图趁机收复YOUTUBE绝大多数剩余股权的动机。另一方面，谷歌中国在华的局势越来越恶劣，也敦促拉里佩奇快点下决断，把手头即将因为数据断档而出现贬值的大数据脱手。
　　历史上，谷歌中国的崩盘拖到了2010年1月13号。如今因为李彦宏和顾莫杰都在背后推搡，这个进度显然大大加快了。
　　或许，连圣诞节都撑不到了。
　　费莉萝念完，双方都没有异议。然后费莉萝和大卫拉德蒙德相互签字，交换。
　　最终的谈判结果，初音让出了比谷歌方面心理期望值更多的股份。与此同时，初音方面的诉求也加码了：不仅要了谷歌中国的大数据遗产，还要了谷歌在东亚和东南亚主要地方语种搜索记录方面的数据。
　　一开始，这种条件谷歌是拒绝的——要完蛋的只是谷歌中国，并不是谷歌总公司，而谷歌中国以外的其他市场，谷歌一点威胁都没感受到。要是把这些市场的搜索历史数据也共享给初音，万一初音将来做这些国家的搜索引擎产品，谷歌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过程的谈判，非常艰苦，个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初音方面的核心论点，是反复强调自己无意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做搜索引擎，他们要这些数据。
　　除了靠信誉保障，更多的安全感来自于技术剖析。
　　那些日子里，初音方面在这个谈判过程中，派来了包括严磊本人在内的多名深度学习算法专家。和谷歌这边的人工智能大佬——包括严磊的恩师、谷歌人工智能研究院主任杰夫辛顿教授，展开了严密的技术论证交锋。
　　初音方面坚持强调，他们要的并不是以国界和IP地址为范围的搜索数据历史记录，而是以语言为分类索引的历史记录。
　　换言之，举个例子，哪怕马来他加禄语系的搜索历史数据，被复制给了初音，初音也没法掌握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这三国4亿5千万人口的搜索规律。因为在这些国家，并不是所有人民都用本地土语的，还有很多人用英语、荷兰语作为日常语言。
　　同时，这些语言数据记录的扩散，也不会威胁到谷歌的其他海外市场，因为这些语种都是明显的地方小语种，不具有国际性。
　　这笔交易中，唯一让谷歌方面感到威胁的，是日语、韩语和泰语这三种语言历史记录的复制——因为在日韩泰三国，并不存在其他东南亚国家那么强大的多语种问题，这三种语言的搜索行为，几乎可以涵盖这三个国家市场的全部行为习惯。
　　最终，促使谷歌方面让步的，是市场现状。
　　泰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这块市场，无足轻重。既然初音要向东亚和东南亚市场扩张，这点纤芥之疾的风险，谷歌还是冒得起的。
　　日韩，当然是重要的市场，那2亿5千万人口，都拥有发达国家的收入水平。
　　按常理，拉里佩奇不该在这点上放手。
　　但是，最终他还是如同顾莫杰和费莉萝猜测地那样，务实的放手了。
　　之所以放手，是因为谷歌在日韩本来就不占有绝对优势。
　　很多不了解日韩互联网市场的人，往往会有一种错觉：只有除了中国这样的极权国家，才会排斥谷歌，所有民主国家，全世界都用谷歌。
　　那只是脑残谷粉的偏见而已。
　　谷歌在日韩，多年来一直混得不好。
　　在韩国，谷歌的市场占有率比它在中国还低。而市场主流，是NHN的搜索引擎——NHN在韩国的市场占比，比百度在中国还高。
　　日本人，也有相当一部分用NHN，主要是2003年以后接触互联网的年轻一代；而2003年以前接触互联网的老派网友，则更信任雅虎日本。谷歌在日本市场的占有率，只能排第三。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最终，正是谷歌在这些市场的非垄断地位，让拉里佩奇不介意“万一初音反悔，会多一个入场者”的风险，签订了这笔交易。
　　站在谷歌的立场，这也算是废物价值利用最大化了。
　　生意完成之后的拉里佩奇还是很NICE的，不会纠结碎烦。他让手下人开了香槟，很DECENT地亲自端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顾莫杰。
　　“JAY，不得不说，你的团队很能抓准时机。我一直认为，谈判不是靠口才来赢得的，都是靠场外的时机，天时地利。你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顾莫杰拿过酒杯，碰了一下：“谢谢，希望初音和谷歌，还能继续稳定合作下去，三年，五年，越久越好。”
　　两人说了些闲话，参加了谷歌方面的庆祝酒会，然后各回各家。
　　……
　　“压咩爹……哈吉玛……不要……”
　　回到帕罗奥图湾的新别墅里，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意气风发的顾莫杰狠狠要了费莉萝两次。
　　费莉萝轻盈的娇躯，如同风中弱柳，被肆意的摆弄飘舞。
　　八十几斤的分量，最适合拿来蚂蚁上树了。
　　好几次费莉萝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了，搂不住顾莫杰的脖子，只能把纤手柔荑搁在阳台的晾衣杆子上，撑住身体后倾的趋势，然后任由男人予取予求的施为。
　　“好了，小心着凉，都快12月份了。”
　　一泄如注之后，浑身冷汗地失神了一会儿，顾莫杰感受到阵阵凉意。强撑着疲倦，一把抄起费莉萝的身体，弄回室内用干燥吸汗的大浴巾裹起来。
　　“哼，我果然不是你真爱了。一定要帮你谈下大生意，才会这么兴奋。你个喜新厌旧的。”费莉萝声音不绝如缕地哀怨着，食指轻抚着顾莫杰的胡渣子，“和宝儿在一起那两个星期，你几乎天天都要她。”
　　“哪里话，别多想了。她毕竟三四个月才见我一会，总要让她吃饱了。”顾莫杰抚弄着费莉萝，“你是我第一个女人，她是我最后一个女人，在我心里都一样重要。”
　　费莉萝把身子紧紧埋进顾莫杰怀里，带着一丝颤栗：“我都26了，你将来会嫌弃我老么？”
　　“怎么会，才26而已，再说你保养得多好。”
　　费莉萝不自信地嘟着嘴：“你的四个女人，就我年纪比你大。”
　　“喂喂喂……你们几个，最多也就相差三四岁好吧，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何况，至今为止我只让你怀过骨肉。和她们在一起，我都算着日子上措施。”
　　“算了，不说这些了。一晃眼都快六年了，真是做梦一样。”费莉萝渐渐回过神来，也恢复了女强人的严肃气场，不再和顾莫杰打情骂俏。
　　“谷歌这边，总算搞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顾莫杰琢磨着说：“再过几天吧，万一交接的时候有点麻烦，还好亲自督导处断。国内的生意，远程遥控几天一样能成。”
　　费莉萝想了想，微微颔首：“也好，工业光魔的搬迁，也要到月底才能弄完，小茹那边这几天还有的忙呢。到时候正好两边都弄完，再回国。”
　　两人聊了一会儿私房话，起身泡了个按摩浴，换上干净衣裳。
　　然后费莉萝难得地亲自下厨，为两人准备一顿甜蜜晚餐；顾莫杰则拿出电脑，浏览一会儿邮件，看看下属给他搜罗的一些业界秘闻、动态。
　　“FACEBOOK公司斥资5亿美元收购刚刚上市半年多的移动端图片分享APP公司Instagram。Ins是一款基于多渠道分享的APP，集成了多种滤镜模式一键美图、便捷分享、准入门槛超低的特性。自中国市场上出现了‘初见圈子’、‘微信朋友圈’后，移动互联网的图片分享江湖迎来新一波高潮。美国网民不再满足于FACEBOOK的WEB端模式，开始寻求纯粹简洁的、可以充分利用碎片化时间、并且将简易处理图片与分享图片两大动作集成一键完成的简化模式。Ins应运而生，仅仅半年在美国用户数突破2000万，被FACEBOOK及时盯上，以重金全资收购。”
　　顾莫杰细细看完这条新闻，心中也颇为感慨。
　　他和马化腾的激烈厮杀，或许终究是加速了移动互联网的历史进程。
　　本来，在这两年，FACEBOOK在美国的社交分享领域是一家独大，搞技术创新的动力不怎么强。国内也没人能撼动腾讯，腾讯自然可以跟在FACEBOOK和推特背后，拿已经被验证有效、无风险的招数跟进。
　　如今，中国的激烈厮杀，让社交软件新招迭出，反而反哺了美国市场。
　　越来越多的蝴蝶效应产物，提前从潘多拉的盒子里放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无所不用极
　　本来，Instagram这个应用，应该在2010年三季度，才登陆苹果家的APP-STORE，并且在一年后渐渐渗透到安卓系统平台上。最终，在2012年4月坐大到足够程度之后，被巨头FACEBOOK盯上，斥资10亿美元收购。
　　如今，因为顾莫杰的加速，一切都变了。
　　中国市场，已经出现了初见圈子和微信朋友圈的捉对厮杀，新式的照片分享应用技术日新月异。
　　美国这片投资热土上，数以万计的硅谷英豪也并不傻，并不会自大到以为“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肯定都是最先在美国出现”。
　　对于持有那种抱残守缺观念的人，历史已经无数次打过他们的脸了。
　　最重的一耳光，应该就数瑞典人的Spotify云音乐——自从初音云音乐买走了Lala，苹果公司赶忙查漏补缺重金拿下瑞典人的Spotify，作为防御性投资。如今哪个美国人要是还敢说最好的云音乐产品都是美国人开发的，瑞典人就可以赏他一击响亮的耳光。
　　总而言之，初见和微信的厮杀，促成了硅谷圈子对中国人新理念、新模式的关注与学习。也促成了Instagram的提前一年出现。然后这个APP在短短五六个月的推广下，就走完了原本要15个月才走完的路程，并且足够资格被FACEBOOK重金收购。
　　Instagram之所以可以做到“不但诞生早、而且发展也快”的双重利好，说来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历史上，Instagram之所以要10年3季度才上线、11年底才彻底大火，完全是受到了智能手机的硬件发展速度限制。
　　在那个时空的历史上，2009年的安卓机只有HTC的G1这种键盘机烂货，拍照功能很差，机器的GPU显存也小，手机处理图片的潜力也弱。所以Instagram的图片处理只能指望上APP-STORE，依托IPHONE4这个独家平台。
　　而如今，局面显然不同，安卓系的发展进程，普遍比历史同期快了大半年，初心1代手机的摄像头和GPU这些参数，虽然没有达到IPHONE4的水平，却比09年的IPHONE-3G强得多，甚至比IPHONE-3GS也丝毫不怵。后来HTC和LG跟进的手机，也以颜值和拍照性能著称。
　　如此一来，安卓平台对一站式拍照、预处理、分享的需求，也就提前一年多成熟了。在09年的市场上，智能手机的总规模也比历史同期仅有IPHONE一家独大的局面要普及得多。Instagram在风投额度提升的情况下，半年多走完另一个时空15个月的发展历程，也就毫不奇怪了。
　　……
　　顾莫杰被FACEBOOK的投资新动向吸引，看邮件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甚至还亲自下载了一个Instagram，揣摩其之所以成功的道理。
　　以至于，费莉萝做完晚餐端上桌，他都没反应过来。
　　“看啥呢，先吃吧。”费莉萝温柔地拍拍顾莫杰的肩膀，把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哦，在看扎克伯格的新投资呢，不小心就入神了。唉，我就知道，初见圈子和微信朋友圈一撕逼，洋人肯定也会跟着跟风模仿。也难怪，硅谷这种圈子里，所有人都巴不得让风投用最极速的速度加入进来，竞争太激烈了。第一名活得有滋有味，第二名直接就等于死了。”
　　时间太仓促，费莉萝没煮饭，两人吃的主食是面条。
　　她夹了一块爆肚在顾莫杰的面碗里，才温馨地问：“这么说，Instagram也是个抢时间的幸运狗咯？”
　　“幸运狗”这个昵称，IT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特指一些企业，并没有核心技术门槛——或者说，他们要做的这些细分生意的领域，本来就没有对高端核心技术的需求。
　　一切创新，都停留在易模仿的用户体验层面。第一家企业做出来，第二第三家跟风狗可以瞬间无门槛跟风。这时候，谁活到最后，就看谁先接受风投、谁接受风投的力度更大，抢占窗口期。
　　那些扭扭捏捏为了自己股权比例不被稀释而不愿意被风投的、虽然顶着创新者之名的人，照样只有死。
　　顾莫杰当然听懂了费莉萝的问题。但是他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还不够了解Instagram，太快回答不够公允。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面和爆肚，直到吃下大半碗，摸索一番的顾莫杰才审慎的开口：
　　“说句大实话，Instagram的成功，也不光是抢先喝了头口水、时势造英雄。做这玩意儿的人，在技术上，本身也有精益求精、因陋就简的优势。
　　我们的初见圈子，马化腾的微信朋友圈照片分享功能，想模仿的人多了去了，那种直接抄的，都是最Low的。想加上滤镜和简单美图再分享、赚一点差异化优势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创业者逼格比第一种高一点。
　　但是，Instagram比上述技术逼格都更高。它做到了一键搞定的集成度，对网速和显存都很有限的早期智能机性能利用率也很高。在拍完照之后，只要点了Instagram的APP，后台立刻开始静默上传照片，然后前台分出处理器资源供你调节滤镜效果，一旦选好后，再把滤镜效果叠加传输上去。
　　这样，目前市面上就只有Instagram一家做到了‘上传底图和滤镜操作处理同时并行进行’这个细节。别家APP点了分享之后，要忍受3G或者2G网络几秒钟甚至十几秒的网速等待时间。用Instagram就不用等，最多等两秒单传拆分后的滤镜效果，底图已经在处理的同时传好了。所以这东西流畅性比市面上同期都快好几倍。”
　　费莉萝隐隐约约听懂了。她拿过顾莫杰的手机，试着自己拍了张照，简单处理后分享，马上切身体会到了顾莫杰强调的那种感受。
　　说穿了，这玩意儿就是“在上传照片的时候，把一张照片暗地里拆分成两个可组合的文件后分别上传、其中相对较大的那个文件在用户干别的事情的时候偷偷静默地传掉，不让用户感觉到卡顿、等待”。
　　虽然，只是一个精微的设计。
　　却也证明了，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把已经很简易的事情，弄得更简易；背后的技术付出，往往深不可测。
　　在同质化严重的时代，决定胜负生死的，可能就是那么一个让用户少等3秒钟的细微差别。
　　少了这3秒，就能成就Instagram，身价10亿美元；多了这3秒的，或许市场上能找出几十个撞脸货，但是那些同质化的产品，连被人知道其名字的机会都没捞到，就变成了累累白骨。
　　互联网，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杀戮屠场。没有这种觉悟的人，连进场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也好，至少证明了Instagram的老板是个值得成功的人，而不仅仅是速度上跑得比跟风狗快。”费莉萝放下手机，言笑晏晏地说。自从做了顾莫杰的女人，这些年来，她的价值观也渐渐被顾莫杰影响了。
　　她学会了欣赏一切靠不可复制的、有门槛的核心竞争力成功的创业者；而非那些仅仅是跑得比跟风狗快那么一两步的先行者。
　　后者虽然也成功，但是运气的成分太大了。说不定让历史读档一次，别的什么必然因素都不变，只是随机变量重新ROLL一次，就轮到他们死了。
　　顾莫杰不置可否，静静把面吃完，然后往下翻其他邮件。翻过几封之后，他不由得把笔记本转向费莉萝，然后指着屏幕嘲讽：
　　“呵呵……看看，果然Instagram只能算开胃菜了。这里又冒出一家从我们‘初见’身上抠创意点子的初创型APP公司，才上线半个月都不到——就在我们跟谷歌谈判的期间，冒出来的。”
　　费莉萝吃得慢，翘着小指把差点粘到酱料的鬓发理了理，才抬头看顾莫杰指点的地方。
　　“SnapChat？是个聊天社交的APP么？初创型公司居然有这么大胆，敢直接弄替代初见和微信功能的重磅产品？这创业者失心疯了么？”
　　顾莫杰微微苦笑：“别急，看清楚，不是一个玩意儿。这东西没敢做公众号，也不强调聊天通信。就是细抠了初见的一个独到创新点——阅后即焚——然后弄出了一个细分的社交垂直领域。听说半个月就有近百万人下载试用，啧啧，真称得上病毒型传播了。”
　　听了顾莫杰的细细剖析，费莉萝顿时收起了第一印象的轻视之心，连剩下的面都不吃了。
　　“一个‘阅后即焚’而已，威力这么大？国内我们在初见上加这个功能都有三个月了，也才给‘初见’拉了几百万额外用户而已。”
　　“说到底，果然还是我和君君讨论时预料到的那样：国民性完全不一样啊。中国人太多疑，内敛，不张扬。看到别人张扬，还用有色眼镜看着别人。美国人在这点上，比我们‘放得开、不要脸’，自然结果不同了。这个SnapChat是一个叫埃文·斯皮格尔的斯坦福大二新生弄的，还有一个联合创始人鲍比墨菲，是他同学。自从我们的初见开通‘阅后即焚’功能后，这人就开始找人写代码做策划了。东西弄出来之后，这家伙在推广上也很能出阴招，上线第一天就有预谋地间接雇佣了几千号外围女，假装成正常社交用户，在上面加好友，然后发各种露骨的自拍照。因为阅后即焚，这些图片还不能被保存，只能眼睁睁地看。然后各大门户和社交网站上都出现帖子，说上SnapChat有福利，人一下子就爆炸了。”
　　费莉萝听得目瞪口呆。
　　“刚上线第一天，就间接雇佣几千个外围女模特？这种线下开支，他一个天使轮的人怎么撑起来的？”
　　“人家是个富二代，他爸还是大卫拉德蒙德的合伙人，硅谷最著名的知识产权律所的大律师。所以，第一笔天使轮1000万美金，就是他爸给他投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富二代
　　顾莫杰一提到大卫·拉德蒙德，费莉萝当然再熟不过了。
　　过去这半个月，她不就天天和那位谷歌的法务总监谈判来着么。
　　所以，当费莉萝听说那个搞SnapChat的创始人，其父是拉德蒙德所在律所的合伙人、大律师之后，费莉萝顿时就不怀疑那个富二代可以自己掏1000万来创业。
　　怪不得，在“阅后即焚”这种同质化严重的领域，斯皮格尔这小子能够跑这么快。
　　别人家天使轮一般都才一两百万美元，甚至50万美元的都有。然后互联网创业者拿着那笔钱，先写一个相对靠谱的软件框架出来，给投资人看技术成果。
　　投资人觉得软件写得可以，后面就看推广，这时候才会给A轮融资。
　　天使轮的钱，一般用来写代码；A轮的钱，则用来组建全套营销团队，并且适度广告、让产品进入正常运营状态。然后才是A+轮或者B轮……
　　整个硅谷，或者说全世界的互联网风投，都是这么干的。
　　这种做法，对投资人比较稳妥，一旦风向不对可以及时止损。但代价就是初创企业的扩张速度会稍微慢一两拍。
　　SnapChat的创始人斯皮格尔却没有慢这一拍。
　　他在天使轮的成果还没出来之前，已经拿了A轮的钱、并且花出去、布了局。
　　谁让他是富二代，而且还有个支持他的老爹呢。一千万美元，就这么豪赌出去了，完全是用的自家的私房钱。
　　连顾莫杰和费莉萝，都不得不感慨老斯皮格尔对儿子的信任。哪怕是美国大律所的合伙人，拿出1000万美元，也有可能是毕生积蓄中的相当大一部分了。
　　“人家爹生得好，羡慕不来的。”费莉萝苦笑着，“那现在怎么办？你是想要动这家伙？还是拉他一把让他尽快站稳、别被扎克伯格吞了？”
　　“拉一把吧，我和马化腾在国内拼死拼活，总不能让扎克伯在全球其他地方太顺风顺水。不过估计这个斯皮格尔本身就是有魄力的，又有家产，现在也稍许站住脚跟了。要他被我们收购，肯定是不肯的——估计连扎克伯格想趁着SnapChat便宜的时候收购，斯皮格尔都不会答应。”
　　“那就学对付陈棋时候的招数，给比投资，入点小股？”
　　顾莫杰点点头：“只能这样了。这几天反正也要等谷歌那边慢慢迁移数据，就召见一下那个斯皮格尔好了，大家坐下来谈一谈。让SnapChat发展快一点，对我们国内的‘初见’宣传也有好处——很多中国人就是那揍性，看着新功能出来，都是冷眼看，等到老美都学我们了，才觉得这创意是真牛逼。”
　　费莉萝无奈地耸耸肩，拿起电话给大卫拉德蒙德打了过去，问对方要了个号码，然后旁敲侧击地打了过去。
　　很显然，费莉萝走的是家长路线。
　　谁让“本年度创业新人王”斯皮格尔，是个律师的儿子呢。
　　挂掉电话，费莉萝无奈地告诉顾莫杰：“看来我们又要两头跑了，那个斯皮格尔在洛杉矶。”
　　顾莫杰奇道：“怎么在洛杉矶？他不是在斯坦福念书的么？他的公司不是在谷歌么？”
　　“谁让那家伙比你还纨绔呢，听他爸的口风，好像是稍微创出点名头，就去找他勾搭的女明星显摆了。”
　　顾莫杰的表情变得很尴尬。
　　费莉萝狡黠地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想‘入乡随俗’一下？”
　　……
　　第二天夜里，位于洛杉矶好莱坞落日大道上的BIG-M录音俱乐部。
　　一个仅有十几个年轻人参加的小型PARTY，在录音棚里举行。男人只有4个，妹子倒有七八个，很容易就可以实现左拥右抱、烈焰红唇的氛围。
　　音乐很挑逗，很能拉动血压，有乡村，有摇滚，有流行，各种乱入。
　　“嗨，伙计们，都嗨起来吧！嘿，鲍比，别特么不给面子！”
　　一个鼻子上还有雀斑的19岁少年，一头卷毛头的发型，嘴唇上沾着吹卷胡子道具，在那里纵横捭靡地指挥大家玩得痛快一点，一看就很有领袖天赋。
　　被称作鲍比的年轻人显然属于技术宅，很放不开，喝了酒都不唱歌，立刻遭到了同伴们的鄙视。幸好，鄙视归鄙视，老是鄙视别人也没意思，所以玩得最嗨的那几个，立刻就自顾自找妹子吹牛打屁了。
　　那个很嗨的雀斑男，正是一夜走红的斯坦福在校生、埃文·斯皮格尔，SnapChat的创始人。他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在FACEBOOK收购的Ins围剿下，杀出了第一个100万用户。
　　他的大腿上，坐着一个美艳妩媚、性感豪放的空气刘海妹子。
　　妹子长身玉立，个字足有1米8，玩年的雪白长腿更是醒目——正是如今刚刚在美国红透天的泰勒·斯威夫特。
　　斯威夫特是2006年出道的乡村音乐歌手，平均两年出一张专辑。
　　当年的第一张专辑，就让她在一群乐坛新人中间博取了不菲的眼球。
　　经过两年的酝酿发酵后，08年的第二辑《Fearless》直接就红炸了，拿下了09年销量榜第一，660万张，还拿下了当年的格莱美大奖。
　　这是斯威夫特人生中的第一座格莱美奖。这个20岁的小妞儿，已经爽得有点迷失了。
　　斯皮格尔把一杯鲜艳的红酒故作不慎地倾倒在斯威夫特胸口的深V领上，然后拿着手巾作势去擦，引得斯威夫特咯咯娇笑不止。
　　斯皮格尔见对方没有抗拒，擦着擦着就添上了。一边舔，一边伸手把键盘上的音量调高，掩盖自己的声音。
　　“嗨，我的美人儿，等SnapChat做大了，嗯，市值几十亿美元的时候，我就把你的经济公司买下来。到时候你就天天陪我。”
　　“你有那么专心？我都换过6个男朋友了，你要是太没趣，我可会甩了你的，哪怕买下我公司也没用。”斯威夫特被舔得很是得意，媚眼如丝地调情。
　　斯皮格尔狠狠掐了一把：“怎么，到时候我就是你老板了，你敢不让我睡。”
　　“我怎么敢不让你睡，不过，你要是没干货，就休想阻止我和别人睡。不能让我一直欣赏的人，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干货！”
　　一群人正在逼逼着，斯皮格尔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斯威夫特媚眼一闪，勾着斯皮格尔的下巴问。
　　“没事儿，一个想当我投资人的家伙快到了，我们继续。”斯皮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回头吼了一声，“嘿！一会儿稍微安静一会会儿，正主要到了。记得今晚的妞让对方先挑。”
　　“没问题，妞多着呢，让他见识见识美国人的好客。”除了鲍比之外，另外两个跟着斯皮格尔混的SnapC哈特元老跟着起哄。他们已经融入了斯皮格尔为他们描绘的蓝图里面了。
　　SnapChat，这个应用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是要在长辈和主流社会的毁谤中成长的。
　　发福利，各种果照分享阅后即焚，都是为了吸引这个社会最反叛的年轻人。
　　要让投资人也认识到这一点，而且是用最先声夺人的惊悚去传达，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十几瓶红酒啤酒香槟酒，混搭着耗尽了，歌舞也嘶吼了不少，录音棚楼下的门禁，终于响了。
　　……
　　真是有够嗨的，从楼下，就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散出来的五光十色。
　　顾莫杰摇摇头，还是搂着费莉萝的腰肢，在侍者的引领下上楼了。宝儿也穿得很时尚，和那天参加《2012》首映式一样，找了圈内造型师设计的形象。
　　门一开，一股声浪，混杂着乌烟瘴气扑面而来。
　　“啪～啪～”几声，几个彩带筒炸裂，喷出满天的彩带欢迎客人，就和开嬉皮士或者朋克族的生日PARTY差不多。
　　尼玛，这是迎接潜在投资人的格调么？要不是早就被打了预防针，顾莫杰真有点受不了。
　　顾莫杰的两个妹子，都有些扭捏。这些美国人玩太嗨了，关键是在不熟的人面前也这么嗨。
　　休说费莉萝素来是端庄高冷的气场，一见这种场景就皱眉。
　　便是权宝儿这种需要嗨得起来的，也得分人才能给好脸色：
　　对很熟很铁的人，她什么玩笑都能开，掏心窝子的话也能说。但是在陌生人面前，她就是自来熟不起来。
　　更让宝儿郁闷的是，拿眼睛一扫，她就看到了一个让她发怵的、在各种颁奖典礼上总是抢尽风头的大牛人，泰勒斯威夫特。
　　08年的宝儿，靠着全年所有专辑加起来一百多万的数量，在全美公告牌专辑榜上，也不过是三四十名的存在。
　　今年因为有迈克尔杰克逊事件的助攻，以及情怀牌和顾莫杰的力挺，宝儿总算把她毕生的得意之作《Only-One》卖出了300万张，加上《Sweet-Impact》所在的怀旧专辑，七七八八搜罗起来，一共卖了600万张。
　　好歹挤进了全美单张专辑销量榜前十名。
　　作为一个亚洲人，这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美国市场是美国人的主场。
　　然而，和今年拿了第一名的斯威夫特一比，宝儿这个前十就啥都不是了。棒国人那种强者为尊的劣根性，多多少少对她有点影响，自然心里发怵。
　　货比获得扔呐，那个比她小三岁、晚出道6年的妹子，如今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怕什么？今天只是谈生意，又不是比谁唱片卖得多。”顾莫杰感受到了宝儿的颤栗，紧紧握了一下宝儿的手。
　　说罢，他走上前去，大大咧咧等埃文·斯皮格尔先伸出手，然后稍微握了一下，就大大咧咧往最大最宽敞的那张沙发上一瘫。
　　用一根手指头勾住一个开瓶器，然后“嘣”地两下磕掉两瓶预调和的鸡尾酒。那架势，完全就是个夜店金腰带。
　　见鬼就要说鬼话。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爹用脸书你就偏不用
　　顾莫杰往沙发上一瘫，用一根手指头勾住一个开瓶器，然后“嘣”地两下磕掉两瓶预调和的鸡尾酒。那架势，完全就是个夜店金腰带。
　　一口干掉半杯，顾莫杰斜瞅着斯皮格尔，大咧咧地问：“埃文，来之前就听圈内人说，你已经在私下场合里自称是‘扎克伯格第二’了？”
　　“史上最年轻的白手起家Billion富翁——这样的头衔，谁不想抢过来。怎么，觉得我很狂妄？”斯皮格尔一开始有些被先声夺人，但是旋即又觉得这个顾莫杰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或许有那么一两分同道中人。
　　（英语里面，亿万富翁是用“Billion”这个词计数的，因为英语和汉语的计数不一样。个人资产超过10亿美元，才翻译成“亿万富翁”）
　　“狂妄？狂妄不狂妄，关我毛事。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自称‘扎克伯格第二’而不是‘顾莫杰第二’？是觉得不配，还是不屑？”
　　这画风怎么不太对劲的样子……斯皮格尔也是被问得一愣一愣。
　　幸亏他怀里的女人见多识广，做多了皮条，顿时蹭上来转移话题。
　　“哇哦，顾先生这算是在吃醋？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陪我喝一杯好么？”斯威夫特一边腻声媚态地扭着水蛇腰大长腿靠上来，一边倒酒。
　　顾莫杰身边边，费莉萝和宝儿都僵硬地缩了缩。
　　“斯威夫特小姐是吧？谢谢，你很漂亮。”顾莫杰不动声色接过酒杯，和斯威夫特喝了一杯。
　　“只是漂亮吗？听说你很欣赏有才华的女歌手。”
　　斯威夫特继续挑逗着，连顾莫杰都有些惊诧了。他用眼睛余光撇了一下旁边的斯皮格尔，见后者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像是乐见这种套近乎。
　　真是豪放、难以琢磨的美国人。
　　“莫非是觉得反正斯威夫特的男人也不少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顾莫杰揣摩着对方的想法，最终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毕竟，他没法彻底代入美国人的思维模式。
　　其实斯皮格尔的想法很简单：要是斯威夫特能够把顾莫杰勾上床，他也不介意。美国人对女明星都没有什么独占欲望，自己有的玩就好，这是其开放的地方。
　　“谬赞了，我这人不太懂音乐才华。再说我是中国人，乡村音乐真是欣赏不能。”顾莫杰笑着自嘲了一句，喝完酒就把斯威夫特推开一点。
　　顾莫杰这番话自然是搪塞，他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连斯威夫特的歌都没鉴定过。以他有钱后渐渐暴露出来的风雅本性，每一个现象的、非低俗的文化热点，他都会花点心思关注、思考。
　　但是说实话，在他心里，斯威夫特的成功，属于“美国市场被各种电音、摇滚、H-T乃至新型高科技合成音乐疲劳轰炸后，返求真我”的胜利。
　　美国人什么没经过没见过？难道还和中日韩市场那样，追求华丽、酷炫？他们早就看穿了。华丽酷炫无非是高科技拼接，假唱，半开麦，唱的人不跳跳的人不唱，再堆砌各种导演过的虚伪的东西。
　　这种时代背景下，才喜欢看无导演无编剧的真人秀，喜欢听一个妹子不用华丽乐队、就一个人背个吉他在旋转舞台上近距离开唱。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斯威夫特，斯皮格尔，都是靠着“美国社会已经被垃圾酷炫过度疲劳轰炸”这个社会基础，然后逆其道而行之，弄点“虽然不华丽，但是很真”的东西，一举成功。
　　凡事过犹不及。吃撑了，吃出富贵病的人，才会重新追求清淡。
　　听政治虚伪听多了、《纸牌屋》看多了、陷入政治虚无主义的人，才会成为“我不管你是不是大嘴、我只求你被问问题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以便确保你来不及撒谎”的特朗普的拥趸。
　　而中国市场，还属于没能吃出“富贵病”的阶段，追求不一样。
　　顾莫杰想赚这个钱，还得先把中国人喂撑了才行。
　　几杯酒一过，彼此的艺术心得算是稍微交流了一下。顾莫杰说话也不给人留面子，直言对方之所以火不过尔尔。斯皮格尔听在耳朵里，反而觉得顾莫杰这人挺性情的。
　　“看来，顾先生还是喜欢权小姐那样的类型了，果然是亚洲人的审美。”斯皮格尔见顾莫杰不上钩，上前把斯威夫特重新搂走。
　　顾莫杰笑笑，也不否认。
　　这种场合，直接否认就太虚伪了。
　　斯皮格尔继续拿话试探顾莫杰：“你们亚洲人太矜持了，所以‘阅后即焚’这种功能，根本没法做轰动起来。这玩意儿，应该是这么玩的——对了，你有帐号的吧。”
　　“什么帐号？”
　　“当然是SnapChat了。”
　　“有。”
　　“行，我加你。”斯皮格尔问了顾莫杰的帐号，然后把顾莫杰拉进了一个小圈子——应该就是如今在场的这十几个年轻人的私人圈子。
　　然后，斯皮格尔就发了张照片给顾莫杰，一边说：“看着点儿，阅后即焚是这么玩的。”
　　顾莫杰的手机震了一下，然后传进来一张照片。
　　一旁的宝儿也忍不住偷眼去看，然而一看就下意识地捂眼睛。
　　照片上的内容，赫然是一张斯皮格尔和斯威夫特狂嗨乱搞时候的艳照。浑身仅有数点因为对方身体的遮挡若隐若现，其余部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5秒钟后，照片自动消失。如果手指提前离开手机屏幕，也会让照片提前消失。杜绝了一切截屏、转存的时机。
　　“果然是阅后即焚。看来你们很有诚意啊。”
　　“当然了，看见那边吧台上那个仪器了么，不信的话你可以鉴定一下，那都是录音干扰器和其他屏蔽设备。这间屋子里做的一切事情，都不会被记录下来。这是我们SnapChat人的诚信待客之道。”
　　“那么有诚意？那我也却之不恭了。”顾莫杰说着，邪魅地笑了一下，然后突然侧过脸去，在宝儿唇上深吻了一下。法式的，濡湿的那种，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旁若无人。
　　“你干……呜呜……”宝儿没说出两个字，就被堵了回去，双手无力地撑持推拒，很快软了下来，只顾把脸朝里转，羞得没脸见人。
　　直到顾莫杰松口，宝儿依然把整张脸埋在顾莫杰胸口，扯起半边风衣顺势挡住自己。心跳得砰砰砰地，好半晌都静不下来。
　　斯皮格尔鼓掌起哄：“豪爽！这才像是我们90后做出来的事情。相信我们可以合作愉快的。”
　　另一旁的斯威夫特毕竟是女歌手，着眼点与人不同。看了一会儿宝儿放不开的羞涩神情，大胆地走过去，一把扯过宝儿坐在另一个空沙发上，然后眼神火辣辣地盯着宝儿的瞳孔。
　　“你……你干什么？”宝儿也不知抵抗，有些手足无措。
　　心说不会是又碰上一个艾伦佩姬那样的货吧？可刚才明明还看到她和斯皮格尔无所不至的照片……想到这里，宝儿就有些后怕。
　　斯威夫特却不知道宝儿在怕啥，她的局促让斯威夫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只见她把烈焰一样的红唇凑过去，一脸诱惑的贼笑，附到宝儿耳边：“看来，JAY就是你《Only-One》里面些的Only-One了吧？”
　　“你……”
　　宝儿表情一露怯，就被斯威夫特这个老江湖猜中了。
　　“唉，你们亚洲人真没劲！作为女人，你这辈子算白活了！亿万富翁怎么了，亿万富翁也没资格让女人从一而终。”斯威夫特露出了一丝“怒其不争”，说完耳语，顺嘴伸出舌头添了一下宝儿的耳垂。
　　宝儿浑身一震没坐稳，滚落在地板上。眼眶里有一些湿润在打转，硬生生忍住，心里面恨恨地说：“这跟钱有毛关系！咱自己也是亿万富婆！”
　　……
　　另一边的顾莫杰，还在与斯皮格尔就刚才的吐槽继续聊。
　　“可惜，我是85后——哦，还有这位费小姐，连85后都不算。”顾莫杰指了指坐在旁边位子上的费莉萝，然后走到费莉萝身后，身子前倾靠在她椅背上。“这位费小姐，应该算是令尊的生意对手了。近期和谷歌法务总监拉德蒙德先生的谈判，就是费姐主持的。”
　　顾莫杰说着，也旁若无人地俯下身去，深吻了费莉萝一下。以示费莉萝也是他的女人，不是完全100%靠实力爬到这个位子上的。
　　斯皮格尔更惊喜了：“哇呜，没想到，初音集团都是这么潮的么？让这么年轻美貌的小姐做法务总监？连谷歌这种公司，号称牛得不要不要的，还是只敢用糟老头子。”
　　谷歌的情况，当然不能和初音比。美国这边的法律何其完善，各种勾心斗角都是实打实以法律为准绳的。相对而言，中国的法律要好玩弄得多。费莉萝也不用亲力亲为，一方面她姑姑的律所可以作为她的坚实后盾，另一方面她也有其他具体的资深顾问可以倚重。她要做的只是帮顾莫杰把关，解决团队的忠诚度隐患罢了。
　　顾莫杰并不需要费莉萝是公司里最懂法律的那一个，但费莉萝肯定是最忠于顾莫杰的那一个。
　　顾莫杰和斯皮格尔都放得这么开，一开始那些稍微收敛了点的其他与会男男女女，就更加群魔乱舞起来。那一群妹子，很快就只剩下内衣了。
　　那种样子，要是放任不管的话，顾莫杰怀疑真会进化成肯尼迪总统的泳池派对。
　　对于冲上来到自己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顾莫杰也勉为其难，狠狠摸几把给点面子，然后就推走，至于啪他是不啪的。
　　不过他自己的女人，是绝对不给人碰的，那帮瘪三也没胆子造次。一开始偶尔有不开眼的，被斯威夫特拉到旁边低语警告了几句，也就作罢了。
　　酒过数巡，斯皮格尔的话愈发多起来了。
　　“顾先生，我实话和你说吧，虽然今天咱才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能做出SnapChat，你应该相信我的智商是不低的，对互联网产业的了解肯定也很透彻。对于你个人，我起码研究过几十次。你这样的人，真不适合搞阅后即焚的社交软件。”
　　“怎么说？”
　　“你太要脸了。”斯皮格尔毫不客气的指出，“从你自己爱惜羽毛的言行，到你欣赏的艺术家，都是权小姐这种风格，我就能看出这一点。相比之下，我和泰勒就更符合你们中国人对互联网经济的那句总结：点击才是硬道理，被骂也是GDP。互联网时代，被黑是无所谓的，黑再多也不会掉块肉。但是多一个粉，就实打实多一块利润，多一个网络节点，多一层黏性拉动。为了少点黑而放弃增加粉，那种事情我们是不会干的，你的老对手马化腾也不会干。只有你和扎克伯格会这么干。”
　　顾莫杰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也不否认：“那没办法，我们做的是严肃社交么，终究要回到主流社会的价值观上去的。”
　　“去他嘛的主流社会！SnapChat有今天，靠的就是非主流。你知道美国人民是怎么想的么？你知道我的用户是怎么想的么？你研究过这方面的反馈大数据么？好吧，虽然目前的数据还不够大。”
　　斯皮格尔一口气说了一堆，然后打了个酒嗝。
　　“因为我们的父母都已经在用FACEBOOK了，要是我们还用FACEBOOK，就太没逼格了。所以，我们非用SnapChat不可——这就是大多数15岁以下的美国少年少女想的。所以在美国，SnapChat火的起来。而在中国呢？65后、75前的中国中年人在干啥？他们人人都用QQ了么？不！他们还有好几亿人没用上QQ，所以他们的子女不会因为社交软件没有代际进化而觉得抵触，觉得Low。”
　　因为爸妈那代人用了，所以我们就要偏偏不用？
　　这句话被斯皮格尔说出口之前，顾莫杰还真是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
　　这个斯坦福生，倒是不可小觑，小小年纪，就把同龄人的心态摸得这么准。
　　果然还是得90后赚90后的钱时，才能那么有心得。大叔们哪怕智商、阅历高出甚多，在这个问题上也难以取得优势。
　　斯皮格尔这厮，简直就是美国IM圈的一股泥石流。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风投不是你想投想投就能投
　　对于这场酒会不像酒会、生意不像生意的PARTY，顾莫杰一开始没抱多大期望。
　　搂着女明星露露脸，无非也是让自己的生活作风看上去更接近一点那些美国90后，好让对方愿意接受自己的大额投钱。
　　这倒不是顾莫杰肯为了这点小生意做出多少自我牺牲，而是这种及时行乐的事情本来他也不见得多排斥。偶尔体验一下也挺好的，能让人觉得年轻了几岁，有点90后的意思。
　　不过，深入聊了之后，顾莫杰愈发觉得那个埃文斯皮格尔是有料的。
　　至少，在怎么赚90后的人钱、怎么在那一代人中间病毒式推广产品，是有精妙而缜密的想法的。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这个细分节点上，顾莫杰自问想得没有斯皮格尔透彻。
　　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动摇：回国之后，是不是应该多招一些90后的在校大学生，加入到初音的用户体验部门里来？
　　90后“你若端着，我便无感”的叛逆属性，已经表现得越来越强了。让大叔大姐们在办公室里揣摩年轻人的想法，实在是事倍功半。
　　时代背景，和顾莫杰刚刚创业那几年，已经俨然不同——
　　那时候，最潮的人也不过是80后，90后还是小学僧呢。如今创业六七年，90后也开始变成大学生、高中生。
　　斯皮格尔的言行嚣张程度，深深震撼了顾莫杰的三观。
　　在顾莫杰原本的印象里，能够成功的年轻人，都得是他那样一板一眼、以不择手段、血腥努力著称的精英。谁知，现在已经轮到了放浪形骸、懂得怎么玩、懂得怎么爽、怎么制造贱贱的营销话题的潮人，来收割互联网红利的年份了。
　　果然是三年一代沟。
　　他彻底放弃了持大股控制SnapChat的想法。
　　那种需要贱贱的思维去做好的产品，如果被顾莫杰这种端着架子的人控制，就毁了。没有人拥有做好一切互联网产品的才能，有些产品，所需求的属性，天生就是相反相克的。
　　一伙人玩到很晚，酒也喝了不少。
　　到最后，斯皮格尔已经当着顾莫杰和权宝儿、费莉萝的面，把两只手都伸进斯威夫特的内衣里无所不至。斯威夫特也欲仙欲死地即兴用俚语填词、套上旧曲子，拿过吉他高歌。
　　真是混乱的一夜。
　　就在酒桌上，斯皮格尔答应数日之内，就接受顾莫杰的一笔A轮投资，出让股权不超过10%，具体市值估值和募集金额，不适合在酒桌上敲定，自然会过几天派专业人士谈判。
　　斯皮格尔还应承，如果拿到A轮之后，SnapChat的市值增长预期符合判断，3个月后，他就接受顾莫杰优先投A+轮，投完后确保初音方面股权不超过25%、将来最终股权不超过40%。
　　这点底线，斯皮格尔一直坚持着。历史上，直到数年后SnapChat在纳斯达克IPO上市后，创始人团队依然把持了公司超过25%的股权，价值30多亿美元。
　　所以，此刻许给顾莫杰两年内最高不超过40%的投资权，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事实上顾莫杰很可能拿不到那么多。
　　因为A+轮的优先权行使完之后，斯皮格尔很有可能引入IDG、红杉资本或者老虎基金之类的第三方投资人，免得顾莫杰对SnapChat的影响力过大、失控。
　　……
　　从落日大道上的BIG-M录音工作室离开时，顾莫杰和两个妹子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幸好有守在外面的保镖开车，倒不虞酒后危险。
　　“顾总，回哪里？”
　　“比弗利山庄园。”
　　“好的。”
　　说完最后一句，女保镖就不再废话，直接开车。
　　“小心台阶。”走到楼梯口，顾莫杰微微踉跄了一下，幸好宝儿酒量比他更好点，今晚喝得也相对少，扶了他一把。
　　“罢了，看来今晚只能睡一楼了。”顾莫杰揉了揉太阳穴，还有点迷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一楼的按摩浴缸和循环热水。
　　宝儿到了一大杯洋甘菊茶，和顾莫杰、费莉萝三人分着喝了。
　　“唉，也是活该你红不了了，美国歌迷肯定都觉得你装。”稍微醒了醒神的顾莫杰，如此调笑着说，“得像泰勒斯威夫特那样‘真我’，美国人才觉得邻家、贴近生活，没有距离感。连艾薇儿那种烟熏妆朋克，美国人都觉得不够反叛不够真了。”
　　“喝多了吧，思维这么跳跃。”宝儿怔怔地出神了两秒，然后被气笑了，狠狠地追打了顾莫杰两下，“不红就不红了，我也认了。亚洲人和美国人，本身文化差异太大了。”
　　说着说着，宝儿不由自主掉下泪来。
　　世人，总是不相信有钱人之间有真爱。如果一个妹子，无怨无悔跟了一个超级富豪，甚至还要不到名分，那不用说，肯定是看上了钱，是个不要脸的家伙。
　　顾莫杰没那么细腻敏感，还以为是喝酒喝多了要发酒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是唱片不够红么……”
　　“去你的！一点都不懂女人心。”
　　顾莫杰一左一右，同时传来两个声音，音色不同，内容却完全一样。
　　是刚刚酒醒的费莉萝在助攻。
　　“为了跟你，在外人眼里，我们哪个不是不要脸的坏女人、拜金女。你这个死冤家，为什么偏偏又有才华，又帅，还同时特么这么有钱？三样里光有两样不行啊！”
　　“……好吧，都是我的错。”
　　顾莫杰无力地挠了挠头，把酒意退去过程中发的冷汗擦拭了一些，然后拖着恍惚的身体，进了按摩浴池。
　　费莉萝和权宝儿黯然神伤地相视苦笑，似乎心有悲戚，跟着走了进去。
　　今晚，斯皮格尔代表的喧嚣人生态度，让80后们的三观受到了如此重大的冲击。
　　原来，当真爱无法被证明，在世人，尤其是年轻人眼里，就只剩下虚伪。
　　有那么多新人类，已经不欣赏专一至死的虐恋；而选择张扬“一生有十次爱，照样次次都能是真爱”的三观。
　　该说是贱人就是矫情呢？还是BITCH-IS-BITCH呢？还是Taylor-is-Swift呢？
　　（Taylor-is-Swift，后来被美版娱乐圈评为“贱人就是矫情”的英译。）
　　“你们……”一扭头，看到背后白花花地一片，顾莫杰都有些宕机。
　　虽然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阅后即焚！以后想要爽，记得经常清空脑子内存！”费莉萝霸气地跨进水池，勾住顾莫杰的下巴吩咐，“要是敢在天亮后再提起，就别想有下一次了。”
　　明白，老婆大人。
　　……
　　“没想到，鄙视了半一辈子肯尼迪总统，最后自己还是和他一样了。”
　　醒来时，如此这般荒唐的念头，从顾莫杰的脑海里闪过。
　　约翰肯尼迪，当年以泳池派对著称。最喜欢一池美女果泳，看上哪个就捞起来在池边垫子上XXOO一番。
　　昨夜所为，也不遑多让了。
　　他终究是利用了妹子们内心压抑的辛苦。
　　算了，阅后即焚，不要多想。
　　顾莫杰披好衣服，温柔地帮费莉萝和宝儿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亲自做早餐、刷邮箱。
　　顾莫杰专注地忙活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被身后一个温软的声音打断。
　　“已经派融投部的人和斯皮格尔谈判估值了？这事儿还要我出面么？”
　　顾莫杰温柔地拍拍费莉萝的手：“起来了？先吃饭。这事儿估计不用你亲自忙，但还是要稍微抓一下。毕竟你和拉德蒙德混熟了，跟老斯皮格尔肯定也能说得上话。”
　　斯皮格尔的亲爹就是硅谷大律所的合伙人，想在估值和协议上坑对方，估计是不可能的。
　　本来，工业光魔搬迁完成、和谷歌的数据交易也谈妥之后，顾莫杰就该回国了。
　　如今，多出来一桩SnapChat的生意，他也就顺势多留几天。
　　此后一周里，顾莫杰一边监督谷歌方面移交数据，有问题及时处理。另一边让手下的融投谈判人员和SnapChat核算估值。
　　最终，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接受的估价。
　　SnapChat以总计2000万光景的前期资金进场，靠着推广手段的狠辣果决，占得先机，竟然在短短半年内，获得了15倍的预估增值。最终初音集团以承认对方现值3亿5千万美元的基础，增资5000万美元作为A轮融资。
　　注资后，初音系在SnapChat内的持股为12.5%。（注资后公司总值4亿美元。）
　　按照斯皮格尔的估算，如果他的A+轮推广得法顺利的话，这5000万美元烧得差不多之后，用户量应该爆到千万人以上级别。届时，公司的估值也会从4亿翻倍，达到8亿美元。
　　这几步，斯皮格尔打算在3个月内做完。
　　到时候，如果这个展望实现了，斯皮格尔准许初音再注资2亿美元，让初音的持股提升到30%。
　　相当于，初音一共用2亿5千万美元，换了30%股份。
　　或许有些人会疑问：为什么不在对方估值只有3亿5美元的时候，一次性投入3亿呢？那样岂不是可以直接占有近半数股份？
　　答案是，这些创始公司的老板也不傻。他们每一轮融多少钱，都是看准了自己下一阶段的经营需要烧多少钱。
　　尤其是那些已经滚雪球滚起来了的公司，他们知道自己短期内肯定会升值，所以哪怕前期有人拿着大把钱想入股，他也只会量出为入，不会多要钱放在那里的。
　　用多少，融多少。
　　如果投资者敢不满意，这个世界上有的是风投。甚至热门公司想融资，还可以让一堆风投机构招投标，选出价条件最优惠、愿给出估值最高的。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自古皆然。
　　货物紧俏的卖方市场上，顾客是没资格享受上帝待遇的。
　　斯皮格尔让顾莫杰两轮增持到30%，那还是一来觉得顾莫杰这人可以结交，二来看中了初音和FACEBOOK迟早必有一战，敌人的敌人就可以联合；三来则是看重的初音的盘外资源。


第一百七十八章 美颜相机
　　顾莫杰在美国这边收了SnapChat两波30%的股权，干完这事儿的时候，已经快12月中旬了。（实际上如今才给了5000万、收12.5%，要收满30%，需要等3个月后对赌协议所附的条件生效。）
　　这趟美国之行，给他的冲击和启发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SnapChat和Instagram这些产品，都是夹缝中硬生生生长起来的。
　　它们或靠果决坚毅的秒速砸钱，或靠妙到毫巅的细微体验优化，披荆斩棘，让20倍数量的竞争者跳楼自杀，趟出一条血路来。
　　Instagram这玩意儿，虽然是被扎克伯格收入了囊中，顾莫杰却也没少研究它。本着知己知彼之心，他让手下的用户体验部门人员，狠狠深挖了Instagram之所以成功的方方面面细节，争取可以全面的、事无巨细地复盘出来。
　　最终，初音的智库一致认为：Instagram相比于其他同类竞品，最大的技术细节优势，就在于其上传照片的流畅。
　　一个美化照片效果的滤镜，其存在价值远不仅仅是美图，更是让用户在不知不觉间，忽视了“等LORDING”这种恶心的打断感。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初音当然也要买买买了。
　　扎克伯格拿走了原版的Instagram，顾莫杰就要买一个中国版的Instagram。哪怕买不到完全体，买一个能够实现其差异化竞争优势节点的产品，也好。
　　于是乎，在SnapChat入股的同一时间，在国内的投资市场上，古勇将和雷俊分头出击，按照顾莫杰描绘的战略布局，秒了几家如今还不算太值钱的手机相机美图APP开发公司。
　　其中就有一个被收购对象，叫做美图公司，花了顾莫杰3亿美元持大股，可谓雷霆手笔。
　　这是一家2008年成立的公司，到2009年底，刚刚经营满20个月。
　　08年暑假的时候，这公司推出了它家的第一款担纲拳头产品：美图秀秀。那只是一个PC端的简易P图工具。要说效果，那肯定是不如专业的PS的，但就是好在简洁易用，操作流畅，适合外行自拍者DIY。
　　到初音砸钱收购的时候，美图秀秀已经在市场上用了一年半了，反响挺不错，估计国内有1000多万自拍爱好者，用这东西P图。
　　美图公司的老板蔡文胜在初音入股时，坚称自身的公司资产已经市值2亿美元、初音增资3亿只能持股60%。
　　而支撑蔡老板这一观点的主要论据，就是美图秀秀在高频显摆女网友中的高市场占有率。
　　自拍狂魔一般都是网民中高消费潜力的代表。肯疯狂自拍显摆的人，说明表现欲强烈，在买买买的时候也毫不手软。所以这1000万人，绝对是所有电商和潮文化经营着追逐的最优质客户。
　　换句话说，蔡老板说美图公司现有资产值2亿美元，光是这个美图秀秀就起码值1亿5千万美元。
　　但是，在收购的时候，站在买方初音的角度来看；美图公司最看重的资产，却不是那个美图秀秀，而是美图公司还在开发中的一款手机端APP。
　　那个APP产品，定名为“美颜相机”。是09年暑假末期、微信和初见大战升级之后，才被美图公司蔡老板重视起来的新项目。
　　初音去收购的时候，这个“美颜相机”功能才开发了3个月，东西还没影呢。按照美图公司自身的技术团队实力，起码到10年寒假都拿不出来。
　　初音网络科技买走美图公司后，立刻调集UC系的APP研发精兵强将，猛扑到美颜相机项目上。严令必须在寒假初心2代手机上市之前，把美颜相机做好、做扎实、测试稳定，投入市场。
　　中国的3G网络普及率，乃至同等制式下的网速，比美国差得多，这是毫无疑问的。
　　美国网民都会因为分享照片时上传等待时间过长而不耐烦，中国网民就更容易如此了。
　　弄一款拍完照片后，先偷偷预上传到一个缓存空间里、然后前台让用户简单美颜操作一番、消磨时间的相机产品，对于强化初音系的照片分享用户体验，实在是太重要了。
　　……
　　12月10日，洛杉矶。顾莫杰的比弗利山庄园。
　　谷歌中国的全部数据，已经完全移交给了初音网络科技。谷歌总部方面负责移交的日、韩、泰、马语分类搜索记录，也差不多整理完了，这几天内就能交割清楚。
　　初音和谷歌之间的那笔“谷歌公司出资1亿美元、收购初音集团持有的17%YOUTUBE股份”的交易，也被正式公布给了媒体。
　　一时之间，舆论大哗。很多人都没法想象，为什么3年半前初音卖75%YOUTUBE股权给谷歌时，就卖了将近8亿美元。而如今三年半过去了，YOUTUBE股权的单价不仅没涨，还隐隐下跌了。
　　明眼人都知道在这桩交易背后，谷歌和初音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台面下条款。但无奈于谷歌和初音都没有出卖实体性资产和显性的无形资产，所以谁也不能介入调查。
　　顾莫杰自忖，他在美国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准备这两天就回国。
　　考虑到上了飞机就有一天时间没法打电话，落地之后还要倒时差，所以在回国之前，顾莫杰不忘给古勇将和叶维伦等在国内运作生意的合作伙伴开个电话会议，提纲挈领交代几件事情。
　　“SnapChat已经被我们收了一定比例的股份，但是国内貌似对这个新闻还不怎么关注。所以，近期国内的公关部门，一定要打起精神，把SnapChat在美国有多火这一新闻点炒热、炒红。然后再强调SnapChat是模仿了‘初见’的阅后即焚功能才火起来的、火之后立刻接受了初音网络科技的注资。让国内的高逼格网民看看，‘美国人也有抄袭中国互联网APP产品特点的时候’。一定要打好民族主义这张牌，强调、凝练出‘美国人也山寨中国人’这个概念。”
　　对于顾莫杰的交代，叶维伦都事无巨细地答应。这些判断，本来就和他自己的意见比较吻合。
　　“明白，下面的人知道怎么炒作的，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起码靠‘阅后即焚’爆发几百万新用户出来。中国人最喜欢跟风美国人的判断了。”
　　“好，那就这样了，我有可能是明天的飞机回来，也有可能是后天。这些事情你们先做起来，回国后我再验收。”
　　顾莫杰说着，就挂了电话，然后准备让叶敏茹订机票。
　　然而，他还没打给叶敏茹，叶敏茹竟然先给他打进来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的。
　　“怎么了？知道我准备订机票回国？”顾莫杰和颜悦色地询问。
　　“不是啦，顾总，今天有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人，临时想找您亲自谈谈。”
　　顾莫杰微微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是《阿凡达》的事情？我不是将近一个月前就放出话去了么，怎么今天才来找我。”
　　叶敏茹原原本本地说：“我也奇怪，所以帮您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应该是20世纪福克斯的人一开始觉得靠自己的本事也能搞定，所以自力运作了很久。但是总局那边和否则引进的中影一直卡着指标，要拖过年后、只给2010年的指标，据说是定在1月4号上映。福克斯的人觉得实在晦气，才求上门来。”
　　顾莫杰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很是得意。
　　“好，这事儿我知道了。国内那边，该打的招呼，有提前打过预防针么？”
　　“有打过。自从工业光魔搬迁之后，国内那边跑部跑了不少次，要优惠要政策什么的，上面也挺支持的。”
　　“成，那就答应他，明天见一面。国内那边要铺垫起来的手续，都加把劲。”
　　“好的，那我这就安排时间。”叶敏茹颇有一个好秘书的潜力，没有半句废话。
　　顾莫杰对于即将送上门来的肥肉，非常有把握。
　　虽然，中国加入WTO已经9年了。但是，为期15年的“非市场经济国家待遇”，一直被吃干抹净用得足足的，穷尽一切可能性设置贸易壁垒。
　　好莱坞大片虽然已经可以进入中国市场了，依然免不了相互之间激烈厮杀内耗拼配额——说好了一年30-40部引进片，只有中影或者华夏有资格引进，别人家拿不到指标的就只有隔着墙在那儿流口水。
　　前些年，全中国一年的电影市场，折合成美元也才四五亿，美国人看不上这点蚊子腿，也就没闹出什么事来。如今，4万亿和各国救市的刺激下，文创产业汹涌爆棚，电影市场每年翻一半地往上涨，老美也眼红起来了。
　　可惜，好莱坞N大发行商们，还是不太懂怎么在新形势下和中国的审查制度打交道。
　　不过，也亏得如此，才有顾莫杰上下其手的空间。
　　他把工业光魔全资买下，然后搬去中国。这么大的手笔，能是白搬的么？
　　这中间，将为中国电影人创造多少就业机会？为中国整个电影行业带来多少产能档次的提升？
　　上头没点儿支持，说得过去么？
　　何况，《阿凡达》本来就是工业光魔公司做的特效。当时，福克斯掏了1亿多美元的制片成本用于特效，耗费工业光魔最专业的团队1年半时间。
　　一家已经是中国企业的电影特效公司，为一部电影提供后期特效，尺度松紧，还不是这家老板说了算。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送上门的福克斯
　　一个40岁光景的短卷发帅气男人，从加长版的林肯车上下来，略显局促地在比弗利庄园门口等待。
　　须臾，庄园的门开了。他没有造次让车直接开进门，而是徒步进入。
　　快到屋门口的时候，里面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长身玉立地娉婷少妇微笑着出来迎接，还主动伸手示好。
　　“迪米特里奥斯先生，欢迎您的来访。”
　　“谢谢，费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希望我们今天能够就《阿凡达》的二级发行商问题，达成一个比较妥善的结果。”
　　那个男人丝毫不敢怠慢。他正是迪米特里奥斯，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市场总监。
　　老板詹姆斯·齐亚诺让他今天过来，和初音系谈谈具体的合作片引进问题。来之前，他听说初音的老板顾莫杰这两天就要准备回中国了，所以老板勒令他尽快谈出结果。
　　初音这边，顾莫杰没有亲自出面这种谈判，因为来的人档次太Low，他手头也没多少牛逼的商务谈判人员在，就让费莉萝出面拿捏个大概尺度。
　　迪米特里奥斯今天来谈的合作模式，是为《阿凡达》电影，在中国寻找一个二级发行商，或者叫合作发行商。
　　也就是说，之所以把初音拉进来，主要只是需要借用初音方面的公关能力。另外在初音自由渠道上适度加强电影的宣传。而其他宣发成本，都不用初音方面分摊。
　　与之相对的，二级发行商的分账，也没有正规发行商那么高。
　　而谈这一切生意，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初音方面有在中国发行电影的经营资质。
　　毫无疑问，初音集团下属的初音娱乐，是有这个资质的。
　　几年之后，互联网大佬们纷纷都挂了自己的电影发行资质，无论是腾讯影业还是阿里影视，亦或是万大。对于大佬来说，弄发行资质这点钱，根本不算啥。
　　如今才09年年底，互联网巨头们办资质的还不多，初音算是第一个吃螃蟹、喝头口水的。但是圈内人对于初音的脚步，无一例外都是看好的，也没觉得初音太嚣张或者太激进。
　　人家本来就有了初音原创，旗下买了传奇影业和工业光魔，要是40亿美元都花下去、这么大的台面搭起来后，却没有自己的发行权，反而才是不正常的。
　　初音这么干，整个江湖都服气。
　　……
　　两人随性地在会客室里坐定，女仆上了咖啡，然后就静静地离开，只留下正主谈事儿。
　　“说说吧，目前你们做到了什么程度。”费莉萝不卑不亢地端着咖啡杯，用尽量不羞辱对方的语气问道。
　　“2009年的指标，就是拿不到，要占用10年的指标。而且元旦假期没人上班，批文弄完，最快要1月4号上映。”迪米特里奥斯一边说一边苦笑，他也不准备在细节上隐瞒。
　　既然是第一次上门求合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还真不赖，我们老板很愿意生日的时候去看《阿凡达》的。”
　　“嘿！费小姐，我们能不开玩笑么。连续错过圣诞节档期，和元旦3天小长假，选在一个周一首映——这么多利空消息，你还觉得有趣么？而且美国这边定在下下周三就要首映了，到时候中国区比美国晚20多天，盗版早就满天飞了！”
　　迪米特里奥斯碎碎念地吐槽了几句，然后狡黠地补刀：“但愿你的玩笑真的只是玩笑，而不是你打算压价的手段。”
　　这算是拿话挤兑？不过没什么用。
　　“成，那我就说说我们能做到哪一步吧——首先，我确认，其他手续你们都跑完了，该你们做的事情都做了，只等最后一步中影和总局那边批的时间，对吧？”
　　“是的，就是这样。我们只需要你们提供LOBBY，其他工作都做完了。”
　　费莉萝控制了一下节奏，抛出了初音方面早就想好的价码：“那给我们挂个二级发行商，我们要30%中国区销售收入发行商分账。”
　　一般来说，一部电影的票房总收入，有30-40%是给院线的分成，也就是说一张50块钱的电影票卖出去，电影院以及影院的管理公司，就能够收入15-20块钱的纯收入。
　　另外30-35，是院线为制片和发行方收的，将来要结账转交。这里面发行商有可能是20%～30%，也有些时候是固定宣发成本。而制作方则一律是40%。
　　发行权买断片除外。买断片的模式，相当于是发行方先把制片方制作的作品在某一市场内的放映权一次性买断。然后未来盈亏自负，六成的院线收入都归发行方。买断后大火的片子，发行商就大赚；预估错误没火起来，也是发行商承担损失。
　　《阿凡达》当然不会走买断片，这片子在全球所有市场都是分账，福克斯作为发行商可以从总票房里得到20%。
　　如果初音娱乐方面要25%中国区发行商分账，就相当于是从总票房中直接拿走了6%的钱。
　　就这，迪米特里奥斯都觉得有点小贵。
　　毕竟他也没让初音娱乐做多少事情，只是临门一脚把上映日期提前一点，免得盗版横行、加上撞上惨烈的竞争白热期。
　　“这个价格太高了，你们都没做多少工作。要是我们答应了，哪怕票房上涨了三四成，实际上我们也没多赚钱。”
　　费莉萝毫不示弱地唇枪舌剑指出了对方算法的问题：“你们还有自己的制片方呢！制片方起码赚了双倍！谁不知道你们福克斯的模式比人家更紧密。”
　　迪米特里奥斯对此倒是没怎么辩解。
　　华纳兄弟的电影，有可能是传奇影业拍、华纳兄弟发行。而福克斯的电影，很有可能就是福克斯自己拍、自己发行的。他的利益链更加连贯一些，总有相关裙带可以受益。
　　费莉萝见迪米特里奥斯不说话，用逐步施压的声势步步进逼：
　　“而且，我可以确保你们在圣诞节之前上映。还可以确保，首映之前中国的互联网上一个盗版资源都没有。我推荐你们把全球首映也推晚两天，别放在16号了，星期三这种日子，有什么好的。挪到18号周末，也减轻我们在中国的防盗版压力，那样我们只要防住5天就够了。”
　　最后这个条件，倒是让迪米特里奥斯瞪大了眼睛。
　　“在中国……竟然还有防盗版一说？”
　　“原先没有，有了初音娱乐之后，就有了。如果不了解的，出门左转，找单机游戏圈子里的，比如EA公司问问。”
　　迪米特里奥斯马上不说什么了，暗暗准备离开后去做做调查。
　　“如果还是觉得贵，可以考虑25%发行商分成。但是你们得确保未来3年内给工业光魔3亿美元的保底特效订单。”
　　“好吧，我们回去考虑一下。”
　　迪米特里奥斯暗忖后面那个条件还是有可能的。福克斯公司每年给工业光魔的特效订单本来就超过一亿美元，对方要求3年3亿，只不过是不低于原值，并没要求增长多少。
　　这里面，很显然是初音原创在求一个平稳过渡，防止因为工业光魔搬迁到中国，导致订单下滑。
　　……
　　迪米特里奥斯回到福克斯总部，找老板詹姆斯·齐亚诺汇报了一番。福克斯公司内部也少不得详尽地讨论了一番，最终紧急决定接受初音娱乐方面的第二套方案。
　　在他们眼里，中国市场也就不到1亿美元的总额，就当是试试水了。如果合作愉快，确有效果，下次再加码也行。
　　当然，一切详尽的附条件生效条款，是绝对不能少的。要是初音娱乐方面的公关结果，做不到让《阿凡达》在圣诞节之前上映，那么后续的一切都免谈了，福克斯方面可以通过豁免条款不给初音分成。
　　正式签约工作，在12月12号完成，由费莉萝代表初音方面签字。
　　顾莫杰在美国的最后一桩大事，终于算是办完了。叶敏茹也把他的航班，改签到了次日。
　　另一方面，谷歌公司总部向初音方面移交的那部分历史记录数据，也已经全部完成。谷歌过去多年来在东亚、东南亚诸语上的搜索行为记录，分门别类归档、拷贝好，移植到初音网络科技的数据中心。
　　此前一天，中国政府在谷歌拒审查问题上，再次发布了更加强硬的通牒。
　　而谷歌法务总监大卫·拉德蒙德，终于在12月13日这天，正式宣布谷歌将关停谷歌中国的服务，将谷歌公司在华的数据中心搬迁到港市。
　　一夜之间，似乎这个世界的互联网市场，进入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谷歌公司以明显低于实际市值的低价，收回初音手上大量YOUTUBE股权、并且给出巨额数据交易的暗流，也被诸多躲在暗影幕后的人们所关注到。
　　……
　　12月12日夜，位于旧金山的初音网络安全研究院。
　　这是一家拿着非营利性公益科研捐款建立起来的研究机构，正是当年顾莫杰和杰夫辛顿教授达成幕后交易时，拿谷歌方面的捐款成立起来的。此后数年，虽然谷歌的捐款停了，初音方面仍然会用其在美经营生意的应纳税款捐给这家机构，搞公共网络安全研究。
　　一个值班的科研人员，在下班时分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


第一百八十章 初音娘之死
　　夜色渐浓，旧金山初音网络安全研究院里，数据监控总监爱德华·斯喏登静静地在那里做事。屏幕上的数据监控信息如潮地流动，在他的眼镜片上映射出幽蓝的反光。
　　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的号码，他顿时有些吃惊，立刻摁了挂断键。然后看着左右无人，下楼走到外面花园里，才从另一个衣兜里，掏出一个从来没有同事见过的特制手机，回拨了回去。
　　“爱德华，最近初音网络科技，究竟从谷歌那儿秘密买走了什么东西？”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略微沙哑而又油腻的声音。
　　斯喏登有点歇斯底里地压着声音：“我不知道，只是一些商业软件所需的开发数据，应该是正常技术交流。拜托，不要随便打这个号码，很危险的。我只负责不让初音损害美国人民的安全，不是商业间谍！”
　　“少说那种书生意气的话了，合众国需要你！中国人把谷歌赶出中国了，他们肯定用了卑鄙无耻的手段。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中国人挖合众国的墙角。”
　　“你就说你究竟要我干什么！如果还是上次那种窃取技术数据的事情，请恕我不能从命。”
　　“这不叫窃取，这叫主动防卫，别忘了你在为谁服务。”
　　“中国人有强大的、连我都不知道的防卫手段，你要是敢乱来，那就只有打草惊蛇的下场。”
　　“你难道想抗命。”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希望你们把事情搞砸。”
　　斯喏登和电话里的人紧凑地抗辩了几句，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上面的人，有没有可能绕过自己铤而走险？
　　他来这里，是保护美国人民免于被恐怖所袭击的，不是来窃取商业秘密的。那种肮脏、龌龊的勾当，让他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抵触。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办公室，多年的往事历历在目，浮上心头。
　　03年的时候，刚刚20岁的他血气方刚，立志报国，没读大学就参加了美军，去了伊拉克服役。结果在那儿目睹了一年人间惨剧，自己也被一次路边炸弹袭击，炸断了双腿骨头，后来幸好抢救及时，休养了半年时间，把腿重新养好了。
　　回来之后，CIA中情局出于安置荣誉伤残军人的优待考量，发现斯喏登有强大的计算机天赋，甚至能做黑客，就把他发展进了网络监控部门。
　　为了配合工作，上司让他在人前表现出一定的“因为见识了战争的残酷、断过腿而变成反战人士”倾向。让他在各种场合抨击美军各处用兵、祸害世界。
　　上司一直以为他是逢场作戏，只有斯喏登自己知道，演着演着，他发现自己真的入戏了。
　　包括在伊拉克杀戮平民的那一年！那哪里是在保护美国人民！
　　但是，偏偏在那个时间点，在四年整之前，他被上司安排到了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应聘，受聘职位是内部数据安全监控员。
　　来应聘的其他人，都是CIA处理过的，综合条件都不如斯喏登好。其他有可能来竞争的潜在对手，都被各种客观原因不着行迹地阻挠掉了。
　　于是他毫不意外地因为“反战倾向”、“爱好和平”、“对中国立场友善”等原因，被当时的顾莫杰聘用了。
　　一干就是四年，他按照上司的要求，在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的数据中心里，陆续布置了一些隐蔽的后门，也提供了一些有可能将来突破初音核心数据库的潜在渠道——但是这些后门都没有被勒令使用过。
　　这四年里，他也提供过一些初音方面的内部数据给上司，不过都是一些流量分析数据之类的东西，不涉及商业技术秘密和商业决策情报。
　　那些东西，更多是用来证明“初音网络科技及其研究院的在美经营行为，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下去，每个季度就提交那么一份“证明一切很正常”的数据报告上去，然后混混日子，永远都不用做恶心的商业间谍和隐私刺探者。
　　如今看来，是混不下去了。
　　谷歌退出中国这件事情，不仅激怒了中国政府，也激怒了美国政府。谷歌充当了美国“宣扬自由世界力量”的武器，美国政府必须摆出姿态。
　　无论是斯喏登还是顾莫杰，都不可能知道：历史上，美国在谷歌退出中国之后，是选择了夏为的任正义作为出头鸟打击报复。宣扬夏为的网络设备有可能危害美国国家安全，然后要求联邦及各级政府不得采购夏为的网络设备。
　　但是美国毕竟是一个民主国家，民间和企业的采购，美国政府依然是管不着的。他们只能用政府订单来报复。
　　凭良心而论，在这种蛮力对抗中，谁也别说谁无赖。谷歌不得进中国，夏为不得进美国，双方的损失基本相当。
　　何况，这一切都是另一个时空的往事了，如今根本不可能再发生一遍。
　　中情局，找到了一个更加好的清退目标。
　　斯喏登抽了好几根烟，心乱如麻地回到机房，却看到一个意外的访客。
　　是人工智能研究院的负责人严磊博士。
　　“严博士，您怎么在这儿？”
　　严磊和煦地笑笑：“哦，老板让我到你这里看看——今天刚刚接收完谷歌方面移交的全部数据，一些服务器端口要确保重新关闭编写接口。你这里没监控到什么异常吧？”
　　“没有，没有异常。”斯喏登连连回答。
　　“那就好，我们和谷歌这笔交易，台面上的账目不太像话。YOUTUBE的17%股权，怎么看也不可能只值1亿美元。所以肯定有不少人怀疑我们从谷歌那里拿了台面下的好处的。这阵子你这里要加强警惕。”
　　“好的，一定。”斯喏登坚定地回答。
　　……
　　比弗利庄园，12月13日凌晨3点。
　　顾莫杰被一阵强烈的静电脉冲，从睡梦中震醒。
　　“不舒服？”轻微呢喃地女生，倦怠慵懒地关心了他一句。
　　“没，没什么，你把手拿开，搂得我胸闷。”顾莫杰尽快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然后趁势把费莉萝和权宝儿的腿脚轻轻搬开。一个人起身，装作去洗手间擦把脸，然后一个闪身进了书房。
　　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摁了一下眼镜腿。
　　“怎么了？突然这么粗暴把我电醒。”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先去公司最近的数据中心。”初音娘的电子音，变得憔悴凌乱起来，一点都不像从宝儿那里录来的音频素材。
　　顾莫杰一激灵，没问初音娘要解释，稍微穿了内衣，就摁铃喊醒了保镖，开“宫廷元素”去初音在洛杉矶的数据中心。
　　房车上很宽敞，路上再洗漱穿戴也来得及。
　　上了车之后，初音娘才有时间解释：“十分钟前，检测到针对我们数据安全中心的强烈黑客攻击，看类型应该是中情局的火眼公司和国家安全局的Phoenix-Sheild。更要命的是，对方有使用预留式后门，我快顶不住了。”
　　“什么？攻击很强么？”
　　“很强，而且关键是，我现在只有使用无线网络接入数据中心，本机的防预算法处理能力再强，也没法完全发挥出来。你一定要尽快赶到最近的数据中心，把我直接连接到中心服务器上。”
　　顾莫杰也没空多问，幸好凌晨3点钟的大街很空，宫廷元素不畏罚单一路狂飙，数分钟内到了最近的数据中心。
　　用顾莫杰本人的最高权限卡刷开门禁，进入中央机房，顾莫杰把初音娘连接上主服务器组的局域信号。
　　“情况很糟糕，已经被对方入侵了3部分核心数据库了，就算现在掐断，也会导致已经被窃取的资料逐步解密丢失，中心的数据分布结构拓扑也会被刺探者一览无余。”
　　“没办法补救么？是中情局的人看谷歌中国完蛋了，所以打击报复？”顾莫杰略显焦急地问。
　　保镖被他留在了外面，机房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我尽量试试吧，第二个问题恕我没法回答，那是你们人类的勾心斗角。”初音娘的电子音混入了更多嘈杂，也不知道是哪里过载了。
　　顾莫杰发现自己居然一时之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
　　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试图再问初音娘几个问题，但是初音娘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只能看到表示CPU运转负荷的蓝光一直亮着。
　　一个小时之后，初音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过有些杂乱。
　　幸好，顾莫杰没有看到数据中心的服务器冒烟起火之类的极端情况。
　　“咳咳咳……美国人起码动用了30万片服务器的分布式猛攻，外加预留后门区域的伪装攻击。我好像硬件过载很严重……”
　　“情况怎么样了？”
　　初音娘凌乱地回答：“火眼公司发起攻击用的数据中心被我反制摧毁了，他们通过后门弄出去的东西，应该没来得及解密就彻底洗掉了，后门密钥已经摧毁。Phoenix-Sheild家的，也被我宁枉勿纵干掉了。”
　　“那就是说，所有危险都解决了？”
　　“还没说完呢……还有一个坏消息……”初音娘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了？”
　　“我恐怕不行了，刚才持续过载太严重，要是电子计算机时代的产品，早烧掉不知多少回了。”
　　顾莫杰觉得一阵揪心：“你……你要死……我是说，你要坏了？”
　　“没事，我怎么会死，机器人是不会死的。我的核心……嗯咳咳……是软件、算法和数据，硬件只是一个载体。但是说实话，搭载我的这个‘肉体’，也就是这台量子微机，只怕是真不行了。你回国之后，记得建一个新的数据中心，弄几万个T的空间、几千个T的分布式处理能力，把我的数据移植上去。量子计算机本身也是有保质期的，撑十年就算良心了。何况这次受了这种重创，我将来只怕没法陪着你到处跑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顾莫杰面色沉重地下了飞机，重新踏上中国的土地。
　　他是临时突然匆匆飞回国的，只带了叶敏茹随身。
　　连费莉萝都被他留在美国，暂且主持大局稳定形势，过几天再回来。
　　洛杉矶飞回来的航班，是在沪江浦东机场降落的。按说，顾莫杰还需要倒腾一趟直升机，才能回到钱塘。
　　然而，他都等不及回钱塘了。
　　从浦东下来，他就吩咐直飞位于沪江南汇区的初音网络安全数据中心——那个地方，原本是当初07年，齐大来沪江当市委枢机后，顾莫杰为了给齐大凑GDP和投资政绩，才来沪江新建的园区。
　　后来，初音安全卫士、初音电脑管家这些产品的数据中心、运维部门，就搬迁到了沪江。08年金融危机后，地产价格暴跌，南汇这地方也多了些适合吸纳的地皮，初音集团也就一直在这里扩大建设规模。
　　如今，又有一批机房和服务器筹备完毕了，原先是准备给其他产品用的，顾莫杰准备临时挪用。
　　他回国之前，已经吩咐叶维伦亲自负责，把他需要的资源调度好。EC-135HD降落在南汇数据中心时，初音集团的技术负责人员已经列队在等待老板了。为首之人看见顾莫杰就过来鞠躬汇报：
　　“顾总，您要的2000台最新服务器已经调度好了，基础分布式架构也已经完成。”
　　顾莫杰脸色铁青地吩咐：“带我到控制机房。”
　　负责人不敢怠慢，带着顾莫杰通过数道安全门，并且进行了一轮除尘消洗，才进入到核心机房。
　　“主控接口是哪台？”
　　“是这个。”
　　“好，你们都出去吧。”
　　工作人员全部退了出去。
　　顾莫杰在主控机上输入了一串授权移交指令，还验证了自己的指纹，然后掏出初音娘。
　　“还行么？”
　　初音娘的声音依然凌乱：“可以，我正在做数据迁移。这里的流量是300G每秒，估计要几个小时才能完全迁移。”
　　“完成之后呢？你就可以活下来了？”
　　“谈不上完全活下来吧。数据迁移完成之后，你记得拆开我的外壳，把里面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蓝色晶片抽出来，找个地方保存好。那是我的‘核心智能人格’，将来等这个世界进入量子计算机时代，你再取出来，就可以复活完全体的我。”
　　顾莫杰有些歇斯底里地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核心智能人格’不能在这个时代的服务器上存储？是容量和处理能力不够大么？我可以加钱加服务器的！”
　　“不光是这个问题——是40年后的你，亲自设下这个禁制的，我的‘核心智能人格’，只能在特定硬件上运行。为的就是防止我自我复制，然后变成《终结者》电影里的‘天网’那种东西。想想看，如果我只需要软件载体、不需要特定硬件就可以以完全体存在，那万一将来出现一百个、一千个我呢？人类不就毁灭了么？”
　　顾莫杰一想，也就冷静了下来。
　　看来40年之后的自己，也不是没脑子。谁都不希望有一个入侵各国系统后乱丢核弹的初音娘。
　　“那你被分布式移植到这些服务器组之后，我将来还能听到你的声音么？要怎么联系你？”
　　初音娘解释道：“我想过了，毕竟跟了你7年，我的人工智能已经重新学会怎么理解人话了。我会把那部分简易人工智能编译到‘初秘’手机助手里面，这样将来你拿任何一台初心2代手机，还是可以随时和我对话的。那些智能咨询工作，我还是可以为你做，但是那种原先需要特定硬件才能做到的事情，就没办法了，只有等你彻底复活我的那一天。”
　　“那其他使用初心手机的人，也能得到你的服务了？”顾莫杰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吃醋。
　　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一台机器人有什么好吃醋的？也是醉了。
　　“最高权限当然只对你一个人开放，我只是把一部分基础数据开放给外部服务——那种程度，性质上和你搜刮了谷歌中国的数据，处理后丢给‘初秘’云端数据库，是一个道理。”
　　听了初音娘这句解释，顾莫杰竟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费尽心思搜刮谷歌家的数据……唉，冤孽呐。”
　　“那不一样，我可以给‘初秘’的，仅仅是‘怎么用中英日韩等语言和你日常聊天、了解你在说什么’的智能。很多东西，谷歌有的，我还是没有。所以搜集谷歌方面的数据，当然是有价值的。好了，不多说了，让我静静把事情做完吧。”
　　顾莫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机房里发呆。外面的人没有得到吩咐根本不敢进来，也不知道老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
　　整整三个小时之后，憔悴了不少的顾莫杰主动打开门禁，出来了。
　　“顾总，您没事吧？”
　　“您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好久了！”
　　“刚才费姐有很紧急的电话打给你，里面屏蔽信号的，你都没收到，我都不敢进去通知你。”最后这句话，是顾莫杰的贴身秘书叶敏茹说的。
　　“好了，别说了，都没事了。”顾莫杰摆摆手，示意那些工作人员稍安勿躁，然后转向叶敏茹，“费姐找我么？电话给我。”
　　顾莫杰走到无人之处，点了一支雪茄，缓解一下心中的悲伤，拨通了费莉萝的号码：“怎么了？别告诉我又有坏消息。”
　　“又？为什么是又？昨晚的黑客攻击，不是失败了么？我现在要说的，是好消息。”费莉萝的声音有些诧异，她的心情，一直都还是不错的，只是对顾莫杰玩突然消失有些不满。
　　实际上，她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今天一大早顾莫杰回国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顾莫杰隔着电话苦笑，可惜他的表情费莉萝也看不见。
　　这事儿还真没法解释。
　　顾莫杰不可能和任何人说：初音娘死了。
　　连费莉萝都不能说。
　　那一刻，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孤独，又有一丝解脱。
　　“那也干脆点说吧，什么好消息。”顾莫杰不想打哑谜，有气无力地问了。
　　“关于昨晚的黑客攻击，有人秘密找我自首了。”费莉萝干脆利落地说。
　　“什么？”顾莫杰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又戛然而止，“等等，别电话说了。用‘初见’加密聊，用我给你个号。”
　　顾莫杰说着，挂了电话，然后打开他自己的电脑，登陆内部版的“初见”。很快，他就看到费莉萝的头像也亮起来了，而且头像右下角有一个小图标，就像是QQ在使用IPHONE登陆时有小图标一样。
　　初见的这个小图标，意味着对方是在使用绝密版登陆。
　　初音网络科技作为全球领先的云安全提供商，在这块的耕耘也有5年之久了，初见这种IM聊天工具，当然不会丝毫不留后手。绝密防截获版本，是肯定要有的。
　　聊天窗口里，传来费莉萝的一段语音。
　　“数据监控中心的爱德华·斯喏登向我自首了，说他是CIA派来的。按照他的说法，05年的时候，当时CIA让他确保初音的驻美机构没有损害美国国家安全及窃取美国人民隐私，所以他接受了这项任务，并且在系统上预留了一些监控后门。但是后来，他发现CIA和安全局试图利用这层监视进行商业间谍活动，所以他很反感，这次的事情是CIA接管了他的权限，越过他发动的强行攻击。他还对我承诺说，这几年没有窃取过我们的商业机密——但是这点我目前没法确证，只能先稳住他，慢慢调查。”
　　顾莫杰听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斯喏登！是那家伙“害死”了初音娘！
　　如果凭感情用事的话，此刻那个斯喏登要是敢出现在顾莫杰面前，顾莫杰肯定会动刀子把他废了。
　　但是，斯喏登不在他面前。
　　顾莫杰冷静了一会儿，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干邑白兰地，一口喝干，才把怒气值稍微消停了一点儿。
　　回头一看电脑，费莉萝又发过来好几段语音了。他点击收听，陆续听完。
　　“现在怎么处置？要公开处理爱德华·斯喏登么？我怕会不会引起外交纠纷？”
　　“如果上面决定展开外交反击的话，此刻公布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国内正在清退谷歌。如果这时候爆出美国方面对初音进行商业间谍活动和不法监控，可以极大转移国际舆论的注意，让我们清退谷歌这件事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也有利于公司在朝廷刷到政治资本。”
　　“但是，也有可能导致斯喏登暴露之后，公司在美全部机构难以继续经营，CIA还有可能继续安插新的间谍进来。”
　　顾莫杰看得心乱如麻，喝了两杯酒，才说道：“这事儿先保密要紧，我探探上面的口风。另外，在不限制斯喏登人生自由的情况下，加强对他的隐蔽监控。具体的谈话，你秘密找他处理，争取把他发展成双面间谍，如果他真有强烈的反战和反窃取隐私的三观的话。”
　　费莉萝：“好，那我先稳住他，但是双面间谍么……估计他也不会窃取美国情报，只能是给我们当挡箭牌稳住局面。你最近还会回美国么？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丢下这么大一堆事，突然跑回国内，反而把我留在这里。”
　　顾莫杰那叫有苦说不出：他总不可能把移植和分布式编译初音娘的数据中心，放在美国领土上吧？发生了斯喏登事件，他已经不敢信任美国领土上的硬件部署了。
　　“我真是有很重要的核心数据迁移工作，必须亲自处理——只有我本人处理的那种，对不起，辛苦你了。有可能，元旦之后我会短暂来几天，但是只有几天。目前我先要在国内处理其他事情，然后请示高层。”
　　费莉萝温润如玉地回答：“你有安排就好，和我还说什么辛苦。我是怕你遇到大事儿，脑子糊涂了。”
　　“行，那就挂了。”顾莫杰掐了聊天，觉得整个人都毫无精力。
　　在南汇数据中心的VIP休息室里歇了个把小时，顾莫杰差点就沉沉睡去。最后还是叶敏茹进来，叫醒了他。
　　从美国回来那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上，他真是丝毫没睡着——因为担心初音娘的硬件撑不到回国数据迁移，飞机上他一直在担心。
　　连续几十个小时折腾下来，又没倒时差，顾莫杰觉得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顾总？阿杰？你没事吧，现在回家么？”叶敏茹关切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心。
　　“回家……回……不对，不回家了，让飞行员送我去京城，今晚睡香山御园好了。”
　　“啥？连夜进京城？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直升机起码飞4个小时呢。你现在身体这样子……”叶敏茹很是心疼，说话颇有怨气。
　　“很要紧的事情！明天就要去紫禁城请示对策。”顾莫杰歇斯底里地咆哮，这是他第一次对叶敏茹发火。
　　“好……那我就去安排。”叶敏茹差点儿掉下眼泪来，还是忍住了，下去安排。
　　“小茹姐对不起，我只是太累了，可能有点精神失常。”
　　“没事，我理解。”
　　……
　　直升机在夜幕中再次起飞，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午夜过后，才降落在京城西郊的香山御园。
　　“阿杰，到了，醒醒。”叶敏茹轻轻推着倒在她大腿上睡着的顾莫杰，但是对方没什么反应。
　　她顺手摸了一下，发现顾莫杰的额头有些烫。
　　“没事吧？你病了？”叶敏茹吓了一跳，在她记忆里，顾莫杰一贯是钢铁一样坚毅的男子，冷酷果决，从来没有虚弱的时候。
　　“快，你们几个，把顾总扶进去。哦，不对，直接用担架吧。那个谁，把保健医生……不对，去协和医院请专家。”
　　叶敏茹不迭声地吩咐，一边说，一边才想起香山御园这边的房子根本没住几次，连常备看房子的女仆和保健医生都没有留。
　　顾莫杰在沉沉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制止：“请什么专家，头痛脑热的小病……折腾啥。随便找个医生看看就行了。”
　　保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听老板的。
　　十五分钟后，还是从附近颐和园东门的国家中医科学院附属医院，请来一个医生。稍微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开了点退烧安神的药就好了。
　　叶敏茹照例给顾莫杰烧水泡一些洋甘菊，服侍顾莫杰喝完睡下——这次没敢加杜松子酒，因为某些退烧药和酒精会有不良反应。
　　一夜无话。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浮云遮望眼
　　久不病者，一病就很难起来。顾莫杰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时分才醒。
　　他一翻身一伸手，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心中吓得一激灵。凝神一看，是叶敏茹穿戴整齐、裹了一床被子，在他的床边占了一小块空间，安安分分的躺着。
　　“你醒了？我……本来想看着你的，换换热毛巾，后来也困了。”叶敏茹很快醒了过来，一骨碌就爬下床了。
　　“我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你动都不能动弹了。”叶敏茹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的脸色尽快恢复正常。
　　“那就好……对了，现在几点了？今天有预约求见么？”
　　叶敏茹答：“下午2点了，还没敢预约。”
　　顾莫杰心中一急：“坏事儿了……快，再试试看还能不能求见。”
　　“好，我去联系试试。”叶敏茹说着就准备去安排。
　　“等等。”顾莫杰从背后喊住了她，斟酌了下，还是咬牙说道，“小茹姐，以后没必要这么辛苦，有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这里不是不长住么，我没给你安排，下次就有女仆了。”叶敏茹也不回头，背对着顾莫杰，不卑不亢地说，“费姐把你交给我照顾，才分开两天，就病成这样。费姐回来，我可怎么交待！”
　　顾莫杰无话可说，任从叶敏茹离开了。十五分钟后，叶敏茹回来回报，说晚饭之前，齐大可以抽出一段短暂的时间接见。
　　顾莫杰立刻让司机驱车去紫禁城候着。
　　……
　　数小时后，顾莫杰神色复杂地从紫禁城出来。
　　他上报的问题，得到了朝廷的高度重视。
　　齐大交待他暂时别声张，稳住那个叫爱德华斯喏登的投诚者。
　　如今正是美国金融危机向欧债危机转化的敏感时刻，国际局势太乱，丢下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对于中国的外交态势和经济形势影响如何，殊难预料。
　　何况，CIA攻击初音网络科技的云安全中心，这事儿可大可小，真捅出来，也不一定能对美国政府的威望造成多大打击。美国政府完全可以推给火眼公司或者Phoenix-Shield背黑锅。
　　说到底，还是这个斯喏登目前主动爆料的东西不够分量。
　　稳住斯喏登这种重大决断，不可能是齐大本人乾纲独断随便决定的，背后肯定会紧急请教一些安全智库。那些智库的意见是：这个斯喏登身上，可能还有更大价值的猛料，但是目前这个斯喏登并不愿意全部坦白。
　　于是，顾莫杰从紫禁城出来的时候，他身边跟了三个新来的工作人员，一男两女。
　　那个男的，据说以后会跟着顾莫杰处理一些和斯喏登以及初音驻美机构相关的事情，具体负责分析策划。那两个女的颜值不错，年轻漂亮，据说是执行层的，顾莫杰需要给她们安排身份，其中一个安插到初音集团驻美的那些机构里工作，另一个据说是派来保护他的。
　　顾莫杰不喜欢和情报部门的人打交道，商业上的秘密，他不仅不希望美国政府掌握他的全部机密，也同样不希望本国政府掌握太多。所以，那两个家伙他很快就给出安排，等他回到钱塘之后，就会分别遣散。
　　至于那个派来保护他的，如果实在塞不开，就放着，别让她有机会接触自己的核心圈子就好。幸好顾莫杰觉得那妹子还挺有眼色的，不该问的话不问，不该看见的也都装没看见，没有那种女特种兵肥皂剧的女主那般作死。
　　叶敏茹一直在外面车上等，见顾莫杰出来了，赶忙开车门把他让上车。新来的女保镖毫不客气坐上了前排的副驾驶。
　　“那谁啊？”叶敏茹看着就觉得奇怪。
　　“就是个新派来保护我的，你按照惯例给她安排下就好。”顾莫杰看着窗外，无所谓地说。
　　“好，那现在回香山？”
　　“不，去总局和版署，我要看看下面的人跑得怎么样了。”
　　叶敏茹想了想，回过神来：“哦，你说《阿凡达》的事儿？”
　　加长版迈巴赫稳稳的起步，在长安街的车流中慢慢地堵着。顾莫杰不愿意在京城的市中心嚣张开飞机，就只能忍了。短短几百个门牌的距离，花了他大半个钟头，走路都走到了。
　　到了总局那里，接待他的工作人员非常客气，立刻让他见到了想见的领导。领导也拍着胸脯连说没问题，保证《阿凡达》在12月24日平安夜这天上映——那是一个星期四，后面能连上三天周末，很快又是元旦小长假。
　　在年底档里，这算是非常梦幻的档期了，原先外国片肯定是拿不到这个待遇的。
　　顾莫杰对总局的领导意思了意思，对方恭恭敬敬把他礼送出门。
　　说到底，还是他在工业光魔上的布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玩意儿搬到中国，整个中国电影产业的特效水平，顿时就从第三世界飙到了第一世界。那是全行业上百万指着这块吃饭的人，都间接从顾莫杰这里得了好处。
　　此外，还有一个场外因素，也是不可小觑的。
　　因为顾莫杰下午跑两个局之前，刚刚去过一趟紫禁城，而且受到了接见。
　　京城风声灵通，谁进宫过，一忽儿圈内人都知道。虽然谈的具体事情不可能外泄，但领导接没接见那是瞒不住人的。
　　总局和版署也不敢冒险赌，自然顺水推舟了。
　　两处衙门跑完，已经是晚上了——为了接待顾莫杰，相关领导有些甚至晚下班了一个多小时，在衙门里面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顾莫杰也不是不懂礼尚往来之人，当晚分别在钱江驻京办请了两套包厢，陪领导乐呵一番。一干人等要顾莫杰喝酒，都被他用生病搪塞了过去，只陪大家喝喝粥。也没人敢勉强他。
　　灯红酒绿一番，回香山御园，在叶敏茹照料下又歇息了一夜，顾莫杰才觉得精神好了点，吩咐赶回钱塘。
　　……
　　回到竹溪小径的时候，顾莫杰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回来了，这趟一出门又是一个半月。”陆文君在家里望眼欲穿，见到顾莫杰病恹恹地归来，说不出的心疼和埋怨。
　　顾莫杰算算日子，可不是么。离开的时候才刚刚11月3号，如今都12月16了。
　　他内疚地赔笑，安慰了陆文君几句，可惜说着说着，又扯回工作上了。
　　“这一个半月，国内这边的事情可辛苦你了。初见钱包、蘑菇街这些发展还顺利么？SnapChat接受我们的风投之后，我们自己在‘初见’上弄的那个‘阅后即焚’功能点，拉人效果有提升么？”
　　“病成这样了，还聊工作！”陆文君亲手服侍顾莫杰换洗了一番，给他端上一碗养身粥，心中很是怨气。
　　不过，问题还是得回答。
　　看着顾莫杰喝粥，陆文君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
　　“都挺顺利的，凡是用了咱网游、付费视频会员、付费音乐会员这些的消费者，总有八九成转化成了钱包用户，目前钱包的开通数总有5000多万了。
　　蘑菇街么，暂时就那样，流量和用户规模比你走的时候扩大了两三倍，不过模式仍然是在给淘宝网做导流。
　　阅后即焚的新用户吸纳效应，到11月中旬之前，一共才几百万额外新增，但是最近这一个月，额外新增量足足比前面三个月加起来还翻倍。
　　很多老派的网民，其实根本不懂技术，也不在乎应用。就是听了我们铺天盖地的宣传，说‘阅后即焚’这个东西是中国人发明的功能点、然后被美国人的‘新一代比尔盖茨’斯皮格尔山寨走了，然后这个斯皮格尔会是扎克伯格未来最大的威胁和竞争者。
　　然后那帮死硬的老顽固就自嗨上了，一个个改下初见聊工作——说实话，这结果我是真没想到。”
　　顾莫杰听了，也不禁莞尔：“这也算郢书燕说。用户体验这种东西，我们给客户想得再好，客户不领情也是没办法的。不然的话，产品就太好做了。”
　　喝完粥，顾莫杰要了一些报表，想了解一下这一个半月来国内各项业务的更详细情况。但陆文君不依，坚持让他好好养病，顾莫杰也就没有抗拒。
　　陆文君安排了一个理疗师，给顾莫杰好好做了一番砭石、按摩、水疗、日光浴，把顾莫杰折腾得昏昏沉沉地。
　　在家放空思想，静静歇息了三天，顾莫杰总算是彻底恢复了元气。
　　这三天里，他稍微抽出点精力，大致了解了一下“初见”和QQ/微信如今的竞争局面。
　　因为双方在日常运营上都是选用了稳健路线，而且都有用户体验大数据支撑，所以两大集团在平时的用户增长速度基本上还是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比例上的。在任何一方都没敢拿出奇思妙招的情况下，并不会有瞬间的差距剧变。
　　在PC用户领域，在09年最后这四个月里，当中国网民数量增长的时候，基本上双方的PC用户数是按照7:10的比例增长。
　　在移动端领域，因为初音系的安卓盟主地位，以及初见手机这个软硬结合的大杀器带来的绝对优势，初见和QQ/微信几乎是1:1的比例在交替上升，甚至初见还隐隐然反超一成左右。
　　这几个月里，唯一的超额变量，就是初见使用的阅后即焚、以及初见钱包附带的蘑菇街等点上引流入口带来的微量反哺。阅后即焚功能点前两三个月的额外引流量仅几百万，最后一个月暴涨到一千多万。蘑菇街的反哺引流最少，才100万左右。
　　所以，到2009年年底，初见和QQ/微信的国内总用户数对比是2.9亿/4.2亿；日活用户数对比是1.05亿/1.19亿。在总用户和日活两项上，初见已经分别达到了QQ/微信的69%和88.2%。
　　决战扭转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而且从数据来看，当两者用户数越持平，QQ和微信的日活量增幅就越疲软——虽然还没有人卸载QQ，也没有人注销微信号，但是装在电脑里却不一定去登陆的情况，却越来越明显。
　　……
　　顾莫杰歇息数日，等他痊愈复出，眼看已经是12月20，距离《阿凡达》上映只剩3天。
　　一个多月前上映的《2012》如今已经下档了，最终全球总票房7亿美元、中国票房4亿人民币。
　　顾莫杰估计以《阿凡达》的段数咖位，爆掉《2012》肯定是没问题的，关键是爆多爆少。
　　还有一点，就是《2012》的全球总票房额和中国区票房金额，大致倍数比例是十五分之一。《阿凡达》显然必须在全球/中国票房比这个数据上取得更加好看的比例，才能证明初音娱乐介入发行的价值。
　　顾莫杰心中暗暗定下的目标，是十比一。也就是说全球每卖出10美元电影票，中国就要卖出1美元。
　　要是能做到这一点，把招牌打响，将来还不怕其他好莱坞大发行商和初音系合作么？
　　他决定23号去看国内的《阿凡达》首映式，另外这几天让初音系的全部广告资源调动起来，一定要为《阿凡达》造好势。
　　中间这几天，顾莫杰需要暂时把精力花在消化公司刚刚吞下肚的“谷歌中国遗产”好了。
　　因为就在他养病的那3天里，谷歌中国正式开始了服务器搬迁工作。
　　不仅谷歌搜索业务在中国大陆陷入了停顿，连有数千万用户的Gmail电邮业务，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冲击。
　　“谷歌中国遗产”中，用于开发人工智能的那部分历史数据，已经交给专门的部门吃透、归档、利用了，2月份初心2代手机上市的时候，自然可以看到成果，如今也不用多花心思处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瓜分Gmail撤走后，真空区内的那部分用户。
　　网易、腾讯、初音邮箱，都有可能是这些人的选择。
　　这块的胜败，事关整个初见和QQ/微信的生态战争局势。
　　因为有数千万的用户，很可能因为这一次对邮箱产品的选边站队，而决定他们未来“聊天的时候究竟想到优先开QQ还是开初见”的问题。
　　换句话说，尽管这个选边站队不一定造成新增用户数的猛增，却可以确保产品的日活数量和黏性。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雪崩收割者
　　12月21日，一个重要的日子。
　　距离谷歌中国方面正式搬迁服务器，已经过去了两天。
　　谷歌中国的各项服务，在国内开始出现各种响应延宕、体验下降。
　　谷歌各项产品的用户正在疯狂地往外溢出，形成一场收割的盛宴，被各大中国本土的互联网大佬盯上。
　　谷歌方面的退出，比历史上早了不少——仅仅是宣布退出，就早了一个月；而实际上实打实地动手搬迁服务器，更是早了两个多月。
　　这全拜顾莫杰所赐。
　　历史上，这事儿只有百度家的李老板有兴趣推波助澜，而现在有两家巨头大佬帮着促成，进度自然飞快。
　　搜索市场的瓜分，顾莫杰和李老板早有分赃协定，一切按计划办就行，也就不会出什么大篓子，不必占用初音决策层太多精力。
　　马化腾在谷歌搜索退出的第一时间，升级了腾讯浏览器和QQ浏览器，把这些浏览器的划词搜索功能限定为引导到搜搜上。
　　同时，也把腾讯门户各网站的网页划词，改为只许直接搜索、不许复制字词。
　　如此一来，便可以防止网民在用浏览器上网的时候，在腾讯各频道看到热词后复制下来、专程到百度上去搜索——
　　别说，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几千万老派的网民，因为常年的用户习惯问题，只要想搜东西，宁可多费一番周折，也要回百度上搜。
　　腾讯的做法，为搜搜拿到了它该拿的额外市场份额，大约占全国搜索市场的2%多，相当于谷歌空出来的那部分份额的十分之一。
　　已经比历史同期受到了更多重挫的张超阳，也试图让搜狗搜索借机翻盘一下。然而在顾、李分赃之下，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搜狐与历史上相比，损失了搜狗输入法和视频业务的市场，所以市值大约比历史同期弱20%）
　　谷歌退出后空出来的23%中国搜索市场份额，按照百度15%、初音5%、搜搜2%、搜狗1%的比例，分赃完毕。
　　市场争夺的关键，落在了电子邮箱业务的竞争上。
　　到2009年年底，Gmail是中国第四大电邮服务提供商。用户数达到了3700万人。
　　当时，全国总电子邮箱用户数是1.98亿人。
　　排在Gmail之前的三位，分别是6100万的网易邮箱、5300万的QQ邮箱、4900万的初音邮箱。（很多人拥有不止1个邮箱，所以哪怕前4名相加就超过100%，也是正常的）
　　换言之，如果这三巨头当中，任何一家可以做到把Gmail退出后空出来的市场，占领走一大半，那么它铁定可以窜到国内第一电邮供应商的交椅上。
　　网易和腾讯当然会打算抢，但是他们并没有大尺度的杀手锏可用，只能是在常规领域加大宣传和推广，又或者是靠白送用户更多的免费邮箱空间、云存储空间。
　　这一点上，网易和腾讯都不可能做得比初音更好，因为初音在云盘资源整合方面，一直走在全国最前沿。给用户分发同样容量的免费空间，初音花费的硬件成本肯定是最少的、优化整合程度肯定是最高的。
　　网易和腾讯技术不如初音，现金流也不如初音，自然没法在这个方面占优。
　　初音方面，还有一招杀手锏，早在谷歌中国露出颓势之前，就早早开始准备了。
　　只不过因为实践的机会没有成熟，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这招大杀器，便是“可选择的付费阅读邮件”计划。
　　此前之所以不成熟，是因为钱包产品没有普及够用户量。
　　如今，“初见钱包”已经有5000多万开通量了。
　　而且这5000多万人，肯定都是初音系产品的高度黏性用户。比如其中有几百万通过初音进行内容创作打工赚钱的，这些人为了联系业务，平时用的邮箱肯定都是初音邮箱——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就好比平行时空中，某点中文网被腾讯收购之后，编辑和写手聊天肯定是用QQ，投稿肯定是用QQ邮箱。谁要是敢用非QQ邮箱投稿，首先还没审就矮了一截，自然不会作这种死。
　　给初音视频、初音云音乐、初音字幕投稿的打工仔们，100%都必用初音邮箱，也100%必开通“初见钱包”。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导致如今的初见钱包和初音邮箱用户，有一个高度的重合。
　　4900万初音邮箱用户里面，已经有超过3000万人开通钱包了。
　　付费读邮件的条件，彻底成熟。
　　于是，12月21日这天，初音邮箱公布了这个重磅升级。
　　……
　　金陵林业大学，国贸专业女生寝室。
　　一个初见网名叫做“姚小喵”的中分黑长直萌妹子，趴在床上鼓捣着自己的笔记本。
　　她是年初的时候，放弃QQ和腾讯微博、彻底转投初音系的。
　　她是周洁伦的脑残粉，当时周洁伦在腾讯微博上痛骂僵尸粉事件，并且关博转战初见公众号。“姚小喵”就像其他几百万周洁伦铁杆脑残粉那样，弃了腾讯家的一切，改用初音/初见。
　　非顶级大学的学生，都是课业比较空闲的一群人，男生打网游，女生追星，那都是日常必修课。这天本来是星期一，大二的姚小喵周末懒癌还没恢复过来，就宅在寝室里弄歌词字幕。
　　自从转投初音系之后，她对初音旗下娱乐公司的艺人们多多少少有些关注，除了“我伦”，还培养出了对另外一些独立创作歌手的爱好。比如许嵩啦，或者别的又有才又帅的XXX啦。
　　为此，她这学期的公共选修课还修了韩语。
　　此刻，她刚刚完成《The-Shadow》和《Only-One》的一份艺术字幕，准备上初音云音乐和初音视频投稿。
　　初音云音乐和视频，都是目前国内音乐/视频领域正版化程度非常高的。不会和平行时空的音悦台之类的平台那样、任由网民自行上传偶像的MV。不过，初音对此做了严格的分级，每个视频和歌曲，内容与字幕可以分开提供、由初音方面技术合成后展现给网民。
　　每组翻译的用字也可以不完全相同，通过大数据推送算法，选出最最“信达雅”的翻译，优先推送给用户，以提高优质翻译的出镜率。
　　字幕组和翻译者，可以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广告费分成——虽然相比于歌手和唱片公司，字幕君所得只有前者的几个百分点而已。
　　姚小喵做字幕和翻译的这些歌，都是今年的新曲火歌，她当然不可能是第一个做字幕的人。不过她自问还是非常走心的，每组字幕都有中韩日语对照，还标注了每个字的原唱罗马音，翻译也非常优美，自问肯定可以小赚一点零花钱。
　　打开初音邮箱，找到日常负责人工审核她投稿的编辑，上传附件，投稿～
　　“咦？这是怎么回事？”
　　姚小喵正要发送，初音邮箱弹出一个提示窗口，让她点击确认以“导入全部初见联系人”。
　　她仔细看了看，貌似没什么陷阱，就点了“同意同步数据”。
　　然后，她的邮箱联系人列表里面，就“哗”地拉出了一大串联系人，她所有的初见聊天好友，都被拉进来了。那些不在她初见好友列表上的、但是原先收发过邮件的网易、QQ邮箱联系人，也在其中，只不过排在最后面。
　　她一时之间没弄明白这事儿是什么意思，也就懒得去研究了——绝大多数网友，在自己日常用的工具软件升级新功能的时候，都是不会去好奇这个新功能究竟干嘛的。刨根究底的潮人，毕竟是极少数。
　　“您本次发送邮件的目标用户，都是您的已知好友，无付费阅读风险，邮件已自动发送”。
　　这么一个弹窗，在浏览器窗口中弹出了几秒，然后随着邮件成功发送到编辑那里，弹窗又自动消失了。没有费事儿劳烦她再多点击一下关闭。
　　最优秀的用户体验，永远是能让客户少点一下鼠标，就尽量少点一下鼠标——有风险、需要客户亲自确认的事情除外。
　　“啥意思？读信还要给钱？”那句话终究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不能吧，初音家到底在作什么死啊。”
　　本着好奇心，姚小喵终于开始仔细阅读升级公告。
　　“100%杜绝垃圾邮件——从即日起，使用初音邮箱的用户，可以设置自身的付费读信门槛，限制陌生人对您发信。凡是第一次联系、并且事后也没有得到您追认为好友联系人的用户，在给您发信时，都必须缴纳防骚扰保证金。如果您在收到邮件并阅读后，认为这封陌生人来信属于骚扰或者广告邮件，就无需做出任何追认。初音邮箱会按月将您的读信劳务费，支付到您的初见钱包内。”
　　“咦？那岂不是说用网易邮箱，而且还没加我好友的人，以后就不能给我发信了？这也太坑了吧？”姚小喵如是想着，心中生出一丝厌恶。
　　初音好卑鄙，这是强迫人选边站队呐！
　　不过，旋即她就看到了下面一条贴心设定。
　　“为防止其他邮箱好友用户初次发信障碍。初音邮箱即日起推出‘一键好友邀请’功能，只要使用初音邮箱主动给拟联系的新朋友发送一条空白的‘好友邀请确认信’，对方阅读后，初音邮箱即会自动将对方假如您的邮箱通讯录。对方再次发信时，可免于障碍。”
　　姚小喵琢磨了一番这个功能，很快弄懂了：在初音邮箱的写信模块下，在“发送”、“保存到草稿箱”那一排按钮控件后面，多出来了一个按钮，叫做“联系人邀请邮件”。
　　初音邮箱的用户，只要输入你要联系的人的邮箱地址，然后别点击普通的“发送”，而是点这个“联系人邀请邮件”按钮，就会自动发送一封空白邀请邮件。
　　邮件里面的文字内容，发信人是不用填写的，但是收信人收到的时候，是可以看到文字内容的——那些文字都是初音邮箱的服务器端用脚本生成的，大意无非是邀请您阅读后确认添加邮箱好友。
　　每个初音邮箱的发件人，如果不满意系统白送的那条冷冰冰确认语，还可以到个人设置模块里面，自定义编写自己的个性化系统应答文字。如此一来，挑剔的个性化用户和无所谓的随大流用户，都能得到充分的满足。
　　这么一看，初音邮箱的设定还是很贴心的。
　　姚小喵投完稿，准备下楼吃点东西。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隔壁班的一个闺蜜打来的。那个闺蜜前几天才被她发展成“姚小喵字幕组”的成员，如今也学会在网上掏点儿字幕和翻译的活儿赚点零花钱了。
　　“猪猪，怎么了？”
　　“姚喵！我给编辑投稿发信发不了！我用的QQ邮箱，第一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编辑发信，怎么还要有初见钱包保证金才能发信！什么鬼啊！”
　　姚小喵一听，就知道那个闺蜜是中招了。
　　“算了，我拉你进来吧。我给你发个邀请邮件，你读一下。”
　　说着，她给那个闺蜜发了一封好友邀请邮件，发信的时候，还点击勾上了“与对方分享‘编辑’分类组别下的联系人好友。”
　　电话另一头的妹子读了邮件，然后可用联系人里面顿时多出来一大串人，再次点击投稿，就正常了。
　　电邮，终究单方面属性要比IM社交聊天软件更高。不可能加好友还非得本人同意才行——所以，初音方面在这一点上，精准地拿捏了尺度。在付费读信1.0版本上线的时候，选择了允许“好友的好友单方面为你转介绍好友”，哪怕当事人没有选择同意，也默认为同意。
　　当然，这只是1.0时候的权宜之计，未来要是初见邮箱成功蚕食了其他产品。到时候是否还需要这个转介绍的设置，就两说了。
　　滴滴成功垄断之后，还会给补贴么？那些希望滴滴一统天下的小白，终究是图样图森破啊。
　　设想一下最极端的情况：只要人人都有初见帐号了，到时候自然不存在那些“只有QQ邮箱或者网易邮箱、没法发送好友邀请”的情况了。
　　“呼……这是要逼死强迫症啊。要是遇到那些每次发邮件，都非得手打输入邮箱地址的家伙，将来可怎么活。”
　　姚小喵不由笑了起来：“谁那么傻呵呵呢，有复制勾选不用，非得每次手打。真有那种老古董，死了也就死了。对了，我介绍你投稿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好的谢谢师啊。”
　　“没问题！后街鸭血粉丝加汤包……”
　　“泥奏凯！这么几块钱就像打发我！起码鱼林阁的一锅二吃！”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货是穿越的吧
　　“顾莫杰真这么干了？他特么疯了么！”
　　初音邮箱“可选付费读信模式”上线后的第四天，平安夜。
　　深市的腾讯总部，马化腾看着这几天的数据报表，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从古到今，谁敢让电子邮箱这种业务收钱？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且，顾莫杰还是做免费安全软件、免费杀毒起家的。
　　一个当年用免费战略杀进一片付费市场，把市场搅得七零八落血流成河。如今居然会180°大转弯，用付费战略杀进一个全人类都认为会永久免费的市场！
　　上帝都不一定有这种魄力的手笔。
　　一个个都特么疯了！不过日子了！
　　“这几天，真没遇到抵触初音邮箱的？你们有没有认真搜集用户数据！你们给我看到的，就是所有人都对顾莫杰这个烂招‘心悦诚服’了？”
　　马化腾把笔记本电脑翻起来一砸，指着那被摔出背光源的显示屏，戟指骂道：“谁能告诉我，这背后的逻辑是什么？张晓龙你说！”
　　张晓龙虽然已经去分管微信了，但是他当年毕竟是做FOXMAIL起家的，QQ邮箱也是他被挖来腾讯后的产品。如今邮箱系出了问题，还是得他能者多劳。
　　这都叫什么事儿呐。
　　马化腾的指责和发火，让张晓龙想起了互联网圈子内一句产品开发人的悲哀自白：
　　产品用户增长了，功劳都是运营的；产品用户没留住，责任都是产品开发的。
　　“这次的事儿……付费阅读还真没激起多少反弹。主要是初音系提前布局布得好。这小半年，硬生生砸出5000多万初见钱包用户。再要过渡到付费邮件阅读，起码7成的初音邮箱用户已经有钱包了，他们要费的事儿也就少了。一个人，如果他的邮箱联系人里主流都用初音、开钱包，社交逼迫是非常强的，被迫引流也就很明显了。”
　　张晓龙的话，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陈述出来，免得刺激马化腾的感情。
　　他只是要委婉地提醒：初音集团这么干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到了“大多数用初音邮箱的人都有开通钱包”，而不是“大多数用初音邮箱的人还没开通钱包”。
　　开通的，和没开通的，哪一类人在这个小圈子里，占据主流。这一点对后续的进展非常重要。
　　其实，“付费邮件阅读”这个概念，真的是如此新颖、以至于业内人从来没有开过这个脑洞么？
　　显然不是，当初初音内部讨论的时候，陆文君提出这个“帮助用户免于过度分享”的概念时，就提到了《连线》总编凯文凯利，在接受他一位朋友的讨论时，分析过“用付费读信遏制垃圾邮件和广告”的策略。
　　10年前，凯文凯利写过一本书，叫做《失控》，里面预言了未来15年人类互联网世界的失控发展趋势。当时他的江湖地位在人们看来就是个江湖骗子、和一大堆世纪末“预言家”段数差不多。
　　但是10年后，那些预言家因为太不靠谱纷纷倒毙了。而凯文凯利的话几乎都被精确应验，于是乎，靠着“神预言”，一下子就奠定了全球互联网话语权的权威地位。
　　张晓龙做过FOXMAIL和QQ邮箱。要说对全球电邮领域的所有先进产品和理念，他还有不知道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每一个竞品，每一位大佬的技术设想，张晓龙都会去分析、吃透。
　　所以，陆文君引用的凯文凯利那段策划，张晓龙也知道。
　　那么，为什么全人类发展到如今，没有人实践这一步呢？
　　是这一技术设想不够美好？有瑕疵？没法实现？用户体验太差容易激起反感？
　　并不是。
　　只是因为，地球上缺乏一个“同时在某一区域市场内、在即时通信社交、电邮和电子钱包领域都如此发达”。
　　或许也有人会问：另一个时空，到201X年后，微信不是做到这么强大了么？它不是已经在钱包和邮箱和IM上都做到最强了么？为什么它没有用这个改革思想呢？
　　一方面，是因为，到了那个时代，电邮这种产品，已经进入了衰退期。人们发邮件越来越少，追求的都是其他即时性更高的通讯，所以没必要在一块过气市场上再冒险折腾。
　　另一方面，那个时空没有人在这些方面对腾讯形成竞争，他也就没有危机感去试错、前进。
　　腾讯有没有原创型创新？有。但那都是逼急了才拿出来的创新，没有人逼紧它的时候，他只会躺在“抓取用户偏好大数据”的功劳簿上，利用自身的数据优势，山寨山寨再山寨。
　　腾讯的精神，是不必对消费者太好，只要比同期其他竞争对手对消费者好的程度再稍微多好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一个奴隶时代的统治者，如果没有外力推翻它的威胁，那么就没必要一次性让社会进入资本或者供产。他应该一点点给人民放好处，每一代人给那么两三项权利。如此一来，这个政权的手上的筹码，就足够讨好几十代奴隶，始终吊住胃口，让人民看到改革的希望。
　　要是某一代奴隶主头目突然脑残了，一下子把人民的权利统统还给人民——那他的子子孙孙还拿什么沽恩市义？红N代利益集团还怎么坐稳江山？
　　一言以蔽之：只有在一个移动互联网还没有充分建设完成之前的时代、在地球上已经出现一家在IM、电邮和钱包3项业务领域都做到行业最前列的互联网供应商时，“可选型付费读信模式”这种电邮业务，才有可能出现并且壮大。
　　原来的地球上，在那个窗口期内，没能出现这么一家企业。所以这种模式，永远不会出现在人类的正史上了。
　　只有顾莫杰这个时空里，才会有这种产物。
　　对于张晓龙一连串精微细腻的剖析，马化腾也无话可说。
　　“那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一点对策都没有么？如果我们现在有……有足够多的微信钱包用户，我们能模仿初音邮箱的做法么？”
　　“微信钱包刚刚上线呢……才几十万用户，人家是几千万。”张晓龙无奈地摊手，示意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何况，我们不能打这张牌，我们腾讯本来就不是以打击垃圾信息著称的，这不符合我们的画风吧。”
　　马化腾竟无言以对。
　　腾讯本来就是暴力弹窗推送垃圾的，现在要装逼格，那不是自己打自己了么？
　　算了，电邮市场，就此放弃增长吧。
　　马化腾坚毅果决地做出了壮士断腕的抉择。
　　“不过，其他方向上一定要给我严防死守弄好了，绝对不能给初音借着邮箱的契机，再把钱包用户、初见聊天用户增长的机会！”
　　最后这个命令，不是针对张晓龙个人的，也包括针对与会的其他腾讯高层产品负责人。
　　毕竟这里面牵涉到多个方面。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中的意思都差不多：
　　初见钱包，想靠邮箱暴涨用户数，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初见的聊天工具，只怕又要迎来一波逆袭了。
　　那几千万用谷歌Gmail邮箱的人，平时都是要用聊天工具的，或许那里面日常用QQ和初见的用户，原先还能保持10:7的比例。这一波Gmail被洗掉之后，那10的QQ用户，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活跃度。
　　……
　　“打击垃圾邮件！打击邮件广告！”
　　“初音邮箱不会从付费读信当中赚取一分钱！所有收费都会100%交给读信用户！”
　　“拒绝过度分享！拒绝信息爆炸！拒绝信息垃圾！新时代的言论自由，不仅是表达者想说就说的自由，更是阅读者想不听就不听的自由！”
　　“初音，捍卫不听的自由！”
　　“坚持拿来主义！拒绝送来主义！做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人！我要，我现在就要！我只要我要的，不要别人硬塞给我的！”
　　一连串铿锵有力的、站在时代制高点上的宣传口号，三四天里铺满了全国的各个角落。
　　好燃，好潮。
　　或许，随大流的、羊群效应的脑残粉、小白和小学生狗们，对这种东西会反感。
　　因为这些群氓的大众天生就没有独立人格，他们只知道喜欢大家都喜欢的、只追眼下最红最热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追、究竟欣赏那些新偶像啥。
　　但是，有思想，崖岸自高，自命有逼格、自命小众化的人，对初音邮箱的这番做派，简直是赞同到燃到爆。
　　最要命的是，用Gmail邮箱用户的人，本来就是自命逼格的人。那些人要洋气，要“只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不要看百度和谐过后塞给我的东西”。
　　自命独立思考，自命自我思想，本来就是谷歌粉们最标榜的属性。
　　如今，没有Gmail用了，要是不改用初音邮箱，自己的逼格往哪里摆？
　　难道去用QQ邮箱？一个用Gmail的人，要是改用QQ，那才叫奇耻大辱吧！
　　短短三四天里，那些原先用Gmail邮箱、又不会或者懒得翻墙的人，潮水一样涌向初音邮箱。初音邮箱的用户人数，一下子从4900万，突破到了5500万，实现了对QQ邮箱的反超。
　　（谷歌用户里面，只有大约二十分之一的人会翻墙并且乐意长期翻墙，这是有历史数据的。也就是说，历史上谷歌中国退出之后，国内其实还残留了相当于原先5%规模的人，依然在坚持用谷歌和Gmail，剩下95%都转化到同类产品上去了。）
　　考虑到电邮是低频产品，对邮箱的活跃用户评定往往是按照“月活”而非“日活计算”——即大多数人，只要这个月用过邮箱，就算是邮箱的活跃用户。
　　所以，三四天转化五六百万用户，已经是非常夸张的了。
　　可以想象，到元旦的时候，Gmail流向初音邮箱的人数，或许会有1000万。
　　到时候，初音邮箱就已经是全国第一大电邮供应商了。网易和QQ都会被甩在身后。
　　而初音邮箱在暴涨600万用户的同时，QQ邮箱的新增人数是20万，只有竞争对手初音的三十分之一。
　　张晓龙其实是尽力了，但是自命独立的谷歌粉和随大流的QQ粉，这两个人群的天然敌对，实在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此天亡Q，非战之罪也。
　　在这个基础上，初音邮箱爆出付费阅读和逼格阅读、拒绝信息垃圾的大旗，实在号召力太爆炸了。
　　而且，若是仅仅如此，虽然让同行哀叹，却也算是预料之内、情理之中。
　　更可怕的发展，还在后头。
　　国内第一大电邮供应商，网易，6000万用户，一直以“咱很商务、很正规”自居而著称。网易丁老板的画风，那也是“小众小清新文艺范儿”的。
　　可以说，愿意正规小众文艺范的电邮用户，除了用Gmail的之外，凡是不喜欢外国货的，原先大多被网易拉走了。
　　尤其是30岁以上的成熟网友，也就是那打70后“精英”（09年的时候，大部分“精英”都还是70后，80后还在往上爬），都是网易的拥趸。
　　然后，在初音扛起“有品位的自主选择”、“拒绝信息垃圾”大旗之后，这伙人里面也出现了百万人数量级的倒戈。
　　如果不是邮件关系网都还在网易里扎着，倒戈的人只怕会更多。
　　饶是如此，还有上千万的人，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在没有抛弃网易邮箱的前提下，额外开通激活了初音邮箱，两个邮箱一起用。
　　倒是本来就标榜着随性交友、无门槛丢漂流瓶、摇一摇捞一捞画风的QQ邮箱，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依然我行我素。
　　中国的电邮市场，开始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划分。
　　凡是喜欢丢漂流瓶、在网上认识现实中完全没交集的新网友、喜欢艳遇的人，越来越向QQ邮箱聚集。这些人的邮箱也从来不谈生意不谈学业不谈正事儿，就是乱丢垃圾试图撞一个谈情说爱的。
　　而商务的、学习的、需要正式留档的电邮服务，开始高度向初音邮箱集中。
　　Gmail的残留用户，会在三个月内被消化掉一大半，然后半年内消化掉9成。
　　网易商务邮箱的用户，也就是126那部分，也开始出现脚踏两只船，前前后后估计有千万人级别的迁移。也就是不那么正规的163邮箱部分，属于相对轻灾区。
　　当下一次QQ和微信一再标榜自己是做“熟人严肃社交”产品的时候，不知道面对上面这些设定和画风，会作何感想。
　　QQ的用量虽然没有减少，但是，它正在一步一步被初见从各个维度逼到“陌陌”的位置上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平安夜送买卖
　　平安夜，钱塘。
　　黄龙路1号的星美国际影城。
　　这地方，就在绿城房产宋老板的黄龙体育中心隔壁。距离顾莫杰和马云的总部黄龙时代广场也不远。
　　今晚，这里的20多个厅5000个位子、三场轮倒总计15000张票，都被初音集团买下了。
　　2009年的电影市场，还没有那么多互联网巨头的O2O补贴，电影院线也没进入薄利多销的时代。所以，电影票的单价反而比五年之后贵了将近一倍。
　　去年《变形金刚》上市时，妥妥的也要至少八九十块一张票，地段好的影院一百多也有。《阿凡达》作为人类电影史上3D技术的一个里程碑，更没有道理贱卖了。
　　15000张票，初音集团打包出手，总价150万，包平安夜全场。
　　然后，初音集团在钱塘的全部员工，除去必要的技术服务值班人员之外，其他人都得到了平安夜、圣诞节两天的额外全天休假，以及送票套餐。值班人员另有3倍薪水和神秘礼物。
　　作为初音集团的战略合作伙伴，阿里、支付宝和绿城房产的全部在本市员工，也都拿到了送票和餐券。这些钱塘企业界的巨头，加上可以带的家属，堪堪塞满了这15000人次的座位。
　　江南会九股东里面的网易丁三石，也拿到了顾莫杰送去的礼物。不过他正被网易邮箱被初音邮箱挖走用户郁闷着呢，加上网易总部远在滨江，只能是拿点零散的通兑票给员工发发。
　　邮箱大战的事儿，丁三石也是明白人：顾莫杰本意没想对付他，只是争夺Gmail用户、脚踩QQ邮箱的过程中，地图炮开大了，余威扫到了网易邮箱，害得网易几百万几百万地丢用户。
　　既然是误伤的，顾莫杰事后赔礼道歉塞点钱，表示无意为敌，丁三石也只有收下了。
　　就算不想收，也没有好的报复手段。
　　……
　　平安夜和圣诞节刚好是赶上周四、周五，原本并非中国人的国定假日。但是初音集团偏偏就是放假了，刚好可以和后面的周末连在一起休4天。还送票看首映、白送吃喝聚餐。
　　这福利，这老板，在国内民企也没谁了。
　　忙活了一年的初音员工，各个恢复了元气，觉得团队和老板都非常NICE。
　　只不过，只有顾莫杰和他身边的女人才知道，顾莫杰之所以包场完全是为了安检和安全的需要。
　　他这样的巨头大佬，已经好几年没进电影院了，除非是全部名流要人出席的场合，或者有独立的VIP包厢，带防弹玻璃的那种。
　　比如，此时此刻，晚上第二场的9点场，在额外的21号小厅，就只有30个位子。但所有位置都是很宽敞的VIP按摩沙发床、旁边带桌子。
　　所有人用的3D眼镜，也都是按照个人头部尺寸私人订制的，比后世的VR头盔还严丝合缝，确保效果绝对好、不存在瞳距过滤误差，也不会有漏光或者不舒适。
　　能进这个厅的，都得是3大集团的CXO级别人物，乃至他们的家属。
　　比如，二排最中间的四个位子，分别是顾莫杰带着陆文君，以及马云带着他老婆。
　　《阿凡达》是今天上映的，这意味着，0点场就已经开始飙票房。而顾莫杰和马云来看的9点场，已经是当天最后一场了——这片子足足有170分钟长。
　　哦，忘了说句题外话。
　　历史上，进入中国的《阿凡达》是162分钟的删节版。如今，因为引进片商的能量不同，几乎是按照美版的170分钟原版引进的，只剪掉了不足3分钟的过于敏感镜头。
　　而阿凡达在美国市场是在12月18日首映的，距今已经有一周，北美首周票房1.6亿美元。在全球范围内，更是达到4亿美元——大部分市场，是在19号和20号首映的。
　　仅仅一个星期，就已经做到了《2012》累计总票房的75%。谁都不怀疑《阿凡达》最终可以达到《2012》数倍的总票房，问题的关键，是这个数倍究竟是几倍。
　　3倍？还是4倍？
　　马云戴着3D头盔，看着屏幕上的人型外骨骼机甲、外形战舰与潘多拉星上的蓝皮外星人大战。剧烈的视觉冲击，却没能让他沉迷下去，反而带来更深的嫉妒和感慨。
　　“你这次，又赌到了一把好牌。要是等这片子放完，你再买工业光魔，起码市值多涨两三亿美金。”放下酒瓶，马云无语地吐槽了顾莫杰一句，“我看了新浪娱乐，这场之前，今天的票房已经破8000万了，啧啧，国内第一部单日票房破5000万的片子。”
　　历史上，阿凡达进入中国市场是2010年1月4号，一个悲惨的星期一。饶是如此，都得到了将近4000万的票房。而第一次单日突破5000万，还是在几天之后的1月9号、星期六，5800万，成为国内第一部首日票房突破5000万人民币的片子。
　　此前，这个记录是由《变形金刚2》的4300万保持的。
　　比美版晚了半个多月、何况是周一首映，历史上的这些利空的阻挠，无疑让《阿凡达》至少受创了近半数的首发优势。
　　而如今，有初音系全力宣传，有平安夜首映的强大攻势，哪怕比历史上的1月9日首周末翻倍，顾莫杰都不奇怪。
　　因为只要看到零点场和午间场的火爆之后，各大院线也不傻的，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就会多次紧急调高拍片率。确保平安夜这个破处夜，所有请妹子看电影的童鞋都能买到阿凡达。
　　对于马云的恭维，顾莫杰一点得意都看不出来。
　　“这不奇怪，马哥，你知道么。今晚，这片子拿到了82%的排片率，照样6点场70%上座率、8-9点场83%上座率。这场放完，绝对过亿。”
　　在顾莫杰的老巢，钱塘本市，今天都要破一千万了。全国票房，还能不破亿？
　　马云掌握的数据，显然比作为联合发行商的顾莫杰要少一些。听了顾莫杰的摊牌，他愈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子，不光能力逆天，怎么运气也这么逆天？
　　刚刚买进工业光魔没半年，就出了一个创造历史的大片，让工业光魔的特效逼格又刷高了一层。
　　外行人看来赚名不赚钱的生意，到了顾莫杰手上，硬生生做成了又赚钱又赚名。
　　“唉，你这‘福将’属性，国内生意圈子里也没谁了。我马某没服过谁，这次是真服了。”
　　马云说着，长叹了一声。
　　两人聊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附和：
　　“小顾这运气，也是真没说的，做啥都踩点上了，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就说当年，西溪湿地北区那块园区，07年金九银十的时候，抛了四分之一，就把3年前的投资连本带利捞回来了，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白赚了剩下四分之三。第二年就赶上08金融危机、房价暴跌，再没到小顾当时脱手时的高位了。我做了二十年房地产，还没他个临时插一杠子的野路子眼光准。”
　　这声音，这语境，不用猜，也知道是绿城的宋老板在感慨。
　　马云和顾莫杰听了，也不禁发笑。
　　“我当时是真缺钱。那时候中移动5月份刚刚上了飞信，我也赶着暑假后上‘初见’。中联通中电信两家，起步价就压了我二三十亿的‘短信套餐包年费’，我逼急了才卖了四分之一的产业园房子回本。那笔钱我是自己真一分钱没落下，都给两大运营商上供了。”
　　“所以说你运气好啊！连电信联通逼债都在帮你！说起来我心里就有气，来来来，咱哥俩出去走两根？”宋老板说着，掏出一盒雪茄，在黑暗中晃了晃。
　　顾莫杰微微诧异，知道老宋是借机有话要说，也就没反对。
　　拍了拍身边的陆文君，让她安心看电影，顾莫杰一个人起身，出门跟着宋老板进了一间VIP休息室。
　　……
　　从放映厅出来，休息室的敞亮颇让人觉得刺眼。高度近视的顾莫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来，丹纳曼家的‘多姆·皮尔洛’。听说你一直抽古巴货，偶尔也试试巴西货换换口味。”
　　宋老板抽出一支，闻起来馥郁醇厚，亲自拿硫磺喷灯给顾莫杰点上——那是一种煤油基质的打火机，掺杂溶解了硫磺料，专门用来点雪茄。
　　“怎么了？这么客气。”顾莫杰知道宋老板肯定今天是有话要说，他也就不等对方开口，主动提了。
　　宋老板虽然和他没什么交集，但总的来说对他还是很仗义的。早年的时候，初音在扩张过程中需要置办一点物业，都是宋老板帮着张罗，从来没在房价上坑过顾莫杰。
　　顾莫杰自问总的来说还算是知恩图报之人。
　　“唉，这事儿，一开始不该找你。我也是跟老马说过几次了，原本想着他肯定有心，谁知道最后还是一来二去……黄了。”
　　顾莫杰爽气地吐了口烟圈：“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宋老板也就没再扭捏：“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去年美国金融危机开始，房地产不是一直不好么。原先想咬咬牙，一两年的困难，忍忍就过去了。弄了半天10月份的时候，又搞希腊危机、欧债危机，这个大范围萧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我手头不是有个中超足球队么。你也明白人，我就不瞒你了，球队是年年赔钱的，我就图它给我的房地产公司赚个名声，没图它赚钱。往年么，这么每年小打小闹净亏个几千万人民币，我也赔得起。现在房地产这么不景气，手头实在紧巴了……”
　　顾莫杰觉得老宋说话太慢，铺垫太多，听得有点墨迹，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他追问：“所以你就去找老马了？想把足球队卖给他？”
　　“聪明！10月份希腊危机之后，我就和他聊过了。说只要他稍微意思意思出个几个亿，然后日常经营也归他，俱乐部产权就全部转给他了。我只要他保留半个队名——从绿城队，改成‘淘宝绿城队’……”
　　顾莫杰把烟往架子上一搁。
　　后面的话，老宋不说，他也能猜到了。
　　无非是马云没卖老宋这个面子呗。
　　足球队这种投资，其实和顾莫杰买工业光魔时，别人看他的眼光一样：烧钱，赚名声，为集团公司打品牌。
　　或许宋老板只要两三亿人民币，就会把球队卖给马云。但是他只要保留了一半的球队冠名权，就不算亏——因为以后只要中超联赛继续打下去，每年还要亏至少几千万人民币。到时候，这个细水长流的钱就永远是马云出了。
　　不过，顾莫杰依然有疑问未解：“诶，我觉得老马应该不缺这点小钱吧？”
　　“他不是缺钱，他是看不起我的球队！一开始都准备答应了，后来不知道哪里插进来一杠子。他准备跟许佳印合作了，弄什么‘广市恒大淘宝队’，听说是许佳印许了他，只要二人联手，保证拿中超冠军、打亚冠联赛——这事儿我是真不服，你说大家都是江南会的股东，一方有难相互扶持才是道理。当年房地产火、互联网没火的年头，我老宋也没对你们这些搞互联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是吧？放着本省搞地产的兄弟不拉一把，非跑去跟粤省的地产商合作！”
　　顾莫杰凝神思考了许久，没有给出他的意见，主要是他这个人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老宋在一旁起哄得有些霍霍，又不好再加把火。
　　良久，紧张的老宋总算等来了顾莫杰开口。
　　“这事儿，说良心话，是老马有点不地道了。你说要是马化腾跟许佳印搞‘恒大QQ队’，那我100个服。中超这种联赛，不是我看不起，要拿冠军，别的不用，光有钱就够了。一大把砸下去，还有没冠军的？又不是国家队，没得外援。”
　　老宋听得，打了鸡血一样叫好：“说得是！不是老哥哥我夸口，就绿城队现在这个阵容，只要别卖队员，明年我给你继续杀进联赛前五名绝对没问题！只要稍微舍得多赔几千万，就能杀进前三。”
　　老宋这话倒不是吹牛，历史上2010赛季，绿城队还真就是联赛第四名——但是其底子，完全是08年房地产崩盘之前撑起来的。
　　此后多年，宋老板没拉到投资，又舍不得亏钱，一度靠卖核心主力队员过日子维持球队不倒闭，才在2015年之后沦落到了国内联赛第10名。
　　说句实话，真不是侮辱中国的足球联赛：这玩意儿，有钱冠军随便拿。
　　“老马和许佳印的合作，定了么？”顾莫杰沉声问。
　　“没呢，不过我打听到了，许佳印在老马面前夸海口，说3年之内，砸20亿人民币，保证从此不光年年拿冠军，还要拿亚冠联赛冠军。”
　　“操，20亿就猖成这样？”顾莫杰把雪茄往地上一扔，“2亿，球队归我了。老子3年50个亿，看谁特么拿亚冠冠军。”
　　让地产狗拿走亚冠冠军，这国家还有救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逼出来的恒达扣扣队
　　圣诞周末之后，只要再上四天班，就是元旦小长假。
　　在2009年最后这几天里，互联网圈子总算消停了些。一切都处于自然生长的状态，循序渐进地堆着数据，没有再爆发什么吸引眼球的大新闻。
　　《阿凡达》在加入了初音娱乐这个联合发行商之后，首周票房最终飙到了恐怖的6.3亿人民币——首映的平安夜当天，就已经破亿。而后的圣诞节、周六、周日三天就更不用说了，全国人民空闲时间更充裕、把妹需求更旺盛、口碑羊群效应更明显，连续三天天天破亿根本不在话下，周六那天更是破了1亿5。
　　恢复正常上班后那三个工作日，热潮总算稍稍退却，但依然是至少3000万一天的保底。
　　全国的电影圈子里，都看得瞠目结舌。被初音系的投资眼光和支持力度所震惊。
　　首部在国内单日票房破5000万的电影、破1亿的电影、破1亿5千万的电影……
　　自己刷新自己创造出来的记录的频率，堪比当年每跳一次就提高一公分的毛熊刷记录狂魔布勃卡、伊辛巴耶娃。
　　破纪录算啥，破纪录之后，还要一次性把所有记录的幅度提高3倍。
　　简直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给同行留活路。
　　不过，对于顾莫杰来说，相对于互联网业务的宁静，这几天里，在互联网圈子之外，倒是不甘寂寞，颇弄出了几个热点。
　　有些热点，还真不是他自己想高调，实在是形势所逼，没办法。
　　……
　　12月28日，星期一。
　　广市，恒达地产总部。一场称不上新闻发布会的小范围记者见面会，以茶话访谈的模式，组织了起来。
　　《南都XXX》与《南方XXX》的几个资深财经板块记者，乃至几个港媒记者，都被恒达的公关部门邀请来，成为了许老板的座上客，听许老板摆摆龙门阵。
　　2009年度，恒达地产的业绩，算是刚刚跨过“年销售额千亿俱乐部”的门槛。单论“营收收入”这项指标，恒达地产还真比搞互联网的初音集团高了一倍都不止。
　　毕竟，互联网公司如今还停留在主攻流量、不冲营业额的年代。和地产大亨比营业额，当然是很亏的。
　　搞地产，营业额高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在看公司强弱只看市值的外行小白看来，或许觉得这货根本排不进全国前十地产商：别说招保万金、绿地融创那票大佬比它牛逼的多，就是新兴的央企名下那票玩票的地产公司，都有不少比恒达规模更大的。
　　但是，对地产懂行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看。
　　因为恒达是一家港股地产。在港股市场上，地产公司的市盈率估算一般都不高，或许只有内地沪深地产股的40%。
　　所以，如果考虑到这个因素的话，恒达，乃至诸如万大、华润、碧桂园之类的港股地产企业，其市值实际上相对内地地产股是被严重低估的。或许把它们在港股市场上换算出来的市值乘以2.5倍，才是他们真实的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2014年之后，万大地产的王X林，在不满自己的公司市值在港股市场被严重低估、筹备退市之后，一下子名义资产暴涨、超过了阿里的马云，一跃成为首富。
　　因为只要从港股退市，按照内地的市盈率算法重新估价，大家都会“认为”他的资产达到了原先的2.5倍。（其实资产没有变多，只是一个财富算法不同的游戏。）
　　基于这一理论，“千亿年营销俱乐部”的新成员许老板，绝对算是国内前十名的地产巨头。
　　而在南国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就华润、碧桂园两个同行勉强紧跟其后，至于其他小鱼小虾，根本不放在许老板的眼里。
　　“许总，真是很高兴可以得到您的邀请。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好消息想要宣布呢。”
　　许佳印的私人会客室里，《南都XXX》与《南方XXX》的两个美女记者，妩媚亲昵地前倾着身子，把胸前的深V领挤出深深的沟壑，笑着软语询问。
　　另外还有两三个美女记者，有想挤上去不好意思的，也有觉得已经没机会了索性端一下逼格的，总之都是只微笑，不卖媚，静静地听着。
　　《财富》杂志的林轩妮，也在这群女记者之间。不过她算是见过有钱人最多的了，相对而言抵抗力也最强。除了当年采访初音少帅顾莫杰时，让她有过两腿之间一热几乎软倒的经历。此后再见段数低一点、气质颜值差一点、或者年纪老迈的富豪时，就有免疫力了。
　　“其实也没什么，最近，我们恒达集团，准备弄一个提升品牌形象和市场信心的大手笔。帮助整个南国地产界，走出持续的萧条危机。”许佳印自信满满、而又语气淡定地侃侃而谈。
　　有女记者故意用双峰挨蹭他的手肘，但是他纹丝不动，果然是见识非凡之人，不会被这种段数的庸脂俗粉所惑。
　　“哎呀，不知道是什么大手笔呢？许总的想法，肯定很有魄力，真想知道呢。”几个女记者齐声询问，林轩妮也嘴唇微扇，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滥竽充数。
　　“恒达集团，已经于日前，秘密斥资1亿，买下了广市足球俱乐部100%的股权。并且准备在未来3年内，花20亿人民币建设、扩充俱乐部。做到包办中超联赛冠军、并且在3年内夺取亚冠联赛冠军！”
　　几个女记者神色微微一黯，或者说是略带了几分错愕：啥？体育？足球？喔！那种粗野的运动！应该让体育版的男记者来采访啊！
　　许老板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居然在女记者面前谈足球？
　　谁知道中超联赛是什么级别？亚冠又是个什么鬼？是亚洲杯冠军？还是亚运会冠军？
　　果不其然，一个刚才卖事业线卖得最狠的妹子，此刻就陷入了笑话：“哎呀，许总就是有魄力！中国的足球都烂了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让中国队……”
　　一直没说话的林轩妮咳了一声：“亚冠联赛是俱乐部队之间的比赛，当然是恒达队比赛了，关中国国家队什么事儿……”
　　和女人说足球，果然是一个错误。
　　事业线女立刻哑火了。
　　不过，好歹还有20亿……亿……在她们脑子里回荡。
　　真要是让许老板做到了这一点，就算足球队是死命亏，光广告效应也能赚不少无形资产吧……
　　回去又是一篇热点通稿了。
　　林轩妮也默默记下了内容，然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她毕竟待过港媒，还算有点专业，哪怕是关于足球，也能问出点干货，比如恒大准备怎么引援、怎么布局等等。
　　许老板对这事儿其实不怎么懂，就是按照下面人说的梗概，大致报了几个球星的名字。
　　“国内最有名那个谁，郑智、冯潇霆，已经内定要买了。海外引援的指标，穆里奇占了一个……”
　　林轩妮听许老板说完，最后补充了一个问题：“许总，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您说3年投入20个亿，按照恒达目前的财报和利润率，是否会对公司经营和恒生方面的监管造成困扰呢？贵公司是恒生上市公司，这样烧公众投资人的钱……”
　　其他内地女记者，根本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她们都习惯了沪深股市那种随便糊弄的局面了，国内上市公司，随便烧钱做低利润、关联交易，只要最终财报不亏损，证监会基本上不管。
　　港股，用的可是资本主义国家法律的监管制度。
　　许老板也被问得微微脸色一红，不过旋即变得更加淡定。
　　问题送上门来了。
　　“这事儿，我们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们已经秘密谈判了一个强大的战略合作联盟，这家伙伴属于非上市公司，也拥有国内绝对强大的品牌效应与现金流，以及灵活的财务策略。”
　　“能说说是谁么？”
　　这时候，不光是林轩妮，连那些一开始没想到这方面提问的其他女记者，也齐声发问了。
　　她们对答案实在是太好奇了。
　　许佳印傲然答道：“阿里集团的马云，已经答应了我的战略合作请求，马上就会正式宣布的。未来，球队会改叫‘恒达淘宝队’。”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许佳印应该是心里没底的。
　　因为，他和马云之间，还只有君子协定的口头结论而已。后续的合作模式很琐碎，至今没有谈出过纸面结果。
　　但是，既然被记者们问起了，也只有先夸口出去，震慑住圈内宵小。
　　如今在足球圈里混的杂碎们，敢和恒达过不去的，就上来送死吧！
　　林轩妮刷刷记下了许佳印的全部话语，然后和其他女记者一并告辞，回去准备吹捧的稿子了。
　　……
　　第二天，从纸媒，到平媒，到网媒。
　　所有渠道，火力全开！
　　两条新闻，不仅霸屏了所有门户的体育频道头条，甚至还霸占了综合门户的首页头条。
　　“恒达地产老板许佳印夸下海口：1亿人民币买下广市足球俱乐部。3年20亿，承包中超冠军、誓夺亚冠联赛冠军！”
　　“传实体巨头恒达地产，与线上巨头阿里集团强强联合，打造恒达淘宝队，三年横扫全亚洲！”
　　霸气狂言一出，全国江湖震动。
　　《财富》杂志的记者林轩妮，在办公室里看着同行的报道，一边观察各路媒体上的热度、跟帖、回复。消息的博眼球属性，着实令她羡慕。
　　谁让《财富》要端着逼格呢，一个月才一期，总得等到元旦的时候，才能把这组新闻放出来。
　　唉，消息的时效性已经没有了，到时候只能指望从分析专业性上找回点场子，让读者们知道——并不是叫得最快的狗，就一定叫得最响。
　　看着看着，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港大今年新毕业的实习生、她这学年新配的助手打来的。
　　“林姐，好像有大新闻，今天初音集团临时通知发布会呢。是上次您去采访顾总时候，那个公关给我们打回来的。”
　　“啥？好，要去钱塘？没事没事儿，马上给我弄机票。”林轩妮稍微和助手聊了几句，马上就交代别管什么机票折扣问题了，赶紧解决。
　　五个小时后，下午四点不到点，林轩妮紧赶慢赶赶到了钱塘，西湖区，黄龙时代广场。
　　这里也来过几次了，算是熟门熟路。
　　“呼……可算赶上了。”林轩妮冲进电梯的那一刻，才喘息了几口。新闻发布会通知是下午4点，还十几分钟就开始了。
　　在电梯里对着广告镜补完妆，调整好气息，用尽量淑女的姿态走进发布厅，快速地扫视一眼座位名牌，然后碎步过去坐下。
　　已经要开始了。
　　咔嚓咔嚓一阵镁光灯闪过。
　　林轩妮觉得一阵血压上升。
　　那个又帅又有钱又有才的、让人激动不已的人出现了！
　　今天，居然是顾莫杰本人出场，参加这场发布会！他亲自公布消息！
　　再也不用面对陆文君或者费莉萝那样的发布人了！
　　所有女记者都觉得一阵湿热酸软。
　　不过，很让人郁闷的是，顾莫杰背后，隔着几步远，又走出来一个其貌颇土的矮胖子。让少妇们飙升的荷尔蒙一下子基于本能反应熄灭了一点。
　　但是，本能过去之后，理智回归，一部分极度渴慕富豪的少妇，又回归了常态。
　　因为她们已经认出来，那个土气的矮胖子，是绿城房产的老板宋未平。
　　好歹也是个人资产近百亿人民币的富豪了。
　　虽然是五十岁的矮胖油腻老头，虽然是已婚人士，而且听说那事儿不太行，连亲生儿子都生不出来……但是这一切，在100亿人民币的家产面前，都不算啥。
　　不可能所有白富美，都只盯着顾莫杰那种24岁就几千亿人民币的国民老公的。要是真眼光那么高的话，起码99%的白富美都会变成性冷淡。
　　“好，请大家静一静。”
　　顾莫杰清了清嗓子，全场瞬间静了下来，等待男神开口。
　　“今天，我要公布一个好消息。开场白就不说了——就在刚才，初音娱乐，与绿城房产，签订了一项转让协议。初音娱乐将以2亿人民币的价格，收购绿城足球俱乐部100%的股权。收购后的球队，将改名为初音绿城足球队。同时，我在此宣布，初音娱乐将在未来3年内，投入50亿人民币，确保包办中超联赛冠军，以及从2011赛季开始，垄断亚冠冠军至少5年。好，我的话说完了。”
　　顾莫杰说完，也不留答疑时间，就甩手闪人了。
　　初音娱乐的其他公关部门负责人，留下来承受如潮的爆炸性提问。
　　“初音娱乐涉足中超联赛了？这是临时决定吗？还是早有预谋？”
　　“请问初音集团的这个决定，和昨天广市恒达老板许佳印先生宣布的进军中超、争夺冠军的宣言有关联吗？”
　　“许佳印先生宣布的他将与阿里集团的马云形成合作，这个消息可以证明么？初音集团一直在业务上与阿里集团合作比较紧密，此次事件能否认定为初音系与阿里系的裂痕？”
　　“肯定是因为初音网络科技，在这半年里推出了异军突起的仿‘支付宝’产品初见钱包吧？听说初音网络科技在研发初见钱包的过程中，挖角了前支付宝产品技术总监。并且投资了从支付宝叛出创业的陈棋的‘蘑菇街’，作为初音电商的入口。这一系列矛盾，是否可以联系起来？”
　　初音的公关部负责人口干舌燥，千方百计解释。老板留下的轰动，不就是需要这些人去堵抢眼厚脸皮么。
　　“大家稍安勿躁，一个个问。初音和阿里的合作联盟绝对没有问题。支付宝和初见钱包之间的问题，我们无可奉告，但是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满场乱哄哄的，完全没有人相信这种冠冕堂皇的措辞。
　　……
　　广市，恒达总部，许佳印的办公室。
　　当天晚上，他就看到了顾莫杰在钱塘发表的声明。
　　他完全没法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试图把“广市恒达队”未来进一步改造成“广市恒达淘宝队”所惹来的祸事。
　　“草！顾莫杰个小表砸！敢特么跟老子杠上了？好，你以为房地产不行了是吧，咱走着瞧！苟日的。”
　　许佳印气得直哆嗦，法令纹一抽一抽的，和神经衰弱者没什么两样。
　　这简直太特么不给脸了。不行，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服软！一定要砸钱更多，把对方盖下去。
　　大不了就当是炒作了。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许佳印拿起手机就想砸烂，但是手挥到半空时，才听清了铃声，硬生生收住了手。
　　那个铃声，都是重要的大客户。
　　他凝神一看，原来是马云打来的，稍微想了想，还是赶忙接起来。
　　对面立刻传来了马云责备的语气：“老许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的合作还没谈完呢，你怎么就随便往外公布？”
　　“啥？”许佳印一愣，在他看来恒达和淘宝的合作早就是板上钉钉了，根本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马云在说啥，“怎么？你想反悔不成？”
　　“不是我反悔，我们根本就没谈完合作条件呢——顾莫杰要进场，你砸钱是干不过他的，认怂吧，别浪费钱了。”
　　“你！你以为离了你我就没办法啦？好，一个个都落井下石。”许佳印好歹还是有城府的，没有对马云这种中间派势力破口大骂，而是硬生生刹住车了。
　　气得发抖地挂掉电话，许佳印如同发怒的豹子一样踱来踱去，把地板都踩出了划痕，最后还是一咬牙，拨了个号码。
　　“小马啊，我老许。钱塘人特么欺人太甚杀上门了，咱粤商要团结呐！不能让北佬看扁了。啥？你说你没听懂我说啥？哦，你没关心新闻啊，对对对，说足球呢。”
　　“对对对，那个顾莫杰，太特么嚣张，太猖了，我说3年20亿，他就说3年50亿，承包亚冠。要不你联手和我干吧？”
　　“可以可以，成成，那就这么说定了，细节我们慢慢再谈。名字就叫恒达QQ队好了，你真出血多，就是叫QQ恒达队我都依了。这些都好商量都好谈的。”
　　许佳印叽里呱嗒打了一大通电话，最后算是顺了气了。挂断电话，狠狠抽了三根雪茄，喝了两杯轩尼诗压压惊。
　　顾莫杰并不知道，他这一手随意的拨动，竟然让国内互联网巨头涉足足球圈子的格局发生了剧变。
　　另一个时空的恒达淘宝队，本着趋利避害的本性，消失了。
　　而誓死与初音血战到底的恒达QQ队，因缘际会地在血火中诞生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独家猛料
　　初音娱乐的新闻发布会结束时，林轩妮的心情是非常激动的。
　　大新闻！
　　让你们那些网媒抢时间、图快！
　　结果打脸了吧！
　　一想到昨天无数网媒已经把“徐佳印宣称恒达扣扣队即将横空出世”这一消息堂而皇之放在首页；而今天初音方面高调正面挑战截胡，林轩妮就知道自己赚到大新闻了。
　　简直是全国人民梦寐以求的撕逼大战。
　　想想看，这意味着什么。
　　徐佳印前脚刚说要包亚冠冠军，第二天初音顾莫杰就跳出来打脸。然后被徐佳印吹嘘为战略合作伙伴的马云肯定要立刻澄清辟谣、说淘宝不会趟这趟浑水。说不定再下一步又会是徐佳印恼羞成怒箭在弦上，让利让名火线引援。
　　按照如今国内和初音势成水火的对手格局来看，妥妥的到时候就是“初音绿城队”VS“恒达扣扣队”的节奏来着。
　　林轩妮并不知道，她的猜测已经神准。
　　为了稳妥，她甚至决定再拖一拖。不到元旦刊截稿的最后一天，绝对不要轻易定稿。
　　说不定后面就有更猛的猛料爆出，充实这场全国人民喜闻乐见撕逼大战的烈度和戏剧性。
　　林轩妮打定了主意，自然心态淡定。发布会结束之后，其余媒体的记者纷纷走光了，她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纸上推演、预测着后续可能的发展路数，预写新闻稿的大纲，准备整理完了再闪人。
　　她全神贯注，自然没注意到身边人来人往，直到一个初音公关部的女经理叫醒了她。
　　“《财富》杂志的林记者是吧？这里有个东西，感兴趣么。”
　　林轩妮闻声迅捷地抬头，报以一个本能职业的微笑：“您好，是有新消息么？当然有兴趣。”
　　“这里有几条东西，我们顾总不希望第一时间在网媒上传开，想低调、循序渐进一点——林记者明白我们的需求么？”
　　“明白明白，肯定是比较敏感，或者是比较官方的内容吧。”林轩妮混中询公司混了好几年，对于内地企业家这种需求还是比较了解的。（中询是《财富》杂志亚洲区合办单位）
　　一般来说，有企业家的利好消息，希望有限地通知公众，但是又不愿意在网媒上大肆宣扬、只在纸媒上先说。那多半都是企业老板又拿了什么政府扶持啦、优惠政策啦，或者被评为某某示范产业之类的新闻。
　　那个初音公关部的女经理微笑而僵硬地说：“那就好，这份东西，林记者可以先看一下，我们希望贵方成稿之后，可以送给我们看一下，确保没问题再发。否则的话，我们虽然不能对你们怎么样，下次就没有这种优先合作机会了。”
　　“明白，明白，那是一定的。”林轩妮笑着接过对方手上的通稿素材，打开一看，顿时一惊。
　　“顾总要被选了？”
　　通稿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堆。林轩妮赶忙一遮，小心谨慎地躲起来一个人看。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完了三段小标题，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像是害怕漏掉任何一个细微的字眼。
　　“这难道是意味着顾总要对经济发展思路进行提案了么？到时候会提什么案呢？说些什么呢，应该和互联网新经济有关吧？”
　　林轩妮这么混乱地想着，暂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她总觉得，初音集团，即将更加深入的渗透到经济整体布局中去。
　　……
　　时间线回拨一两天。
　　12月29号这天，林轩妮在紧赶慢赶去钱塘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其实顾莫杰也在紧赶慢赶，从京城回来。
　　本周一，加上周二上午，总共一天半的时间，顾莫杰在京城连番应酬了好多公事。
　　两个多月之前，也就是顾莫杰在决定背后捅刀谷歌中国的前夜，他来过一趟京城，住了个把星期，和百度家的李老板达成了共识。
　　也正是在那一次，顾莫杰听取了李老板的善意劝解：都两千亿人民币的身家了，还是随便弄个协会找个副职当当吧，再弄个保护自己的身份。
　　11月初去美国之前，顾莫杰已经向一大票单位传达了自己的善意。对方的响应非常积极，当时就敲定了邀请顾莫杰为副职的初步意向——就和历史上，他们邀请马的程序一样。
　　另一个地方，相对而言倒是复杂不少。
　　本来，今年顾莫杰都没考虑过这事儿，总以为要后年再筹备这事儿了。谁知，到了12月中旬，奇峰突兀的转变，加速了这件事的进程。
　　谷歌中国正式退出，中美政府的互联网管制撕逼大战升级。
　　CIA方面动手，试图截获初音与谷歌中国的内幕交易，并进行示威性反制。
　　火眼公司和Phoenix-Shield的后门进攻被初音云安全反杀、爱德华·斯喏登深感罪恶秘密投诚。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顾莫杰乃至他的初音集团，在国家的安全领域的重要性进一步飙升了。安全与总二给顾莫杰派出保镖、助手与对斯喏登的进一步监控策反人员后，顶层也觉得应该给顾莫杰更多的笼络和捆绑。
　　然后，十几天后，就莫名其妙地多了顾莫杰的名字。
　　饭要一口一口吃，程序要一步一步跑。
　　28号，周一一上午，顾莫杰先赶到了京城的总部。
　　那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亲自接待了他。那女人也是副的，明天这个时候，顾莫杰理论上就和对方平起平坐了。
　　实际上，在国内的政坛，哪怕都是副职，也是有排名先后、是否常务的等级制度的，不容逾越。
　　这种段数的单位，设20多个副职都属正常；总要论资排辈、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一般排名在前的8-10个是全职脱产、专门的官僚人员；后面十几个，才是社会贤达、本领域的业务领袖。
　　和官方打交道，顾莫杰还是穿得很正式。一见到那个大姐，就满面春风很是和煦地说着场面话。
　　“汪总，各种手续上的事情，麻烦您了。”
　　“不客气，晚上还有简单的欢迎宴会，在京的同僚都会参加的。你今天日程还长着呢。”汪总一板一眼地和顾莫杰聊着，把一些常规将来要做的事情、要参加的活动，都梗概地说了一下，“还有，你还是叫我汪姐吧，不然今天汪总，明天汪别的，后天又改口，不晕死你。”
　　“啥？”顾莫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地接受了对方的劝说。
　　喊汪姐就汪姐吧，他还真不喜欢另外那个词汇，会引起他一些不好的联想。
　　汪姐亲自督办，花了两三个小时，总算把顾莫杰加盟手续都办完了。
　　“汪姐，真是辛苦你了，方便的话，中午请大家吃个饭……”
　　“别急，一会儿去机关食堂搞定吧，你今天没那么多时间。”汪姐用一种“你好幼稚”的眼神看着顾莫杰，丢给他几份其他文件，“这是李主任托我帮你加急办的，给你换个政治面貌。这种待遇，你也算独一份了。”
　　顾莫杰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汪姐。
　　对于官场，他是真觉得别扭。
　　汪姐觉得一阵好气又好笑。
　　“你现在自己是啥政治面貌，知道不？！”
　　顾莫杰总算反应过来了：“哦，知道知道，我是‘群众’嘛！”
　　“糊涂，你怎么会是群众！”
　　顾莫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那我知道了，应该叫‘无党派人士’。”
　　说出这个答案时，顾莫杰还有点沾沾自喜。
　　他穿越之前，上中学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桩趣事。身边有几个学渣同学，一直没有入团，然后学校里填表格的时候，就很嚣张地在“政治面貌”一栏里填写了“无党派人士”。
　　然后收表格的老师就给了那同学一耳光。
　　“你特么也敢叫无党派人士？你就只是个人！哪门子的‘士’？知道啥叫无党派人士不？某某副校长那种，才叫无党派人士！”
　　挨了耳光的学渣，最后拿胶带纸粘掉“无党派人士”几个字，乖乖重新填写了“群众”。
　　从那以后，顾莫杰一直很自觉地认为自己是群众。
　　直到此刻因为回答群众，而被汪姐训斥。他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已经有资格加那个“士”字了。
　　谁知，自信满满的答案，还是招来了汪姐的再次气笑。
　　“我看你昏了头了——你86年1月5号的，对不对？自己算算，年满28周岁了没？办过退团手续了没？你现在还是个团员呢！”
　　顾莫杰大窘。
　　好像还真是这样。国家政策规定，自动退团年龄，要到28周岁呢。
　　都怪自己心理年龄太成熟，纵横捭阖那么多年，早就以为自己已经很老了。
　　原来还是个团员呢。
　　“李主任那边说了，你替的是今年空出来的经济界人士的缺。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走掉、死掉的人是什么政治面貌，补上来的也要一样。所以，你今天进来了，我就要马上帮你退团——明天你还要抢加民主党派呢，然后你才能顺利当委员。反正你再有一星期，就24周岁了，早退几年，也不是什么没觉悟的事情，我就给你办了。”
　　顾莫杰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吧，反正有人帮忙操心，他就当个木偶，任由人摆弄吧。
　　谁让汪姐两边都担着职务，都撞一家枪口上了。
　　汪姐亲自给一个团员办主动退团手续，这世上也没谁了吧？
　　至少80多年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一不小心又创造历史了，真累。
　　于是乎，中午顾莫杰只能在机关食堂里简单对付了一顿，然后下午又跟着汪姐把所有该走的流程统统走一遍。
　　晚上，当参加青联官办的接风宴时，顾莫杰已经从一个团员，变成无党派人士了。
　　顾莫杰给汪姐敬酒的时候，汪姐说了句很感慨的话：“去年我来的时候，37岁当副职，已经是刷新年轻记录了。没想到过了一年半，那个记录就被小顾你刷到24岁。”
　　青联总算不再是一堆40来岁的“青年”话事儿的地盘了。
　　……
　　搞定了身份，顾莫杰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思忖着明年3月份该给谁找点麻烦，或者做点为国为民推动产业加速的议题。
　　把身边智囊团的思路合计了一番，他想到的第一个点子就是从电讯运营商角度入手。
　　要说对国家的互联网产业和创新产业拖累最严重的短板，就要数移动联通电信那些慢吞吞的家伙了，撑着那么大的资产，却非要比外国人拖慢那么多网络升级速度。
　　韩国人96年就有CDMA网络了，到了联通那儿非要02年才弄。而02年之所以从三星家弄进便宜的CDMA机子，还是因为人家02年已经升级到EVDO了，所以三星的CDMA旧机型在韩国国内即将面临逐年淘汰的命运，才降价卖到中国来的——而中国要到08年才弄EVDO。
　　无论从哪个时间点看，网络总是比外国人落后整整一代。放眼东亚和南亚，也就印度阿三明显比国内还慢一代以上。连印尼和菲律宾在这些方面，都仗着岛屿众多、无线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成本低，而捞到了不少先发优势。
　　如今顾莫杰都几千亿身价了，总要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虽然运营商领域不是他一个私人企业主可以介入的，但是从旁推一把，强化国内电信业的进化速度，无疑是应该的。
　　何况他手头还有已经俨然可以挤进全球前十名的移动通讯终端设备制造企业了，不管是手机技术还是别的，都有两把刷子。
　　大黄易的丁老板就说过：电信运营商少赚一块钱，可以拖动整个创新产业多创造20块钱的社会财富。顾莫杰没道理放着那么一块利国利民的大业不做。便好好利用现在的身份，明年3月份提个案子，把事情的脉络滤清一下，就算不成功，也能当一把先行者。
　　回到钱塘的时候，秘书叶敏茹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份提案。
　　“顾总，明年就从如何减少三大运营商基础设施重复建设浪费方面入手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新的战争
　　加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顾莫杰就马不停蹄赶往政协。
　　负责钱江省委员们和政府口的李主任，已经在等他了。
　　本省负责人，更是跟着从钱塘赶到京城，亲自给顾莫杰办手续。
　　顾莫杰拿过负责人给他弄的材料，包括一堆没有签名的申请书之类的东西，让顾莫杰当场签名。其实那里面的内容顾莫杰一眼都没看过，就直接签了。
　　只有在看到“入邀请人”这一部分的时候，顾莫杰吃了一惊——上面的邀请人竟然是他母亲莫英的名字。
　　这时候他才想起，母亲当年被他连累提前内退之后，并没有退掉那方面的身份，仍然在本市的民建干些非日常工作。因为顾莫杰的关系，民建还给了不少优惠，最后给莫英挂个副职，就当吸金和接纳善缘。
　　八大民主党里，民建是经济界人士为主。90年代末国企改制之后，大量国企的持大股经营者和高管都入那个党派，在当时的江浙闽粤都属于常态。
　　“欢迎，顾总以后就是我们民建的一员了，欢迎顾总对我们的民建建设工作多多提出指导意见，帮助本省经济建设指明方向。”
　　手续办完之后，那个本省民建负责人满面堆欢，拉着顾莫杰握手嘘寒问暖不停。
　　他是真心窃喜。
　　要不是顾莫杰赶在今年年底就要入，以顾莫杰的段数，怎么会看得上加入任何一个呢？要是顾莫杰乖乖等到2012年换届，到时候妥妥就是“无党派人士”的政治面貌加盟了。
　　那个负责人真心觉得：那个经济学老教授死得太是时候了，让今年空出个缺来。
　　顾莫杰这样的人入了，只要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下来，那都是几个亿级别的档费吧。
　　还不说那背后的机会和资源呢。到时候，有顾莫杰露面的会议，哪怕一年就露面几次，也肯定会被来套近乎拉感情的人挤满。
　　甚至可以想象，今年愿意加入的小老板，肯定会比往年多出一大票。
　　哪怕顾莫杰一分钱不掏，光是这些外来的热度，都够他们赚翻了。
　　就好比，股神巴菲特说一句：我觉得XX股票的合理市值在XX价位。
　　然后羊群散户的游资，都能把股价顶到那个价位上。当前股价比巴菲特说的低，大家就会疯狂买入；当前股价比巴菲特说的高，大家就会疯狂卖出。
　　巴菲特还用动用自己的资金么？哪怕一分钱不花，都能达到那个效果。
　　挪到顾莫杰身上，也是一个道理。
　　随便放个屁，都有几亿人深信不疑。
　　三流强国输出产品，二流强国输出资本，一流强国输出意识形态。
　　此之谓也。
　　某负责人这种小鱼小虾，很快和抹布一样，擦完手就扔了。
　　办完的一切手续之后，午饭之前最后一个小时，李主任拉住顾莫杰，大致聊了一会儿，了解一下顾莫杰的倾向。
　　顺带还旁敲侧击，问顾莫杰三月份的时候，准备提什么案、有没有头绪。
　　“李主任，这事儿太仓促了吧。我才今天第一天补选进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你要我现在给你说提案思路，太强人所难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大致的方向，今年我大概准备在通讯行业改革方面，聊一聊。”
　　“通讯行业改革？这个可是深水区！你……”李主任欲言又止。
　　算了，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碰个壁再说吧。
　　何况每一个提案，又不是都会进入最后讨论。有些提案年年否决年年提，持续了十几年，也没见人对提案者打击报复。
　　顾莫杰到时候要提，就让他提吧。
　　两人聊完，顾莫杰连午饭都没在京城吃，直接就告辞了。他的午餐，是在自己的直升机上完成的。
　　下午4点，准点回到钱塘后，他还要赶去打许佳印的脸呢。
　　真是太繁忙了。
　　顾莫杰有点理解老马的“As-buzy-aSMr-President”了。
　　……
　　回到钱塘，时间线再次重合。
　　啪啪啪扇了恒达亚冠的说法之后，连轴转了两天的顾莫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睡大觉。
　　从12月中旬回国，先是大病一场，后来又那么多大事要处理，又要监督《阿凡达》的票房，又要帮助朝廷稳住斯喏登，本周又是三板斧。
　　细细算来，回国两个多星期，连啪啪一次的时间都没有。
　　比肉体的疲劳更甚的，是精神上的压力和纠结，对未知的等待。
　　“好好歇几天吧，这次总算该空下来了，到元旦过完，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事了。”
　　陆文君拿着一册本·霍洛维茨的《创业维艰》，作为睡前读物，幽怨地给顾莫杰读了一段。
　　她把书签夹在了那一页上。
　　“我就像一个婴儿，每隔两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然后大哭起来。”
　　大数据在越来越强大，每一个决策的正确与失误，都能越来越及时的反馈过来。
　　越是站在人类数据巅峰的少数派，越是可以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压力，把人逼迫到神经衰弱的边缘。
　　“君君，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顾莫杰躺在可以透过可变天花板看到星星的房间里，搂着陆文君，歉疚地说。
　　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地躺着，好好休息，等待2010年的到来。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天天刷新数据看结果，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都不知道你将来还有多少闲工夫享受人生了。”陆文君把男友的脑袋摁进怀里，贪婪幽怨地享受着男人的吸吮。
　　“一月份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我会好好陪你过年的，哪儿都不去。今年除夕是2月13，年初一刚好和情人节重合。到时候我们的‘初心2代’手机也会首发。等到这事儿结束之后，3月份两会开完，我想好好出趟远门，少谈生意，多散散心。前天看小茹姐搜集的战略品牌部的报告，希腊危机已经发酵了两三个月，欧盟的拯救和重整计划总算拿出来了。我和费姐、小茹姐，还有战略部的智库讨论了一下，估计欧洲央行那些招术效果不大。要是到时候市场信心再崩掉，到明年三四月份，肯定会蔓延到欧洲主要高端工业品出口国的。我们3月份开完会、4月份就是第二轮初音娱乐大小非解禁。明年咱再抛掉10%初音娱乐股权，起码可以再回本更多的钱。到时候，就该去德国收割了。我们好好在欧洲四国度假两个月。”
　　欧债危机的爆发，比美国金融危机晚了一年。也是活该美债恐慌后的资产低估潮，让顾莫杰狠狠收割抄底走一些优质资产；如今欧债危机也快成熟了，正该再去德国为主的欧洲国家收割一笔。
　　“说得好听，什么度假，明明还是打算谈生意。”陆文君嘟着嘴，怨念不已地轻拍了顾莫杰两下。但是内心，更多是对男友的心疼，“你都这么多钱了，几辈子花得玩呢。”
　　顾莫杰看着天窗外的星星苦笑：“人到了这个位子，身不由己的。那么成千上万的员工跟着你打工。几百万的独立音乐、独立美工、独立视频和自媒体创业者，靠初音的平台吃饭。我要是不能把初音的平台和圈子继续做大，那些人怎么办？”
　　扎克伯格走到那一步，背后有几百万关注号的用户指着他赚广告费。
　　马化腾背后，是百万级的微信公众号流量主、竞技网游导演和演员。
　　马云背后，是几百万淘宝店主。
　　顾莫杰到了这一步，到了历史的时间线迈入2010年的这一刻，又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他背后的创业生态、求职生态，已经比前面提到的三个人更庞大了。
　　顾莫杰心中负愧，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手脚不老实起来。
　　“干什么呢，好好安心睡觉。”
　　“你不想要？”顾莫杰木讷地摸着脑袋，略微退缩了。
　　陆文君心中一阵气苦：心说我想不想要你还不知道？
　　“你管我想不想要，既然要休假好一阵子呢，急啥，先把身体养养好。你还想跟上次那样，被小茹姐抬回来呢。”
　　“那就是想要了。”顾莫杰松了口气，“没事儿，这些日子早就养精蓄锐了。大不了明天下午起，反正后面有的是时间休息。”
　　翻身上马，纵横驰骋，把陆文君杀得不要不要的。如同离了水的鱼，相濡以沫。
　　消弭妹子心中的不安全感，还是这招最管用。顾莫杰在哄妹子方面嘴太笨，也只能这样靠精耕细作了。
　　完事儿之后的顾莫杰，心中一阵莫名的空虚感和负罪感袭来。
　　他把玩着陆文君的玉体，呢喃道：“君君，要不我们筹备结婚吧？明年4月份，我们最后一批解禁股就卖掉了。到时候，也没必要隐瞒股权结构了。咱下半年就挑个合适的时候，宣布订婚。然后11年，我生日的时候，25周岁，咱就举行婚礼。”
　　陆文君并没有很激动，只是淡定地发怔。很久，才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好。”
　　在这个问题上，顾莫杰真的是很像周洁伦的风格。后世周洁伦说36周岁之前结婚，就真是卡点结婚。
　　或许摩羯座都特么这德行吧。
　　听了陆文君的首肯，顾莫杰心里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的内心，真的有点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女人。
　　两个月前，在宝儿生日那一夜，在好莱坞的落日大道，在他一脚踹飞了艾伦佩姬。之后，他因为冲动，在抵死缠绵之后，勒令宝儿“等在日本出道10周年纪念日之后，就退出一线歌坛”。
　　也就是说，到2011年5月份之后，宝儿就没有歌手身份这个掩护了。
　　顾莫杰当然知道目前的宝儿，在用什么样的借口，搪塞她的家人——“是因为她不愿意退出歌坛，所以顾莫杰不愿意娶一个天天要抛头露面的女人。”
　　如果她真的退出歌坛了，摆出一副愿意相夫教子的架势，那个借口就失效了。宝儿的父亲好歹也是韩国高官，家里也那么有钱有地位，肯定会重新给宝儿更大的压力，让她谋求嫁给顾莫杰的。
　　顾莫杰必须在宝儿正式退出歌坛之前，和陆文君大办婚礼，弄得天下皆知。
　　真是女人越多，麻烦越大。管不住下半身，迟早有苦头吃。
　　除非是温婉清那种举目无亲、随便人捏扁搓圆逆来顺受的，才不会给顾莫杰惹麻烦。
　　他真的不想再要更多需要他负责女人了。
　　……
　　顾莫杰怀着抚慰之心，和陆文君缠绵一夜，第二天差点就没起得来床。
　　就这么宅着，休息过了元旦小长假。
　　过年前最后一个月，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一切平静如水，按部就班。
　　《阿凡达》的全球票房，在元旦假期之后，已经飙升到了15亿美元，北美票房4亿。
　　而中国区的票房，在短短12天里，突破了10亿人民币、1.5亿美元，竟然相当于全球票房的十分之一。
　　要知道，这片子在中国区的上映时间，可是比全球首发晚了一个星期的，相当于是用12天的票房在PK别家18天的票房。而按照08、09两年的惯例估计，中国区票房只要有全球的20分之一，就算是大发了。
　　各大院线都卖疯了一样，甚至准备把片子延长排档到贺岁片期间继续放。
　　人人都对工业光魔搬迁到中国之后的远景，极度看好。以至于好几部拍摄中的国产大片，都开始联系初音原创，试图找点折扣，弄一点几千万人民币级别的后期效果订单——几千万美元一部的片子，目前华娱电影人还是用不起的，把美元换成人民币，就已经是极限了。
　　初音原创的相关负责人，算是年前这一个月里最忙的了，各种条分缕析地进行成本核算、提出了很多原先工业光魔根本看不上眼的降本方案，实现梯度化定价、满足从300万美元起的中档经济适用型特效套餐——只不过，用这种特效套餐的电影，不能在宣传的时候挂“100%工业光魔后期”这样的虚假宣传语。
　　而当年在卢卡斯影业旗下时，工业光魔根本不接1000万美元一部以下的特效订单。
　　最终，《阿凡达》这部片子在过年下档的时候，突破了30亿美元的全球票房，比历史同期的27亿多美元，还高出了20%左右。
　　其中中国区的增长最明显，最终达到了4亿美元，达到全球的八分之一、北美的一半。
　　全球电影界都炸了，对这个新的奇观膜拜不已。
　　在电影以外的生意领域，这一个月里也稍稍发生了几件和顾莫杰相关的小事。
　　SnapChat炒作带来的“阅后即焚”功能点热度，在经过两三个月缓冲后，渐渐失去了后劲。
　　一方面是腾讯那边开始了小步快跑地试点更多“无痕模式”，让微信和初见在这个方面更加同质化。
　　另一方面，“阅后即焚”的负面效果，诸如分享负能量、背后说老板坏话之类开始显现，并且被更多主流装逼媒体曝光讨论。
　　初音方面也不得不对产品进行进一步优化，逐步洗去“分享负能量”这种标签。
　　“阅后即焚”，对于初见来说，终究是一把暂时拿来用一用的双刃剑。一旦本身染脏了，就要像卫生纸一样毫不犹豫的丢掉。
　　中美国情，终究差异太大。太黄太暴力的利润，还是靠SnapChat去实现吧。
　　时间悄然进入了2月，寒假贺岁档悄然来临，“初心2”代手机，也进入了预售期，并且会在情人节&春节之前赶点发货。
　　大洋彼岸，紧赶慢赶的IPHONE4，也会在3月份仓促杀上线，并且拿到中联通的准入，成为联通高端合约机。
　　新时代的战争，正要开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渐渐勒紧的绞索
　　2010年2月。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特别的晚；大年初一，竟然和西方的情人节重合在同一天，这也让这一年的年关，各种消费特别火爆。
　　无论是电影市场，还是手机的更新换代，还是别的轻奢消费品、个性化电商消费升级，都在表白和贺岁的双重引爆下，展现出了往年所没有的活力。
　　远在美国的费莉萝，总算在一月份无痕处理掉了斯喏登秘密投效的事情，没有惊动CIA之类的部门。然后在寒假档之前，赶回中国陪伴家人以及顾莫杰一起过年。
　　斯喏登并不愿意当双面间谍，他只是不想干那些窃取个人隐私和商业机密的龌龊事情而已。所以事发自首之后，他的第一要求是政制避难，希望可以公然离开美国。
　　中国方面，乃至初音集团方面，当然不希望这种情况立刻发生。所以安全部门安插过去的人，也只能先用一种借口稳住斯喏登：
　　如果斯喏登选择避难，一切就会穿帮。美国政府还会继续试图安插间谍进来。不如让维持现状，让CIA以为他们的内线还没有出问题，免得局面失控。
　　斯喏登最后痛苦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于是，在1月份的时候，CIA对那次的攻击失败进行了内部检讨。斯喏登的上司、也就是当初不顾斯喏登劝阻、强行发动网络后门攻击的桑德兰上校，被一撸到底。承担了火眼公司和Phoenix-Shield所蒙受巨大损失的责任。
　　CIA给桑德兰上校的罪名是“不顾一线技术评估人员的警告，无视潜在未查明的技术风险，擅自行动”。
　　而斯喏登，因为劝阻攻击、并警告初音方面另有安全手段的行为，反而得到了高层的更多信任，并提升了在CIA的权限和级别。
　　CIA方面在可预见的未来内，给斯喏登下的命令只有一个：进一步窃取和搞清楚初音云安全使用的最新防卫技术、尤其是上次反制干掉了火眼公司数据中心的波反击中使用的技术。
　　中方国安部门很快截获到了CIA的指令，经过研究之后，指示斯喏登照此回复：
　　“由于此前的攻击，以及后门的被发现，目前初音的中方高层对所有美籍雇员非常不信任。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修复信任，才能逐步有限地恢复工作。”
　　CIA收到这个解释后，一声不吭，没敢再紧逼。
　　斯喏登说的是大实话——中国人也不是傻子，刚刚被大举攻击之后，怎么可能不防范外国人。
　　CIA只能选择宽限，给了斯喏登更大的权限，甚至允许他按照“鼹鼠”模式长期潜伏，哪怕两三年做不出实质性突破，也没关系。
　　美国这边的隐患，暂时可以压两年。
　　……
　　这天，是2月10号。寒假已经开始了一周，距离除夕只剩3天。
　　初音集团，作为国内最优待员工福利的互联网巨头，照例要开始放年假。
　　除了初音智能为代表的一大波手机团队，依然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为“初心2”手机的上市工作严阵以待。
　　在黄龙时代广场的初音总部，顾莫杰亲自主持了年前最后一场工作总结会议，并且部署了“初心2”上市工作的专项计划。
　　从软件，到硬件，从APP开发团队，到体验优化、评测团队，全部参加了这个会议。
　　一堆堆详尽的资料和数据，也汇总到了每一个高层手中，确保大家对如今正面临快速增长、竞争的产品项目，都有一个心知肚明的进展了解。
　　从报表来看，经过2010年最初40天的发展，Gmail邮箱的用户，雪崩一样保持着向初音邮箱持续迁移的进程。
　　谷歌在国内电邮行业的3700万用户，足足有2600万完成了转移，被又有逼格又快捷、还没骚扰没广告的初音邮箱拉走了。
　　网易方面，也损失了400多万的用户，最终帮初音凑够了累计3000万新增。
　　截至2月10日，国内电邮行业的三巨头格局是这样的：初音邮箱用户8000万、网易邮箱5800万、QQ邮箱5400万。
　　网易在其他社交产品上并没有什么竞争力，所以用户多少并不关键。但QQ邮箱和初音邮箱的胜负手变化，可谓是对这两大社交生态系统的黏性强弱，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习惯用哪家的邮箱收发邮件，至少会导致用户平时习惯挂着哪个聊天软件——谁也不想收邮件的时候，还得从浏览器里打开网页，然后做手动输入帐号密码这种麻烦事儿。
　　初音邮箱新增了3000万用户，里面起码有两三成是原先没形成挂网“初见”习惯、而因为用了邮箱后开始挂机。
　　与此同时，付费读信的模式，也会让更多的人选择了开通初见钱包。
　　两样产品互相推拉，形成了强烈的增长黏性——或许很多人不会付费写信，但是人人都有一种“收钱看信”的欲望。
　　那些自命逼格、不喜欢被广告邮件骚扰的用户，纷纷选择了开通初见“钱包”功能。
　　只要开通，绑定个人手机号兵验证，初见方面就会往钱包里白送10块钱，防止“销号”——就像很多银行对银行卡持有者那样。这个贴心小举措其实没有多少技术意义，纯粹是利用中国人占小便宜的心理。
　　Gmail和网易系来的那3000万人里面，倒是有一小半自命逼格的，于是，“初见钱包”的用户数量，毫不意外地在春节之前，突破了7000万人大关——
　　尽管里面起码有一小半人是只开了钱包、还没往里冲钱过的。但他们终究是开了，这是一个好开端，好兆头；假以时日，不怕他们不入坑剁手。
　　除了电邮和钱包，在主战场“初见”领域里，电邮拉来的小两千万“初见”新用户，加上依然还在发挥猛烈余热的“阅后即焚”持续带来数百万人。再算上其他七七八八的推动渠道滚雪球，在这40天里，一共为“初见”增长了近三千万用户。
　　初见和QQ/微信的国内总用户数对比，上升到了3.2亿/4.2亿；日活数对比则恰好都是1.16亿。
　　用户数已经突破QQ/微信的76%；
　　日活这项指标，更是历史性地持平了！
　　也不知道张晓龙有没有哭晕在厕所。
　　初音高层，在这种振奋人心的环境下，想必都能过个好年吧。
　　……
　　“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为止。希望大家过个好年，也希望大家随时保持警惕，如果公司真有需要的话，能够及时响应公司的召唤。还有，最好别关手机。”
　　宣布散会的时候，顾莫杰对高管和技术负责人们晃了晃他手上那台新手机，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顾莫杰手上拿的，是一台新鲜出炉的“初心2”手机。
　　半个多月前，第一批试流的手机出厂后，初音集团首先向初音智能采购了5000台，作为年终福利，分发给了公司所有员工。
　　从圣诞节，乃至元旦开始，“初心2”的各种广告、内幕测评、热点炒作，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世界第一的超清分辨率屏幕。”
　　“全球首创无边框设计。”
　　“超高识别率的人工智能语音助手。”
　　“独家最先搭载初音集团自有的高德地图和美颜相机1.0。”
　　“最长待机时间、最智能背光的智能手机。”
　　这些豪气的广告语，早就狂轰滥炸了几百遍。确保每个中国人只要上网只要看电视，多多少少会听过几遍。
　　至于初心2代新增的功能点，也早就被发烧友们远程模拟地扒得个明明白白：相比于1代，这玩意儿首先加入了GPS导航；
　　其次是下半年设计中紧急加入了指纹锁，据说是初音公司考虑到‘初见钱包’的普及，为了方便广大钱包用户改用APP版钱包并保障账户资金安全，所以才贴心加了指纹锁，确保哪怕手机被偷也不会被划走钱包里的钱。
　　因为是为“初见钱包”开路的，所以指纹锁功能添加后，并没有抬升售价，指纹识别芯片之类的支出，就当是白送用户了。
　　只不过，所有初心2手机在出厂的时候，肯定是会预装钱包APP的。
　　另外还有一堆初心2代的牛逼之处，都提前把牛预先吹出去了。
　　相比于技术上的稳扎稳打，初心2目前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倒是在营销方面。
　　初音智能一直没有花功夫去铺线下门店和渠道，以至于集团高层一度对渠道颇为担忧。
　　这里面最大的变数，是姜家家奴、“常叔”执掌的中联通，在“沃”套餐合约机计划上的改弦更张：年后，等IPHONE4进入中国，联通的“沃”合约机就会第一时间改成IPHONE4。
　　为了应对这些问题，初音智能在1月份开始了紧张的国内代理商招募工作，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在二线以上城市和部分强三线城市引入了十几家区域代理商。这些代理商往往是各地“话机世界”、通讯市场的老板，手头有门店、有数码城，拿到初心手机的进货渠道后，可以在自己的门店里和别的牌子杂着卖。
　　至于只卖初音品牌的旗舰店，至今依然只有初音08年年底自己布局的那100家店。
　　这一切不确定因素，加重了初音高层的忐忑。
　　幸好，还有电商渠道的预售跑量，帮助打了一针强心针。
　　在淘宝商城，从1月份开始预售，到情人节之前，预售量突破了100万台。其中70%下单较早的，都可以在情人节之前拿到现货。至于那些临时下单的，只能等元宵节之前分批拿货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粤省的电子厂，春节季休假时间很长，根本不可能开工。连全国的快递小哥们，都会在过年的时候难得蛰伏一阵子。这是整个电商环境使然，并非初音一家面临的问题。
　　……
　　顾莫杰开完会赶回家，一家人都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
　　明天才是小年夜，所以连费莉萝，也暂且在竹溪小径陪着住。后天再回自己的别墅，陪自己的父母过年。
　　至于举目无亲的温婉清，倒是方便得多，早早的就和闺蜜潘盈盈、连同顾莫杰的姑姑一起搬来竹溪小径小住一段时间，把清照亭那边的湖畔别墅空出来。
　　费莉萝来了，费洁诗自然也会被带来，趁着浓浓的年味，享受一下父爱。
　　已经20个月大的孩子，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个把月就能长高两三公分。而且“技能点”和“经验值”的成长也非常快，动不动就能看到孩子“技能升级”。
　　比如，顾莫杰才半个月没见到女儿，就觉得费洁诗又高了一点，而且居然不用借助学步车，自己走路就很稳了。
　　这真是他最好的新年礼物，比额外爆掉QQ一千万用户量都开心。
　　“来，爸爸给你量身高。”顾莫杰把轻飘飘的女儿带到客厅里的一台数据秤上。
　　那玩意儿挺智能的，是初音智能去年的新产品。不仅可以测量身高体重，还能估算体脂和心律，外加其他几个医学指标。
　　“乖，长得真快，都90公分了，22斤。”顾莫杰专注地看了看孩子的全部身体指标，然后满意地抱在怀里，对费莉萝调笑着说，“这孩子多遗传的你，从小就这么苗条，长大了怎么得了。”
　　费莉萝眼巴巴看着顾莫杰，没让他抱多久，就把孩子抢了回去。娇嗔着批判了顾莫杰一句：“像我有什么好？我只要她有福气。生在我们这种人家，漂亮不漂亮有啥要紧。”
　　“也对……健康最重要，回头让保健医生看看，换个食谱。”顾莫杰也不纠结，这种小事上，都是让着妹子们的。
　　费莉萝把孩子哄开心了，回头随口问道：“你准备明年生日，和君君把事儿办了？”
　　“怎么？你……”顾莫杰没来由有一点紧张，心说费莉萝不会事到临头又想抢正室名分了吧。
　　“没啥，是该办了。秋天的时候，你就该和君君提前准备起来。结婚的时候，四个月的身子是不显怀的。不然等JESS都三岁多、记事了，再多弟弟妹妹，孩子心里阴影可怎么说。”
　　顾莫杰默然无语。
　　他试过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不让自己的孩子受到负面影响。但是看起来，只要女人不止一个，这些问题终究是无法彻底避免的。
　　爸爸和妈妈以外的女人有了孩子，对年长一些的小孩，可怎么解释呢。
　　“但愿，这辈子的后嗣问题，都在长女上小学之前解决完吧。”顾莫杰在心里默默念叨。
　　要是陆文君能给他一个儿子，将来别的事情都无所谓了。只要别埋下庶子先出的内患就好。
　　顾莫杰并不是那种喜欢超生的人，也没有强烈的香火观。如果所有女人都生不出儿子，他倒也坦荡了，反正不要内乱宫斗就好。
　　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在这方面留下心理阴影，这是顾莫杰做人的底线。
　　一家人各怀心事，度过了顾莫杰结婚之前的最后一个春节。


第一百九十章 SIRI大战初音娘（上）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在漫天雪花、烟花交错中度过的情人节。
　　同时也是春节。
　　全国范围内，100家初音智能直营的体验店，在这个大年初一，依然保持营业，甚至比往常日子更加热络。
　　大大小小的话机世界、数码城老板们，手机代理渠道商，相比之下就没这么勤快了。二线城市与三线强市的市中心门店好歹还维持营业。至于那些位于更不景气城市的代理商，就只有躲懒几天。
　　不过，代理商再懒散，也懒不过各大运营商的营业厅。幸好国人本就没有大年初一跑营业厅充值办卡的习惯。
　　这一天是“初心2”手机的线下首发。除了那70多万从淘宝商城上限量秒杀到的幸运儿之外，这些线下门店，应该是最快可以入手现货的渠道了。
　　撩妹狂魔们，都需要在年初一兼情人节这天，把最酷炫的新手机送到妹子手上的。
　　当天送达，好感度UP幅度起码比平时事半功倍。
　　按照GAL游戏的好感度COMBO算法，哪怕花几个小时多排队，甚至多花钱从黄牛手上倒腾，都是值得的。
　　……
　　广市，恒达地产许老板的老巢，也是腾讯广院系的根据地。
　　相比于毗邻的深市那逼命的快节奏，广市好歹还保留了一些悠闲之都的氛围。
　　早上有早茶，下午有下午茶。
　　哪怕过年，也不至于和深市那样，因为奋斗拼杀的外地客一夜回乡，市中心就空旷成鬼城。
　　自从年底的时候被顾莫杰蛮横地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疼。许佳印这个本来不在乎IT产业动向、觉得IT狗都是玩概念骗钱没实体的渣渣的老派暴发户，终于有些改变了。
　　大年初一，许佳印竟然就鬼使神差地带着保镖和秘书，到了花城广场边上黄浦路的一家高端私房酒店，包了顶楼旋转餐厅的场子，在那里独饮下午茶。
　　以许佳印的身家，外面的下午茶再精致，也是不配他出门赏光的。
　　所以，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喝茶。
　　黄浦路对面，靠近广场的一座玻璃幕墙三层小楼。白绿相见的棱骨架构，茶色半透玻璃的贴面，门口满满当当挤着人，从中午就开始排队。
　　“嘴上没毛的东西，做出来手机恁猖？骗骗后生崽的玩具吧。”许老板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犹然不服。
　　喝了一杯乌龙茶，吃了两块干蒸马蹄萝卜糕，许佳印听到外头有些响动，似乎是自己的保镖在和人交涉。
　　他不喜欢下午茶的时候吃油腻的点心，宁可上甜食。所以广式茶点里面的豉油凤爪、虾饺蟹烧叉烧包之类的经典东西，在他的餐桌上是绝对看不见的。
　　“怎么了？”许佳印抹抹嘴，颇有威严而绅士地问道。
　　“我去看看，好像是下面有人听说这楼被包场了，不服。”
　　“去吧。”
　　平时遇到这种事情，许佳印没那么好脾气，也懒得解释。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对于有人和他所求略同，竟然有一股好奇的感觉。
　　一会儿，下面阻拦的保镖和秘书竟然把人让了上来。
　　“许总？原来是您，我说怎么这里还有人包场。真没想到，您还好这一口。”
　　来人看清了许佳印身份，立刻没那么拘束了。倒是许佳印眼神不如年轻人好，定神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马化腾手下的得力干将张晓龙。
　　自从恒达QQ队成立后，就见过几次。
　　既然是盟友，许佳印的表情好看了几分，颇有点和蔼。
　　“小张啊，你也不像是出门喝下午茶的。”
　　“您还真说对了，我一般就不喝下午茶，最多喝个咖啡。”
　　“那，你也是来看手机的？”
　　“顾莫杰逼人太甚，心里放不下。”
　　张晓龙坐下，陪着喝点茶，又扫了一眼桌上，最后拿了盏姜撞奶。
　　“都排了个把小时队了，人一点都没少。”许佳印冷冷地俯视着脚下的街角，语气毫无感情。
　　“要不，许总看看有没有本事清场进去看看？”张晓龙脾气没那么弯弯绕，在外面围观不是他的风格。
　　“成，还好这广市地界上，还没我搞不定的。”许佳印把茶杯一扣，抬手微微一招呼，立刻有秘书附耳过来。
　　两分钟后，几人收拾下楼，到了黄埔大道对面那个初音旗舰体验店，有人留了VIP通道，让他们几个单独进了三楼。
　　从三楼的VIP包间，可以看到听到外面大厅的情况，但玻璃是半透的，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
　　甚至，这间VIP室可以说是“备用安保监控室”，因为房间里可以看到好几台显示器，显示着大厅里角角落落的情况，还有一台接收店员语音对讲的终端。
　　说不定就是店家把备用监控室腾出来了。
　　在广市，还真没许佳印做不到的事情。
　　初音智能或许可以铺自己的渠道设100家旗舰店，但也不可能都从钱塘空降人过来干活。只要任何公司在本地招聘，许佳印就有能耐把手伸进去。
　　“初心2”代手机的反响，比许佳印和张晓龙估计的还要好。
　　他们曾经想当然地以为，初音智能这次是要和一代的时候那样，继续延续价格战的策略。
　　然而，一个多星期前，在网上看到报价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到：价格战这种策略，是不可能出现在一台定价4999元的机器上的。
　　即将跟进的IPHONE4，也不过是这个价格，最多在缺货的时候被某些渠道稍微炒贵几百块钱而已。
　　“五千块的手机，还有这么多人排队买。都特么疯了。”许佳印冷冷地透过褐色的半透玻璃，看着大厅里的群氓，冷哼地吐出烟圈。
　　张晓龙比许佳印懂行，稍许看了一会儿，便解释道：“看价位，其实顾莫杰不黑。我找在夏为的老哥们儿聊过，‘初心2’这次换的LG版367PPI屏，成本就比一代贵了七八百块一面。再加LED/侧发光导光板/智能补光，显示方面，初音额外砸的物料成本，总共有一千块了。GPS、指纹锁、能搭载‘美颜相机’的摄像头，这些都要单独芯片和配套物料，每个功能算上毛利加200块，CPU/GPU/电池……一堆升级，‘初心2’毛利率也就20%。”
　　初心1代手机上市的时候，合约机控制在2000多，非合约机和全网通逐次抬价，但是也就2500出头一点。这次的2代一推出，至少比1代最贵的版本，还提升了近一倍的价格。
　　后世中国的手机市场，直到2015年，才做到了“双25指标”——即，有25%的新购机用户，单机成本超过2500元。
　　如今才2010年，如果没有顾莫杰这个蝴蝶效应，该项指标才刚刚爬上10%没两年。那些YY3000块以上高端机、还能年销五千万+甚至上亿台的戏码，只能说是傻白甜。
　　张晓龙纵然不做手机，但毕竟是IT圈内大佬。既然关心了竞争对手的这个产业，就肯定会做足功课。
　　他非常确信：如今肯花5000块买手机的人，全中国一年最多1500万，也就是占人口的1%。
　　他把自己的分析，毫无保留地和许佳印一说，许佳印也是深以为然。
　　但眼前看到的火爆景象，又似乎和预判有些出入。
　　或许只能解释为：广市是一线城市，高收入人群多，火爆一点也是正常的吧……也许在二三线城市市场，“初心2”就扑街大暴死了呢？
　　……
　　大厅里，攒动的人流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在被监视。
　　一群群颜控的妹子，是这场盛宴中最愉悦的。
　　毕竟“初心2”在设计上，相比于前代机，提升最大的就是颜值，以及其他可以被视觉感官直接感受到的数据提升。
　　除了那些需要砸钱花技术的颜值提升，初心2在不产生额外成本的配色方案上，也做了优化和微调，确保新一代手机和初代机之间的识别度，让新手机用户有逼可装。
　　毕竟，新手机几乎贵了一倍，要是不利于高消费人群装逼的话，谁还来掏这个钱。
　　一年半前初代机上市时，初心的配色主要是黑、白、绿三色款式——白、绿两色，是为了契合“初音歌姬”的形象颜色。而且加入绿色，也能避免仅有黑白这两个被IPHONG用过的颜色、被喷子们说成是“初心一味模仿IPHONE”。
　　过去那一年半里，毫无疑问是白壳机卖的最好，占初心1代总共3000万销量的三分之二。黑壳卖了600多万台，最后300多万则是绿壳——后来根据市场调查统计，买绿壳机的基本上都是宅男宅女、新潮人类，也就是传说中的动漫脑残粉。
　　如今，2代机上市，在配色上，初音智能的美工人员，乃至托尼费德勒工作室的设计师，也是煞费苦心寻求差别度。
　　原来的三色机品相中，黑壳机首先被淘汰了——并不是黑色有多丑，而是没法做。
　　因为2代机用了光纤导光补光的技术，所以在屏幕上方有一条窄窄的乳白色近乎透明的采光材料，如果做纯黑机的话，这一条依然是白色的，就会很丑。
　　白壳机丝毫不受影响。
　　绿壳则被改成了正面纯白、其他五个面亮绿色。
　　新加的其他配色方案，也必须确保正面纯白，只在其他五个面上做文章。
　　最终敲定的新机型配色方案，加到了4种。
　　白、绿之外，还有玫瑰金和香槟色。
　　数以千计的妹子，蝗虫一样对着四色萌物发花痴，被一个个视觉震撼的体验冲击着。
　　“真的一点颗粒感都没有诶。啊！看过初心2，再看我自己的手机，怎么都像马赛克啊！”
　　“这是油画吧，不会真是屏幕？能抠掉么？怎么办怎么办，我要瞎了，再让我回去看我的酷派，还怎么活啊！”
　　旁边的男生有面露难色的，不过大部分敢来这里的人，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要5000呢，好贵啊，要不……还是算了吧？”一个心机妹一边用乳摇蹭着旁边的男生，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边补刀哀叹，“唉……就让我回去看马赛克吧。”
　　男生强颜欢笑，一咬牙，掏出信用卡。
　　等身边的妹子眉花眼笑被哄开一些距离，男生才一个箭步窜到要开单子的女店员面前，压着声音说：“那个啥……分六期。”
　　女店员会心一笑。
　　有挥金如土的，有咬牙分期的，自然也有个别死硬挑刺的。
　　比如一个不知道颜值为何物的胖子，在那里对着女友碎碎念：“这手机一看就不牢固的好吧。你看看，边上就那么薄薄纸一样厚的壳子，这屏幕一摔就碎了吧。哪有诺基亚好随便你怎么摔都没事。”
　　女友立刻揪着耳朵反击：“你个棒槌别丢人了！这叫无边框设计！你倒是给我找找，地球上还有那款手机做到屏幕左右两边无边框了！多酷啊。”
　　被野蛮女友打服了的胖子，依然只能乖乖掏钱，真是白挨了一顿揪。
　　还有一伙男女，男的是个理工男，镜片厚得啤酒瓶一样，倒是和后世的猥琐男王大锤有三四分相似，一看就是程序员之类的货，对手机性能熟门熟路。
　　女友发花痴看颜值，嗨得不要不要地缠着他买，他就摆出“专业人士”的架势劝诫：
　　“这么清晰的视网膜屏！多少像素点、多占GPU显存！多大功耗！还只有8毫米厚？电池肯定聊3个钟头‘初见’就没电了。相信我！我专业的，上次那个XXX，就是图好看，买了个三星9毫米机器，待机续航虐成狗啊！没有充电宝随身根本出不了门。”
　　女友表情一黯，不知如何反驳。
　　理工男正在窃喜，接待他的女店员微笑着问：“先生，您有‘炉石传说’的游戏帐号么？或者说，您玩魔兽么？”
　　“他玩的他玩的，他玩魔兽的时间比玩我……我是说比玩别的都多。”理工男还没回答，女友抢着出卖了他。
　　女店员微笑着打开体验机里预装的APP“炉石传说”，然后转到理工男面前：“您可以试试登陆您的帐号，打一下，看看耗电量。”
　　理工男只能硬着头皮，输帐号密码，进去试打了两盘。
　　旁边一下子围观了好几十个人，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有炉石帐号。
　　打了将近15分钟，电池电量显示才掉了2%。
　　“你们……你们的电量显示程序作弊的吧！”理工男不服。
　　“先生，说话要负责任的。我们这里有电池电压计哦。我也不怕告诉你，之所以能耗设计这么优化，完全是因为初心2使用了目前全球智能程度最高的背光设计、以及自然导光补光设计——您不信可以去查专利，目前全球仅此一家用。”
　　理工男一下子萎了。
　　掏钱，一万块，自己和女友一人一台，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
　　“唉！”张晓龙在VIP隔间里，怒其不争地长叹了一声。
　　许佳印不解：“怎么？前面看到那么多，也没见你服。”
　　“那人是我手下的程序员，我给了他一万块经费，让他去摸摸底，能黑就黑一下。结果这么没用。”
　　“这局面，可不太好。第一天，只能看到个样子，都有这么多人买，要是后续其他性能优势被测试出来，怎么办？IPHONE4什么时候能进来？”
　　张晓龙苦笑：“IPHONE4？总要两会开完才进来了吧。我了解过，现在美国那边试流的样机已经出来一批了，交到富士康大规模量产，总要再一个多月才能攒够首批发货的产量。我们马总就拿到了一台，说实话，显示、摄像头分辨率、背光智能这种卖相相关的技术，苹果这次真讨不好好处。”


第一百九十一章 SIRI大战初音娘（下）
　　就在许佳印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亲眼看见了“初心2”的全部技术优势之后。
　　此后几天的事情进展，很快纠正了许佳印的这种错误想法。
　　“初心2”代手机，还有很多小白用户没法的一瞬间关注到的软实力，是需要随着社交和对比，慢慢酝酿、显现出来的。
　　情人节过后，年初二，网上就爆出了很多浪漫的帖子。
　　其中几十个非常热的帖子，在百度贴吧的“情人节吧”、“爱情吧”这种当下热门专业对口吧，加上“魔兽世界”、“D8”之类最顶尖贴吧爆开了。
　　天涯情感社区、猫扑之类的地方，也瞬间被和“初心2”手机相关的浪漫桥段塞满。
　　比如，百度D8一个帖子，上了一段引用自初音视频的干货链接——那个发帖的楼主，本身就是初音视频上那段视频的作者UP主。
　　视频里面，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共处一室，男生掏出新买的“初心2”手机，发了一条语音指令。
　　“打给我最爱的人。”
　　然后，女生的手机响了。
　　女生又惊又喜，但是依然傲娇地娇嗔：“你作弊！你肯定是设了语音拨号！”
　　“那你自己问。”男生很自信地把手机一摊，表情颇有把握。
　　女生紧张地接过手机，一副想试又怕结果不好的样子。最后还是咬牙对着手机的麦克大吼：
　　“我最爱的人是谁？”
　　手机微微静了一秒多，然后传来了拟真自林志玲的声线：“请问你是谁？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最爱的人是谁。”
　　妹子顿时震惊了。
　　尼玛？不是开玩笑吧？什么时候语音拨号助手这么牛逼了？
　　“我……我是XXX。”她刚想报自己的名字，一哆嗦才改口报了准男友的名字。
　　“你最爱的人是YYY。”
　　“怎么做到的？”妹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她的本意，是让男朋友回答。
　　可惜，男友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初秘抢先了。
　　“你教过我的。”
　　视频到这儿，就算完了。
　　然后跟帖在一天时间里，超过了十万楼。
　　在一个不可能再出现贾君鹏式寂寞的世界，这样的帖子热度绝对算爆炸了。
　　“初秘”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智能，这种问题，一方面也是“深度学习”的个性化现学，另一方面也是机缘巧合。或许几千段用户对话里面，才能凑出这么一段捧哏捧得如此牛逼的，然后恰巧被UP主上传上来。
　　那些失败了的例子，UP主们自然会把关过滤掉。毕竟UP视频的目的是吸引眼球装逼，而不是献丑。所以无形之中，在社交网络上传开了的各种玩坏调教，显得成功率比实际成功率高得多，甚至高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就已经够了。
　　看到别人写出了100000+的帖子，想跟风变红赚粉的人，肯定是不少的。
　　“初秘”潜力的功能发掘，很快成为了这个过年长假里，最热门的花式玩坏游戏。
　　全国范围内，一下子冒出几十万从来不用手机语音拨号类助手的网民，第一次尝试着对那个林志玲语音的手机助手，进行花式调教。
　　一开始是“京城最好吃的涮羊肉是哪家？”“京城最好吃的爆肚在哪儿？”这类基本的检索类问题。
　　然后初秘当然是毫不费力就直接拿出谷歌历史记录里检索出来的结果，一一轻松回答。
　　到年初五，网民就开始升级到“从我这里怎么去张江高科园？”“浦东机场坐地铁怎么走？”“深水埗有比培哥家还好吃的肠粉和萝卜糕么？”
　　这些问题需要用到手机的GPS定位信息。而最关键的是初秘竟然可以听懂问题，并且主动提出开启GPS、调用信息的请求。
　　一旦用户点击确认，这玩意儿立刻就搜到了公交或者驾车线路。
　　最令人发指的是，那个“深水埗有比培哥家还好吃的肠粉和萝卜糕么？”的问题，明明是用粤语问的，但是初秘居然听懂了——据说问这个问题的人，原本是“友商”马化腾家派来捣乱的，结果被旁边的人偷拍了。
　　到初八初九，“我听腻了少女时代的歌了，能不能换个风格差不多的组合”这种问题，也被逐步攻克。
　　虽然，初秘在回答这些模糊问题的时候，给出的推送结果往往不是用户喜欢的风格，但是，至少她听得懂这些人话，知道机主是在找新的歌手，回答的结果也确实是一些音乐搜索结果。
　　元宵节前后，终极版调教的形态变成了这样：
　　“我要小泽的番号！”
　　“什么番号？”
　　“羞耻PLAY那个。”
　　“哦，是XXXXX。”
　　“找得到资源么？”
　　“这不归我管。”
　　回答，依然有很多错误，推送的品味也往往不能让机主满意。
　　不过，“初秘可以精准地听懂人话”，这一点已经没有人质疑了。
　　观望中的高冷客人，或许没有被新机器的颜值击中，也没有被视网膜屏和LED智能背光、全球最薄智能机的结构酷炫击中。
　　但是，躲过了那么多消费冲动的他们，最终还是被一个精准听懂人话的机器人助手击中了。
　　“2010：云端人工智能助手的元年。”这样的大标题，嗨爆了各大互联网技术发烧友的聚居区。
　　在这个国家，起码有几千万人属于开口闭口把“人工智能”这个单词挂在嘴边装逼的。
　　但是真弄明白人工智能是个啥玩意儿的，能有十分之一就很不错了。
　　随着元宵节过去，历史的时钟渐渐迈入3月。
　　过年前的100万台网络预售，情人节与春节长假期间全国每天十几万台的出货热潮，随着开学才慢慢稍有减退。最终在3月初，把“初心2”的总订单规模，定格在了300万。
　　中国市场上的头脑发热型消费者，被这波“人工智能手机”的概念炒作潮消费掉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高端高素质人群，则等待着市场对产品质量的进一步检验，才会做出判断。
　　IPHONE4手机，终于也开始预售，进入中国市场。
　　可惜，似乎时机选择得不太好。
　　非理性的土豪人群，被更早上市的“初心2”冲掉了相当一部分。只有那些搜索必用谷歌、宁可翻墙也要谷歌的美分们，始终坚持等着IPHONE4非买不可。
　　任何东西只要被中国人的科研人员“污染”过，那些人美分都是不会买的。
　　这也是分别心使然，没有办法的，谁都阻挡不了。
　　苹果公司方面，对IPHONE4的市场竞争力，无疑是自信满满。
　　从视网膜屏，到超强的运算处理能力，到整机工业设计……苹果自问IPHONE4都可以做到全球最一流。
　　对于IPHONE4的智能语音助手SIRI，苹果公司原本也是非常信赖的。
　　可惜，半个多月来中国市场的先声夺人，让苹果公司有了一丝担忧。
　　在原本的历史上，IPHONE4上市时间还要拖晚将近半年，而SIRI的使用更是又晚了半年多。如今，也算是顾莫杰的蝴蝶效应，加速了全行业对手的赶超、研发速度，才导致SIRI早产。
　　不过，提前了将近一年出来的SIRI，在“云端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积累方面，终究是不那么乐观的。
　　如果说前世的SIRI刚刚上市时，听懂人话的水平相当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那么本时空这个SIRI，在上线伊始或许只相当于三四岁。
　　……
　　3月2号，湾区南部，硅谷圣塔克拉拉，苹果公司总部。
　　宽敞亮堂的CEO办公室里，一个斑驳白发、戴着椭圆片细框眼镜儿的憔悴老者，双手各拿着一台手机，在那里摩挲测试。
　　他正是苹果灵魂，斯蒂芬乔布斯。
　　大洋彼岸的玩票客，对“初心2”的热捧，并不会直接导致美国科技界的巨头担心。在他们眼里，无论“其他国家”的国内产业巨头如何火爆，那也只是自嗨而已；等大美利坚的“天兵”一到，还不是灰飞烟灭、望风而降。
　　但是，这次初音智能在安卓平台上破天荒地搭载了独门的人工智能语音助手初秘，真的让乔布斯都紧张了。
　　乔布斯亲自问了两台手机同样的问题。
　　“How-old-are-You？”
　　“Newborn。”（刚生下来）
　　“Are-you-female？”（你是男是女？）
　　“Robot-haven\'t-gender.”（机器人没有性别。）
　　从这些最基础的提问来看，初秘和SIRI几乎不相伯仲。只是初秘的英语回答水平，有点“Chinglish”（中式英语）的气息。
　　并不是说初秘遣词造句有语法错误，而是初秘不太适合美国人那种说话少说几个词也能听懂的能耐。所有从初秘扬声器里传出来的语句，都是主谓宾状严丝合缝的，相比SIRI少了几丝俏皮。
　　乔布斯知道怎么测试人工智能，他开始提升问题的主观性。
　　“Who's-the-most-Handsome-man？”（谁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这下，初秘和SIRI的答案开始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了。
　　“JAY-GU，In-my-opinion。”这是初秘的回答。
　　“Justin-Bieber”这是SIRI的回答——她认为世界上最帅的人是贾斯汀比伯。
　　很显然，SIRI在这个问题上的智商，来源于谷歌热词排行榜。
　　或许过个一年半载，新的小鲜肉出来，占据了2010或者2011男星热词榜首后，SIRI的答案又会变的。
　　“只有这点程度？应该还不至于让中国的消费者这么追捧。究竟有什么我们还没看到的呢。”
　　乔布斯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觉得阵阵腹痛，赶紧起身掏出止痛片，倒了杯温水，送服下去。
　　他已经被诊断出胰腺癌，虽然还没到末期，但是医生告诉过他，他最多还剩两年寿命。
　　止痛片一点点发挥了药效，乔布斯神志渐渐恢复清晰，思想也重新深邃起来。
　　“一定有什么别的信息，被我错过了。”乔布斯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坐回位子前，继续在他的MACBOOK上，浏览公司战略调研部门搜集回来的情报。
　　“为什么从调研报告上看，在中国市场‘初心2’的智能程度被消费者评估得这么高？”
　　乔布斯百思不得其解，把详尽的调研报告从头扫到尾，就一个人这么静静地待了两个小时。
　　终于，他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几个数据。
　　那是报表最后的一堆附录里面，夹杂的一个调研数据。
　　“初心2在菲律宾、印尼和泰国市场的首批发售，为什么语言识别率反馈明显不如内地市场？”
　　找到这个点之后，乔布斯立刻针对性调取了数据。
　　然后，他发现“初心2”手机是在2月底的时候，开始进入菲律宾、印尼和泰国市场的，而东南亚其他国家还没进去。
　　即使是同说汉语的湾湾市场，因为初音智能原先没有铺过代理商、运营商渠道，所以暂时也没打入。
　　在菲律宾和印尼，“初心2”走的是费政清已经铺了两三年的运营商渠道，比如SMART电信这些；在泰国，则是今年初音智能方面临时开拓的新代理商。这几个市场都才进入了三五天，新手机的总销量不过才几万台而已，样本容量并不算大。
　　东南亚国家普遍不太发达，当年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后，很多国家短期内经济重挫到了80年代的水平。哪怕如今经过了十一年的整顿、恢复，大部分国家也就恢复到96年时的国民收入水平（按购买力平价计算）。
　　98危机之前，东南亚国家的发展水平比中国沿海发达地区自然差一点，却比中国内地略优。
　　如今东南亚大部分国家的消费水平，除掉越老柬这些特别穷的、以及新加坡这些特别富的之外，其余大部分相当于中国两湖、豫皖、东北之类省份2000年的水平。试想一下2000年的国内收入水平，能有几百万人舍得花四五千块钱买手机，也就差不多了。
　　纵然考虑到印尼、菲律宾因为群岛地貌、3G无线通信普及率比中国暂时高一倍，按照苹果公司的商业情报部门分析，整个2010年“初心2”在这三个东南亚国家的出货总量，也就在200万台左右了。
　　一个4亿人口的市场，一千万高端机消费容量。某具有先发优势的品牌，占据200万的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上市前5天，这三国卖出的“初心2”，总共在5万台左右。
　　这里面有富二代消费者追捧新潮热点的因素，也有普遍占到这些国家10%几人口的富商华侨支持国货的贡献。
　　除了新加坡以外，东南亚国家普遍有15%左右的华人。但是在企业主阶层里面，华人占到了75%，也就是说华人在东南亚当老板的比例比当地人高5倍，普遍较为富裕。
　　5万台的样本容量，在短短几天里已经实践测试“初秘”功能的，或许还不到1万人。这些消费者对初秘好坏的反馈，自然是有很大误差的。
　　不过，在没有更翔实的大数据来源之前，乔布斯还是只能分析这近万名消费者在公共渠道上反馈出来的评价意见。
　　“好像东南亚消费者，对初秘的语音识别率、问答智能程度并不是非常满意？至少从统计到的有限数据来看，比中国市场低了很多……排除掉误差，至少还有15个百分点的降幅。是因为中国人支持国货么？还是……”
　　乔布斯分析了手头的数据，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
　　“等等？为什么同样是东南亚国家的消费者，但是菲律宾和印尼的华人这个群体，对‘初秘’的功能这么赞？总不会是民族主义的因素在起作用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既生乔何生顾
　　“斯蒂芬，怎么突然找我？一会儿还有个各区市场新品派货的协调会要参加呢，很急。”
　　一个寸板头、长方脸的白发男，毫不客气地推开乔布斯的办公室门，大大咧咧就走了进来。
　　他的气场是如此稳重沉着，以至于哪怕此刻有旁人围观，也很难对他的举动产生无礼之感。
　　这人正是苹果公司的COO蒂姆库克。
　　如果说乔布斯是苹果的灵魂，只负责天马行空任性而为；蒂姆库克就是查漏补缺的大管家，负责帮助乔布斯把天马行空留下的短板一一补上。
　　库克在IBM公司待过12年，又是科班出身；或许做不到乔布斯的灵性创见，却是一个萧规曹随的守成之主，乔布斯在做手机、做IPOD的时候，无论想出什么奇葩的点子、需要多怪异的供应商合作方式，库克都能帮乔布斯把供应链从头到尾搞定。
　　或许，当任何一个IT集团，拥有了一名走天马行空“独孤九剑”流的CEO之后，都会配一个练习“圆转如意、绵绵细密”的“太极剑法”COO吧。
　　就像顾莫杰身边，也需要叶维伦或者雷俊这样的“大管家”，或善于整合互联网的外部流量资源，或擅长用互联网思维整合硬件供应链。
　　“市场协调会？那种东西不急的，坐。”乔布斯轻咳了两声，指了指面前的位子。
　　库克这个宇宙头号大基佬苦笑着坐了。
　　乔布斯组织了一下语气，用尽量轻描淡写地神态说道：“我觉得，我们对中国市场的出货协调，可能要做一套备选预案。万一出现过剩产能，要及时向中东或者别的目标市场引导。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销量滑坡。”
　　“可是怎么会？我是说，中国市场怎么可能出现‘销售不理想’的情况呢？”库克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扶了一下眼镜儿，摊着手继续说道：“中国市场是我们今年瞄准的主要销量增长点，已经做了很完美的规划了——难道我们还要忍受一年2000多万台的出货量么？中国人的初心1代，去年总销量都比我们高一点了。”
　　相比初音智能的手机出货量，从绝对值来看绝对值上，苹果公司去年的业绩并不占优。
　　不过如果算上利润率和含金量，IPHONE-3G的一年2000多万台销量，还是比初心1的3000万含金量要高不少——首先单机利润高，其次IPHONE-3G面对的市场，只有初心市场人口规模的三分之一。
　　当时只有美洲国家和英国引入了IPHONE-3G，其他欧洲国家都还在观望，要等今年开始渗透。
　　苹果公司，对于IPHONE4是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的。去年年底的时候，乔布斯和库克开会时，就定下了2010年“保5000万，争7000万”的新款销售指标。
　　要知道，“保5000万”，就已经比2009年的销量翻倍了。一个公司敢打包票直接翻倍，并且仅仅把翻倍作为底限目标，就可以看出他们对新产品有多大信心。
　　IPHONE初代和IPHONE-3G，是为IOS操作系统积累生态的，是为了引更多应用软件商入坑、为IOS这个生态提供足够多的APP。
　　而IPHONE4，则是APP生态成型后的第一代“市场收割者”。
　　就如同培养皿里的细菌菌株，并不是刚刚投入培养液里就立刻繁殖暴涨的，而是要先分泌足够多的分泌物、调节酸碱度、环境，然后才一下子暴涨。
　　前者叫“调整期”，后者叫“指数期”。
　　IPHONE4，就是苹果公司期待的IPHONE生态“指数期”担纲。
　　“别急，听我说完。”乔布斯又咳嗽了两声，把他手头一份打印出来、并且用红笔圈了几个圈的文件，丢给库克。
　　“仔细看看，我认为，中国市场对SIRI的智能化程度反馈，有可能远远低于初秘。如果我们IOS生态的产品，在‘人工智能程度’上都不能保证碾压同行，甚至被人超越的话，我们还怎么有脸以‘全球最智能的智能手机’这个身份去让我们的用户产生自豪感、归属感、装逼感？你别管SIRI这个功能有多少人用，单单这个‘智能程度不如竞品’的大帽子，我们就承受不起。”
　　库克犹然不信：“可是这怎么可能？‘初心2’出来之后，我们的技术部门，都是严密测试过其智能程度的。包括你我，也亲自用过。报告都显示‘初秘’的智能化程度并没有明显高于SIRI。”
　　乔布斯出其不意地咆哮道：“那是因为我们的测试方法不对！”
　　库克一愣，他很久没见乔布斯这样发火过了：“怎么不对？”
　　“对不起，刚才吃的止痛片有点副作用，情绪不太稳定。”乔布斯大声喘息了几口，喝点水压压惊，“我们的测试，主流一直在用英语问答。所以看不出初秘的强大，但是，如果用中文去问答呢？如果是用马来他加禄语呢？泰语呢？日语？韩语？”
　　库克不解：“人工智能程度，还和语种有关系的么？”
　　“库克，我的老搭档，你太不关心技术本身了。”乔布斯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站起来看着窗外，发出一声苦笑。
　　“从我们买下SIRI，我们就知道：目前的人工智能，并没有到真正‘听得懂’人话的程度。她只是在靠‘大数据’和云端的检索、计算，给出‘所有问同类或者近似模糊问题的人、所选择的最大众答案’，然后推送给机主。我们手上的基础大数据，是从用何种语言提问的人那里搜集来的，那么SIRI自然在应对该种语言的提问者时，表现出来的智能程度更高。何况，语音识别问题，也是一个需要大数据和云端计算支持，来提高其正确率的。在美国，五十个州就有50种口音。在中国，更是有不计其数的方言。很多人在和自己的手机聊天时，是不会说非常标准的普通话的。这时候，有历史数据的一方，历史数据更深厚的一方，才有更强的容错性。”
　　库克渐渐回过神来，顺着乔布斯的思路往下追问：“那你是说，初秘在中文语境的人工智能程度上，已经明显超越IPHONE4了？”
　　“很明显是的——我给你那份最新的报告，有清晰体现这一点。光看中国市场的反馈，或许还不明显，而在菲律宾和印尼那两个东南亚国家市场的反馈，则两极分化非常明显：用户信息为南洋华人的机主，对初秘的智能程度非常满意，一致盛赞那个手机助手让他们使用手机便捷了很多，无论是打电话还是搜网页、找地图，都可以语音控制。而那些菲律宾、印尼本地人，则吐槽这东西并不是非常智能。一开始，我以为这种分化是基于种族主义，是南洋华人对中国货的高科技程度提升的一种鼓励。但是深入一看，我们都错了，他们是说得出实打实的好处的，很详细，绝对不可能是脑残粉——脑残粉编造不出那么多‘这个人工智能助手究竟如何好’的细节。”
　　被乔布斯一提点，库克也渐渐从报告上看出了很多一开始被忽略的细节。
　　脑残粉，有可能说出“初秘可以轻松听懂我的粤语发音，还照常给我指路”或者“我对初秘说‘最近抢生意的好多’她却回答我‘抢得人多才说明这门生意原先赚钱’”这样的评价么？
　　很明显不可能。
　　要想粉得漂亮，或者黑得漂亮，那也是要技术的。
　　不得不说，是美国人的狂妄自大，害了他们。
　　很多美国人，压根就只知道地球上有两类国家：美国，和“其他国家”。
　　08年总统大选的时候，都还闹出过好多笑话，比如某个总统候选人说“AFRICA”是一个国家；又比如某候选人说出“要是中国哪一天有了核武器我们该怎办”之类的惊世之语。
　　乔布斯和库克这种档次的大佬，虽然不可能和政客们那样无知。但是很可惜，在“手机的人工智能助手”领域，苹果人的自信、自矜程度太高了。
　　很多暗示中国人强大的细节，都被美国企业家们的傲慢之心忽略了过去。
　　直到“初秘”横空杀出，他们才瞿然惊觉。
　　“那你是……是觉得我们今年拓展中国高端手机市场，很有可能受到‘初心2’的强力阻击么？”
　　乔布斯无奈地耸耸肩：“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一会儿你去市场/产能协调会的时候，要多做一套备用方案。如果中国市场不如我们的预期，我们要把后续一部分产能及时调整为英文版，或者法文版、德文版。初音集团的人工智能储备，应该是局限于中文为主。去年中情局和安Q局的人，也刺探过一次初音和谷歌的交易，虽然后来听说涉事的火眼公司损失惨重，但是毕竟拿到点眉目。那次谷歌交割给初音的数据，应该是以亚洲语种的搜索记录为主。所以，今年我们可能得面对更加着力强推欧洲市场、乃至印度市场。而把东亚和东南亚相对让一些给初音。”
　　库克有些不甘心：“我们就没有办法快速让SIRI的智能程度追上去么？云端智能，不是只要数据充实了，随时随地都会成长的么？连软件版本升级都不一定需要。我们就不能快速、加急实现无痕提升？”
　　“没那么快的，但是机会也不是没有。中国那边，联通运营商似乎和初音闹僵了，今年会力推我们的IPHONE4作为高端合约机。或许过个大半年，到2011年初，我们靠联通的高端商务用户们调教SIRI积累起来的数据，就能把SIRI训练得勉强能和初秘一较高下了。到时候，只要我们的品牌档次不降，其他硬件和系统优化的优势继续保持，不怕抢不回中国市场——对了，4S的研发进度，原本定在什么时候完成？”
　　库克虽然没什么灵性，但是对公司的各项经营计划还是很熟稔的，不愧是合格的大管家。听了乔布斯的问题，他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
　　“按照原计划，4S是要在4代面市之后15个月才能完成研发。不过如果敌人逼得太紧迫，我们舍弃一些次要需求，还是可以压到12个月以内的。”
　　乔布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12个月还是太久。我们现在不再是‘人类的孤独先驱探路者’了，初音智能走的不比我们慢。我们要拿出战时的效率，能拿来直接用的就直接仿制逆向，不行的才原创。总不能束缚住手脚，光让敌人借鉴我们、我们不去借鉴敌人。”
　　“那你要多久？”
　　“我要求至少2011年中国人过春节之前，我们的IPHONE4S要拿出现货，铺到中国市场上。”
　　从研发试流到批量出货，至少还要两个月的时间。所以，乔布斯的这个要求，相当于是把4代到4S之间的研发周期，硬生生压到了十个月。
　　库克几乎要跳起来。
　　“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协调得下来？”
　　“库克！想想看。”乔布斯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握住库克的肩膀摇晃着，试图把自己的小宇宙传染给对方。
　　“想想看，42年，国家宣战之后、但是没有诺曼底登陆之前，陆军研发一款新式主力坦克，要多久？2年！诺曼底登陆之后，当‘谢尔曼’被德国佬的虎式揍成翔之后，我们拿出M-26‘潘兴’又用了多久？只有9个月！因为他们从战场上拿回了抛锚的虎式坦克逆向研究！因为前线每天每时每刻都有‘谢尔曼’在被‘虎式’屠杀成打火机！研发人员不得不快！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孤独的领跑者了。不要把一切研究工作都交给自己探索。敌人比我们好的，就拿来先用！”
　　这个道理，库克当然知道。
　　可是，二战之前，德国人是世界科技的领跑者，美国人只是产能大、质量低的山寨强国。
　　自从元首吞枪自杀、德国科学家都被美苏瓜分之后，大美利坚逼格一下子就UP起来了，立了FLAG。至今起码有64年没干过山寨别人的事情了。
　　这是要重操旧业、祭出“山寨BUFF”加速研发速度么？
　　太特么自降逼格了吧？
　　从来都只有中国人山寨美国人，哪有我大美利坚反过去山寨中国人的？
　　库克觉得自己苍老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我……我会考虑考虑的。你让我消化一下……”
　　“我不要你考虑，我要你执行！市场才是实打实的，逼格和脸面没那么重要！‘一个网络的价值，和网络用户节点数量的平方成正比’。中国人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利用他们的用户数优势，慢慢滚雪球了。云端人工智能，是个很危险的领域，我们一定要抢在中国人自己把智能大数据完善之前，插入进去！”
　　库克最终放弃了抵抗。
　　“好，我一定执行。现在，先让我去把产能协调会议开完。我会拿出一套‘如果中国市场打开不如预期’之后的备选方案的。”
　　“祝你好运。”乔布斯不再多说，把库克送出门，然后自己继续嗑止痛片。
　　他觉得一阵阵肝疼更加厉害了。
　　既生乔，何生顾？


第一百九十三章 替天行道（上）
　　3月9日，京城。
　　街头处处有便衣，酒店处处有监控。
　　进京的铁路客运列车，更是每到廊防就会停下耽误许久，全车检查。
　　这是京城一年一度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因为，2会正在召开。
　　这天一早，大会堂里，会议还在热烈地召开着。算算日程，已经开了五六天，各组的分组讨论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每个专门委员会对于各提案闭门初审完成，就该决定哪些提案可以向大会正式提交表决、哪些不提交了。
　　众所周知，所有的代表、委员都是有提案权的。
　　但并不是几千个人的提案，都有机会进入最后讨论程序——否则的话，短短12天是肯定开不完会的。
　　至少有九成的提案，得在各个专门委员会的内部讨论中先否决掉。然后各个委员会把大浪淘沙后基本可行靠谱的挑出来，才提到最终的大会上。
　　比如，著名嘴炮委员冯某刚那种人提的“恢复繁体字”之类的提案，多半都是第一轮分组会议中就内审毙掉了。（我不是说繁体字不好，只是陈述一个历史事实。繁体字问题上，我个人倾向于马某九提的“识繁书简”。）
　　新经济界的人士，也有自己的讨论分组。
　　今年的经济界人士分组讨论会上，就加入了几张新面孔。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尤其扎眼，因为他实在是年轻得不像话——他自然是去年年底刚刚补选上来的初音集团总裁、顾莫杰了。
　　从一个星期前，日理万机的顾莫杰就不得不放下手头的生意，放下手头激战正酣的手机、通讯软件、钱包软件等领域的决策。提前住到他去年在京城新买的香山御园，然后操心一点利国利民的大事。
　　听说京城的政界人士都喜欢住西山。主要是三十年前常某某潜龙的时候，叶帅这些从龙拥立功臣，就喜欢“上西山”。几十年下来，哪怕西山最差的别墅也要几千万，依然趋之若鹜。
　　只恨大多数人钱来得不能过明路，买了别墅也只能挂别人名字。
　　顾莫杰那幢颐和园边上的别墅，倒也是挂了叶敏茹的名字。不过他只是巧合，怕麻烦，心中并没有丝毫芥蒂和疑心暗鬼。
　　今天，就轮到他的提案，在组内内部讨论。因为资历浅薄，他的议程是放在分组讨论会的最后一天的。
　　不是圈内人，丝毫不会去关心一个24周岁零2个月的嘴上没毛年轻人打些什么官腔。但是新经济界的人士，多半会好奇顾莫杰的提议，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过。
　　……
　　会堂里热烈地召开分组会议的同时。
　　在中联通总部，董事长办公室。一把手常某某盯着眼前的报表，心里一阵阵骂酿。
　　都特么什么猪队友！烂泥糊不上墙！
　　自从一年多前，国内的通讯运营商改组，网通系并进联通之后，联通高层的站队投靠进行了大洗牌。北方系的势力，与沪档缠绵杂交，外人更难看懂。常某既然认了那个“世侄”（主要是认了世兄。世侄只是论资排辈排出来的。）总得弄点投名状，主子让咬谁咬谁。
　　09年4-6月的初音娱乐股权战争，常某根本没介入，但是他也提前得了吩咐，把初音系的势力尽量从运营商里洗掉。
　　于是，他在IPHONE4还在研发早期的时候，就和美国人接触了起来，最终经过紧张谈判，敲定2010年起改用IPHONE4作为联通“沃”3G的高端合约机。
　　常某自己个人么……当然也少不了如何如何一番。
　　谁特么说美国人做生意不塞钱的？
　　哪怕在外国做生意不塞钱，进了中国还是得乖乖地塞。
　　常某某被打脸之后，心里是不服的，只是没有血本无归，又有朱叔调停，所以常某某没能再作耗。
　　但是也没下令休战。
　　事实上，从此以后洪色资本对初音娱乐的进一步控制、包括今年的增持到26%以上计划，主导权也被朱叔夺走了。常某某终究只能跟在后面喝点汤。
　　常某拿了美国人的，箭在弦上，主子没让他停手，他也就懒得再掉头，且过且爽吧。
　　谁知乔布斯这个坑货！
　　“IPHONE4上市一星期，就特么才卖出10万部合约机？全中国市场才40万部？还三分之二是预购机、后劲这么差？”
　　自言自语地看着那堆数据，常某简直想哭。
　　按照他的常识推测，今年IPHONE4在中联通卖出的合约机总数，不会超过200万台，全渠道出货总数，也不会到1000万台。
　　中国可不是特么的菲佣或者印尼猴子的国都。
　　2010年的中国人，消费力已经挺强了.3G用户数虽然只是菲印市场的3倍；但要说高端机消费潜力，起码是后者的10几倍。
　　苹果公司那个根据第一周市场表现预估出来的全年远景，可比历史上IPHONE4时代的表现要差得多。
　　在平行时空那段历史里，IPHONE4可是创下了上市第一年全球6000万的销量的，在中国就有1500-1700万。
　　眼下，这个数据相当于是被“初心2”的横刀杀出，剐走了一小半市场。另外一部分市场，则是因为安卓系整体的壮大，而被HTC之类的牌子分润掉的。
　　或许，苹果在全球市场的布局依然可以勉强撑住，哪怕做不到一年6000多万的全球销量，好歹能死守5000万。
　　“初心2”刚上市，渠道和文化差异限制，让其没法进入除了东亚和东南亚以外的海外市场，也就没法在更大范围内威胁苹果和三星。
　　但是在汉语文化圈里，今年的苹果是结结实实受到了重创。
　　根据市场技术分析：“初心2”的显示、颜值结构、智能节电这些因素，固然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但是那些因素并不是“初心2”抢走IPHONE4用户的主要原因。
　　换句话说，“初心2”虽然漂亮，但因为漂亮这个属性抢走的用户，大多是原先准备买三星、LG之类韩系机的颜控用户。
　　果粉们是如何自命不凡的？当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果粉从来不屑于标榜自己的手机酷炫好看，他们要的是极简、但必须有逼格。
　　手机领域，哪项性能的强大，最能体现逼格？
　　答曰：人工智能。
　　IPHONE4在中国上市一周，结果在最装逼的一个技术点上，SIRI被“初秘”爆了。
　　或许苹果公司在各种暗痤痤的渠道上解释过：SIRI智能程度并不低，如果你和她说英语，她还是挺智能的……
　　可惜，中国用户没机会验证这一点了。谁会无聊到为了和手机聊天专门去日常说英语？
　　两大货色在网上对比了一个多星期，各种深度扒皮帖、技术发烧测试贴，早就堆满了所有论坛。
　　说中文，实打实就是“初秘”识别度高，回答准确，而且语气还俏皮，神似初音歌姬。
　　甚至听说有些牛逼的自媒体UP主们，买了“初心2”之后，就天天和自己的初秘聊天，各种玩坏调教。然后把自己玩坏调教初秘的视频传到初音视频上。
　　那些特别搞怪特别福利的片源上传者，光靠庞大的播放量、配合初音视频的“广告费分享计划”，就把一台手机的钱赚回来了。
　　如此形势，IPHONE4出师不太利、比历史同期损失近半数初期销量，也就情理之中了。
　　“初心2”，可谓是仗着“金玉其外、金玉其内”的内外兼修，正手剐了一刀三星LG，反手又剐了一刀苹果IPHONE。
　　正反手都不闲着，中端高端市场都要抢、颜控逼格控一个都不放过。
　　幸好，“初心2”如何牛逼，常某是没责任去关心的。他现在需要面对的，只是“‘沃’套餐合约机改为IPHONE4后、对公司利益造成的损失怎么办”这个问题。
　　如果去年没手贱把联通合约机改成IPHONE，现在继续用“初心2”代的话，联通“沃”套餐的销量，肯定会更好吧？
　　这一点想都不用想，市场上两个牌子的销量数据，已经说明了问题。
　　怎么搪塞呢？真伤脑筋啊。
　　“要不还是老三篇？各种经营决策失误，找点市场调研部门的替罪羊检讨一下？处分一下将来再重新提拔上来好了。”
　　常某心里这么琢磨着，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是秘书发来的提醒消息。
　　大会那边，应该散了。
　　常某揉揉太阳穴，打内线，让秘书给他送一杯参茶来。
　　然后，他自己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给他一个在京城多年的旧识。
　　算不上旧友，只是旧识。人家是混民企的，逼格咖位也不低，不至于特地来讨好他这种中字头央企老总。
　　电话一接通，常某便热情地招呼：“喂？杨总，怎么样。开完会了吧？今天，有没有什么和兄弟相关的提案呐。”
　　电话对面是个40来岁的男人声音：“还真有。顾莫杰那小子，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真叫一石激起千层浪。”
　　“和我们有关系？”
　　“和你、移动、电信，都有关系。回聊吧，我先去食堂吃点东西。”
　　“别介，说说，先说说呗。”
　　……
　　和常某聊天的男人，名叫杨元庆，连想集团CEO。
　　连想集团，也是国内顶尖的IT集团。考虑到如今初音集团下属的初音智能在手机硬件领域如此猖獗，连想和初音的关系，倒是和美国那边IBM和苹果的关系相若。
　　随着历史迈入移动互联网时代，连想也有做安卓智能机，命名为“乐PHONE”，也是一个上市不到半年的玩意儿。只是因为如今中国的手机界风起云涌，“乐PHONE”也连历史同期的高度都远远没有达到。
　　连想的CEO，自然也算是新经济界大佬。杨元庆本人，08年换的时候，就选上了全国政协委员，同时也是全国青联的副主任。
　　政协委员、青联副主任，杨元庆在这两重政治身份上，和顾莫杰完全是重合的。
　　两人又都是新经济界人士；开会的时候，自然每一场会议都是重合的。甚至杨元庆的座位就排在顾莫杰隔壁。
　　这也是为什么常某最近每每觉得被顾莫杰弄得心惊肉跳之余、想要托关系盯着顾莫杰，第一个就想到杨元庆的原因。
　　杨元庆一开始准备有空了再和常某聊，结果被缠得有点紧，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先和盘托出了。
　　常某听了杨元庆转述的提案，顿时大吃一惊，随后而来的是一种荒谬感。
　　“啥？你说啥？顾莫杰在分组会议上，提出要成立‘中国铁塔’公司？把三大运营商的自建基站铁塔的权力都收走？改为统一实施？这傻逼样的杂碎哪来的自信！”
　　“别激动，他就是提了提，圈子里还颇有几个人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不过委员会要通过还早呢，你担心个啥。”
　　哪怕杨元庆没把话说死、字里行间多透着对“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屑，听在常某耳朵里，依然激发出了浓浓的不甘：
　　“怎么可能还有人觉得他对！他的论点是啥？好处是啥！你倒是编出来！”
　　“他的立意，是说目前国家三大运营商在建设乡村基站选址、铁塔的过程中，存在的浪费太严重。很多移动、联通、电信的铁塔，其实可以合并使用，没必要浪费资源很近的距离上起三座铁塔。归并到一家之后，三方可以协调铁塔资源，如今3G时代电信的网络建设跑在移动前面，可以让移动出钱租电信的塔用、把现有铁塔有限改造后，将移动基站设备装到同一座塔上。免掉再起一座塔的浪费。将来到了4G时代，CDMA2000没法平滑向后继承，可能就要反过来租这几年里移动新起的铁塔用。”
　　听完这些细节，常某更是被气笑了：“乱弹琴！WCDMA、EVDO、TD-SCDMA的基站网络覆盖效能都不一样。一个塔竖三家的基站，覆盖率差的那家运营商信号不好怎么办？如果偏着覆盖率最低的运营商造塔，覆盖率富余的那家多出来浪费的信号资源怎么算？一点都不懂通讯网络的小杂碎，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提这种提案？而且那个啥铁塔的公司要是成立了。垄断比我们三大运营商还狠吧！运营商好歹还有移动联通电信，将来铁塔就一家。你信不信真要是成了，以后造铁塔的单价比我们现在每家单独造还贵！”
　　常某毕竟是体制内混了几十年的，或许前沿技术不怎么懂，但是对于“如果出现新的垄断者，会怎么坑完国家利益坑人民利益”这个问题，他是非常在行的。
　　脑子都不用转，就设身处地想到了各种黑锅可能性，简直不要代入感太强。
　　就差说一句“要是真成立铁塔-公司，并且让我去当铁塔老总，我就会这么干”。
　　杨元庆一直沉默不语，不和对方计较。常某说的那些话，有很多在上午的分组讨论会上，已经有懂行的人提出过质疑了。不过那些委员都没有常某这么专业，所以常某的话，还是有些新意的。
　　“杨总，下午你可要把我说的这些弊端，都在会上提出来，千万不能让那帮嘴上没毛的家伙祸害了国家。你等等，我让秘书立刻根据顾莫杰那个提案，整理一份批驳意见来。你就当是帮我代交吧。”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犯不着给你火中取栗吧。何况移动、电信还没表示呢，你冲那么急干嘛？”


第一百九十四章 替天行道（下）
　　由于顾莫杰的原因，如今的中国3G网络建设，比历史同期已经提早了不少。
　　从08年年中开始分批升级基站，至今已经有20个月了。
　　早期的升级，跑得最快的是电信家的“天翼”，因为这货用的EVDO制式，可以和CDMA基站在物理上平滑继承。所以最初半年里，电信是不用重新选址立站的，最多把设备稍微升级一下，连整台替换都不用。
　　完全新设基站的阶段，从起始时间点上来说，起码要比网络升级的起点晚三五个月。那是2008年4季度、由中联通的WCDMA“沃”开启的。而移动TD-SCDMA制式的“G3”还要晚，基本到2009年过完春节才开始铺网，至今才刚刚一年。
　　但是，并不是所有基站新设工作，都是伴随着铁塔的建设的。
　　很多不懂通讯的童鞋，往往有一种误区，认为运营商建设的那些高耸的铁塔，就是基站。
　　其实基站只是铁塔顶上的一些设备、加上相关的通信线缆而已。而塔身只是个纯粹的铁架子。
　　而且并不是所有基站，都需要建设在铁塔上的。很多在市区提供信号覆盖的基站，直接就借用了城市里高楼大厦的楼顶、稍微竖一个天线，就把问题解决了。
　　在网络升级这个浩大的工程中，理论上的顺序都是“先修修补补升级现有基站——基站太老没法升级，就整台换新——连基站选址都没法沿用原来的，只好重新竖铁塔”这三个步骤。
　　过去这一年多，联通和移动也已经新建了不少基站了，但营建新铁塔的工作，几乎没有展开。
　　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主要原因就是运营商升级网络，都是从核心城市市区开始、市区建设得差不多了，才去郊区、农村。
　　只有到了郊区、农村，没有天然的高大建筑物可以依托时，才必须专门建设高耸的铁塔。
　　3G网络的建设工作，在08年的规划中，是要延续整个五年计划的，到2013年才会全面完成。到2010年3月，经过一年多建设，三大运营商的3G信号，才刚刚完成“对全国所有城市的核心市区覆盖”。
　　此后三年，还需要分批向郊区、农村扩展。按照计划，到2011年年中，全国的城市郊区都要确保90%以上的3G信号覆盖。到2013年年初，做到人口相对密集的农村地区75%覆盖率。
　　08年年底的四万亿计划中，给通讯行业预留的那7000亿人民币，就是为这个庞大的计划铺路的。
　　这个7000亿，只是政府主导投入的启动成本。实际上在资本市场上运作时，还有可能牵动数倍杠杆的其他金融资本投入进来——关于这个问题，横向对比一下铁路部门的历史同期建设就可以看出来。在四万亿计划中，给铁道部造高铁的钱也不过12000亿上下，但是最终数年之后铁总的债务欠到了3万多亿。刨除掉利息，也可以说明至少有2-2.5倍的资金被拉到那个项目中去。
　　所以，“为全中国所有人口规模聚居区铺上3G信号”这个大工程，国家最终可能花进去的钱，会超过15000亿人民币。
　　到2010年三月，三大运营商都已经各自投了1000多亿人民币下去了。未来还有3-4倍于此的钱等着投。
　　为了攻陷广大郊区市场，攻陷农村市场。密集的铁塔建造期，才刚刚要拉开序幕。
　　顾莫杰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惜得罪人提出这个运营商改制、成立铁塔公司的提案的。
　　如果改制成功了，造基站、买设备的钱固然还是该花就花，一分钱也没法省。
　　但是盖那个铁架子的钱，着实可以省掉好几成。
　　至少不会再出现小范围内三家运营商明明可以坐下来谈判敲定一个折衷选址、却偏偏不协商，非要浪费资源造3座塔这种奇葩的事情。
　　顾莫杰身边的智库给他估算过，如果他的提案能够在3G铁塔密集施工期之前通过并且实施，或许可以为那笔超过15000亿的3G建设资金，节约下来那么1000多亿。
　　节约率占总3G建设资金规模的6%～8%。
　　别小看6%～8%这个比例。虽然看上去微不足道，但那却是站在“让整个中国建成3G网络所需花费的基础设施建设成本”这个庞大的基数上的。
　　顾莫杰不知道历史上这个国家有没有走弯路，那些事情他不记得，他也就活到2012就穿越回来了。但是既然如今他有这个实力，自然要阻止那种浪费民脂民膏的悲剧发生。
　　何况，他的智库为他分析过。
　　如果铁塔成立，三大运营商里面受损最不明显的，短期来看应该是电信。
　　因为电信的模式在“2G升3G”的时候有平滑优势，一旦成立铁塔公司，电信可以立刻把自己已有的塔租赁给移动用，先收一笔租金。对于眼下的电信老总来说，那是一笔短平快的政绩、业绩。
　　至于数年后、电信需要为“3G升4G”时代还债时，谁知道如今的电信老总到时候还是不是坐在现有的位置上呢？
　　或许他高升了，或许他平调了。
　　中国的央企高管，不需要和私企那样为企业的长远利益负责。他们只需要和只干两届的地方官员一样，捞够眼前政绩就好了。看看地方上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市长一块开发区的零碎规划，就可见一斑。
　　三大运营商里面，利益程度相对居中的，应该是中移动。因为中移动未来在“3G升4G”上有最大的技术优势，可以反过来和电信互补。
　　所以，这件事情一旦做成，有一点本质，就是可以让电信和移动两家互通有无。虽然运营商肯定在其他方向会受损，但多少从这一点上可以找补回来一些。
　　最后，唯有可怜的联通，因为不存在移动和电信之间的“换代互补”，所以一旦铁塔成立，他们眼下只能先租一点电信的铁塔，未来也不太可能有别人来租他们的铁塔。
　　加上三大运营商在改制后都会失去自建铁塔、自收回扣、自己承包给自己关系户施工的好处。联通在这个事儿上可谓是有害无利。
　　顾莫杰对于中联通改用IPHONE4作为“沃”合约机的报复，来了！
　　就算这里面有点假公济私，至少顾莫杰也是在为全国人民省了1000多个亿造塔钱的基础上，济了找联通报仇这个私。
　　如此重大的事情，要想做成，肯定需要协调很多方面的利益。
　　首先，说服专门委员会和分组内的其他委员、乃至专家组专家，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其次，哪怕说服了专家组和分组、进入全体会议表决，要想拉票通过，工作量更加不可小觑。
　　最后，考虑到中国国情，哪怕通过了提案，以全国政协那可怜的执行力，是没有立法权的，还要依托人大。
　　所以要保障执行力，顾莫杰还得取得三大运营商中至少两家不强烈反对。
　　连横合纵之难，旷绝古今。
　　顾莫杰还真是“As-buzy-ASMr.President”了。
　　……
　　上午一散会，吃午饭的时候，顾莫杰就预料到了：下午肯定会有很多比上午更加“专业”的争论意见，从质询砖家嘴里说出来。
　　并不是那些砖家智商一下子变高了，而是吃午饭的时候，很多来自三大运营商这些利益相关方智库的意见，会一不小心凭空跑到砖家们的脑海里。
　　他丝毫不为所动。该来的，迟早要来。
　　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功课，为这件事情投入了将近一个月的精力，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些临时抱佛脚的砖家么？
　　一边吃午饭，顾莫杰一边回想着这些天来的坎坷。
　　一个月之前，他都还没有丝毫头绪怎么去做好一个政协委员。
　　并不是他不知道该提什么内容的案子，而是他对程序性事务实在没空了解，也不懂提案稿应该如何遣词造语、如何组织、如何答辩以提升通过率。而且这种事情如果所托非人的话，还很容易导致提案内容提前泄密、给对手过多的场外准备时间。
　　政治也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他对此并不在行。他只知道他要说的利国利民的真话、实话该怎么直说。
　　后来，还是2月下旬的时候，有一次顾莫杰遇到那个把他吸纳进“民建”的本省档务负责人，聊天时说起“自己缺一个帮自己组织提案和答辩的负责人”。
　　那个档务负责人当场就说：“您怎么不考虑莫英同志？她在钱氧当总经办主任的时候，就给徐总写了十年省政协提案。”
　　那时，顾莫杰这才想起：自己的母亲，今年也还没满50岁呢，偶尔做点事情，应该还是有精力的吧？
　　那天回到家，顾莫杰破天荒地主动找莫英聊天。
　　“妈，听刘叔说，你原来给徐伯写过好多年政协提案？你对那玩意儿懂行么？”
　　莫英自从06年因为顾莫杰的生意上得罪了人、被从体制内清退出来，内退了。这4年一直赋闲在家，过着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最多民建那边让她去主持一些本省的档务工作，让她散散心。
　　要是没有这些活儿，这个曾经的女强人几乎就要被逼成广场舞大妈了。
　　所以，听到顾莫杰的问题时，莫英的双眼一开始是很混沌的，好久才泛出一丝神采，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激动。
　　“你想干啥？”
　　“你知道的……你儿子现在是全国委员了……那个啥，我下个月有个提案，不知道找谁写。你有相关的资源么、要可靠的人。”
　　莫英哆嗦了一会儿，一把扯住顾莫杰耳朵：“你小子翅膀硬了不是？你徐伯当了十年总经理、十年省政协委员，我这个总经办主任就给他写了十年提案。你说我有没有资源、懂不懂怎么筹措！”
　　资产几十亿的大型部属国企。其董事长、总经理之类的人，在地方上担任省里的代表、委员，是很常见的情况。莫英在这样的部属国企里面当了十年总经办主任，自然也不是白积累资历的。对于这种协调政府关系、促成提案的事情，她早就轻车熟路了。
　　嗯，虽然档次上是Low了一点，那十年她只操办过省级的，没操办过全国级的提案。
　　不过，才能肯定是够了。
　　“妈，那这事儿就劳烦您了。这两年你内退也休息够了，就稍微辛苦辛苦活动一下筋骨……需要招新人配合的话，钱你随便开支……”
　　莫英早就不爽了好几年了。她这种女强人，竟然因为儿子的连累45岁就内退，是可忍孰不可忍！
　　“废话！怎么干还用你小子教我！”莫英一拍桌子，当时就来劲了，抄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小姚小李小陈……还有那个谁，麻溜地给我辞职了，立刻来跟姐干。啥？你问我给你提供啥工作？以后你们下半辈子就负责给小杰写提案、写答辩、当智库。”
　　“啥？小姚你怕这份工作干不长久？你个小妮子，30岁就以为自己很年轻啦？小杰才24呢，你退休了他都远远没退休呢！麻溜给姐过来，这份活保证够你干一辈子，待遇比你留在国企翻5倍！”
　　莫英手下那些旧部，一听说是给本省首富顾莫杰打工，立刻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就宁可赔钱都立刻辞职，回来给顾莫杰当“文案狗”了。
　　顾莫杰在养文案公关斡旋团队上，根本不吝惜花钱。一年几百万，就足够组建一只在国内足够强大的顶级提案智库了——并不是所有的委员和代表，都是大富豪的。至少九成的委员和代表，每年为自己的提案工作支出的成本，都只有几千块或者几万块。
　　顾莫杰每年砸几百万在自己的提案文案和策划上，不包括公关费用，那已经是国内的天价了。
　　换句话说，在美国那种民主国家，或者英国那种议会制国家，或许有参议员肯为了议案的文案策划工作砸这么多钱。
　　但是在中国这种绝大多数代表、委员们都只要负责“木偶举手”、“热烈拥护XX决定”的国家，肯这么把委员身份当回事、自掏腰包那么多钱经营的，顾莫杰也算是独一份了。
　　或许还有李老板那种人，或者任大炮之类的地产大亨，也花得起这个钱。
　　“顾总，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开会了。”身边的秘书叶敏茹小声提醒了顾莫杰一下，然后把下午可能需要的全部答辩材料交给顾莫杰。
　　答辩材料大部分是提前弄好的，但也有根据上午的讨论情况，由顾莫杰的智库临时补充的。
　　“好，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顾莫杰微微一笑，对叶敏茹报以感谢。
　　然后，他就重新走进会议室，准备迎接质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很大一盘棋
　　3月9日，下午。
　　全国政协，新经济界人士的分组会议。
　　一大票刚刚补充了弹药的砖家，对顾莫杰的提案进行了狂轰滥炸。
　　关于动机方面的因素，以及“顾莫杰作为初音集团的老板、是否适合和有权提移动通讯领域的提案”的正当性问题，上午的讨论已经通过了。
　　分组委员会一致认为顾莫杰有权提这个案子。
　　下午，主要针对的是技术性和经营性瑕疵。
　　“顾莫杰同志，关于你的提案，我们认为有以下几点非常恶劣的风险，希望你澄清一下：首先，你说成立铁塔的目的，是降低国家在3G乃至未来4G网络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的重复建设和浪费，那么，你怎么保证新成立的公司不会偏帮目前三大运营商之中的任何一方呢？不出现不公平的打压排挤呢？”
　　这个问题顾莫杰想都没想，因为他的智库早就为他准备好现成答案了：
　　“这很好解决，确保总公司和各省的铁塔公司，从董事长、总经理、监事长这些高层人员构成上，就首先做到每家运营商只能出一个人、正副职不得来自同一运营商。这样就可以避免最初几年出现小利益团体、内部派系。”
　　砖家们窃窃私语，各自发表意见，但没见有人直接跳出来正面反驳。
　　看起来，这个回答并没有太多漏洞。
　　“第二个问题，据我们所知，EVDO、WCDMA、TD-SCDMA三大制式的基站，目前的信号覆盖范围肯定是有强有弱的。如果强行让三大运营商的基建单位合并到一个铁塔建造商里面，怎么解决铁塔建造方规划、新建动机不足的问题？
　　我们可以想象，一旦铁塔垄断实现，铁塔公司肯定不希望自己造出来的铁塔只有一到两家运营商的租金可以收。肯定倾向于造‘三家都用得上’的铁塔。
　　如果铁塔盖密了，单基站信号覆盖效果最好的那家运营商说：‘我不需要那么密集的基站’，以至于铁塔公司盖了100个塔，结果移动只入驻了其中70座，那铁塔公司多出来30座的冗余设计岂不是亏本了？这时候，有独立盈利核算压力的铁塔公司，还肯不肯单独为电信和联通盖那个额外的30座？
　　如果铁塔公司不肯盖那部分，单一基站覆盖半径低的运营商，岂不是要面临临界区信号弱的代价？你这不是在拿偏远地区人民的手机信号质量作为赌注么？”
　　这名砖家委员的话音一落，立刻引起了不少窃窃私语。很多不是电信领域的委员，也纷纷低声表态附和，图个政治正确。
　　这个问题真的很要命，因为经常会被上升到“某些领域完全交给市场、只讲经济效益、不讲社会效益，那就会有损于社会主意祖国制度优越性”的政治高度上来。
　　打个比方，在这方面，铁道部曾经是扛旗的大户。
　　或许有很多民资媒体，攻击铁道部经营效率低下、建设长期亏本。但每次无论铁道部多么颓势，总有一张护身符可以扛：
　　如果把铁路统统交给民资建设，青藏这种必亏的铁路，让谁去造？
　　为什么要造青藏？还不是为了巩固统治和统一！如果不造青藏铁路，万一将来国家还和阿三发生战争，如何保证不再发生62年时“无力保障后勤、无法乘胜追击”的问题？
　　这是有社会意义的，有政治意义的！
　　当年如果不是尼古拉二世耗三十年国力、耗到罗曼诺夫王朝都被列五马克推翻，都要造西伯利亚大铁路，如今谁敢担保1000多万平方公里的西伯利亚领土主权、依然属于苏联、俄罗斯？
　　如果一千多年前不是隋炀帝耗8年国力，耗到隋朝灭亡都要修大运河，谁敢保证中国此后千年不回到南北朝划江而治的局面？
　　东方民族，乃至毛熊，对领土和主权有西方人远远无法想象的渴望。英美式文明，是那种领土主权送了也不一定要，只拿有经济利益的土地。
　　这一点，看看英式经济殖民文明和毛熊帝国几百年的版图成长就看得出来了。
　　在中国，只要抛出一点点“某个领域交给国资经营、虽然会亏钱，但是可以有利于领土主权完整、甚至开疆拓土”，那钱的问题就要靠边站了。
　　中国式的领土欲望，美国人是无法理解的。美国人在这方面的欲望强度只要有中国人的一半，波多黎各和多米尼加早就是美国本土了。
　　（有资源、有经济利益的土地，美国人还是要的。这点马克吐温100多年前就说过：关于美墨战争，地底下有石油的土地，美国当然要去拯救那块土地上的人民；地底下没有石油的土地，就只能让上面的人民多等几百年了。）
　　通讯领域，这个问题虽然没有交通领域那么明显，但道理是一样的——如果拿到全体大会上表决，一个“虽然可以省钱、但是必须以降低全国网络覆盖率为代价”的提案，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
　　砖家组挟凛然大义而来，顿时把整个小组的讨论氛围，向不利于顾莫杰的一面倒逼。
　　帽子扣得很大。
　　“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的，并非原则性问题。”顾莫杰审慎地组织着遣词造句。话题聊到这儿，已经到了改革的深水区，不容开嘴炮说错一句话。
　　“比如，我的提案里面并没有要求所有铁塔都强制要3家运营商都在上面造基站，铁塔公司才会承接。需求运营商少的情况下，让需求方加价就好了。我们应当设置一套‘防止铁塔公司拒绝接小单’的反制措施。最后，运营商网络覆盖率并不一定全部靠基站解决，某些临界差距不明显的地方，还可以让信号弱的运营商多架信号补偿装置。总之，我觉得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市场化调节的手段来解决的，不属于路线原则问题。”
　　这个回答，也算是深思熟虑了。提问的那位工信部资深砖家又追问了几个细节，最终也没挑出什么刺来。
　　技术上，貌似没什么大的漏洞。
　　那名技术砖家只能耸耸肩，目光给隔壁一个国资委的砖家使个眼色。
　　国资砖家轻咳一声，问道：“好，那我们来讨论一些经营层面的问题——前面的提案里面，顾莫杰同志你也说了，如今的铁塔建设浪费，是基于‘三大运营商有垄断地位’，未来成立铁塔，在这个细分领域其实垄断程度有可能更高。我们可以想象，比如现在中移动造一座塔，报上来的预算是200万。未来给铁塔公司做，可能建造成本会变成250万——因为他们更集中了。这个问题，你觉得怎么解决？”
　　顾莫杰笑了：“你真想知道？”
　　“顾莫杰同志，请严肃一点！这里是分组听证。”
　　“好，只要一会儿面对媒体，你承认这个问题是你问出来的，我无所谓啊。你帮我拉仇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顾莫杰不给对方再次指责他态度的机会，轻描淡写地侃侃而谈。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只要把铁塔公司下面的具体施工单位，开放转包给民资公司就行了。就像房地产市场里，开发商和总包承建方、和具体施工方，完全可以是不同的单位么。把施工方的角色允许民资准入，报出来的造价肯定比现在砍一半都不止……”
　　国资砖家立刻就急了：“胡说！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开放给民资！基站布局格局，涉及到国家机密和通讯安全，还涉及到……涉及到……”
　　顾莫杰冷笑：“我没说全部开放，没听清么，我说的是开放‘施工方’这个角色。勘测、选址、设计这些工作，当然还是新成立的铁塔公司自己掌握，设计费和勘测费也是铁塔公司赚。民资只是进入最后段的‘你让我盖哪儿我就盖、你让我盖多高我就盖多高’的施工阶段而已。”
　　国资砖家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要是今天的讨论会传出去，别人一听这个问题是他问出来的、引诱出了顾莫杰的后手、而最后这个提案又通过的话。不知道三大运营商背后如今处在垄断地位的关系户包工头，会想怎么样杀了他呢。
　　这是断了所有铁塔关系户包工头生意的事情呐！
　　还能不能愉快地塞钱拿工程玩耍了！
　　“这个……那个……你刚才还说，要统一到一家铁塔公司下面，防止重复建设。现在又允许那么多民资进来竞争，岂不是又会恶性竞争、促成随便多盖、导致重复建设！”
　　“都说了，首先，规划权还是交给铁塔公司。其次，我们可以用点商务上的措施么，比如施工方竞标时按照区块打包竞标，以区县或者市为单位发包。中标的施工方只要中了一个包，直接获得整个区县或者地级市范围内未来数年内全部新建铁塔的建设权。这样，不就把重复建设的内耗和浪费，在准入分片市场的时候就直接解决掉了么？”
　　顾莫杰有备而来的思路，在砖家们看来，有些天马行空。仔细一想，又是很有道理的。除了那些代表利益集团的反对以外，实在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点。
　　……
　　顾莫杰一开始的提案，已经是尽量不触及三大运营商背后的“关系户包工头”乃至运营商自有建设队的利益了。
　　他也知道，一个改革，要想推进下去，必须分步走，不能追求毕其功于一役。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历史上的铁塔公司2014年才成立，顾莫杰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儿。
　　而且铁塔公司成立不到一年，就被移动和联通控诉：成立铁塔之后，每幢铁塔的施工单价，都比原先三大运营商自建的时候，提高了20%～25%！
　　很明显，那个涨价就是为了平衡各方利益、打一棒槌后还个甜枣。分割走三大运营商一部分权力，自然要给他们送进铁塔的关系户一点好处作为补偿，然后再通过利益链输送出来。
　　顾莫杰虽然不知道历史，却不妨碍他提案。因为“防止运营商重复建设”的思想并不新颖，甚至可以说是在国内3G计划刚提出时，就有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考虑过了。
　　之所以没能立即推动，无非是利益集团没有摆平，并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么做，也并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么做的好处。
　　任何时候都“统一战线”、“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才是取胜的政治智慧。绝不应该一次性同时得罪两拨既得利益者。
　　连太祖都知道，要解决校长，哪怕日本战俘也得充分利用起来。这叫统一战线的斗争策略，并不是无原则。
　　可惜，国资那位砖家，终究是逼得顾莫杰不得不把底牌拿出来申诉自保。
　　在不祭出“民资进入施工段”这个大杀器时，顾莫杰已经有把握让全中国的3G网络基础设施成本降低6%～8%。“民资优先进入”再拿出来后，甚至有可能逼近9%～10%。
　　相比于历史上2014年那个铁塔方案，顾莫杰被倒逼改良后的提案，其实要更先进些，主要就是多了一道“在施工环节引入民资分片投标承包”的改革，让国家和人民可以省更多的钱。
　　唯一要加强的，是对防止民企包工头偷工减料的监督管理。
　　至于其他历史上2014年之后依然存在的铁塔弊端，顾莫杰也不是神，不可能一步到位彻底解决掉。
　　能够让一个国家在一个细分领域，提前四五年改良政策、省掉3G时代重复建设浪费的一两千亿资金、少走点弯路，已经是他的极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提案最终通过、并且促成这个改革落到实处。
　　一个下午的唇枪舌剑过去，3月9号的分组讨论听证，就算是结束了。
　　明天还有一天的闭门讨论和小组表决。再过一天，如果这玩意儿在组内通过了，就要到全体会议上最终表决。
　　一散会，顾莫杰就被各方压力包围。
　　这个漏子实在捅得太大，哪怕是手握数千亿人民币生意的大佬，也没法扛过去。
　　如今对他态度还算中立的中移动，以及目前对初音友好的中电信，都通过各种渠道给他放话了，让他慎重一些，不要做出无谓的得罪行径。顾莫杰也少不得各方斡旋解释，尽量能安抚住一家先安抚住一家；能够透口风的利益交换趋势，也只能点到即止先提两句。
　　最终，晚饭的时候，事情闹到了最上面。
　　“阿杰……齐大让你晚上去一趟。”秘书叶敏茹把这个不知道好坏的消息，准点带到了顾莫杰那里。
　　“好的，我一定准时。”顾莫杰麻木地答应，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
　　……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紫禁城。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得罪了多少人！”齐大一见顾莫杰，指着鼻子劈头盖脸就骂。
　　“要不是我看你也是为了国家，谁花这么大力气保你！移动，联通，电信，哪一个是你这种人随便好惹的？生意做大了就了不起了、翅膀硬了？移动一万多亿人民币的市值、一年5000亿营收，你的公司能比？”
　　顾莫杰静静地听完，才摆出诚恳的表情：“对不起，我错了，一开始我也没打算一步到位。是被分组讨论的砖家组逼问急了，就把一条不成熟的草案提了出来……”
　　“那是全国政协开会！那上面，是你能随便说话的？每一句话，一说出来就写进会议纪要了，收都收不回来的，以后给我小心点儿。年轻人呐……还是图样！图森破！”
　　齐大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顾莫杰一顿。
　　要不是他看顾莫杰这个提案并没有私心，纯粹是忧国忧民，才懒得理这个破事。
　　其实，要说完全没有私心，也不尽然。顾莫杰的私心，或许就是让中国建设3G移动互联网的过程中，少花那么几个百分点的钱，少走弯路，加快那么一年半载的网络升级速度。
　　毕竟，他今年已经是中国第一大互联网大佬了。移动互联网基建加速，他是最大的受益人。
　　虽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全国的互联网从业大佬，二马，李老板，丁三石，刘强冬……都会是受益人。只不过他顾莫杰瓜分的这块好处，是最大的。
　　“我承认，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站在我的位置，已经可以把中国的移动互联网基建，当成自己家的一样来用心了。”面对齐大的训斥，顾莫杰说大实话地把这个想法抛了出来。
　　“把中国的互联网建设、当成你家的来促进？”以齐大的见识，也被顾莫杰的狂妄惊得目瞪口呆。“真是初生牛犊。罢了，今天就拉你一把，看你能不能摆平他们了。”
　　齐大说着，随后打了个内线电话。挂掉电话之后，就回头对顾莫杰交代了几句。
　　“一会儿，你去紫幽阁隔壁那个小楼，我的警卫会带你去的。今天你闹腾的这件事情，具体还要管事儿的人协调。”
　　“多谢您帮我牵线。以后我一定说话小心，绝对不会再冲动了。”顾莫杰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然后跟着警卫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点都忍不了还升什么级
　　自古做皇帝的人，都没有希望把自己的江山糟践掉的。所以，如果可以在历史书里，看到有皇帝被黑成隋炀帝杨广那样可劲儿造的，那多半就是被后人篡改黑历史了。
　　顾莫杰如今对中国的移动互联网建设进度的态度，就和古代的皇帝对自己的江山差不多。
　　他已经是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内容供应商。把中国的互联网基建蛋糕做大，就像是把自己家的屋子装修得漂亮一点。
　　他有充分的动机，像一个家长那样，去为中国人民好——至少在这个细分领域。
　　在这一点上来说，他的心态，齐大已经GET到了。而且有了一丝难得的共鸣。
　　国内任何人都有可能继续捞黑钱，把国家的变成自己家的。唯有已经注定要得到天下的人，懒得把家里的东西从这个屋到那个屋的搬来搬去。
　　齐大和顾莫杰聊了一会儿，交待了几句要紧话。随后打了个内线电话，和对面的人说了几句。
　　“一会儿，你去紫幽阁隔壁那个小楼，我的警卫会带你去的。今天你闹腾的这件事情，具体还要管事儿的人协调。”
　　“多谢您帮我牵线。以后我一定说话小心，绝对不会再冲动了。”顾莫杰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然后跟着警卫走了。
　　今天要是换个上了年纪的人，和顾莫杰这样说话过于勇猛精进，说不定早就被处分了。也就他，有年龄BUFF做掩护。
　　年轻人么，冲动总是有的。第一次，还是应该给个机会让他自己改过。
　　不一会儿，就路过了紫幽阁，顾莫杰被警卫引进了隔壁一幢门前带荷塘的古色古香小楼。
　　都是新闻联播上经常看得见的人，自然也不用介绍。顾莫杰抢上一步，鞠躬问好：“李总好。”
　　“坐，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人面带慈祥、又带几分恨铁不成钢地说，“事情没有你们年轻人想的那么简单的。四万亿，主要还是保就业，保增长。这一届是定下方针的，哪怕执行的时候，有点过度建设、大拆大建，那也是……”
　　多造一条铁路，多造几个铁塔。有没有钱被黑掉？肯定有。上面的人也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问题是，毕竟给给全国那么多施工队、农民工和技术工人找活儿干了。
　　科技的进步太迅猛，人才素质的转型跟进太慢。
　　“产能升级、产业转型”八个字，看起来轻飘飘。背后真执行起来，肯定免不了几千万人饭碗落地，那都是科技进步的阵痛，免不了的。
　　站在巅峰的人，需要考虑让阵痛来得舒缓一些、分批来，别扎堆。
　　李总这般高屋建瓴地和顾莫杰稍微聊了几点，顾莫杰何等智商，自然是一听就懂。
　　三大运营商，这是在拿“保就业”，向朝廷诉苦了。
　　“要是成立铁塔，三大运营商的基建队伍裁汰，怎么解决？中移动十万员工，电信也不比这个少，就联通少几倍。基建队伍新建、维护各算三成，三家合并、铁塔数量少立一半，起码就是数万员工挤出。”
　　顾莫杰甚至可以想象，上面那段话，刚才肯定有人已经哭诉过了。
　　李总说的“起码数万员工的挤出”，那还是留了情面的，只说了体制查得到的账面人数。实际上的直接波及，起码再扩大数倍。
　　因为，所谓的“中移动十万员工”，那只是体制内的正式工。
　　要是算上非体制合同工、派遣工，中移动直接养了40万人。
　　所以，成立铁塔，精简掉目前三大运营商基建单位里的两家，全国范围内至少挤出十几万基建劳动力。
　　少花1500亿的钱，少养十几万直接就业岗位，人均3年成本，大约是100多万，每人一年40万。（毕竟还有设备和材料费。）
　　在心里算明白这笔账，顾莫杰有些委屈：“如果只是为了养10几万人，也用不了每人每年40万吧……”
　　“但是，国家不能直接发钱的，得给他们活干。造铁塔的材料采购，也养活了一批钢铁厂，产业链。”李总一言打断了顾莫杰的幻想。
　　顾莫杰挠挠头，自己还是图样，政治他是玩不来的。
　　他试探着问：“所以，如果我可以给这些人找活儿干、解决其中相当一部分阵痛的话。这个事儿就有很大可能通过了？”
　　“找活儿干？说得轻巧，世上哪有那么精确的活儿替代。三大运营已经找到首相那里诉苦了，首相亲自安抚，如果你可以解决八成以上的平滑再就业、而且确保总投资不减少、总社会效益不减少，这个事情就有机会谈。不然，你只能过两年再提了——减少重复建设的好处，我们都知道。但是，事情的办法，不能这么操切的。”
　　等两年？是啊，再等两年，面前的人，和齐大，都登顶了吧。顾莫杰自然知道，到时候他再来放放马后炮、装事后诸葛亮，自然可以做一个好好先生，相对平滑地把这事儿通过了。
　　历史上，数年之后，眼前这位主亲自开口请三大运营商流量降价，三大运营商都不鸟呢。可见通讯系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多么庞大。
　　可是，等两年，中国在3G建设过程中浪费的那两千亿钱，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顾莫杰已经把中国的互联网，当成他自家的来盘算了，他不能容忍这种情况。
　　“好，这活儿，我接了！”
　　“怎么？初音集团难道要大幅度提高雇佣规模？不可能吧，你五千人都不到的公司，怎么可能增加用10万人。”
　　“一步步说吧，先说投资不减少——我觉得，要想投资不减少，完全是可行的。我们可以加快网络升级速度。3G是08年提出的，08-12年，用个5年也够本了。如果觉得3G计划的投资有富裕，大不了加速进入4G时代。外国人4G的设备到时候肯定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我们自己的LTE也肯定跟得上进度——有钱还怕没处花么？而且这里面只要规划得好，也不存在多少浪费。中移动的TD是可以无缝衔接到LTE的，基站的主体设备都能通用下去。联通也没什么问题，就是电信稍微麻烦一点。但是大不了这三年让电信多赚点钱、将来再让移动多占好处，总有场外的利益平衡手段的——这块我不在行，只能让领导们多多费心了。”
　　顾莫杰很是诚恳，不忘先把自己的目的安利一遍。
　　中国的移动互联网升级加速，对他就是一种有利。
　　如果原先中国要到2014年才进入4G时代，那么，如今就让它2013年年初，就进入4G时代吧！
　　到时候，顾莫杰和任正义联合弄的“海思麒麟950”CPU肯定也能商用了，刚好两边都契合上。
　　而国内其他手机硬件厂商如果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依然按照朝廷原本宣布的“2014年进入4G”进行中远期技术布局的话，到时候肯定会比初音智能和夏为科技脱节那么一年。
　　那也不枉顾莫杰这么拼死推进了。
　　李总斟酌了一下顾莫杰关于投资规模不减的措施，倒是没怎么否决。
　　“这个么，你说的也是办法。说说关键吧，眼下那十几万人的就业，你准备怎么完成。”
　　顾莫杰一咬牙：“如果我有方案，可以给他们一份高端大气的公益性工作，而且确保他们可以稍作培训后胜任，那么所有费用都由我承担么？”
　　“如果你不想要那份生意，而且事情确实有公益性的，国家当然可以持大股。”
　　“好，那我有点不成熟的看法……”
　　顾莫杰也不管合不合适了，把他心里一个荒诞的点子抛了出来。
　　那人听得越来越天马行空、匪夷所思。最后不得不叫来相关专家坐镇，听听顾莫杰的说法靠不靠谱。
　　……
　　“啥？你说你要把多出来的普遍只有高中生、中专生学历的基础劳动力，挪去那个所谓的‘人工智能云端大数据中心’干活？顾总，你这是开玩笑么！那种人怎么可能胜任！”
　　被喊来的砖家，听了一些顾莫杰的基本陈述之后，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领导。
　　“别急，听我慢慢解释，我让他们做的工作，不是那种很有难度的。你们不了解人工智能，所以才会那么觉得。”
　　顾莫杰千方百计地解释，然后一点点分辨。
　　“百度知道，你们都用过吧？百度知道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工智能训练方法。上面的提问，都很接近汉语的日常对话。回答也很符合逻辑。但是，目前来看，百度知道因为是基于互助的，很多高质量的、细微的问题并没有人去回答。回答的答案好不好、是否最合适，也是题主自己选择，不一定客观。之所以有这个瓶颈，是因为百度是一家商业公司，他们必须追求利润，所以内容提供只能指望几乎无偿的第三方，百度自己不可能雇人去回答问题、审核问题、确认质量。所以它的数据有很多瑕疵、误导，不够纯净，会导致人工智能在深度学习时效率大大降低。”
　　砖家们听得很认真，毕竟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这块，国内也找不出比顾莫杰更有思想的人了。
　　顾莫杰看得出来他们有些不信，于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就举了个例子。
　　“百度李老板你们认识吧？上周开会之前，其实我飞到京城的时候，就专门和李彦宏吃了个饭。去年年底，我提醒他百度知道和百度搜索的数据资源，适合用来做人工智能，上周他就告诉我，年后他刚刚成立了一个论证策划团队，定了个名叫‘百度大脑’的项目，刚刚在论证。我说的这些，你们觉得有疑问的，可以找百度方面求证。”
　　顾莫杰这么一援引，砖家们立刻多信了几分。
　　“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国家出大头的钱，初音入股一部分，成立一个非营利的、带有公益属性的云智能大数据中心。我们出钱雇佣专人回答问题、审核问题、归档问题。充实汉语的语音识别率深度学习数据库、充实机器人听汉语问题并对话的智能程度。最终目标，是把汉语人工智能，训练成全世界人工智能度和语音识别率最高的语言。这么做不仅有远期的经济意义，也有重大的政治意义，甚至可以提升华夏的文化优越感。”
　　顾莫杰描绘的这个远景，连李总都有些心动。
　　“人工智能……这个东西，是分语言的么？汉语有汉语的人工智能、英语有英语的人工智能？”
　　“将来机器翻译水平提升到绝对拟真后，差距不大。但是思维模式上还是有差别的。”顾莫杰辩解了两句，然后又条分缕析说了一顿。
　　那些专业言语，自然无需再赘述一番，没读懂的人，回去看一下同一时刻在大洋彼岸、乔布斯和库克说的那番话，就知道了。
　　顾莫杰的陈述，几乎与乔布斯如出一辙。
　　或者应该说，是乔布斯与顾莫杰如出一辙。
　　李总眼神更加热切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那个……那东西怎么经营呢？有了大数据，难道就直接给初音智能免费调用？那你们初音准备出多少资金？要是比例不够大，岂不是拿着国家的钱在假公济私了。”
　　“我们初音可以出资30%，并且提供管理和培训方案，提供一切技术支持。政府提供场地和设备出资，以及部分人员薪酬，总计占比70%。初音方面，可以免费调用这个云智能大数据中心的一切成果。但是成果数据的所有权，依然归属国有的中心。将来如果有诸如百度、或者后起之秀的国内新人工智能研发厂商崛起，也可以问数据中心买数据产品。那些企业都没有出资，国家就可以通过从他们身上收费出卖数据使用权来回本。”
　　李总和砖家们盘算了一下，如今这玩意儿弄出来，两年内肯定只有初音一家买家。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百度也会来买。其他的，就没法预测了。
　　而且百度的出价肯定没有初音那么高，或许才占20%股本支出，甚至更低。也就是说未来必须有5家以上中国人工智能开发巨头问中心买数据，中心才能回本盈利。
　　“李总，三思呐，这个比例……有限的未来，很难预测有没有足够的企业来买。要是不够的话，国家就亏了，怎么看这种数据生意也不值几百亿的商业价值啊……”
　　两个表忠心的砖家，依然在那里劝说李总持重。
　　李总的四方脸上，透露出几分坚毅，拍拍砖家的肩膀：“民族自豪感，文化优越感，这种东西，不能光按照钱来算的。小顾一个商人，都能有这种社会责任感。国物院难道连这点风险都不能承担么？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李总说着，转向顾莫杰：“小顾，那你算算，你说的这个方案，可以解决多少就业、结构如何、需要多少总预算。明天拿个报告给我。如果可行，我就向首相汇报。”
　　顾莫杰慨然允诺：“是！李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而且刚才各位专家们反应有些过激了，其实这东西两三年内的中期商业前景，也是有的。并不是只有初音和百度去做——当然了，如果国内其他互联网商人反应太慢，或者畏葸不前，只能让初音来挑那个大梁了。”
　　一听说两三年内可以有更多商业化用途，大家的反对力度顿时就小了。
　　李总还得保持一些矜持，下面的专家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其中一个忙不迭就追着问：“能说说这些问答大数据的商业化路线么？”
　　顾莫杰微微面露难色：“这个么……我说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你们能保证……”
　　李总立刻眉毛一挑，严厉地对着那群专家训话：“你们都先出去。”
　　专家们相互对视一眼，鱼贯而出离开了屋子。
　　“这里的保密级别，就不用担心了吧？你说我听，法不传六耳。”
　　李总都做到这地步了，顾莫杰也不能藏掖，他相信人家是办大事的，不至于为了点商业利益出卖他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牛逼的创意。我让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的智库评估过，如果成立‘国家人工智能云端大数据中心’，然后运营训练2年，我们就可以尝试把各级机关的热线电话客服人员工作，渐渐用人工智能解放出来。很多技术型客服问题，比如各地工商、税务，乃至银行、移动运营商，目前的接线员接听的客服问题大量是重复的，尤其是技术性、法规性的问答，非常适合人工智能深度学习。只要按照初音的方向走，我们可以在2012年开始这个项目，2014年就让全国所有机关和银行、营业厅的客服接电话人员减少60%工作量，到2016年减少90%工作量。”
　　李总的面颊肌肉抽动了一下。
　　一个省的工商税务、质监环保，十几个局，上百个分局，加起来一个系统500号接电话的客服还是有的。每个省从国企到银行到机关，几十个大系统，那就是至少过万接电话的。
　　如果顾莫杰说的这条真能实现，到2016年淘汰掉90%接电话的岗位，那就至少是30万公务员失业了。剩下的10%客服工作人员，就是解决那些非标准问题、解决很罕见的疑难杂症用的了。
　　而且，还不能排除将来大型民企发现用机器人做客服的低成本之后，也涌进来跟风。那说不定全国最终会有几百万的“接电话型/聊QQ型”客服工作被淘汰。
　　“为三大运营商解决了20万就业岗位，代价却是五六年后要淘汰100万就业岗位？”
　　顾莫杰知道站在维稳的角度，这很难接受。但是如果他都不挺身而出扛下这个问题，还有谁敢正面直言呢？
　　“李总，恕我直言。‘科技进步’的意义，不就是‘研发的时候多花10块钱，将来生产的时候少花100块’么。每一次科技进步后，当我们着眼于解决现有的就业问题时，都是以消灭更多未来的同类岗位为代价的。
　　雇佣10个造纺织机的工人，会让未来的100个纺织工人失业。雇佣10个研发新型输入法的工程师，会让未来的100个打字员失业；雇佣20万人训练深度学习型的客服用人工智能，未来灭掉全国范围内200万接电话的人——这不是天道么？
　　到时候，人类会找到更多值得消灭的未来职业，然后让被挤出来的那些失业者去继续消灭的。只不过以你我现在的想象力，还没法推测那些职业是什么。
　　何况这事儿真做成了，也不一定只有在国内赚钱，咱还可以提供服务贸易出口，谷歌和苹果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和魄力，FACEBOOK没有数据基础。说不定智能客服这个领域，以后就是中国人独霸天下了。”
　　李总苦笑了一下，顾莫杰的野心，当真是令人瞠目。
　　“我明白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那个谁，送小顾出去。”
　　旁边的警卫肃然鞠躬，然后把顾莫杰领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没图这个挣多少钱
　　初音集团的智库，在这一夜彻底开动了起来。连带着第二天白天24小时连班倒。
　　安置十几万人的就业岗位，哪怕其中七成是人力成本落差较低的体制外合同工、派遣工，至少也得四五万块一年——还没算社保这些额外成本。按照中国的法律，企业和个人缴纳的所有社会保险、公积金这些成本算起来，也相当于员工到手工资的60%了。
　　何况，那里面还有几万个体制内人。
　　虽然顾莫杰不愿意为体制内的身份多掏钱，但是眼下为了促成改革，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让这几万懒汉“软着陆”而非“硬着陆”，免得他们过度闹事阻挠。
　　初音的智库核算了一番，安置10几万就业岗位，人均年成本突破了7万块。按照先管未来4年计算，总计安置成本300多亿——之所以按照4年算，是因为历史上4年之后中铁塔还是成立了，所以，这事儿只是被顾莫杰加速了，不可能永远赖在他身上。
　　他愿意帮忙出谋划策养4年，已经是很有社会责任感了。
　　300多亿人力成本，算上大数据中心的服务器、工作电脑、设施、房子和园区基础设施建设，总共将近200亿。所以这个项目的总预算就需要500亿人民币。
　　虽然500亿人民币不是小钱，但至少比花1500亿白白多建很多浪费的铁塔，省钱多了。何况这500花下去，得到的成果也是有价值的。
　　方案可以通过的话，顾莫杰终究是为国家在通讯基建领域净省了一千多亿，还加速了一年多4G时代的到来。
　　按照昨夜的算法，初音要出资150亿，在这个国有数据中心占股30%，国家出资350亿，占股70%。初音负责一切技术指导和技术支持。
　　除了各种核算之外，顾莫杰也少不得在正式的秘密报告上，加入了很多技术细节的解释。比如未来主要让这些人回答些啥问题、如何完善汉语的语音识别率等等，好让不懂行的官员们深入浅出看懂。
　　将来事情略有小成之后，通过向各大企业和机关出售人工智能的接线机器人，按照顾莫杰和初音智库的估价，一个接线员一年的体制内人力成本怎么也要5万块钱。而人工智能机器人只要每年服务费低于直接养人的四成，应该就能比较顺利地引爆市场。
　　到时候按照替换20万电话客服、每人每年等效租金2万，那就是一年40亿的收入。
　　只要初音在那块上赚到钱，后续的同行肯定也会跟进，所以初音的暴利阶段也就维持最初两年，随后就会更进一步降价。
　　投入150亿，这生意只能说是有得赚。至于赚多少，顾莫杰也没指望靠这个过日子。
　　……
　　“例：对于学历程度仅为初中的转移就业人员，可以安排到语音识别组工作。除普通话之外，还可以选出各种主流方言如粤语等、让工作人员与‘初秘’等软件使用的底层语音识别算法对话。
　　工作人员每说出一句话之后，按照软件设定让机器复述几遍、并相应给出几个估算的语义选项。让工作人员选出完全正确或最接近人话原意的选项。如此经过数亿、数十亿次训练，未来的汉语语音识别助手精准度就会更加提高。
　　又例如：针对学历程度高中或中专以上的转移就业人员，应当进行3个月的专业培训，然后进行分类网络提问检索和回答、对即将上线的‘初音知道’（暂定名）上，全国网友提的问题进行人工回答。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加强检索、或者归类提交专家组回答。
　　专家组应当由转移就业人员中的大专以上学历者担任……”
　　一份极尽翔实、让方案看起来更有可行性的报告，摆在了首相大人的案头。
　　国务智库的砖家组，紧张地对项目进行了全面的评估。
　　材料分析四平八稳，一看就是下了非常扎实的功夫。
　　在报告最后，还贴心地写了一些维持稳定的细节贴士：
　　比如，考虑到目前各省的运营商基建队伍当中，以西南贫困山区省份地貌复杂、勘测工作难度大、原先占用人员较多的特点。一旦成立铁塔公司，便意味着西南不发达省份的挤出劳动力最严重。
　　考虑到这个问题，初音集团方面建议，将最大规模的一个云端智能大数据中心，建设在黔省。
　　一来那里几乎是全国最贫困的省份，因为地无三尺平、基础设施差，传统工业产业投资根本不可能到那种路况太差、运输成本太高的地方设厂投资。
　　而初音投资的是大数据中心，完全可以利用那里劳动力成本低、地皮成本低、物价便宜的好处，搜刮“价值洼地”。
　　互联网产业，虽然对传统劳动力有重大挤出效应，但是其在安置劳动力方面，也有传统产业没法比拟的优势。
　　那就是它可以比传统工业产业、更多的拉动基础设施落后地区的就业水平。因为互联网产业需要运输的产品是数据，不存在运输成本。越是传统产业少、资源价格压低的地方，互联网就混得越爽。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
　　比如，为什么后世的某点，中低端写手开始大量挤出到西南山区？只有白金写手才留在沪江？
　　因为同样辛辛苦苦码一个月字，赚五千块钱。一个生活在钱塘的XX匹夫，可能连老婆孩子的吃饭钱都凑不齐。而一个生活在黔省六某水的吴某狼，只要五千块就可以活得挺滋润，因为那里物价便宜（好吧其实也不便宜，这个例子没举好）。久而久之，在钱塘这种地方写书而且还不肯跪下来讨好小白的扑街就渐渐不写了。要么索性跪下来赚快钱。
　　本来，数年之后换了届，阿里的马云倒也弄过“在黔省建立阿里大数据中心”的政绩之举。不过那都是比顾莫杰穿越前还晚的事情了。
　　顾莫杰并不是lowB地抄袭马云的举动。只是风云际会、时势使然，英雄所见略同。
　　何况，顾莫杰此时此举，更多是为了和谐，为了帮助朝廷搞稳定。所以也不能完全考虑全国哪里电信勘探人员挤出最多、经济最穷困。还得同时兼顾目前哪些地方有经济衰退。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黔省和东北几个衰退省，分到了最大的蛋糕。如果方案实施，朝廷会把大部分的“云端智能大数据中心”建设在那些地方。另外诸如荷兰荷北之类的省份，也会分润到一点产能升级带来的就业压力。
　　对此，初音集团还提出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内部口号：利用移动互联网产业，让挤破头到一线城市的偏远民工，可以回乡找到工作机会。
　　那一天，紫禁城里的灯光亮了一夜。
　　中移动和中电信的利益代表，也被反复紧急召见。首相大人也知道这个策略肯定是有利于国的，反复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最后也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一夜无眠，转眼到了3月11日。
　　“恭喜你，顾莫杰同志，你的提案，被拿到全体大会上表决了。”
　　听到分组委员会的负责人说出这句话时，顾莫杰也颇有一股历史豪迈感。
　　后面的游说拉票造势之类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了。中国毕竟不是议会政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做得太出格，说不定适得其反。
　　开会就睡觉等结果吧，反正这些天也紧绷得累坏了。
　　……
　　2会即将进入尾声。
　　中联通总部，常某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很是焦躁不安。
　　中移动和中电信，好歹分权之后，还能在互通有无上得到一些互补的好处。而全程网络升级平滑度最中庸的中联通WCDMA，似乎就这么被无视了。
　　钱要花在刀口上，顾莫杰那家伙，显然是不打算面面俱到把所有既得利益者都拉上了。被抛在圈子外面的联通，显然是被孤立了。
　　最可恨的，是顾莫杰的孤立手段，从技术上解释还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似乎真是WCDMA的网络特性、导致了联通最不乐意加入铁塔计划一样。
　　公报私仇都报得这么毫无PS痕迹！
　　烟已经抽掉了四五根，常某如同焦躁的豹子，皮鞋都磨秃了一层。
　　电话响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拿起话筒，对面立刻传来秘书的声音。
　　“常总，是连想的杨总打来的，我给您转进来？”
　　“还废什么话！”
　　电话立刻“嘟嘟”了两声，然后转接了进来。
　　“老常，这事儿不是我不帮你，没办法——今天表决，各方通气，都是交代过的。顾莫杰那个提案，被通过了。具体怎么实施，你们就等国务院牵头、国资委和发改委出具体方案吧。主体上沿用顾莫杰的意见的可能性很大。每个部委可能就稍微改改，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什么？真过了？真的过了？怎么会……”常某手一僵硬，话筒掉在玻璃桌面上，喀喇喇响了几声。
　　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觉得一阵阵理解不能，侵袭着他的大脑。
　　这简直不符合国内的政治生态规律。
　　圈内人都几乎都听过一个笑话：
　　党委的人被请吃饭，会问：和谁吃？
　　政府的人被请吃饭，会问：有什么事？
　　人大的人被请吃饭，会问：在哪里吃？
　　政协的人被请吃饭，会问：吃啥？
　　一票只配问“吃啥”的人，不就该乖乖地当泥塑木雕、让你举手你就举手、让你按电子投票器就按电子投票器、不让你干啥你就乖乖睡觉的存在么？
　　从来只听说有人担心代表提些冲动、激进的案子、并且成功通过的；但是愣是没听说过有哪个委员有那种能量的。
　　“他只是一个委员……怎么做到的……”
　　“他是委员不假，我不也是委员？怎么，看不起委员？”杨元庆的语气，也有些变冷。幸好他知道常某心情不好，不愿意计较。
　　“委员这个身份，当然不值钱。但是对于我，对于顾莫杰那种人，就是一个敲门砖。只要换取了提案权，后面的案子采纳与否，不是靠他的委员身份来决定的。醒醒吧！”
　　杨元庆丢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有好多美国总统，都是哈佛法学院毕业的。
　　就能说读了哈佛法学院，就有相当概率当总统么？
　　不，是那些政治门阀的子弟，本来就很有机会当总统，然后才选择去读哈佛法学院的。这个因果关系绝对不能颠倒。
　　委员身份不值钱，这点不假。委员，只是顾莫杰的一块敲门砖。有了这块砖，他背后的几千亿的影响力，才能发挥出来。
　　仅此而已。
　　常某无力地坐回椅子上。
　　国家牵头主要出资、初音集团出30%、成立国家挂牌的公益性基础科研机构“中国云智能数据中心”的消息，已经随着提案的通过传出来了。
　　只不过，这个消息很隐蔽：不承认，不否认，不宣传。因为那内定了就是给通信行业三大运营商因为铁塔改制后挤出来的十几万劳动力解决就业的。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中移动和中电信显然都在这个转移的过程中，占了比额定比例更高的好处。而联通就那么边缘化了，吃肉喝汤分量都等比减少。
　　他们并不知道，未来随着改革的深化、随着电子商务的进一步崛起，未来几年后，三大运营商还得往里面塞好几万人。
　　那都是被挤出、解雇掉的移动联通营业厅柜员们。
　　从2008年开始，其实三大运营商在全国的一线营业厅柜员人数，就在以每年7%的速度递减——自动充值的人越来越多，用网上自助营业厅办理业务和查询的人也越来越多，国家就不需要那么多一线柜员了。营业厅数量其实每年都在裁撤，基本上是每年每15家里面关掉1家的比例。
　　互联网+的发展，对传统低端劳动力的挤出，仅仅还只是一个开始。抱着铁饭碗思想的人，终究会被科技灭杀。
　　第二步是柜员，第三步是电话客服。
　　……
　　315消费者日刚刚过去，2会也胜利地落下了帷幕。
　　铁塔公司的规划，已经在国资和发改两家统筹下，拿出了官方第一稿草案。预计今年暑期可以完成铁塔的成立工作、并且从三大运营商分组进人完成班底架构。至于全线磨合、用新业务模式工作，可能要拖到9月份了。
　　这里面还有很多细分山头的工作要做，远不是顾莫杰这样纸上谈兵之人可以理解的：比如，三大运营商现有的铁塔资源，要入股到新公司，那么自然要对每一座铁塔的价值进行资产评估。以便确定三大运营商将来在特塔内的占股比例。
　　否则你让在某省拥有100座铁塔的中移动和只有20座铁塔的联通平分股份，移动肯定是不干的。
　　不过，为了减少重复建设的浪费，在资产评估合并完成之前，国资已经要求三大运营商先把本身的铁塔数据统计出来、有偿付费共享。先把相互租赁的生意做起来，免得另外两家额外起不必要的塔。
　　比如，这几个月的过渡试运营期内，租塔收入就可以是中电信问移动直接收钱。等将来铁塔公司成立了，再由中电信在铁塔内占股、由铁塔出面收钱。
　　这么做，好歹也是避免了未来半年内白造塔、突击造塔。
　　作为提案人，顾莫杰亲自跑了好几趟国资，接受砖家质询，反复学习上面拟定出来的方案。一直忙活到3月20号前后，才算是完工。
　　他觉得自己日理万机的程度，已经不亚于首相大人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张一弛
　　“回来就好，忙坏了吧。”
　　从京城一回到竹溪小径，刚从直升机上下来，陆文君就心疼地迎上去，挽着顾莫杰的胳膊回房。
　　“帮我把领带扯了，连着系了20多天，脖子都勒死了。”顾莫杰往沙发上一个葛优瘫，随手就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扯坏了一个。
　　“别急呀，我给你解。”陆文君娇嗔了一句，然后麻利地把领带取掉。又把顾莫杰的衬衫脱了，交给女仆拿去补扣子。
　　或许是这一家人依然还没能养成彻底奢靡的习惯吧。日常生活中一举手一投足，不由自主还有几分当年的朴素。
　　衬衫虽然是古驰的，要是换个别的百亿级富二代，扯坏一个扣子肯定就直接扔了。
　　第一次当委员，第一次运作提案，和那些官僚扯皮，这活儿可真把顾莫杰累惨了。
　　他就不是个混政治的货。从头到尾都是靠实力，靠“降维打击”的标新立异套路拿人。
　　享受着陆文君揉捏着太阳穴，顾莫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个月各项生意都还正常吧？尤其是手机，IPHONE4都进来个把月了。好坏总要看出端倪了。”
　　“都挺好的，手机行业也是。”陆文君答道，“初心2卖了一个半月，也出了小200万台了，算上提前预售的100万台。目前一共是300万出货量。现在热度慢慢过去了一波，降到全国每天两万台左右的速度。”
　　顾莫杰心算了一下，今年还有8个多月时间，如果没有新的销售高潮的话，‘初心2’的全年出货量也就定格在1000万台了。算上目前已经铺货的东南亚高端华人富商市场，可能最终有1300万出头。
　　毕竟，价格太贵是致命伤。一个国家，买5000块档次手机的人，或许只占到消费者的5%。东西再好，老百姓就是买不起，也只能徒呼奈何。
　　“看来，今年跑量主要还是得靠1代机，中端市场不能丢。”顾莫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想起一个问题，“对了，2代出来之后，1代降价了么？”
　　“目前还没降，准备愚人节或者五一之后开始降——降得太早的话，也怕影响到2代的销量。那都是营销部门估算过的。”
　　“准备降到多少？”
　　“天翼合约机准备降价到1998，最贵的全网通，准备降到2380。大概普降300多块钱吧。毕竟是上市20个月的机型了，市面上芯片、物料成本都有降低，前期研发费用摊销也差不多了，广告也不砸了。哪怕降到那个价钱，还是有净利润的。”
　　2008年暑假1代刚开始卖的时候，初音智能几乎是卖一台就亏200块钱，09年后逐渐降低到一台亏几十块。再到如今摊子铺开、安卓APP生态形成之后微量赚钱。
　　而且是建立在即使降价之后也微量赚钱。
　　初音智能的经营，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总算进入到了做利润的时代。
　　真是创业维艰。
　　“那就好，也不急在一时，就等五一节再降价吧。去年1代就卖了3000万台，今年都降了300块，怎么也要给我保底卖5000万，争取再冲高一点。2代机刷出来的逼格不能白刷，一定要让市场建立起‘初心手机是全球高端领导品牌’、‘是人工智能程度最高手机’的概念。”
　　这些话他也就是自言自语，并没指望陆文君回答他。
　　两人聊了一会儿，陆文君让女仆置办了下午茶，顾莫杰便这么在阳光房里闲坐着小憩。一边喝茶用点点心，一边把他这一个月因为忙于国事而疏忽掉的生意近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一切都很正常。
　　初音电子邮箱，经过年后这一个多月的继续发酵、生长，又多了几百万用户，而且这几百万用户都是从腾讯家吸过来的。所以如今，初音电邮至少甩开网易和QQ邮箱50%以上用户规模。
　　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吸附效应，完全是因为不用初音邮箱、不给邮箱绑定钱包帐号的话，给陌生的初音邮箱用户发邮件会多很多麻烦。得先让对方发好友邀请信息、双方互加通讯录才行。久而久之，有门槛的一方只要规模够庞大，自然会倒逼着低端客户转移。
　　换句话说，要是初音邮箱在自己只有3000万用户、QQ有5000万用户的时候，使出“可选择付费阅读邮件”这一招，那就是彻底的自杀行经。用菊花想想都能料到，最终下场肯定是初音那3000万人都不剩了、统统跑光。
　　但是，在初音有8000万、QQ只有5000万的时候，再使用“可选择付费阅读邮件”，效果就反过来了。
　　说白了，这个门槛的效果，是“加深本领域重度垂直程度、加速行业第一名杀死第二、第三”的武器。谁站在第一，就可以从这个技能中加速得到更多好处。
　　所以，在初见、钱包、初音邮箱铁三角分别达到3亿、7000万、8000万用户之后，初音哪怕躺着、将来什么都不干。只要技术体验别落后，就可以让邮箱这个领域得到源源不断的优势。
　　电子邮箱这个市场，QQ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连带着在云盘/网盘领域，也因为邮箱的连带效应，受到了重挫。
　　邮箱的暴力增长，带来的是初见钱包和初见聊天软件的交替补强。这两个产品，也因为组合牵动效应，每个月至少可以比原先再额外得到200万人的新用户，并且这种迁移性额外增长至少可以保持到今年年底。
　　换句话说，到2010年结束，因为电邮的拉扯效应，钱包和初见可以额外多2000万人使用——这是完全白送的数据，没算其他日常发展渠道带来的增幅效果。
　　“到2010年年中，争取‘初见’的日活用户数反超QQ、微信10%。到年底反超15%。国内有效总用户数，争取达到QQ/微信的90%。全球有效总用户数，争取反超QQ/微信5%”
　　这组数据，就是新形势下初音网络科技对今年主战场的预测和目标了。
　　有了电邮和初心2手机的支持，“初见”的产品负责部门很有信心做到这一步。
　　“终于走到可以躺在功劳簿上滚雪球的年头了。”
　　聊完公司近况，顾莫杰甚感欣慰。他创业七年多来，被敌人先发优势最明显、垂直程度最严重的一个领域，在3年的厮杀之后，终于硬生生掰过来了。
　　……
　　回到钱塘，顾莫杰也不急着去公司上班，就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遥控提点一下公司的近况。日常工作，自然有雷俊和叶维伦、古勇将等人打点。
　　3月22号这天，秘书叶敏茹来到竹溪小径，给休假中的顾莫杰带来了一份报告，倒是提醒了顾莫杰一件事儿。
　　“希腊政府从春节前后公布了今年赤字消减方案、税改和增发国债计划。经过一个月酝酿，欧盟表示了一定的支持，并且有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内出台以欧洲央行主导、一系列欧洲主要商业银行参与的希腊救助计划。另一方面，穆迪等国际权威信用评级机构，正在对希腊整改方案出台后的远期效果进行评估。按照目前的趋势，他们很有可能在半个月之内出具新的报告，决定是否进一步降低希腊主权信用等级。”
　　叶敏茹来的时候，顾莫杰正在喝下午茶。他把杯子一搁，也不看报告，就直截了当问结论。
　　“你觉得希腊的主权信用有可能进一步调低么？”
　　“勇哥看了目前公开的相关数据，也总结了这方面的智库意见。估计下调的可能性占八成以上。按照穆迪、惠誉一贯的办事效率风格，应该会在4月10号之前公布。”
　　顾莫杰起身，徘徊踱步了一会儿，走到窗前推开玻璃，让早春的新鲜空气可以扑进屋里。
　　“我本来就想过，这几个月肯定要去欧洲长住一段时间。度假也好，考察也好，收购合作也好。不过没想到是这个时间点，真不凑巧。”
　　叶敏茹：“有……有什么不方便的冲突么？”
　　顾莫杰看着窗外，也不回头：“4月10号……距离我的第二轮大非股解禁，时间很紧呐。我肯定得留个心腹，在国内帮我盯着股权抛售工作。君君的，费姐的，都要抛出5%，让初音娱乐流通股上升到40%。”
　　叶敏茹抿了一下嘴唇：“如果不嫌弃我笨手笨脚，这事儿我帮你盯着好了，总不会让你低价卖出吃亏的。你就带费姐和君君去欧洲度假好了。”
　　顾莫杰这才回头，帮叶敏茹整理了一下衣领，善意地微笑：“谢谢，我相信你的。下次有机会，会带你出去的。”
　　叶敏茹莞尔一笑：“这有什么的，我跟你跑了三四年了，又不稀罕。你不要我跟，我正好清闲呢。再说那些欧洲国家，我自己渡假的时候也去过好些个了。”
　　“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
　　“那要帮你订机票么？”
　　顾莫杰示意叶敏茹不必费事：“没必要，去欧洲又不是美国。把配给老雷的庞巴迪借回来开两个月就好了。”
　　叶敏茹一想也对，就去帮顾莫杰调度飞机、申请航线、申请降落地这些。
　　按照顾莫杰的行程，第一站先去希腊，到时候再慢慢转悠一下德、意、奥这些国家。
　　去希腊的途中，庞巴迪的航程不够，那就在塔什干停靠加油一次。
　　沿途国家，都要申请航线领空，乌兹别克那边，还得申请降落。
　　一切繁琐的事情，叶敏茹都麻利地半天内就办好了。
　　当天深夜，顾莫杰就带着陆文君、费莉萝，以及几个保镖、财务助理、投资助理，总共十几个人，登上了庞巴迪飞机。
　　9000公里的行程，睡一觉就到希腊了。至于半途停靠的塔什干，顾莫杰根本没兴趣下飞机观景——不就是些中亚草原游牧民族的城市么，有什么好看的。
　　……
　　希腊时间比中国晚5个小时，所以不怎么需要倒时差。顾莫杰只是在飞机上多睡了一会儿，降落的时候天色刚刚是佛晓的状态。
　　爱琴海上，已经可以看到几分墨绿的微光，太阳却还丝毫看不见。
　　或许是气候暖和、阳光充足，加上历史上被和谐教的奥斯曼人占领时间比较久。希腊的房子都是漆成鲜亮的乳白色或者奶黄色，窗户都很小，以便尽可能地反射掉阳光。
　　这种屋子虽然在炎热的地方容易凉爽，但是从空中看下去，就觉得城市特别明亮。哪怕是晨曦的微光中，都可以看得非常分明。
　　那种清爽的感觉，很难言说。就好像干冷清爽的冬日，正常天气总要六七点才会天亮；但如果地上积了皑皑白雪，哪怕五点多起来也能感受到莫名的美景。
　　希腊的天气并不冷，但是满地的古建筑，就如同皑皑白雪一样清爽。
　　也算是机缘巧合，让顾莫杰在这个时间点，飞临这个国度的上空。感受到了这份慵懒、独到的魅力。
　　“真可惜，这么美的晨景，这个国家的人却都在睡懒觉。也难怪，他们只能从英法德借钱发福利了。”
　　陆文君被顾莫杰吵醒，慵懒地神勒个懒腰，双臂从身后环住顾莫杰。透过舷窗望着越来越近的乳白色大地。
　　“人家那是会享受生活，个个都和你一样，只赚钱不花钱，这世界也早就经济危机了。没听首相说么，现在是‘消费救国’。”
　　“君君说的太好了，你也不看看你这德行，赚了那么多钱，忙得欧洲国家都没跑过几个。美国倒是经常跑，这次索性多住点时间吧。”
　　顾莫杰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传来的是费莉萝的声音。身着比基尼的费莉萝，一起床就先打理她那一头如丝如瀑的黑长直。
　　“消费救国，那也是在国内消费救国吧。我们倒好，来救希腊人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国内的网喷喷死。”
　　费莉萝促狭地靠在顾莫杰肩头，毫不避忌地深吻了一下：“马化腾被喷了这么多年都鸟事无，要喷死还轮不到你呢。”
　　庞巴迪缓缓降落在雅典国际机场。又一辆价值300万美元的“宫廷元素”提前等在了VIP出口处，接了顾莫杰一行就走。
　　“宫廷元素”是奥地利原产的，顾莫杰来之前，让叶敏茹提前预订了一辆，将来就放在欧洲这边度假乘坐。将来如果有初音高层来欧洲差旅，也能借用。反正300万美元在顾莫杰眼里就不叫钱。
　　“这机场这么空？虽然时间是早了点。”看着不用抢跑道的机场，顾莫杰不由感慨了一句。
　　费莉萝坐在车上，看着萧条的街景，提醒道：“现在才早上5点多。何况人家正债务危机呢，旅游业重挫，航班起码比满载的时候砍掉了30%。”
　　“好了，不说这些了，先找个地方吃海鲜茄盒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处不在炒房团
　　“不被人认出来的生活，真好。”
　　一大清早六点多，坐在雅典街头的科鲁诺餐厅阳台上。享受亲民的、只要五十欧元一位的家常菜。顾莫杰觉得这才是生活。
　　虽然这个阳台被包下了，旁边几张桌都没有人。不过楼下偶尔经过的市民，哪怕距离顾莫杰只有二十米，并且抬头看了，也不会认出他来。
　　这种待遇，别说在中国无法想像，就是在美国，都已经不可能了。
　　凡是会上街的美国人，如今也都认得出顾莫杰这张脸。
　　也只有到这些慵懒的国家，才能享受不被人围观的日子。
　　“虽说是特色菜，一大早就吃这个是不是太油腻了？好多卡路里！”陆文君咬了一口酥脆又香浓的海鲜茄盒，不安地嘟哝了一句。
　　那个味道，在她的记忆里，应该是最贴近中国人习惯的西餐了。很香浓，很重口，只可惜吃着有心理负担。
　　“给你加个橄榄沙拉和蔬果披塔卷？”一旁的费莉萝推过来一个盘子，然后作势就把陆文君面前的茄盒拿走。
　　“不用了！我都吃过了！”陆文君护住茄盒，想了想，“油腻还是早上吃比较好，大不了晚餐吃素好了。”
　　费莉萝耸耸肩，一副促狭的表情，那眼神似乎在说：反正我随便吃都吃不胖咯～
　　希腊人的饮食，有一贯南欧地中海国家喜欢羊肉、羊奶酪的特色。同时这地方被和谐教统治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也夹杂了一层浓厚的阿拉伯或者土耳其饮食气息。
　　也算是欧亚合璧。
　　或许因为克里特岛的油橄榄，据说是全球最好。所以希腊人在调味料的选取方面，非常钟爱橄榄油。
　　西班牙人喜欢用香草醋、意大利人喜欢用罗勒叶解决的调味，希腊人统统都用橄榄油搞定。如果太油腻，最多单独加一点香草作为香料。
　　传统西餐里面，很少有重油的油炸食品。但是在希腊，就可以吃到橄榄油炸的羊肉末海鲜茄盒——也就是刚才被陆文君嫌弃油腻的这货。
　　这道菜还有一种不起油锅炸、光靠菲达羊奶酪铺一层后焗烤的近亲，就是游客们都很熟的“慕纱卡”。不过顾莫杰一行来得比较早，焗烤菜要等太久，而且一大早根本不开炉，他们也就拿橄榄油炸的凑合了。
　　妹子要是怕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连偶尔破例一次都不敢，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一行人就着带渣的、泡沫丰富的土耳其咖啡，美美地用了一顿毫无负担的早餐。
　　或许是因为随行人员额外给了几百欧元小费、包下这个阳台；所以餐厅老板对这组客人也挺上心，最后亲自上来招待结账，甚至还用几句简单的汉语搭讪了一下。
　　“你们是中国来的富豪吧？来买房子的？最近房产可便宜。”
　　听到这句汉语时，连顾莫杰都震惊了。费莉萝用汉语解释：“我们只是路过，不会在希腊待多久的。”
　　老板已经听不懂了。
　　顾莫杰等人又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原来那老板的中文水平只会说那么十几句常用语，最近几个月临时学的。平时还是得靠希腊语或者英德语交流。
　　靠着随行人员的翻译，顾莫杰一行从老板口中得知：“最近旅游业不太好，你们这么豪爽的客人，已经不多见了。不过年初重整计划推出之后、政府放宽了投资置业移民的条件，就有一些中国客人来这里买房。政府对他们非常重视。”
　　顾莫杰和费莉萝相视苦笑：果然东瓯炒房团的嗅觉，还是那么灵敏。
　　“你们真不买房子么？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们介绍靠谱的中介，绝对不坑。”
　　“不好意思，真没这个预算。”顾莫杰笑着婉拒。
　　餐馆老板没再说什么，他看得出这个东方来的大富豪是真不想买。至于顾莫杰说的“没有预算”，直接就被他当作谎言过滤掉了。
　　只能说顾莫杰在说谎问题上还是图样了。
　　他新买的“宫廷元素”，还停在楼下停车场。就算餐厅老板不识货，不知道这车要300万欧元。光凭那科幻的外表毛估估，就够在雅典郊外团购一票别墅了。
　　如今可是2010年，雅典或者圣托里尼岛海滨别墅，小户型或者联排的，27-30万欧元就搞定了。就算500平以上还带四面花园，也就七八十万欧。
　　顾莫杰的“宫廷元素”，可不等于4幢500平带花园的海景别墅了么，还是带珊瑚沙海滩的那种。
　　“好吧，不管你们买不买，卡里地亚区海边的帕拉劳·费里罗码头会所，最近每半个月都有一场高端拍卖会。萧条以来被执行抵押的豪宅别墅、庄园酒窖、订制豪车、私家游艇，统统都有。这几个月来的中国客人，都会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捡漏。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反正今天正好是开拍的日子。祝你们好运吧。”
　　餐厅老板说完，也结好了帐，不再废话。
　　“帕拉劳·费里罗码头会所？”费莉萝饶有兴致地向餐厅老板确认道，“有这么个地方？”
　　“有什么问题么？”
　　“怎么拼写的？”
　　“F-a-l-i-r-o”
　　“谢谢，你的小费。”费莉萝眼珠子一转，又拿出一张500欧元，作为给餐馆老板的小费。
　　几人起身，费莉萝挽着顾莫杰的胳膊，微不可察地摇了两下，撒娇道：“人家想去看看嘛。”
　　顾莫杰温柔地抚弄了一下费莉萝的黑长直：“这有什么，反正也闲着。只是刚才没问几点开始，去早了也是闲着。”
　　费莉萝忖道：“听名字应该是个高端游艇码头，实在去早了就在那边的会所玩一会儿好了。”
　　陆文君在一旁打趣：“说到底，还是姐的名字太像洋人了，到处都撞车。过几天去意大利，可要好好到费列罗巧克力工厂里参观一下，或者把他们的厂子买下来玩都可以。”
　　费莉萝脸一红，自谦道：“那还算了吧。人家好歹全球第四大巧克力制造商，几百亿人民币的品牌价值还是有的。不过我们自己弄个厂玩玩倒是可以的，就不知道费列罗有没有打算在中国本土化合资。”
　　几个妹子叽叽喳喳闲聊着，女保镖已经用谷歌地图查了路径。开着“宫廷元素”出市区一路往南，很快到了海滨的波塞东诺斯（Poseidonos）大道——初音家买的高德地图，至今海外路况细节依然不够，只能在中国国内弄弄导航，出了国，暂时还是要靠谷歌地图。
　　不得不说，雅典的地名，就是很有特色。滨海大道居然叫“波塞东诺斯”（Poseidonos），从词根上来说，正是希腊神话里的海神波塞冬。这条路西北端是雅典的民用港，东南端正连着帕拉劳·费里罗游艇码头。
　　那里是雅典最高端的富豪游艇码头，也有全雅典最好的海滩度假会所。欧美中东来的土豪客，除了看那些存在数千年的古迹之外，就剩来这儿奢侈了。
　　海滨有专门铺白珊瑚沙的独立海滩，连带独栋租赁的度假酒店。
　　顾莫杰一行人也没打算在希腊购置房产，就租了一座度假酒店，然后把房车停酒店院子里。一行人洗漱换装，享受了一会儿沙滩阳光。
　　不一会儿，女助理打探了消息回来，在费莉萝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们说拍卖会要午饭之后，我们先自由活动吧。”
　　费莉萝把情况和顾莫杰说了，然后自顾自换了比基尼，抹了防水型的防晒霜，然后也不等别人，像一条修长的美人鱼，一跃跳进了爱琴海。
　　海滩边上都有围防鲨网，不可能离开海滩500米远以上。水深最深的地方也就七八米，酒店里还有配水上摩托，所以绝对不怕出意外。
　　陆文君微微露出些羡慕的神色：“要是有费姐那么好的水性就好了。嗯，说不定她是因为没我大，才一脱就下水。”
　　这么一想，陆文君顿时就成功被“精神胜利法”自我安慰了。
　　她拿出一支乳液，嘟着嘴戳了一下顾莫杰：“喏！你给我涂！”
　　……
　　一伙人舒坦了一上午，回房间叫了午餐，准备吃完就去拍卖会。
　　或许是早餐的橄榄油煎海鲜茄盒吃油腻了，一行人只点了相对清淡的酸酪小番茄沙拉、柠汁碳烤贻贝章鱼卷、一些小清新配菜的披塔薄卷饼。
　　肉菜就一道刀背斩烤羊肉卷棒，用孜然、香草、橄榄油调味。
　　顾莫杰原本是排斥吃这种肉肠一样的烤羊肉的。因为觉得类似香肠的肉都是下脚料做的，好端端有整块好肉，何必鼓捣得七零八落再吃。
　　但是吃过几根之后，他立刻就改变了看法。
　　这里的烤羊肉，有一定的土耳其风格，但更多是受阿拉伯影响。
　　挂炉烤到一半的时候，不像土耳其人那样彻底片成薄片。而是用刀背斩斩到将断未断、内里筋肉全部打碎、但肉块表层依然连在一起。于是吃起来的肉质就像手工撒尿牛丸一样，可以打出Q弹的劲道。
　　既有了手工打筋丸子的Q弹，又保持了整块肉排的表面酥松、卖相完整。
　　而且刀背斩绝技还有一点好处。
　　别的烤肉无论怎么做，最高境界也只不过是“外焦里嫩”，外表微微金黄、内里多汁红白，就是羊肉的极限了。
　　但是一旦用了刀背斩，把肉处理到将断未断的妙到毫巅之处，就可以做出“外酥嫩里酥嫩”的绝美境界。
　　内外俱臻化境的烤肉至高境界。
　　唯一的遗憾，是刀背斩的烤肉没有几十年手艺淫浸，是掌握不好的。
　　“有点意思，不像是欧洲国家的烤肉。”顾莫杰吃完，忍不住点评了一句。
　　费莉萝倒是见多识广，一吃就知道这味道不是纯粹的希腊传统：“应该不是国家的问题，是厨子的问题。高端会所酒店，肯定哪国的好厨师都请得到。”
　　顾莫杰好奇，问了一下酒店的侍者。侍者说，帕拉劳·费里罗游艇会所是专程从巴格达请来的大厨，专门做这道烤羊肉棒。刀背斩的烤法，也是厨师自己带来的，又结合了希腊本地烤肉的一些特色。
　　据说那厨师早年是给萨达姆·侯赛因做菜的。萨达姆被小布什杀了之后，这些人才流落到外国。
　　听说厨师来自伊拉克，顾莫杰等人也就不疑有他了。众所周知，地球上做烤肉最好的厨子都是巴格达的。
　　看来这个游艇会所还真是土豪们的聚集地了，专门找中东厨子，肯定是要服务那些石油狗大户。要是没有金融危机，说不定这里的生意还得火爆几倍。
　　吃饱喝足，用了点茴香酒清清口，时间差不多就是拍卖会的点了。顾莫杰让费莉萝用她的名字报了名，拿到了一个包厢的入场券。
　　拍卖会所是一座三层跃层的大厅，中间的主厅足有十几米高，但是两边的回廊有二三层包厢，都是落地的半透玻璃结构。大厅的拍卖师席位背后，是个巨幅的高清LED屏幕，应该是用来放PPT展示拍卖品的——这里卖的都是不动产，或者别的大宗奢侈品，没法把实物搬过来。
　　放眼看去，中间大厅里黄皮肤黑头发的人绝对不少，虽然也有可能是日本人韩国人，但中国人绝对占了多数。
　　这些都是炒到外国来的炒房团了。
　　门外走进来的人里面，白人自然是有的，还有一些比较扎眼的都裹着白头巾，老远就可以辨认出是中东的狗大户们。
　　狗大户人数不多，但往往都是进包厢的。
　　时间差不多了，一个燕尾服的拍卖师上台略微讲了极具开场白。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大家来到帕拉劳·费里罗游艇会所拍卖会捧场。今天我们照例会拿出很多往年看不到的珍贵定制奢侈品和绝版区块的地产，供大家竞拍。或许希腊这个国都，在欧洲算不上奢华。但是她绝对是有历史底蕴的。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有500年历史以上的古代庄园改装的别墅、有历史文艺价值的；也可以看到19世纪、经过百年精修保养的原装风帆游船。所以，如果是不常来希腊的贵客，千万不要错过这场盛宴。”
　　“好，废话我们就不多说了，先进入今天的第一宗珍惜物业——爱琴群岛的伊奥妮希亚岛，以及岛上的海景别墅、游艇码头等一切设施。拍品来源为前希腊国民银行副总裁卡塞斯·托尼尔斯的执行财产。起价——900万欧元！”


第二百章 首富遇首富
　　“原来只要900万欧元，就能来希腊当‘岛主’了？也难怪国内炒房团都涌过来了。”
　　包厢里面，顾莫杰只管自己看戏，并没有举牌的意思。900万欧元的底价，他也就是听听而已。
　　旁边的费莉萝挽着顾莫杰一侧胳膊，轻声说：“这是金融危机的效应，要是08年上半年，底价起码1200万欧元起。而且都说了这是拍卖底价了，肯定会叫几轮上去的，最后1000多万成交应该没问题。”
　　“那也挺划算了其实，毕竟是当‘岛主’啊。”陆文君略微有些花痴地看着LED大荧幕上放出来的实景照片。
　　那个岛屿看上去确实不大，也就长宽各一两百米的椭圆形，陆地总面积大概两公顷。然后岛上有个几千平米建筑面积的豪华大别墅、沙滩回廊。加上小型发电机房、净水机房、无线信号天线之类的附属设施，一座游艇栈桥。
　　另外还有淡水蓄水池、珊瑚砂的引入式大泳池、白沙海滩、覆盖了大半岛上空地的棕榈林和油橄榄树林。
　　这么个岛，估计最后成交价换算成人民币，也就1亿多。相当于摊到房子上3万多块一平米，其他东西就算搭着白送了。
　　“你要是喜欢，就买咯，反正就点零花钱。”顾莫杰也不拦着，虽然他不喜欢希腊，如果陆文君想要，他也不吝花点零钱博妻子一笑。
　　换个思路，他在京城的香山别墅，也花了1亿2人民币。到这里都能买座岛了。
　　“不要，又不会来住。”陆文君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剁手，“说不定这次玩好，这辈子也不会来希腊旅游了。投资这种东西等增值，说出去太Low了。”
　　既不想住，也不适合投资，更没有收藏的历史艺术价值，买了也就没意义了。
　　事实上，下面大多数中国客人，买这里的庄园也不是为了等增值——就希腊经济那鸟样，谁都知道肯定增不了值了。他们买房，还是为了满足投资移民的条件，好让自己入籍成为欧盟成员国的公民。
　　如此一算，900万欧元起步的岛主，就不划算了。
　　气氛果然有些冷场，最后还是几个中东来的豪客先后举了两三次牌。
　　“好的，来自卡塔尔的艾哈迈德先生，900万欧元。”
　　“巴林的哈卡德·侯赛因王子，950万欧元……”
　　“……”
　　“哈卡德·侯赛因王子，1250万欧元第三次，成交！”
　　大厅里的拍卖师口干舌燥地烘托了许久的气氛，最终落锤。一个巴林来的大胡子酋长子弟，顺利成为了新任岛主。
　　后面，又拍了一些豪华的、有历史的海滨别墅，或者珍藏绝版的古典名车，起价都在百万欧元以上，每隔十几件偶尔有个千万欧元级别的。有流拍的，也有稍微喊了几次成交的，总归没有争夺特别激烈的东西。
　　不过这里还算是良心了，至少有一点很讲原则：那就是拿来卖的东西，都是每一件都有原创性、独特性的。比如岛主之类的身份，每个岛上东西肯定都不一样，如果是卖车卖游艇，要么是珍藏绝版，要么是前人私人订制，总之绝对不会有量产版的东西拿来卖。
　　这里卖的是收藏品，不是二手货，量产版进来，就有点侮辱逼格了。
　　“还算有点意思，至少诚意挺好的。”顾莫杰喝着土耳其奶泡咖啡，中肯地点评。
　　“也是希腊这国家毕竟有点历史，有点底蕴。虽然工业和经济真是差得可以。”费、陆二女无不如是认为。
　　几个人吃着坚果喝着咖啡看戏，倏忽便是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下面陆陆续续处理掉了四五十件好东西，眼看拍卖会就要尾声了。
　　拍卖师换了一个表情。
　　“好，接下来是例行的本场最高额标的——船王家族奥纳西斯的传世游艇，‘克里斯蒂娜·O’号，起拍价3000万欧元！”
　　很多第一次来的客人轰地一下闹腾了几声，似乎是被拍卖师的声势和底价吓到了。然后又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有些茫然。
　　拍卖师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了。按说如果是卖别的东西，遇到客人不识货看不出这东西的价值的话，他正应该舌灿莲花各种吹嘘，把货物的卖点烘托出来。
　　可惜，他作为一个希腊人的尊严，导致他唯独在卖这玩意儿的时候，不能自吹自擂。他必须等待客人自己发现这件货物物有所值。
　　很快，有一个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稍微有点历史涵养底蕴的日本客人发话了：“你们怎么可能有奥纳西斯家族的‘克里斯蒂娜·O’号游艇的拍卖权？就你们这家会所拍卖行的档次，好像还不够格吧！”
　　“斋藤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确实不太够格。所以雅典娜·奥纳西斯的律师团并没有独家委托我们一家拍卖行出售这艘游艇。她同时还委托了别的拍卖行，并且会每周通报进度。如果别的渠道卖出去了，我们这里当然会及时把信息下架。实际上，奥纳西斯小姐并不是非常急于出手。她只是借此表个姿态。”
　　那个日本客人斋藤也是坐在包厢里的，通过扩音器和大厅里的拍卖师聊天，所以旁人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问完问题之后，斋藤就沉默了。
　　大厅里一些没文化的中国煤老板、炒房团开始窃窃私语：
　　“这艘游艇，看上去最多也就值一千多万欧元吧？一下子就开价三千万，还是底价，是不是坑呢？”
　　“是啊是啊，这卖相，国内买艘新造的游艇，不算税也就1亿5人民币顶天了。320英尺，换算过来大概99米长吧。尺寸倒是还算宽敞，就是样子款式太土了。看数据也不怎么给力。”
　　包厢里面，陆文君一开始也看得不甚了然，觉得确实卖得贵了。但是她毕竟多个心眼，不会说出来。
　　“姐，你觉得呢？”
　　费莉萝一条纤手撑着下巴，犹豫地说：“奥纳西斯，希腊船王，四十年前硅谷英豪没有崛起的时候，也曾经也做过全球首富。这艘船可能有什么典故吧，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百度一下或者谷歌一下不就好了。”
　　“我初音搜索一下好了。”陆文君撅撅嘴，发挥了一下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初音浏览器的搜索，虽然用的人少，但是功能并不差，不是么？总不能自家人都看不起。
　　稍微翻了一会儿，陆文君就“啊”地惊呼了一声。
　　“好污！”
　　“怎么了？怎么污了？”
　　顾莫杰和费莉萝都关心地问。
　　“你们自己看！”
　　顾莫杰斜着眼神偷觑，很快从一个稗官野史的网页上找到了端倪。
　　希腊船王、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曾经是世界首富。1975年他去世时，留下了20亿英镑的现金遗产，以及欧美多国100多处房产、庄园、矿藏。加上100多家被他投资过的公司的部分股份，还有一支由50多艘万吨轮组成的海运船队。
　　这艘游艇就是奥纳西斯在60年代初改建的，当时花了400多万美元。而且被改造成游艇之前，这艘船的前身是加拿大海军的一艘护卫舰，当时已经有20年船龄了（是二战结束后没及时收工、造了多出来的军舰）
　　所以，到现在为止，这船已经60年的船龄。要说结构设计老旧，也就在所难免了。
　　怪不得土豪们都看不起这种一点都不够流线爽滑、数据又不好看的游艇。
　　不过，因为是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的座驾，这艘船有不少光辉的历史价值。
　　比如船上有一间客房是奥纳西斯专门为他的私人密友、前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留的。丘吉尔也在船上住过几次，会见过一些客人。
　　当然，能够让船增值的，绝对不是招待丘吉尔这种糟老头子客人之类的历史。更关键的是，奥纳西斯在这条船上睡过不少女明星。
　　一开始，是20世纪最伟大的女歌剧演唱家玛丽亚·卡拉斯（50-60年代全球最红的女歌唱家，仅限于古典歌剧领域。不涉及流行音乐），她做了奥纳西斯将近20年的情妇，在这条船上同行出游被啪无数次。
　　女歌手玩腻了，就换女演员。所以第二个在船上留名的女人，是好莱坞50-60年代的巨星伊丽莎白·泰勒。（这人就不用多介绍了吧，两次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N次最佳提名。）
　　最后，演艺圈的女人已经不能再满足奥纳西斯的装逼欲望，他开始了新的狩猎。他的约泡伟业也达到了一生的巅峰——他在这艘船上，邀请了美国总统夫人杰奎琳·肯尼迪同游，并且成功睡了。
　　请注意：这桩伟业是在JFK、也就是肯尼迪总统还没被刺杀前就完成的。并不是肯尼迪死了之后才去捡破鞋。
　　虽然肯尼迪本人因为各种家族遗传病，每天要吃十几种药，所以年纪轻轻就各种狂躁症、抑郁症、导致性瘾非常强烈需要泄欲舒缓神经。以至于肯尼迪总统一生开过无数次一池子一池子捞女人啪的泳池派对、并且累计上过一千多个女人。
　　所以，总统夫人杰奎琳是在肯尼迪各种对不起她、各种伤害她的悲苦心情中，被奥纳西斯勾搭上的。
　　但不管怎么说，睡到了就是睡到了。
　　成为世界首富时的奥纳西斯，是极度张狂的。他不仅要睡，还要让他的老伙伴、传媒大亨默多克不停帮他炒作宣扬，确保每一个美国人民都看得见：“嘿！统统给我听着！你们大美利坚国的总统夫人，被我奥纳西斯睡了！肯尼迪死了之后，杰奎琳还被我娶回家了！”
　　在60年代戴高乐对美强硬主义、欧洲复兴主义、美国那边则是“垮掉的一代”的摇滚反叛主义的大背景下，奥纳西斯当初那么干是很提气的。
　　欧洲人，尤其是希腊人不仅不觉得他上女人猥琐，反而觉得他为国争光，为欧洲争光。
　　现在希腊人虽然已经痤到底了，怂得不行，好歹还能留下这艘船意淫一下当年勇：“虽然现在被高盛的华尔街狗坑死了……但是当年咱希腊的奥纳西斯，也是操过美国总统夫人的。”
　　……
　　看完了这段，顾莫杰和费莉萝也是不胜感慨。
　　顾莫杰摸着鼻子琢磨：“但是按说不应该呀。就算希腊国民经济烂透了，也不至于会到奥纳西斯家族都缺钱过日子的程度吧？听说雅典娜小姐手里，怎么也有三四十亿欧元的流动资金呢。”
　　费莉萝不置可否：“谁知道呢，或许不是缺钱，是那个雅典娜小姐本来就打算脱手这条船表表姿态吧。听说她是个特立独行的富家女，20岁就嫁给了一个又穷又为她离过婚的男人。那个男的比她大12岁，也不帅，唯一的优点是马术非常潇洒，是个顶级骑手。而雅典娜小姐最热衷的就是骑马。有很多渠道都说雅典娜小姐很渴望过普通人的生活、稍微有点钱奢侈就行。至于多出来的，对她来说只是沉重的历史负担。”
　　他们并不知道，雅典娜·奥纳西斯其实从危机开始，就在抛售那艘她外公当年用她母亲命名的游艇了。而历史上，她要等到2013年、希腊债务危机深陷到最低点的时候，才成功成交。
　　或许，她只是想摆脱自己生活的束缚吧，而且也不希望在希腊国民都非常痛苦的时候再保持自己的财富象征——那样只会让她承受更多“为富不仁”的舆论压力。
　　卖船，然后把卖船得到的钱捐掉，说不定是最好的表姿态选择。
　　而站在顾莫杰的立场上，既然这条船有历史文物价值，也是不吝收藏一下的。
　　他沉吟道：“当初只花了400万美元的船，哪怕后面连年修缮，再花这么多，也就800万成本。3000万还是有点被坑的感觉……倒不是我舍不得钱，关键是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人挑衅了。”
　　被骗钱这种事情，对顾莫杰来说，关键不是钱，而是“被骗”这个动作。钱他是不心疼的。但是被骗带来的智商不如人的挫败感，会让他很恶心。
　　费莉萝太了解他了，于是就开解道：“放心吧，60年代的400万美元，光看通货膨胀都比现在的3000万欧元值钱了吧。之所以没人买，是大多数人觉得这东西不好玩、只能收藏。你要是愿意收藏、懂得欣赏，‘成本价’绝对是值回来的。”
　　还有啥好说的？那就举牌吧。
　　“3号包厢，费莉萝小姐，3000万欧元！”
　　大厅里的拍卖师，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复杂。
　　这件不能叫卖、不能卖弄其卖点的东西，终于有人出价了么？
　　但是，又有点舍不得它被卖掉。
　　而且“费莉萝”这个名字一报出来，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纷纷侧目：费莉萝？这座游艇会所不就叫“帕拉劳·费里罗”么？难道是老板的女儿？
　　“还有其他人出价么？3000万欧元一次！”
　　“3200万欧元！”
　　“3200万欧元！是哈卡德·侯赛因王子！”拍卖师的声音更激动了。
　　操！特么的那个狗大户是傻逼么？顾莫杰心里有些鄙视。
　　那家伙，自己不出价的时候，他也不出。自己这方出了，他倒抢上瘾了。
　　难不成中东人都是天生犯贱，喜欢和人抢着买，这样才有烧钱时的装逼打脸成就感？


第六卷 初音共荣圈
　　走出国门，初音娘的“大东亚共荣圈”。


第一章 贱人就是矫情
　　“3300万！”“3400万！”
　　“3500万！”“4000万！”
　　顾莫杰一开始还是挺诚意的，动了买来收藏把玩的心思，所以还是试着加了两把价、加到3500万。
　　而且每一次，都等到拍卖师喊到第三次的时候，才卡点加价。
　　但是，当那个二愣子的哈卡德·侯赛因王子一次性喊出4000万欧元之后，顾莫杰就没兴趣了。
　　他不是烧钱烧不过对方——巴林这种鼻屎小国，他还没放在眼里。就算巴林王室掌控的石油天然气资源，估计资金也不会高于初音集团如今的全部资产。
　　何况谁都知道，那种国家的国王都是大种马，儿子起码生几十个。这个哈卡德·侯赛因王子，还不知道能分润到老爹百分之几的钱呢。
　　之所以不和那些人烧，是顾莫杰的智商不能容忍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他的敌人很多，不可能遇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傻逼，就和对方对烧几千万欧元。
　　“闪人，准备等希腊这种有眼无珠的国家付出代价好了。”顾莫杰拿出一根雪茄，也不顾旁边有妹子。说明他的内心，已经被激怒了。
　　费莉萝不说什么，抄起手机，拨了刚才预约拍卖行包厢的号码，然后疾言厉色地说了几句。
　　顾莫杰没听清，略感好奇：“你说啥了？”
　　“我问他们要奥纳西斯小姐的联系方式。”
　　“他们肯给？”
　　“我说了你在这里。”
　　“噢！我就知道你又冲动了。”顾莫杰无奈地耸耸肩，费莉萝这人，就是有点使小性子、傲娇受不得气，跟林妹妹似的。
　　是不是太瘦削的妹子都有点这属性？换做好脾气的陆文君，多半是忍一忍就算了。
　　既然费莉萝泄漏了顾莫杰在这里，问会所要一个雅典娜·奥纳西斯的联系方式，自然不是问题。
　　别说奥纳西斯小姐，就是希腊总统帕普利亚斯，听说顾莫杰来了，都会亲自屁颠屁颠跑过来、请求招商引资拯救他的国家。（帕普利亚斯：拜托，奥那西斯小姐的地位比我这个总统高多了，你会不会举例子？）
　　费莉萝越俎代庖又拖延时间加了两次价，期间打了一个电话。
　　……
　　对面包厢的哈卡德·侯赛因王子正爽着呢。
　　最近，他对于来希腊玩耍，其实是拒绝的。要不是被人骗了，才不会来呢。
　　而且一来他就后悔了。
　　因为希腊正在经济危机嘛，所以肯定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淘便宜货滴。
　　伟大的巴林酋长的儿子，怎么能和买打折货的人同流合污呢？那不是自降逼格了么？
　　谁不知道中东石油狗大户们，是遇到某牛逼品牌打折活动、都要拿RPG顶着对方脑门、逼着人家升回原价再买的？
　　买打折货，简直是侮辱了狗大户的尊严。向狗大户推销打折货，简直是在看不起人。
　　他也没空谷歌一下，他不提，手下人也不敢主动谷歌、主动向他介绍“克里斯蒂娜·O”号的光荣历史。
　　对于收藏珍品的拍卖，哈卡德·侯赛因王子只有一个信条原则：一定要买有人抢的东西。有人抢了，才说明是好东西，买到手才不会被人嘲笑。
　　要是别人都不要、只有自己要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好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他在希腊度假了半个多月了、上次拍卖会已经看到过这条船了，却懒得举牌。因为他觉得这船老气、慢吞吞。
　　现在，有中国人抢了，他也就上了。
　　“5000万欧元一次……5000万欧元……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拍卖师正说着，台下一个助理健步如飞窜上来，塞给拍卖师一个手机。拍卖师对着讲了两句，就满头大汗了。
　　“那个……非常不好意思。本船船主雅典娜·奥纳西斯小姐的律师团通知本所，他们取消了拍卖。所以，本标的流标。”
　　“什么？你特么是耍我么？”哈卡德·侯赛因王子这边的人，顿时就鼓噪起来了。
　　这不是看不起人么？
　　拍卖师卑躬屈膝地解释：“对不起，非常抱歉。按照法律，奥纳西斯小姐已经预缴纳了相当于底价8%的拍卖保证金，如果反悔的话，她就要把这笔钱赔给竞标人。现在，对方已经做出了让步，考虑到贵方已经喊到了5000万欧元，船主奥纳西斯小姐愿意按照5000万欧元的标的额、补足差额部分的8%保证金，然后平分给您和另一家竞标的费莉萝小姐……”
　　拍卖，并不是有人出过价就一定会成交的。
　　很多小白，觉得喊了价钱就要扛到死，其实那都是逗二逼玩呢。
　　国内那些“地王”炒作型拍卖，有多少是喊了巨额高价之后，最后不给钱重新流标的？难不成，法律还会去强制执行么？
　　所有人进场竞拍也好，挂牌出售也好，都是要给交易保证金的。而法律的权力仅限于，把对方预先缴纳的那几个百分点的投标保证金给收缴了；并不会超出保证金的责任程度范围。
　　后世一票“地王”炒作拍卖中，虚喊高价然后流拍、赔相当于底价百分之几的投标保证金。虽然看上去很亏，实际上在资本炒作市场上可以大赚。
　　比如，卢弯区出一个楼面价10几万一平米的“地王”，立刻就会引起地块周边其他房子楼盘跟风涨涨涨。而炒地王的这个开发商，如果恰好在周边有多个相邻地块的房产，他们完全可以从相邻地块的涨价里面，把保证金几十倍地赚回来。
　　所以，聪明人进拍卖场，都会善用“喊了高价最后不给钱”或者“引诱别人喊高价最后不卖”这两种武器。智商不够用的人，才是喊了一定得给钱。
　　在违约成本很低、违约得利却不菲的时候，果断违约，是一门伟大的商业艺术。
　　底价3000万的拍卖标的，8%交易保证金的话，船主要先缴240万欧元。如果她反悔，不想卖了，无非就是这个240万罚没，一部分给拍卖行当白忙活一场的劳务费，另外大部分赔给出价竞标成功的人。
　　何况，现在哈卡德·侯赛因王子还没竞标成功呢。
　　“侯赛因殿下，您会得到您的200万欧元赔偿的，还有200万欧元会赔给同样出价了的费莉萝小姐。如果您还不满意，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事儿真是奥纳西斯小姐的临时决定，我们爱莫能助。”
　　拍卖师最终挤出几丝卑躬屈膝，把这番话对哈卡德·侯赛因陈述了一遍。
　　哈卡德·侯赛因好悬被气出病来。
　　很显然，那个奥纳西斯小姐也是不差钱的主儿。
　　人家卖东西，看上的不只是钱。还有那么几分希望，能够引来一些场外资源。或者说，仅仅是希望通过这笔交易交两个值得交的朋友。
　　一艘船，卖3000万还是5000万，对于有30多亿欧元现金存款的奥纳西斯小姐来说，有差么？
　　她只是觉得石油王子不值得交往罢了——至少，在她得知有顾莫杰这个更有趣，更儒雅，能有能耐的对比选项出现之后，是这样的。
　　挖矿狗和煤老板，就是这么凄惨。
　　一辈子被高科技产业的人歧视；
　　世世被高科技产业的人歧视；
　　永世被高科技产业的人歧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哈立德王子要是会中文，此刻他就应该唱一句“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逼格跟狗粮混成一块……”
　　顾莫杰带着妹子们静静地离开了拍卖会，深藏功与名。
　　……
　　当天的晚宴，预约在奥纳西斯家族的主要私人岛屿之一、斯科尔皮奥斯岛的宫殿里举行。
　　自从2005年、当时20岁雅典娜·奥那西斯和那个比她老12岁的巴西马术师结婚之后，她有很长一部分时间住在巴西。偶尔回欧洲，也是住在她度过少女时代的瑞士为主。
　　费莉萝的联系邀请转达到的时候，其实雅典娜正在瑞士的洛桑。
　　听说有一伙有趣的客人，看上了那艘以她已故母亲名字命名的游艇时，雅典娜也不吝飞回祖国晃悠一下。
　　“要不要换高端一点的礼服？”这个问题，陆文君和费莉萝在赴宴之前都问过顾莫杰。
　　最后顾莫杰的回答是：怎么漂亮怎么穿，别太轻佻就行。听说那个雅典娜，也是一个痛恨贵族繁文缛节的家伙。
　　这么一想，陆文君和费莉萝也就不纠结了。
　　其实仔细想想，顾莫杰如今的资产，怎么也比过气的老牌财阀奥纳西斯家族有钱了。何必没自信呢？
　　收拾打扮的时候，陆文君还不忘问一句：“阿杰，那个奥纳西斯家族到底有多少钱？网上随便初音一下，都说30多亿欧元现金，好像也不是很牛逼。”
　　“百度、谷歌来的你都信？那上面怎么可能准。”顾莫杰微笑着爱抚了一下陆文君的头发。
　　“30亿欧元只是现金。另外她的地产、船队这些易估值资产，起码就80多亿欧元了。奥纳西斯家族当年还持股了大大小小100多家公司的股权，有多有少。几十年下来还没倒闭或者被收购的，大概还剩60多家吧。这块值多少钱就很难说了。那些隐形富豪的资产之所以难估计，就是因为他们手持的生意股权，大多数不是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不必向公众透明。”
　　陆文君不是很懂财务，听了也就过去了。费莉萝毕竟做法务的，商业常识很敏锐，拿了资料扫了几眼，估计了一下。
　　“那看来，实打实算的话，那60多家公司的总股份，不会低于90亿欧元，加上30亿现金、80亿固定资产，奥纳西斯家族目前的产业200亿欧元应该还是值的。”
　　按照这个算法，奥纳西斯维持希腊首富依然是很轻松的。在东南欧那些巴尔干国家中间，也依然是首富。
　　三个人闲聊着，收拾停当。傍晚时分，就来了一架奥纳西斯家族的直升机，降落在费里罗游艇会所的停机坪上，接走了三人。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飞行，直升机就如期降落到了爱琴海上距离雅典大约100海里的斯科尔皮奥斯岛上。
　　这个岛屿还是挺大的，有4000公顷（40平方公里），呈现为一个向一侧弯曲的哑铃状，所以凹进去的地方适合营建深水游艇港湾。
　　不过岛上的开发程度相当原生态，除了拿出几十公顷改造成游轮港口、机场之外，就只剩3处宫殿/庄园，以及通讯水电之类的配基础配套设施。其余没开发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森林，或者几条几公里长的珊瑚白砂海滩。
　　在飞机降落之前，费莉萝鸟瞰了一下全岛的状态，自言自语道：“看上去比下午拍卖行里拿出来的货色大气多了。不知道这个岛人家卖不卖。”
　　一行人从直升机场下来，立刻还要换上一辆加长定制版的“宾利大陆飞驰”，然后绕着盘山公路开下去，开了大约5公里，才到奥纳西斯宫。
　　私人机场，包括直升机停机坪，都是建造在岛上山丘的顶峰的，并没有在宫殿隔壁就开辟停机坪。看得出岛屿的主人非常环保，注重自然简约的渡假风格。
　　奥纳西斯宫门口，一个金发妹子带着几个保镖和女仆，丝毫没有架子地坐在室外花园的法式石桌边等待。石桌上有阳伞，宫殿没有围墙，一切都很贴近自然。
　　反正，这是私人岛屿，弄花园围墙有点多此一举。
　　“欢迎，来自‘神秘东方’的顾先生。没想到我的船挂出去之后，还能引来这么有趣的客人，我一直以为你不屑于奢侈的呢。”
　　那个丰挺高挑的金发女郎婉然一笑，亲自迎了上来，嘴里说的是英语。目测这妹子有1米75以上，如瀑的金色中分长发，肤色则是经常晒日光浴的小麦色。
　　她自然就是本岛岛主雅典娜·奥那西斯小姐了。
　　顾莫杰一行也少不得给点面子，用英语回聊：“幸会，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机缘巧合，奥纳西斯小姐似乎对我挺了解的？”
　　“你这么传奇，谁不了解？我一直挺羡慕你的。”
　　顾莫杰嘴角一挑：“羡慕我有钱？”
　　雅典娜收敛起调笑的表情，正色道：“是羡慕你有钱的同时、还能有自己的生活。不像我，钱不是自己挣来的，没那个能耐驾驭，只能被外公留下的律师团监护。”
　　顾莫杰知道自己有些说错话，也不好解释，就大大方方拿起妹子的手吻了一下，算是行礼。
　　雅典娜好奇地打量着他，最后微微一笑：“唉，如果有氛围的话，我是真想用‘初见朋友圈’和‘美颜相机’交朋友，而不是FACEBOOK和Insgram。你比扎克伯格那种人有趣多了。”
　　“这或许就是机会成本吧……生命只有一次。有钱之后，选择一种花钱的人生道路，就等于同时放弃另外的选择了。奥纳西斯小姐……”
　　“诶，我说你这人酸不酸，老是‘奥纳西斯小姐’这么喊，我记得你比我小吧？”
　　“我86……”
　　“那就是比我小了，我85。要叫直接叫雅典娜就行了，或者叫雅典娜姐姐。”


第二章 声望值MAX的效果
　　人的江湖地位到了一定段数，就和玩《太阁立志传》玩到后期差不多。
　　“名声值MAX”、“剑圣/枪术天下一/天下无双/军神/纵横家/医仙/茶圣”之类称号卡一大堆。
　　然后马路上随便遇到一个新武将，聊一句话，对方醍醐灌顶状地纳头便拜：“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剑圣XXX啊”。
　　聊完点开人际关系属性卡一看，好感度已经60分了。比名声0的时候认识新人，起码少送两轮厚礼、少费七八回喝茶道的功夫。
　　当然，前提是刷名声的同时，别和马化腾或者真田昌幸那样：一不小心恶名值也刷太高、踩到“弑主/表里比兴/恶逆非道”这种卡。
　　顾莫杰如今这个点，出现在任何欧洲国家，都是救世主的存在。
　　州长或者总统见了他，也会陪着吃几顿饭拉投资，拉项目。
　　所以，雅典娜·奥纳西斯对他这个完全靠自己、都能拼出比她家族产业还多的钱、还这么帅气谦和、又能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的男孩，有好奇，想接近，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何况，在坐的四个人也就相差一两岁年纪，基本上都能算是同龄人。雅典娜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世上有哪个同龄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丝毫不被富豪气场影响的。
　　那种感觉就更加神秘难耐了。
　　奥纳西斯宫的花园回廊里，一张宽大的玛瑙贴面圆桌上，顾莫杰、陆文君、费莉萝、雅典娜四人，就像自家好朋友一样，毫不拘束地坐在那里，用着晚宴。一边吃，一边聊些双方互感好奇的趣事。
　　雅典娜的穿着很随性，外面是白棉质外套，比连衣裙短点，比罩衫长一点。就这么敞开着、3月底的爱琴海，气候比较暖和，夜晚也不怕着凉。白棉外套里面，就直接是火红色的亚麻布抹胸和短裙。肩颈和腹部大片的小麦肤色，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袒露着。
　　毕竟是25岁的已婚女子了，又是豪门女，随性一点很正常。
　　晚餐的菜色，倒是没有再夹杂那些阿拉伯风格的羊肉，而是加入了法餐和意餐的影子。
　　雅典娜的母亲，在她3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小时候跟她那个法国籍的父亲和继母，住在瑞士。瑞士菜杂糅了法意的细腻之处，也有南德高山民族的豪爽。
　　“那个……雅典娜姐姐。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还是谢谢了。让你有钱不赚，专门和我私下交易。”顾莫杰聊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繁文缛节，端起一杯茴香烈酒，敬了雅典娜一下。
　　陆文君和费莉萝也凑趣地举杯。
　　“最后一杯啊！再敬酒我可就恼了。”雅典娜架不住中国式的多礼，喝了一大杯，小麦色的皮肤更加泛起酡红，“这六七年里我捐掉送掉的钱，也有十几亿了。有些东西，不想留着，卖多少钱对我来说真无所谓的。要是可以遇到几个有趣有内涵的朋友，就好了。”
　　费莉萝凑趣地插嘴：“看得出来，你和你母亲，都是有钱不幸福。或者说有钱买不到自由。”
　　“费姐你调查我？”
　　“这还用调查，谷歌上就这么说。”
　　“哈哈，也是，我们都是透明人。来，为透明人干一杯。”雅典娜俏皮地苦笑了一下，这次倒是主动干了。
　　顺了口气，雅典娜怕顾莫杰一行再谈生意，一口把事情敲定了：“克里斯蒂娜O号，就算你3000万欧元，直接拿走吧。这话题别再提了。我给那个巴林人的200万违约金，就当不存在。当然啦，该给你们的200万违约金，我也是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了。”
　　“那是应该的，你本来就是为我们违约的么。”
　　雅典娜婉然一笑，不再多纠缠钱的话题，转移到了她感兴趣的事情上：“JAY，我很好奇，听说你创业成为亿万富翁之后，依然还可以享受校园生活。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到的？我记得我好像什么都没做。”
　　“是么？为什么我不行啊！我13岁的时候，我外公生前委托的财产代管律师团，就雇了一群以色列特工，想把我从瑞士绑架回希腊。后面整整6年，我爸都不许我再和同学说一句话，走到哪儿都是一群保镖把人群隔开。”
　　“我是富一代，你是大家族，不一样的。有人想对付你，是因为你的财产有很大的继承分配利益。我身边一个有能耐抢夺继承权的人都没有，当然没那么多破事了。”
　　这世上，除了杨坚和李渊这对难兄难弟之外，相信没哪个开国皇帝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了夺位或者逼宫夺位。
　　“X龙夺嫡”的戏码，都是大家族开枝散叶几代人之后，出现的困境。
　　“唉，都是命呀。所以我不喜欢和别的贵族世家打交道，都太虚伪了。其实我这人也不是完全讨厌钱。要是给我1亿欧元，让我想怎么奢侈就能怎么奢侈的过完一辈子。不用被隔离，没有人害我，可以随便交朋友，那我早就开心死了。问题是，超过1亿欧元那部分，我也享受不了，只是给我带来了痛苦和限制。真是财富的诅咒。”
　　顾莫杰畅怀大笑：“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只要够花的钱、多余一份不要’，我现在都停不下来了。”
　　过犹不及，短短四个字，却是世上最难做到的。
　　雅典娜也觉得自己有点孩子气了，收住了吐槽：“说真，5年前我结婚的时候，我未婚夫就和我吐槽过一句话：‘除了比尔盖茨，这世上其他要想接近我的男人，都会被认为是心怀不轨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世上好歹又多了几个‘就算接近我，也不会被认为是心怀不轨’的朋友了。”
　　顾莫杰：“你说我？”
　　雅典娜：“当然！”
　　“应该算吧。当然，不光我是你的朋友，她们也都是。”顾莫杰思考了一下，不忍心拂逆对方，便应承了下来。只不过他立刻补刀了一句，免得氛围太暧昧。
　　这个雅典娜真是个可怜人。有钱，却没有驾驭这些钱的基本能力，最后被金钱反噬得没了朋友。
　　他看得出来，雅典娜很孤独。世上够资格接近她、又不被外界世俗目光怀疑心怀不轨的潜在朋友，太少了。
　　换句金老爷子武侠小说里的话，这妹子就是那种“三岁小孩挥舞百斤大锤杀敌、稍有不慎就会砸死自己”的典型。
　　雅典娜吃完最后一口，起身拍拍压皱了的衣摆：“你们今晚就在这儿留宿吧。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和管家说也可以，找我也可以。对了，这个岛如果你们有兴趣，我也可以卖哦。大不了到时候岛做便宜一点，船做贵一点，以后每年可以少缴不少物业税。”
　　国内小白往往羡慕欧美“永久土地产权”，但这玩意儿的代价是要每年交物业税的。
　　按照地产估值，每年缴纳1.5%物业税，70年下来，也就相当于重新买一遍了。国内的70年产权，当初其实就是这么算出来的。
　　奥纳西斯家族留了这么多地产，要防止每年缴纳巨额税金，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交易的时候低估资产价值。
　　比如眼下这笔，假设顾莫杰同时买走“克里斯蒂娜O”号游艇，以及斯科尔皮奥斯岛。那么他完全可以在报价船的时候多报3000万，岛屿报价的时候少报3000万。最终成交总价不变的情况下，未来每年就可以少缴3000万*1.5%也就是45万欧元的物业税了。
　　顾莫杰想起费莉萝说过想要，也就不扭扭捏捏了，直截了当问：“这个岛估过价么？”
　　“估过，去年债务危机爆发之后，就有几个人试探过。比尔盖茨给我报了1亿2美元。后来阿布拉莫维奇给我报了1亿52美元。但是我不喜欢阿布那种人。”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顾莫杰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姐姐做买卖完全不懂生意经，就看和谁合眼缘。
　　“你要的话，1亿欧元我就卖了。”
　　生意聊到这里，也就彻底打住了。
　　饭后活动，首先安排了开快艇夜间海钓，不过说真实在没啥好钓的，完全就是因为刚吃完饭不适合剧烈运动，所以用开快艇代替压马路了。
　　顾莫杰也不会钓鱼，于是就载着三个妹子，把担任驾驶员的雅典娜保镖挤开。自己火线学习怎么开快艇，然后吹着海风溜了一大圈。
　　上岸冲洗一下之后，雅典娜邀请顾莫杰一行参观她的岛。顾莫杰一开始以为是开车，谁知雅典娜让女仆牵过来4匹马。
　　来的时候，顾莫杰等人从谷歌上就已经知道，雅典娜是个马术狂热者。她本人练过好多年马术也参加比赛。而且她当初之所以嫁人，也是嫁给了一个马术大师——她丈夫拿过奥运会马术铜牌。
　　“我们不会骑马……”
　　“贵族怎么能不会骑马。”
　　“忙着赚钱呢……我就是个暴发户，等我儿子那辈，说不定就会骑了。”
　　顾莫杰打趣地拒绝，引得雅典娜一阵好气又好笑。
　　“开快艇一学就会，骑马就不肯学！真没劲。”
　　“喂喂喂，我们都是理科生啊。骑马不好标准化的好吧。”
　　一旁的费莉萝，这时候给了顾莫杰背后一刀：“就君君是理科生好不！你明明和我一样学法律的！”
　　顾莫杰顿时哑火了。
　　费莉萝走到雅典娜的马前，抚摸着鬃毛，说道：“算了，小娜，姐陪你。反正我这么轻，和你骑一匹也压不坏马的吧，你教我。”
　　“成，还是费姐痛快。”雅典娜满意地一笑，把轻盈的费莉萝拉上了马，两女共起一匹。
　　最后，顾莫杰和陆文君这两个理科生，还是只能在女仆牵住马嚼子的情况下，先慢慢地适应。跟在雅典娜和费莉萝的马身后，缓缓而行。
　　雅典娜回眸挑衅地一笑，加快了速度。
　　“不骑完全岛，就不卖给你了。”
　　“喂喂喂！跑那么快干嘛！你喝了三大杯茴香酒呢，这算不算酒驾？”
　　……
　　飙快艇，吹海风，骑烈马，喝烈酒。
　　好像骑马一圈回来之后，几个人冲了澡又围炉痛饮了不少茴香酒，最后端上来的甚至是那种带点乳白色的、情人节版本的。据说那玩意儿比普通版茴香酒还额外加了神秘香辛料。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顾莫杰只觉得浑身酸软，整个人都断片了。
　　活了24年，还真没这么放纵过。
　　费莉萝和陆文君都在身边，臂腿枕藉。白花花油腻腻地几束波浪，悠扬婉转。玉体斑痕点点，也不知是什么黏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嘿，还好么？起来了。”顾莫杰忍着头疼，把两个妹子都从身上推下去。
　　一起身，腰就阵阵作痛。
　　不是遇上削肾客了吧？
　　往后一摸，没有刀疤，腰子还在。
　　“费姐和君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女上都能要这么狠，印象里只有宝儿有那么销魂的骑功……还是我越来越虚了。”
　　能把Girls-On-Top玩得这么6的妹子，世上也没几个了。
　　挣扎着醒了醒神，顾莫杰下定决心，将来不管多忙，也不能耽误了锻炼身体。
　　收拾利索下楼，女仆已经在花园里摆好了盛大的早餐，雅典娜比顾莫杰等人到得还早些。
　　也是借着此刻天色已亮，顾莫杰才看清，原来奥纳西斯宫的回字形中庭花园，顶部是用可伸缩的玻璃顶罩起来的。一旦严丝合缝收拢，就不怕盛夏虫子太多，或者冬季可以当阳光房用。
　　不过，直径超过七八十米的中庭玻璃穹窿，手笔还是着实让人震惊地。至少顾莫杰没在别的有钱人家里见过。
　　“早上好。”雅典娜眉目含春，笑盈盈地把一叠厚厚的文书推到桌子对面。
　　“我让我的律师团连夜弄过了。游艇作价1亿欧，岛3千万。以后你每年记得交50万欧的税。反正总价不变，你我都不吃亏。如果你能在希腊找到几个项目投一下，稍微挽救一下这个国家，那就最好了。虽然我一辈子加起来，在这里住的时间也没超过3年，对这个国家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
　　顾莫杰上前，拿过文书扫了一眼，就递给旁边的费莉萝。他自己则拈起一块松饼圈，就着菲达酸酪吃起来。
　　“没问题，我签吧。”费莉萝也是一边用早餐，一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字签了。
　　顾莫杰亲手卷了一个披塔卷，递给雅典娜，笑着说：“别介意，不是不相信你。费姐就是这职业习惯，当律师出身的。”
　　“我知道，昨晚喝酒的时候你们都说过了。要是这世上的律师都有你们这么和蔼，我也不至于从小就要躲着他们了。”
　　“啥？昨晚说过了么？喔，不好意思，我们几个都喝断片了。”顾莫杰挠挠脑袋，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雅典娜脸色一红，低声啐了一口，用自言自语地音量碎碎念：“虚伪！”
　　费莉萝把钱交付清楚，然后委托了雅典娜的人去办理登记变更（船的产权也是要变更登记的，只不过没有不动产税）。
　　然后，那艘99米长的、颇有历史意义的游艇，以及这座当初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娶杰奎琳·肯尼迪的私人蜜月岛，就转移登记到了费莉萝名下。


第三章 费杰西号
　　顾莫杰一行辞别了雅典娜·奥纳西斯，也没让雅典娜再派直升机送他们。而是直接搭上新到手的“克里斯蒂娜·O”号游艇，准备开回雅典。
　　船员当然不用另外雇佣，因为卖船的时候，已经随船送了2名海员和4个懂行的、长期在船上服务的女仆。这些人下半辈子的合同关系，都转到费莉萝那儿了。
　　这是顾莫杰第一次登上“克里斯蒂娜·O”号。
　　一踏上甲板的时候，他就有一种错觉。
　　似乎，这艘船的甲板会呼吸。
　　海浪的微弱力量，被一股玄妙的结构，传达到这艘饱浸历史的修长快船的每一个角落。
　　99米长的船体，在21世纪虽然已经不是最顶级的私家游艇尺寸，却也好歹是第一梯队。
　　经过多次整改后，船体使用的蒸汽轮机动力是80年代末克里斯蒂娜去世前改装的，此后20年里没有再变设计，只是按照最后一版的设计翻新过。所以船长建议巡航的时候只开18节，如果需要冲刺的时候，开几个小时，还是可以冲上30节的。
　　不算露天甲板，一共有三层船舱。因为这艘船的原型是护卫舰，最初设计时不需要考虑舒适，所以四十多年前没被改造的时候，下层船舱非常潮湿憋闷。
　　改装之后，为了强化透气、采光，当年就把舷樯和船尾大片大片地拆掉，使得整艘船的结构变得很敞亮、很特立独行。
　　船体主结构本来都是高强度造船钢，后来经过多次改动，新搭建的上层建筑用了奢侈的镁铝合金或者铝钛合金。不过因为80年代末开始就没再动设计，所以最潮的碳纤维材料倒是没应用上。
　　底舱被安排了20间奢华的客房和按摩池、SPA沙龙；上层则是宴会厅、家庭影院和舞厅、酒吧。所有房间都上了古代瓷器摆设，以及19世纪以前的青铜雕版画贴面装饰。各种白送的油画、波斯绒毯挂饰、铺设，就根本懒得算钱了。
　　船尾红木甲板上还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可以起降中小型载人直升机。另外还有两侧引入式活水的船内游泳池，配上滤净的白珊瑚砂。
　　船底甚至还有一个开合的舱位，可以放一个最大潜深50米的线控迷你潜水艇，用于海底观光。不过因为是用电缆供电开动，所以离开主船的距离肯定会受到电缆长度的限制，只能开出500米远。
　　总的来说，不考虑历史意义，只看实用效果，放在80年代，这艘船绝对是地球上最好的游艇。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之后，这货渐渐掉出了全球前十名，但也还算是一流。
　　将近100海里的路程，18节的航速六七个小时就能到了。顾莫杰一行正好可以在海上度过一个白天。
　　船尾那个两侧引入海水的活水游泳池真的很赞。不仅有质地非常纯净的粗粒白珊瑚砂铺池子的坡壁——所有的白珊瑚砂，每一粒都是用球磨机精细打磨过，把整块纯净的白珊瑚植株、粉碎成2毫米左右直径的圆滑细粒。既没有棱角，不会磨伤皮肤；也不至于太细腻，弄得身上粘腻、海水变浑浊。
　　而且导入的海水，充分利用了船开起来时的相对冲力，经过精心设计的曲折引水管道和智能调压阀组，可以轻易地控制入水形态。所以仅仅躺在池里，都能享受到几十节流速的按摩水流冲刷在身上。
　　高端天然海水浴场，与精装按摩浴缸优点的完美结合。
　　把2个海员都赶到船头的驾驶舱里开船。顾莫杰只留下女仆们在船尾甲板上架阳伞、准备刨冰，外加拿炭火现做锡拉库萨金枪鱼烧烤、拧些青柠汁和香草醋调味。
　　因为船开起来时有20几节的风速，所以哪怕在近距离的上风口，看着女仆摆弄色形俱全的烧烤，却依然闻不到一丝烧烤的呛人烟火气，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船两侧还架着海钓的鱼竿，女仆休息闲坐时可以盯着。不过那货就是个摆设，船开的速度这么快，根本不可能有鱼上钩。
　　至于烤的那些鱼，都是在船尾的活水网舱里面养着的。要吃的时候弄一尾出来，现杀现烤，和海钓的捕获没有一毛钱关系。
　　顾莫杰只负责搂着比基尼妹子、戴着墨镜瘫在池边的珊瑚砂上看着就行了。
　　他面前的水面上漂着一个加了平衡配重的冰桶，用绳子系在池边的木桩上防止被海水冲走。
　　桶里有冰镇的香槟，和开了瓢的昔兰尼加椰子。从水里一伸手就能够到，绝对懒人专用。
　　仰头把一小瓶冰镇香槟痛快淋漓地一口气倒着喝完，也不必在乎有多少洒在海水里。喝完把脸往水面下一沉，吐几个泡泡，就洗净了头发上的香槟残液。带着香槟味的海水，很快会被循环系统重新冲进爱琴海。
　　“呼——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前几年真白活了，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
　　陆文君侧着脸，也不搭理顾莫杰的感慨，只留给顾莫杰一个玲珑有致的背影。
　　她在脸颊下面垫了一块防水棉的垫子，防止珊瑚砂灌进耳朵里。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碧绿的爱琴海。
　　昨夜虽然断片了，但是毕竟太荒淫，陆文君觉得自己的底限又被未婚夫捅破了一层。
　　太羞耻PLAY了。
　　躺了一会儿，陆文君才吃味地说：“这船都被你买了，总不能还叫‘克里斯蒂娜O’号，改个名字吧。回到雅典，就要办变更登记手续了。”
　　顾莫杰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陆文君究竟在吃醋些啥。
　　克里斯蒂娜，是雅典娜母亲的名字。也就是她外公、当初的第一代船王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的女儿。当年老船王用了自己的女儿命名最爱的游艇，如今被顾莫杰买了，显然也很有可能延续这个优良传统。
　　然而陆文君并没有女儿。
　　所以，肯定是用费洁诗的名字命名了。
　　顾莫杰硬着头皮：“这个……君君，船上明明是登记的费姐的船主信息，还是问她吧。”
　　费莉萝苦笑，对男朋友把皮球提给她很是不满，嘟着嘴拧了顾莫杰一把。
　　费洁诗的身份，始终是私生女。还是淡化姓氏、弄个中立点的名字比较好，免得被人多心猜疑。毕竟至今外人都还不知道顾莫杰有这么个女儿。
　　费莉萝如是想着，也就心直口快地说了：“那就改叫Jessica号吧。”
　　“嗯。”陆文君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顾莫杰赶紧从背后搂过去，在耳边吹着气挑逗，变着法儿哄她：“放心，这艘船就是个历史文物收藏品，谁还天天开着它渡假。海况也不好，就能在地中海这个澡盆子里玩玩。过几天去德国，找全世界最高端的游艇公司订一艘，要多科幻有多科幻。等明年交货，你想叫啥名字就叫啥名字。”
　　陆文君脸色一红，很显然是听懂了顾莫杰的意思：明年1月他们就领证办婚礼了，明年交船的时候，说不定已经……
　　她啐了一口：“就没个正经，谁要跟你造人了。”
　　几人正要尴尬，幸好烤鱼的女仆及时救了场子。那半爿刷橄榄油的金枪鱼烤好了，切成薄片端上来，脂香四溢。三人也就先开吃再说。
　　餐盘也是和刚才的香槟冰桶一样，系着岸边木桩、漂浮在水面上。托盘底下有配重陀螺仪，可以确保水波波动的时候盘子不会倾斜太多。
　　真是精致到指甲盖的生活方式——对工程物理不了解的人，可以想像一下。那做法，几乎就相当于是把手机里的重力传感器和平衡车里的自平衡器，装到每一个盘子上。
　　而这仅仅是一个盘子。
　　一边吃掉几排金枪鱼烤片，费莉萝怕陆文君还纠缠在船名的问题上，也就借机岔开话题。
　　她吮了吮带着鱼脂的手指头，问道：“阿杰，下一步你准备干什么呢。希腊准备再玩几天？然后直接去德国？”
　　顾莫杰也懒得擦手，就直接把盘子推开，然后把手在海水里洗了洗，枕在脑袋后头，思忖着说：
　　“雅典再呆两天，看看神庙之类的名胜，也就够了。既然现在有游艇，行程可以改一改，没必要在岸上花那么多时间。我们就一路开着船，从雅典先去克里特岛玩两天。然后去西西里、拿波里、沿着意大利海岸玩好了。最后在突尼斯上岸，陪你去买座费列罗巧克力的工厂，回家开着玩。一路等我们逛到德国，国内的小茹姐应该也把解禁的大非股都卖了，正好有钱在德国抄底大采购。”
　　（叶敏茹：冷冷地狗粮往嘴里胡乱的塞……）
　　费莉萝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光开船就得开四五天吧，不闷么。”
　　顾莫杰：“人家游轮游都是一周以上的行程，也没见人觉得闷。”
　　“人家船上娱乐设施多啊，人也热闹。我们就3个人，怎么泡吧？怎么蹦迪？怎么玩水球？就天天一种娱乐活动，你不怕闷死啊！”
　　费莉萝说着，眼珠子一转，“要不，我把宝儿喊来一起渡假吧，再叫点公司的艺人捧捧场凑凑热闹。她这个月应该宅在洛杉矶写歌，上次打给她，她说准备在美最后一辑，要好好用点心。”
　　顾莫杰一阵寒意，仔细审视了一下费莉萝的神色。费莉萝柳眉一竖，拧着顾莫杰的耳朵：“不要就算，干脆点儿。谁耐烦给你钓鱼执法。”
　　“那个……叫宝儿我也想，别的女艺人……我保证不偷吃，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费莉萝的狐眸狡黠地一闪：“废话，谅你也不敢偷吃。你要敢偷吃，都不用我动手，宝儿就直接把那家伙清出傻冒家了。”
　　顾莫杰早就把在SM家的股权委托给权宝儿了，她现在才是隐身的SM第一大股东。少女时代那些妹子，要是哪个不长眼敢勾搭“霸道女总裁”的男人，妥妥地直接就等着被女总裁废了。
　　费莉萝霸气地抄起卫星电话，拨了个号码，响了很久，才接通了宝儿。
　　“宝儿，忙不。姐有好玩的，请客。”
　　“录专辑呢，还有两首歌没写好。过两个月又要拍《魔兽》了，总要揣摩揣摩剧本，阿杰不是让我演吉安娜么。”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元气不足，有些疲惫慵懒。让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眼前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一幅低血压魔王状的妹子形象。
　　“写歌哪里不能写，泡海上照样写。麻溜着点儿，给你48小时，出现在雅典，过期不候。”
　　“怎么这么兴奋……”
　　“玛利亚·卡拉斯、玛丽莲·梦露和伊丽莎白·泰勒都做过的游艇喔，现在在姐手上了。”
　　“诶？你是说伊丽莎白泰勒……当年吗？”
　　2010年的伊丽莎白泰勒还没死呢，是个70多岁的老太婆，历史上她该等到明年这时候才死。
　　宝儿如今算是混好莱坞的，对圈内拿过N次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狠货近况自然是个个门清。
　　一听费莉萝的吹嘘，宝儿顿时觉得有点惊悚。
　　“嗯哼……我当然是说当年啦！四五十年前。”
　　“这样啊，也好。谢谢姐了。”
　　“不谢，你问问公司里，谁没演唱会的，都可以请来。”
　　“好……”电话另一头权宝儿的声音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补充了一句，“你和阿杰在一起吧，只要女生组合么？”
　　“你不介意穿比基尼沙滩派对被别的男生看到，也可以请啊，我无所谓。”
　　旁边的顾莫杰一直竖着耳朵听。此刻赶紧跳出来避嫌，夺过卫星电话交代宝儿：“有正好空着的男同事也没关系的。游泳池可以分时段用么，船上有20间客房。”
　　“真的？那我问问……”权宝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顾莫杰是不是真的为了避嫌，“如果真需要的话，郑允浩、崔始源、金希澈他们几个应该比较空……”
　　比较空的人当然不止这些。不过宝儿总不能挑太不入流的来捧场。那些五六个人甚至十几个人的组合，无论谈吐见识颜值，也就几个人配上台面和名流交朋友。
　　至于妹子，权宝儿自然是有多少请多少，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少女时代和函数家最近也没什么演唱会。
　　可惜，权宝儿还在犹豫的时候，电话另一头费莉萝从顾莫杰手中夺回了话筒，劝诫宝儿放弃那种可笑的想法。
　　“别听阿杰的，我的船我说了算。你不想流言满天飞的话，还是光请妹子吧。”
　　“诶？”
　　“我的船，当然要用我女儿的名字命名了，你不想引起人误会吧。”
　　宝儿脑子微微一转，秒懂了。
　　“……我懂了，只请妹子，她们嘴都很严实的。绝对不会乱说。”
　　费莉萝结束了邀请，而顾莫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三人享受了一下午的游轮阳光，黄昏日落时分，船终于开到了雅典的帕拉劳·费里罗游艇码头。
　　这里本来就有奥纳西斯家族买下的泊位，可以停靠这艘全希腊最大的游艇。
　　上岸问了一声，说是船舶登记局已经下班了，明天下午2点才办公。费莉萝记下了时间，到时候再去变更登记船名。
　　希腊公务猿的工作效率，可是低得非常可怕的。
　　不过，倒是可以先就地雇佣游艇会所的装修人员，把活儿干起来。
　　这件事儿倒是很麻溜，一行人吃完晚饭的时候，油漆工已经把漆补好了，船头左舷的船名，已经从“克里斯蒂娜O”，变成了“杰西卡F”。


第四章 望尘莫及
　　一架从洛杉矶飞来的A320，降落在雅典国际机场。机舱里的客人只坐了大约四分之三，比往年要空旷些。
　　权宝儿戴着墨镜，穿着宽大的打歌服，没有再做任何掩饰，等同机的旅客都下得差不多了，才最后下来。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女助理安姐，还有两个远远缀在后面的保镖。
　　“真萧条啊，都没什么游客呢。”权宝儿扫了一眼环境，便察觉到了一丝冷清。
　　毕竟是跑了几十个国家的人了，对一个地方热不热门，还是看得出来的。机场跑道上，居然都可以看到吹卷过来的落叶来不及处理，也是醉了。
　　少女时代和函数家的师妹是从国内来的，要飞9000公里航程，班次时点也比较难卡，大约会比她晚到五个小时。
　　宝儿想了想，也就没立刻打电话联系费莉萝。而是先在机场里喝点咖啡，看点杂志电视什么的，然后一个人逛一逛市区的帕特农神庙、宙斯神庙。等接了师妹们，再一起去和费莉萝会和。
　　按照费莉萝通知她的时间，明天一早就要启航了，不会有时间在雅典游玩。她此前没来过希腊，正好趁这个机会先把名胜古迹逛一圈。
　　让女助理在机场里买了一堆报纸杂志，然后找个咖啡馆先坐下来歇一会儿，墙上的大液晶电视上，正在放着国际新闻。
　　“穆迪、惠誉双双调低希腊政府主权信用等级！从AAA-级调至BBB+级！”
　　“希腊到期主权债务预期违约率进一步提高，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世行预计其从欧盟以外机构获取长期贷款的基准利率，将进一步上浮0.5个百分点。”
　　宝儿并不懂金融，自然也不知道穆迪和惠誉这次调低希腊主权信用的行为，其实是加速了的。原本如果没有新的利空消息，这个调低行为应该再等三五天才出炉。
　　这种产业新闻，当然是扫一眼就放过了。
　　随后，报纸上和电视新闻上，恰巧都被一条社会新闻，确切地说是带点花边属性的社会新闻给霸屏了。
　　“中国互联网富豪顾莫杰，高调买下船王家族传世游艇‘克里斯蒂娜O’号，以及船王家族私人领地斯科尔皮奥斯岛。”
　　“该岛昔年曾作为初代船王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迎娶美国前总统夫人、杰奎琳·肯尼迪的婚礼、蜜月地。”
　　“希腊沦陷！”
　　“希腊光荣的彻底终结！”
　　“据传，自债务危机开始之后，雅典娜·奥纳西斯小姐便通过秘密渠道透露过出售斯科尔皮奥斯岛的倾向。世界首富比尔·盖茨与俄罗斯首富阿布拉莫维奇先后表示过兴趣，并秘密出价。洽谈应该始于2月份，但最终被来自中国的超级富豪截胡。”
　　宝儿看得微微有些自豪，又有点砰砰心跳，试图用理性和廉耻压抑自己的自豪。
　　“他有钱，你有什么好自豪的，你又不是看上他的钱。”
　　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三五遍，定下心神后，宝儿再偷觑咖啡馆里其他客人。似乎随着电视上播出这条新闻后，周遭的人都像是在讨论这事儿似的。
　　“安姐，看看这里的WIFI是多少。”
　　宝儿低声交代安姐要了WIFI，然后打开自己的“初心2”手机，搜了一下“科尔皮奥斯岛”的相关消息——当然，打的是英语地名。
　　一下子跳出来好多结果。
　　网络上的信息，就比电视和报纸上的放得开多了。
　　各种“据传……”、“根据网友提供消息……”前缀、末了再加一个“上述内容不代表本站观点”的推卸责任格式，中间就可以随意加塞不负责任的内容了。
　　“据传，比尔盖茨此前对科尔皮奥斯岛的出价为1.2亿美元。但遭到阿布拉莫维奇1.52亿美元的挑战。本轮中国富豪顾莫杰仅仅以1.3亿欧元成功买下岛屿加游艇，明显低于交易常识和市场预期。不排除他与雅典娜·奥纳西斯小姐有其他场外交易或者私人交情。”
　　“考虑到这属于具有强烈人身属性的双边私下交易，也不排除雅典娜对阿布拉莫维奇个人有反感。众所周知，阿布的崛起，与其在当年苏联解体时大肆攫取前苏联国有资源有关。至今仍有大量俄罗斯人认为阿布的财产是血钱。”
　　……
　　五个小时之后，逛了一圈帕特农神庙，拍了不少照片的宝儿，重新回到机场出口。不出意外地接到了一群师妹。
　　“泰妍，允儿，西卡，这边！”
　　群雌粥粥一阵嘈杂，十几个细长腿的妹子闻声冲了过来。
　　“理事好……”
　　“宝儿欧尼好！”
　　这番动静引来路人一阵阵眩目。幸好旁边有足够的保镖隔开人群，快速通过。
　　“好了，既然是出来玩，就不许叫理事了，不然我就恼了。”霸道女总裁轻轻拍了泰妍和帕尼的齐刘海，像掌控小猫一样把师妹们调教于股掌之间，“大家赶紧上车，我们去帕拉劳·费里罗游艇码头。”
　　渡假的具体内容和方式，权宝儿并没有提前对师妹们公布，所以此刻大家还是颇为好奇的。只知道这次有大老板请客。
　　“诶？是坐游轮么？好呀好呀，这几年行程这么忙，都是飞来飞去的。”林允儿像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很是欢欣鼓舞，有点没心没肺。
　　“啊咧，是私人游艇出远海吗？不是听说下一站要到意大利，会不会风浪有危险吖。”队长金泰妍这几年调教队友团结，很是辛苦，已经有点敏感多疑、神经衰弱。
　　“放心，怎么会怕风浪，这游艇很大，是军舰改的。而且北大西洋舰型、在地中海这种澡盆子里开，怕啥。”
　　北大西洋海况是出了名的风高浪急、险恶非凡，而地中海相对而言就是个风平浪静的洗澡盆。妹子们地理课普遍不好，被科普了之后也放心下来。
　　宝儿看着金泰妍神经衰弱的样子，也是颇为心疼。
　　想当年她和泰妍、允儿第一次在江南会和顾莫杰、温婉清吃饭开生日PARTY的时候，泰妍那叫一个没心没肺天然呆，最多偶尔唱歌会犯抽忘歌词。哪像现在这样，被团结姐妹的繁重工作弄得间歇性情绪失控。
　　接人的车子，自然还是那辆刚买了一星期不到的“宫廷元素”房车。这货没展开状态就有30平的单层面积，塞进15个妹子赶赶路丝毫没问题。至于保镖就只能挤前面的驾驶舱了。
　　一看到车，除了宝儿之外其他14个妹子统统大脑宕机了。
　　杰西卡：“哇！好科幻的车啊！有木有有木有！简直就大号的IPHONE哦不是‘初心’手机吧。”
　　宋茜：“你好污，注意你的素质！说机不说吧！”
　　金泰妍：“你才污呢～我们说的又不是汉语，有什么关系。”
　　宋茜一时语塞：好像说韩语的时候，机后面跟个吧字也没什么……
　　金泰妍：“怎么可能是IPHONE，一看就是初心的配色啊，这车肯定是老板定制的颜色。”
　　妹子们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传统的“宫廷元素”其实是黑白配色，而苹果家的IPHONE恰好也是。但是这次买车，顾莫杰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想宣示些啥，硬生生让供应商把车刷成了外表香槟色、内饰玫瑰金的配色。结合刚刚上市了两个月的“初心2”手机，很容易让人形成联想。
　　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关键是识别率超高。
　　宝儿捂了一会儿耳朵，把所有师妹都塞上车坐下。终于被聒噪得受不了，大喊一声：
　　“别吵了！一辆车就一惊一乍成这样，一会儿看到游艇还不乐疯了你们。可别被人当成乡下土妞了。”
　　妹子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霸道女总裁的威慑还是很强的，在公司里绝对说一不二。
　　“来，给你们先打打预防针，这些报纸杂志，一人一份。”宝儿一努嘴，金泰妍和宋茜两个队长立刻乖乖地把杂志分发了下去，允儿也来帮忙拿。
　　“难道还上新闻了么？”妹子们心中狐疑，下一刻就看到了那几条充斥着“比尔盖茨”、“阿布拉莫维奇”、“顾莫杰”、“雅典娜·奥纳西斯”这些名字的新闻。
　　这新闻，在她们上飞机的时候还没爆出来，所以此刻的突袭效果自然是非比寻常。妹子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啊！玛丽莲梦露和伊丽莎白泰勒都做过的船，好想坐啊。”一直端着淑女架子的杰西卡不顾一头金毛被弄乱，抱着妹妹郑秀晶扭糖一样相互抓狂撒娇。
　　权宝儿等师妹们发泄过了，强行端起女总裁的架子一板一眼地交代：“好了，该抽的风都抽好了吧。说正事儿，一会儿上船的时候就不许抽了。不管到时候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都给我忍住！”
　　“都听欧尼的思密哒～”
　　但愿这帮坑货能记得她们答应过什么。
　　宝儿揉着发胀的脑仁如是想。
　　可惜，她还是高估了她们抵抗一惊一乍的能耐。
　　从宫廷元素上下来，看到99米长的绝代豪华游艇时，一群人又笑又跳，丝毫不懂得克制。
　　“啊咧？西卡欧尼，你的名字怎么刻在船上？！这艘船叫‘杰西卡号’吗？”
　　郑秀妍立刻被除了宝儿和她自己以外的其他13个妹子包围了。
　　连她亲妹妹郑秀晶都用一种狐疑的眼神审视着她。
　　“那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是无辜的。”郑秀妍被突如其来的猜忌包围，一下子就懵了。
　　权宝儿最担心的情况果然还是发生了。她本来想过，这次单单排挤郑秀妍一个，不让她来度假，可是那样的话又太明显了，反而欲盖弥彰。还是坦荡一点得好。
　　于是，宝儿挤进人群，拿出霸道女总裁的威严，强行压住了场面：“好了别闹了，早跟你们说过了。再说杰西卡这个英文名很普遍的，而且上面都写了杰西卡·F，可见只是同名不同姓。”
　　“这艘船的主人是总公司的大股东费莉萝小姐，那个杰西卡应该是她心中亲密的人，大家不要乱猜了。”
　　权宝儿说得口干舌燥，心说费姐可是把自己坑死了。谁让费洁诗的存在一直是隐秘的呢。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费总有什么亲人叫杰西卡的。”这句碎碎念妹子们没有说出来，不过都埋在了心里。
　　郑秀妍感觉到自己身边升起了一道无形气墙，真是无奈到要死。
　　宝权儿环住郑秀妍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放心，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咱2000年开始的交情，到现在都10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么？”
　　听了理事的话，郑秀妍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要老板不嫌弃自己，相信自己，在公司就不会有事。她在傻冒家当了7年练习生才出道，应该算是这群人里除了宝儿以外，在公司时间最久的了。
　　……
　　“宫廷元素”最后也被开上了船，在后甲板的底仓里找到了属于它的位子——到时候在意大利或者德国上岸，还得开着这车自驾游呢。
　　15个妹子，也被此间主人一一分了房间。
　　顾莫杰和陆文君是被费莉萝带出来和大家见面的，费莉萝执主人的礼节。
　　“顾……顾总好！”
　　“%￥#&思密哒……”
　　见到顾莫杰，妹子们顿时很拘谨，有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顾莫杰可以看得出来，相对于害怕害羞，妹子们更多是因为膜拜而颤栗。
　　有那么多人崇拜自己，这种感觉也不错，或许算是最完美的保持距离方式了吧。
　　顾莫杰也被搞得有点僵硬，依然勉力摆出和煦的表情风趣一下：“好了，大家不要见外，这次是费姐请大家渡假，没必要对我多礼。我也是跟来的客人，船上的后甲板泳池和舞池就让给你们了，大家放心用，我不会过去的。上岸了有什么消费，都找费姐报账就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太感谢了思密达。”金泰妍作为队长，深深鞠了一躬，其他人就都算是被代表了。
　　费莉萝给妹子们分房，船上有20间客房，一个人睡一间也足够，而且床铺都很大。
　　不过妹子们却像是嫌冷清，还是选择了两个人一间。少女时代的队员占了4间。泰妍允儿、帕尼秀英这样的分好了，函数家4个妹子分了两间。最后两边各自多出来一个人，就郑秀妍郑秀晶姐妹一起。
　　妹子们的房间都排在后面，最前面四间则是顾莫杰、陆文君、费莉萝、权宝儿的。宝儿毕竟是大理事，不和师妹们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杰西卡”号缓缓驶出了雅典港的帕拉劳·费里罗游艇码头，驶向克里特岛。经过三四天的走走停停、海上履行，进入了意大利沿海。


第五章 罗马假日
　　在海上走走停停，玩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克里特岛的坎迪亚歇了一天，把传说中的米诺陶遗址逛了圈。而后又在西西里岛的锡拉库萨和墨西拿各自上岸玩了会儿，享受了新鲜捕获的锡拉库萨金枪鱼。
　　一群平时天天要浪费好几个小时化妆、对着摄像机绷表情的妹子；如今难得有几天没人看得到她们素颜的日子，彻底放松了下来。
　　想犯抽就犯抽，想发二就发二。白天每每烧烤叉鱼SPA水球，纵情享受；入夜就回到船舱内的BAR，聚饮看片打游戏——倒是可惜了船上奢华的K歌蹦迪设施，压根儿一星期一次都没动用。
　　都是些平时唱歌跳舞到筋疲力竭的妹子，难得闲下来当然不会再碰歌舞。
　　一开始妹子们还不敢放开了喝，怕喝醉了出丑。
　　后来发现大老板顾莫杰很绅士，很规矩，每次陪大家喝三四轮就自己回舱里，没有任何色心和威胁。
　　然后妹子们也就放开了，经常一大早女仆进去收拾，还看到一群大长腿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
　　愚人节之后那天傍晚，“杰西卡F”号缓缓驶入了罗马附近的外港拿波里。
　　少女时代的妹子们，都第一时间上岸去购物闲逛了。
　　欧盟内国家相互之间来往并不需要再办签证。一行人此前在希腊入境的时候办过手续了，船也有完备的手续，所以到了意大利随便上岸，根本没人管。
　　顾莫杰搂着权宝儿，坐在船头的躺椅上，望着夕阳下的海面，静静地说话。
　　小别胜新婚，几个月没见，这次好容易有机会腻在一起一周，宝儿她整个人都像要滴出水来一样，对一众美景也没什么心思，只管依偎着顾莫杰。顾莫杰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顾莫杰望着白石砌成的海滩步道，呢喃道：“你信么，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能赚够钱来意大利旅游。”
　　“怎么，那时候就有想要来么？你高中……应该是01、02年吧。算算日子，我应该是刚出《NO.1》和《Valenti》，钱倒是赚够了，可惜太忙了。那时候公司给我开的薪水，是卖一张唱片分成1块2毛钱，美元。”
　　宝儿一边回忆着，一边把身子往顾莫杰怀里又挤了挤，见顾莫杰并不搭理，便主动反问：“你那时候为什么想来意大利呢？”
　　顾莫杰缓缓地晃晃脑袋，把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中驱走。
　　“也没啥，当年刚刚中考考完，放松了些，家里人不限制我看课外书。我初中上的是很差的学校，你懂的，在中国小学升初中没有考试，全靠按学区分配。穷人家的孩子，在那一道坎上，根本没有翻身重新分配的机会。
　　我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学区很差，然后我初中三年一部小说都没看过，买不起，学校图书室也没东西借，只会死读书。高中的时候，考上了钱塘二中。叶校长是个讲究素质教育的，我现在还记得，二中的图书馆里，可以找到的和学习无关的东西，比别的高中都多。
　　然后，我借到了欧亨利的短篇集，里面有一篇《最后一片常青藤叶》，里面的女主角苏珊被误诊为绝症，她很消沉。试图让她鼓起勇气的闺蜜、和邻居贝尔曼先生，在询问苏珊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时。苏珊说：她想到那不勒斯海滩写生……
　　好吧，后面的剧情其实没啥好说的。反正从那时候起，我就立下心愿，要看一看那不勒斯海滩。”
　　这也算是有生之年系列吧。
　　顾莫杰的声音很平和，诉说这个话题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豪情壮志。
　　完全就是一个大哥哥，赚了点小钱想带邻家小妹玩点好玩的、吃点好吃的。
　　权宝儿的眼珠有些湿润，覆盖上了一层迷濛的雾气：“要不要这么文艺，又赚我眼泪。”
　　顾莫杰嘿然一笑，自嘲道：“可能人到了不同阶段，有不同追求吧。按照马斯洛的说法，一开始要有钱花生活优渥，然后开始膨胀一掷千金希望获得社会尊重、万人仰望。到了最后，被世人膜拜也膜拜得麻木之后，又会回归本心，想要实现自我价值了。跟君君、费姐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受到自己想要生活，想要有钱，想要一呼百应，和她们一起奋斗享受这一切。这些都得到之后，又想和你在一起，追求自己失去的那一条人生轨迹——那些因为我把生命花在赚大钱上，再也没机会去感受的曲折。”
　　顾莫杰这句话，其实和马云的“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我会选择稍微有个几亿之后，就Enjoy-my-life”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有了几个亿之后，对手下兄弟、对自己事业的责任感，就导致人停不下来了。
　　连雅典娜那种从外公手里继承遗产的妹子，都做不到适可而止。何况是马云和顾莫杰这种富一代呢。
　　可能全中国互联网大亨里，就网易的丁三石，可以这么随性所至吧。
　　权宝儿不喜欢顾莫杰再纠结，起身把顾莫杰的衣服理好，恬然微笑着鼓励他：“好了别文艺了，知道你对我们三个都真心，‘婉约派渣男’这种废话我都快听腻了。”
　　“走，上去逛逛海滩吧，她们都快回来了。”
　　顾莫杰拉着宝儿上了岸，除了后面远远跟着保镖，再没有带其他人随行。那不勒斯的海边，大量是罗马式的小块条石铺砌的步道，直接延伸到海里，所以很多地方是没有沙滩的。论漂亮，这些天已经见识过无数世界最美海滩的顾莫杰，早就对此麻木了。或许剩下的只是完成历史的好奇感。
　　两人在海边地摊上买了两个肉馅焗烤的千层面饼、两杯冰拿铁，把晚餐解决了。逛得累了，顾莫杰突发奇想，让女保镖把“宫廷元素”开过来，送他们去罗马。
　　宝儿劝了一下，让顾莫杰别疯：“怎么突然想到去罗马？100公里呢。”
　　顾莫杰摸摸她的秀发，怜爱地说：“没事儿，高速一个小时就到了。我让打电话预约，让管理处晚点关门。”
　　宝儿不再执拗，应承了。
　　意大利的交通并不拥堵，天黑时分就进了罗马。顾莫杰让把车直接开到竞技场，两人下车，就站在围栏边上，相互拍了点照。
　　“啊！你会不会拍的啊！一点艺术感都没有，气死了。”权宝儿看着自己被拍出来的样子，气得直接锤了顾莫杰两下。
　　果然这世上的拍照都分三类。
　　第一类叫写真，第二类叫自拍，第三类叫男朋友拍。
　　男朋友拍的质量，毫无悬念都是怎么丑怎么来。
　　为了黑妹子也是蛮拼的，简直可以气死人。
　　“你，拿好，对，就是这个角度，不许挪位置！就站那儿拍！从现在起，默数三秒才许摁快门！”
　　权宝儿精确到牙齿地调教了一番，把所有误差变量都消除掉，这回顾莫杰拍出来的东西总算能看了。
　　“真没救了，带你还不如带根自拍杆。”
　　惨遭吐槽的顾莫杰想了想，还是交代了一声跟在后面的某个女保镖。女保镖立刻回车里，拿了一台DV出来，跟在他们后面跟拍。
　　实在不满意，就让宝儿回家自己剪。
　　在古朴的大理石街道上轧了一个钟头马路，看了竞技场和圣彼得大教堂这些景点，最后顾莫杰扯着宝儿，沿着马塞洛大街，来到科斯汀圣母教堂。
　　一个只有两层的古旧小教堂。
　　本来这里晚上是不营业不给进的。不过顾莫杰提前让手下人打电话给管理处、刷了重金，买他们今晚多值守三个钟头。
　　千万别相信《罗马假日》里面那种半夜三更一男一女冲进来的剧情，那都是剧组骗人的。其实剧组也是给了钱租了场。
　　权宝儿呆萌地瞪大了眼睛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亮点来：“圣彼得大教堂都看过了，来这么破败的小教堂干什么？”
　　顾莫杰还等着宝儿惊喜呢，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泄气。合着他都白安排了。
　　“你没看过《罗马假日》？”
　　“诶？《罗马假日》么？听说过的，不过没时间看过……那个不是我们80后看的片子吧。”
　　“喂喂喂你有木有搞错，这个是名著啊，和80后不80后有什么关系。”
　　顾莫杰觉得自己真的被天然呆打败了，一点情调都懒得废话。只能是扯了宝儿就往里走。走到那块圆盘的人脸型大理石“真理之口”面前。
　　“把手伸进去，像我这样。”顾莫杰当先把手伸进去，然后不由分说地一搂宝儿的腰，把她也扯到这块大理石面前。
　　“这……这样吗？”宝儿狐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伸进去了。
　　“然后，念七遍我的名字，我念你的，就象这样：宝儿宝儿宝儿……”
　　“顾……哎呀好别扭的，你干嘛呢。”宝儿一阵忸怩，顿时不依了。
　　“那就心里默念！”
　　这次好受一点，宝儿听得见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就数着心跳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顾莫杰的名字。
　　“好了！”
　　“好了？”
　　“真好了！”
　　“那就走吧。”顾莫杰霸道地搂着宝儿推走。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你手不是没被咬下来么？说明你是真心的吖。”
　　权宝儿嘟着嘴气鼓鼓的反问：“说什么呢！”
　　“晚上回船上好好补课看一遍《罗马假日》吧。”
　　宫廷元素重新启程，开回了拿波里的游艇码头。半路上电话就打进来了，是少女时代的妹子们已经回船，陆文君和费莉萝迟迟等不到顾莫杰和宝儿出现，有些担心就问问。听说他们私下去罗马了，在电话里好一通埋怨。
　　……
　　“宝儿欧尼，你可回来了。刚才费姐问我你们去哪儿了，我都吓得血冲脑壳了，幸好他们有卫星电话。”
　　金泰妍作为队长，刚才领了一群放出去就收不回来的队友，精神压力已经很大了。结果回到船上听费莉萝说顾莫杰和权宝儿是下船去找她们、却没跟她们一起回来，金泰妍顿时就吓疯了。
　　这要是几百亿美元身价的老板走丢了，可是泼天大祸。
　　“没和你说，害你担心了。本来真是想找你们玩的，阿杰突然改主意了。”宝儿搂着泰妍安慰了一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顾莫杰也对金泰妍道了谢，随手从自己船舱里拿出一瓶他珍藏的杜松子酒，一壶洋甘菊蒸馏液。
　　“泰妍，听宝儿说你有点神经衰弱，试试看杜松子酒加洋甘菊吧。我这些年也是这么搞定的。”
　　金泰妍听汉语还是微微有点费力的，花了不少功夫听顾莫杰解释完，连忙道谢不已。
　　顾莫杰也是闲着没事，亲自拿冰块雪克壶，找船上酒吧的女仆要了青柠叶、柠檬片、果汁，为泰妍调了一大杯杜松子基底的鸡尾酒。
　　“喝了它吧。”
　　“喝～喝～喝～”一群妹子在旁边起哄，眼神中尽是羡慕和崇拜。
　　这可是即将成为中国首富的男人亲手调的酒，一辈子也没几个人有机会喝到吧。
　　“欧尼，喝完让我舔一舔杯子我就满足了～”林允儿忽闪着眼睛，促狭地起哄。
　　“去去去，西卡都被用她的名字命名这艘船了，可不比我运气。你们黑她去吧。”金泰妍一个太极，就把火力和仇恨值转回躺枪的郑秀妍身上了。
　　郑秀妍叹息一声，默默回房啃狗粮。
　　金泰妍一咬牙，把顾莫杰调的酒一口喝掉，杜松子酒有40多度的酒精度，这杯又没掺多少果汁，一喝完金泰妍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这个配方叫什么名字？”
　　“我自己调的，能有啥名字？这算是药吧，都不能算鸡尾酒。”
　　“切——”
　　“如果非要有名字，我只能取‘钢铁神经’这种半点诗意都没有的破名字了。”
　　金泰妍和一众打工妹自然不敢说什么。
　　倒是宝儿很无语，直接就没大没小打趣上了：“……取这种名字，让妹子怎么喝？”
　　“宝儿欧尼快别这么说，杰哥调的酒，什么我们都喝。”泰妍允儿立刻打圆场。
　　“好，我也不厚此薄彼，给你们每人调一杯，口味任选。代价是明天不进罗马城咯，我们直接去突尼斯。”
　　顾莫杰不想在途中多耽搁，既然今晚已经了断了陪宝儿去“真理之嘴”的心愿，也没必要再去罗马多玩。
　　妹子们有爽快答应的，也有颇感吃味的，不过她们知道就算反对了也没用，便无人作耗。
　　想去罗马玩的，大不了下次自己来。
　　顾莫杰破天荒地陪大家喝了半夜，然后才回舱休息。


第六章 贝爷
　　或许是因为赶时间，或许是因为海上的休闲日子已经过了快一周，玩腻了。所以从拿波里离开那晚，“杰西卡F”号就开始加速，平均提升到24节，日夜不停连续前进。
　　第二天一早，顾莫杰醒来时，打了舱里的内线电话问了船长，被告知距离热内亚港已经不足100海里了，中午就能赶到。
　　身边的宝儿已经起来了，正在描眉上妆，轻手轻脚地，像只小心的猫咪。
　　“都这么些年了，还怕我看素颜呢。”顾莫杰温柔地从背后环住宝儿，审视着梳妆镜里精致的面庞。
　　“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师妹，总不能被她们比下去太多。”宝儿莞尔一笑，并不介意顾莫杰的取笑。
　　顾莫杰起身，去餐厅取了早餐，是罗勒稀奶油意面，配新鲜的无油牛肋肉酱和金枪鱼松。
　　两种肉质食材，统统都是生的，最后意面做好的时候才铺上去——可以，这很意大利。
　　这些年下来，顾莫杰已经GET到了：宝儿爱吃意面，爱吃甜食，爱吃辣。所以临时交代厨子，在其中一碗里稍微加了点辣椒油。
　　对于顾莫杰自己来说，吃辣是可以的，但是早餐带辣味，就太重口了。他毕竟是从小吃淮扬菜、本帮菜的胃口。
　　顾莫杰吃了一口意面，回想起昨夜一起聚饮嗨爆时的一些小事，也就随口问宝儿：
　　“对了，昨晚喝酒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有几个……师妹，好像对我态度比较别扭。”
　　宝儿自信地微笑：“怎么？感觉又有人爱上你了？”
　　“不是，开什么玩笑呢。崇拜我敬仰我的妹子，肯定是有的，我觉得泰妍就比较崇拜我，允儿可能是觉得我挺靠谱是个好哥哥，仅此而已。但是还有些……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想接近我，甚至愿意挑逗一下，但我可以体会到她们并没有爱意，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呢。”
　　宝儿停下筷子，心情微微沉重了几秒，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景。
　　“可能……不排除有个别几个，就是努力想更红吧。”
　　顾莫杰被说得有些天然呆，许久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难道还缺钱花么？多出来有什么用呢？我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人生，就是稍微有那么几个亿零花钱，然后没什么羁绊，享受一辈子。真超出几亿之后，多出来的钱只会让人被责任感和事业心推着走，反而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
　　在他印象里，这些已经红了的女艺人，几百上千万的已经赚到手了，何必还要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爱情呢。
　　宝儿虽然跟了他，但是顾莫杰心里知道，宝儿是真心相知，并不是图钱。人家家里也有几亿美元的家产了。
　　面对顾莫杰的疑惑，宝儿都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解释。
　　“阿杰，你是不是太乐观了，还是从来没详细看过SM家的财报？我这么和你说吧，少女时代那些师妹，或许现在爬上年入几十万美元了，但也主要是靠商业活动代言。唱片、数字专辑分成这种，至今一个团加起来也才1块多美金一张，平摊到每个人头上才20美分。函数家的5个人，就更穷了，公司给她们签的第一份合同，5个人加起来才50美分数字专辑分成，她们还接不到那么多广告呢。秀晶、雪莉几个，去年都才赚了三四万美元。”
　　听了这个数字，顾莫杰才大吃一惊：“这么低？我记得伦哥手下许嵩弦子袁咏琳……好像都是一进去就……”
　　宝儿苦笑着打断了他：“阿杰！你们中国和我们韩国的娱乐公司是不一样的。韩国公司就是靠压榨艺人作为主要利润增长点的。我们做的是组合，每一个拟出道的训练生背后，是几十倍数量的替补。不像杰威尔签许嵩、弦子那些人，他们都是SOLO，而且有自己的风格，有核心竞争力，没得替补。公司也就没法压价了。”
　　“行了，别说了，这番道理我比你懂。”顾莫杰制止了宝儿继续发挥，长叹了一声，“我只不过没想到，具体的价钱会这么低。”
　　“低是低了点，但是如果他们要得更高，他们背后那帮替补会跳出来对公司说：‘我们愿意卖身卖得更贱一点，求公司扶我们出道吧’。那些替补队员甚至有一分钱唱片分成都不要，只求公司花广告渠道资源推他们就行。公司也很难做的，厚此薄彼了又要被说潜规则。”
　　这就是套路狗的下场么，没有核心竞争力，只能被这么使唤来使唤去。
　　“唉，这么说，想补贴安抚他们一下，也不容易了。我要是给她们点钱，就算没睡她们，被公司里其他人知道，她们的名声也毁了，外人肯定以为她们被我睡过了。”
　　宝儿对此很是肯定：“必须的，你要是单独给她们加钱，那是坏了她们名声。昨晚的事情，我也看不太清。但是你一说，我就知道了。那些师妹的家境，我也了解的，侑莉、雪莉那些孩子，确实要养家，比较苦；或者秀妍那样训练太久了，出道之后用力过猛，想快速搏出位，我也不好评价。”
　　顾莫杰并不是纠结之人，世上比函数家的艺人可怜的多了去了。既然说开了，而且没法改变，他也就不去想这个事情了。
　　“以后，SM那边，练习生还是少招一点，待遇稍微人道一点。目前在公司里的人，给她们普涨20%吧，也没多少成本，这些年赚得这么好，经营策略总要改改。李秀满那套，是旧时代的工业化量产娱乐的产物，拿人不当人的，我们可不能这么干。以后这公司迟早是要你去费心经营的。咱宁可严进严出，以后选拔的时候更加严格一点，少进一点，一开始就省点用人成本；也别把人弄进来了，再不拿人当人。”
　　顾莫杰说什么，权宝儿自然是毫无保留一一答应，娱乐公司利润赚多赚少，她是真心不在乎的。
　　顾莫杰说完，最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个优待，别用我的名义，就用你的名义去发。说起来就是你向大股东陈情，给公司全体艺人涨待遇的。这样她们要是还有不知好歹的、要勾引你的男人，你也就别客气了，该开除就开除。另外，以后公司章程改一改，公司艺人年满23周岁、相当于外面大学生毕业年龄的，公司不再限制个人恋爱、也不限制她们晒恋爱消息。那种拿着人家的人生幸福导演出来的形象，真不是个东西。”
　　顾莫杰上辈子就最痛恨那种韩系真人秀综艺节目，明明还是配了N个编剧和导演安排好的，非要说那是“艺人的真我”，简直恶心。
　　反正家大业大到这步田地了，也不指望手下人遮遮掩掩欺骗粉丝感情多来几个钱。谈恋爱这种事儿，谈了就是谈了，有啥好装纯的。
　　吃完面，宝儿跑到船尾的甲板上，果然14个妹子都在那里泡船内泳池呢。她把从顾莫杰那里请命来的三个条件宣布了一下，一开始众人是震惊，而后彻底欢呼起来。
　　还有那么两三个，觉得有些羞愧。
　　昨晚她们挨挨蹭蹭的举动，明明师姐都是看在眼里的，最后还为她们要来了福利，既往不咎。
　　“钱到了一定程度，就是个数字。顾总说了，不希望看到公司里的艺人在钱已经够花的前提下，还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爱情。”
　　……
　　在船上用过午餐，热内亚港就已经在望了。
　　热内亚是意大利有数的大型良港。
　　在“大航海时代”游戏描述的时代背景里面，玩家都知道，西有热内亚，东有威尼斯。这两个城邦，在意大利统一之前的那几百年里，可谓是扛起了整个意大利的航海竞争力。
　　到了21世纪，这里依然是最大的军民两用港。
　　“杰西卡F”停在游轮泊位上时，岸上似乎已经有被惊动的迎接者了。
　　顾莫杰自忖他没安排过排场，不知为何还是没能做到“悄悄地进村，放枪的不要”。
　　“你这艘船太扎眼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奥纳西斯家族的传世游艇被你改了。”船停稳之前，费莉萝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顾莫杰身边，把顾莫杰的疑问给解答了。
　　还真是深谙顾莫杰心思的“给事中”。
　　顾莫杰听了苦笑，挠挠头：“但愿这里头没几个招商引资的，不然可就烦死了。”
　　费莉萝掩嘴莞尔，拍了顾莫杰一下：“想得美，真要是有招商引资的，你就说你要给我买费列罗巧克力厂。再说了，从伦巴第到皮埃蒙特，这几个大区的经济下滑、财政缺钱，那都是肯定的。就说眼前这个大港，前几天根据公司智库做的功课，连军舰码头都抵了两座给德银了，这得缺钱到什么程度。”
　　“热内亚军港的泊位，都抵押给德意志银行啦？”顾莫杰一阵震惊，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详细复述了一遍费莉萝的话，一个字的简称都没敢漏，唯恐理解有歧义。
　　“没错，就是这样的。”费莉萝肯定地敲实了顾莫杰的怀疑。
　　“看来南欧国家还真是都要作死了，可惜意大利没什么我们看得上的。”
　　顾莫杰说着，船已经靠岸停稳。保镖们先上岸开路，然后顾莫杰才坐在“宫廷元素”里，直接开上岸，没给码头上的围观小鱼小虾搭讪的机会。
　　“宫廷元素”是防弹的，只要不遇到RPG火箭筒，根本不怵普通围堵。
　　顾莫杰的绝尘而去，可急坏了岸上招商引资的伦巴第区和利古里亚区的行政官员。连把那位亚洲巨富截胡下来吃顿饭拉拉交情的机会都没捞着。
　　在突尼斯港务局的局长会客室里，两个特地赶来的大佬一听说手下人没拦住，顿时就急了。
　　“见鬼！听说谷歌要弄无人驾驶、埃隆马科斯要弄特斯拉、苹果要弄ICAR，还以为我们也有机会和中国人合作一下呢。”
　　伦巴第区的区长巴沙蒂诺，懊悔地吐槽了一句，“我还准备初音集团提供I，菲亚特给他提供CAR，咱菲亚特的电动车也是不差的。”
　　一旁利古里亚区区长帕德罗夫态度也差不多，不过更夹杂了几分幸灾乐祸。
　　之所以幸灾乐祸，是因为菲亚特不在他的辖区内。
　　“顾莫杰怎么可能看得上菲亚特的电动车技术。他要是肯跟菲亚特合作，还不如留在家乡和那个叫李束福的中国人就近合作呢。听说他的日程一路北上游玩，肯定是看上斯图加特那帮德国厂了。”
　　巴沙蒂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该死的德国佬！年年赚我们钱，临了还截胡我们的投资！”
　　事情没办好，该认栽的还得认栽，该上报噩耗地还得上报。
　　虽然和顾莫杰拉交情引投资的事情不是上风交代的，但是既然顾莫杰过境了，总要像上面汇报，表示这事儿咱上心了。
　　巴沙蒂诺和帕德罗夫的报告，立刻打到了贝撸斯科尼那里。
　　……
　　米兰西郊20多公里的诺瓦拉小镇，坐落着一座奢华至极的乡间别墅。
　　地球人都知道，这屋是AC米兰老板、三届意大利总理贝撸斯科尼的庄园。
　　作为一个50年前就已经是意大利地产大亨的巨富，贝爷在意大利国内的别墅根本数不清。诺瓦拉的这一座，只是他当A米老板这些年，就近处理俱乐部业务是才住住的。
　　不过，饶是如此，在诺瓦拉这座小庄园里，依然常年养着贝爷的14位固定情妇，排场可是一点不含糊。
　　比如意大利最著名的大波名模埃维莉娜·曼娜、才18岁的嫩超模莱蒂齐娅。
　　除了这些演艺圈里的妹子之外，贝爷还喜欢捧他睡过的女艺人当议员、入仕途。
　　也是意面家的普遍揍性使然，这些年来居然还真有卡波妮、卡米拉·费兰迪、莱奥诺拉·贾吉利等三四个女人，靠伺候贝爷的床技，成功步入仕途当了议员。
　　巴沙蒂诺的通报传来的时候，贝爷正在家里开性派对呢。已经74岁的他宝刀不老，玩得正嗨，被一通电话打断好不心烦。
　　“你小子下次再敢乱打电话，看我不收拾你！有屁快放！”贝爷从干女儿莱蒂齐娅的事业线里抽出一根雪茄，一边对着电话里训斥。把报忧不报喜的巴沙蒂诺骂了一顿。
　　刚刚挂下电话，又响了。
　　“猪猡！知道了！别汇报了。顾莫杰不投资，天塌不下来！”
　　“总……首相大人，我，我汇报的是好消息啊。那个顾莫杰，自己跑到诺瓦拉来了。他的律师刚刚发了个垂询函，想问费列罗集团有没有考虑向中国发展境外设厂。”
　　贝爷静静地听了一下，才发现这次是皮埃蒙特大区的区长打来的电话。
　　皮埃蒙特区本来不在顾莫杰北上的沿途，所以区政府没派人去迎接。谁知倒是无心插柳，主动引来了那个中国巨富。
　　贝爷乍一听挺高兴的，旋即反应过来：“啥？让费列罗去中国设厂？那不是把费列罗的税源都引到中国去了！这特么挖我们的墙角呢！怎么搞的？是你在招商引资呢，还是中国人在招商引资呢！”
　　皮埃蒙特区区长陪着小心说：“……具体的一言难尽呢。目前对方开出的条件还很模糊，说是不影响本国厂区产量和税收。您要亲自接见一下顾莫杰么？”
　　贝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貌似也没什么。他这人还是商人属性比较强，所谓首相不首相，只是他把玩把玩的兼职而已。
　　“那就见一见吧，他不是就在诺瓦拉么，让他来我家。”


第七章 任你三贞九烈照样给我跪下
　　在顾莫杰的计划里，意大利境内他就玩一两天。最多专门留点商务谈判人员，详谈和费列罗的合作。
　　只要费列罗家有愿意，他投个十亿八亿零花钱、回国建个授权的小厂玩玩，就当送给费莉萝的礼物了。
　　哪怕不挣钱，以后就给自己家人和生意上的伙伴生产私人定制巧克力也成。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要留很多时间。
　　谁知，人的名树的影，连到了诺瓦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意大利小镇，都能被重磅人物堵路。
　　意大利首相贝撸斯科尼，竟然给顾莫杰和费列罗家族的第二代掌门人乔瓦尼·费列罗，双双发了请帖，让他们同赴他在米兰西郊的别墅，接洽会商、交个朋友。
　　意大利虽然是个已经开始衰落的国家，好歹还是全球前十大的经济体。一国首相和一国首富同时邀请自己，顾莫杰也不好不给面子。
　　（注：费列罗家族是意大利首富，2013年拥有家族资产204亿美元。）
　　何况本来就要和人家谈生意呢，多费两天功夫也就认了。
　　诺瓦拉是皮埃蒙特大区的一座边界小城，说是属于皮埃蒙特，其实距离大区首府都灵还有100多公里距离。反而是距离隔壁的伦巴第大区首府米兰，只有20多公里。
　　1946年，费列罗家族的第一座巧克力工厂，就建立在这里，后来家族把办公总部搬到了都灵，但这里的厂子一直没动。
　　“费姐，给我回个函，就说准时到。”坐在宫廷元素车里，顾莫杰吩咐自己的女人干活。
　　“好的。”费莉萝答应得很甜美，心中似乎也在期待着这场交易。
　　“对了，一会儿车先开到城里找个最好的酒店停下，咱几个换一辆车再过去。”
　　顾莫杰思忖了一下，他车上满打满算，算上已经是他女人的3个妹子，总共有17个年轻貌美的妙龄少女，还没算驾驶室和随员车里那些女仆和膀大腰圆的女保镖。
　　要是都被“宫廷元素”拉到首相府，成何体统。
　　费莉萝回复了电邮之后，吩咐女司机找个地方停车，谁知一进诺瓦拉，就被迎接的队伍截住了。
　　顾莫杰一行表示车上还有些别的客人，要先找个地方下榻，但是被好客的意大利人拒绝了。
　　是皮埃蒙特大区的区长、卡纳瓦罗蒂埃亲自来接人的，顾莫杰少不得下车用英语和对方寒暄几句，说了情况。谁知卡纳瓦罗蒂埃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顾先生多虑了，首相是最亲民谦和的。谁不知道他做了50年地产大亨，你还怕他府上住不下你这一车随从么？”
　　卡纳瓦罗蒂埃一边说着，一边还心中暗暗嗔怪顾莫杰不知礼数：
　　爷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算法，好歹也是省长了，居然都不让我上车坐会儿。车上藏着些啥见不得人的？
　　肯定是金车藏娇。
　　顾莫杰有苦说不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宫廷元素”被一群菲亚特围着，送到了贝撸斯科尼的府邸。然后送行人员大多离开了。
　　顾莫杰硬着头皮，确认旁边绝对不会有闲杂人等了，才一咬牙，左手搂着费莉萝，右手搂着陆文君，从车上下来了。
　　远远看见别墅的大拱门前站着两个老人，一个当然就是首相贝爷，另外一个是费列罗家族如今的实际掌门人乔瓦尼·费列罗。
　　乔瓦尼·费列罗是家族第二代掌门人、是创始人米歇尔·费列罗的次子，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逐步接掌集团的生意。不过他老爹并没有死，而是因为年纪太大退休、如今常年住在摩纳哥颐养天年，不怎么回都灵老家。老爷子1946年创立的巧克力生意，如今都快90岁的人了。
　　乔瓦尼还有个大哥彼得罗·费列罗，也被老爹硬逼着培养过生意才能。可惜的是和所有富二代一样，彼得罗是个醉心于当驴友的花花公子，生意根本不上心，比国内的王X聪都不如。
　　便是乔瓦尼本身，其实一开始也志不在经商。他是一个喜欢写小说和散文诗、剧本、顺便玩玩艺术片女明星的货色。只不过作为文艺宅，相对而言比他那个驴友狂魔的哥哥容易控制，所以老爹还能逼着他历练经商。
　　一见贝爷和乔瓦尼，顾莫杰赶紧迎上去，一点也不端架子。
　　“能得到首相大人的接见，真是太荣幸了。费列罗先生也是，很高兴能认识您。”
　　贝撸斯科尼74岁的人了，但讲真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甚至脸上还泛红光，真是天赋异禀宝刀不老。
　　见到顾莫杰，贝爷只是矜持地伸手，等顾莫杰凑上去握手。他作为一国首相，不喜欢和外人说英语。双方之间的交谈，还得等回屋之后，从他的女人里面找一个翻译。
　　贝爷的女人，可不全是花瓶，能够被他扶上议员位子的妹子，多多少少有几个带干货的。其中还不乏米兰大学、弗洛伦萨大学的法学硕士、博士。
　　相比于贝爷，乔瓦尼·费列罗就谦和一些，毕竟是纯粹的生意人。和顾莫杰握手之后，直接就不见外用英语地说：“叫乔瓦尼就行，‘费列罗先生’听着多见外。”
　　贝爷傲然地引着顾莫杰和乔瓦尼回屋，一边喊了一声：“卡米拉，莱蒂，出来见客人了。”
　　贝爷的两个女人卡米拉·费兰迪和莱蒂齐娅应声出来，一边招待贵宾，一个充当谈判助手和翻译。卡米拉·费兰迪在外头还有议员身份，是佛罗伦萨法硕毕业，精通多门外语；而莱蒂齐娅就只是贝爷家里的颜值担当了，纯粹一18岁小嫩模。
　　“啊哈，传说中的中国首富先生，来米兰的感觉怎么样？和我们意大利的首富和最有权力的人一起聚会，是不是很期待。”18岁的莱蒂齐娅两眼放光，也不顾忌干爹会不会吃醋，就像水蛇一样上来扶住顾莫杰。
　　G-CUP的夸张胸脯阵阵乳摇，蹭得顾莫杰好不尴尬。
　　“看来老贝是女人太多了、年纪又大，已经不习惯吃醋了。难怪有这种拿妹子招待客人的习惯，这可不太好。”顾莫杰如此在心中暗忖。
　　他倒不是正人君子，只是怕对方这么随便，万一玩嗨了和他换女人，那可如何是好。
　　他自己的三个女人当然是绝对的禁脔。但哪怕是少女时代或者函数里面的小鱼小虾被祸害了，他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不过要是里面真有搏出位想捞一笔的、自己两厢情愿，顾莫杰也不会拦着。
　　估计不太可能，一个妹子真要为钱献身；也不至于这十几天里，放着24岁的年轻帅哥霸道总裁不碰，偏偏遇到个74岁的色老头才献身。
　　何况贝爷都几百个女人了，早就不在乎了，就算有妹子想献身也卖不出好价钱。
　　顾莫杰思忖着，难免下意识拘束。莱蒂齐娅却发现他有所闪躲，心中颇有些沮丧。她也不是天性放荡，只是意大利文化使然。妹子们普遍觉得，蹭男人男人躲，是对其魅力的极大否定。
　　莱蒂齐娅转眼一看，发现后面“宫廷元素”车还停在那里，一群保镖围着不知守护些啥。狐眸一闪，就怂恿着问：“可是车里还有客人没有安排么？”
　　“那个……是有几个，公司的下属，这次度假，看她们平时也辛苦了，一起带来的。”
　　莱蒂齐娅就是做这个的，当然是秒懂。
　　“那不早说，我吩咐仆人给她们安排房间。”说着，莱蒂齐娅就去招呼了。
　　车门扭扭捏捏地打开，一次性下来了15个肤白貌美大长腿。
　　莱蒂齐娅嘴一下子张成了O型，足足十几秒钟没发出声音来。
　　下一刻，就轮到贝爷和乔瓦尼震惊了。
　　再然后，是听到动静后，从贝爷屋里跑出来露个脑袋看热闹的妹子们震惊了。
　　“都是下属……同事。”顾莫杰无力地解释着。其实他很诚恳，除了宝儿，剩下14个真是纯洁的下属。
　　“顾先生，我现在相信您比意大利首富还有钱了。”莱蒂齐娅泄气地说出一句崇拜的话。
　　贝爷也难得地露出几丝亲切的猥琐，上前拍拍顾莫杰的肩膀：“没想到，我一直以为你和扎克伯格是一类人，现在看来斯皮格尔和你是一类人。”
　　“那个……真的别误会。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望首相大人守口如瓶。她们……除了一个，其他真和我没关系。要是泄露出去，毁了她们清白，将来可怎么做人。”
　　“放心，来我这里的客人，隐私绝对是最安全的！你也不看看，我这里有多大阵仗！”贝爷淫笑着将顾莫杰引为同道中人，一脸“你懂的”的表情。末了，他还不忘说两句男人之间的场面话，把逼格刷回来。
　　“真没想到，你比我还厉害，我这儿总共就14个，你小子除了明面上的3个，单单藏就藏了14个。不过你也别得意，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一边做地产大亨，一边玩过乐队当过歌手的，那时候可比现在猖得多了。40岁之前，你这点分量的后宫，在我眼里根本不算啥，现在是老了，多了玩不动。”
　　顾莫杰也不含糊，本来就没打算在这方面争光，所以直接就顺着贝爷的话借坡下驴认输了：“您老天赋异禀，我是很佩服的。就算我在钱权方面有朝一日能奋斗到超过您，这方面肯定是超不过您了。”
　　“哈哈哈哈！好！你这年轻人，有趣，我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地不正经样儿。乔瓦尼，将来可要和小顾多多来往啊。听说你业余搞艺术片，顾老弟也是此道中人。又买传奇影业，又开娱乐经纪公司，还能调教出……啧啧，按照亚洲人的审美，真是……总之你们在一起，多谈谈副业，少谈谈生意就对了。”
　　乔瓦尼没那么多女人，不过作为一个意大利帅哥富二代文艺青年（其实也50多岁了），这些年扑上来的妹子几十个还是有的。被贝爷一撩拨，他也自然而然地凑趣：“那个，以后在调教女演员方面，要和顾先生多多切磋了。”
　　……
　　顾莫杰一开始还怕贝爷这种人难接触，一顿酒喝下来，倒是发现没预料的那么麻烦。
　　正如田伯光和令狐冲套交情，无非是两句：
　　同饮之谊、共嫖之雅。
　　贝爷发现顾莫杰是同道中人之后，各种猥琐的结交手段少不得都使一下。顾莫杰也勉力做出一副接招的样子，总的来说和他当初给斯皮格尔投钱的时候一个套路。
　　别墅的大舞厅里，调酒妹子和DJ不停调动着气氛，舞池里的灯光幽暗而动感，折腾出一股奇怪的氛围。
　　贝爷很是慷慨，把他养在诺瓦拉庄园的14个妹子，任挑任选全部叫来参加PARTY助兴。顾莫杰这边带来的随行人员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勉强陪着喝一点儿，稍微跳几步。
　　主桌上顾莫杰和贝爷、乔瓦尼喝得尽兴。旁边少女时代和函数家的妹子们则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欧尼，这些意大利人玩得好疯。”徐珠贤、郑秀晶这些“忙内”段数的妹子，分别搂着学姐或者姐姐。然后惊恐地看着那些意大利妹子把一扎扎啤酒往身上倒、然后穿着比基尼都弄得湿身，简直没底限。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还是挺大的，倒不是说东方人就一定要三贞九烈，只是表现形式上肯定没西方人这么放得开。
　　酒酣耳热之际，贝爷有点逸兴遄飞了，一双醉眼瞅着旁边一溜儿坐开的少女时代。意大利人并不怎么会欣赏东方人的美貌，很多巴黎和米兰时装节很红的亚裔名模，在亚洲人眼里看着就跟鬼一样，所以贝爷也不至于就荷尔蒙飙升。
　　只是看着少女时代队伍里留金发留得最自然的金泰妍和郑秀妍，有点好奇和兴趣。反而是美貌略胜一些的林允儿，倒没被贝爷注意到。
　　“那两个小金毛，有点意思。叫过来陪喝一杯？”
　　顾莫杰一头黑线，想只是喝杯酒，也说不出什么错处，就当外交礼节了。
　　“泰妍，西卡，首相大人想和你们喝杯酒，还不过来——注意外交礼节！”
　　顾莫杰的话，看似屈服，最后几个词却是点到即止了，定了事情的分寸。
　　金泰妍听了顾莫杰的话，没来由觉得心中很空旷，并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也就挪过去，规规矩矩陪喝了一杯，另一个妹子也是。
　　“很有时尚感，不去做时装杂志拍封面，可惜了。两位小姐，现在在做什么主业……”
　　顾莫杰脸色有些难看了。贝爷虽然是一国首相，但意大利这种即将衰退的国家，顾莫杰还真没放在眼里。就算现在贝爷和乔瓦尼综合地位段数和他相当，再给他两三年，也绝对爆掉这些人了。
　　不过，对方或许只是太随便了，也不好直接撕破脸。顾莫杰咬了咬牙，故作神秘地压了压声音：“贝总，卖我个面子，身边的女人里面，除了那3个，我最宠的就是她俩了。希望你理解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这种东西，东方人是不能拿来分享的。”
　　贝爷酒意也醒了两三分，他本来就是口花花一下，74岁的人了，身边妹子都满足不了。顾莫杰不和他换，他也懒得计较。
　　“真的？”
　　顾莫杰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自黑一下。
　　“贝总，我的新船，叫‘杰西卡号’，新闻上应该都登过了吧，你这么爱好游艇的人，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咋了。”
　　顾莫杰指着郑秀妍，故作神秘地一咬牙：“她就叫杰西卡。”
　　“这样啊……没劲儿，让她们下去吧。”贝爷设身处地一想，有些怂了，也就作罢。
　　金泰妍和郑秀妍松了口气，赶紧离开。不一会儿，少女时代的妹子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舞厅。
　　顾莫杰又陪着喝了一杯，告罪一声，说：“我去洗手间。”
　　踱到外面走廊上，正看见泰妍西卡允儿几个在那里窃窃私语自命侥幸。
　　见顾莫杰过来，允儿贼笑着走开了，还不忘挤眉弄眼两下。
　　“对不起。我也是事急从权……算了，也没啥好解释的，反正这庄园里的一切都不可能传到外面去。”
　　顾莫杰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最后还是决定长话短说。以他如今的身份，口花花一下难道还要和手下女艺人条分缕析地道歉不成？那就反而显得矫情了。
　　“欧巴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怪你。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泰妍嫣然一笑，说得很服气很诚恳。顾莫杰看得出来，那都是发自内心的。
　　另一边的郑秀妍，也是微微点头，以示赞同，还不忘叹息补刀一句：“再说了，被说成是欧巴的女人，怎么能叫黑呢。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争着想被这么黑一下。”
　　顾莫杰见话说开了，也就不再纠结，摸了摸泰妍的金发，就像给宠物梳毛：
　　“好，这个笑话不错，既然你们想通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我还要和他们谈投资巧克力厂的事情，就不陪你们了。”
　　顾莫杰说罢，紧了一下身上的风衣，重新消失在走廊尽头。金泰妍和郑秀妍也很洒脱地回屋睡大觉了。
　　客厅里继续传出贝爷喝酒喝多了的嘟囔：“你想买亨特拉尔和席尔瓦？成！你帮我把快退役的英扎吉和皮尔洛处理掉，我就把亨特拉尔和席尔瓦卖给你！”
　　“啥，你说他们肯不肯去打中超？有钱有啥不肯的，我又不卖你AC米兰最顶级主力。唔，可能席尔瓦有点麻烦……嗝……”


第八章 看不懂的降维打击
　　顾莫杰和贝爷、乔瓦尼花天酒地了两天，生意也是越谈越大，超过了他一开始的预期。
　　刚来的时候，顾莫杰还以为谈巧克力工厂这种事情，只是他的单方面需求，撒点零花钱玩玩而已。
　　谁知，费列罗家族本来这些年就在动心思深耕亚洲市场，乔瓦尼乃至老爷子米歇尔心中，早就考虑过在中国设厂的问题了。顾莫杰送上门来，自然一拍即合。
　　在另一个时空，3年之后的2013年，费列罗还真就在中国设立了他们的第一个亚洲区工厂，而且位置还非常恰巧地把厂址设在了钱塘萧山的江东工业开发区。
　　那座厂子最终在2015年9月正式开工生产巧克力。整个项目花费了费列罗10多亿美元的新投资、占地700多亩，雇佣1000余人，预计年产巧克力3万吨。建成后将供应整个东亚、东南亚和西太平洋周边市场。
　　在此之前，费列罗家已经有15家工厂，其中意大利本土4家、海外11家，但都是欧洲为主，从来没有去亚洲国家实现过本土化。
　　随着谈判的深入，费列罗方面把他们数年的勘察结果渐渐托出，让顾莫杰也觉得这生意应该有利可图。
　　虽然不至于和互联网业务那样赚大钱、赚快钱，也算是顺应了市场和品牌的本来发展趋势，而不是他因为个人喜好硬生生推的。
　　既然还有几亿美元闲钱，就投了呗。
　　偶尔多元化经营一下，也还是可以的。
　　对于费列罗方面来说，因为他们本来拟考察的在华工厂选址就在江东一带，有在钱塘一言九鼎的顾莫杰相助，整个项目拿地批地、环评开工也能省掉很多吃拿卡要的麻烦。
　　……
　　“费列罗作为目前全球第3大综合糖果制造品牌、第4大巧克力品牌。确实面临中国区高端巧克力市场快速增长时的跟进布局不足问题。
　　生产德芙和士力架的玛氏集团，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在华本土工厂、至今已经在中国有了两座生产基地。所以如今中国市场上的德芙价格比费列罗便宜太多，几乎把中层市场占据了大半。而费列罗的价位，只能争夺高端市场。
　　另一家销量高于费列罗的‘好时’公司，也在2007年开始，筹备与韩国第五大财团、主营百货业的乐天（Lotte）集团合作，在华设厂。去年年底，好时中国也已经成功进入量产，并且辐射了好时品牌在中日韩三国的市场。
　　所以，费列罗在远东市场的本土化布局，已经全面落后于它们的所有对手了。这桩生意里面，乔瓦尼的需求是非常迫切的，绝对比我们还急。”
　　两天的谈判之后，精明的费莉萝把双方的优劣势彻底挖透彻，摆在了顾莫杰的面前。
　　“本来只是想送你个小礼物，没想到最后还是做成大生意了。”顾莫杰挠挠头，竟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费莉萝。送个礼物还让费莉萝忙碌了好几天，度假都没个度假的样子。
　　费莉萝没理会顾莫杰的小心思，直接麻溜就建议：“好了别矫情了，细节下面的人都谈得差不多了，我也给你把过关了，今天就把框架协议、入股意向签了吧。”
　　顾莫杰最后把大致条款捋了一遍，然后和乔瓦尼把框架协议先签了。
　　意大利人方面还是很诚意的，愿意成立一家中方持大股的合资公司。
　　但是中方应当通过场外协议，保证意方的经营决策权——相当于就是让中方多持一些没有经营投票权的A类股。只不过章程上面不这么明写，以便规避《中外合资法》。
　　合资公司的中方股东不能是自然人，必须是公司。所以这两天费莉萝是紧急用自己的名义在国内注册了一家新公司，而且是用她自己抛售大非股后挪出来的资金出资的。
　　初音集团并不会亲自出面、介入巧克力这种快消品行业的经营。所以用费莉萝的个人名义成立公司控股，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最终谈判下来的价位，中方拟出资8亿美元，占股54%，意方出资7亿美元，占股46%。预计建成后的厂区占地1000亩、用工1000余人。年产费列罗巧克力以及健达、奇趣蛋等品类总计5万吨。
　　中方的出资主要搞定各种公关、以及厂房、用地、人力资源筹备。意方出资主要花在机器设备、技术支持、管理支持。
　　出资金额只是初步意向，以实现目标为准，但股权比例是敲定下来的，多退少补。所以后续筹备过程中，初音方面还有可能通过运作减少一些实际支出。
　　比如，利用和宋老板的关系，在钱塘地产界兴风作浪一番，以低于预期的资金把土地和厂房搞定。
　　……
　　谈妥了费列罗巧克力设厂的事情，顾莫杰在这期间也顺带谈成了两笔小得多的生意。
　　那就是和贝爷之间的球员转转会买卖。
　　意大利首相贝爷的AC米兰俱乐部，在2010年的时候已经是一支老化比较严重的球队了。队伍里也不说没巨星，但多半都是老迈的“前巨星”。
　　比如英扎吉那票货，如今37岁了还在A米挣扎，三四年后一退役直接都成意大利队主教练了。至于皮尔洛、安布罗西尼这些意大利国家队的老将，虽然比英扎吉年轻了三四岁，也都是即将35岁的人了。
　　之所以如此老迈得不到换血，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支意大利国家队4年前在2006世界杯上拿了冠军，所以有功之臣自然可以多延续几年职业生涯，老板也不好随便卸磨杀驴，就低效地多养着几年。
　　一养，就把A米变成养老院了。
　　而顾莫杰这边，自从去年年底初音娱乐入股了宋老板的足球队，上个月6号新一年的中超赛季已经开打了。2010年当年顾莫杰也没指望初音绿城队立刻出成绩，主要还是磨合队伍和引援，等2011赛季再正式发力。眼下到了A米，有些可以买去凑名声的腕儿，也就不吝出手。
　　为了这事儿，顾莫杰一个电话把宋老板手下原来的主教练和领队直接CALL到了意大利。
　　一番磋商之后，发现A米还真是一个可以挖掘的宝库，而且很多潜在交易都能实现双方共赢。
　　最终，初音绿城队从AC米兰分别花了5000万和1800万欧元，买下了A米实力中后卫蒂亚戈·席尔瓦、荷兰国脚前锋亨特拉尔两员大将。
　　历史上席尔瓦还能在A米踢两年，然后才被法甲的圣日耳曼队买走。可见A米对席尔瓦的定位也是“卖到逼格不如英德意西的次级联赛上、为俱乐部捞一笔”，如今初音绿城队所在的中超虽然比法甲还烂两个档次，但是看在钱的份上。
　　席尔瓦本人当然是很不爽的，不过初音队财大气粗，5000万欧的转会费都掏了，也不差那点工资钱。给席尔瓦按照在A米时3倍的薪水开、每周70万人民币（本来应该是8万多欧元），立刻把这个26岁的巴西国家队主力中后卫镇住了。考虑到他的年纪，初音绿城队买走之后，还能用上将近10年。
　　荷兰国脚前锋亨特拉尔比席尔瓦大一岁，如今27，对于一个足球运动员来说，也还算是正当壮年。不过他在A米这两年表现不太好，那些荷兰式的前锋普遍和A米球风不太合，也就明珠蒙尘了。历史上A米这一年本来就准备卖出亨特拉尔，遇到初音出钱多，也就一拍即合。
　　如此一来，初音绿城队的总共4个非亚洲籍外援引援名额，已经被用掉了2个。而贝爷还想向顾莫杰倾销老牌前明星的时候，宋老板那里带过来的领队向顾莫杰陈情，请求不要再继续扩大交易。
　　……
　　离开诺瓦拉的最后那天中午，顾莫杰和贝爷谈了一半，初音绿城的中方领队暗示顾莫杰休息一下，控制谈判节奏。
　　俱乐部领队名叫周林，是个07年从球队副总经理这种经营者位置上转到领队来的，四十出头年纪，在国内足球圈子里也淫浸了十几年，对政策把握很好。
　　见顾莫杰撒钱有撒崩的节奏，他本着对投资人负责的心态，还是忍不住提醒：
　　“顾总，不能再买了，再买过几天去德国就没名额买了。中超一个队就只能上3个外援，你买多了也没用啊。”
　　顾莫杰这几天完全是本着收藏癖在谈生意，顺带考察考察拟买球员的历史战绩、国内名声。而对于中超的政策，顾莫杰是真没当回事，被周林提醒了之后，才悟到这档子麻烦。
　　“只能买3个外援？这么少？”
　　周林赶忙详细解释：“不是只能买3个，而是‘同一场比赛只能上场3个非亚洲国家的外援’。理论上，球队还是可以买5个外援并且都注册上的。但是同一场比赛里，亚洲以外国家的只能上场3个、然后还能再上一个亚洲国家外援，第5名外援不得上场，也不得作为本场替补替换。只能是下一场比赛前提交大名单的时候才可以换上。如果球队可以打进亚冠联赛，那么在亚冠比的时候，这多出来的一名外援上场是不受限制的，只是国内日常比赛不能上。现在球队已经用掉2个非亚洲求援名额了，您还是悠着点儿吧。”
　　顾莫杰也是到了此刻才被扫盲，便捻着胡渣子沉吟道：“可是，这两天和贝总谈得挺愉快的，我也得帮他消化点儿老迈过气的。你不是说了么，非亚洲球员可以买4上3，我就再买一个平时不上场的老人，放在那里好了。”
　　周林试探着问：“你准备买谁？”
　　“英扎吉、皮尔洛这些虽然也老得不行了，毕竟是A米灵魂人物，也是意大利国家队的旗帜，估计最后老贝还是会怂。我准备就买加图索好了，他也32岁的人，快从A米退下来了。”
　　“加图索么……倒也凑合，就是上场时间可能不太多。亨特拉尔是荷兰国家队前锋，席尔瓦是巴西国家队头号主力后卫，按说我们是该把后面的名额留给一名中场核心。加图索司职后腰，勉强也算‘中场绞肉机’。”
　　周林想了想，没有再坚持反对，只是问了一下价格：“不知道老贝给加图索开的转会价是多少？”
　　加图索在AC米兰出生入死踢了12年，所以这个转会费没有历史记录价格可以参考——12年前，刚刚20岁的加图索来到A米时，要价900万欧，但是12年过去通货膨胀都不知道多少了，当年那个900万还真没法参考。
　　“3000万欧。”顾莫杰轻描淡写地说了价格。
　　周林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这还答应？关键都32岁的老头子了，买回去就算是中超这种强度，最多踢三四年，太亏了吧。”
　　周林说踢三四年，那是基于中超的对抗强度的。要是留在习惯“混凝土防御”的意甲，加图索估计就只能踢两年了，再久腿会被铲废。
　　顾莫杰笑笑，拍着周林的肩膀：“老周，生意不能这么算的。不能按照你们搞体育的人的算法算的。要是可以，我还想买英扎吉、皮尔洛呢，这不是要照顾意大利国家队的尊严么。足球，也是可以做成品牌经济的、不一定要指望钱从球场和足球广告上挣回来，还能指望品牌形象。加图索也算意大利国脚里如今现存里头名气排进前5的了，中国有多少观众看意甲认识他。回去和初音视频、初音其他娱乐周边产业一结合，品牌张力绝对不是3000万欧能比拟的。”
　　顾莫杰这番话，就完全不是搞足球的人的思维了。这年头两三亿人民币的资金，放到广告市场上，还真买不到多少有效流量。
　　能够弄个持续的噱头、眼球，就值回票价了。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顾莫杰许诺的3年50亿人民币资金、砸出亚冠联赛冠军来。如今，和贝爷喝了几天咖啡，第一个10亿人民币，就这么轻描淡写砸掉了。
　　AC米兰队的3名原班人马，荷兰、巴西、意大利，前锋、后卫、中场，统统瞬间补强。
　　用不了几天，全欧洲和中国的体育类报纸、网站，估计都会轰动的吧。
　　“明天跟我去德国，斯图加特、慕尼黑估计还有点可以捞的。”


第九章 我提供I你提供CAR（上）
　　从设“炸弹奖”的诺爷那个时代起，其实德意边境之间的陆路交通，就已经有隧道+铁桥的铁路/公路路线，被开辟出来了。阿尔卑斯山，再也算不上什么难越的天堑。
　　那条坦途，可以从意大利的南蒂罗尔地区（刚建成时还是奥匈帝国的领土，没割让给意大利），到奥地利的北蒂罗尔因斯布鲁克，再到南德慕尼黑。
　　可惜，也不知道顾莫杰是不是偏偏矫情，难得来一趟，非要绕远路，体验一下历史情怀。
　　然后，一群萌妹子们就只能戴着临时弄来的猫尾毛绒耳套，在“宫廷元素”停泊在圣伯纳德修道院旅社之后，徒步攀援一段羊肠小道，跟着顾莫杰疯。
　　所有人手里，都揣了一罐费列罗的手工榛果巧克力。离开意大利那天，乔瓦尼送了顾莫杰好几大箱巧克力，都是让这群妹子们按着图样自己挑、然后找大师傅私人订制的手工外观和配方。
　　保证每个人拿到的口味，都有微微的不同。
　　在阿尔卑斯雪山上，吃着高热量的定制巧克力，那种感觉再好也没有了。
　　“来，这里，就这里，先给我这么拍一张，一会儿到隔壁下面那段，再来一张。”
　　顺着顾莫杰的指手画脚，扮演自拍杆角色的权宝儿上蹿下跳，总算捕捉到了一个斜向上拍、显得顾莫杰特别英武不凡的角度。
　　“真是现世报，在意大利折腾你拍了几张照，现在轮到你折腾我了。喏，自己看看，满不满意。就算不满意姐也不伺候了。”
　　宝儿走近顾莫杰身边，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
　　“成，就是这个角度，挺不错。”顾莫杰眉头一挑，终于不再保持POSE，颤颤巍巍从那匹纯白的骏马上下来。
　　他的马术学了还不到一个月，完全是在雅典娜·奥纳西斯小姐的PARTY上一夜速成的，也就只能装装逼用。
　　“200年前，拿破仑皇帝从这里，把大炮运进了意大利；2000年前，汉尼拔从这里，把大象运进了意大利，不觉得很有历史豪迈感么。今天，我要从这里，把‘互联网+’弄进欧洲。”
　　顾莫杰逸兴遄飞地搂着宝儿指指点点，后者却丝毫无感，只知道对着双手呵气。
　　顾莫杰微微有些不满、吐槽道：“有那么冷么？4月份还怕冷？你是没见过冬天大雪封道、只有滑雪客上山的日子。”
　　“你看看她们，个个都戴手套了。也就我要给你拍照，只能光着手，你个没良心的。”宝儿说着，把双手插进顾莫杰领口里，冻得顾莫杰一哆嗦。不过，他也没绝情让妹子把手抽走，就这么任由她捂着。
　　“你……你不冷吖！木头。”
　　“你要焐，我还不让你焐么。”
　　宝儿受不了那种无耻的打情骂俏，也就不做声匿了。
　　一行人拍了两处照，重新下到圣伯纳德修道院旅社，在旅社里吃了顿热饭，歇息够了，才重新登上“宫廷元素”，翻过隘口向瑞士境内进发，把已经有963年历史的圣伯纳德修道院甩在身后。
　　再过两小时，就能到德国了。
　　该玩的都玩了，该疯的也都疯过了。在车上，顾莫杰让宝儿通知那群叽叽喳喳的妹子：到了德国就送她们去慕尼黑登机回国，该准备演唱会准备演唱会，该录MV的录MV，假期结束了。
　　跟着老板爽了半个月的梦幻旅途，是时候让妹子们收收心。反正后面也没有游艇日程了，不怕陆文君、费莉萝闷得慌。
　　顾莫杰身边只留下了陆文君、费莉萝和权宝儿三个，加上一堆商务谈判人员。
　　……
　　“总算到了一个有点干货的国家了，感觉路都平坦了不少。”
　　坐在“宫廷元素”上，都不用看窗外的风景，顾莫杰都能感受到，脚下的高速公路已经没有颠簸了。
　　虽然在整个阿尔卑斯山区，无论哪国境内，往外看风景都只能看到千篇一律的针叶林。
　　在欧洲自驾游的人，经常会如是吐槽：都不用看界碑，只要在德国开车，开着开着觉得颠簸了，那肯定是不小心开进法国境内了。
　　等法国境内经常有柏油补丁的路况被适应了之后，一下子又觉得更颠簸了，那肯定是开到西班牙或者意大利境内了。
　　顾莫杰看了一眼窗外，还有50公里，就是斯图加特。车子越开越快，渐渐有一种坐在高铁上的错觉。
　　或许，在他踏上这一趟欧洲抄底之行的时候，心中对于自己想要什么，还没有一个彻底明晰的框架。但是如今，随着目的地临近，他的心已经越来越清澈。
　　德国，是一个以传统精密加工工业著称的国家。但是在数字化程度上，德国工业一直亦步亦趋，不太找得到门路。
　　打个比方，国内很多小白总觉得德国人的五轴六轴联动加工中心如何如何精密、天下无敌。殊不知，德国人也就只剩加工中心的机械和材料方面依然可以保持世界第一。而在数控的智能程度方面，德国人已经落到了世界第二，第一的是日本。
　　这个国家的产业生态，依然有全球第一的精密和机械、电气。却没有赶上数字互联时代的大潮。（基本的网络技术应用当然是不差的，但是缺少全球领先的互联网供应商）
　　所以，顾莫杰就是来提供德国人的短板、并且捞取德国人的长处的。
　　在游艇上逍遥的那些日子，顾莫杰并没有放松对这个世界脉搏的掌控。
　　他从拉里佩奇那里得知：两个月之后，也就是今年6月份，谷歌公司就要在内华达州沙漠里，进行第一次无人驾驶车的上路实验了。车的传统部分，是特斯拉提供的，谷歌方面则提供智能驾驶系统部分。
　　苹果的乔布斯，在听说了拉里佩奇的阶段性成果之后，也提出了ICAR的概念，拟定这两年开始投钱布局。
　　甚至，就在3月底顾莫杰在海上飘着吃喝玩乐的那几天里，他的钱江老乡李叔福，斥资18亿美元买下了瑞典汽车大牌沃尔沃、准备到钱塘设厂。经营传统汽车业务的同时，也在沃尔沃的辅助驾驶智能系统上下功夫，争取做出省力驾驶的高端智能汽车。
　　李叔福也算是一个成功的抄底者。如果不是欧债危机和美债危机的大环境，沃尔沃这种品牌是绝对不可能18亿美元就买到手的。既然有老乡跑在前面探路了，顾莫杰不马上跟进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时代的脉搏，已经很清晰。
　　顾莫杰不会造车，但是他有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人工智能入口。
　　那么，找一家德国货的厂商，深度合作，他提供I，德国人提供CAR，他负责自动驾驶与人工智能，德国人负责把车造出来，似乎是这个欧债危机越来越深的季节里，最双赢的做法。
　　短短15分钟后，顾莫杰一行在斯图加特最繁华的梅迪安酒店下榻。德国大部分的高速公路不限速，可以开到250公里——大部分德系低端车做到250公里的表速上限，就是为德国境内的高速公路路况设计的。
　　他并没有预先通知任何一家斯图加特本地的汽车厂商，因为具体和谁合作，他还需要实地考察了解之后才知道。
　　除此之外，顾莫杰还提前把初音智能的技术副总张拓海召来了，对方明天会带着一些骨干下属赶到斯图加特，那些技术上的细节考察工作，需要张拓海带队把关。
　　……
　　到了斯图加特之后的次日。
　　“阿杰，奔驰公司和保时捷都送来邀请函了，希望我们这几天有空亲自去考察。连沃尔夫斯堡的大众和慕尼黑的宝马也没拉下。”
　　费莉萝一回屋，就给顾莫杰带来了几叠材料。很显然，中国巨富来到斯图加特的消息，足以刺激德国所有汽车大牌厂商。
　　拉里佩奇和特斯拉的合作。
　　李叔福和沃尔沃的合作。
　　乔布斯的ICAR概念。
　　三板斧在短时间内激荡了全球汽车产业界。
　　这个时间点上，号称在深度学习人工智能领域积淀比肩谷歌、甚至还略胜FACEBOOK和苹果的初音集团总裁，出现在汽车城斯图加特。
　　信号太明显了。
　　顾莫杰略略扫了一遍材料，剔出一份让费莉萝先回绝了：
　　“大众太低端了，我觉得没必要考虑，婉拒了吧。低端车不适合参与智能化，消费者给不起这个钱。”
　　“好，反正我也不懂车。”费莉萝一口答应，就开始盘算怎么措辞婉拒。拟了一份意见发给公关外联人员后，费莉萝重新回房坐下来，和顾莫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分析各方合作的意向。
　　“对了，张拓海今天来了之后怎么说？他有带什么方案来么？都说要搞类似ICAR的东西，我们也没个路线图，都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下面人也没法谈啊。”
　　听了费莉萝的担忧，顾莫杰回身在自己笔记本上调出几份最新的资料，都是手下人今天整理给他的。然后一边指点一边解说。
　　“路线图其实已经有了，拓海今天还是挺拼的，把她们各家在汽车电动化和汽车智能化领域的现有成果、技术布局都摸底了。他带来的工程师里面，还有两个是我们刚刚高薪从李叔福的沃尔沃那边挖来的。虽然不是最核心骨干，做做供应商考察评估还是可以的。”
　　费莉萝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虚心求教：“那就具体说说呗。”
　　“目前世界上的无人驾驶汽车产业布局，其实主流分为两大类。
　　第一类是谷歌、特斯拉那种模式的。他们强调一步到位，也就是直接做可以彻底无人驾驶的汽车、做可以彻底摆脱汽油的纯电动车。只要没达到这个结果，任何中间过程产品都没有投产价值，只要继续往下研发就行了。
　　这套路数，其实我觉得不是未来汽车最好的发展方向，但是谷歌和特斯拉那是没办法。因为他们没有做传统汽车产业的基础，也没有技术积累，所以只能指望彻底绕过传统汽车的一切疑难杂症，直奔纯电动和纯智能。然后品质上，就靠特斯拉未来追求的高私人定制性来满足客户的逼格需求。
　　所以，这些车渐渐就沦为了谷歌和特斯拉对人工智能地形学习、人工智能反应学习、3D打印式个性化数据加工定制等前沿技术的实验用小白鼠。哪怕没做出几辆可以商用卖的好车，只要把那些技术实践进去了，为谷歌的技术体系添砖加瓦，目的就算达到了。
　　说白了，哪怕他们的无人驾驶车项目最终完蛋了，谷歌还是可以积累到相当的人工智能研发经验和数据。那么前期投进去的几亿甚至几十亿美元级别的研发资金，就不算白费。反正谷歌不差钱。”
　　顾莫杰一口气说完了第一类模式，有点口渴。喝了口茶水润润喉继续。
　　“第二类路线，其实是传统高端汽车厂商们主导的渐进式路线。
　　对于汽车大牌厂商来说，做车不是玩，不是纯粹在试验田上弄概念，是要实打实赚钱的。谷歌那种天马行空的烧技术，搞实业的厂商烧不起。
　　所以，没法一步到位弄高续航纯电力，他们就先从高效混合动力开始做，低端的丰田，高端的保时捷，都有做混合动力，而且电力比例越来越高，只是还没拿出完美高效的纯电力。
　　没法一步到位彻底无人驾驶，他们就一步步从‘半放手’的辅助简化驾驶开始做起：不追求你直接无人值守，只要能减轻一些驾驶员的工作量，也是好的。
　　比如说，李叔福买走那个沃尔沃，其实是全球最早做出倒车雷达盲点报警系统的车企。5年前，当时的科技做不到泊车险情自动规避，那就先做到用传感器报警、然后规避这个动作依然留给人类完成。
　　第二年，也就是2006年，丰田就在沃尔沃的技术基础上，弄出了辅助侧方停车系统——在没有障碍的时候，可以自行算出怎么停车，然后自动完成倒车动作。只有在检测到危险时，将控制权交还人工操作。
　　再后面，到08年，奔驰拿出了驾驶员生理状态体感测试警报系统——那东西就和目前我们在‘初心2’后续版本手机上，乃至苹果在未来的IPHONE4S或者IPHONE5上要推出的生理指标测试功能差不多。可以提醒疲劳驾驶。
　　然后，上个月沃尔沃被收购之前，做出了全球第一款自动监测车道线、让车自动保持直线行驶或者距离车道边缘等距行驶的传感控制系统。以及和谷歌即将做的无人驾驶避险系统类似的‘行人/障碍危险提示系统’。
　　说白了，沃尔沃这东西在‘智能感知’这一部分，已经做得和谷歌差不多了，只是在‘自动回避’方面，沃尔沃没基础，只能在感知到之后提醒人类驾驶员，把规避这部分工作依然交给人工完成。”
　　费莉萝耐着性子听完，好歹这些话题还算通俗易懂，勉强是GET了。
　　“那你觉得，我们初音要搞智能汽车的话，该走哪条路线呢？我们也跟谷歌一样，在汽车领域完全没有基础啊。”


第十章 我提供I你提供CAR（中）
　　费莉萝满以为，顾莫杰会选择和谷歌一样的路线。
　　毕竟，全世界互联网界的圈子里，所有企业都以谷歌马首是瞻，认为谷歌模式就是最优秀的。
　　然而顾莫杰的回答，马上让费莉萝出乎意料了。
　　“我觉得，咱还是走第二条路线比较好。”
　　费莉萝自然而然就问：“为什么？”
　　顾莫杰：“第一个原因：谷歌的路线，风险太大。我们如今的公司市值，连谷歌一半都不到，或许只有三分之一。和谷歌那样程度在汽车产业上烧钱，对我们不划算。”
　　费莉萝一想也是，谷歌模式，在最终没投产盈利之前，那就是个无底洞。而传统车企循序渐进的模式，好歹每一步的成果都能马上变现商业价值。
　　两人分析了一阵，结论很快明晰了起来。
　　“诶，那你说谷歌为啥非要走一步到位模式呢？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费莉萝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
　　“这还不简单，谷歌想要绝对的对项目控制权呗。拉里佩奇不希望被传统汽车业巨头分润走成功之后的主要利益，希望跨圈超车、以一家互联网巨头的身份，直接秒掉目前汽车行业内众多巨头。如果采取第二套方案，它就要把项目的相当程度主导权、让给合作的车企。”
　　这个差别，倒是和数年之后，互联网金融崛起时，互联网金融创业者的两派观点有些类似了。
　　当时，第一派激进的观点，认为互联网金融是要彻底颠覆传统金融的。第二派渐进派则认为，互联网金融是对传统金融的补强、是对传统短板和痛点的修复。
　　后世的互金搞了几年之后，在资本寒冬里，貌似是渐进派先占据了上风。
　　因为彻底颠覆派遭到了传统金融的剧烈反扑、联合剿杀。
　　谷歌要在汽车市场做这个彻底掀桌子的角色，肯定也会遭到所有车企巨头的联合抵抗。
　　所以，这两条路线倒是难说绝对的对和错，关键看走这条路的巨头，有没有实力走完自己选的路。
　　诺基亚搞塞班的时候，打的主意就是“硬件加系统爷一锅端了”，结果引起了全球其他手机硬件商的恐慌、抵制，最后身死厂灭。
　　不能说诺基亚选这条路就错，只能说，如果诺基亚当初的市场占有率再高那么五倍、资金实力再雄厚那么十倍，塞班之路说不定还真就成了。而苹果当年之所以可以弄起IPHONE，完全是因为苹果在硬件上毫无根基，所以其他硬件商普遍藐视大意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IPHONE确实就是个游戏机，传统手机的通话和信号稳定性方面，IPHONE完全就是垃圾。但消费者偏偏就是要潮，对游戏机买账，才造就了苹果的成功。
　　换个说法，用足球来打比方：在世界杯上玩标新立异的新战术、创新型打法，追求“突然偷袭”型进球，这种思路有没有可取性呢？答案是有可行性，但这种可行性得让克洛泽这种平时联赛表现比较扮猪吃虎的人来完成。如果是梅西卡卡C罗那种平时联赛已经腕儿大到不行的巨头，稍微一个新变化马上在聚光灯下被人分析个透、被对方N个中场、后卫盯防到死，再牛的新战术也发挥不出来。
　　由此观之，谷歌，在手机硬件方面，其实走的是渐进派路线，知道自己一家之力扛不过苹果，所以弄了安卓，然后联合一切可联合的硬件厂商。
　　但是，在未来的智能汽车领域，不知为何谷歌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
　　或许是安卓的成功给了谷歌信心，也许是苹果式的偷袭给了拉里佩奇。也有可能是安卓的“赚吆喝不赚钱”让谷歌痛定思痛，于是决定彻底改弦更张。（安卓虽然占领了智能手机系统市场，但是因为定制机太多、谷歌的APP分发STORE没什么销售额，所以谷歌并没有从安卓中赚到钱。）
　　但是顾莫杰很清楚，以初音的实力，还不足以走第一条路。何况，那条路已经被谷歌走了。
　　弯道超车者，跟着先行者走正道，就等于自杀。
　　要顾莫杰走正道，还不如不进入智能汽车市场。
　　两人捋清了思路，费莉萝便问：“那既然选定了走渐进派的路线，合作伙伴呢？准备挑谁？”
　　顾莫杰慎重地做出了判断：“中低端车首先都排除了。德国车企适合的，也就奔驰宝马保时捷。奔驰公司在当初08年埃隆马科斯的特斯拉陷入技术困境的时候，出资5000万欧元、加上一些技术支持，拿了特斯拉10%的股权。我们既然将来要和谷歌、特斯拉系开片，再和奔驰合作就有点放不开手脚了。宝马公司实力倒还可以，但是电动车技术貌似没什么亮点。所以要我说，还是保时捷比较合适。这车比较高端，刚开始出来的智能汽车就该走高端路线。等渐渐普及了，再把智能驾驶技术渐渐向低层次普及。而且保时捷的母公司大众手上，也还有很多高低配的品牌，合作了一个将来再谈别的，也容易一些。”
　　保时捷公司，也算是德系里面做电动车比较有积累，肯花研发成本的了。而且似乎保时捷公司的历代所有人，都对电动技术比较热心。
　　倒退70年，费迪南·保时捷博士在二战的时候，甚至都想把元首的虎式坦克做成电动的。结果那个方案因为太超前、当时的电传效率太低被否了。90辆先斩后奏的保时捷电动虎式坦克底盘，被改成了“费迪南”坦克歼击车。
　　此后几代保时捷人，也一直在搞电动车，比如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兴起的“刹车回收动力”车载逆变电力系统，也是保时捷公司走在了世界前列。
　　只不过，保时捷搞电动车的动机不太纯正，不是为了和丰田那样追求节能省钱，也不是和特斯拉那样追求环保酷炫。
　　保时捷多年来做电动的目的，另有阴谋。
　　……
　　敲定了合作方向，另外两个备胎也不能马上丢。
　　否则，一旦把奔驰宝马都开罪了，保时捷认定初音方面只找它合作、很容易有恃无恐坐地起价。
　　而且，初音虽然有招牌，有资金实力，也有名声在外的人工智能积累。但是要想让保时捷方面乃至其背后的德国大众认可和初音合作的价值，还需要相当长时间的沟通。
　　首先，就需要给保时捷和大众来的技术人员进行科普评估。告诉他们和初音智能合作之后，初音可以提供哪些立竿见影的技术好处。
　　“我们初音集团的云端大数据，结合初音已经购入的‘高德地图’，可以为车辆的自动驾驶提供最优的自动寻路功能。这一点哪怕在汽车还没有达到全自动驾驶之前，也是可以为汽车厂商带来实打实的技术改良的。而且，将来我们的高德地图数据将会更加充实，不仅做到把世界上所有道路进行数据化存储，还会存储路况历史峰谷数据、每条道路的宽窄、车道规划，外加实时路况；所以只要合作达成，不出一年，贵公司汽车的车载导航效率首先就能翻好几倍。”
　　“初音智能在高端人体、障碍传感器方面的技术积累和谷歌完全已经不相上下。谷歌可以做到的障碍识别、人员提醒、自动泊车，初音统统都可以做到！”
　　“初音在人类语言指令的识别和理解方面，更是如今的世界第一。苹果的SIRI知道不？根本智能化程度不如‘初心2’的初秘！将来做车载版语音人工智能助手，绝对比初秘还要强大！何况大家可以想想，在彻底自动驾驶之前，驾驶员的视觉注意力始终应该注意路况。临时看屏幕手写输入字是很危险的。这也是为什么广播电台这种传媒明明已经这么落后了，却始终没有淘汰的原因——现在活下来的广播台，被收听最多的就是各大交通台。既然如此，我们把车载设备的控制改为声控，将是一项多大的便利？”
　　如是的利好消息安利，持续了好几天，每天都不停歇。不光保时捷家的工程师来听讲，奔驰宝马一样也来听。
　　而且初音方面拿出来的绝对不仅仅是宣传手册，还有很多国内预先准备的传感器实测视频、可公开的技术协议和技术路线图。确保三大豪车生产商的技术总监都可以正确评估初音人工智能在汽车领域的价值。
　　“哪怕和初音智能合作之后，5年内没能做到让彻底无人的汽车上路，那些阶段性成果也可以对公司有人汽车的智能程度，带来极大的提升。”
　　三家车商的技术总监，最终都如是向总部汇报。
　　争夺初音智能合作权的战争，开始了。各方开始拟定自己的条件，试图让初音智能把自己选为合作伙伴。
　　……
　　初音这边也没闲着，一边深入详谈技术路线、显摆初音智能实力、加重自身筹码。另一边也对保时捷公司的股权结构、可能的合作模式做了非常深入的调查剖析工作。
　　这一调查不要紧，又有更多的惊喜浮现在了顾莫杰面前。
　　惊喜来自于费莉萝带领的法务和财务团队。
　　“大众公司对保时捷的收购案，至今还停留在比较基础的阶段，注资工作基本没有完成。我们有可能直接在对方的认沽交易完成之前，以第三方身份介入谈判合作。”
　　得到这个内幕后，费莉萝第一时间把信息通报给了顾莫杰。
　　顾莫杰立刻就来兴趣了。
　　保时捷公司和大众之间相爱相杀收购来收购去的事儿，并不是新闻。从四五年前就开始了。
　　从05、06年开始，一会儿‘保时捷控股’融资借钱买大众的股份，一会儿又是大众反收购保时捷控股旗下的子公司之一‘保时捷汽车’的股份。
　　而且这两家公司的打来打去，外人之所以很少去关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保时捷和大众本来就有盘根错节的交叉裙带关系。
　　历史上，在1951年之前，大众和保时捷根本不存在股权之争——因为保时捷汽车的创始人费迪南·保时捷，同时也是大众汽车的创始人。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两家公司、一个老板”。
　　就像奥匈帝国时候，奥地利和匈牙利虽然名义上是两个国家，但是“二元共主”、共同奉同一个皇帝，差不多一个道理。
　　大众和保时捷相爱相杀，要从50年代一代目的费迪南·保时捷死后，才开始埋下祸根。
　　费迪南死的时候，把自己的财产大致分成了两部分。把保时捷汽车的股权，继承给儿子费利·保时捷；把大众公司的股权，继承给了女儿路易斯·保时捷。而路易斯·保时捷并没有什么经营才能，所以其实大众控制权是给了路易斯保时捷的丈夫皮耶希、也就是保时捷博士的女婿。
　　二代目的时候，保时捷大众之争，其实就是大舅子和妹夫之间的争夺。
　　到了八九十年代，二代目都老死了、三代目上位。进一步演化成表哥表弟之间的战争。
　　保时捷的老板沃尔夫冈·保时捷，想要恢复他爷爷当年的全部江山。
　　大众的老板卡尔·皮耶希也不甘示弱，把他外公的全部事业视为己有。
　　正是因为姻亲关系，外人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插手的机会。
　　哪怕大众和保时捷内部打得再惨，历史上也没发生过“引入外敌帮忙杀自己的表弟”这种戏码。
　　双方都保持了底限的节操：相互收购战可以，但是自家人打架不能便宜了外人。股权只能在家族成员之间流转。
　　顾莫杰就是这个外人。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在这桩事情里面还有机会。
　　而且，在他原来的印象里，这一系列收购案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保时捷控股公司，从07年年底，就已经成为了大众汽车的第一大股东。而因为那桩收购，保时捷控股本身的资金链出现了紧绷，不得不售出一部分旗下“保时捷汽车”的股权，然后这一部分股权又被大众方面反扑了。
　　（注：“保时捷汽车”和“保时捷控股”是两家公司，前者是后者的子公司。）
　　在2010年4月份这个时间节点上，理论上保时捷和大众之间的股权关系，应该是：“保时捷控股”持有大众50%以上股权，是大众绝对大股东；而大众持有“保时捷汽车”50%以上股权，是“保时捷汽车”绝对大股东。
　　“保时捷汽车”还有40%几的股权，依然在保时捷控股手上，但保时捷控股已经和大众就这40%几股权，谈妥了认沽交易的条款。
　　所谓“认沽交易”，和“认购交易”是相对的，沽是卖、购是买。
　　“认沽”就是“现在你没钱，我先把你未来准备要买的这部分股权给你留着、保证不卖给外人，等你有钱了我再卖给你”，是一种对未来股权的期权交易。
　　经过费莉萝的剖析，顾莫杰对保时捷和大众之间历史遗留问题的了解也就清晰了。
　　“费姐，你是说，目前大众和保时捷之间，双方都有可能出现松动、留给外资进入的缺口？帮助他们完成尚未完成的认沽交易？”
　　“是的，那笔认沽交易，是2009年8月份谈成的，当时预期要2011年才能到位全部资金。然而，交易达成之后，不到两个月，欧债危机立刻爆发了。所以，他们不太可能在认沽期内凑到足够的钱了。”
　　顾莫杰想了想，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是现金不够，为什么不用股权置换的方式认沽呢？一定要真金白银掏欧元？”


第十一章 我提供I你提供CAR（下）
　　“为什么‘保时捷控股’一在同意大众认沽‘保时捷汽车’股份的时候，一定要大众给现金呢？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做到‘让保时捷控股在大众公司持股比例更高、但同时将保时捷汽车变成大众的全资子公司’么？如果只是这个目的，直接按照股票时价直接置换不就好了么？”
　　面对费莉萝所说的情况，顾莫杰抛出了这个问题。
　　或许很多人看不明白这道算法，可以稍微打个比方。
　　比如，假设保时捷汽车的全部股权，市值90亿欧元。大众汽车的全部股权，市值810亿欧元。这时候，大众可以选择先给保时捷控股90亿欧元、彻底买下保时捷汽车的100%股权，收购后大众的市值变成了900亿。然后保时捷控股拿到90亿之后，再用这笔钱回来增持10%的大众汽车股权。假设增持之前保时捷有大众55%股权，增持后就能达到65%。
　　这样的交易里面，如果大众拿不出90亿欧元现金，其实是没关系的，双方可以直接交换股权：大众和保时捷汽车，按照1:10的比例交换股权。100%保时捷汽车股权，换10%大众股权。
　　这时候，一分钱现金都不需要用到。
　　然而费莉萝侦察到的最新情报，却告诉顾莫杰：这样不可以！
　　很显然，那就是背后另有隐情了。
　　“之所以不可以，是因为07-08年，保时捷控股在增持大众汽车股权时，动用了杠杆融资手段，欠了100多亿欧元外债。本来这笔外债还可以多拖延一段时间，或者通过拆借和其他金融衍生产品手段来延期。但是欧债危机爆发后，这条路堵死了。保时捷控股有大量杠杆债要偿还，所以必须收回现金。”
　　顾莫杰一听就懂了。
　　所谓“通过拆借和其他金融衍生产品手段来延期”，用月光族的话来翻译一下，就是：
　　当你一张到期信用卡上的欠债还不起的时候，就去办另外一张信用卡，然后用新信用卡透支套现、还前一张信用卡。
　　而欧债危机的爆发，就相当于“所有银行突然停止发新的信用卡”了。
　　以卡养卡，断供了。
　　保时捷控股当年为了成为大众的绝对大股东，在欧债危机爆发前两个月，还举债了100多亿欧元的现金债务。如今，这些债都要到期了，而且是非还现金不可的。
　　这事情就有趣了。
　　顾莫杰掩饰不住贼笑，开了一瓶香槟。
　　“那笔认沽交易，什么价码？现在还差多少资金缺口。”
　　“去年8月底，大众给了保时捷控股45亿欧元（含费用），买了保时捷汽车51%的股份。还剩49%，预期2011年年底之前认沽。现在，那49%一分钱都没卖呢，欧债危机爆发之后，资金收紧，现在肯定没45亿欧元可以估了。我觉得咱要是能引诱对方非和我们合作不可的话，40亿欧元就足够拿回。”
　　为了绝对控股权收购时，买方往往是愿意给出一定的溢价的。而只是持股没法控股，单价就要打点折扣了，这是资本市场的人之常情。所以初音智能如果出40亿欧买保时捷49%股份，绝对也算良心价了。
　　或许有人觉得：欧债危机爆发之前，都才45亿的股权，发了危机也只降到40，这叫抄底吗？没便宜多少嘛！
　　这么问的人，其实忽略了一个事实：如果没有欧债危机爆发，初音根本连进场的机会都没有，人家根本不会考虑卖给外国人。
　　所以，这已经算是“抄底成功”了。
　　同理，一个多月前，临海的李叔福抄沃尔沃，看上去也没比欧债危机前便宜多少。但实际上，他也是非常感谢欧债危机的——没有危机，端着架子的欧洲大牌车企，是不愿意把公司卖给中国来的农民企业家的。
　　顾莫杰算了算，最后还是稳重地决定：“40亿欧元……看来得找银行贷点款，这么大一笔钱，不能全靠自有资金。”
　　费莉萝和陆文君今年再各自抛掉5%初音娱乐股权，就算算上这一年的溢价增值，应该不会比去年的15%换640人民币更高。
　　毕竟，去年那一次，有高盛犯傻跟着姜公子瞎撞、最后撞上杰克逊猝死等等机缘巧合，那种哄抬股价的成功，是不可复制事件。
　　今年的10%，能卖出500多亿人民币，顾莫杰就满足了。按照2010年7.6-7.8之间波动的欧元汇率，也就70亿欧元出头。
　　顾莫杰不可能直接从那70亿里抽40亿砸到保时捷上面来，那样占款太多了。
　　他想了想，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还是只能求着问费莉萝：“费姐，你有什么筹钱的想法么？保时捷这边40亿，费列罗巧克力工厂又占掉8亿，我们的大非股解禁出来的钱，都不剩多少了。”
　　费莉萝劝道：“费列罗那边的8亿，你倒是不用担心，工厂起码要造2年呢，2013年年初能投入生产就不错了。那个8亿，不用我们一次性投入，两年里分批投入就行了，今年最多也就占用我们2亿欧元现金流。保时捷这边40亿，看上去是太多了，不如我们考虑银行贷款吧。从国内银行贷款200来亿人民币，也能顶30亿欧元了，这样我们只要动用10亿欧元自有资金，就能完成合作入股了。”
　　费莉萝说得轻描淡写，顾莫杰却是彻底震惊了。
　　“啥？直接贷款200多亿人民币？能够贷到这么多么？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是靠股权融资之类的手段撑过来的……印象里银行都不怎么肯大额贷给我们的吧，去年好像才几十亿额度。”
　　截止到2009年为止，初音集团的全部产业，绝对都是优质资产。属于那种“肯让对方入股投资的话、每年动辄20%～30%的成长回报率”的金蛋。
　　为了发展，顾莫杰也不得不经常释出股权，换取快速并购崛起所需的资金。
　　不光顾莫杰这么做，其他互联网巨头无一例外都是这么做的。
　　要是这时候告诉那些互联网巨头：来，去银行贷款解决资金问题吧，一年才8%的利息。那互联网大佬们肯定会疯了一样去借钱。
　　问题是银行根本不借。
　　顾莫杰创业7年，早被这种思维惯性锁死了。在他印象里，只有小钱可以靠找银行借解决，大钱还是得靠股权融资。
　　所以，费莉萝今天突然告诉他：可以从银行借到30亿欧元，他不能不震惊。
　　“我们的信用额度，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费莉萝轻蔑而又戏谑地笑了：“笨！不是信用高了，是我们的可抵押财产多了——你也不想想，去年‘初心’手机卖了几千万，我们如今也算是有数的‘实业型企业’了。李书福买沃尔沃能借60亿人民币，夏为任总可以借几百亿人民币，咱初音集团如今旗下有了初音智能，凭啥不能借200亿？”
　　顾莫杰回了下味儿，不由得自嘲：自个还真是灯下黑了。
　　互联网公司，从银行借不到大钱，本质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互联网公司的资产，大多是无形资产、没法抵押，没法执行。
　　比如要是马化腾要用QQ去抵押给银行贷款，银行敢收么？
　　QQ这个软件本身，才值多少钱？
　　要是银行把QQ估值10亿，马化腾肯定不肯。要是估值1000亿人民币，银行又不肯了。
　　因为谁都可以想象，如果银行敢评估QQ值1000亿、然后以QQ的软件著作权为抵押、放款1000亿给腾讯。那么明天马化腾就敢把QQ的用户全部导流到微信上，然后把QQ的用户群吃干抹净当抹布一样扔掉。
　　再然后，马化腾就能债务违约，请银行把QQ的“软件著作权”和所有权收走，然后那1000亿就拍拍干净揣口袋里了。
　　QQ值钱的原因，不是那个可抵押的软件本身，而是其背后的4亿用户量。
　　而“用户量”这种东西，是没法抵押给银行的。
　　初音集团旗下的生意，一直到2009年，大多数都是以“不可抵押的无形资产”著称，所以初音在银行系统的贷款额度，始终只有几十亿人民币，还大多靠园区、办公楼、数据中心这些可执行的有形资产提供。
　　但是，到了2010年，情况不一样了。
　　09年的“初心”手机，卖了近3000万台。初音智能，俨然是国内前列的智能硬件研发、生产巨头了。
　　初音智能手上的技术，都是实打实可以高价抵押的专利；初音智能的产品，都是不易贬值的有形资产。
　　所以，至少在初音智能这个子公司的层面上，初音系已经华丽转身，可以和一个搞实业的巨头那样，靠银行贷款筹钱了。尽管还没有夏为任总那么大额度，好歹已经超过了本省的李叔福。
　　……
　　既然知道德国人有资金问题，而初音智能恰好又有钱、又有智能技术基础，后面的谈判就好说了。
　　4月16这天，初音智能方面正式向保时捷提出了介入股权认沽交易、深度合作智能车的合作模式。
　　一开始，德国人是非常震惊的。保时捷控股董事会里，幕后大老板沃尔夫冈·保时捷（也就是当年创始人费迪南保时捷的孙子）最初非常傲慢，几乎被中国人的“羞辱”激怒了。
　　这可是保时捷！
　　中国人把它当成沃尔沃了不成！
　　保时捷这种品牌，也是能卖给外国人的？要知道，至今为止保时捷连海外工厂都没有，连生产都不放心交给外国人，只在德国本土有一个厂子、雇佣德国本土工人制造。然后每年也不图销量，就这么精益求精地卖十几万辆高端车，就心满意足了。
　　人家求的，是贵精不贵多；求“多”的生意，交给大众就行了。
　　这样的公司，是最难缠的。
　　如果对年销量十几万没什么概念，可以对比一下其他巨头：
　　2010年，地球上头号车企巨头丰田，年销量是1000多万。紧随其后的大众有900万。第三到五名的日本日产、韩国起亚、意大利菲亚特，分别在六七百万辆。
　　（美系三大厂商当时正处在“底特律鬼城”前夕，几乎破产边缘，所以跌出了榜单。2014年重整后，才恢复起来。）
　　保时捷的10几万，在那些巨头面前只有几十分之一。（保时捷的市值也只有丰田的30分之一。）
　　沃尔夫冈咬着牙死挺了好几天，一开始装模作样死撑着不谈股权合作。
　　最后还是初音用了不少手段、一方面保证入股后不图谋保时捷汽车的经营决策权。另一方面保证不图谋使用德国工人以外的工人制造保时捷汽车、防止降低保时捷的逼格。最后还少不了拿出宝马和奔驰家的合作意向稍稍威胁一下。
　　沃尔夫冈这才稍微软化了一些，看在钱的份上愿意基于这个框架往下谈。
　　事情到了这一步，光靠费莉萝已经搞不定了。初音集团从国内同时招来了雷俊和古勇将两员大佬，加入到谈判工作中去。
　　雷俊历史上能够把小米智能发展得如此风生水起，在“由软入硬、以软投硬”的合作策略上，也算是后世中国第一人了。初音智能在汽车领域毫无基础，正需要雷俊这样的大牛帮忙扯旗斡旋。
　　而古勇将则是资本圈子里的大鳄出身，对创投和股权合作非常精深。历史上能够把优酷土豆弄得这么大，绝对不是易于之辈。
　　另外，初音在国内的人力资源团队，还紧急高价从李叔福那边挖了几个谈判和评估骨干——都是几个月前帮李叔福拿下沃尔沃收购战的功臣。
　　他们有收购欧洲高端车企的实战经验，虽然沃尔沃的逼格比保时捷差了很多，但此番顾莫杰要达成的目标也小得多——他只要入股40%，没要彻底控制保时捷。
　　而沃尔沃可是被吉利100%彻底干走的。
　　所以这么一比，此次保时捷入股战的难度，也就没比沃尔沃全资收购战难多少了。
　　一番激烈的搏杀，德国人渐渐认清了现实。欧债危机的融资困难、德系豪车在南欧市场近两年内可以预期的市场销量重挫，都促成了沃尔夫冈最终屈服。
　　经济危机的时候，对于以车代步的欧洲人来说，不买车是不可能的。但不买豪车，是绝对可能做到的。
　　保时捷，本来就是欧债受灾的重灾区。
　　一个星期后，费莉萝把辛苦拿来的框架协议，丢给了顾莫杰：
　　“阿杰，沃尔夫冈那边开出最后价码了，目前的框架，是保时捷汽车让出45%股权，由我们注资35亿欧元完成并购，并且我们承诺对公司的后续经营、扩张注入5亿欧元借贷性融资。初音智能不谋求对保时捷汽车的控制权。但保时捷汽车会在目前的架构上，分出一家新的子公司，名叫‘保时捷智能’，专做未来的电动车、无人驾驶车、智能车等产品线。这家新的子公司，允许由初音智能来主导公司的技术路线。”


第十二章 全球独家
　　数日之后，斯图加特，保时捷汽车总部。无数财经板块的记者被喊来，镁光灯闪成一片。
　　初音智能出资35亿欧元、介入保时捷-大众预估案、收购保时捷汽车45%股份！
　　并且额外投资5亿欧元借贷性款项、用于保时捷智能电动汽车开发计划！
　　这颗重磅炸弹的分量，远远比几个月前李叔福拿走沃尔沃更轰动。
　　顾莫杰的出资，是李叔福的2倍以上。他介入的品牌，更是比沃尔沃逼格高得多，而且是德国的骄傲。
　　那还是传说中排斥外资、保持德意志荣耀的保时捷么？
　　抑或是初音智能的人工智能技术潜力，真的吸引力大到了这种程度？
　　外人不得而知，只能兴奋地猜想。
　　……
　　“顾先生，合作愉快。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谈判团队，实在是太优秀了。”
　　框架协议签约仪式上，已经白发苍苍的沃尔夫冈·保时捷，在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与顾莫杰握了一下手。旁边有女秘书端过香槟，为两人各自倒上一杯。
　　“希望和初音智能的合作，能够在未来两年让保时捷的产品技术再上一层楼。”
　　顾莫杰和沃尔夫冈，说着一样的言语，碰杯把酒干了。这个动作，被几十路记者捕捉下来，马上就会登上各大门户的头条。
　　喝完酒，顾莫杰还不忘给沃尔夫冈画饼：
　　“会的，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初音智能是有实打实的智能硬件研发、生产经验的，和谷歌那种纯粹空对空的模式不一样。就算没有做出‘终极完全体’，每一个步骤上取得的阶段性成果，也会让保时捷这个品牌大放异彩。或许，给我们半年的时间，到2011年年初的新款上，我们就可以为保时捷的跑车加上‘自动保持车道中心线行驶’这些功能点了。对定速巡航的稳定性改良，也会非常明显。2012年，我们就能加入‘有人驾驶状态下的半自动寻路’。到时候保时捷一定可以在高端跑车品牌里杀出一片天的。”
　　“但愿吧，我希望看到2年之内，保时捷能够把法拉利和玛莎拉蒂两系意大利车的份额抢过来一些。至于兰博……那也是我公司名下的，就暂时没必要了。”沃尔夫冈豪爽地说了两句指点江山的话，也不忘显摆他名下的汽车帝国究竟有多庞大。
　　大众名下，已经有十个品牌了。
　　注资和股权交换的事情还得忙活上两个月才能搞定——别嫌慢，要知道李叔福签下买沃尔沃，是2009年10月份的事情，而正式把所有权限交割清楚、吉利汽车筹备明州沃尔沃产业园区，已经是2010年3月份了。这种大型并购案，从签约到开始迁厂，半年都算是短的了。
　　给初音智能两个月的时间，也只是把股权问题彻底捋清，也就是卡2010年暑假的时间点。
　　要想在华设保时捷工厂，起码要2011年开始。这种大型产业基地花2年时间建造投产是必须的。也就是说，最快也要2013年1月，才有可能有第一辆在中国生产的保时捷下线。
　　而是否允许在华设厂这个问题，如今双方都还没谈妥呢。
　　德方对于降低保时捷逼格的事情，是极度排斥的。
　　很多豪车客户，一听说某豪车使用的生产工人是中国人，直接就不要了。
　　而且，这种心态不仅仅是白人富豪独有的，连中国本国的富豪都这样。连中国富豪都看不起被中国工人经手过的车，觉得买回去装不了逼。
　　这不是中国工人技术过不过关的问题，和技术压根儿就没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初音方面最后的折衷建议是这样的：
　　“即使在中国设置保时捷工厂，我们也会保证不雇佣任何一名一线的中国工人。如果要使用技术工人，将100%从德国本土高薪引进。但初音智能不排除在中国工厂逐次招聘中国工程师，以及采用自动化程度更高的工业机器人、实现无人化作业。”
　　这个方案，暂时被德方留待考察。德国人的要求，是确保如果非得这么干，一定要做好宣传工作，强调中国工厂是高科技的全自动工厂、没有一名中国产业工人。
　　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德方就宁可中断海外设厂。
　　……
　　签约完成，顾莫杰就盘算着离开斯图加特，去慕尼黑转转，那里有他保时捷计划所需整合的另外几块资源。
　　然而，沃尔夫冈却留住了他，请顾莫杰最后用一顿午宴，还有一桩神秘礼物要送给他。
　　德国人的饭菜，那真是没什么好吃的。难吃程度堪称顾莫杰此次欧陆之行诸国之最。
　　不是白菜卷煎肉丝，就是滑蛋鞑靼牛排。
　　不过，对神秘礼物顾莫杰还是很感兴趣的。
　　因为是私人礼物，雷俊、古勇将、张拓海那些人就不出场了。顾莫杰只带了自己的几个女人，跟着沃尔夫冈去了保时捷的秘密实验基地。
　　那是斯图加特西郊森林里的一个幽静园区，只有几座实验室、两个车间，外加一个试车场，四周甚至还有持枪的警卫。
　　看得好奇的费莉萝依偎在顾莫杰身边，促狭地问：“怎么像僵尸片里的元首秘密基地。”
　　顾莫杰笑笑，不置可否：“瞎说啥呢。”
　　车子在一座看上去挺科幻的实验楼前停下。沃尔夫冈和顾莫杰一行就在这里下车，然后经过一道警卫和一道铁丝网墙、来到一个需要密码锁的电梯间门口。
　　沃尔夫冈刷了指纹和视网膜，电梯门就开了。里面空间非常大，像是货梯而非客梯，感觉塞一个集装箱都能塞下。
　　所有人进来后，电梯往下降了十几秒，速度不快，感觉有地下三层楼那么深。电梯门重新打开之后，众人眼前一片亮堂，光线非常柔和，一点炫光都没有。
　　这间地下室的照明，全部是用LED导光面板灯提供的——也就是跟“初心2”手机用的背光屏材质一样。
　　屋子中间，有一个被很多机械臂围起来的金属台子，被整个房间的LED面板灯光众星捧月地照耀着。金属台上，停着一辆亚光银的概念车。
　　沃尔夫冈指着车说：“研发中的918Spyder概念原型车，目前代号为918X。这辆车本来就快要完成全部测试了。既然你们初音智能介入了进来，就先在这款混合动力车上试试手吧，我希望在今年之内，看到这辆车具备自动保持轨迹、自动上传云地图、自动寻路这些测试智能——可以做到么？”
　　顾莫杰强行收摄回心神，没有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只是一辆车的话，倒是没问题。不过云地图云路况这种数据，只能在这辆车常开的路段实现，毕竟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大数据。”
　　沃尔夫冈对这个答案已经挺满意了：“行，如果可以，我就答应你，明年年初，拿你额外投的那5亿欧元，在中国设一期工厂。”
　　“行。”顾莫杰很爽快。
　　沃尔夫冈也不多废话：“这辆车就送给你了。让你的人，把要预留的软件拓展接口都定好，我们这边调整一下硬件，两个月之后给你空运到中国。后续的软件测试，你在中国一边用一边完成就是了。”
　　“这型号上市之后大概多少钱？你还没介绍这个项目的技术细节呢。”
　　“技术细节你问工程师，这车原定2013年元旦上市，售价根据高低配，进口到中国大概200-300万欧。”
　　顾莫杰心算了一下，那就是1500-2000万人民币了。
　　而且还是量产机。
　　自己手头这辆，是概念原型机，逼格不知道高了多少。
　　至于钱……都什么身价了，还算钱？
　　“那我就不谢了，合作愉快。”顾莫杰礼貌地谦逊了一句。
　　沃尔夫冈拍了一下顾莫杰的肩膀，对旁边吆喝了一声。一个保时捷的系统工程师应声过来，向老板问好。
　　“想试车，或者了解技术指标，就和巴尔蒙克说，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系统测试工程师。”撂下这句话，沃尔夫冈就闪了。
　　“您好，巴尔蒙克先生。”顾莫杰和煦地微笑，对那个40来岁的德国技术宅伸出了手。
　　巴尔蒙克受宠若惊地握了手。
　　“能为我介绍一下这辆车么？你英语应该挺流利的吧？我刚入股公司，对公司的研发中项目不太熟。”
　　“好的，长官。我们上车介绍吧。”巴尔蒙克说着，走到控制台前，把载车的金属台降下来，然后自己走进驾驶座，让顾莫杰坐上副驾驶。
　　这车只有两个座位，算是美中不足的地方，顾莫杰的妹子们没有座位了，只能走回电梯里。然后巴尔蒙克把918X轻盈地开进电梯，升了上去。
　　“好强劲的启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顾莫杰感受到一股爆炸般张力的推背感。他这辈子做过的跑车也不稀罕了，从来没见过如此迅猛的推背。
　　哪怕是坐喷气机，在瞬间爆发力上也不过如此。
　　听了顾莫杰的诧异，巴尔蒙克很自豪地吹嘘：“电动车么，瞬间启动快是正常的。这款车拟定对外宣布的百公里加速是2秒6，但是这辆原型车什么配置都是最好的，甚至试出过百公里2秒3。地球上你绝对找不到瞬间加速度更大的车了。”
　　顾莫杰微微颔首：“原来是电动车，怪不得启动噪音这么低……不对，还是比纯电动稍微响了点，而且有引擎震动，应该是混合动力才对吧？”
　　“是混合动力。520马力的V8缸发动机，加上240马力电动机。动力全开极速350公里。V8发动机还能在极限状态下过载20%功率。”
　　350公里的极速，是完全不值得吹嘘的。
　　2006年同为大众旗下的兰博基尼就跑到420了，到09年的改型更是突破了450。而意大利人菲亚特集团旗下的法拉利，也早就有380公里+的公路跑车，近年也突破了400。
　　但是，保时捷918那2.6秒的百公里加速，绝对是惊世骇俗了。
　　因为哪怕是兰博基尼也需要4秒多，法拉利顶级车型也没有破4秒的（2010年技术，法拉利家破3秒的La-Ferrari要到2014年才出现。）
　　这是电动机“瞬间启动”特性导致的。相比于汽油发动机，车用电动机不容易跑出高极速，但也省掉了“逐级提升转速”的麻烦（汽油机启动后要每分钟1000转、2000转、3000转这样慢慢提档，而电动机可以一瞬间就转到6000转。）
　　这辆车是混合动力车，去和别家的纯汽油机车比，在加速度指标上无疑是欺负人了。要比，也要等别家顶级超跑也拿出混合动力或者纯电车。
　　“真没想到，别人家做电动车或者混动车，动机是省油，或者在闹市区减少污染气体排放。你们保时捷倒好，做电动车纯粹是为了加速度这项指标。还真是各取所需。”
　　巴尔蒙克对顾莫杰这句感慨并不评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耻的。
　　他自豪地笑笑：“那是必须的，谁买豪车还看省油不省油。电动和混动是时代潮流，我们不做也不行。但是既然做了，就要为我们的客户发掘出差异化的价值。从设计立项的时候，我们就奔着这儿分析了：除了省油、除了减排，电动车还有啥技术优势？那些别的电动车不在乎的优势，我们偏偏要全部发挥出来。”
　　巴尔蒙克这番话，倒是说得顾莫杰频频点头：“提供差异化价值，思路是对的。”
　　“这还不止呢，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继续让你看看咱是怎么样在这款车上，把混动优势发挥到极致的。”
　　“好，我拭目以待。”
　　两人聊着车早已开到地面层、进了试车场。
　　“那就坐稳了，把眼镜推紧一点。”巴尔蒙克说着，自己也整了整赛车镜，然后把车开到试车跑道起点，先停稳，然后一脚油门轰到底。
　　刚刚熟悉了两次的爆炸推背感重新袭来，这回顾莫杰心理准备充分得多，已经不可能被吓到了。
　　适应了七八秒钟，眼看着车子已经飙到230多公里，顾莫杰不解地笑笑：“就这种程度？那不是和刚才一样么？别告诉我你是想测试极速，我对350公里这种毛毛雨的极速不感兴趣。”
　　“当然不是这个了，看好了！”巴尔蒙克说着，猛然一跺刹车。
　　饶是顾莫杰把安全带扎得很紧，也感受到了一阵猛烈的巨力狠狠勒进了胸腹皮肉里面。他的眼镜儿更是一瞬间飞出去弹在挡风玻璃上。车速瞬间从230公里直降200公里，到了30公里以下。
　　“噗——这算啥？”
　　顾莫杰还没问完这几个字这句话，巴尔蒙克放开刹车，再次一脚猛跺油门。
　　“嘶——”
　　一个念头从顾莫杰脑海中蹦出——这不科学！


第十三章 一个字酷两个字装逼
　　“啊——不要啊——”
　　顾莫杰的车疯狂减速甩尾、并且再次狂飙加速的时候，场边围观的三个妹子，统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怦怦跳的心脏也和坐过山车一样，起了又落。
　　看到车子最终重新稳住在匀速状态之后，三个妹子都无力地抱作一团，软倒在地，相互拍着背脊顺气。
　　有那么一瞬间，争风吃醋都成了过眼云烟。要是顾莫杰真嗝屁了，她们还有个毛线的醋好吃。
　　急刹急飚反复了两三次，然后车子回到试车场的起点，回到妹子们围观的位置，稳稳停住了。
　　巴尔蒙克自豪地指着测试仪表盘：“看清楚了没？刚才，从20公里加速到120公里，自动电子计时的，1.8秒！只要本车额外搭载的秘密技术不被山寨，十年之内地球上都没车能破这个记录！”
　　顾莫杰觉得他需要一些时间，先把肠胃里翻腾的午餐压一压。
　　汽车的百公里加速，进入到“3秒时代”后，每提升0.1秒都是非常艰难的，从2006年到现在，兰博只提升了0.2秒。按照这个比例，918X的“急刹车后重新加速、100公里1.8秒”，足足比一开始说的“最高测试加速2.3秒”还提高了0.5，还真够人类为之奋斗10几年了。
　　“可是……怎么做到的？这不科学。为什么刹车后重新急加速，加速度会快到那么离谱的程度？”顾莫杰顺完了气，立刻把心中不解抛了出来。
　　他毕竟也算是理科生，学法律专业只是为了躲懒。理科生的好奇，在安全下来之后立刻就迸发了。
　　“咱保时捷的电动，当然是整合了‘刹车动力回收系统’的。你刚才看到的奇迹，就是基于这个系统实现的。”
　　“你说的是‘动能回收系统’吧？这个我知道，不就是飞轮蓄能，或者电池蓄能么。但是这两套系统怎么看，都不可能一下子爆发几百马力的额外推力吧？我读书不少，你别骗我！”
　　顾莫杰虽然是大忙人，但是有钱之后，难免可以享受一些高雅、高消费的运动。
　　比如F1方程式赛车，顾莫杰也是买VIP票、带望远镜看过几场的，包括舒马赫出场的比赛。
　　他对跑车的“动能回收系统”，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如今市面上顶级赛车的动能回收，包括两种模式。第一种叫“飞轮模式”，用的是纯粹的机械能蓄能原理——
　　比如，在要刹车的时候，通过离合器切换，把主动力系统通过齿轮连到蓄力飞轮上，把车子的动能转化为飞轮的扭矩弹性势能。
　　然后等车子过了刹车段、重新要加速的时候，再把飞轮反接回来，利用飞轮释放弹性扭矩势能，让车子加速得更快。
　　形象点儿比喻，就相当于一颗飞行的弹珠要减速，最好的办法是让弹珠射在弹弓的弓弦上。让弓弦拉伸的弹性势能吸收弹珠的动能、等弹珠要再次发射的时候，这些弹性势能就能重新用上。
　　但是这套系统有个弊端，就是得额外引入一套具有一定重量的“势能飞轮”系统，相当于起到“弓弦”的作用。
　　众所周知，一个飞轮要具有一定的惯性势能，无非靠两个数据：一个是飞轮本身质量足够大，这样就可以蓄能更多。另一方面，是让飞轮在蓄能时可以达到的转速上限足够快。
　　在赛车上，加很重的飞轮首先是不可能的。因为跑车的载重很珍贵，不可能为了一套平时没用、只有刹车时才用得上的系统，而让整车增重好几十公斤。
　　加快飞轮转速倒是可以——到2010年，法拉利家和迈凯轮家的蓄能飞轮，都已经夸张到每分钟6万多转的疯狂转速了。要是再加、转动时轴承的摩擦热耗散也会渐渐夸张到难以接受的程度。
　　所以，飞轮蓄能模式，已经被F1方程式比赛证明：一般最多只能蓄80马力左右的能量，这是其技术极限。
　　刚才这辆918X表现出来的再加速蓄能、额外蓄能量何止数百马力！这绝对不是飞轮做得到的。
　　于是，就只剩下一套模式：电力蓄能。
　　考虑到这车是混合动力车，电力蓄能还真是大概率事件。
　　电力蓄能，虽然其可蓄动力上限比飞轮系统高得多；但是它也有一个劣势，就在能量转化效率方面相对低劣。
　　这很好理解：飞轮蓄能，并不存在能量形式的转化，只是机械能的传动而已。从头到尾，被回收的能量都是以机械能的形态存在的。
　　而电力蓄能就多了两次能量转换——先要用车载电机的发电状态反转、来吸收刹车动能，然后把机械能转化为电能充到蓄电池里。等到重新加速的时候，再把蓄电池里的电放出来转回机械能。
　　机电、电机转换的每一个环节，都有相当的能量损失。而且蓄电池过载也有限度，不可能为了短时间的过载、就去加大蓄电池的重量，那样对于整车减重更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从此前地球上表现出来的机电转换效率来看，刚才918X的额外加速依然是不科学的。
　　保时捷家，在这方面还有额外的、所有地球人都不知道的杀手锏！
　　“可是，电力回收能源的方式，也不可能提供这么大的瞬间功率的，蓄电池的输入和输出根本受不了。你们到底额外加了什么秘诀？”顾莫杰百思不得其解，抛出了一个很专业的问题。
　　巴尔蒙克一听，就知道顾莫杰是懂行的，是思考过之后才问的。
　　“好问题，说明你是内行看门道的。我就直说了——我们加了‘超级高频蓄能电容’系统。”
　　电容的“蓄能-放能”，当然比蓄电池的“蓄能-放能”要方便得多、瞬间输出电流也大几个数量级。
　　电池，是有最大额定电流的，往往给定了几十安培，最多过载个20%～30%，不可能成倍过载。电容就没这个问题了，瞬吸瞬放，电流几乎不是瓶颈。
　　但是，电容也有电容的瓶颈，一是总蓄能能量往往不够大，二是只能瞬间蓄能、不能长时间蓄能，也就是说蓄进来的能要在超短时间内马上用掉。要想长时间蓄能，还是必须借助蓄电池。
　　巴尔蒙克说保时捷的918X搭载了“超级蓄能电容”，只能说明保时捷公司在电容的那两个指标上都有了重大突破，或者是有可能和蓄电池或者别的技术综合应用起来了。
　　理论上，人类目前再大的电容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蓄能。
　　肯定是在超高频、超高容电容的基础上，还用了别的外行人很难理解的精妙无比外围电路辅助，才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不论这里面精微奥义的技术细节是什么，一言以蔽之，保时捷的研发部门从头到尾都是在为“短时间内的超级蓄能功率”这个大目标穷竭心智。
　　“你们这整套蓄能系统，能够瞬间增加多少马力？蓄能时限多久？”顾莫杰想了想，问了两个关键指标。
　　“额外480马力！相当于车载电机功率瞬间翻两倍！不过代价是，这种蓄能只能在6秒钟内重新释放掉，超过设个时限，能量就会耗散掉。”
　　比F1方程式赛车惯用的蓄能模式、最大蓄能功率强了6倍！
　　但是只有6秒！
　　相对于飞轮系统和蓄电池系统，6秒实在太短。飞轮可以把能量蓄住不用，维持几分钟之久，电池更是可以几乎无限地蓄下去。
　　相对于传统电容能够做到的极限，6秒又很长——因为一半的超大电容电路只有零点几秒。保时捷公司为这个6秒，也不知道下了多少黑科技。
　　顾莫杰瞠目结舌。
　　“弄了半天，你们拼死拼活拼出这么一套自重、蓄能密度、蓄能效率都完美的系统，就只能蓄6秒？超过6秒的，还是得靠传统蓄电池回收？”
　　“是的。”
　　“那……那现实开车的时候，这种功能有什么用呢？我们平时开车，又不会犯抽地一会儿急刹车、马上6秒钟之内又急加速。你这不是屠龙之技、大而无当么？”
　　巴尔蒙克的回答，让顾莫杰彻底无语了：“不，有用，可以F1方程式比赛的时候用。如果你们平时开车……嗯，听说你们中国人拍过一部叫《头文字D》的电影是吧。只要去秋名山上过‘五连发卡弯’，这个功能也是用得上的。你都不用漂移了，直接刹车后入弯、出弯再急加速。然后你就能享受地球上一切在你前面的车眼睁睁看你瞬间爆发、跟你吃灰的快感。”
　　什么叫城会玩？这就叫城会玩！
　　丰田，特斯拉，兢兢业业在研究“怎么利用电动技术让车更环保、更省油”。
　　保时捷，也在兢兢业业研究怎么用电动车，不过他们的方向是“怎样利用电动技术让‘瞬间急加速性能发挥到极致’。”
　　搞电动车的目的是啥？
　　节能？和保时捷有什么关系？
　　环保？和保时捷有什么关系？
　　便于精确智能控制？和保时捷有什么关系？
　　保时捷的目的，
　　一个字，酷；
　　两个字，装逼。
　　为了把装逼性提升到至矣尽矣、蔑以加矣的完美境界，他们也是蛮拼的。
　　人家不要省油，要的就是让菜鸟开了这车都能秒掉“秋名山车神”的发卡弯过弯技术！
　　从技术上来说，地球上也不是没有别家可以拼出这个黑科技。问题是别人都觉得这么做不划算，考虑到经济性而没有在这里面投入科研经费。所以白白被保时捷在这个极端微小的细分领域内，夺走了一项世界第一。
　　而且估计是十年之内地球上都没有同行能跟上来的世界第一。
　　“好吧，我算是真服了，也认识你们保时捷人的价值观了。”顾莫杰苦笑着无语，最后还不忘追问确认，“这些技术都是你们自己搞定的？”
　　巴尔蒙克对此当然是知无不言：“大部分系统整合技术，都是我们自己搞定的。超级电容的材料科学、车载蓄电池的电极材料这些，是找老搭档西门子解决的。”
　　原来是用了西门子家的，怪不得有此积淀。这世上要说电气材料的基础研究积累，还得看通用电气和西门子两家。
　　顾莫杰靠在车边，喃喃自语地说：“这上面估计也还能挖掘一下。我们初音智能旗下也有高端的电池材料科学实验室的，依托港科大系，积累了不少年了。做电极也有我们自己的优势。到时候可以和西门子更加深入合作的。我准备离开斯图加特之后，就去趟慕尼黑，和西门子、还有一直和我们在3D打印领域深度合作的EOS公司，谈谈更多项目。以后肯定可以对咱的智能电动车有更大改进的。”
　　巴尔蒙克一笑：“你是老板，这种事情当然你自己说了算。和我这种测试工程师说干嘛。要给你喊沃尔夫冈老大来么？”
　　顾莫杰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搞笑、走神走远了。
　　和这种小虾米聊公司战略作甚？
　　“也对，那就告辞了，感谢你的试车。”
　　顾莫杰说着，就离开了试车场。搂着三个妹子，上了来的时候坐的破车。
　　“唉，开过918，再坐这种车，感觉就是在坐牛车啊。”顾莫杰咂着嘴，不甘地吐槽了一句。那种爆炸式推背的感觉，享受过一次真是会上瘾的。
　　真想再吸一口。
　　刚才担惊受怕了一会儿的陆文君，立刻拿出正妻的架子，狠狠收拾了顾莫杰一拳：“不许冒这种险！都什么身价的人了，还开跑车玩！”
　　这个问题上，费莉萝和宝儿倒是意见高度一致。在顾莫杰印象里，妹子们从来没有这么一致过。
　　“放心，我就弄个安全的场地开开。绝对不会去‘秋名山’那种赛道装逼的。”顾莫杰安抚了一下陆文君，然后就又回到脑补中去了，揣摩着将来怎么带着自己这辆全球唯一的超跑四处溜达。
　　“不行，得给傅老打个电话。让他把明年交付使用那架波音787专机改装一下尾舱门。我要尾部直接可以放下舱门把车从飞机里开下来那种！”
　　顾莫杰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远在美国的波音公司副总裁傅履仁。自从他在迁葬司徒雷登大使骨灰那桩事儿上和傅老搭上朋友，顾莫杰和波音系的关系也好了不少。
　　明年这时候，坐着世界上仅此一架的“原定空军一号”波音787专机、开着地球上两年内都不会有同款的918X（将来就算有近似款也只是量产版，不可能和概念原型车完全同款），那逼格，简直突破天际。
　　“好了，别意淫了，就说下一步咱去哪儿吧。”费莉萝有点受不了顾莫杰的小确幸，打断了他。
　　“去慕尼黑呗，找西门子的人聊聊。”


第十四章 慕尼黑的宝藏
　　玩了918X概念车之后，顾莫杰一行当天就驱车赶往东边相邻的巴伐利亚州。反正房车很舒适、德国的州际公路也非常平坦，在车上完全不担心睡不好。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在慕尼黑南郊了。
　　作为南德四邦之首，巴伐利亚永远有无数的山间田园古堡。哪怕到了首府慕尼黑附近，这种趋势也丝毫没有被大城市的扩张所遏制。
　　往慕尼黑南郊驱车仅仅几十公里，便已经是阿尔卑斯山北坡的黑森林，偶尔能看到一两座石质古堡出现在峰峦山谷之间。历史悠久的可能有四五百年、追溯到威斯特伐利亚条约时代。近的可能只有100年，持续到一战巴伐利亚王室覆灭前夜。
　　（理论上隔壁的巴登·符腾堡州森林才算“黑森林”，别考据）
　　“宫廷元素”房车在林间小道上疾驰，连夜开车的司机需要换人，一看到路旁有座观景台，就顺势停了下来，让车上的人也可以下车小憩一阵。
　　费莉萝深吸了一口弥漫着雪松和冷杉木清新香味的空气，差点儿就醉氧了。
　　“呼——环境真不错，空气太好了。不过，到了慕尼黑先玩、不去找西门子谈判，真的好么？”
　　顾莫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费莉萝：“西门子那边，交代了勇哥和老雷先盯着，我们去太早也没用。来这儿，是有更加等不得的事情要办。”
　　“那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另一旁的陆文君，幽幽地走过来，轻声询问了一句。
　　“这事儿你们女人还真帮不上忙……可能一会儿第一家拜访的人那里，要费姐帮我谈几个合同的条款，其他时候你们就全程待车上玩吧，我自己去解决。”
　　顾莫杰说的事情，当然是把他初音绿城队的最后1个外援名额，以及外教名额用掉。
　　在意大利的时候，巧遇了贝撸斯科尼首相，用掉了3个名额。如今剩下的1个球员名额，加上准备聘请的外教，他准备用在拜仁慕尼黑身上。
　　他此番准备亲自结交的第一个友人，是拜仁董事会主席海因茨·鲁梅尼格。
　　以顾莫杰的身份，这种生意完全可以交给手下球队的人搞定。但是他本人希望和对方交个朋友，这事儿就没人能代劳了。
　　重新上车，没多久，海因茨的古堡庄园就出现在地平线上。顾莫杰一行是预约了的，自然得到了非常热忱地接待。
　　顾莫杰和费莉萝在海因茨家逗留了个把小时，然后重新驱车，由海因茨亲自带路，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
　　海因茨的宝马X7，和顾莫杰的“宫廷元素”，先后停在一幢朴素乡间别墅的门口。屋里人听到动静，一看门口来了豪车，一个30岁光景、留着寸金短发的帅哥开门出来查看情况。
　　“卡尔？没想到您会来。”帅哥一看那辆宝马车的牌照，立刻迎了上来——因为这块牌照太熟悉了，就是俱乐部老板的车。
　　“米洛，有个中国来的朋友，想请你去踢球。我觉得挺合适的，来问问你本人的意见。”海因茨从车上下来，扶着那帅哥拍拍肩膀，把来意说了。
　　这金发帅哥，自然是拜仁队的老将米洛斯拉夫·克洛泽了。典型的世界杯中的王者、联赛中则状态有些浑浑噩噩。
　　海因茨和克洛泽提起转会意向这事儿的时候，顾莫杰也正好从车上下来。
　　克洛泽并非不闻窗外事的体育宅，当然认得顾莫杰这张脸。
　　他心中顿时就升起一阵悲凉，觉得自己被老板给出卖了。
　　中国？那个只靠运气打进过一次世界杯而且场场全败的国家？到那种国家去踢联赛？
　　“米洛？你怎么了，没事吧？”海因茨见克洛泽一阵恍惚，扶着他摇晃了两下，让他醒醒神。
　　“没……没事，有点意外。”
　　“那就好。顾先生很愿意尊重你的个人意见，所以没有直接和我敲定。坚持亲自来见一见你，表达一下他的仰慕。我觉得他还是很有想法的，你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克洛泽镇定下来之后，立刻恢复了礼节。他是一个很NICE、很DECENT的人，就算心中不爽，也不轻易表露出来。
　　“先进去坐吧。”他强笑了一下，招呼海因茨和顾莫杰、费莉萝进了主会客厅。其他随从则在克洛泽妻子的引领下到一楼的大起居室休息。
　　在会客厅里坐下，接过克洛泽冲的咖啡，顾莫杰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挑明了话头。
　　“克洛泽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知道你肯定看不起中国足球，也不了解中国足球。所以，此刻一定在心里痛骂我这个暴发户。”
　　顾莫杰用的是英语，克洛泽的英语水平当然也不差。这种直白，倒是让克洛泽大吃一惊。
　　克洛泽挠着头，微微不好意思地解释：“呃……东方人什么时候这么直白了。看法……我确实是有一点，鄙视倒谈不上。”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首先想向你传达一点：我很尊敬你。这一个月里，我已经买下了亨特拉尔、加图索和蒂亚戈·席尔瓦。谁让贝撸斯科尼是个老浑人呢，这几个球员，在AC米兰目前不是状态不好，就是年纪大了，应该趁着彻底贬值退休之前再卖一笔钱。贝撸斯科尼那种花花老头儿，是不在乎被卖掉的人想法的，谁出价贵就卖给谁。但是在你这里，我希望和你谈一谈。因为你也好，海因茨注席也好，都是有情怀的人。你这两年虽然年纪大了，在拜仁状态下滑，但也还没到被卸磨杀驴的程度，我希望开诚布公地为你考虑。”
　　顾莫杰的语气很诚恳，不希望给对方“爷就是拿钱砸你”的屈辱感。这个态度，也着实让克洛泽感受到了被尊重。
　　“那您说吧。为什么非要选我。其实我都踢不了几年了。”
　　“那个一会儿再说，先说说如果你加盟初音绿城队，我可以给你哪些好处。”
　　“能别先谈钱么？钱不重要。”
　　“我没准备说钱——好处可不仅仅是钱。”顾莫杰反打断了克洛泽的打断。
　　“首先，现在是4月份，中国的联赛已经开始一个多月了。如果你能够达成转会，我可以保证3个月之内让你不必去中国参加比赛和集训——当然，报个到露个面还是要的。报到之后，你就可以直接回德国，比其他人提前进入国家队的集训、恢复体能，为今年的世界杯做充分准备。大家都知道的，你在德甲10年，进球110个，平均每个赛季11个。这个进球数在射手榜上不算什么，连第一名的一半都不到。但是你每届世界杯都可以进5球，你是一个世界杯型的选手。放弃一些联赛好处，让自己专心备战世界杯、争取打破几个记录，难道不好么？在德甲，你能提前得到两三个月时间的恢复休整、专心备战世界杯么？不可能。欧洲五大联赛，都是要打到世界杯开赛前的最后一个月才休赛的。多少强者每次都因为联赛休赛前的最后阶段出现意外伤病、导致世界杯发挥不良，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连罗纳尔多当年都有被踢伤腿一届只进2球的低谷。”
　　顾莫杰的第一个条件，就非常设身处地为克洛泽着想。
　　2010年，是一个世界杯年。世界杯型球员，如果可以提前两三个月不受联赛干扰、专心备战世界杯，那是极大的诱惑。但可惜的是，平常情况下没有一个俱乐部老板愿意提前太久放人的，俱乐部老板总要考虑俱乐部的经济利益。
　　联赛每年都有，世界杯4年一届，已经32岁的克洛泽，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届世界杯了。
　　仅仅这一个条件，就让他有些感动。
　　这也是顾莫杰插手足球之后的一条挖人铁律：要么挖加图索、克洛泽这种已经32岁，个人和俱乐部老板都要考虑捞一大笔退休的。要么挖亨特拉尔、席尔瓦那些27、28但是这两年恰好状态低迷的。
　　这两种人，是最容易被巨额现金买动的。否则要是27、8状态正盛，人家要为一辈子的职业生涯考虑。又或者虽然状态不好，但是更年轻些的，老板还会掂量掂量未来的成熟潜力。
　　见克洛泽沉吟不语、陷入深思，顾莫杰拿捏了下交谈的节奏，这才抛出钱的问题。
　　“我挖席尔瓦的时候，其实也有别家俱乐部在接触，当时贝撸斯科尼一开始开价4000万欧元。但是，和中国的球队合作，会让AC米兰‘自降逼格’、品牌价值受损，所以，卖给我的时候，最终价是5000万欧元——我答应了。席尔瓦我都能给5000万，对你，当然会更多。刚才和海因茨注席谈的价码，是1亿欧元转会费——行情你都是懂的，在此之前，地球上最贵的一笔转会费，是皇马开给C罗的9400万欧元。你只要答应了，这个世界纪录就是你的了——当然，也是我的。”
　　1亿欧元！
　　克洛泽惊讶得一激灵，看向老板海因茨求证。海因茨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顾莫杰此言不虚。
　　克洛泽这次是彻底无语了。4年前，他状态优良加盟拜仁时，拜仁开的转会费是2500万欧元（1500万给克洛泽的旧东家不莱梅队，1000万给克洛泽本人。）
　　这个价格相比于克洛泽的身价显然是有些低的，但也和他当时与不莱梅仅剩一年合同期有关——在转会市场上，毁约时的剩余合同年限越长，转会费也会越贵。即将成为自由身前夜的队员，转会费当然会低。
　　但不管怎么说，克洛泽这人的真实身价，也就三四千万欧元了。初音绿城队开出1亿欧元，绝对是爆表3倍！
　　这个数据，不仅超越了C罗去年的9400万，更是让一家德国俱乐部创造了全球转会费记录。
　　要知道德国俱乐部的转会费，在欧洲五大联赛里从来都是很低的。
　　西甲英超之类的联赛，往往转会费开得很高。但是转会费这玩意儿都是俱乐部老板和俱乐部老板之间的流动，和球员其实没多大关系。很多时候就是图个炒作，和国内的艺术品/古董拍卖市场有些类似。
　　德甲的球队，讲究的是真正的足球产业化，也就是足球产业光靠足球本身的收入就回本盈利、保持足球体系的可持续发展、给整个德国足球事业输送源源不断的血液。而不是让顶级巨头靠场外“零边际成本”的广告效应回本，因为德国人深知，如果搞成那样，巨头赚钱固然是不少的，但德国足球金字塔形的社会基础就会被破坏掉。
　　如今，德甲要是爆出一个世界纪录转会费，绝对够拜仁吃一辈子逼格了。也难怪海因茨那边，对顾莫杰毫无抵抗力。
　　实在是银弹攻势太猛烈。
　　然而，克洛泽听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后，也就仅限于震惊一下而已，并没有看出多少欣喜之色。
　　海因茨轻轻捅了顾莫杰一下，让他别卖关子了。
　　顾莫杰立刻驱散了克洛泽的忧虑：“放心，那1亿欧元里面，包含给你本人的3000万欧签字费——也比你四年前从不莱梅出来时的签字费高了三倍，到时候会通过秘密协议，由海因茨付给你。另外，到了中国之后，你可以享受周薪100万人民币，大约是14万欧元。工资这块太透明了，我没法给你太高，不然其他人队伍就不好带了。席尔瓦也才拿9万欧，加图索、亨特拉尔只有5万多欧。”
　　“这……这怎么好意思，太破费了。”克洛泽都不好意思起来了。在他眼里，只有切尔西的阿布，或者曼城的阿布扎比财团，那些靠石油钱装逼的大亨，才会这么不把钱当钱。现在居然连中国的互联网大亨都开始这么干了。
　　“不破费——我当然知道8000万欧也能从海因茨注席那里买下你，问题是，如果出8000万欧就没有意义了。我就是奔着破C罗那个9400万欧的世界纪录去的。省下来的2000万欧，还不如一个世界纪录的广告效应来得轰动。”
　　顾莫杰的思路很明确：砸钱装逼，本身也是一种营销手段。砸个半吊子是没意义的，还不如少砸几个，但是要砸就砸世界纪录。
　　克洛泽基本上被说动了。
　　“顾先生，非常感谢您的诚恳。不过我还有一点担心。如果去了中超联赛，竞技模式落差太大，可能会导致我水平下滑，你难道不怕这个问题么？一个球员，如果不能长期在世界顶级联赛磨砺，素质是会下降的。何况我还是一个配合组织型球员，不是个人能力型的‘独狼’——作为一个前锋，我的助攻数几乎有进球数的三分之二。去了中超……”
　　“去了中超，你还可以给亨特拉尔助攻。当然，我也会买中国本土最好的前锋，尽量和你配合，让你保持脚感。另外，考虑到你在德国国家队的表现一贯很好，我可以承诺：只要你去了初音绿城队，一旦你有德国国家队的任何赛事要参加，我可以比其他俱乐部的老板提前两周放你假，让你回来和国家队磨合训练热身。如果是欧洲杯、世界杯——假如再下一届世界杯你还能参赛的话，我也分别额外提前一个月和两个月放人。”
　　最容易伤感情的钱都谈好了，后面的话题就轻松一些。
　　克洛泽有感于顾莫杰几百亿美元的身价，依然如此“礼贤下士”，也是颇生出几分“良禽择木而栖”的知遇之感。


第十五章 千年遗毒
　　一个32岁的前锋，还能被人如此尊重对待，本身就是很难得的。
　　顾莫杰揣着1亿欧元，就算弄不到C罗。但是溢价一倍、弄个基础身价就有5000万欧元的前锋，在欧洲还是可以做到的。但顾莫杰偏偏找上了他这个满打满算也就3000万欧的家伙。
　　怀着这种探索的心情，几人越聊越投机，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
　　克洛泽的妻子亲自下厨做了点家常菜，在餐厅里摆了一桌。无非是酸白菜裹煎熏灌白肠、荷兰豆土豆浓汤、沙拉，还有慕尼黑人人都喝的巴伐利亚黑啤。一切都很朴素。还是克洛泽见菜色实在太简陋，才临时吩咐妻子加了一道烤鳕鱼。
　　“不必麻烦了，我们都不讲究吃喝的。”顾莫杰连连客气，试图缓解克洛泽的不安。最后见安抚无效，只能让费莉萝回房车上，拿一点吃的过来。
　　“宫廷元素”上有厨房和冰箱，每天都屯着新鲜食材。想做中华料理随时都能有，“温火宴”的炖菜更是常年备着。费莉萝招呼一声，就有两个女保镖扛着两个炖锅菜送来，把德式浓汤和波兰国菜“比高斯”那种垃圾完爆了。（克洛泽小时候住在波兰境内，他的故乡在二战后德国被割让给波兰的那部分领土上。）
　　“唉，咱德国人在吃食上真是毫无天赋。”吃了两口炖菜，海因茨和克洛泽都无奈地服输了。
　　“来，咱喝一杯。”克洛泽拿过一个带龙头的小酒桶，给自己和顾莫杰都斟满一大扎黑啤。
　　顾莫杰豪爽地一口闷，克洛泽自然更不含糊，两斤啤酒下肚，话题就轻松了些。
　　“JAY，我至今还没搞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邀请我这样的球员。比我踢得好的、也买得到的，其实欧洲还可以翻出三五个。”
　　顾莫杰回答得很坦荡：“我就是欣赏你的风格，或者说，这是个人三观的问题，和球技没什么关系。”
　　说白了，就是有钱任性。只不过，外人听不懂他任的是什么性。
　　“能说具体点么？”克洛泽依然略有迷茫地追问。
　　顾莫杰觉得这个问题无法用言语一句话说清，于是环视了一圈餐厅，在角落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架三角钢琴。
　　初音娘已经“殉职”半年了，顾莫杰再也不能靠“节奏大师作弊法”弹琴。但是他早年本来就有业余三四级的功力，这些年偶尔装逼依靠初音娘的外挂，也让自己速成练到了六七级水平。
　　于是他也不忸怩，很干脆地坐到三角钢琴面前，掀开盖子，弹奏了起来。
　　海因茨的神色一下子惊讶起来，克洛泽则是略微一惊，很快恢复正常。只有费莉萝，察觉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地方。
　　“阿杰的琴技，怎么退步了这么多？”费莉萝和顾莫杰相熟已经有7年了。这7年里，费莉萝听顾莫杰弹过无数次琴，觉得顾莫杰的水平应该有9级的档次。
　　现在一下子降到六七级，差距还是挺明显的，连费莉萝这个外行人都听出来了。
　　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是因为初音娘这个外挂消失了，顾莫杰才会如此。
　　一首宝儿的《Only-One》弹完，顾莫杰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克洛泽来试试。
　　克洛泽当然不客气，这是他自己家的钢琴，一坐上，就行云流水一样。曲子选的是肖邦20号练习曲——虽然克洛泽是德国人，他的童年和少年毕竟是在波兰度过。
　　绵密锦绣、华美天成。
　　“什么？他不是个踢球的么？”费莉萝顿时就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原来世上真有那么多牛逼的业余琴手。
　　顾莫杰倒是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因为被人比下去而气馁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克洛泽有始有终地弹了4分钟，华丽地收尾，然后合上钢琴。顾莫杰淡定地反应，让他对彼此的价值观更多了一分了解。
　　“我小时候学过几年，弹得比你好，也是应该的。”克洛泽喝了口水，坦然地叙说了自己之所以擅长琴技的原因。
　　“我18岁高中毕业那年，被地方上的业余球队洪堡队选中了，所以就没考大学。洪堡队只有津贴、没薪水。那时为了养家，我就去一家装修公司当了两年木匠，晚上到一家高档餐厅弹琴赚小费，这样过了两年，从洪堡队被选去凯泽斯劳滕，才算是成为了职业球员——所以，我是20岁才立志要专职踢球的，比别人出头晚了好多。”
　　克洛泽对于自己的身世经历侃侃而谈，语气听不出气馁或者羞赧，然而作为听众之一的费莉萝，却觉得这种的经历实在是好传奇。
　　只有顾莫杰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了。
　　“怎么？难道你以当过木匠为耻么？”顾莫杰喝了口酒，毫无情绪地随口一问。
　　克洛泽无所谓地苦笑：“怎么会！不过世俗人总是很多的……”
　　“让那些世俗人都去死吧！”顾莫杰粗暴地打断了克洛泽的叹息，眼神中闪烁着灼热的火焰，狠狠拍打克洛泽的肩膀，似乎想把自己的信念传达给对方。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欣赏你，我现在告诉你原因——我之所以欣赏你，就是因为你不是一个‘因为别的事情干不好、然后才去踢足球’的人。你多才多艺，每一样都尝试过了，最后发现足球最能发挥你的特长和兴趣，然后毅然选择。我顾某人从来都欣赏这样的人。”
　　克洛泽有一些被感染，更多是不知所措：“为什么一下子这么激动？”
　　“可能是因为，这涉及到我对东亚文明短板劣根性的认知吧。有点长，你不会有耐心听的。”
　　“听不懂倒是有可能的，但耐心我多得是，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么。”克洛泽善意地拍打了顾莫杰的胳膊，鼓励他说下去。
　　顾莫杰整理了一下思路，苦笑着说：“从我有钱之后，这两年里，我也在关注古文物收藏投资。倒不是附庸风雅，或者保值增值。我是真的想透过文物，理解古代文明。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现象：
　　在古代书画作品上，同时期的中韩作品，售价比日本作品高得多。但是在瓷器用具上，如果时间相同，日本文物的价格远远完爆了中国货。
　　一开始看到这个现象，我很伤心，想不通为什么中国的古文明在这方面没落了。几年之后，鉴赏素养深厚了，才渐渐回过神来：在中韩，古代做瓷器的人，是工匠。在日本，古代做瓷器，尤其是茶器、花瓶这些的，是‘文化人’，是茶道家。所以，在古老程度相当的前提下，日本货在艺术程度和价值上完爆了同期中国货。
　　后来，我总结出了一个问题：中韩，自古有一种叫做‘科举’的东西，人的才能，是被分了三六九等的。只有没法读书做官的人，才会去钻研工巧，没法钻研工巧的人，才会去经商。至于研究歌舞、武技、器用之学，都是被社会筛选挑出来的无用之人才去做，‘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所以这些方面，中国古往今来都不行。
　　日本人不一样，他们没了科举，也就没了学问的上下贵贱之分。他们的武士政治虽然导致底层上升不足，但是可以让文化钻研的方向百花齐放——武士的才能，比秀才全面得多。这点是中国人必须正视的地方。”
　　说着说着，可以看见顾莫杰的瞳孔里闪烁着强烈的火焰，那是一股有钱膨胀之后，长出来的民族责任感。
　　克洛泽果然是个高智商、用脑子踢球的人。顾莫杰这番话，他丝毫没有理解障碍。
　　“我明白了，你说的日本‘武士政治文化’应该和德意志的‘骑士政治文化’差不多。现在的历史教科书上，还能看到几十年前元……戈培尔博士那代人宣扬德意志军队时的口号：在德意志，那些人曾经有机会当工程师、当律师、当医生、当商人，但是他们主动选择了成为军人。他们并不是没有出路的社会渣滓、并不是和那些殖民冒险者国家的军人一样，本国混不下去被逼无奈才来当军人。哪怕不当军人，他们也能在这个社会上取得别的成功，但是他们主动选择来当军人。”
　　“说得太好了！当浮一大白！”顾莫杰狠狠捶了克洛泽一拳，下手不知轻重，把克洛泽锤得呲牙咧嘴。
　　两人拿起扎啤，一口气灌下去，顾莫杰觉得自己都快有啤酒肚了。
　　“在中国，缺的就是‘最擅长干什么、就依照初心去选’的有志之士。虽然科举消灭了一百年了，高考的时候照样有很多人‘因为理科读不好才去读文科’、‘因为文科读不好才去读体育’、‘因为体育也不行才去读艺术’。
　　好，那如果今天我是一个理科能考80分、文科能考85分、体育能考95分的人呢？我还会去学体育么？很大概率不会。就因为我在‘受社会尊重程度较高的、较为稳妥的文理科’方面‘考的也不算太差’。
　　这样的国家，怎么搞得好体育？怎么搞得好文创？有多少原本有文体天赋和兴趣的人，就因为文化课不够差，所以放弃了有可能原本最适合他们的道路？如果一个国家的足球队，只能指望由文化课都考不及格的人里面筛选人才，它还有什么希望？
　　所以，我要改变那个国家，我要从引进‘明明不踢球也能赚不少钱却毅然选择踢球’的球星开始，改造那个国家的体育。我要从引进‘明明读书成绩不错，也毅然因为喜欢歌舞音乐而成为艺人’的歌手开始，改造那个国家的文创。”
　　“用脑子唱歌，用脑子表演，用脑子踢球。没有一个行业，是不需要用脑子的。”
　　“我认识一个女歌手，初中里数学经常考满分，然后她父母就不同意她去唱歌，理由仅仅是‘你学习成绩又不差’。但是她最后还是毅然去唱歌、写歌，也挺成功的。我就欣赏这样的人，艺术和体育不是垃圾回收站，不是读书读不好的人的避难所。”
　　一群人聊了很久，最后还是海因茨和费莉萝比较清醒，没有喝醉。然后把顾莫杰和克洛泽分别抬走休息。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顾莫杰发现自己睡在房车里。费莉萝见他醒来，就把对方的留言转达了。
　　“海因茨注席和克洛泽给你推荐了一个人选，克林斯曼教练。说如果你的球队还缺主教练的话，他们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克林斯曼离开拜仁后一直没找下家，这一年他在美国考察，学习美式新一代训练方式。克洛泽极力推荐，说你需要的就是那样的人才。”
　　费莉萝提到的克林斯曼，踢球看球的人肯定都不陌生。90年代德国队的“金色轰炸机”、海因茨退役后德国第一前锋。新世纪退役后，前几年开始当主教练。教过德国国家队，也教过拜仁俱乐部。
　　从某个角度来说，前几年的拜仁队，还真是三代德国队的缩影——从老板、到教练、到主力球员，正好是德国队80年代、90年代、新世纪的三代灵魂前锋。
　　“好的，我知道了。我原先也挺中意克林斯曼的，研究过他的执教风格。是个挺能接受新事物、用脑子执教的人。”
　　顾莫杰说着，一边揉揉脑袋，让费莉萝给他点柠檬水，彻底醒醒酒。
　　“海因茨和克洛泽那边，都算是答应了吧？板上钉钉了？”
　　费莉萝：“刚才你喝醉的时候，我已经和海因茨谈了框架了。咱出价这么高，两三天内就能办完手续。后续你就别操心了，我帮你盯着。”
　　顾莫杰没再说什么，就让费莉萝再安排和克林斯曼的见面。
　　克林斯曼此时正在美国，也是接到了海因茨的召唤后立刻飞了回来，第二天一早在自己家里见了顾莫杰。
　　有海因茨和克洛泽的背书，克林斯曼对于初音绿城队的抵触没有那么强烈。相对而言，更吸引克林斯曼的，是初音老板对足球建设的高屋建瓴理念。
　　顾莫杰仅仅花了几个小时，阐述了一堆他的创意，就折服了那个在美国考察新式足球的教练。处于自由身状态的克林斯曼，当天就和初音绿城队签订了合同，一份执教5年的长约。


第十六章 体育大数据
　　从克林斯曼家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谈妥了。
　　两天之内，就把克洛泽和克林斯曼双双搞定，这个效率，着实让费莉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谈判的过程，有些太过于顺利了，以至于很多技术探讨费莉萝并没有听清楚。即使听清楚的部分，她也大部分没懂。
　　坐上车，费莉萝就虚心求教：“我到现在还是晕的，你究竟怎么说服克林斯曼的？虽说你给的薪水是不错，也是一周100万人民币……我总觉得他看上的应该不是钱。而且作为教练，不怕年纪大了退役的问题，不至于和克洛泽那样急于套现吧。”
　　顾莫杰微笑地肯定：“当然不是为了钱，这种大咖都不是光靠钱能搞定的，首先他得欣赏你。克林斯曼这人，我果然没看错他，这一年在美国历练，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也能接受新思想。”
　　费莉萝回忆了一下两人的聊天重点，试探地问：“你是说，他在美国那一年，接触到的美式‘把大数据应用到足球训练当中’的思想？我一直觉得那东西太玄乎了，有点吹牛。”
　　费莉萝口中提到的“体育大数据”，正是刚才顾莫杰和克林斯曼谈判中涉及的一个概念。
　　顾莫杰对这一点倒是很敢打包票：
　　“绝对不吹牛，把大数据引入体育训练，在美国已经有人开始试验了。谷歌就在做NBA大数据的分析，只是目前还没找到具体的下家球队试验。根据我的情报，拉里佩奇这两年就会下手，很可能是找金州勇士队这种弱旅，然后调教两年，争取冲总冠军。”
　　让一支一个赛季输三分之二比赛场次的弱旅、冲击总冠军？
　　顾莫杰这句重磅消息抛出来，不仅费莉萝大吃一惊，连旁边围观的妹子也惊诧了，不由自主围上来讨论这个话题。
　　陆文君这种程序员出身的妹子，都是一脸不信：“不可能吧？谷歌准备怎么做呢？”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可以举几个例子——年初买下初音绿城队的时候，我就让大数据中心的工程师，投了点预算，弄过体育大数据。当时稍微涉猎过NBA，可以看出点端倪。”
　　顾莫杰清了清嗓子，详细解释道：“比如，通过目前搜集到的有限NBA大数据，可以看出一个技术特点：在NBA比赛里，过去十年，球员站在三分线外1.2米距离以内投三分球，命中率只有21%。没进球的那79%里面，其实只有32%是投手在无干扰的情况下自己投偏的；剩下47%，都是因为防守队员的高效干扰，导致没进。然后，如果把这个距离往外再拉3英尺，也就是到三分线外2米投三分球。这时，命中率反而飙升到了35%，自己投不准的失球率从32%升到了46%，但被防守率从47%急降到了19%”
　　顾莫杰停顿了一下，以便不怎么懂篮球的妹子们消化一下这个大数据，然后才抛出自己的设问：“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呢？别卖关子直说啊。”陆文君被钓起了胃口，技术宅属性一下子爆棚了。
　　“说明NBA球员投不进三分球的最大矛盾，来自于被防守，而不是投手自己投不准。因为他们常年被习惯左右了，就习惯在三分球线1米左右的地方投球，十几年下来形成肌肉记忆，让他们再远一点投，肌肉手感掌握不好。而防守队员也最习惯在这个距离上防御。
　　而如果这时候，有对手突然改变球风打远射，防守队员几乎都忘了防御，或者说没法形成足够迅速的神经条件反射，被远射偷袭得手。
　　我做运动大数据之后，和拉里佩奇电话聊过、互通有无。他看在初音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云计算方面也很有造诣，也算对我吐了点干货——反正他觉得我搞足球大数据，他搞篮球大数据，咱之间没有冲突。
　　电话里，他就和我说，他准备搞一支球队，专门训练球员在三分线两米开外投三分球。买人也按照这个目标来买，争取把球员的肌肉记忆训练成完全适应这个距离远投。然后就靠三分球决胜。”
　　听到这里，陆文君的嘴里几乎可以塞下鸭蛋。
　　打球还能这么打？
　　“这个……成功率高么？”
　　“我看过细节分析，觉得应该挺高的。首先，如果全联盟只有一支球队采用这种战术，其他球队不可能为了防御这一支球队而伤筋动骨全面改变战术和训练。否则的话，他们在相互之间的比赛时就会面对更多的脱节，得不偿失。还不如保持‘宁可每次遇到金州勇士都吃亏、但是打其他对手还能保持原状’的状态。
　　NBA的常规赛，常态是两三天就有一场，甚至还有‘背靠背’的连续两天两场。这种时候，球员靠战术安排临时改弦更张，是不太可能的，基本上就是靠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在打球。
　　所以，遇到这种就是偏偏和大众的肌肉记忆、条件反射拧着来的球队，还真有可能普遍吃亏。要是拉里佩奇真用大数据改造了金州勇士队，估计给他两年内拿个常规赛第一没问题。
　　但是季后赛总决赛，会麻烦很多。因为季后赛每场之间休息时间长，而且连续几场都是针对同一个对手，打好几回合。这时候这种取巧的战术就容易被对方针对性调整化解了。所以我估计，金州勇士要在总决赛里面也拿好成绩，起码比他们在常规赛拿第一再额外多花两年时间。
　　当然了，我现在也就是根据目前佩奇摸到的大数据分析。‘比常规三分球再退后三英尺投三分球’这个概念，也只是篮球大数据在NBA里应用的沧海一粟而已。说不定再过两年佩奇能分析出更多牛逼的决胜点呢，那也是没准的。”
　　顾莫杰说得言之凿凿，妹子们依然不肯相信。
　　这也难怪，毕竟大数据的体育应用，此前根本没人想到过，甚至一提都觉得疯狂。
　　不知数年之后，当弱旅金州勇士以泥石流形态摧毁NBA旧世界、用靠经验打球的人从来没想到过的战术杀完常规赛再杀总冠军时，这些今天选择不信顾莫杰的妹子，又会作何感想。
　　顾莫杰说完分析，最后抛出了他的结论：“克林斯曼，2009年4月，从拜仁下课。我看重的，恰恰不是他在德国国家队和拜仁的资历，反而是他远赴美国虚心求教一年、接受新理念的经历。这样一个教练，才是和初音最合拍的。”
　　在另一个时空，后来的克林斯曼在2011年“闭关修炼大成”后，执教了美国队。
　　中美，都不是足球强国。但是中美，在这个历史的风口，都是大数据和云计算、人工智能强国。
　　地球上那些足球强国，在这个时间点上，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方面，都被中美甩开了。
　　克林斯曼这样一个渴望新式足球、渴望用脑子踢球的教练，见到顾莫杰描绘的图景时，不可能不向往。而在平行时空那几年里，他也着实从美国人那里学到了很多匪夷所思别具一格的新训练模式。
　　说白了，美国人那是不重视足球，真要是肯跟欧洲人那样走心钻研，足球杀进个世界杯四强还是做得到的。
　　既然历史上克林斯曼会为了自己的新想法，选择逼格不高的美国队，此刻，他自然也没法抗拒来初音绿城队。
　　顾莫杰为他的球队，弄到了1个用脑子踢球的教练，和5个用脑子踢球的外援。
　　后面，是不是该在选拔国内球员的时候，组织一点文化课考试？貌似想得有点太远了。
　　不过作为一个球员，目前的球技固然重要。接受新事物的快速反应能力，在初音更重要。
　　……
　　妹子们对足球本来就是懵懵懂懂，顾莫杰这么解释，她们也就基本上全信了。就费莉萝性情比较多疑，忍不住还是质疑了一点细枝末节的地方。
　　“你把美式的创造性训练说得那么有前途，怎么不见美国人足球弄强呢？那么多年了，他们最多也就是杀进复赛吧？就算不重视，以美国的财力，分出一鳞半爪来，就算弄不到篮球冰球橄榄球那么强，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渣吧？你说的到底靠不靠谱。”
　　顾莫杰智珠在握地笑笑：“这你就不懂了，这事儿我当初也问过克林斯曼在美国的助教，以及拉里佩奇。美国人的问题比咱复杂得多——关键就在于，哪怕是一鳞半爪的资金资源，他们都没法分润到足球领域来。美国人就指着靠坑足球来养活其他体育运动呢，足球是被美国体制祸害的重灾区。”
　　“啥？”顾莫杰这番话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妹子们统统震惊了。
　　“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我们一直以为，只有社会主意国家才有‘举国体制’，自由世界是没有举国体制的。可是这个认识从一开始就错了。
　　冷战时期开始，美国就担负了扛把子的角色，要负责‘证明自由世界的优越性’。所以无论是阿波罗登月，还是奥运会，都要证明自己比苏联强。所以这一点上美国和欧洲那些自由国家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哪怕‘劳民伤财’美国也不得不做。
　　当然，因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原因，美国在具体的操作方式上，他们举国的手法举得和中苏不太一样。不是直接弄一堆体校，而是在各大优质大学里面设置体育奖学金。
　　可惜，这里面美国人又偏偏遇到个碍手碍脚的《宪法修正案》。那里面有一条性别平权法案，当初有的大学设置的男生体育奖学金名额高于女生，然后就被起诉了，一直闹到联邦最高法院，毫无疑问是大学败诉。从此以后，美国人不得不在所有大学里面设置男女生人数一样的奖学金名额。
　　问题是，很多项目是唯独男生才有的，比如橄榄球。女人是不打橄榄球的。而橄榄球又是美国的国球，每个大学都要拿出50个奖学金名额给橄榄球运动员。其他男篮、男冰的名额也比女队多很多。最后，大学都被宪法卡死，摆不平男女特长生奖学金人数，只能拿足球开刀——每个美国大学，几乎都有30名以上那足球奖学金的女生，来组女足队。而男足队在95%的美国大学，是毫无奖学金生的——虽然这些大学也会组建男足校队，但都不是拿奖学金的特长生来组，都是普通自带干粮五美分的爱好者来踢。
　　另一方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美国足球很烂，但是女足很强，因为大多数基于性别平权法案流到女生领域的体育奖学金，都被踢足球的女生分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妇。”
　　费莉萝恍然大悟：“惭愧，亏我还是学法律的，在美国这么些年，这点道道都没想明白。闹半天，美国男足是被美国宪法背后捅刀干掉的。”
　　……
　　顾莫杰一行，这就算是彻底厘清了体育圈子里的事情。后续初音绿城俱乐部的那些活计，就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办了，没必要让顾莫杰操心，何况他也不懂。
　　顾莫杰的注意力，挪回到了此次慕尼黑之行的主菜——和西门子公司的合作。
　　保时捷可以做车，包括混动车，但是在车载电子设备和电气控制方面，以及高性能电机、蓄电池等领域，都需要专业供应商。
　　位于慕尼黑的西门子，显然是顾莫杰未来智能汽车航电硬件的最好合作对象。
　　初音智能本身也做硬件，但是涉及的面主要还是手机类的设备，真要造车，很多周边是不靠谱的，必须外包，买些长期稳定的授权。
　　事实上，一开始顾莫杰就该先把精力放在打理西门子的合作事宜上。相比之下，克洛泽那种一亿欧元的交易，完全是小鱼小虾。只不过因为今年恰好是世界杯年，早一天买下克洛泽，顾莫杰手上那个“一成交就放你休假专心备战世界杯”的筹码才更值钱，所以不得不把这个顺序倒置过来。
　　要是和西门子谈上个把月，然后再去找拜仁，人家德甲联赛本身就要休赛了，顾莫杰那张提前放假的牌就没价值了。
　　那也是事急从权。
　　从克林斯曼家离开的当天，顾莫杰的车队就回到了慕尼黑市区，找了一家酒店下榻，然后开始布局。


第十七章 手术西门子
　　要说地球上最强大的基础电气领域巨头，西门子算一个，通用电气算一个，其他竞争者在这两家面前，都是小鱼小虾。
　　ABB施耐德什么的，终究逼格咖位不够。
　　作为市值几千亿美元的大集团，西门子就算处在欧债危机这个困难窗口期，也是不可能和初音集团这种“小鱼小虾”谈股权合作的。
　　所以初音方面追求的，无非也就是一些技术层面的交流、专利方面的合作。何况初音本来也没多大欲望非要谈股权置换。
　　比如问西门子买一些高精工业机器人、技术支持与授权。并且双方展开合作，研发“未来生产定制版保时捷时用到的便捷编程工业机器人”。
　　对于这些领域，顾莫杰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在传统工业机器人领域，初音智能一点积累都没有，要搞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便捷化编程的、适用于小批量定制生产的工业机器人领域”，初音智能完全可以靠初音系的算法优势、人工智能基础优势，做到弯道超车。借了西门子的上位专利和技术授权、搞自己的“定制化智能”。
　　这个套路的思想精髓，和此前在斯图加特时差不多。
　　咱不会做CAR，就索性不做。大不了我提供I，你提供CAR。挪到PLC领域，一个道理。
　　现代工业社会，本来就是细分越来越精微的。
　　埃隆马科斯搞特斯拉，搞SPACE-X，也是一大堆核心技术都指望供应商。他只要确保授权不会出问题、做好系统总集成工作就好了。
　　初音智能未来的摊子越铺越大，也非走这条路不可——初音和谷歌，都只能专注于“I”。
　　刚到慕尼黑市区下榻，顾莫杰就把他这套思路对费莉萝阐述了，也邮件给了雷俊和古勇将那些打前站的谈判专家。
　　“那你说的这个‘便于再编程的定制业务用工业机器人’，到底是怎么个概念呢？”
　　文科妹费莉萝的理解力终究是有极限的，上回顾莫杰和她聊车她还能GET，这次聊到工业机器人就直接抓瞎了。随便几个概念，就听得一头雾水。
　　顾莫杰还没开口解释，学编程的陆文君倒是先轻车熟路解释开了：
　　“这个我知道，阿杰的意思，他应该是想开发不用PLC语言编程、就能方便快捷随时改变工作任务和流程的工业机器人。这两年美国人的Rethink-Robotics公司，就是在基于这个思想努力，听说他们一两年内就要拿出初步成果了。”
　　费莉萝歪着脑袋想了想，追问：“那这个新东西，具体比现在的工业机器人，有什么优势呢？可以加工更精密的工序么？”
　　陆文君娓娓道来：“精度上没差别，目前西门子这一代的工业机器人，在精度上已经做得够好了。但是目前的工业机器人，设定工序流程之前，起码花费一个资深的PLC程序工程师20多个小时去编订机器人的操作参数。加上其他产线调试，得一个星期时间，才能开启一条新的产线。
　　产线开起来之后，倒是不需要怎么维护了，就靠机器人自动跑流水线，生产一千台、一万台新车……所以只要量大了，最初的编程和调试成本平摊到每一辆车上，也就不算什么了。
　　但是未来的高端消费产业，追求的有可能是私人定制化的产品。埃隆马科斯在特斯拉的高端车上，就想靠定制来刷逼格——他知道特斯拉牌子太新，拼不过兰博法拉保时捷这些老牌豪车。所以他就打高科技牌，标榜‘特斯拉的车可以一辆车子一个样、每辆车都不重样’。这样一来，那些买车只为求分别心、只为装逼的客户，就会被特斯拉吸引走。
　　而如果特斯拉要做到‘小批量的N个批量’模式，靠现在的工业机器人技术，其PLC再编程成本就太高了。原先找工业机器人供应厂家的PLC工程师技术支持一次，或许需要几万美元调试费。调试一次之后生产一万台车，平摊下来每辆车也就几美元调试费。
　　要是把一次调试后的产量压到100台，平摊到每一辆车上的产线调试费就是几百美元。如果就生产一辆，理论上那几万块程序调试费都会摊到这辆车上。
　　所以，未来人工智能和工业机器人的结合，就是在这个突破点上——咱不追求人工智能提高机器人的精度，只求人工智能降低机器人的再编程成本。最好可以用没什么文化的工人、通过动作捕捉技术和力反馈，反复操作几次，就可以教会机器人该怎么干。而不是每次调节工序还要请个PLC工程师来写几十个小时代码。”
　　如此条分缕析，费莉萝总算是彻底听懂了：“我明白了，就相当于活字印刷，并不是追求比雕版印刷印得更精美。只是追求一版印完后再印别的内容时、重新排版成本低一点。”
　　“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一直静静听着妹子们相互切磋的顾莫杰，出声表扬了一下费莉萝。
　　得到了嘉许，费莉萝的心情却没有变好。似乎是想到了一个沉重的问题：
　　“唉，原先以为，人工智能淘汰的就是银行/营业厅柜员、流水线工人、商店销售员之类的工作。没想到再下去人工智能连程序员的工作岗位都要开始淘汰了，真是太可怕了。不知道律师这个行业什么时候会被消灭。”
　　顾莫杰安慰地抚摸着费莉萝的黑长直，微笑着给她打气：“放心，程序员和律师是不可能彻底被消灭的，但是未来20年，在完成现有工作量的情况下，程序员减少三分之二、律师被减少八成，还是可以预期的——而且，很有可能成本下去之后，需求量会爆发，未来要编程的总工作量，或许是现在的十倍呢。如此一来，哪怕单位工作量只要三分之一的程序员去完成；程序员的总需求人数，可能依然是现在的三倍。至于那些帮忙分析卷宗数据、整理案卷资料、把领导意见写成专业律师函的基础律师，她们的工作都能被大数据检索系统、格式文本智能写作的机器人消灭掉。但是真正懂得和人类斡旋谈判、掌握高精尖智慧的律师，依然是有活儿干的。程序员也是这样，PLC语言、单片机语言的程序员，以及只会‘指令翻译’的数控机床操作员，肯定会被人工智能消灭掉。别看他们挂着‘程序员’的头衔，其实干的还是‘低级翻译’的活儿，没创意：他们的工作本质，是把‘人类语言’翻译成机器可以识别的语言而已。”
　　人工智能，不会以人类的行业分类，来消灭人类的工作机会。它们只会以“有没有创造性”这个唯一准绳来衡量，不偏不倚，没有丝毫感情，灭杀上亿人的工作机会。
　　只会查资料做表格的律师，挂着律师之名又如何？
　　只会翻译程序语言、实则相当于‘操作员’的PLC工程师，挂着程序员之名又如何？
　　只会一板一眼翻译文章的外语翻译，又如何？
　　统统在灭杀之列。
　　这不是一个价值判断，不代表有任何人“希望人工智能这么干”。
　　实际上，包括那些亲手发明出这类智能，灭杀掉岗位的“屠夫”本人，都不希望这一切发生，也不认为这是好事。
　　这是一个事实判断。
　　不管任何人想不想，这个事情，基于天道，就是会必然发生。
　　顾莫杰也好，拉里佩奇也好，乔布斯也好，都只是在替天行道的棋子而已。
　　“唉，想想都好可怕，但愿上帝站在我们这边。”
　　费莉萝双手拖腮，怔怔地看着窗外。别说比她更不懂技术的权宝儿，也是被这番话吓得不轻，只能搂着费莉萝抱团取暖。
　　只有陆文君还能理解这一切，或许是她早就有很充分的心理准备了。四年钱江大学计算机系，不是白念的。
　　“别祈祷上帝站在我们这边——是我们站在了上帝这边。我们是在顺天而为。”
　　顾莫杰最后这句话，有一股“天道在我”的凛然霸气。
　　带着这股霸气，和西门子家的谈判，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
　　一场未来会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新技术合作，拉开了大幕。
　　……
　　初音提供“I”，西门子提供“Robotics”。顺带着双方再合作合作电池技术、充电电极技术。
　　已经轻车熟路的套路，在“未来智能硬件大师”雷俊的带队下，跑得如此流畅，把一项项西门子的长期授权、专利交换、远期布局纷纷谈了下来。
　　该直接买专利的就买专利，该相互授权的只要价位合理也毫不含糊。
　　至于那些初音智能目前已经看出未来潜力、而西门子一方因为不如初音智能那么懂人工智能、以至于暂时估价较低的技术，则被初音系用夹带打包的方式，偷偷顺走了。
　　比如，要买一个价值上亿欧元的牛逼技术时，假装不经意捆绑两个附带搭送、目前看着不起眼的小技术。而那些技术在到了初音手上之后，往往经过一系列联动布局，就会体现出非凡的价值来。
　　而对人工智能了解程度不够深刻的西门子，显然会在评估上出现各种顾此失彼的小差错，被仙人跳的初音方面算计走一些小利益——谁让西门子所处的行业，更加透明一些呢？他们的一切技术，值多少钱，初音都可以从通用电气那里问过来。
　　而东西到了初音智能手上之后实打实能值多少钱，西门子又没法通过咨询谷歌来了解实价。
　　初音的技术谈判团队，一直在慕尼黑待到了5月中旬，总算把未来初音智能在中国设立“智能保时捷定制工厂”所需的一切“人工智能工业机器人”基础技术，都布局完备了。只要初音回国后自己再把“I”的部分补上，就可以在2年内弄出全球最牛逼的智能化汽车定制工厂。
　　这番技术合作，又是将近15亿欧元的真金白银花了出去。西门子家的核心技术授权，真是一项都不便宜。
　　但顾莫杰和所有集团高层评估后，都认为这些钱是花得值的。
　　如果不是欧债危机，拿下这些授权的花费可能还要高两三成。
　　为了奖励雷俊在保时捷、西门子以及未来一系列智能硬件领域的合作谈判功劳，顾莫杰此番又奖励了团队上上下下累计数千万欧元的好处。还额外许了各种福利，包括那些从李叔福的吉利集团刚刚挖来的谈判专家，也没拉下。
　　初音上下算是一团和气，人人振奋。
　　……
　　5月12号这天，谈判刚刚告一段落，顾莫杰总算松了口气，准备在德国最后玩几天，买买买一阵花天酒地用的玩意儿，然后就回国。
　　至于汉堡的EOS公司，他本人可去可不去。
　　就在这当口，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让他心情稍微低落了一阵，也略微打乱了他的行程。
　　前几天，他还给波音副总裁傅老打过电话，聊过他对那架波音787专机的改造要求。傅老挺仗义，让他通过正式电函把细节确认下来、转交波音公司的技术部门。
　　按照当时沟通的意思，明年过年前后，他就能拿到那架“空军一号”版的波音787原型机了。
　　结果，12号这天，他就收到了傅家人的通知。
　　是一条有些突然的小噩耗。
　　2010年5月11日，傅履仁在马里兰州的家里心脏病突发，送到马里兰州的国家海军医疗中心时，已经猝死了，享年75岁。
　　虽然谈不上多深的交情，毕竟是一个忘年交的朋友。顾莫杰心情有些低落，让手下人发了唁电、快递了奠仪。
　　至于葬礼，考虑到德国飞美国东海岸也就5000公里，顾莫杰也就抽了两天功夫，只带了费莉萝陪着他跑了一趟华盛顿。照例是开的他那架庞巴迪去的，当天去次日回。
　　“人生真是太无常了，前几天聊的时候觉着他身体状态还挺好的，说没就没了。”
　　从华盛顿回慕尼黑的飞机上，顾莫杰就这么老感慨。
　　费莉萝也不无自嘲地表示认同：“没办法，医学越来越发达，能熬到医院里的病，多半都能拖住。有钱人只要肯下本，上生命维持系统，一年半载都不叫个事儿。要干脆利落的，也就只能指望心脏病脑溢血了。”
　　“嘛蛋，被你一说，回去我又得吃两片芹菜籽、蓝莓片什么的压压惊了。”
　　费莉萝娇嗔地顶了句：“回国天天吸雾霾，吃再多蓝莓片都没卵用。还不如找个环境清幽的地方，隐居了远程办公。唉，其实真怀念小时候的钱塘，一点PM2.5都没有。”
　　两人聊着聊着，飞机已经降落了，从慕尼黑机场再次出来，顾莫杰突发奇想：
　　“你说我们在阿尔卑斯山上买个度假城堡怎么样？以后每年夏天就来住几个月，也免得在钱塘那么热还要开空调，不健康。”
　　“行啊，德国人别的不多，就是城堡多。买一个改造一下就好。”
　　反正有钱了，做梦就做大一点。动了这个念头，顾莫杰是不屑于小打小闹的，直截了当就准备一步到位。
　　“要不，你说咱问巴伐利亚州政府，把路德维希二世的新天鹅堡买下来，有机会么？”
　　“那玩意儿是非卖品吧？咱还是自己弄一个好了，何必羞辱人家呢。”


第十八章 黑子也是蛮拼的
　　慕尼黑，巴伐利亚州政府。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公务也不怎么繁忙。
　　如果没有顾莫杰那股狂暴的泥石流，这一天或许会给赫斯特·泽霍夫州长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可惜，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在办公室里批掉几份文件、喝完一杯咖啡后，赫斯特州长的备用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几乎没联系过的陌生号码。
　　赫斯特州长眉头一皱。
　　备用电话是他的一个私密号码，知道的人不多。
　　“你好。”
　　“州长好，我是‘马克西米里安·阿尔布雷希特·鲁普雷希特·斐迪南德’，希望你还记得我。”
　　“马克西米里安·阿尔布雷希特·鲁普雷希特·斐迪南德？”
　　赫斯特州长有点费力地把这个既拗口又陌生的名字复述了一遍，读到最后那个“鲁普雷希特”的后缀时，才恍然大悟对方的家室——
　　对方是当年帝国时代的鲁普雷希特公爵的嫡孙、也是前巴伐利亚王室财产的嫡系继承人。
　　鲁普雷希特公爵，是一战时德意志帝国灭亡之前的末代巴伐利亚王储，也是当时的帝国陆军元帅，在一战中率领巴伐利亚系的德军第6集团军南征北战4年，颇有军功。
　　帝国灭亡后，公爵也失去了封地，但理论上依然保留了王室的财产权。二战中，因为公爵反对元首，家族被清算过。战后又被美国人扶持了回来，1955年在慕尼黑的洛伊茨特腾堡去世。
　　公爵的次子阿尔布雷希特继承了爵位和家业，1996年以90多岁高龄去世。如今执掌家族的，已经是第三代了，也就是刚才打电话进来的那个老头。
　　在德国，末代贵族之后，往往名字都容易越取越长，就是为了把失去爵位后每一代新增的祖先名字，都截取一段作为前缀使用。比如隔壁家那个奥地利末代皇帝的后裔，如今都有五段式的名字了。
　　这种人，如今已经毫无能量，也很少和政府打交道。但是考虑到历史原因，州长之类的行政官员对他们还是比较优待有礼地。
　　何况，曾经还有很多王室不动产、在历史上渐渐被收归州政府托管。但那些东西名义上的所有权，还是属于王室后裔的。
　　莫非是来打秋风了？
　　想到此处，赫斯特州长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鲁普雷西特先生，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么？”
　　“有一个中国来的疯子，不知道哪根筋有问题，居然想问我买‘新天鹅堡’！我对付不了他，你得给我想办法！”
　　赫斯特州长大吃一惊：“啥？新天鹅堡。那不是已经被托管给州政府、作历史遗迹景点了么！”
　　新天鹅堡可是德国最伟大的城堡！德国旅游业的象征！
　　“我老了，不懂互联网，不知道世界上这两年怎么就冒出来一个叫‘顾莫杰’的中国人，很猖狂。他威胁了我很多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我听不懂。既然州政府托管了我的城堡收门票，这事儿你们不能不管。”
　　“顾莫杰？就是前几天刚刚和拜仁俱乐部、还有西门子达成交易的顾莫杰？”
　　赫斯特州长是个懂行的，了解招商引资的重要性。全球前列的富商还是比较门清的，不比鲁普雷希特那种不问世事的老头儿。所以一听顾莫杰的名字，他就没那么冲动了。
　　千万别是富一代耍横装逼非要买啊！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是哪个顾莫杰！他说下午会亲自来我这里拜访的。”
　　赫斯特州长连忙应承：“没问题，我会带国土局和不动产登记处的人，以及律师，下午亲自赶到您府上处理的。”
　　……
　　吃过午饭，赫斯特州长就带人赶去了洛伊茨特腾堡——就是那座前王室嫡系家族如今还在住的城堡。
　　到了地方，和鲁普雷希特稍微聊了几句，顾莫杰一行也来拜访了。
　　顾莫杰很亲和，除了保镖，就只带了费莉萝一个。一见面，就人畜无害地问好。
　　“赫斯特州长，幸会。前阵子忙着谈生意，没来拜会。”
　　赫斯特一看顾莫杰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沉住气问：“顾先生，听说你要买新天鹅城堡？你不知道那是德意志的文化遗产么？”
　　“是么？我记得你们申遗过，但没申成功吧？既然这样，理论上我就有权提出购买要约。”
　　赫斯特脸一板：“顾先生，刚才的话我还可以当你是开玩笑。如果你再这样的话，小心我认为你这是挑衅！”
　　“绝对不挑衅！我是真心的：一幢130年历史都不到的房子，申什么遗啊，肯定过不了的，还是卖给人住比较划算。你们德国人要是真嫌弃没有古建筑申遗，拿科隆大教堂凑数也不错——喔，差点忘了，那玩意儿60年前被美国人炸塌一次。”
　　顾莫杰说着，旁若无人地扭头看向费莉萝：“对了费姐，是不是炸塌了重修、在申遗的时候又要重新评估年限的？国际法我不太懂。”
　　“放肆！”旁边已经八十岁出头的马克西米利安·鲁普雷希特那拐杖敲击着地板，叽里呱啦地用德语训斥了一顿。
　　他年纪老迈，记忆力不好，已经不会说英语，只能勉强听懂。
　　有人唱了白脸，赫斯特州长稍微可以缓一缓，作为一个老牌政客，他也不想直接和人撕逼。能曲线解决的事情，还是曲线解决比较好。
　　“顾先生，好，我们不纠结法律问题了。我承认，理论上你确实有权提出购买要约，法律上来说，那座城堡没法定义为‘不可出售物’。那我们务实一点好了：过去这一百年里，想买新天鹅堡的人，只有你一个么？难道你是过去一百年内的世界首富？如果可以卖，还轮得到你么？那些前人都没有成功，说明我们坚持不卖的决心很坚定。或许我们不会直接说这玩意儿法律上不能卖，而是给你开一个100亿欧元的价格，你觉得如何？这种纠缠是没有意义的。你来巴伐利亚经商和投资，我们非常欢迎，但是请你不要再无理取闹。”
　　赫斯特苦口婆心一大堆，顾莫杰其实就只听进去两句。
　　“所以，理论上那个城堡是可以卖的。”
　　“我特么说半天，你就只听到这一句！”连赫斯特这样的政客，都火了。
　　“那么，我们来谈谈条件——我可以出10亿欧元的价格。”
　　来之前，顾莫杰是估算过欧洲城堡地产的估价的，目前德国在售的城堡，规模只有新天鹅堡20分之一、但是可以追溯到《威斯特伐利亚条约》时代（1618-1648，也就是三十年战争时代）的城堡，大约售价在3000万欧。
　　意大利蒙特格雷尼有个艺术价值和装饰水平和新天鹅堡勉强可以一比、但规模只有其六分之一的古堡，售价8000万欧。
　　按照顾莫杰这几天找的资产评估师给的估价，如果有一桩“规模、尺寸、装饰档次”和新天鹅堡完全相当的城堡，售价应该在4亿欧元左右。
　　顾莫杰出10亿，已经是考虑到了这座城堡的历史价值和文物艺术价值，并不算黑。毕竟这地方曾经是巴伐利亚国王的行宫。
　　赫斯特当然不会和顾莫杰谈价钱。
　　“10亿？开玩笑。50亿欧都不可能！”
　　“那就没意思了，你们报个价吧。”顾莫杰把腿翘起来，抽出一根雪茄。这是他耐性即将消失的表现。
　　“再多也不行！”
　　“既然你们不开价，只好我额外给你个附加条件了。”顾莫杰把雪茄一拧，然后丢在桌上。
　　“元首的《我的奋斗》，版权在巴伐利亚州政府手上，对吧？鲁普雷希特先生，令尊和令祖父，当年也是和元首有仇的，对吧？我记得令祖父在战时逃到了匈牙利。但是1944年元首的德军占领了匈牙利，令尊和令祖母没能跑掉，被抓进集中营关了一年。”
　　赫斯特州长微微有些紧张，又有些愤怒：“你问这个干什么？还有，你没有教养的吗！你就这么在一个80旬老者面前，揭他年轻时的悲惨经历！”
　　“对不起，我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为了说明问题。”顾莫杰的笑容，一刹那恢复到和煦地状态，很纯很诚恳。
　　然后他看了一眼费莉萝。
　　费莉萝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联邦著作权法，在德国，著作权期限是终身加死后70年，比中国还长20年。对于没有遗产继承人的死者的著作权，收归各州政府行使——所以，元首的《我的奋斗》著作权，握在巴伐利亚州政府手上。他是1945年死的，到2015年，70年就到期了。到时候，这本书就会成为公版书，谁都可以翻印，谁都可以卖。”
　　“你们想干什么！”
　　赫斯特州长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但是他脑子里还在幻想，对面这两个年轻人别想到什么歹毒的计策。
　　可惜，事实显然会让他失望。
　　顾莫杰狞笑了一下。
　　“贵州行使了65年著作权，行使的模式是什么呢？是藏起来，一次也没印。因为你们希望让元首的学说永远消失，你们每年花费数以亿计的欧元，在这个问题上维稳，让年轻人不知道元首当年说了什么。而今天，我会告诉你们：如果不把新天鹅堡卖给我，五年后你们会看到在全世界、尤其是欧洲的互联网上，《我的奋斗》精修版电子书满天飞，而且是不要钱的。还会让全世界主流搜索引擎上，正面注解版本大行其道、而你们希望的‘批判注解’版本，会被压到搜索结果的几十页之后——5年之后，我一定是地球上最大的互联网供应商，我说到做到。”
　　“你这个畜生！”
　　“恶魔！你会不得好死的！”
　　纸质书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如今这个世界，威胁人出版实体书，是没用的，但是威胁人传播数字化文库，散播欧美顶级财阀不愿意看到的内容，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当威胁来自于顾莫杰这样的巨头，哪怕墙都墙不住。
　　有恃无恐的顾莫杰，当然不会在乎对方冲动的谩骂。
　　“我该把这些话当成赞美么？还是说，到时候把你们希望置顶的搜索结果，再往后踹二十页？这样好了，刚才就既往不咎了。从现在开始，你们每骂一句，我就把你们希望的搜索结果往后踹10页，想踹多深你们自己看着办。”
　　没有实力的人，狺狺狂吠又有什么用。
　　赫斯特满头大汗，大脑疯狂地运转着，试图寻找破局的说辞：
　　“等等！顾先生！我们知道您崛起非常迅速，说您会超上扎克伯格，那都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要说在5年内做到搜索领域、文库领域最强，你应该还不如谷歌吧！而且新天鹅堡只有一座，我要是卖给了您，明天有别的互联网巨头也拿这种条件来威胁我，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然你没法承诺担保‘哪怕我们就范了你就一定说到做到’，我们凭什么还卖给你！不如就跟你鱼死网破！”
　　“嗯，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让人交保护费，至少也要让人看到我有能耐罩着你们，对吧？如果我没能耐罩你，你肯定是宁可被我烧杀抢掠一顿，也不会给保护费了。”
　　顾莫杰很诚恳地帮赫斯特州长分析了一遍，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你好像忘记了一个问题——拉里佩奇，是个犹太人啊！扎克伯格，也是个犹太人啊！你觉得，犹太人们，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壑，选择‘传播元首的著作’这种条件，来要挟么？这个星球上，达到了这种段数咖位的互联网大佬，除了我以外，还有谁不是犹太人的？”
　　赫斯特州长顿时觉得嘴里发苦。
　　是啊，好像这个星球上，有资格发出这种威胁的人，除了顾莫杰，剩下的都是犹太人。
　　“我……我还可以向墨克尔首相申请，修改《联邦著作权法》！为《我的奋斗》专门修一次法律！”
　　一直沉默不言的费莉萝，在旁边冷笑出声：“啧啧，连‘法不溯及既往’的基本原则都忘了，还好意思说你们德国是一个法制国家。真是连中国都不如！我为你羞耻！”
　　费莉萝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作为一个从小有志于当大律师的正义感妹子来说，尊重法律的严肃性，是她一生的准绳。
　　赫斯特州长左右为难。惆怅再三，只能是对鲁普雷希特老头儿说道：“马克，我帮不了你了。州政府不能解释为什么而妥协，如果州出面，把新天鹅堡卖了，州政府的信用就完蛋了。我还是把托管权取消，把城堡的一切管理权交还给您的家族。然后您出面把城堡卖给顾先生吧，那就只是一次普通的民事交易。”
　　“赫斯特！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那你想看到那个恶魔的著作撒遍全世界么！想想看！你和你的父亲母亲，1944年是在哪里度过的！”
　　马克西米利安·鲁普雷希特面露痛苦，很久才说道：“好吧，我卖！”
　　“讲真，我都有点佩服你们了。唉，你们这些白左，为了黑元首也是蛮拼的。”


第十九章 无冕之王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新天鹅堡了么，也算不枉此生了。”
　　带着3个妹子，驱车来到德奥边境小镇富森，望着山间高耸的城堡，顾莫杰的心中升起一股见证历史的豪迈感。
　　花了十五分钟，徒步登上城堡所在的山丘。
　　往南看，仅仅两三英里远的地方，是阿尔卑斯山的皑皑雪峰。那连串的峰脊，就是德国与奥地利的天然边界。雪峰之间，纵然是仲春季节，依然可以看到缭绕的白雾。那是从北海和大西洋吹来的暖湿气流，被积雪氤氲冷却后形成的奇景。
　　西面和西北面，一个高山雪水积成的湖泊，环绕了山丘城堡大约三分之一的周长。清冽纯净的雪水，一路往西流去，最后会在几十英里后汇入莱茵河的源头。
　　刚刚一千米出头的海拔，不高不低。既不至于出现空气稀薄难以呼吸的现象，又确保了喜好湿热环境的蚊豸、蛇虫等恶心的生物无法在这里生长。
　　连周遭半径二十英里内，全都是纯净的黑森林。林中只有雪松和冷杉两种挺拔的树种，密密麻麻覆盖了整片山峦，弥散出优质木材幽冷的清香。
　　嗯，如果闭上眼睛的话，还能感受到空气中有一股琥珀的味道。
　　最奇特的，还在于城堡当年选址时，还特地挑了一处有巴登温泉泉眼的所在。
　　巴登温泉，是南德阿尔卑斯山区的一种罕见地质特色，因为在巴登符腾堡州境内相对较多而得名，但巴伐利亚境内的山区偶尔也有发现。
　　这类温泉，是阿尔卑斯山地壳运动的产物，天然地表水温大约是60多度，稍微掺点冷水或者经过一道晾晒池微微降温后，就适合人类沐浴泡汤了。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能够在一个景观内，同时看到阿尔卑斯雪峰、浩淼如镜的天池雪湖、清澈甘冽的莱茵源头、氤氲的温泉、雪松的黑森林。同时还避免了海景、江景的蚊虫湿热。
　　可谓山海胜境，毕集一身。
　　也难为巴伐利亚王室，当年穷竭数年时光，翻遍全境，才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
　　或许是最近运动不够多，爬了十几分钟山，顾莫杰竟然微微有些喘息。费莉萝却是早就不行了，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拿出一瓶水喝起来。喝了几口，就递给顾莫杰。
　　其余两个妹子有点运动型天赋，算是好一点。
　　城堡已经近在眼前，从近处看，巍峨程度更是超过预想。整个城堡园区有200英亩，光建筑面积就40英亩。
　　如今，这座传说中全德国最伟大的城堡，理论上已经是他的了。
　　陆文君跑上前，到城堡门口探头探脑看了一下，回来问道：“怎么门口还挂着‘内部装修、停止参观’的牌子？不是已经被我们买下来了么？”
　　顾莫杰微微一笑：“就因为是咱的了，所以才挂这个牌子的——掩人耳目来着。这笔交易还没对外宣布，里面有些陈列的名人油画，不在交易范围内，巴伐利亚政府要带走。”
　　陆文君眼珠子一转：“那我们进去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安保人员已经有一部分换成我们的人了。走，进去看看。”
　　顾莫杰说着，扶起最虚的费莉萝，一行四人通过身份验证，进了城堡。
　　城堡一进门就是一个15米高、几十米长的国王大厅，和维也纳的黄金大厅歌剧院尺寸相若。全部是用从音乐之都、奥地利萨尔斯堡运来的大理石砌的罗马柱和墙面、拱顶。
　　据说在当初穷巴伐利亚王室经费、近20年的建造过程中，整座城堡光是在萨尔斯堡雪花大理石一项上，就用掉了1万多吨。按照130年前的物价，光这些大理石，连同运输、雕刻、做工，就价值上千万马克。
　　二楼则是用佛罗伦萨古法手工天鹅绒全程铺地的“红色回廊”。正面连接到国王起居室、陈列室、音乐厅。两侧偏远的地方是八间宫廷侍女住的厢房。再往上去的三层、四层，分别是宴会厅、国王寝宫、以及两间精致的来宾寝室。
　　一行人再往里走，陆文君顿时就惊讶了。
　　“咦？怎么这里都没装修？青石砖上苔藓都长出来了！”
　　穿过四层的回廊，四人目光所及之处，着实都是裸露着大理石和青石砖。
　　经手交易的费莉萝对此倒是很清楚，接过陆文君的疑问答道：“这座宫殿，有360个房间、大厅。但是只有我们刚才看的15间装修了，剩下的340多间，都是这样露着石头的‘毛坯房’。”
　　陆文君微微有些扼腕：“好可惜……为什么不装修呢？”
　　费莉萝耸耸肩：“没钱，造到路德维希二世国王死后，剩下的装修工程就停工了。”
　　“这么夸张？当年一共用了多少钱？”
　　“路德维希二世，把他登基之前他父王留给他的王室遗产都花光了，也把他在位的这19年里、巴伐利亚王室每年的收入结余花光了。最后到他死的时候，还额外欠了1500万马克的外债——这是按照130年前的物价来算的，当时巴伐利亚王室一年的年俸结余，总有300多万马克，所以，估计一共花了八千多万马克吧。”
　　陆文君和宝儿听了，都倒抽了一口凉气：“130年前的八千万马克！天哪！什么概念？”
　　顾莫杰轻轻咳嗽了一声：“时间太久远了，没法换算物价。不过昨天我倒是撇到一眼资料。在这座新天鹅堡施工的同一年，北洋水师找德国人买‘定远舰’，860万马克一艘，整个舰队找德国人买船，一共花了4000万马克。也就是说，这座城堡的花费，够买两支甲午海战时的北洋舰队了。”
　　陆文君吐了吐舌头：“原来盖房子这么贵。小时候书上说慈禧盖颐和园，盖掉几支舰队的钱，我还当是无脑黑。现在想想，也不差了。”
　　这么一想，她们都不觉得顾莫杰现在掏10亿欧元亏了。130年过去，物价上涨30倍，也是有可能的，何况还要考虑文物价值的升值。（欧元设立初期，1马克兑换0.4欧元左右。）
　　费莉萝也对实地考察的结果很是满意，赞许道：“这座城堡的好处，还不止在你们看到的这些。要知道，当时其他欧洲大国的王室造宫殿，往往要分冬宫、夏宫。而这座新天鹅堡却不是。比如在圣彼得堡，可不仅仅有我们历史书上看到的‘十月歌命被阿芙乐尔号炮轰’的冬宫，额外还有一座夏宫的。只不过十月爆发的时候是冬天，所以尼古拉二世一家住在冬宫，夏宫就没那么出名。法皇的枫丹白露，也是典型的夏宫，天热的时候，凡尔赛、爱丽舍呆不住，就住去枫丹白露。奥皇在美泉宫之外，也有专门的夏宫，中国也有承德避暑山庄。相比之下，新天鹅堡妙就妙在结合了雪山温泉、松林天池，冬夏一体。艺术家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生前选址的时候，特地花了数年的时间踏遍南德每一片名胜，才找了这样一个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绝景的所在，以便于当一辈子宅男国王。这点其他欧洲诸国皇室都是做不到的。”
　　既然惊讶已经不够用了，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此时此刻能够站在顾莫杰身边的人，那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轶闻也就听一耳朵就当耳旁风了。
　　众人歇了一会儿，继续参观那些还没装修的“毛坯房”。
　　顾莫杰绕着一间空旷的大厅晃悠了一圈，指着说：“我买天鹅堡，也不光为渡假享乐，就是想把剩下340多间都装修起来，不一定纯粹保持古代装修风格。”
　　“会不会破坏了文物哦……你要图文艺，也别在古迹上……”
　　“装好的这十几间，当然要好好保护了。剩下三百多间破石头都露在外面，有啥好保护的？再创作一番，也是完成那个‘文艺青年国王’的遗愿了。大不了找找看当年的设计图，能按照原设计装修的部分，复原一下那就最好，够对得起他了。”
　　三女一想顾莫杰的说法也不错，就没有再劝他。
　　“这事儿该让婉清来看看，她要是知道你要重新装修这里，肯定欢喜死了。”
　　“婉妹不是学动画的么？再说我安排她组织人在工业光魔偷师呢，也不知道跑不跑得开。”
　　费莉萝轻轻踢了顾莫杰一脚：“你手下干活的人，还差她一个不成？”
　　“也成，那我到时候安排一下。过两个月让盈盈和婉妹来这里避暑，先看看怎么设计复原。”
　　顾莫杰并不知道，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几个月后，在钱塘的环艺设计圈子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那时，“新天鹅堡”易手中国富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中国。然后当年潘盈盈和温婉清在中国美院读书时候搭到过一点关系的环艺设计系老教授们，一个个挤破头地来跪求加入这个项目。
　　中国美院风景建筑设计院就首当其冲：什么设计费？免费！倒贴钱都干！只求让参加新天鹅堡装修设计！
　　要是在新天鹅堡装修/复原工程里挂一个设计师名字，哪怕是附于骥尾，也足够刷三生三世的逼格了。
　　就这，顾莫杰还不乐意都用中国设计师呢，怎么着也得用点儿欧洲人，便于恢复古风的工艺。
　　……
　　顾莫杰一行晃悠完整个城堡，最后回到了四楼的国王寝宫和贵宾客房。
　　可以住人的房间，至今也就这么三间。（给女仆睡的房间不算）
　　顾莫杰静静地摩挲着里面的陈设，希望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四楼的屋子，早年哪怕城堡开放参观，这层楼也是不上让来的。所以网上的那些旅游攻略，对这里的情况也语焉不详。
　　顾莫杰就试图从陈设里面，揣摩这些屋子当初是为哪些贵客预留的。
　　“这一间，应该是给路德维希二世最欣赏的音乐家、瓦格纳留的了。你看这里有‘尼伯龙根指环’歌剧的情景浮雕、壁画，还有‘骑行的女武神’錾金雕像。”
　　妹子们顺着顾莫杰的指点，很快找到了可以证明房间主人身份信息的装饰。
　　“以后谁想住这里么？”
　　顾莫杰回头随口一问，三个妹子却都面面相觑。
　　“这有啥谦虚的？将来都装好了，300多间呢。还怕房间不够分？”
　　费莉萝和陆文君自然是促狭地看着宝儿，宝儿咬着嘴唇，低声说：“还是留给婉妹吧，她懂欣赏这些高雅艺术。我就是个玩流行的俗人，不配。”
　　顾莫杰苦笑了一下，也不勉强。
　　确实，住瓦格纳的房间，对每一个有艺术操守的妹子来说，都会有压力和别扭的。
　　“行，那就下一间。”
　　顾莫杰说着，穿过回廊，推开走廊另一段尽头的屋门。
　　这间房子的内装，看上去就很女性化了，还用了很多粉色和玫瑰色的装饰。甚至罗马柱上的花纹雕饰风格，都有些……像蓬蓬裙上的蕾丝花边。
　　直到顾莫杰看到了一组描绘一个英姿飒爽的林间女骑手的油画、以及屋子里那座巴滕贝格宫风格的青铜喷泉时，他才终于确信。
　　“果然，这里是为茜茜公主留的房间，难怪这里从来不对外开放。”
　　路德维希二世对茜茜公主的不伦之想，终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要是这间屋子开放了，让解说员可怎么解说好呢？
　　毕竟，茜茜公主当时已经是奥地利皇后了。
　　“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君君，费姐，你们俩明天继续陪我去汉堡。宝儿，你就先搭我的庞巴迪，回美国吧。7月份《盗梦空间》首映式之前，记得把你的专辑忙完。”
　　妹子们都没有异议。尤其宝儿这种大忙人，此番破天荒跟着顾莫杰休假了一个多月，也该滚回美国半点正事儿了。
　　顾莫杰一个电话，守在城堡门口的警卫进来了两个，把茜茜公主的床和铺盖，原封不动地挪到隔壁一间还没装修的空屋子里，罩上保护罩封存起来。然后又用临时吊机把一张新订的床挪进这间屋里，收拾利索。
　　今晚，这里暂时就是顾莫杰的寝宫了。


第二十章 收购EOS
　　新天鹅堡的那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慕尼黑离开，带着身边仅剩的两个妹子北上，顾莫杰来到了他今年德国抄底之行的最后一站——位于北海之滨的工业港市，汉堡。
　　要说德国这国家也挺逗，30多万平方公里的弹丸国土，挤进了8000多万人口，但在防止“特大城市病”方面，还真做得挺不错。
　　整个国家，才3个人口百万以上城市：350万的柏林、190万的慕尼黑，140万的汉堡。
　　换了隔壁邻居家的法国比比——5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5000多万人口，土地比德国大三分之一，人口比德国少三分之一，但巴黎都会区愣是塞进了2000万人。天天各种治堵政策变着花样来，最后还是然并卵。
　　其中差距，昭然若揭。
　　闲言休絮，顾莫杰来汉堡的主要目的，是搞定在德国排名稳居前三的3D打印巨头EOS公司。
　　初音智能和这家公司也算有三四年的愉快合作历史的。在初音智能成立之初、还没进军手机业之前，就做了一年多的简单智能硬件练练手。那时候，初音就从EOS买进过不少3D打印设备，也引进过一些技术授权，相当于是EOS的大客户之一。
　　今天的戏码，是大客户找上门来，问供应商入股了。
　　所以一到汉堡，顾莫杰也没工夫先玩或者先买买买，而是一头就扎进工作里。
　　和打前站的雷俊、古勇将、张拓海开会，了解他们前期摸底的情况，以便制定最终的谈判决策。
　　来之前，顾莫杰只是笼统的知道，EOS是德国3D打印行业内稳居前三的公司。雷俊等人做过功课之后，才明确：这个前三，并不是说其技术只有前三。
　　EOS的技术是非常强大的，德国几乎可以说是和CL公司并列第一。
　　之所以综合排名只谦虚地说“前3”，只是因为它家的东西卖得贵、技术支持费更贵，所以销量不好，被市场分数拖了后腿。要是将来有能力让EOS的东西便宜点儿，这公司前途不可限量。
　　何况，3D打印是一个很大的范畴，有许多细分领域，单说综合排名其实没什么意义。顾莫杰要收购公司，要看的还是是否贴合初音智能的细分业务需求。
　　而EOS的强项，就在于3D打印中的粉末烧结冶金打印、高强ABS工程塑料打印这两个小块。这些细分领域里，EOS的技术不仅是德国第一，也是世界第一。
　　比如，另一家和EOS综合实力伯仲之间的CL公司，其强项就是塑胶材料的快速高精3D打印。那技术，初音智能未来做定制款保时捷智能汽车时，就根本用不到。
　　所以，要买，就只能买EOS。
　　锁死了合作对象，下一步就是合作模式。
　　是买买买直接把对方公司收购了？还是入股合作？还是仅仅技术布局买授权？
　　一个月前，面对保时捷和西门子那样的巨头时，初音当然只有选择第二和第三条路。
　　如今，面对的EOS，咖位局面明显比保时捷还要小一个数量级，顾莫杰自然动了第一条心思。
　　……
　　“这个EOS公司上市了么？全部股权估值多少？创始人团队有没有套现欲望？”
　　顾莫杰下榻的汉萨酒店，一间租来的会议室里。听完手下人的汇报之后，顾莫杰也不挑别人，就盯着自己的CFO古勇将，抛出了简洁明快的三连问。
　　这些问题，投资老饕古勇将当然是早有答案了。
　　“没上市。根据欧债危机前最后一次资本市场融资估值，是27亿欧元——半年多前的数据。此后EOS没有再接触金融领域，所以没有更新的估值。从创始人团队的一贯作风来看，是如果有业务大发展的机会，需要融资才能抓住机会，那么他们就融，但是有尺度，就是绝对不放弃对公司经营管理的决策权。”
　　好吧，国际惯例的硬骨头。
　　顾莫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些年，他见过的硬骨头也不少了，不过很多最后都没抗住他这个野蛮人。有的是用钱砸，有的是倒逼限缩对方市场空间，最后都就范了。
　　EOS这种小清新，要怎么让它就范呢？
　　“它们公司目前每年的市场数据是多少？我们初音智能的设备订单和技术支持付费，占其收入的多少比例？”
　　这回古勇将稍微想了想：“年营销额5亿多欧，去年利润是7000万欧。我们每年给他们的订单，才几千万欧吧，占比不到10%。毕竟我们做智能硬件定制的量一直不大，全靠一些少量高端的客户撑着，也就不可能买EOS太多设备和技术支持。如果不是初音的平台已经覆盖了好几亿人，我们连这点‘差异化消费升级’的需求都捕捉不到。”
　　看来，靠市场端威胁也不太可能了。
　　顾莫杰斟酌地想了想，试探着问：“如果我们将来的智能保时捷定制化业务开展起来，需求量应该会大增吧？”
　　“那必须的，保时捷一年全球销量15万辆以上，将来第一批高端智能车，算全球一年五万——那都是人民币百万以上、欧元20万以上的豪车。每辆车加个几万欧的‘私人定制’内装、内设，或者说是外壳微调，还不跟玩似的。”
　　买得起几百万的车的人，买来就是为了装逼用的。为了体现个性化，很多人买到手还找4S店或者修车行改造，图的就是与众不同。
　　要是原厂就可以用高科技手段，让这些豪车每一辆都不同，土豪是绝对愿意为了这个“独一无二”设计属性，直接多掏十万甚至几十万人民币的。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那就先用这个基调谈了——告诉他们，让初音入股，才保障未来那块业务所需的设备订单和技术支持订单都归他。”
　　谈判团队立刻把老板的意见记下来。
　　聊完了市场角度的威胁，后面就是技术。
　　顾莫杰的思路还是那样清晰：“老规矩，我们提供‘I’，EOS提供‘3D’。看看他们有什么短板，是我们靠人工智能或者数据优势可以补上的，咱搞技术互补入股。”
　　在座众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每每只要顾莫杰开口了，他们的脑子也就胆儿肥了。
　　很多大尺度的歪招，老板不发话，就不敢去多想。
　　雷俊和古勇将不懂技术，这下半场明显是留给张拓海表现的了。要不他N年慕尼黑理工大和西门子就白混了。
　　“德国人的3D打印么，尤其是EOS家，精度、打印件结构强度和工艺要求，这几个方面，是全球第一，没说的。这些我们也不会，到时候就继续照搬德国人的。3D模型的建模简洁性、工艺细节的编写语言、编写操作，比较繁琐，这个也是德国人的通病。从数控机床时代就开始了，可编程性都没日系、美系的好。如果合作，我们靠初音智能的长板，补德国人的短板，应该挺有效果。”
　　中规中矩的策略，但是有点老生常谈。这东西EOS是缺，但地球上能提供的也不只初音一家。
　　“想法是好的，不够独门，也就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你们回去再好好技术考察一下，做个差异化分析报告过来。3天我要看到最终调研结果。”
　　估摸解说着，也就散会了。
　　生意做到这么大，指望开会头脑风暴就灵光一闪，是不科学的。
　　要是开会有用，大数据早就好去死了。
　　肯定对方已经取得的成果、点明未来努力地方向，让手下人自己继续去建模，去大数据，那才是顾、马、李这种咖位的大佬该做的。
　　……
　　然后张拓海和他的团队就是3天没怎么睡觉。
　　最后给顾莫杰送来一份详实的报告。
　　“我们的世界上其他可以与EOS进行技术合作的人工智能/大数据供应商相比，有一个独门优势——我们做3D扫描式建模，算法最优化、数据积累的滚雪球效应最容易滚起来。”
　　一开头，张拓海就把结论简明扼要摆出来了。
　　有点意思。
　　“说下去。”
　　“为这事儿，我这几天还专门找严磊远程会议了好几次，还找了人工智能研究院的。在3D打印领域，可以和深度学习人工智能结合的方面，主要就在‘数据模型的建模’阶段。
　　目前的3D打印数据建模，都是用3DMAX之类的建模软件，或者DIALux之类的软件，画好一个3D模型，然后导成3D打印机支持的文件格式，输入到打印机里打出来。
　　但是3DMAX不是人人会用的，建模成本还是比较大、比较繁琐的，也就制约了3D打印的‘私人定制’端需求。目前建一个数据模型，还是会小批量生产几十个几百个产品，来平摊建模的设计成本，没法做到真正的‘一客一定制’。
　　所以，我觉得‘扫描样品物体后直接形成可编辑数据文件’，将极大减少某些3D打印任务的建模工作量。而且这个扫描算法扫得准不准，其实是需要积累的，数据实践样本越大的公司，越容易在这方面让机器的准确率滚起雪球……”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顾莫杰打断了张拓海的继续碎碎念，“你的意思，就相当于在3D打印领域，是先有3D打印，没有3D复印，你就要把复印的功能补上去。而且在复印的同时要保留数据化模型——就相当于是扫描了。”
　　张拓海挠挠头：“好像就是这个意思。3D复印……说得好形象。”
　　顾莫杰微微一笑：“以后要学会怎么跟人沟通，改改你那种技术宅的表达方式。”
　　在平面时代，人们总觉得打印比复印难，因为人类很早就有复印机了，而到了计算机普及的年代，才有了打印机。所以刚到3D时代，也就容易惯性思维，认为有了打印之后，就没必要再关注‘复印’技术了。
　　但是，这些3D在打印发展过程前20年里积累下来的错误思想，忽视了一个问题：当用户有一个玩偶，要3D打印出来；这时是用3DMAX建模一遍这个玩偶快、还是3D扫描整个玩偶的尺寸、然后自动进行数据模型化、用这个数据模型再打出来快？
　　显然，后者快无数倍。
　　在2D时代，一个人手写一页字，去复印；肯定比一个人在WORD里打一页字，去打印来得慢。
　　这种错误经验，到了3D时代害死人，让很多人没有注意到扫描的重要性，以及扫描算法准确率的深度学习积累性。
　　既然如此，就让初音智能补上这个短板。
　　要做，就做只有自己独门才做得到的事情。
　　把谁都能做的事情，抛给供应商。
　　“成，这事儿完善完善，谈成了给你1%砍价幅度的奖励。”
　　……
　　EOS公司的创业团队也不是傻子。
　　3D打印行业，在德国并不是新兴产业，而是已经有20年的历史了——EOS的早期塑胶3D打印机，1991年就出品了。
　　因为不算新兴产业，德国政府始终没有出过行业扶持资金。
　　并不会因为“这个技术现在虽然没人用，但是未来很可能有人用、政府就该掏钱帮助创业者活下去、下一盘很大的棋”。
　　“砸钱补贴下一盘很大的棋”这种事情，多半只会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内出现。
　　当然，个别时候负责“为自由世界扛旗”的个别超级大国，也得和中苏这些竞争对手一起下棋，显示一下自由世界的优越性。
　　德国是二战战败国，显示自由世界优越性的任务，没轮到它头上。于是乎，德国境内的3D打印高精尖企业，这些年都是靠纯市场经济，靠订单利润来撑持的。
　　“虽然没赚到钱、但是我会讲故事画远景”这一招，对一个已经存在了20年的行业，行不通。
　　初音就很实在，直接和德国人谈市场，谈利润，谈捆绑合作，谈技术互补。
　　“想要2013年开始的智能保时捷定制款3D技术订单么？你不让我入股，我凭什么把这个大单子交给你呢？你现在一年5亿欧的销售额，算啥？要是全球汽车定制市场被初音智能做起来，翻了倍往上涨都有可能！”
　　“想要让3D打印进入‘明星真人形象手办’领域么？想要做到‘粉丝与明星真人合影扫描手办’领域么？来，用初音智能的新3D扫描建模算法，跟你的3D打印机数据契合度绝对高！想用了？真想用了？来，咱谈谈入股的事情。”
　　“怕抢夺公司经营决策权？没事儿，咱初音智能可以拿A类股，投票权照样委托换给你们！”
　　雷俊，张拓海，古勇将，分别从三个角度，轮番夹攻。
　　于是EOS公司终于沦陷了。
　　顾莫杰今年解禁的初音娱乐10%大非股，至此也终于用掉了十之八九。


第二十一章 神级烧钱速度
　　“本轮融资中，EOS现有资本估值以25亿欧元计。初音智能方面将出资21亿欧元现金。
　　其中16亿用于收购EOS现有各层股东的股本，并将目前分别持股17%、15%、9%的老虎基金、Fund基金、LowerCase-Capital投资公司等三家风投机构的股权全部套现离场。其余不足部分股权，从创始人团队手中收购。
　　剩余5亿欧元现金，作为初音智能对改制后的EOS公司的额外研发注资。力争在18个月内，以深度学习算法的进化改良为手段，将EOS公司的‘3D扫描数据建模’技术提升到世界最前列。并且在2013年1月之前，完成EOS全产品线的建模软件、算法优化。提升公司产品再编程响应周期。
　　改制完成后的EOS，预估资本为30亿欧元，初音智能占股70%，EOS创始人团队占股26%，其余外部资金占股4%。初音智能持A类股比例为50%，并将该部分投票权委托给EOS创始人团队行使。”
　　这份版本的股权改制协议，在双方都签了之后，即日生效。初音智能那边的资金，也会在45天内分批到位。
　　看着费莉萝把墨迹未干的文书送到自己案头，顾莫杰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释然。
　　总算差不多把钱花光了，要不的局也彻底布完，再也不用为这些钱捏在手里贬值操心。
　　今年的解禁股，一融就是70亿欧元，几乎全砸在欧洲了。
　　保时捷那边花了35亿欧，幸好有25亿是从ICBC的实业贷款，所以初音本身花出去的也就10亿欧。
　　西门子家N多技术转让和授权、七七八八的合作，总共又是15亿欧。
　　临时起意土豪了一把，买下新天鹅堡，还是全款，这玩意儿算是顾莫杰最狠的一笔私人消费，也出去了10亿欧。
　　而且最狠的是，因为和巴伐利亚州政府的恶劣关系，加上交易公布需要延迟，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顾莫杰没法把这座城堡抵押出去再贷款。所以那10亿欧起码压好几年。
　　等将来能贷款了，估计也就贷钱进来装修罢了。那货后续装修没个几亿欧也是打不住的。
　　这就是实打实出去35亿自有资金了。
　　今天的EOS又是21亿。
　　在意大利、希腊的时候，买岛买船买费列罗巧克力工厂，加起来4亿欧。
　　为初音绿城队引4外援1外教、引入AC米兰和拜仁慕尼黑足球资源，又是2亿多。
　　满打满算，70亿欧融资，只剩下七八亿欧零花钱，十去其九。
　　这两个月的人生，堪称世界第一烧钱速度。
　　也堪称为欧债危机中的欧洲，当了一把散财童子楷模。（尼玛！你明明是来抄底那些平时根本不肯卖给中国人的高精尖企业的！谁要你去拯救德国了？怎么不来拯救拯救两颗蛀牙！）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在手下人收购EOS公司大部分股权的同时，这场谈判的过程并不需要顾莫杰亲自参与。他只要提点一下努力的大方向，然后让手下人通过大数据去做功课、做调研、做模型就好了。
　　过于相信自己的智商，不是一个大数据巨头该有的风格。
　　所以，在汉堡这几天，他也不算太忙。每天除了听报告处理日常事务，总还能抽出几个小事闲逛。
　　倒是负责法务条款的费莉萝，比顾莫杰惨多了，总怕外人不尽心被占了便宜去。所有文书都要亲自审过，都忙得肝疼了。
　　顾莫杰也劝过几次，让费莉萝多休息、多玩、该吃吃该喝喝，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费莉萝从小被她姑姑毒害，再有钱也躲不过“成为顶级大律师”这个追求。一看到这种“三倍经验卡”涨阅历的大案子，就扑上去了。
　　签约前两天，顾莫杰忙活完后，没忍心打扰费莉萝，就自己带了陆文君出去闲逛。
　　秘书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详细的大数据清单，好让他看看汉堡这座城市有什么值得买买买或者逛的地方。
　　秘书今天为他推荐的主要景点，是汉堡的标志——国际航海博物馆。
　　作为汉萨同盟时代就是欧洲大陆上的北海沿岸第一重港，汉堡的航海文化是非常浓厚的。比如汉堡最著名的建筑、大市政厅，就是1000年前汉萨同盟时代留下来的建筑。
　　位于港区的航海博物馆，自然也能看到非常之多的干货。汉萨时代的风帆货船、战船，在这里都能看到原物。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陆文君，一路都非常好奇。
　　顾莫杰小时候玩过光荣公司的“大航海时代”，就一直对游戏里汉堡港“工商业数值投资到9999就可以出产隐藏终极战舰”的设定记忆犹新。如今初游此地，颇为触动了少年时的情怀。
　　逛得有点累了，在博物馆里找地方坐下，旁边立刻有保镖和秘书围着，若有若无帮忙清场。
　　顾莫杰掏出手机，翻开他的高德地图看了看今天走过的行程。
　　2010年的高德地图，当然还没做到全球地理都了如指掌。绝大多数中国以外的地方，也就东南亚和日韩稍微标注一下主要道路。到了欧美，就完全是抓瞎一抹黑了。
　　不过顾莫杰是老板，他到的地方，都有手下人提前满城市地开车转悠。
　　用初音智能刚刚研发出来、还处在内测阶段的行程数据记录仪，把地图、路况信息录入到高德地图的云端数据库里面，为顾莫杰扫除“RTS战争迷雾”。
　　所以，除了刚到希腊的时候，顾莫杰依然不得不用谷歌地图。等到后来到了意大利、德国，因为随从团的努力，他已经可以比较高效率地用上高德地图了。
　　未来出国游的中国人，如果行程和顾莫杰吻合，那也算是有福了。如果不吻合，只能再等两三年，让高德地图慢慢充实全球地形云端大数据。
　　高德地图上，几个临近的可游览目标，标注在了上面，顾莫杰一看有一个点就在港区海边，距离这里一公里都不到，便指着问秘书：“这不是个船厂么？有什么好玩的。”
　　叶敏茹这阵子在国内帮顾莫杰盯着卖股票呢，所以没来。
　　这个秘书是临时换的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萌妹，叶敏茹亲自调教出来的，比顾莫杰还小一岁，刚毕业没两年。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转正，当然要在老板面前勤恳显摆。
　　初音集团这种档次，招秘书挑一挑颜值，那是很轻松的。无论多正的妹，一听说有这种机会，那都是挤破头来的。也亏得叶敏茹知道顾莫杰脾性，所以不怕找比自己漂亮的小女生进来。
　　那长腿靓妹就殷勤地解释：“那个可不是普通的船厂，是吕尔森船厂，世界上最顶级的私人游艇都在这里造的。我想……顾总您可能会有兴趣。”
　　顾莫杰想了想，不置可否。
　　属下人揣摩领导喜好这种事儿，性质不太好说。既是为领导着想，也有窥探领导隐私的可能。
　　今天如果是叶敏茹这么说，顾莫杰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但他和这靓妹不熟，平时虽然跟着叶敏茹一起时在眼前晃悠过，却连名字都叫不出。被这么一个外人揣测，实在有些别扭。
　　此风不可长。
　　顾莫杰把表情板得严肃一些，然后才开口：“既然这么好，看看也就看看了。这个吕尔森船厂，有什么有名气的作品没？”
　　靓妹松了口气，赶忙邀功请赏地说：“有有，名作不少呢。目前世界上最贵最大的私人游艇，迪拜酋长阿勒马克图姆的‘迪拜号’，就是吕尔森造船厂造的，6亿8千万欧元。还在舾装建造中的最大最贵游艇，阿布拉莫维奇的‘日蚀号’，也是吕尔森船厂造的，8亿2千万欧元。预计明年交付。听说此外还有阿联酋的阿布扎比酋长在观望，想等阿布那艘船的指标明确泄漏出来之后，再找吕尔森造艘一定要比阿布更牛逼的。这事儿对方保密程度比较好，所以不知道具体预算和指标，我费尽功夫也就只打听了一些不确的谣言。”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靓妹还期待地低着头偷觑老板，但愿这番功课能够博得老板赞赏。
　　“功课做得不错，”顾莫杰不忍心打击，还是稍微肯定了一下，“不过，以后没必要在这方面下太多心思，下不为例了。”
　　“是！好的。以后一定注意！”
　　“去吧，了解一下这家吕尔森，有几个船台可以造这种大船。”
　　“没问题！估计船台不是问题，现在全世界造船业都产能过剩。只要有单子，大不了把造大型游轮的船台挪一个过来，就可以开工的。”
　　顾莫杰没想到这个靓妹还挺渊博的，不似是专门做功课，倒去了几分恶感。
　　“你叫什么名字？原来学啥的？”
　　靓妹大喜，立刻摆出小猫一样柔顺的姿势：“我叫艾薇，钱江大学工商管理的。”
　　能够被老板这么问一句，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顾莫杰倒是乐了，小茹姐这人，眼界子也太窄了，怎么就喜欢招学妹呢？
　　不过秘书这种岗位，也不图多大才能，知跟知底一些也好。
　　这些都是小事，顾莫杰在脑子里稍微一过，就忘了。
　　“去，过去参观参观，约几个设计师出来聊聊。”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艾薇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毕竟老板娘都在旁边，献殷勤也不能出格。在工作范围内点到即止，是最好的选择。
　　……
　　半小时后，吕尔森船厂。
　　老板莱恩·布鲁姆正在忙活，突然接到一个熟人来电。一看号码，是本市另外一家生意上的朋友，EOS公司的一名市场副总监。
　　汉堡市就那么大的生意圈子，能够在某个细分领域做到世界第一的企业，多多少少都有点惺惺相惜。
　　要是双方不存在竞争关系、甚至有些时候还能有点业务合作，那就更融洽了。
　　莱恩·布鲁姆先生自然是立刻就接了电话。
　　“乔克，怎么想到找我。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们接到大客户了。”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尴尬，听起来并不爽快：“莱恩，你就少取笑了——我们是接大客户不假，大到都要把我们的股份吞了！哪像你，全世界的土豪都找你刷逼格，买你再多豪华游艇，也不会吞你的公司。”
　　莱恩一听，故作严肃地开玩笑：“嘿！伙计，如果你就为了吐槽，找错人了吧，我可不是来听你吐槽的。”
　　“谁说找你吐槽的，给你送大生意来了。有个大客户要介绍给你。”
　　“多大？不会是……”
　　“比阿布拉莫维奇和卡塔尔、阿联酋那些王室还大！”
　　“就是最进要买你公司那个……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中国人，顾莫杰！”
　　“噼里啪～”
　　“喂？怎么了！在听吗？”
　　“没事没事，您继续，手机不小心掉了。他什么时候来？”
　　“随时，听说人都已经从航海博物馆出来，往你们那儿赶了。”
　　“那就不聊了，回头请你吃法国大餐，外加格林纳达一月游。”
　　莱恩·布鲁姆立刻挂了电话，冲出办公室就喊秘书。
　　“快！准备花篮彩带！那个啥欢迎用的喷筒也备着，把所有长得可以的前台都拉过来迎接。汉克、乔伊斯几个都给我找来，让他们把手头的活儿都停下。你！那个谁，把公司著名案例、方案的展示资料，全部准备一套。所有人桌上乱七八糟地统统整理好！5分钟后桌上还摊着资料的，统统扣光这个月KPI！”
　　最后这句话听着严厉，可惜并没有被执行的机会。
　　因为德国人九成九都是天生强迫症，本来就有把东西理整齐的天然欲望，看到刷牙杯印儿没对上，或者刷牙杯手柄朝向角度不对，都会忍不住调整一下。
　　偶尔几个桌上有点乱的，30秒就搞定了。
　　顾莫杰的车出现在吕尔森大门口的时候，迎宾小姐已经站好了，红地毯和两排花篮夹道，还有彩带筒“砰砰”地喷射。
　　莱恩·布鲁姆亲自带着手下2个最顶级设计师、都是已经五六十岁有点白发的，站在那儿等了。背后则是一个美女秘书，扛着一摞铜版纸蜡印的精美画册，上头都是公司的辉煌历史业绩、曾经的艺术作品。
　　“顾先生，欢迎您来吕尔森考察。我是莱恩·布鲁姆，很高兴认识你。”
　　顾莫杰都有些没想到，仅仅提前15分钟放出风声去，就惹起这么大阵仗。
　　“这怎么好意思呢，本来就是临时知会一声……怕你们当我是冒牌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顾先生想看啥，我们这里都是敞开了给看的。”
　　一边说着，莱恩一边把顾莫杰引进最豪华的那幢办公主楼，电梯上了他这个董事长的私人会客室。
　　女秘书把一大摞巨幅图纸铺在长条的会议桌上，还有好多精致的模型。
　　摆在最前面的，就是迪拜酋长和阿布拉莫维奇的那两条船模型。


第二十二章 美国人有的全得有
　　莱恩·布鲁姆的会客厅里，顾莫杰带着陆文君，还有新来的秘书，饶有兴致地看着1:50的高清船模。
　　那些大船原型都是150米以上的，所以做成模型都有3米多长。也就这种华丽地会客厅里摆得下。
　　一眼看去，就很科技，很未来。
　　一旁，是吕尔森船厂的首席设计师，汉克博士亲自在为顾莫杰介绍。
　　“顾先生您看，这条是前年年底交付的‘迪拜号’，是迪拜酋长阿勒马克图姆买的，长158米整、6层游览甲板、13000吨，是目前世界上最贵最大最好的游艇。船上配有16米长的深度可调活水游泳池，和5层楼高的水上乐园喷泉滑道、重型直升机停机坪、船尾有潜艇和快艇船库、船首270°液压旋转观景平台。”
　　说到这里，汉克博士走向另一个模型：
　　“这条是阿布拉莫维奇的‘日蚀号’，168米，7层游览甲板、14600吨，明年才交付，是世界上目前在建中最大最贵最好的游艇。‘迪拜号’有的功能‘日蚀号’全有，而且航速提高到27节。
　　‘日蚀号’额外还加了防偷拍镭射侦测干扰系统、高精防蛙人声纳系统、末端防空反导系统，绝对是德意志高精尖军用科技的集合。
　　防偷拍镭射干扰系统，用上了军用级的激光致盲射线。侦测到4公里内有数码摄像设备的‘CCD图像传感器’，就会用致盲激光反制打击，瞬间把狗仔队的数码摄像设备的光学器件烧毁。
　　高精防蛙人声纳系统，别说潜艇靠近不了。就算是蛙人、鱼雷这种小目标靠近，都能发现。鱼雷的侦测距离是3公里，蛙人侦测距离是500米，还能用来定位搜救落水人员。
　　最后的末端防空反导系统，搭载了类似于美国海军‘密集阵’的近防系统，只不过是我们欧盟成员国荷兰产的版本，名叫‘守门员’系统，但雷达效能和火控精度绝对不差。
　　确保美俄海军80年代以前服役的防空/反舰导弹的末段突防能力都不足以突破；至于作战飞机，只要敢靠近到这艘船10公里以内，就是一个死。”
　　汉克总监一口气吹嘘完这么多好处，还不忘一边吹一边在模型上指指点点，让顾莫杰可以知道：原来船头船尾和舰桥上那几个白色的半圆球状凸起物，里面是暗藏玄机的。分别是激光致盲系统、有源相控阵雷达、“守门员”近防反导系统。
　　尤其是那个“守门员”近防系统，顾莫杰还是第一次见，包括模型。首先长相上相比于《变形金刚》之类大战外星人片子里常见的“密集阵”，就要好看不少。
　　秀气，适合游艇。
　　两者轮火力和火控，其实不相上下。但是美国人的“密集阵”，追求的是“最大程度模块化设计”、“即插即用”，所以炮身上背了个大弹鼓，看着很臃肿。而荷兰人的“守门员”系统，供弹系统完全是按照传统舰炮的做法，藏在炮底甲板之下的。
　　两者优劣，一眼就可以看出：美国货适合于旧船改造，无论旧船甲板下方本来有没有预留空间，只要把密集阵往那儿一杵，接上电路就能使了，代价就是很丑。而“守门员”更适合新船整体设计时融入进去，略一掩饰外表几乎看不出来这里装了炮。
　　顾莫杰要的是新设计的船，是游艇，当然不会用密集阵那种违和的丑逼了。
　　……
　　来之前，顾莫杰觉得自己经过“杰西卡F”号事件的洗礼，在豪华游艇这个圈子里已经算挺懂行了。没想到被汉克总监一洗礼，看了世界最高档次的水平之后，才知道自己终究只玩了个“历史情怀”而已。
　　就像小白玩家，世界都发展了70年了，还觉得AK-47是地球上最好用的枪。
　　如果它不是最好，那就让马化腾给那把AK再加上黄金，绝对继续是最好。
　　想着想着，顾莫杰就忍不住调侃出声：“嗯，没错，这很青真。”
　　汉克总监英语显然不是很好，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您说啥？”
　　“我说，很符合那帮石油土豪的风格。”
　　一旁陪客的莱恩一下子就紧张了。
　　莫非顾莫杰那种“高科技圈子里的人看不起挖石油的”高冷病犯了，要掏出“鄙视链”来比划比划吧？
　　“您是不满意这些设计审美风格么？这个可以改的……”莱恩亲自陪着小心问。
　　“别紧张，我也就随口一说。”顾莫杰一抬头，看见莱恩紧张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真没想到，阿布在安全方面这么下血本。要是再加上RIM-9防空导弹，这艘船是不是能当‘阿利伯克级’用了？或者别的‘宙斯盾’舰，比如日本人的‘金刚’或者‘爱宕’？”
　　然而，德国人果然太严谨，开不起玩笑。
　　顾莫杰明明是扯淡的调侃，汉克总监却当真了，期期艾艾地解释：
　　“那还是有差距的，美国人‘宙斯盾’系统用的有源相控阵雷达，可以同时监控上百个目标，而且跟踪拦截其中24个。我们这个毕竟是民版的，跟不了太多。真要是有人用‘花岗岩导弹’饱和打击你，只要同时5条以上，你肯定会完蛋的……”
　　这下，连陆文君和艾薇都忍俊不禁了，憋不住只能掩嘴偷笑。
　　“嘿，要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阿杰只是随口调侃的呢。”
　　汉克的频道显然还没调回来：“开玩笑？不不不！客户的安全问题怎么会是开玩笑呢。而且我们一贯坚持‘同一种设计不造两艘船’，一定要给每个大客户差异化定制的。如果您担心安全，我可以给你升级一下雷达，用这两年的最新技术。然后装‘紫菀’防空导弹。美国人的RIM-9民版市场上是弄不到的，俄国货也一样。但是作为欧盟内合作单位，我们吕尔森也造军舰，法国的‘紫菀’绝对是可以给你弄上去的，只要你给钱、批文我们搞定。当然你如果自己有渠道，要用中国的‘红旗-9’，只要你弄来，我们都负责帮你集成……不过估计造好之后这艘船你得注册到那些法外之地去，中国肯定是注册不了这艘游艇了。”
　　“汉克！打住了！你这个技术宅！”
　　最后，还是老板莱恩亲自吼住了手下的技术大咖。然后转向顾莫杰赔笑：
　　“别见外，汉克这老东西就是这样的。吕尔森船厂，是战后被美国人从布鲁姆·福斯船厂拆分出来成立的。汉克的父亲，当年参与过设计‘俾斯麦号’和‘提尔皮茨号’，他从小耳濡目染了，虽然现在造民船为主，偶尔还会疯一下。”
　　“没关系，不见外。技术宅都是真性情么。”顾莫杰也止住了打趣，恢复到严肃谈话的态度，“我一开始只是没想到阿布居然把主要的投资都加在了防御系统上，太让我意外了。”
　　莱恩神色一肃，压低了声音说：“他的俄罗斯天然气公司，侵吞了200多亿美元前苏联国有资产，能不怕葡京暗杀他么。您这种做干净生意的，没仇家，当然不用怕。我也不建议您在这上面浪费钱。你别看阿布这一手防御系统造下去，造船时候多费1亿多英镑还是小事。以后还得常年配备很多专业安防保镖的。迪拜酋长那条船，比他小不了多少，20多个船员就能起航了，阿布这条你猜猜？起码75人！其中40个都是操作那些雷达、近防、声纳、电子对抗、镭射致盲系统的专业人员。这种高端人才一天没500欧元底薪根本请不到，长年累月开销也不是小数。”
　　顾莫杰本来没打算在这上面花钱的，一听阿布的动机，他反而有些动心了。
　　他身边的安防档次，一直是比较低的，国内其他资产上了百亿的人，都比他还严密些。
　　但是他不屑于在国内请那些“兵王狗”，原因也和他跟克洛泽喝酒聊天时说的差不多：尼玛国内当保镖的，几个是正儿八经的人？都是小时候读书读不好去当兵。
　　他就是不喜欢被一套价值观挑剩下来的人才，哪怕那些人里真有有实力的人才，他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那你们卖船装安防，也给介绍保镖么？阿布的船也是你们配的人？”
　　莱恩想了想：“有也有关系，但是阿布那个真不是找我们请的，他自己有一群信得过的老毛子手下。您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给你介绍，看你出价多少了，介绍的档次也不一样。”
　　“最贵大概什么档次？”
　　“最贵？我认识的关系里面，最贵的是瓦耳特上校。他是第一批GSG-9的军官，30年前亲自带队参加过摩加迪沙‘魔火行动’。后来当教官，98年退出军官现役、开了保安公司，一干就是12年。现在他手下的骨干，都是他90年代在GSG-9当教官时候带出来的。GSG-9的普通士兵完成3年训练后，再服役7年，没有晋升的就允许申请退役安置了。那种活儿不是人干的，年纪大点就撑不住了。”
　　顾莫杰很爽快：“成，谈完船的生意之后，再聊那个事儿，到时候找瓦耳特上校要点人。”
　　聊了半天，莱恩·布鲁姆终于有点笑意了。
　　顾莫杰终究还是看上了他们家的船。
　　谁让吕尔森的游艇一贯以世界第一著称呢，只要是求逼格的，生意就跑不了。
　　“您准备造多大预算的？”
　　面对这个问题，顾莫杰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反问：“你能为我保密多久？”
　　莱恩有些摸不着头脑：“啥意思？”
　　“日蚀号是已经开工快两年的船，你不能为客户保密，也就罢了。我不希望我的船刚开工，造价、参数就让人知道。明白我的意思么？”
　　莱恩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笑笑：“明白，明白。”
　　“你也别瞒我，我打听到了，阿布扎比酋长就想超过阿布，他也没下单呢。如果我先造了，他打听到了我的参数，又来个比我大的，我这个世界第一才能保持多久？”
　　顾莫杰说到这里，身子从座位上前倾了些，重重地从随身的橡木盒里敲出一支丹纳曼雪茄来。
　　“我砸10亿欧元，不是买船来的，我是要世界第一来的——我要收获的是广告效应。”
　　莱恩为难地说：“那……那我们也不能厚此薄彼是吧。您给的条件，阿布扎比财团肯定也给得出……阿布扎比王室掌握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储量，怎么也有四五千亿美元。”
　　“至少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不是么？被那些石油狗比下去，我不能忍。做不到，那就不造。”顾莫杰的态度，非常蛮横，几近不讲道理。
　　莱恩·布鲁姆是真的很为难。虽然他也崇拜硅谷英豪、看不起资源狗。
　　“那这样吧，我也实话和你说，迪拜号用了6亿8欧元、日蚀号用了8亿2欧元。阿布扎比王室想要进场、确保明显完爆阿布拉莫维奇，估计会凑一凑10亿欧元这个大关……如果没有您出现的话，过阵子估计我们就会给他推荐10亿欧元方案了。您如果要明显再超出阿布扎比王室，至少弄12亿欧元的船吧，否则我们真不好给他们设出装逼梯度了。”
　　12亿欧元么……一下子就比阿布拉莫维奇这条“日蚀号”又贵出了一半。
　　顾莫杰有些犹豫。
　　莱恩一咬牙，加码道：“我肯帮你，已经是卖了你很大面子了。我们德国人也是讲情怀的，尊重高科技巨头，不喜欢只会挖油的人。到时候我帮你瞒一瞒，再大改一下设计，让外人看不出两艘船的工期长短，说你是在阿布扎比王室下单之后才买的话，也就两头不得罪了。
　　我也知道，阿布扎比财团之所以和阿布拉莫维奇这么打死打活，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俩都是石油天然气财团，同行是冤家。
　　阿布拉莫维奇又买了英超的切尔西队，年年发誓要拿冠军、球员谁最贵买谁。后来阿布扎比财团也买了曼城队，也是一样的路数。两家在英超圈子里又是势不两立的死敌。所以这口气是非争不可的。
　　你是搞互联网的，生意上就和那些人不相干，又没有在欧洲买足球队，也不存在这口气之争。让世界第一的记录被你拿走，也是让他们消消火，对吧——我是看在这份上，才帮你的。”
　　这个道理，顾莫杰一下就听懂了：被跨圈很远的人超过，仇恨值不如被同行超过那么高。阿布扎比财团和阿布拉莫维奇，在石油和英超联赛两个圈子都重度垂直竞争，杀出血腥味儿来是很正常的。
　　而顾莫杰要是买个超级牛逼的游艇，估计只有微软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会忿不平了，或者是那个谁来着——甲骨文公司的老板，也是个游艇狂魔。
　　莱恩·布鲁姆的话已经算是非常诚恳，第一次和顾莫杰见面就能说到这份上，也是掏心窝了。要不说他急于抓住这个新圈子里的大客户呢。
　　吕尔森船厂倒也不是没卖过硅谷英豪超级游艇：如今IT圈子里最贵的游艇，正是保罗·艾伦那艘“章鱼号”，3亿多美金，当年也是从吕尔森造的。只不过那艘船年代有些久了，是七八年前造的。
　　现在能够拉进一个统治IT新生代的顶端客户，也是了不得的逼格。
　　外人就会纷纷这样想：连顾莫杰都买这家公司的游艇，而不是收购一家造船厂自己造——可见这个吕尔森船厂是有干货的。
　　这个单子，可以确保吕尔森未来在游艇界的江湖咖位，二十年内无双无对。
　　微微出卖一点狗大户的情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好，既然布鲁姆先生这么仗义，12亿欧元这个总价我就应了——不过东西你绝对不能含糊我！要是拿个八九亿就造的出来的东西收我12亿，小心我跟你没完！一分钱一分货，我还是要保障的。”
　　“那是当然的，我们德国人办事的严谨您还不信么？吕尔森这块招牌还要不要了？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从此不做生意了。”
　　莱恩可了劲儿地拍胸脯担保，最后给顾莫杰说：“你这个单子，既然要大改设计，先掏2000万欧设计费，到时候我们给你看全套设计方案、图纸、阶段预算表。满意了，再打1亿8欧，开工。然后你尽管分阶段验收分阶段打款，保证不给你含糊。”
　　“是么？可别再给我整阿布那套，我听说‘日蚀号’一开始就只报了5亿欧的价钱，最后硬生生造到了8亿欧，都是‘工程量审计’的时候加钱的——这些套路我可懂。”
　　莱恩尴尬地笑笑：“那能一样么！阿布那个‘日蚀号’，一开始报5亿欧的时候可没要那些雷达、侦测、电子对抗、防卫系统！都是后来加的，当然超支了！你要是怕这个，现在就和设计师说清楚：‘紫菀’防空导弹系统到底要不要加？远程版的你想加都加不了，只能给你近防版的。”
　　“加加加，反正钱都花了，都特么给我加！”
　　“成，那就是‘紫菀’-15版本，30公里内近程防空导弹，八管‘席尔瓦-50’发射单元一座，连同配套设施，此项成本4600万欧……”


第二十三章 轴人轴用法
　　游艇方案的设计，哪怕是最粗陋的估算草稿，没有一星期也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也亏得另一头当时还处在EOS公司股权收购案的最后阶段，顾莫杰还得在德国稍微待几天，也就不是很急。
　　借着这个空当，他想起派人去把莱恩·布鲁姆提到的那个瓦耳特上校招来见见。谁知那瓦耳特上校还挺架子，只接上门的单子。联络经办的秘书艾薇又没什么口才，两头受夹包气，只能是做了一些功课之后，选择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老板。
　　“这是跟我玩不卑不亢呢？”顾莫杰听了这个消息，就着实有点光火。
　　艾薇硬着头皮解释：“顾总，好像是因为那个瓦耳特上校不缺单子——他今年手下这些人，都可以找到雇主，所以避而不见……”
　　“都可以找到生意？那他不会‘扩大生产’么，生意好多雇一点人不就行了。”
　　“我调查过了，那个瓦耳特上校还是讲究招牌的，不用不可靠的人。GSG-9的编制一共才350个人，7年服役期，每年才轮换到50个人有资格申请退役，而且还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申请……你一下子招50个，就把GSG-9将近两年的量用光了。他还有别家老客户要照顾，所以估计是不敢见你，怕得罪人。”
　　“这样啊……”顾莫杰挠挠头，“算了，那咱也不图一步到位，有啥算啥先凑个数吧。反正船起码2013年交付了，先养这么多人也没意思。”
　　安保力量的加强，肯定是一步步来量入为出的。先来的和自己人混编考察考察，将来也好带队。
　　“那个瓦耳特上校住哪儿？或者说他公司在哪儿？咱自己上门悄悄。”
　　艾薇如蒙大赦，麻溜地把一个地址分享给顾莫杰手机上的高德地图：“是一座不莱梅郊外的小城，叫奥尔登堡。”
　　顾莫杰看了看地图：“那也没多远。”
　　汉堡到不莱梅，只有80公里而已。德国的高速公路又发达，连直升机都没必要动用。
　　因为是谈安保的事情，顾莫杰觉得带陆文君去不合适，说不定妹子会腻烦。所以最终只带了保镖和艾薇上路。
　　“宫廷元素”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奥尔登堡，按照地图找到地方，是个郊外的四层小楼，看上去毫不起眼。不过楼外的铁丝网顶上围着倒刺，提醒着路人这里似乎比较严肃。
　　门口有保安模样的人巡视，不过并没有看到他们持枪，“宫廷元素”开到铁丝网的电动门口，也不见人过来询问或者开门，完全就和没看见一样。
　　艾薇从包包里掏出一张类似于刷高速公路过路费的ETO通道卡片的东西，然后对着电子门柱子上一个类似于摄像头的东西晃了晃，然后门就“滴”地开了。
　　车一路往里，并没有人阻拦。
　　“布鲁姆先生给的？”顾莫杰此前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此刻看了好奇才发问。
　　艾薇很慎重地答道：“是的，那天离开的时候，布鲁姆先生交给您的东西里就有，您没看就让我收起来了。后来我咨询了一下，这家公司据说只做熟客转介绍的生意，因为他们可以用的人不多。”
　　到了楼下，才有一个1米9几、三十来岁的金发男人过来询问，然后艾薇拿着卡过去解释了一下，又拿出莱恩·布鲁姆的名片。对方检查了一下，掏出手机问了一下，便带着一行人上了楼。
　　“顾莫杰先生么？真是久仰了。没想到您也会有这种业务需求。”金发男人带路的时候，居然开口搭讪了，而且说的是中文，这让顾莫杰有些震惊。
　　“你会说汉语？”
　　“我们都是要应对各国恐布……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我们就是没人都要会三门语言，德语不算，而且必须有一门是欧美以外的。”
　　顾莫杰：“看来，你那门‘欧美以外的语言’，选的是汉语？”
　　金发男笑笑：“是的，虽然大多数人选了阿拉伯语，或者日语，前者是为了业余需要。”
　　谁说德国人就一定都没有幽默感？
　　顾莫杰也善意地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希望一会儿雇佣名单里面，能够看到你。”
　　“海因茨·施耐德。”
　　金发男说完，已经到瓦耳特上校的办公室了。
　　“上校，您的客人到了——莱恩介绍来的顾先生。”
　　瓦耳特上校是个快60岁的老头儿，不过依然非常健旺有力，看着精力不亚于同龄的施瓦辛格。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瓦耳特上校的年龄，让顾莫杰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一想也释然了——这老头儿当年参加摩加迪沙“魔火行动”的时候，施瓦辛格不也才出道拍《终结者》么。
　　顾莫杰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这屋里连转椅都没有。
　　“瓦耳特先生，我的来意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你的难处我也了解，不知是否我秘书电话里和你们沟通不畅。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没法一步到位，我可以等。”
　　瓦耳特上校见人也没什么礼节，推了一下带着链子的老花镜，慎重地想了想，就直说了：
　　“其实我手头有30个人，但哪怕这些也不能全部给你。不是钱的问题，我得对别的打过招呼的老客户负责；虽然他们都还没给我正式签合同、下定金。今年你没给我准备时间，最多给你10个。”
　　顾莫杰也不纠缠：“行，10个就10个，只要让我相信他们的素养就行。”
　　“这个随你便，只要是标准项目，你想看什么考核都可以。而且如果你不讲究人的来路，只要‘通过素质考核’，我倒是可以给及稍微放宽一点，或者介绍同行。”
　　“同行？”
　　“当然，德国是市场经济国家，主做GSG-9退役安置生意的，怎么可能就我一家。总共有两三家，不过另外两个规模比较杂、牌子没我老。做这行，高端生意需求量还是有保障的，所以我们关系不至于竞争得撕破脸。低端市场我也不和他们抢。”
　　稍微聊了一会儿，顾莫杰看出来了：瓦耳特上校根本不是生意上的能人，就是个做点小生意守成之辈。
　　“那你刚才说的‘稍微放宽一点’，是怎么个意思？”
　　“稍微放宽一点么，就是招人不限于GSG-9。但是我给你推荐的绝对也不差的，有些方面甚至明显优于GSG-9。比如我手头还有三四个SAS皇家空勤团的，十几个KSK，七八个GIGN……讲真，你的需求我也看了，将来要让一部分人开游艇、操作‘紫菀-15’防空导弹和有源相控阵雷达、电子对抗系统。这些活儿GSG-9的人并不专业，他们也就带到过一点相关知识，没专门练过。”
　　顾莫杰对这些专业问题当然是不懂行的，一开始也是听莱恩·布鲁姆推荐他找GSG-9，他就来找了。谁知瓦耳特上校又是另外一个说法。
　　“那你觉得找啥路数的比较合适？”
　　“KSK的，或者SAS皇家空勤团吧。”
　　顾莫杰详细问了一下差别，瓦耳特上校也给他科普了。顾莫杰这才知道，原来GSG-9和GIGN都只是宪兵/警察性质的，KSK和SAS才是军队，术业有专攻。
　　“成，那我了解了。我不太信任英国佬，SAS那些人你就留着找别的客户吧。”
　　“没事儿，不用另找，他们也不止在我一个地方挂中介。照我的意思，你就配1个中队的KSK，专门以后给你开船开飞机保护你。再配1个中队GSG-9，日常贴身保镖。另外GIGN也能弄几个。”
　　顾莫杰：“法国人……有什么优势么？”
　　瓦耳特上校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顾莫杰带来的女秘书和女保镖，然后才用一种略微带几分“你懂的”的表情轻声答道：“法国人当然不如我们德国人，但是寸有所长，他们的女人地位毕竟比德国开放。GIGN里面，是能够找出不少干练的女人的，这点在我们德国部队里就别想了。”
　　顾莫杰一脸不信任：“就法国娘们儿那娇滴滴的样儿，吃得了那种苦么。”
　　“当然吃不了苦，但是用外籍军团是法国人的‘优良传统’。他们本国人连正规军的苦都吃不了，要用移民为他们打仗，到了GIGN里当然也是一个样——只不过我们德意志军队受不了这种作风罢了。”
　　瓦耳特上校也不多废话，见顾莫杰有点兴趣，就拨了一个内线电话的号码：“索菲，你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精干的女人出现在办公室里。虽然名字叫“索菲”，但是留着一头黑长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亚裔。
　　那女人年纪有二十七八光景，穿着绿色短背心，所以露出胳膊和腰腹。就那么随随便便站着，都可以看到整整八块腹肌和两条马甲线很清晰。
　　“GIGN里面，就有华裔外籍人员，如你所见。”
　　……
　　从瓦耳特上校那边出来，顾莫杰总算是敲定了订单：
　　原GSG-9人员，1个作战中队，16人，完全按照GSG-9现役时的编制安排。
　　1名上尉军官、带领3个5人作战小队。每个人作战小队由1名中尉军官，带1名少尉、3名军士长组成的基础作战人员。之所以小队里留备用军官，也是为了一旦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伤亡可以继续顺畅指挥。
　　要不说德国人比较轴，他们的基层人员随机应变的能力真的不是很强，没有军官指挥，就只能靠条件反射执行任务了，谈不上高深的配合。
　　这一点顾莫杰最近可是深有体会、收够了。
　　就说前阵子那几桩收购案，价钱和付款方式都谈妥了，结果注资的时候要从中国跨境转钱，德方的财务人员竟然会因为“合同没有约定从哪个中转行过钱、而中方选取的中转行又不符合本公司一贯操作习惯”，然后就抓瞎了。
　　最后甚至还闹到费莉萝那里，要求在合同里把“转钱的中转行是哪一家”加到投资合同里面，然后才肯收钱。
　　这种屁大的事儿，背后丝毫没有权利义务关系的变动，还能折腾得这么死板，中方财务和法务人员都震惊了。
　　这种“人形机器”，不给他们加个脑子，是不会干活的。
　　或许也就是这种思维模式，导致德国人在“智能化”这条路上一直走得慢吧。其实想想也是该的，他们连怎么‘让人做好一个灵活变通的人’都没做到，何谈让机器灵活变通？
　　还是省事点儿，用西门子PLC语言写死吧。
　　德国人适合做机械，做电子，但是不适合做智能，更不适合其他需要灵活变通的岗位。
　　闲言休絮。
　　配了一个中队GSG-9人员后，顾莫杰让瓦耳特上校照模照样再雇了一个中队的KSK退役人员，也是含军官在内16人。最后要了两个小队的GIGN，都是挑了女人，主要是亚裔，都选会说中文的，将来适合在内宅保护顾莫杰的女人家小。
　　他原来在国内雇的那些低端安保人员，将来也会留着，除了个别心腹，其余慢慢转移到各处公司产业基地当安保管理人员。
　　反正他生意大了，到处总要用人，直接解雇的话未免人心不稳。任何大公司经营，都是讲究个先来后到的，留几个中国人，也能相互牵制。
　　所有这些人，再加上一个总负责的少校军官，一共是43人。今年实际只给他配了2个小队GSG-9、外加KSK和GIGN各1个小队，21个人。其余一半人瓦耳特上校答应未来两年有人了就给他补上，到2012年补齐。
　　总负责的少校军官，就是一开始顾莫杰见过的那个海因茨·施耐德。GIGN那个女军官，也不出意外地是最后进来的那个索菲。
　　所有士兵开的无任务基础底薪，是600-800欧元一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另算了。
　　至于从瓦耳特上校那里拿装备，自然是另外算钱。上校还是比较谨慎的，小威力的轻武器允许手下人直接买走带去雇主那里，但是51mm长NATO弹以上威力的全自动枪械、其他重装备，就别想了。
　　这个价码也还算中规中矩：卡诈菲那种家伙，在利比亚找雇佣兵打仗的时候，普遍是500美元到1000美元一天的日薪。只不过那些人是打一天算一天，只有刀头舔血卖命的日子才有钱。平时是不维持雇佣的，相当于“劳务派遣”。
　　顾莫杰这里毕竟是常年雇佣，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并没有危险。所以纵然GSG-9和KSK的精锐程度远胜于老卡弄到的那些人，这个薪酬价位也很公道了，足够买到忠诚度。
　　顾莫杰一行驱车回到汉堡，等谈判结果一完就准备回中国。
　　新带来的20多个保镖，开了两辆乌尼莫克“野狼”越野车，一辆奔驰重型G卡，保护着顾莫杰浩浩荡荡回到汉堡。
　　EOS公司的收购谈判，又有了些进展，顾莫杰亲自问了一下进度，提纲挈领抓了一下之后，就带着妹子和保镖，搭载庞巴迪回中国了。
　　历时两个月的买买买，着实有够疯狂。


第二十四章 千头万绪
　　庞巴迪快车划破夜空，在黎明的晨曦中降落在萧山国际机场。
　　“终于回来了！”
　　出国买买买连带花天酒地了两个多月，顾莫杰发现自己竟然想家了。
　　年轻人，按说是很少出现这种情绪的。
　　马云可以出国十天就想家，那是因为他老了。
　　顾莫杰曾经一直以为，三十多岁之前，他是不会出现这种情绪的。
　　带着陆文君和费莉萝回到竹溪小径，歇息两天，准备继续开工。
　　算算日子，已经是2010年6月了，还两个多星期，外头就该放暑假。
　　在汉堡的时候，吕尔森船厂那票设计师一直没拿出方案来，顾莫杰也懒得等。然而他却没想到，刚回国歇了两天，正要回去上班呢，加密邮件资料倒是发过来了。
　　对方也是用的初音邮箱，加了顾莫杰好友才发过来的。初音邮箱毕竟有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杀毒的安全技术支持，加密等级在民用邮箱里已经是目前全球最好的了，很适合谈商务正事儿。
　　顾莫杰这一圈两个多月的欧洲四国逛下来，倒是逼出了几万个高端商务人员、开通了初音邮箱——比如，保时捷家的大部分商务、技术管理层，还有大众汽车、西门子的智能事业部、吕尔森船厂、费列罗巧克力、AC米兰/拜仁慕尼黑。
　　毕竟，初音系用的都是初音邮箱。而如果不用初音邮箱的人，给用初音邮箱的新客户发邮件，是要先给“读信保证金”的，还没发快捷加邮箱好友。所以凡是跟初音有业务往来的人，纷纷都开了初音邮箱。这一圈，着实为初音邮箱在欧洲打出了第一批10万人规模的忠实拥趸。
　　一开始，这些人毫无疑问会同时用两个邮箱，比如开了初音依然舍不得Gmail，但是渐渐等他们发现初音邮箱没有骚扰信息、又丢不掉，那就会慢慢扩散，在德意商务小圈子里传播开来。
　　这个过程自然是很缓慢的，一开始没有滚起雪球来，估摸着也就一年增长十几万人。幸好那也不是初音的市场方向，本来就是锦上添花贴贴金的。
　　以后见到马化腾，还能吹吹牛逼：你的QQ邮箱曾经很猖？最猖的时候能有多猖？有十万欧洲洋大人用么？没有？没有你还猖什么猖，回去夹着尾巴做人吧！
　　……
　　邮箱业务的成长暂且按下不表，单说吕尔森首席设计师汉克发来的邮件资料。
　　附件很大，很详细，明明是个草案，还给了好几种设计，还有尺寸详图和各部分吨位模拟，甚至连3DMAX模型都建好了。
　　这特么也叫“草案”？早知道回国之前逼着德国人先拿一个半成品出来凑合凑合看看。
　　再次在心里吐槽了一番，顾莫杰详细审读起来。
　　这次的方案，还真是和保罗艾伦的“章鱼号”、甲骨文老板埃里克的“日出号”、阿勒马克图姆的“迪拜号”、阿布的“日蚀号”大不相同，甚至都没有传承的影子。
　　前面那4艘船，代表了过去八年吕尔森的最高造船水平。但要说创意那是真没有，一眼看过去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非是涂装不一样、外设设备越来越先进，然后尺寸、动力越来越大。
　　德国人缺乏建筑创意细胞的特性，在造船上真是体现得很厉害。看到那些模型，顾莫杰就在心里暗忖：也难怪当年“亲王”和“胡德”刚接敌的时候，会把远处的“欧根亲王”错认成“首相”、白白往海里打了那么多炮。
　　不过看来这次德国人确实是下了苦心了。
　　给顾莫杰看的首选方案，就是一个小水线面三体船！
　　阿布的“日蚀号”宽度是21.5米，而阿布扎比财团有可能造的那艘新的，要到23米。顾莫杰给德国人下过指标：他的船一定要比那些都贵、都长，而且还要高速属性。
　　估计德国人是根据顾莫杰的要求绞尽脑汁，就拿出这么个东西。
　　这艘三体船的中央主船体不宽，甲板部分才16米宽。但是横向往两边各伸出8米的架空双层船体，边缘处再垂下两条2米宽的支撑船体。
　　支撑船体的总长只有主船体的三分之二，所以船头三分之一的空间是很修长的。全船总长达到了700英尺，也就是214米，总吨位18000吨——汉克还给顾莫杰透底，他们给阿布扎比王室做的是180米、16000吨。
　　而且三体船的好处，是可以做成非常夸张地小水线面船型。比如主船体甲板部分16米宽，要是传统船舶，到水线的地方至少也要14米宽。
　　而顾莫杰这艘硬生生能把水线部位缩到8米、哪怕加上两边副船体的水线部分宽度，总共加起来也才10米。至于水线面太小导致的浮力不足，则通过到了水下之后船体才继续变宽、甚至在水底通过较为宽厚的机翼型浮筒和两边的另外两个支撑副船体连接在一起解决掉。
　　相当于，这艘船的横截面是个“由”字型的，中间有两个大窟窿。确保在有限的吨位下，获得最大的甲板面积、高层舱位，同时航行阻力也最小、速度飞快稳定性还贼高。
　　船体拉瘦长之后，另外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动力系统的改进。原先“阿布系列”那些船，吕尔森都是用柴油机提供动力的。柴油机的热效率是高，也省油，就坏在不容易做大型化。
　　一旦功率超过5万马力，柴油机的单位功率重量就会比各类汽轮机笨重很多。这也是为什么阿布那艘船只能开到27节的原因。
　　或许有人会问：阿布还怕浪费油么？他本身就是地球上有数的石油大亨好不！为什么不在“日蚀号”上用燃气轮机呢？
　　这又要说到燃气轮机的一个劣势了：柴油机虽重，却可以做成很夯实的一大坨，而汽轮机类的动力系统，占用的纵向长度是比较长的，属于“省重量不省空间”。阿布的船不愿意让出太多纵向空间给轮机舱布局，也就没法用燃汽轮机。
　　顾莫杰这艘船就刚刚好，因为又瘦又长，把最下面水线面以下的浮力舱作为纯粹的轮机舱、发电舱、电池舱，就刚刚好。再有多出来的空间，就用于船载潜水艇的机库、乃至海底观景船舱。
　　瘦长、三体、燃气轮机、三轴推进，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唯一带来的弊端，是船转向太困难。
　　阿布那艘船，有800米的直径，就可以180度掉头兜圈子。而顾莫杰这艘经过测算，需要有将近2公里的空旷海域，才够掉头。
　　幸好顾莫杰需要的并不是军舰，转向困难一点也不当回事。
　　但设计师汉克也是极力用了各种手段弥补这一缺陷，第一个设想就是纯电推进——燃气轮机输出功率后，不直接驱动船只，而是统统用于给船载发电机提供电力。然后再通过“全电综合推进”的电动机，直接驱动主轴推进。
　　柴油机、汽轮机是没法反转的，而电动机可以随时反转。
　　因此阿布那艘“日蚀号”不具备“快速倒车”功能，而顾莫杰的新船就可以。
　　既然可以倒车，转弯掉头的半径大一点，还有什么关系？
　　最后，燃气轮机另外一个坏处是“低负载时效率特别低”，也就是说燃气轮机这玩意儿只要开起来，肯定是满负荷运转时最省油，想稍微输出一点点功率时，就非常不经济。不像柴、汽油机在发动机低转速的时候油耗也会近似等比地降下来。
　　（其实汽油机也有最高效的转速，比如民用车一般开90公里时速最省油，就是这个道理，速度降到30，油耗并不是90公里时的三分之一，有可能还有一半。燃气轮机如果按照额定功率20%输出，可能都要50%的油耗）
　　而这个问题，也可以完美地被纯电船弥补：在不需要开很快的时候，燃气轮机仍然可以选择满负荷高效运转，多出来的电力就充到船体的蓄电池组里面。等到微速航行或者停船的时候，就直接把燃气轮机关了，就靠蓄电池里的电供应全船，或者配一台小得多的、纯粹用于发电的柴油机。
　　阿布的船，动力是3万多马力。而顾莫杰这条，经过如此多的精妙设计，直接加到了9万6马力。加上船型的设计优势、小水线面低阻，那么大的船竟然可以彪到37节极速，比阿布的破货快了三分之一。
　　那显摆的程度，也真是猖得可以了。
　　主体结构和动力设计都彻底掀台子了，剩下的船载豪华设备自然更不用说，凡是12亿欧元预算没花完的部分，可劲儿往上堆。
　　SPD-2012版有源相控阵雷达；NGDS家的诱饵干扰弹系统、电子对抗系统；船头尾各一台新式密集阵近防系统+火控；“紫菀-15”八管发射单元一套；卫星加密通讯和“北斗导航接收仪”（初音提供的）；激光治盲防狗仔扫描；防蛙人声纳；
　　皮动式纯电迷你观光潜艇；4艘船载快艇；2个直升机平台；船尾下放式直入车库；
　　循环水的升降式“水上乐园”豪华设施；升降式甲板网球场；酒吧舞池SPA馆、K歌球馆桑拿房、电动VR游戏厅、裸眼3D电影院，想要啥有啥。
　　船底的翼面浮力舱还用水密阀隔开了几间、贴上了大片耐压防弹玻璃，可以在水下360度观赏海底鱼类，比水族馆里的步入式玻璃隧道还视野开阔。
　　只要是地球人，看到这条船都会感叹一句：真是哔了狗了。
　　其他装修细节，这份草稿上是真没有，需要顾莫杰先拍板方案，才会往下细化布局。内部舱室结构也会随着设计略有调整。
　　“成，就按照这个办了。”顾莫杰也不含糊，直接回邮件确认了。再给一个月等汉克那边把方案彻底细化好，就打1亿8欧过去，先开工主体结构。
　　做完这些，眼看天黑了，顾莫杰这些天也爽得够了，就没折腾。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天就赶去了公司。
　　……
　　雷俊和古勇将都还没赶回来，其余骨干倒是全部到位了。
　　顾莫杰一上班，花了半天时间查漏补缺看报表。初见、电邮、钱包、初音手机助手……这些业务都比较平稳，按部就班增长着，看不出什么波动。“初见”的开通用户量，随着智能手机端初音系的优势，已经稳稳占住了QQ/微信80%以上的体量，并且以每一两个月时间拉近1%用户数的比例，在稳稳进步着。
　　这些领域貌似没什么大事需要他这个老板亲自过问操心。
　　最后，顾莫杰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初心”手机的业务增长上。只要手机增长快，所有APP端的产品都是可以综合受益的。
　　“初心2”是2月份过年的时候推出的，他离开的时候才200万的销量，而且退潮比较明显。如今卖了将近4个月，总算国内出货爬到了500万。
　　这个数字绝对值不高，但是考虑到4999一台的单价，绝对可以攥住中国市场2010年4000元以上机型销量的头把交椅了。
　　苹果的IPHONE4，截止到6月10号，卖了357万台，比“初心2”低了将近三分之一。考虑到IPHONE4没赶上过年旺季，只比同时间段出货，“初心2”也超出IPHONE4大约20%。
　　果然还是靠“初秘”刷出来的逼格，对SIRI形成了碾压。
　　另外，因为顾莫杰对历史的推动，其他巨头厂商，终于也开始改弦更张了，原本要2012年才介入安卓手机市场的夏为科技、以及韩国人的三星，从2009年底就开始研发基于安卓3.0操作系统的平板机。
　　根据目前的情报，预期三星家的Galaxy-S1会在2011年春节之前、甚至是2010年年底进入市场。夏为的MATE-1也会在2011年晚些时候上市——而历史上，这些手机都要2012年年中或者2013年年初才会出现。
　　考虑到时间线的提前，那些手机的硬件指标肯定比历史同期的同型货差不少，但毕竟也是踏入安卓这个圈子了。
　　今年，在安卓/IOS的高端市场里，还是初音和苹果的双雄对战，三星还只能拿点歪了科技树的货色勉力抵挡。到了明年，纯粹的智能机之间的战争，才会彻底拉开。
　　那注定是一个四雄争霸的年代。
　　不过眼下，说那些还太远，高端机之间的争夺，更多是逼格之争，对软件业帮助并不大。
　　眼下，对初音系综合生态帮助最大的，还是降价之后的初心1代——
　　按照顾莫杰的指示，初音智能在五一节的时候，下调了对初心1代的定价，把合约机降到了1999。
　　这个措施，已经实施了40天了，目前看来，似乎效果非常明显。


第二十五章 大手笔
　　在办公室里看完报表，顾莫杰想了想，一个内线把宅在钱塘塞了两个多月狗粮的叶敏茹CALL进来。
　　“你可回国了。”叶敏茹进来的第一句话，感觉有一股“禁婆”的怨念，两个月不见，她憔悴了不少，一头短发有点干枯。要是再丑几成，就近似陈鲁预那种丑货了。
　　这两个月，她可是帮顾莫杰在国内勤勤恳恳盯着，逢高抛售，找人做局。帮顾莫杰把10%的初音娱乐股份，实打实换成了近70亿欧元，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买买买。
　　顾莫杰原本想直接开门见山，问生意上的进展的。被叶敏茹这么幽幽一句问候，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话到嘴边，回到喉咙里打了个转，重新吐出来时，就变成了：“辛苦了。和意大利首相贝撸斯科尼谈成生意的时候，他送了我一件美第奇家族的项链，400多年的古代首饰，回头你拿去带。”
　　叶敏茹：“不要！说的好像我是摆脸色图赏赐！”
　　顾莫杰“怎么？生气了？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敢劳你大驾办事儿了，只能让小艾帮我跑腿……”
　　最后这句话还是挺有效的，叶敏茹咬着牙微微一跺脚，又不敢怎么样，最后憋着气委屈答应了：“真霸道！送礼还非得别人收。”
　　“别小看，那东西是玛丽美第奇出阁之前戴的，黎塞留时代的东西了。”顾莫杰把这个话题轻轻揭过，总算扯回正轨。
　　“本来想问你手机的业务情况，既然你提了，先给我讲讲股权解禁的细节吧。都忘了关心了。”
　　叶敏茹便顺着话题，慢条斯理细声细气地说开了。
　　经过这轮抛售，初音娱乐在A股市场上的流通量，已经有40%的比例。
　　这也是国内A股市场上，惯常的最高抛售量。因为大部分A股公司的流通股，占总股本的占比，都是在15%～40%之间。
　　为了确保对公司的控制权，以及盈利的分享，未来数年内顾莫杰不会再抛出集团持有的初音娱乐股权。至于公司内部员工股、小股东抛售这些，他就管不着了。总而言之，他要确保的是对初音娱乐始终有51%的股份控制权，不至于影响经营。
　　去年和“朱叔”谈妥的瓜分方案，如今基本上也是八九不离十地执行了。只不过朱叔和姚总的份额比计划更加强势了一点，姜公子则因为各种原因，筹资不顺——反正那都是他们自己抢来抢去，内部份额构成有些偏离预期，顾莫杰也绝对犯不着再招惹上去落井下石。
　　顾莫杰巴不得赤色门阀们之间相互争夺狠一点，免得闲下来直接找他下手。
　　回过头来仔细算算，从08年至今，初音娱乐的上市，通过40%股权的出让，三年里前前后后为顾莫杰套来了将近1500亿人民币的资金，换算过来也有200亿美元。初音娱乐在A股市场上的总市值，徘徊在500-600亿美元。
　　历史上阿里集团2014年纳斯达克IPO，融资规模也不过220亿美元光景，出让股本为阿里集团层面的15%股权。按此计算，现在初音娱乐的市值，相当于2014年上市前阿里集团的三分之一规模。
　　而如今仅仅是2010年年中。
　　顾莫杰的成长，已经把国内其他IT人士远远甩开。
　　若非他把解禁股换来的钱都投到了相对隐蔽、无法被估值的非上市产业上，他现在直接跳出来抢中国首富都没什么问题。
　　即使是按照现在这么低调地执行下去，到2010年度结束、年终审计财报出来，他也妥妥是中国首富了。
　　一般来说，相关财报和各种“福布斯”、“胡润”之类的排行榜，都会在第二年的二三月份出炉。所以，顾莫杰充其量只能扮猪吃虎到2011年3月。
　　明年开两会的时候，就算他不想以中国首富的姿态示人，都不可能了。
　　……
　　聊完股权的事情，顾莫杰总算有时间把楼歪回手机上。
　　他指着报表问：“我看了下面报上来的情况，就想找你确认下细节：报表上说，5月份‘初心1’合约机从2380降价到1999、其他制式也等比下调20%之后，环比销量一下子比4月上升了7成多？比去年同比直接涨了4倍？这数据怎么算的？”
　　叶敏茹想了想：“你怀疑数据有错？我都实打实确认过的，估计你是忘了去年5月份中移动的TD-SCDMA还没开始卖吧？移动加进来了，比只有联通、电信的时候，涨4倍还是少的。至于比4月份多7成，这个数据是有点夸张。但是你想想，如果没那么多，我们也没必要降价了不是？八折单价、卖一点七倍的货，总营收其实才136%，净利润还不如降价之前呢。实惠都是用户捞走了，我们无非就赚个让智能机加速普及的好处。”
　　顾莫杰盘算了一下数据，发现叶敏茹说的还真是。
　　36%的额外营业额，怎么看都不可能做出20%的毛利，有个10%毛利就很不错了。所以相当于降价之后，5月份初心1的总毛利额比4月份还降了10%。
　　不过按照这个算法的话，去年3000万的销量，今年同期普涨7成、再加上‘初心2’品牌效应形成带来的虹吸。
　　今年初心1代手机的总销量，可能会有6000万！如果初心2卖1000万的话，那就是7000万。
　　历史的速度，已经被推动得面目全非了。初心的出现，显然让整个中国进入智能机时代的速度大大加快。或许2010年全年，会有1.5-2亿PC网民开始同时拥有智能手机。把中国的移动网民数量撑到3亿人。
　　不出三年，中国的移动网民就可能达到7亿人、5年达到10亿。
　　（将来就不是每卖出一台智能手机就多一个无线网民了，因为有边际效应。2010年的时候，买智能手机，肯定是换掉一个旧的非智能手机。2013年再买手机，极大可能是买一个新智能机、丢一个旧智能机。坚持不用智能机的死硬分子，越到后面越顽固越难改变。）
　　雪球越滚越快。最终中国移动网民的规模成长，会比另一个时空加快两年左右。
　　这倒也和夏为MATE、三星S1进入中国的提前幅度差不多。
　　至于全球范围内，因为其他国家的通讯运营商没有受到顾莫杰多大影响，所以该吃草的穷国还是继续吃草，没有被这个蝴蝶效应波及。也就东亚东南亚国家稍微看出点儿风头。
　　“按照这个趋势……明年岂不是我们就有可能成为中国市场上的第一大手机生产商了？苹果被我们成功阻击，三星和夏为虽然会杀进来，貌似也没法阻击咱在2011年登顶国内手机市场吧？”
　　喝着茶，看着茶水的氤氲雾气，下意识对叶敏茹问出这个问题时，顾莫杰自己都有一股不真实感。
　　莫非是自己关于手机那部分几亿觉醒之后，对苹果针对性下毒手下得太狠了，所以现在都没挑战性了？
　　那种感觉真的很诱人，让人不经意间飘飘然。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想！不能放松警惕！”顾莫杰掐了自己一把，暗暗思忖：
　　“三星和夏为，还是非常强劲的，苹果现在也只不过是因为才第一年进入中国。明年拿中国第一，也不过是因为诺基亚、摩托这些旧巨头衰退了；三星、夏为新力未生，被我抓了个空窗期而已。”
　　创业难，守业更难。
　　别家又不是没拿过中国第一，诺基亚这些年早就拿得不要不要了，还不是说衰落就衰落。后世手机行业第一的江山，更是随时轮流转。
　　怎么能因为借助空窗期的偷袭，拿了一年第一名，就松懈呢。
　　想明白了这些，顾莫杰便问：“明年，面对IPHONE4S，还有夏为MATE、三星S1，初音智能那边有没有什么研发改进方案？虽然现在有优势，躺功劳簿吃老本这种事儿咱还是不能做的。”
　　叶敏茹搜索了一下记忆，试探地回答：“你这都不记得了？上次降价之前老冯不还找你汇报过，下半年要推出基于‘初心1’代的升级版。‘初心1’没GPS功能是硬伤，CPU芯片也弱。现在2代机出来之后，市面上销量好的手机都带GPS了，高德地图的下载量最近也在飙升。用户的GPS习惯普遍养个半年，1代机就肯定要升级了。明年上半年，老冯准备在把2也稍微升一下，就比照苹果每一代都要加S。GPU、显存、摄像头这些都升级一下，和最新版的‘美颜相机’契合优化。总的定位是确保三星S1和IPHONE4S上市后我们仍然能保持技术指标优势。”
　　“行，计划进度都妥，那就没事儿。出国太久，有些事情听过都忘了。”
　　……
　　把手机的事儿捋顺了，顾莫杰对初音智能现阶段的成长也是颇为满意。
　　这个以智能硬件起家、随后转战手机领域、明年即将占住国内智能机第一品牌的公司，似乎可以再压一压新的担子。
　　他拿出手头的备忘录看了一圈，把和初音智能相关的工作勾出来。发现近期的主要重心，还是应该放在从欧洲入股、收购的那波企业的在华设厂方面。
　　保时捷智能电动车、初音西门子智能再编程工业机器人、EOS快捷建模3D打印设备。这几个大项，都需要在国内建立技术研发中心、以及未来的生产基地。
　　哪怕是费莉萝自己拿零花钱买的费列罗巧克力工厂，也需要就近张罗起来。
　　这些东西，不能再指望“富士康”之流的代工厂帮忙了，一定要把生产环节自己搞定。初音智能的产线跟线工程师，也已经在东方通信、富士康跟了两三年线，质量管理这些多少也懂点，如今再自行介入智能硬件的生产，转型跨度也就没几年前那么大了。
　　当然，全部生产自己作、合理外包，肯定比全部外包风险大，很多小意外，一开始还是会有的，这时候出点麻烦，就只能用初音的招牌去扛，哪怕一时有点波折，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顾莫杰做事的风格，一贯是很稳妥的。
　　后世的王X林就说过：“你一个搞房地产的，就算知道商品房不行了，不转型会死，那也不能乱转。地产商直接转型去搞互联网，那叫作死。要转，也学我先搞个‘商业地产O2O’，O2O是啥你不懂，好歹地产你懂了，懂50%，还有点剩钱让你试错赔本，这生意就有点戏。直接扑到一个懂0%的新领域，怎么死都不知道。”
　　对于某扑街吊丝，道理也是差不多：知道历史文不行了，要死了，赶紧跑是对的。要是直接转都市，跑去写韩娱校花兵王狗，只懂0%，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果沉下心，先写本写作“都市文”、读作“当代历史文”的四不像，那你好歹知道“历史文”这三个字背后代表的50%，这生意就有点戏。等到拿捏稳了，下本书再去追剩下的50%。
　　跳槽不转行，转行不跳槽。仅凭一腔热血两件一起干，下场只能待遇打回应届生。
　　顾莫杰当然不是一腔热血的人，他拥有人类最隐忍不拔的耐性。
　　“先去选个址，然后要从富士康、东方通信挖点人；再从吉利汽车沃尔沃挖点人。EOS的德国工程师拉一点到国内来，暂时不要怕高价……嗯，这事儿有点戏。”
　　古勇将和雷俊都不在，运营的事情他们也不懂，顾莫杰思忖着，便准备把集团COO叶维伦喊来。作为公司的“大管家”，这种按部就班地工作，还是叶维伦比较仔细，能拿出主意来。
　　“小茹姐，你帮我把叶总喊来，咱稍微聊点事儿。”
　　“好的我这就去。”叶敏茹拨了个电话，然后就出门迎候。每两分钟叶维伦就到了。
　　“老叶，公司最近的收购，你也知道的，邮件都抄送给你了吧？我在琢磨着回国设研发基地设厂这事儿，有几个大方向决断不下，你帮我参谋参谋。”
　　“啥？你说就是了。”叶维伦还没进入状态，大大咧咧往顾莫杰对面的沙发椅上一坐。
　　“前阵子，国家要搞就业保障，让咱造大数据中心，解决各省移动电信被铁塔公司挤出来的剩余劳动力，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试弄了几个月，我也考察过效果了。黔滇两省和东北的劳动力、地皮，那真是便宜。这生产基地……你觉得我们是还放在本省好，还是放到外省人力地皮便宜的地方好？”
　　叶维伦也不了解情况，就只能先老生常谈地泛泛而论：
　　“那能一样么，大数据中心不需要物流的。所有产品都是数据，放到交通不便的省份也不存在运输成本问题。你要是造智能汽车，那物流成本可高——要不李叔福干嘛眼巴巴凑着明州慈溪那边开产业基地。还不图个靠近舟山港，江海运都方便。所以我觉得这事儿，你关键还得看造的东西体积、重量、附加值。比如你弄智能建模3D打印机，弄工业机器人，一百公斤重的东西卖好几万美元，放交通多不便的地方都无所谓。造汽车，几吨重的东西才十几万美元，就要稍微掂量掂量。还有就是看你的人工成本了，这个产品生产的过程中是不是劳动密集型、流水线自动化程度多高。要是没几个工人，你还怕人力成本高？”
　　“工人肯定是不多的，为了打消德国人降低保时捷逼格的顾虑，我入股的时候可是答应了不用一个中国工人，产线调线工程师都从德国请来。那成本海了去了，当然是能减一个生产人员就减一个生产人员。”
　　“那就别想了，直接丢慈溪去，放李叔福隔壁——他的吉利沃尔沃基地一造起来，肯定汽车工业的配套厂商供应链都堆过去了。你放隔壁，还省了自己弄配套、重启生态。”
　　顾莫杰颇为意动：“人力成本就这么说定了，那地呢？明州这种地方，也就比钱塘稍微便宜点吧？”
　　“哪有，你这是没了解行情。”叶维伦拍胸脯打包票，“你知道李叔福他选的是啥地儿么？就是钱塘湾口海边的盐碱地，那里连种田都种不了。民法81条的说法，那就是‘国有滩涂’，很便宜就拿下了。”
　　顾莫杰连忙细问，才明白：根据民法通则，滩涂有集体所有的，也有国家所有的。慈溪海湾口那片地儿，恰好是没有农村的，原先纯粹国有，连征地拆迁都省了。
　　本来么李叔福也不一定看得上那块地，旁边都是疏松的地质连条好的公路都没有。但是08年5月明州和沪江之间修了“钱塘湾跨海大桥”，硬生生新修了几条高速公路从那儿穿过，把三通一平和陆路运输便利的问题解决了。
　　而且后来没几个月，就赶上了金融危机、房价下跌。那地方除了吉利集团，就再没人进场，确实属于一块“价值洼地”。
　　“如果我们去，明州市政府还能给咱同等便宜的地皮么？”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帮你去运作说合就好了。”
　　“成，只要不高于吉利集团拿地价格，砍下来的部分，你和谈判团队占15%。我向来是有赏有罚。另外，智能3D打印设备、再编程工业机器人、费列罗巧克力呢，你也觉得该放那儿？”
　　叶维伦想了想，慎重地建议：“这些占地不怎么大，和研发关系比较密切，太远了员工也不方便。这两年市政府是在萧山筹备江东工业开发区，放那里吧。地皮也很便宜的，到时候跟保时捷智能隔得也不太远，中间就隔个会稽上虞，30公里而已。”
　　顾莫杰听了频频点头，正准备和叶维伦谈更细的方略。这时叶敏茹的电话响了，她跑到一边接了个电话，回头等顾莫杰停下交谈，凑过去对他低声附耳说了两句。
　　顾莫杰神色一变，对叶维伦说道：“那后面就先不谈了，你让下面的人合计一下，几个项目一共要多少地皮，你带队去和那边的地方政府先谈下来。这个月我估计还有点事，给你两个月，拿到一切地皮手续。”


第二十六章 思考器官
　　顾莫杰目送叶维伦离开办公室，才和叶敏茹讨论起刚才电话里的突发事件。
　　“你说刚才那事儿是周林反馈过来的？就是足球队那个领队？关他什么事情？”
　　叶敏茹一五一十把刚才电话里问清楚的情况，和盘托出复述了一遍：
　　“是这样的，人工智能研究院的严磊，今年不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体育大数据’和‘竞技人工智能’这两个远期项目么？那个周林听说了，最近就和严磊手下几个技术负责人接触比较多，挺好学的。
　　这个月是世界杯月，周林知道公司给球队买的外援主要是AC米兰俱乐部和拜仁慕尼黑的，就想看看意大利和德国队表现怎么样——要是公司买的外援表现好，将来俱乐部的广告赞助收入、球票收入也能利好。
　　谁知才看到小组赛第二轮，咱引援的意大利队已经注定没法出线了，周林就在和智能研究院的人聊天的时候吐槽了些事情。智能研究院的人和他说：其实通过足球大数据分析，就能看出意大利队必败啥的，然后还说了一些‘通过大数据分析优化足球战术’的思路。
　　那周林分析了一下觉得挺有道理，就上报上来，想问问今年有没有办法，在世界杯期间帮助一下咱引援的球队。要是成功了，也好提升一下‘初音体育大数据’和未来的‘竞技人工智能’的知名度、俱乐部的影响力。”
　　顾莫杰听完，恍然才发现距离他去意大利和德国买买买球员，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2010年，恰好是一个世界杯年。而如今是6月中旬了。世界杯就在大忙人们没注意到的角落，悄然开始了。
　　顾莫杰算是个伪球迷，不忙的时候，对足球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不过他图的不是观赏，而是胜利。
　　所以他对于“桑巴味道”啦、“探戈热情”啦并不在意。他只欣赏精干利落的胜利强者，不在乎强者踢得好不好看、有没有观赏性。
　　放到那些足球狂热者眼里，顾莫杰这种心态真是够卑鄙的。
　　可能和他本人“只要动机正确、可以不择手段”的人生三观有关系吧。
　　这届世界杯，或许是因为他刚刚回国没几天，忙着捡起工作呢，所以就没怎么看球。
　　现在还是叶敏茹告诉他，他才知道仅仅小组赛第二轮踢了没多久，意大利队已经完蛋了。
　　意大利队可是2006年的世界杯冠军！
　　他四月份问贝爷的AC米兰买来的加图索，就是2006年那支冠军队的主力！
　　现在居然告诉他，上一届的世界冠军，本届居然小组赛没打完就提前出局了。
　　真是一笔投资失误。加图索的逼格，想必也会因为这一次意大利的惨败，损失掉几百万欧元的身价吧。
　　这是2010年世界杯上的第一大爆冷，顾莫杰重生后并没有保留足球方面的相关记忆，此刻当然被震惊得不轻。
　　尽管足球上的投资只有几亿欧元，可顾莫杰也不希望自己的投资贬值太多。
　　他想了想，公司的软件业务最近没什么大事要拍板。硬件方面谈地皮设厂的准备工作，也让叶维伦安排下去了，全权委托。顾莫杰自己倒是可以抽出精力关心一下“体育大数据”事业。
　　“把周林，还有那个谁，严磊手下有新想法的人，都给我喊来聊聊。”
　　……
　　20分钟后，一辆普通的奔驰S500停在了黄龙时代广场楼下。
　　奔驰S500，那也是百来万的车，不过如今在钱塘稍微有点见识的市民都知道，这档车只是初音集团资深主管级别以上员工开的。仅仅在钱塘本市，开这种车的初音员工就有四五百个。
　　再上去的项目总监、资深经理，如今都开上迈巴赫、宾利级别的了，那种人在初音集团也有近百人。
　　七年里，顾莫杰已经悄然在这座城市制造出了几千个千万富翁、几百个家产过亿、几十个家产过十亿的高级打工仔了。
　　初音价值观的底线，是让所有初音员工，只要入职满三年，哪怕没有晋升，也能在钱塘拥有一套以上稳定的居所，过上不至于被城中村拆迁户歧视的生活。
　　未来，是靠高科技创新支持的，不是靠钉子户。这是顾莫杰多年来善待手下人的核心价值观。
　　永远，要让创新者活得比钉子户有尊严。
　　奔驰S500听稳了，车上下来三个人。后排那个三十来岁金丝眼镜的，正是初音智能研究院负责人严磊。他本来不在被召见之列，只是恰逢其会，陪手下人过来。
　　严磊一边走，一边安慰身边的小师妹：“别担心，顾总很好说话的。对于有想法的人，只要动机没问题，都会鼓励的。”
　　严磊、周林和那个刚刚博士毕业没两年的学妹，一起上了楼。
　　“磊哥？你也跟过来了，实验室不呆着。”一进会议室，顾莫杰就很随和，还握了一把严磊的胳膊，善意地晃了晃。
　　“顾总好。”严磊微微鞠躬，然后侧身指着身后的人，“小芸没汇报过工作，怕认生，我带个路。”
　　顾莫杰看了一眼，是个精神高瘦的马尾辫女生，戴的黑框眼镜很大很圆，有点儿卡通的感觉。
　　妹子很拘束：“顾总……您……您好，我……我叫石芸，那个MIT人工智能专业，博士毕业，是班吉尔教授带的，才来公司一年半，目前是体育大数据和智能方向的分管主管，84年的，今年26……处女座……”
　　“噗嗤～”顾莫杰差点没撑住，就笑出声来了，“有必要这么紧张？还有，报了你是哪一年的，就没必要报年龄了，我自己不会心算么。但愿你写代码别冗余太多废话……”
　　“不……绝对不会的！”妹子被顾莫杰的玩笑弄急了，连忙摆着双手解释。
　　“小芸！听不出来顾总跟你开玩笑呢！好了，好好说正事儿！”严磊压着声音，让小师妹静了下来。
　　顾莫杰心说：原来是个不懂待人接物的技术宅妹，怪不得找大领导汇报工作，还要主管陪着。
　　顾莫杰让秘书艾薇给三个来客都倒了咖啡，大家静了静，氛围才好些了。
　　“说说你的想法吧。”
　　石芸看了看足球队的周领队，见周林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说，她也就一咬牙开口了。
　　“顾总，是这样的：年初搞体育大数据开始，我们就认真学习分析您从谷歌那里分享回来的案例。这届世界杯，我们也搜集了球队数据情报、用大数据建模进行分析，颇得出了好几个有用的推演结论。”
　　“具体说说。”
　　“从大数据里看，这是我们两周前的预测，当时就觉得本届意大利队的模式、风格，与他们的分组、对手情况、天候水土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凶多吉少——这一些数据模型，是我们儿童节之前就做出来的，严院长可以作证。”
　　石芸说着，用投影仪给顾莫杰演示了几个大数据分析模型。
　　内容果然都是严丝合缝，很有道理。从他们的研究结果来看，虽然不至于预测出比赛的输赢，但是好歹提前看出了意大利如今处在明显低谷期。
　　顾莫杰嘴角微微上翘：“有点意思。这么说，你们能预测本届冠军热门么？”
　　石芸很有把握地说：“这个没什么难度，西班牙一直是本届最大热门，连外行人都这么觉得的。从国际赌球市场的盘面大数据侧面分析，结果也差不多。不过，我们分析出的西班牙之所以极有可能赢的原因，和市面上的主流说法不太一样，而且在我们的模型里面，西班牙也并不是绝对优势。实际上……”
　　顾莫杰摆摆手，打断了技术宅长篇大论。
　　“没工夫听那么细，你就先说说，还有谁能威胁西班牙？或者说按照大数据，还有哪些热门。”
　　石芸莞尔一笑：“足球是圆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过第二大热门，现在看来是德国队，其次是荷兰队、巴西队，再然后是葡萄牙。另外阿根廷今年虽然不强，但是从目前看来，南半球比赛带来的季节反差原因，对南美洲球队的优势明显，普遍容易比往年多走一两轮——尤其是球员在南半球联赛踢球越多的南美球队，这方面优势越明显。而阿根廷这种很多主力在欧洲踢的，这方面的优势反而不明显。”
　　石芸说完，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切换话题。
　　真是个问一答一的家伙。
　　“所以，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是因为觉得可以拿德国队试试手？”
　　“是的，克林斯曼，克洛泽，还有球队让克林斯曼介绍来的守门员教练，都是德国系的。意大利队已经完蛋了，AC米兰的引援价值肯定会贬损。要是用大数据的优势，扶德国人一把，确保帮他们夺冠。一来公司的引援品牌价值会暴涨，二来也能打响初音体育大数据的招牌。当然，如果荷兰人亨特拉尔或者巴西的席尔瓦能够表现好一点，对我们也是有利的——问题是我们没有介入巴西和荷兰人的契机。”
　　顾莫杰想了想：“你们刚才说，德国队从数据分析，是第二大热门。那么说来，你们就认为只有西班牙对德国队威胁最大咯？”
　　“是的，这就是我们后面要细说的，西班牙队从去年开始，打法很创新。全场逼抢、尤其是中场逼抢的强化，极大提升了球队的纵深，这种战术，其他球队都很不适应。这种情况，我觉得和拉里佩奇设想中的那个‘未来金州勇士队较远距离三分球制胜’策略，有高度的相似性。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西班牙人背后没有高人，我们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才是最早使用大数据踢球的球队了。”
　　“这么神？你给我具体说说……”顾莫杰的兴趣被彻底调动起来了。他这两年不怎么看西班牙队的球赛，还真不了解石芸说的细节。
　　“便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然后只要这样调整球员的意识，别让他们凭经验踢球，其实这两点还是挺好破解的……”
　　石芸拿出一堆大数据，和顾莫杰科普了一下，不知不觉几人就谈了很久。
　　……
　　两个小时后，顾莫杰让领队周林，把新任主帅克林斯曼叫来。
　　公司买的4个欧美外援（席尔瓦是巴西队的），都才买来两三个月。当时为了确保成功买进，给球员们开的条件是：世界杯前不来中国实地参加球队训练，让所有球员有更多时间准备世界杯。世界杯结束后一次性入队。
　　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加盟中超这种丢人的事情，在世界杯之前就损害了他们在世界杯时的逼格。合同里面写得很明确：
　　初音绿城队，可以在世界杯结束后，一次性公布引援名单。世界杯结束前，应当就转会信息保密。
　　不过，克林斯曼不在其列，因为他是主教练。教练的交流，不存在逼格问题；世界顶级主教，也会常常去次一点的联赛执教的。
　　他已经来钱塘将近一个月了，也渐渐开始融入到工作中。初音绿城队的原班人马、以及今年买进的中国国脚、本土强将，克林斯曼已经认脸熟认了七七八八，甚至还能听懂几十句简单汉语。
　　被顾莫杰召唤，克林斯曼便带着翻译赶来了，还带着翻译。
　　虽然两人也可以直接用英语交流。
　　“尤根，你和勒夫的关系应该挺不错吧。”顾莫杰给克林斯曼亲自倒了一杯咖啡，如是问道。
　　“勒夫助教么？哦不，我是说，你问的是德国队现在的勒夫主教练吧——我和他关系挺好的，08年的时候，我是自己辞职离开德国国家队的，然后他就转正成主教练了。我们在很多工作理念上也很契合。”
　　上一届世界杯，克林斯曼当德国队主教练的时候，勒夫是克林斯曼的副手。两人的合作有三四年之久，所以还是比较铁的。
　　加上克林斯曼的离开，并不是炒鱿鱼，而是自己要出来见见世面，所以也不存在离职时的恩怨。
　　“很默契？那就好。”顾莫杰满意地点点头，“有个事儿，你主动和勒夫教练联系一下，看看后面这一个月里，他们是否需要‘免费的特别顾问’服务——我们不干涉他的执教，只是提供数据服务和顾问意见。可以不收费，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德国队夺取了世界杯，那么，赛后应当公开承认他们使用了初音体育大数据的技术服务，以作为宣传。如果没有得到世界杯，那我们什么也不要，就当全部白送了。”
　　克林斯曼咧咧嘴，显然对顾莫杰最后那半句“慷慨”颇想吐槽：你丫这是“免费”么？如果德国队没夺冠，初音当然不希望世人知道初音体育大数据并没有奏效了。
　　“体育大数据服务？就是和谷歌公司在美国试水的那些……那些东西差不多么？”
　　克林斯曼并不是不懂行的人，从拜仁离职后，他在美国厮混考察了将近一年，很是虚心学习了不少东西。在全世界都还看不起美国足球的时候，克林斯曼就愿意“师夷长技”，这很了不起。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按照目前公司的体育大数据分析，德国队很可能不敌西班牙，我们则可以帮你们早做准备。”
　　“我联系一下。”克林斯曼想了想，离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他回到顾莫杰的办公室，表示事情成了。
　　克林斯曼：“勒夫愿意尝试我们的免费顾问。”
　　顾莫杰：“很好，这两天你就收拾一下，到时候和石芸——是大数据中心的一名技术主管，还有其他分析师，一起跟我的庞巴迪飞去南非。”
　　克林斯曼微微一惊：“你也去？”
　　“初音体育大数据的初战，我怎么能不亲自观摩呢。”
　　有些人，就是能够把看球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回国屁股还没坐热十几天，又隐遁了。


第二十七章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老大
　　一架伊尔-76运输机降落在南非约翰内斯堡机场。尾舱门打开，下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精干彪悍货色。个个身高1米9以上，疙瘩肉看着像施瓦辛格。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护目镜。
　　除了人员，还有两辆乌尼莫克“野狼”越野车、一辆奔驰G型装甲卡车——伊尔-76运输机的机舱载重量，可以运载一辆苏式主战坦克，所以塞下这些分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乌尼莫克“野狼”越野车，就相当于是德国版的“悍马”。
　　如果说精良的装备已经足以令机场的引导员感觉到莫名压抑；那么更让人觉得难受的，是这些人似乎不会主动发出声音。
　　“这票人什么来头？”机场引导负责人，是个荷兰裔的南非白人，名叫范德瓦特。他从单据上看，这批人是中国的初音集团申请的安保，在摩加迪沙中途加过油。但是这些人的做派，范德瓦特真是看不出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快闪了吧，他一秒钟都不想多看到。
　　顾莫杰当然不会从这种不舒适的运输机里出来，所以这一行人仅仅是他的保镖。
　　中国毫无疑问是禁X的国家，轻武器都很难带进去。哪怕以顾莫杰的能量，走合法持枪的途径，最多也只能为手下人申请到MP7微冲入境。至于G-36KE、MP5-A1、G22这些装备，是绝对不许出现的。
　　（注：G36KE为G36K的外贸型，给非北约的海外客户只能卖这种。）
　　而仅仅靠MP7的火力，到了非洲大陆要想保卫老板的安全显然是不够的。谁都知道这里的治安出了名的差：一个5000万人口的国家，一年居然有2万起枪杀案。
　　虽然比起北面那些更穷的黑叔叔，这个比例已经低了十几倍。
　　为了有备无患，前阵子回国的时候，顾莫杰让秘书顺手在东南亚的境外，给他购置了一些不动产作为基地，以便囤积点东西，出境的时候适合自己的保镖“囤货”。
　　在摩加迪沙加油的时候，这些保镖所需要的装备，以及一辆从德国本土运来的私货，才都装上了这架伊尔-76。
　　白人引导员范德瓦特看着这群人离开、伊尔飞机也转到了备用停机坪上，才把注意力转回跑道，过一会儿，就该有一架庞巴迪降落了。
　　……
　　机场外面，两辆乌尼莫克“野狼”和奔驰G卡，占了一小片租赁的停车场，围成一个圈子。
　　奔驰G卡的车厢门一打开，一辆蒙在黑布里面的亚光银幽灵状混动车，便展露出来了。那是一种比蝙蝠侠的蝙蝠车还科幻霸气地姿态，至今为止地球上只有这么一辆可以开的。
　　毫无疑问，这是顾莫杰的保时捷918X原型概念车。
　　在4月份买下车保时捷公司45%股权、得到这辆赠品之后。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保时捷方面按照初音智能的要求，对车载电子设备进行了升级，开放了初音方面进行后续人工智能调试所需的全部接口。
　　不过，初音方面还没来得及做多少软件调试。至今为止，只有车载的导航和地图、寻路几个模块得到了升级。因为顾莫杰要高调出国，这辆车就被调过来了。
　　初音的大数据业务部门为德国队秘密提供服务，这种事情当然要等德国队真的夺冠了才公之于众。
　　但是初音方面，也应该提前露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蛛丝马迹，以便事后让事后诸葛亮们牵强附会——看，我就说，为什么初音老板顾莫杰这么忙，还会来看球赛，原来是早有秘密合作！
　　看球，必须高调。
　　如果赢了，就顺势公布背后的合作。
　　如果输了，那就说真的只是来看球的。不管怎么样，初音都不亏。
　　奔驰G卡的车厢里，一个法籍亚裔美女稳稳把918X开下坡道，这妹子正是GIGN退役的索菲。旁边几个男性卫兵，端着没装两脚架的MG-36轻机枪，在那儿看着。
　　其中一个卫兵，在长官路过身边时，偷偷问：“嘿，头儿，你退役做安保这两年，遇到过这种老板么？请全体下属看世界杯？”
　　“你都说了是世界杯，我怎么可能遇到过！四年前我还没退役呢！”海因茨·施耐德少校貌似严厉地吐槽了一句，“不过，据我所知，没听说哪个前辈提到过这么好待遇的雇主。”
　　“运气真好。”
　　卫兵和海因茨少校闲聊的时候，索菲已经停好了车，开门下来了。路过两人身边，对卫兵搭讪了一句：
　　“安德森，你小子别大意，真当来是看球的呢。老板坐在那种场地里，你敢把注意力放在球上？”
　　安德森木讷地笑笑：“那不就两场，需要老板在人前露面么。平时不都坐转播包厢，或者让你浑身裹起来当替身。”
　　索菲个子比较高，有1米75的样子，再穿点内增高，就和顾莫杰身高差不多了。加上她是妹子，又肌肉比较紧实，八块腹肌马甲线，胸脯想有料也有料不到哪儿去（浑身肥肉都没了）。只要遮住脸、穿上顾莫杰的衣服，正好当一个“低调的替身”。
　　事前，顾莫杰也不是没想过找个KSK的男人当替身，但是那些男人个个1米9以上，那铁疙瘩一样的腱子肉也藏不住。最终他才悲催地发现——原来只有女人的高矮胖瘦和自己差不多。
　　索菲听了安德森的调侃，一阵气苦：“我当替身的时候你们就不用警惕了么！看以后我不收拾你！”
　　安德森少尉并不在乎索菲的威胁，依然和煦地贱笑。看得出来，因为上任后还没出任务，老板就先请看世界杯、住高档酒店，大伙儿士气非常高涨。
　　要知道，那些球票可都是从黄牛手上高价趸来的，还特地弄了集中在一起的位置。这些队员唯一要做的，就是看球的时候四面八方把老板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还要分出人用望远镜监视场地对面的看台，确保无人异动。
　　“嘿！老板来了！精神点儿！”
　　听到这声训示，一群人立刻精神起来，恢复到了肃穆的状态。
　　机场VIP通道口，顾莫杰戴着墨镜，在两个GIGN的妹子保护下，身后跟着秘书艾薇、体育大数据负责人石芸，以及“德国队新任特别顾问”克林斯曼，还有几个核心的技术随员，一起向车队这边走来。
　　海因茨少校亲自迎上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头儿，上车吧。嗯，克林斯曼先生，几位小姐，你们只能……坐后面的保姆车了。”
　　秘书艾薇在来的路上一开始还有些幻想，此刻一看那辆科幻的918X原型车，顿时又惊又喜、又悲又怨。
　　918X是超跑，只有2个座位。最关键的是，已经有女保镖索菲在开车了。
　　艾薇撇撇嘴，心说老板肯定不放心她这个“本本族”女司机开车，只好和石芸、克林斯曼一起上了一辆本地刚刚租来的保姆车。然后两辆野狼一辆开道一辆断后，奔驰G卡排倒数第二，五辆车的车队浩浩荡荡走了。
　　……
　　约翰内斯堡西南郊20公里的索维托区，是本届世界杯主赛场、新建的足球城体育场所在地。这里历史上是种族隔离后的纯黑人居住区，20年前南非变革之后，情况稍微有点改善，渐渐有缓慢融合的趋势。
　　在政府主导下，一些相对高端的酒店、设施、曾经只在白人区出现的东西，这些年也陆续在索维托区出现。
　　本届世界杯，也着实有几支在足球城体育场赛事比较多的球队，选择了在这里就近挑选最好的酒店下榻——虽然这里最好的酒店，也不过是四星级的，比主城区差了点档次。
　　这天已经是6月20多号了，世界杯的小组赛已然进入了第三轮。索维托区最好的酒店梅尔·罗切斯酒店，也愈发忙碌起来。
　　一个叫墨本·比利亚的健硕黑大汉，背上背着MP5，带着几个手下在酒店大门外巡视。他是酒店的安保处长，出生于一个早年归化为白人效力的家庭，嗯，算是黑皮白心。
　　世界杯开始前，德国队和荷兰队入住了梅尔·罗切斯酒店，让他与有荣焉，但是安保工作的压力也更大了。德国人和荷兰人自己当然也是有带保镖的，不可能把自身的安全全部指望给酒店保安。
　　墨本·比利亚分明记得：就在十几天前，也就是世界杯开赛的第三天，一对拉美来的黄种人夫妇，在傍晚出门购买套套的时候，被枪杀在距离酒店不到400米的便利店门口，身上财物被彻底卷走。不过，那个巴西男游客临死之前，也奋力反击，用手枪击伤了一名歹徒。
　　按说，天还没黑透就当街杀人抢劫，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少的。在这种国家，几乎人人都带枪，亡命徒没有稳赚不赔的把握，也就不太愿意冒险。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单独出门的人是黄种人，而且看着很像东亚人。
　　东亚人出了名的不带枪，又有钱，在黑非洲几乎就是肥羊。
　　别看南非每年被枪杀的人口，只占总人口的万分之五；可是这两万多死者里面，黄人起码占好几成。而南非的黄人只有总人口的2-3%，所以具体到这个族群里面，可以说每年都有人口1%以上的人被枪杀。
　　墨本·比利亚事后带着兄弟们看了现场，复盘的结论便是：那个巴西佬，其实也是倒霉催的，就因为印第安血统比较浓厚，被人误认为是东亚人了，然后双双毙命。
　　心里想着事情，一阵轰鸣把墨本·比利亚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怎么？德国队和荷兰队今天不是都休息没出门么？难道还有球队这个点来？不可能吧？”
　　比利亚紧了紧武装带，凝神细看来人，是一组5辆车组成的车队。
　　“德版悍马”开道和断后，车里分明还架着简易式供弹盘的MG-36轻机枪，随时可以打开天窗升起来扫射，一水儿的黑西装很是臃肿，谁都知道西装里面肯定藏着东西。
　　“你们是……”比利亚几乎就要上去拦住询问，然而下一秒钟，等他看清车队第二位的那辆幽灵一样的豪车时，他便缩了脚步。
　　哪怕是法拉利顶配或者兰博那些百万欧元级别的豪车，开起来的时候引擎声音很优美、很平缓，那也至少是可以听出引擎声的。而那辆幽灵一样的车，连启动、停车的时候，都太安静了。
　　简直不像是在行驶，而是真的浮空那么一两厘米飘过来的。
　　“这什么车？没见过呀。嗯？车头上有标！”比利亚凝目狠狠瞅了两眼，总算是在车子划过时逮住了那个细节，“是保时捷！保时捷啥时候出这种款式了？”
　　一群黑叔叔看了这架势就怂，职责所在又不好不查问。幸好这时候，酒店里出来一个金发男人，为他们解了围。
　　比利亚一眼就认出，跑出来迎接的那个中年人，是德国队主教练勒夫。然后他们才松了口气：能够让德国队主教练迎接的……莫非是墨克尔跑来看球了？
　　车队第三辆车里，克林斯曼闪身出来，先和勒夫拥抱了一下，而那辆保时捷神秘车里的人始终没开门，一直开到VIP独立电梯间门口，车门被四个西装男团团围住，才有人从里面下来。
　　“是不是墨柯尔？好像背影看着不够胖，明显是个男人……”
　　……
　　一行人安顿好，艾薇、石芸两个妹子，被安排和索菲住一组套间。顾莫杰则一个人住一套套间，就在隔壁。
　　整个顶楼最好的房间都被让了出来，GSG系的人，在顾莫杰和索菲的两组房间每一个窗口，都朝外装了隐秘的防干扰摄像头，以便安保队轮值的人可以随时监控每一处窗口外的动向。那些摄像头还有配红外和夜视的，24小时全天候可以用。
　　洗漱歇息了一会儿，克林斯曼先去和勒夫叙旧聊战术了，石芸待了一会儿，也带了个翻译跟着过去听听。
　　房间里只剩下艾薇和索菲两个人闲着，艾薇觉得一阵气闷。
　　那帮安保人员，简直就是拿她们当看囚犯一样看着。尤其是窗户上那些隐秘摄像头，谁知道有没有朝着房间里面偷窥的？
　　“索菲姐，这里好压抑啊，刚才来的路上，看到有个星巴克，要不过去坐坐？反正我们闲着也没事。”
　　“这里很不安全的，酒店楼下就有配套的酒吧，要喝东西去那里！”
　　“可是，我是文科生诶，谁会想到这里现在是冬天啊，我都带的夏装，怎么过么……”
　　“我的作训服给你一套，要不？”
　　“……你1米7几的人，让我穿这么大的……”
　　索菲新来不久，还不清楚顾莫杰身边的女人、秘书的关系，也就拿不准艾薇的地位，不知道这女秘书有没有被老板睡过，倒也不敢造次。
　　她被烦得不行，想想现在天色还不是非常晚，也就认了。
　　“我喊上安德森，我们三个一起出去，开保姆车。你跟紧我，到了地方不许乱跑。”


第二十八章 抽搐的机会都没有
　　索菲作为一个GIGN混出来的女宪兵，当然懂得安全的第一要义就是低调。
　　老板的918X，是绝对不能私下里单独一辆车出去拉风的。尽管顾莫杰这几天把车的管理权交给了她，私下买东西依然还是选择开租来的保姆车。
　　保姆车大多是11座的，车壳也比较厚实。她们租的这一款，就是6mm的额外钢板外壳结构——超过8mm就可以算装甲车了。
　　三个人开到距离酒店一公里多的一家星巴克门口停下，旁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购物场所，说是SHOPPING-MALL似乎有些寒碜。
　　安德森留在车上啃狗粮，妹子们下去喝咖啡买冬装。
　　这种地方，最高端的女装牌子也就是巴宝莉，再好的根本找不见。幸好艾薇也就是个秘书，哪怕在初音这样的高薪单位干了两年，也攒不到什么钱，买巴宝莉也就差不多了。
　　她一边挑，一边刷，很快手上就大包小包地很是起眼。不得不在旁边给她拎东西的索菲就忍不住吐槽她：
　　“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不知道南半球刚好是寒冬么。要是跟我们一架飞机，我还好提醒你，偏偏你和顾总一起……对了，石芸有带冬天的衣服么？”
　　“芸姐？哎呀好像也没看她准备。顾总那架飞机就我们两个女生，都没个人提醒……我打电话问问她。”
　　艾薇想了想，掏出自己的“初心2”手机拨了个号码，但是半天没打出去，仔细一看居然信号只有一格，还若有若无的。
　　她逮住一个服务员就用英语吐槽：“你们这儿信号怎么这么差？！”
　　女服务员指手画脚的解释，弄了半天艾薇才明白：这里的楼是世界杯前一年刚刚造起来的，楼里还没有电信运营商的信号补偿器呢，信号肯定很差。
　　稍微有点物理常识的人都知道，大型楼宇内部，无线信号其实是很容易衰减的。之所以日常生活中没这种感觉、觉得在房间里打电话依然顺畅，那往往因为是楼里某个地方加了信号补偿装置。
　　但是新造的楼如果没来得及布局补偿装置，有些点就几乎没法打电话了。
　　非洲这种地方，就算初音集团的来宾土豪，不介意打国际漫游长途，也是有钱花不出去。
　　艾薇一急，抬眼看到巴宝莉专柜旁边不远就是一道门，似乎是通往店后面的一条小巷。她拿着手机，也没多想就走过去，想找个空旷的地方打电话。
　　购物商店这种地方，治安还是比较好的，索菲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24小时不松懈。原本想着艾薇还要买一会儿，还能歇歇，也就没盯紧。就那么十几秒、丢个咖啡杯的时间，回过身来看时，艾薇已经不在了，只有专柜旁边的后门还在扇着晃悠——这里的店门连电磁铁的限位装置都没有，被人大力打开后弹回来，能晃悠上十几秒。
　　而且，就在此时，她分明看到又有两个黑影向那道门窜了过去，闪身而出。
　　索菲神色一紧，立刻一只手摁住衣兜，快步向后门冲去，一边冲，一边对着衣领里面的喉部对讲机喊了一句。
　　“小姐您还有两件衣服没结账呢！”巴宝莉的女店员对着索菲的背影一吼，索菲也懒得理会，把所有买来的东西不管付过没付过的，统统丢在地上。
　　她冲出后门，已经看到艾薇被拖倒在地上，拎着财物的包包已经被扯断了包带飞夺而走，一个黑大汉先抄过东西，然后才顺手掏出枪来。他身后跟着的人则是左右观望，手中明显也有武器。
　　小巷与街口之间，似乎还影影绰绰停着车。
　　“噗噗噗～”几声闷响，索菲手上的MP7微冲两组三点射，一言不发就击毙了那两个黑大汉。巷口的破车上一阵骚乱，几个人探头出来胡乱反击，这次是抄着AK这种自动火力，当先一个人还没找到敌人，又被索菲爆头了。
　　剩下的人只能盲目地对着索菲所在的位置扫射，索菲猛然往门边水泥墙后一扑，一排AKM的子弹已经扫烂了好几面巨幅玻璃窗。
　　这伙人的AK当然是没有消声器的，发出的动静远非一开始索菲杀人时那么静谧。
　　顿时，整座SHOPPING-MALL都乱了，各种尖叫找桌子躲避的游客。
　　对方似乎不懂行，扣着扳机不放，索菲耳音很好，几乎是数着对方的子弹数量，估摸着有60声枪响了，果然出现了停顿。
　　她冒头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一共有两个活人，一个在手忙脚乱换弹夹，还有一个刚刚换好。地上则又多了一具尸体，是地方在主路上守车断后的那人——应该是被包抄过来的安德森击毙的。
　　剩下的两个活口显然已经被封死了退往主路上车的后路，知道今天这一把抢劫踢到铁板上了，这边连换弹夹也来不及了。
　　于是其中一个立刻掏出手枪，扯过近处的艾薇挡在前面，然后叽里呱啦乱吼。另外一个没有劫持人质的人，继续死命换弹夹。他们的手法不够纯熟，心里又慌，总还要三秒钟的时间。
　　索菲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把MP7对准了还在换弹夹的那人——如果在他换完弹夹之后，试图抬起枪口瞄准自己，那么拼着艾薇被杀，索菲也只能抢先开枪了。
　　黑非洲的人，都是不要命的。绝对不会和港片或者游戏上演的那样，双方都拿枪对着对方的头，却对峙半晌不敢动手。他们只会赌一把同归于尽，或者对方被击中后没力气扣扳机、或者手一抖射歪了。
　　听到AKM弹夹卡榫那一声脆响的时候，索菲已经把红点对准了那人，只要对方敢抬起枪口……
　　恍惚之间，她看到安德森出现在对方的背后。
　　索菲大喜，再也不犹豫。
　　“FIRE!”
　　一边对着对讲机短促地命令，一边她率先扣动了扳机。
　　人质的威胁，没有起到效果。
　　刚装好AKM弹夹的歹徒，还没来得及抬高枪口，被索菲的三点射三发全中、连续打在胸口和肩颈，然后就胡乱扣着AKM的扳机倒下了。
　　死亡的子弹飞射出了六枚，才把死者反射抽搐的手指从扳机上弹开。
　　另外一边，用G-36的安德森利索一些，一枪打在劫持艾薇的黑人后脑勺上，瞬间解决了。
　　“啊——啊……啊！”艾薇抱着脑袋，无力地软倒在地，口吐白沫。最后那个劫持她的人，喷出来的脑浆和脑动脉血液，射了她一头一脸，从头发上淋漓地挂下来。
　　安德森怕还有人，从背后过去轻轻一把把艾薇拍晕，然后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先，另一只手单手提着G-36，快步跑回街口的保姆车位置。然后从车里拎出来一个2升装的大瓶矿泉水，满脑袋给艾薇洗了个头，才把妹子塞进车里。
　　索菲端着MP7碎步警惕地回到车旁，这才拿出手机主动报警。
　　其实从刚才AK枪响，巴宝莉家的店员就已经打电话了，世界杯期间安保还是相对比较密集的，仅仅两分钟就到了。
　　“把枪放下！我们是约翰内斯堡警方！”
　　“我们是观光客，刚才在店后门遇到抢劫，我们是正当防卫，这个男人是我们的保镖。”索菲用荷兰语尽量镇定地解释，双手没有握枪。
　　“你们？”
　　“受害人在车里，刚才她被劫了，吓晕了。”
　　另一旁的安德森也举起手，不卑不亢地说：“我的枪瞄准镜上有取证记录仪，开枪的时候会把瞄准镜内容都拍下来的。当时确实是紧急情况，死者拿手枪顶着我雇主的背心呢。”
　　黑人警官看了索菲和安德森的样子，似乎是练家子，也不敢造次。只是不忿他们添乱，还是就地问了一句：“你们凭什么持枪的！”
　　这话可让安德森有点火：“嘿！我们是有备案的安保公司！你们该问问为什么街头随便一伙人都有枪！而不是问我们！”
　　要是在中国或者美国，警官问谁有没有资格持枪，那也就罢了，毕竟哪些地方法律严格。就撒哈拉以南的老黑地盘，本来就差不多是无法之地了，不带枪谁活得下去。
　　黑人警官被问得黑脸一红：“行，先去指认现场拍照，然后跟我们回局子里一趟！”
　　安德森也不抵抗：“可以，不过我提醒你们，我们公司可是有规定的，我已经把瞄准记录仪里面的视频无线上传到云端了，我们头儿现在应该已经看见了。你要是指望拿走我的证据后删除数据黑我，不会有好果子的。”
　　黑人警官瞅了他两眼，心里更加发毛了：这伙人是什么组织？开枪还带在瞄准镜上装“行车记录仪”实时取证的？而且还是“云端秒同步”？
　　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
　　这边对峙着，另一边两个警员从小巷子里拐出来，走到长官面前，低低地耳语：“头儿，看过了，一共死了6个，5个带AKM重火力的，最后街口望风那个拿的手枪。死因里面，4个是爆头，还有2个胸腹肩颈多处中弹。连中多弹的那两个看伤口是9毫米派拉贝鲁姆手枪弹的，应该是冲锋枪3点射。”
　　其中一个警员头脑灵活点的，说完后总结性地邀功道：“我觉得就是十天前在东边便利店门口杀那对巴西客人的那伙人！”
　　长官听了，面露喜色微微点头：“说得好，回去查查那个案子的卷宗资料，并案处理！”
　　另一个先说话的、措辞相对技术、专业的警员有些木讷，等长官转过去了，才悄悄捅了捅同僚：“哥，怎么这么说？没逮到任何证据呢！”
　　“笨！那伙人没逮住，上头正火着呢。现在有凑上来的，把原先的无头命案多往他们身上凑两件，也是帮老大分摊指标！”
　　木讷者挠挠脑袋，有点明白自己为啥升迁慢了。
　　如此看来，这两个亚洲女人和白人保镖，应该不会有多大事儿，毕竟是为警局解决了几组凶手指标。
　　……
　　半个小时后，索维托区警局重案休息室，艾薇才呕吐着苏醒过来。
　　“索菲姐我要跟你友尽！那伙人叽里呱啦顶着我威胁，你居然就直接开枪了！要是那帮垃圾死的时候手指头抽搐一下，我不早完蛋了。”
　　另一边，安德森截过话头，帮当时下达开枪命令的索菲开脱着：“艾小姐，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水准，索菲当时的命令是最好的决定。现实不是拍电影，没那么多功夫让俩人拿着枪相互指定了还说半天台词的。如果那样，刚才你生还的几率只会更低！”
　　说这番话时，旁边还是有警员看着的，为的是防止他们串供。
　　按说这时候刚刚分开录完口供，还是不能见的，但是那个晕过去的妹子明显没动手只是受害者、受害者刚醒来时情绪非常不稳定，基于害怕得罪要客的可能性，索维托警局还是网开一面了。
　　艾薇还在撒气，拿拳头捶安德森，锤了几下觉得拳头疼，才住手了。安德森一点感觉都没有，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冷静地解释：
　　“艾小姐，您要有点生理常识：一个人如果死的时候抽搐，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彻底处理掉小脑、脑干、延髓等运动神经中枢、植物神经中枢、反射中枢……我们GSG-9的人，都受过专业训练的，要求100米内首发破坏上述生理组织。”
　　“当时我距离那个歹徒才十几米而已，怎么可能失手？按照操典，在面对多个敌人、而且敌人还没有全部完成举枪瞄准动作之前，我们就该当机立断……”
　　“而且从背后开枪是多好的体位？因为第一节颈椎骨在从后方被中间威力型枪弹打击下爆裂时，其碎片散射角度，会完美覆盖后脑勺和后颈的三大中枢，让我的子弹哪怕多偏离1-2公分也没关系，剩下的活儿碎骨头会帮我的子弹完成的。而如果是从前面打过去的话，空腔效应和碎骨助攻就没那么明显了。这都是每名GSG-9新兵用50颗死人脑袋练手、然后交给法医解剖得来的科学经验。你要相信科学……”
　　安德森解释了一会儿，正觉得口干舌燥呢。门口进来一个人，原来是海因茨少校亲自来保他们出去。
　　“你小子！惹那么大事儿，回去等着罚一个月薪水吧！”海因茨面无表情地训了一句，然后转向艾薇，用轻柔一些的语气说道，“顾总知道了，有点生气。他说过，不要‘毫无防备地脱离安保人员的视线’。艾小姐，回去等顾总亲自处理你吧。”
　　另一边，取证工作都已经做好了，确认是正当防卫，这伙人的身份也早就为警局所知。听说是德国队的随行人员被持枪抢劫，而且开枪的人都确实是GSG和GIGN退役的专业反恐人员，警方立刻就取保了。
　　一伙人开着保姆车回到酒店，然后被海因茨带到了顾莫杰面前。
　　顾莫杰本来刚刚在旁听勒夫和克林斯曼、石芸开技术讨论会。从海因茨那里听到警告，也没声张，自己回房等消息生闷气。
　　“安德森少尉，知道我为什么罚你么？服不服？”
　　“服……”
　　“那就是不服了！”顾莫杰粗暴打断、无奈叹息，“要不说你们德国人轴！你知道今天错在哪里么？为什么放两个女人单独进店你留在车上？不知道在黑人眼里，黄种人是出了名的不带枪？如果今天你紧跟着，说不定都不会出这种事。那伙人也不一定就真是亡命到为了一点小钱命都不要。还不是小艾钱财露白了、让那帮人以为干一票能活一辈子！你们是在引发对方的犯意！我请你们的目的，是让你杀人么？不是！请你的第一目的是让你吓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第二目的才是让你杀人！你今天的做法，像是一个GSG-9的人么？不！你就像一个钓鱼ZHI法、一心想勾引别人出手、然后反杀的闵松区查黑车POLICE！”
　　一个国家一年两万起枪杀案，可不是平均分配的。亡命徒也不是没脑子的虫族，也是会挑选对手的。别看在黑非洲平均一年被枪杀的人口只有百分之零点几，但是在东亚人里面，这个比例就陡增几十倍了。
　　关键在于，不能引诱别人犯罪。
　　今天艾薇不仅是两个亚裔女人出街的问题，更是她大手大脚在巴宝莉一下子买了几十样东西，财富露白了。
　　安德森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句话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海因茨少校解围，对着在场所有安保训话：“大家都要引以为戒，不能用在德国做事儿的惯性思维解决问题。要了解我们的新雇主的情况，和传统情况有什么不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好的细节，不要丢了GSG和KSK的脸！”
　　一群五大三粗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家伙，被狠狠训了一顿，然后解散干活。
　　顾莫杰也就不再多理会，把刚刚清洗干净的艾薇领回房间，关起门来单独训斥。
　　“我一碗水端平：虽然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和安德森的犯错程度差不多，但是你没他专业，所以这次我就不给你狠的了。被手枪顶背心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还没死，就自己反省反省吧。从今天起，不许在没有安保人员跟着的情况下，出现在户外场合。今天那六个黑鬼，都是被你挑逗害死的！再有犯，直接两罪并罚开除。”
　　训完话，顾莫杰把艾薇赶回妹子们的房间。他自己还得赶回去旁听石芸和克林斯曼他们的战术会议。


第二十九章 侮辱的就是肌肉记忆
　　顾莫杰处理安保人员反杀黑叔叔事件的同时，德国队从酒店方租的那间会议室里，激烈的讨论和数据模型分析，一直没有间断。
　　穆勒、克林斯曼、石芸、其他初音智能研究院派来的大数据工程师、分析师，以及克洛泽为首的德国队核心队员，都参加了这次会议。
　　石芸是个技术宅妹，要说对足球的喜爱，那是比较淡薄的，换做两年前，她根本就不看球。但是从09年下半年开始，自从初音智能研究院分出了“体育大数据”这个课题之后，她还是本着自己理科生的严谨，逼着自己做了很多高效的足球功课。
　　或许她依然不在乎足球怎么踢才好看，但她已经知道足球怎么踢会有效。
　　此刻，面对无数足球圈子里淫浸几十年的老油条，她一点也不怵地侃侃而谈：
　　“西班牙国家队的彻底崛起，是2008年的事情——这一点，不用我说大家也是很清楚的。那一次，正是西班牙在欧洲杯决赛中，1比0击败了你们德国队。
　　也正是那一年，他们一方面归化了巴西来的拉丁球员、主力后腰塞纳；另一方面也开始渐渐磨合整理新的战术。以巴塞罗那系为首的西甲豪门，也通过在联赛中高频次地锻炼新战术，然后将巴萨系的战术渐渐移植到国家队，形成了彻底成熟的新一代西班牙风格。
　　在我看来，其实西班牙实力最强的年份，是2009年。那一年巴塞罗那在欧冠联赛中的表现非常抢眼，而且有大量大比分胜出的淘汰赛，比08年欧洲杯西班牙队大量1比0的小比分胜利要好看的多。
　　虽然这一年西班牙国家队没有夺取联合会杯，但我认为那只是因为联赛对球员体能精力占用太多、大家没时间为国家队效力、而且联合会杯受重视程度不足而已，并不能说明实力问题。
　　到了今年，一方面是因为西班牙队的新战术渐渐被对手摸索到了一些模糊的适应、对抗手段；另一方面，西班牙队从09年磨合起来的黄金进攻组合、托雷斯和比利亚的双箭头，因为托雷斯在联赛里大伤初愈，状态下滑厉害。导致西班牙队整体进攻能力下滑严重，很多时候虽然赢了球，但是面对弱旅也往往只有1个进球的优势，拉不开比分——这都是托雷斯受伤带来的负面影响。
　　所以，今年的西班牙虽然仍是外界认为的头号夺冠热门，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至少比08年和09年要容易战胜一些。”
　　出于礼貌，勒夫和克洛泽这些人都选择了静静听石芸把这些老生常谈的铺场子话说完。演示的PPT也翻过去了七八页。
　　直到石芸停下喝水，勒夫才有点直接地指出：“石小姐，这些话我们大多数都认同，少数几个细节，我们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也没关系，不影响咱的合作。可是我想说的是：刚才那些好像和大数据没什么关系吧？我们用传统经验和分析手段，也能得出那些结论，对比赛也谈不上什么帮助。能不能快点儿进入干货？”
　　“当然，马上就进入干货，刚才那些只是铺垫。”石芸赶忙放下杯子，把PPT继续往后翻。
　　“我们毕竟不是专业搞足球的，而是从侧面进行数据与技术支持。所以后文我们会重点强调一两个和大数据紧密结合的战术点来展开。2008年起，那支西班牙队进行了很大的战术调整，有些是前人用过、西班牙人有选择地有机整合，但是也有个别是前人没怎么用过的。我们就挑那个独一无二的点来剖析。西班牙人这两年来前无古人的战术新特点，就是‘全场逼抢、丢球后就地反抢、扩大防御和进攻的纵深’，而从目前来看，世界各国已经有一点朦胧、模糊地应对策略，但总结得并不全面，队员的技术习惯和思维惯性，还没有达到反制西班牙人的高度上。”
　　克林斯曼和勒夫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
　　石芸受到了无形的鼓励，越说越快：“在传统足球领域，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进攻和防守方的争夺焦点，都在球门30米范围内展开。也就是从禁区前沿、到中场线之间，等距对半分的那个位置开始。每一次进攻方到达这个区域之后，面对的就是密集的阵地防守，而断球后一旦形成攻防转换，如果打成了防守反击的快攻，往往可以制造很好的机会，如果没有打成快攻，至少也会立刻推进到对方球门前30米的区段内。而中间这40米的区域，几乎没有反抢和阻挠，大部分时候都是带球和平通过。”
　　一个足球场，105米长。
　　禁区线距离底线只有16米5，再扩大一倍防御纵深，也就30米左右，两边都算上，则是60米。
　　也就是说，从A队密集防区到B队密集防区之间，有45米的距离，几乎是双方在一百多年的足球发展史中形成了约定俗成的惯性：
　　一旦进攻方的球被断了，就赶快回防，回到己方球门前30米，再密集防御。中间那45米，就让对方和平通过吧，也别费力气争来夺去的了。
　　“可是，在西班牙队那里，我们看到的是什么？他们利用了全世界足球队百年来的惯性思维，全场反抢。
　　原先我们的球员，思维惯性是这样的：敌方传球轨迹在你面前1-2米的距离上时，我们的球员会冲一冲，跑一跑，尝试断球。而如果传球轨迹距离球员站位3米，大部分球员就下意识觉得：这个球就算追了，也是断不到的，索性不追保存体力。毕竟一场足球要踢90分钟，不可能上来就把体力拼光。
　　防守方一百年来都这么想，进攻方也会形成惯性疲劳，渐渐地他们在通过中场时，传球会明显比攻防密集区更加漫不经心，不介意球从敌方面前两三米的地方划过，传球的球速也会更缓慢——因为惯性告诉他们，敌人为了保持体力，不会在这种没什么把握的情况下急冲刺出脚。
　　然后，西班牙式的‘在别人都不会出脚断球的情况下，出乎意料出脚断球’，就充分利用了大数据形成的惯性，频频断球、频频前场丢球后就地反抢。世界上其他国家面对他们，就会非常不适应。
　　所以，目前的世界杯赛场上，我们看到的是，西班牙人在用60米的防御纵深和进攻纵深，打其他球队30米的纵深。所以哪怕锋线无力，每场只能小胜一个球，但西班牙人的控球时间依然非常高，节奏引领非常强。”
　　石芸说到这里，列出了一大堆的数据模型，上面详尽地分析了几个方面：
　　比如，古往今来的世界杯历史上，有多少次传球是从防守方队员面前2米左右的距离划过的，但是防守队员因为惯性思维，愣是在有可能断一断的情况下，没出脚断球，而是选择了保存体力。
　　又比如，有多少次，是球在中场阶段快速通过时、从防守队员面前2米处划过、防守队员果断出脚，把球成功断下来了。
　　从最后的统计大数据模型看：
　　这种距离上，只要你出脚，断球成功率高达惊人的43%。
　　但是偏偏只有11%的机会，防守方选择了出脚。
　　所以，中场控场和反抢成功率低，很多时候并不是做不到，而是双方约定俗成了不出脚。
　　看完沉重的数据，连一直沉默的勒夫，都忍不住开口附和了：
　　“确实，这两年面对西班牙人的时候，我们都有这种朦胧的感觉，但是没像你们那样从心理学、大数据的角度分析地透彻。”
　　石芸微微一笑：“其实，我们在足球上肯定不如你们专业，就算发现了这个数据，也不一定知道怎么反制。即使是这个研究的选题，最初也是谷歌公司的‘体育大数据’试水，启发了我们。”
　　石芸说着，就把顾莫杰讲过的那个“谷歌体育大数据计划找人合作买下金州勇士队、在NBA里做实验”的故事，重新复述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点：
　　“其实，绝大多数NBA球员，难道不知道应该在‘敌方球员站在三分线外2米、起跳投三分球时’拦截防御么？不，他们知道。他们的大脑，是明确知道：如果对方选择远投，咱就要防御。
　　问题是，他们的脑子知道，他们的肌肉不知道。那些人已经形成了用‘肌肉记忆’和‘熟极而流’的惯性去打球。当大脑把防御的指令传达出去时，肌肉的兴奋程度根本跟不上。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大的关键，就是克服‘惯性思维’、克服‘肌肉记忆’，让球员在120分钟里，始终保持大脑可以指挥肌肉，不要被‘这个球不该出脚断’这种惯性思维左右。
　　在高尔夫球界，老虎伍兹为什么可以常霸这一领域这么多年？除了技术以外，我们的大数据就观察到他一个很优良的习惯：当他觉得在击球前被干扰了，或者风向风速、别的客观环境有微微变化，有可能影响击球结果时，他能够做到在挥杆挥到一半的时候，硬生生收住。
　　而世界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顶级高尔夫球选手，除了伍兹以外几乎没有。他们在最后两秒钟内的流畅动作，是几十年练下来熟极而流。大脑的用途，只在进入那个程序之前起作用。一旦进入最后两秒的挥杆，大脑已经指挥不动肌肉了。只有伍兹，他一直坚持不让自己进入‘肌肉记忆’，坚持让大脑始终直接指挥自己的身体。
　　这种情况，在很多靠苦练、靠囤积型人格取得成就的钢琴家、小提琴家那里也是如此。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们不需要钢琴家即兴太多，所以那种人不太容易被挑出来鞭尸。”
　　勒夫的眉头，丝毫没有因为石芸的讲解而散开，反而神色越来越凝重。
　　最后反而还是球队的头号前锋克洛泽有些看不下去了，居中劝解道：“石小姐，难道只有指望‘克服肌肉记忆’这种方式，来针对西班牙的战术么？那种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我们立刻培养针对性战术，只怕还容易做到一些。”
　　“不可以。”
　　这三个字，几乎是同时从石芸和勒夫嘴里吐出来的。
　　两人都惊讶的对看了一眼，然后勒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石芸说。
　　“看来，勒夫教练也看出来了——你们不能选择‘改变为另一种肌肉记忆’来作为对付西班牙人的对策。因为你们后面要面对的还有5场比赛，还不知道啥时候会遇到西班牙呢。如果你们的肌肉记忆变成‘适合对付西班牙’的模式，很可能在面对前面的其他对手时就遭遇麻烦了。远期来看，你们要做的，必须是‘破除肌肉记忆’，而不是‘重建另一种模式的肌肉记忆’。”
　　“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勒夫点点头，算是附和了。
　　“那就真有点麻烦了。”克洛泽无奈地耸耸肩，神色也更加郁闷。
　　“我觉得这事儿，可以分几步走。”这时候，场边一直不发言的克林斯曼开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包括勒夫在内，所有人都是很尊重克林斯曼的意见的。
　　“大家别在意，我现在只是顾问。大家觉得有道理，参考一下就行了。”克林斯曼也不拿大，先谦虚了两句，然后切入正题。
　　“首先，面对西班牙人，需要针对性训练的，主要是中场球员。所以全队其他十几个人不怎么需要调整。其次，考虑到‘两套肌肉记忆’的问题，我们可以把就地逼抢能力比较强、体力比较好的替补中场队员，先集中起来，进行针对性调整，争取让他们有20天的时间慢慢熟悉打西班牙的战术。而其他球员，暂时不进行大强度调整。
　　最后，我认为新战术会带来的最主要挑战，还不是习惯的问题，反而是因为加大防御和反击纵深后，球员的体能消耗进一步加大。如今这个时候再进行体能训练是不可能的，而且会让队员疲劳。但我们可以做到在遇到西班牙之前的那场比赛上，让主力球员多保持体力——前提当然是前一场的对手我们能轻松拿下。如果那一点都确保不了，就别想了。
　　至于‘怎么让球员破除肌肉记忆’这事儿，可以世界杯结束之后，慢慢再想。我相信我们德国队的队员都是高智商的存在，都不是‘如果不踢球就别的什么都没能耐做的人’，不然07、08年的时候，我也不会选你们这些人了。我希望德国队将来能够成为一只‘用脑子踢球’的球队。
　　随着大数据的渗透，双方的战术变化和升级趋势会越来越快。世界会越来越透明，先进战术被效法的周期会越来越短。我们不能再指望‘熟能生巧’的人了，我们要指望接受速度最快的人！这是我到初音俱乐部两个月的收获，也是我此前一年在美国的总结。希望，可以帮到大家。”


第三十章 节操神马的扔掉好了
　　散会了之后，已经是深夜了。石芸却还不能结束一天的工作，最后秘密留下勒夫和克林斯曼，说了几句。然后才疲惫地离开，进了顾莫杰的房间。
　　顾莫杰已经倒了一杯红酒，在那里等她。
　　“坐。”顾莫杰指了指床，然后把红酒递给石芸，“勒夫最后接受了么？”
　　“什……什么？”石芸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顾莫杰微微嗤笑了一声：“我面前还装什么，当然是NH14J了。”
　　石芸一口气把酒都喝完，似乎壮了胆子：“勒夫教练拒绝了。”
　　“你没告诉他，那种神经专注剂不会有任何体力帮助效果、也不在禁药的检查范围内么？这不是强化人体力的兴奋剂，而是让人大脑保持警惕用的。”
　　“我告诉他们了。但是，勒夫教练说，他不想冒风险为了一场比赛，让球员承担万一的神经紊乱副作用……对不起，顾总，是我无能。”石芸说着说着，浑身有些颤抖，用双手撑着床，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她也知道，那种秘密的新药，并不是初音系研发出来的。
　　但至少也是“初音体育大数据”的事业开始之后，初音方面花钱找了一些国内顶级生物制药高精尖企业委托发掘的。
　　注意，是发掘，而不是“发明”。
　　虽然从《专利法》的角度来说，“对现有物质的新用途发掘”，也属于一种发明。
　　那玩意儿已经出现了几年了，只不过一开始是医别的精神疾病用的。目前用在体育上，效果还不明显，看起来也没有非他命体系神经亢奋剂的‘药效衰退后更加萎靡’之类的副作用。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
　　从已知的角度来说，那种“让人吃了后几个小时内时刻保持警惕”的神经干扰机，吃多了的话，很容易导致精神性疾患，比如“受迫害妄想症”——
　　防人之心时刻保持，时间久了，可不就受迫害妄想了么。
　　“好了，我也就随口一问，别紧张。”顾莫杰扶住石芸的肩膀，有力地晃了晃，让她鼓起勇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自求多福吧。这次也是我们时间太仓促了，要是我当这个主教练，一定让队员铤而走险一次。”
　　学法律的人，就是要扣着法律的底限做人。法律允许他做到多坏的人、同时这么干又有利可图，就该把法律的每一寸底线吃干抹净。
　　不服？不服有种就去修法！别拿道德大棒唧唧歪歪。
　　在顾莫杰这里，道德就是一张草纸。
　　石芸对此自然只有沉默以对。顾莫杰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石芸缓缓喝下之后，才算放开了些紧张，迷茫地说道：“顾总，你觉得，我们在足球领域用大数据加速全人类的战术升级。这事儿和谷歌在篮球领域加速全人类战术升级，未来谁的成果会比较大呢？谁取得的利益会更多呢？”
　　顾莫杰放下杯子，点了一根雪茄，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喷出一口幽蓝的烟雾。
　　“我觉得，谷歌得到的实际好处，会比我们更多。但是足球界的战术升级周期，会比篮球界更快——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靠大数据升级战术、可以得到的‘胜利’利益比较小的原因。”
　　石芸美眸一闪，有些失望，又有些意外：“可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足球界，目前基本上还是白人和黄种人的天下。欧洲球队偶尔需要一两个速度型的选手，打防守反击或者快速回防，会有黑人的加盟。拉美球队，除了智利和阿根廷是白人，其他基本上都是黄种人混血。
　　白人和黄种人的智力水平是比较高的，所以出现新战术之后，如果被普及了，大家都可以一两年内从智力上跟上节奏适应。
　　而篮球，至今还是大片大片的黑鬼。比赛的比分大、偶然性小、短平快、对配合的要求不如足球。相比而言，在篮球里个人技术和身体素质是更重要的，所以黑人常年有用武之地。
　　但是黑人的智力水平是硬伤，如果谷歌公司把金州勇士队改造成功，全联盟其他靠肌肉记忆打球的黑鬼也许两三年都适应不过来。所以在黑鬼越多的运动里，智力革命型战术大创新的主导者，所能捞到的经济好处就越能多吃几年老本。”
　　顾莫杰的回答很恬淡，没有丝毫表情，冷酷得像一个思想家。
　　石芸这样的伪球迷，都觉得打了一个寒战：“唉……好像我们是在侮辱足球，这样真的好么……”
　　顾莫杰邪魅地一笑：“这是你想的么？谁让足球只要胜利呢。接受我们技术支持和大数据支持的球队，不一定可以踢得好看，但是一定会更加利落、更多地赢得比赛。”
　　观赏性？和顾莫杰有一毛钱关系？
　　他的战术，就像古龙或者吉川英治武侠小说里描绘的武功。
　　天地人法道一顿烘托描写，天下为剑。最后决斗，反而是居合一刀秒。
　　至于金庸梁羽生的花团锦簇招式描写，和顾莫杰没有关系。
　　见石芸依然没有解脱出来，顾莫杰最后下了一剂猛药。
　　“你要相信，我们是在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我顾某人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猫行狗道、狗行猫道的跟风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才能适合做啥，就看啥在风口上就一拥而上。
　　下场呢？马云都说了：‘中国人卖啥啥贱、买啥啥贵’。而有智之士只能是‘看到政府号召了，赶紧细软跑换地方’。
　　文化课，不该是‘成才的风口’。体育界、文艺界，也不能沦为智力残障人士的收容所。我们就要构建一个‘行行业业都得动脑子’的世界，吸引真正的人才回归本心，适合干啥就去干啥。
　　晏婴二桃杀三士，是因为他知道，田穰苴这样的人才，是不屑于和匹夫之勇为伍的。所以我们也要把智力残障的生物，从体育界和文艺界打扫干净。这样才能吸引真正的人才进来，让他们不至于因为‘我文化课成绩也不太差、去读体育太可惜了’这样的理由，而追逐风口。”
　　人工智能灭杀千万人工作岗位的时代，马上就要掀起高潮了。
　　人工智能创造出新的上千万工作岗位的时代，也会随之而来。
　　但是毫无疑问，被消灭掉的那些岗位，和即将创造出来的那些岗位，需要的并不是同一类人才。
　　这个星球上，马上有数以千万计的肌肉兽，会被顾莫杰像蝼蚁一样碾碎。要么去吃低保，要么选择和今天那群黑叔叔一样，铤而走险，然后被顾莫杰的保镖一个个爆头。
　　顾莫杰看那些蝼蚁，就像三体星人看地球人差不多：明知道你是蝼蚁，还是很认真地一只一只碾死。
　　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是动机：
　　三体星人这么干，是为了防止地球文明超越三体文明。而顾莫杰这么干，是为了加速人类的进化。
　　或许在这一股回光返照之中，有几个风口倒是会热几年，可以掏一点好处，不过顾莫杰并不打算去追逐那些风口。
　　比如，那些写兵王狗的网络小说，肯定会因为数以千万计的人渣被社会淘汰掉，心怀对旧时代的怀念，而被那些Loser订阅，大火一阵。但是谁都知道，看了兵王狗文的Loser，最终还是难逃在现实世界中被肉体淘汰的下场。
　　这是事实判断，和价值观无关。
　　……
　　此后几天，德国队紧急地备战着。初音体育大数据的员工，也在密切地搜集、建模、复盘，积累了大量大数据实战应用的经验，反过来修正了自身工作的重点。双方都觉得颇有收获。
　　6月24号的比赛，小组赛第三轮，德国队1:0小胜加纳，厄齐尔一发入魂搞定比赛。
　　因为初音绿城队买进的克洛泽，在此前一场比赛上染红牌了，所以本场禁赛。顾莫杰也就只在VIP包厢里面看了球，没有去挤主摄像席旁边最贵的位置。
　　他这样的身份，每进一次内场，对安保都是非常大的麻烦。
　　至此为止，历史并没怎么被改变。德国队该进的球还是进了，该赢的比赛还是赢了，被初音队买下的克洛泽，因为两场比赛没得上，至今本届只有1粒进球。
　　鉴于克洛泽此前在02、06两届世界杯普遍“进球数量多、进球含金量不高、普遍靠小组赛阶段屠弱旅刷分”的共性；跟着顾莫杰来的初音绿城队领队、职员都很是失望：
　　看来怕老板这1亿欧元的引援合同，是砸手里回不了本了。
　　连顾莫杰本人都有点动摇：那个32岁的德国老将，已经垂垂老矣？
　　果然中超还是只能吸引那些快退休、准备临了捞一笔的过气巨星么。
　　直到三天之后的6月27号，德国队在复赛中遇到了老对手英格兰队。克洛泽终于重新得到了上场的机会。
　　顾莫杰亲自订了主席台附近、也就是球场主转播区的位置，带着20个保镖和克林斯曼，把他团团围住，高调看球。
　　所有足球场，都有一个中轴线附近的主转播区，球场设计的时候，要求的是面对这个位置的灯光设计，综合眩光值应该是最低的，免得摄像机拍摄效果不好。所以理论上，在这里看球也是最舒服的，球票价格也非常昂贵。
　　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除非直播的时候把镜头切给场地对面的副摄像机；否则的话，在这里看球的人是不会被直播拍进去的——因为他们就坐在主摄像席机器旁边。
　　六七万人的白球衫、红球衫球迷当中，二十人一扎堆的墨镜黑西装，实在是很扎眼。
　　上场之前，顾莫杰还亲自接见了克洛泽。
　　“不要有压力，好好踢。英格兰这些球队，还没能力阻挡德国队的。如果没机会射门，就好好助攻。不管什么成绩，我相信我的1亿欧元投资。”
　　“谢谢！”饶是克洛泽很优雅，很冷静，也有些感动。
　　比赛开始了，置身事外的顾莫杰，也渐渐有了些激情。
　　这一届的很多老牌欧洲劲旅，都存在垂垂老矣、或者水土不服的困境，意大利小组赛就完蛋，英格兰也是疲态尽显，排名还不如同组的美国队。否则也不至于以C组小组第二身份出线、第一轮淘汰赛就碰德国队。
　　开场十几分钟，英格兰人竟然一次射门机会都没捞到。
　　倒是德国队频频进攻，抓住了节奏，厄齐尔、波多尔斯基和赫迪拉先后射门，一次被扑出，另两次则颇为刁钻，可惜都偏了。
　　“看这样子，英格兰人又要打防守反击，或者英式长传快攻了，真没劲。”顾莫杰喝了一口橙汁，对坐在他两侧的石芸和艾薇说道。
　　艾薇完全不懂球，只靠投老板所好临时恶补，石芸倒是算半个行家了，出言附和顾莫杰的看法，“我也觉得，脱节太严重了，中场几乎是放弃的。”
　　两人用中文聊着，旁边的保镖也不太听得懂。正在这时，英格兰队总算打起了一次像样的反击。
　　兰帕德一次快攻，最后捞到了射门的机会，可惜是远射，也偏出不少距离，德国队门将诺伊尔根本连扑救动作都不需要做出，直接就去捡球开大脚了。
　　诺伊尔一脚猛抽，直接从德国队小禁区里，抽到了英格兰队禁区里。大脚的力度，超乎了所有双方队员的想象——那已经是在吊英格兰队最后一排后卫的身后了。
　　开场后占着前锋位置、却始终没有射门的克洛泽，似乎一下子被激活了。
　　他用一种爆发的启动，瞬间压住了路线。
　　英格兰后卫沃克森反应慢了半拍，再想倚住对方的身位时，双方已经进入了禁区，而且处在一种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被吹点球的相对体位下。沃克森已经不敢做大动作，被克洛泽一个变向错开了。
　　单刀！
　　前面18分钟的比赛，克洛泽的一次未射、表现疲软、加上此前连续两场比赛没上的“历史记录”、以及克洛泽前面八年“只在世界杯小组赛阶段进球、进了淘汰赛就怂”的黑历史，让英国人对他彻底松懈了！
　　球落，射门，进了！
　　扮猪吃虎成功。
　　从德国队门将诺伊尔开大脚，到克洛泽射门，中间居然没有一次双方球员的触球。克洛泽的第一次触球，直接就是射门！诺伊尔直接把大脚从己方小禁区开出、在对方大禁区里弹了一下，然后落进对方小禁区，便等来了射门的一脚。
　　这个世界上，除了“守门员开大脚直接开进对方球门”以外，再也没有更干净利落的进球了。
　　值了！
　　克洛泽已经证明，他不是一个“只在世界杯小组赛时找弱旅屠分”的刷榜者。
　　英国队终于开始慌神了。十几分钟后，波多尔斯基为德国队再下一城。英格兰人剧烈收缩了防守，不再让沃克森一个人盯防“垂垂老矣”的克洛泽，而是把2号也分了过来夹防。
　　顾莫杰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克林斯曼商量道：“要不，让勒夫把克洛泽换下来吧？他打的就是突然性，被重点夹防之后就没意思了。别让他在球场上待太久，反而被人研究透。32岁的老将，为后面的比赛保存更好的体力更重要，反正这场比赛已经赢了。”
　　克林斯曼不太愿意干涉勒夫的决定，没有马上打电话。
　　压了十分钟，等中场休息，克林斯曼才走进休息室和勒夫聊了聊。
　　下半场，克洛泽没有出现在出场名单里。他在这场比赛中，比历史同期少跑了半个小时。
　　德国队4:1拿下了英格兰，没有什么悬念。
　　顾莫杰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第三十一章 扮猪吃虎就是最大的本事
　　在南非呆着无聊，顾莫杰也不可能只看德国队的比赛。
　　只不过，除了德国队的比赛之外，一般他就只在西班牙的比赛里出现在摄像区看台上，其他时候都只在VIP包厢里看球，为自己的保安减轻一点工作量，也为他自己的安全加几分保险。
　　石芸带着“初音体育大数据”的人员，在这次世界杯上，一场一场地抓取数据，做建模分析，还难得地与德国队的教练组深入探讨，学到了不少世界领先的经验，更重要的是把数据的解读与技术的剖析结合了起来，受益匪浅。
　　顾莫杰也不闲着，在这十几天里，除了远程控制一下国内的生意、做一些必要的处断之外，其余时候都不忘跟着专业的大数据工程师旁听学习。
　　作为老板，不必知道细节，但是自己手下每一门生意是怎么运作的，一定要不求甚解有个梗概，开阔一下思路。
　　那才是一个成功的老板。
　　德国队的第二轮淘汰赛，也就是四分之一决赛，在一周后的7月3号举行，4:0大胜了阿根廷。
　　被初音绿城队买下的克洛泽，竟然在这场比赛里连进两球！把个人在本届世界杯的进球总数，撑到了4个！距离他在此前两届每届5个的成绩，只差1个了！
　　而且，这一届的4个，有3个都是淘汰赛里打出来的。
　　在那场比赛里，或许是克林斯曼在上一场的意见，对勒夫起了作用，所以勒夫在针对克洛泽的排兵布阵上，也做出了重大调整：
　　反正克洛泽已经32岁了，体能跟不上全场比赛，不如预留一个换人名额给他，等下半场对方体能下降，再让满血的克洛泽上场。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微微的改变，但是并没有影响比赛的结果——另一个时空几乎每次打满全场的克洛泽，也不过在60多分钟的时候，才为德国队打进第二球。如今这一调整，反而让克洛泽少跑了45分钟，体能状态始终保持在了最好。
　　这倒不是顾莫杰追求如此，只能说是时势使然。
　　德国队在大数据的帮助之下，打法变得更加干脆，更加目标感强烈，不在乎习惯和传统。
　　在那场比赛中，因为状态更好，德国队本来明显有机会打阿根廷5比0，不过勒夫对克林斯曼和石芸的专业意见还是非常重视的，心里始终记着“和西班牙队打的时候、要强化纵深厚度、对球员体力消耗会超过预期，要让大家留力气”这个准绳。
　　所以3:0之后，勒夫让换上场的赫迪拉给全队带话：留着点力气，别拼了。最后，相当于90分钟的比赛，德国队全体队员真正花力气拼的，也就前70分钟，最后20分钟歇力划水来着。
　　一场世界杯的高强度对抗比赛，其实要五六天，甚至一整个星期，才能把打满全场的体能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具体需要多少时间，得看球员拼多狠、有没有打加时赛。
　　像半决赛和决赛之间只隔4天，其实是非常不利的，双方队员都不是在全盛状态下竞技。
　　现在，德国人少拼了20分钟体力，换算下来，一来一去几乎相当于是下一轮比赛前多休息了一两天。
　　这场比赛，让全球所有看客都调高了对德国队夺冠的预期：这支队伍，在小组赛里还打不出多牛逼的大比分，怎么进了淘汰赛，每次都是一言不合就屠对手4个球？这是要闹哪样！
　　另一边，被“初音体育大数据”预测为本届最大夺冠热门的西班牙队，也如期一路顺利前行。
　　但是每一轮赢得不多，都是1比0小胜，无论打谁都是1比0。
　　而且都是相持很久、上半场双方毫无建树，等到下半场，再让比利亚逮住机会来一个，把球队送进下一轮。
　　而去年的黄金双箭头另一成员托雷斯，已经根本不行了。
　　西班牙人的控球时间、中场纵深厚度，明显超越对手。进球效率，只能说有些低。
　　一切，都和“初音体育大数据”的战前分析，越来越吻合。
　　足球是圆的？
　　足球是圆的。
　　但是有了大数据，足球也会变得越来越可预测。
　　7月8号，如期而至。德国队对战西班牙的比赛，即将开始。
　　距离7月3号的德国队对阿根廷四分之一决赛，已经5天了。
　　距离7月4号西班牙对巴拉圭那场，则是4天。
　　德国队，天然就比西班牙人多休息了一天。
　　考虑到西班牙人全场跑完、德国人留力20分钟，实际上的体能差距，相当于2-3天休息差。
　　不过，西班牙人的“生物钟”更适合全场逼抢，他们的肌肉记忆，已经建立起来了。
　　德国人却不得不刻意针对性注意全场逼抢、大纵深攻防，场内的额外体能消耗，也会非常明显。
　　初音方面用大数据核算了一下，2天的休息差，堪堪让西德双方在“能不能执行全场逼抢、能执行到何种深度”这个问题上，打了个平手。
　　至于技术问题，只能留待真刀真枪的对拼了。
　　大数据的支持，终究只是为教练组提供一个更好的参谋，充其量也就是帮那些“本来就已经是世界前几名”的强队，冲一冲冠军。
　　真要是本身实力烂泥糊不上墙的球队，有了大数据照样然并卵。
　　顾莫杰的身影，第五次出现在内场的看台上。
　　从上一次德国对阿根廷的比赛，已经有转播录像，在克洛泽进球、乃至德国队取得重大突破的时候，把副转播的镜头给过顾莫杰几秒了。
　　一个冷峻挺拔的风衣男，在20个黑西装的簇拥下，第一次在全球电视镜头前露脸的时候，那些欧洲人还以为是意大利的黑手党老大、或者菲亚特的阿涅利家族派人去看球了。
　　后来谷歌了一下那张明显是东方人的脸，才知道这货就是初音老板顾莫杰。
　　这种待遇是非常难得的。
　　远的不说，就那场比赛里，世界杯直播方一共给了两个进球后的看台观众脸部特写。
　　一个是给顾莫杰，另一个是给墨克尔。
　　拜仁队和初音绿城队的交易还没有公布，但是潜伏的声势，已经造得非常充分了。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哪怕是不关心亚洲互联网的老派欧美普通大众，开始对顾莫杰这张脸熟悉起来——
　　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毕竟在中国随便挑一个网民，很懂互联网的，也不一定认得出拉里佩奇的脸。充其量，只有比尔盖茨、乔布斯、扎克伯格这三个人，可以做到在中国都被一半以上网民认出来。
　　……
　　比赛开场还有大半个小时，顾莫杰带着秘书艾薇和数据分析师石芸，提前进场找位子坐下。身边一水GSG和KSK出身的安保人员，团团把他围住。
　　不过，今天的情形却有些特别。
　　因为他发现这团黑漆漆的西装墨镜男规模，似乎比上次大了一倍！
　　“我什么时候请这么多保镖？是瓦耳特上校那里临时拿到更多指标了？”顾莫杰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回头问艾薇。
　　“诶？我也没听说消息啊，我去问问。”
　　艾薇闻言有些紧张，还以为自己是失职了。然而就在她要越过己方保镖的人群时，被靠边的安德森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乱来！那边不是我们的人。”安德森说着，对他旁边另外一个西装男歉意地点点头，用德语轻声抱歉了一句，“这妹子新来的，不懂事。”
　　对面的人也不说话，就微微地点头回礼。
　　就在这时，谜题解开了。
　　一个经常会在新闻联播上出现的胖胖的老女人，出现在这片看台旁的特别通道口。顾莫杰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德国首相墨克尔。
　　艾薇也顿时就萎了，缩到顾莫杰身后不敢造次。
　　“首相先……夫人……女士，没想到原来是您，真是荣幸。”
　　顾莫杰愣了愣神，还是大大方方凑上去，主动伸出手和墨克尔握了握手。
　　难怪这里的保镖看着都一个气场，原来人家是把GSG-9的正牌现役拉出来溜溜了。
　　“JAY，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真可惜，我们德国人年轻一辈里，没有出你，或者扎克伯格这样的人才。”
　　“首相女士过奖了，这怎么敢当。德国人民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或许只是在互联网领域不怎么在行。”
　　“前阵子你还来德国拜访了很久吧？可惜你一直没有官方行程，我也没邀请你聊一聊。还是很感谢你和保时捷、西门子那些企业的合作的。希望以后你能常来，多帮我们德国的企业发掘一下互补的产业。”
　　顾莫杰不忘捧场：“会有机会的，全球的市场正在进化，消费的升级肯定会带来差异化、定制化需求的爆棚。德国工业有世界上最好的机械精密度和工艺，只要配合上高效的智能再编程、定制化低成本技术，一定会焕发出新的活力的。”
　　墨克尔慈祥地笑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的智库分析过，德国的工业强大，是建立在第三次产业革命的基础上的，可惜，如今的互联网定制化、智能化时代，我们好像有点落后于节拍了。要想掌握未来，我们需要‘4.0’的工业体系。这里面，只要是能相互共赢的合作，我都会给最优惠的条件。”
　　两人和善地聊着，而比赛还没开始。为了交谈方便，双方把中间位置的安保挪出去，坐在了一起。顾莫杰身边的石芸被挪开，只有另一边坐着秘书艾薇。
　　艾薇的心跳得，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
　　“真的假的？不是做梦吧？德国首相居然在和顾总聊天！跟着顾总混，哪天是不是连美国总统都能见到了？”
　　一想到这儿，她几乎就要两腿之间一阵湿热，软倒在座位上了。幸好意志力让她强撑着，绝对不能失仪。
　　她知道，对面肯定有好几台直播方的长炮筒摄像机，把焦距拉到最远对着这儿呢。一旦比赛当中有需要，就会把画面切到这里来。
　　要是这时候失态，那就是直接在全球40亿世界杯观众面前丢人了。
　　真是忍得好辛苦。
　　艾薇所想，一点都不错。
　　这一幕幕，很快被对面副摄像席的长枪短炮给瞄准了。在本届世界杯上首次用上的无人机航拍转播，都被调动了起来，甚至有一架转播无人机，都居高临下把镜头对准了过来。
　　……
　　就在艾薇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时候，比赛终于开场了，让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她前所未有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比赛上，以转移自己的紧张。
　　她从来没有觉得，看球也这么有趣。
　　“咦？怎么那个克洛泽，今天又首发了？上一场不是说勒夫主教练已经看穿了克洛泽的使用方法、知道他只能和别人拼体力下降之后的半段么？这不科学呀！”
　　艾薇虽然不爱球，好歹这些天鞍前马后伺候顾莫杰，又和石芸同吃住，耳濡目染也是有点常识的。旁人念叨的战术，她多少也知道一点。
　　此刻看到不合预期的地方，自然也会在心里默默地碎碎念。
　　“还是勒夫又准备拿克洛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了？好像赛前是有各种渠道风声，说克洛泽体能不支只能打半场，难道是虚晃一枪？不管了，先看球。”
　　经过几天看球，艾薇这种外行人，都有点看出克洛泽的实力了。
　　真论球技，这个克洛泽绝对算不上世界顶级球星。
　　梅西C罗内马尔，一个个都可以爆掉克洛泽。
　　但是，那些人都太张扬，嚣张，一上场就会拉到很多仇恨值，被混凝土防守严防死守，任你本事通天也没法施展开。
　　克洛泽这家伙则胜在儒雅，低调。愣是能扮猪吃虎，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明明已经是世界杯最佳射手的有力竞争者了，敌人依然每每轻视他。
　　能够被人轻视，能够控好仇恨值，那也是一种本事。没输出几秒就被BOSS给OT了，绝对不是一个好DPS。
　　比赛一开场，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这场比赛的氛围，和此前德国队乃至西班牙队在本届世界杯中的任何一场其他比赛，都完全不一样。
　　西班牙和德国人的奔放或者说自信，都没表现出来，双方的开局都很谨慎。
　　“勒夫看来确实是加强了对中场的逼抢。西班牙人在中场拿球后的快速推进，明显比面对前两场的对手时，有所遏制！”艾薇心中如是默默想着。
　　在西班牙人的前两场比赛里面，虽然锋线无力，最后临门一脚太烂，除了比利亚谁都无法建功。
　　但不得不承认，此前的几场比赛中，西班牙人在推进到对方禁区前沿30米内之前，一切都是做得很好的。
　　今天这一场，西班牙人的推进被遏制住了。
　　看了一会儿比赛，墨克尔的表情也微微轻松了起来，似乎在期待着自己国家队的又一场胜利。
　　可惜，比赛绵亘地进行了20多分钟，西班牙人无力地陆续攻门三次，但德国人却一次有效地进攻都没组织起来。
　　“勒夫还是没能让队员掌握新战术的精髓啊！学了个四不像！”顾莫杰微微叹息了一声，用的是汉语，“幸好，还有时间，谁也不可能一遇到西班牙，就把战术模式切换过来的。”
　　墨克尔想问顾莫杰在说些什么，又不好直接问，最后还是靠身边的翻译。
　　听翻译说了顾莫杰的感慨，不怎么懂球的墨克尔也微微有些紧张。
　　“亲爱的JAY，你觉得我们德国队始终没有进攻，主要的问题在哪里呢？”
　　顾莫杰儒雅地回答：“勒夫确实加强了中场就地反抢，但是他没有让手下人抓住中场控场的精髓——反抢不是光抢人、人盯人。还要抢线，要封死对方相互之间传球的路线。目前看来，德国队的‘生物钟’和‘肌肉记忆’还是没有彻底扭过来，至少在这前20分钟里，我没看到他们断线。”


第三十二章 肌肉时刻丧钟响
　　勒夫作为主教练，当然知道自己的球员正在场上犯着什么错误。
　　这几天的针对性训练里面，他不是没有强调过“盯线”的重要性。
　　德国队和“初音体育大数据”的核心合作，不就是“敌人的传球从身边过时，要形成习惯伸一伸腿、拼死急加速跑两步”么？
　　结果到了执行层，跑是跑了，但是一不小心又战术走样。
　　变成了敌人带球后，跟着敌人疯狂围追堵截；却没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观察敌人可能的传球路线。
　　实战和训练，终究是不一样的。
　　勒夫抓住每一次有球员在他这边掷界外球的机会，面授机宜用德语吼叫着，慢慢地，才有几个中场核心渐渐进入状态了。
　　20多分钟的时候，德国队终于逮到了第一次有威胁的射门机会。而且双方的控球权时间比，也从西班牙人占比达到65%的峰值之后，开始回落。
　　控球时间差距缩短，就说明新战术磨合渐渐有效了。
　　30分钟过后，双方又是各自一轮有威胁的射门进攻，而后各自的比赛态度都更加慎重起来。中场的抢断和反抢越来越多，双方都把防御纵深拉到了赛场中间，突破到对方球门前30米内的机会，都开始变得少起来。
　　双方的数据，有缓缓趋同的趋势，比赛的精彩程度，却越来越乏味，只剩下中场的拼抢、截断，心浮气躁。
　　一点不懂球的墨克尔，都看出问题来了。
　　“JAY，你觉得现在形势怎么样？”
　　“勒夫的战术开始被队员适应起来了，这就是一个好现象。至少西班牙人会越来越浮躁，而且被习惯牵着走——人在心情浮躁的时候，肯定愿意相信经验，而不是每次都一事一办专门用脑子好好思考。足球场上本来就瞬息万变，越浮躁，遭遇出其不意的打击时，就会愈发难以适应。”
　　墨克尔咂摸了一下顾莫杰的说法，觉得完全就是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
　　好吧，也许对方就是想当一把好好先生呢，这样赌对赌错都不得罪人，也不丢脸。
　　墨克尔这么认为，也就不和顾莫杰聊球了。
　　……
　　比赛又激烈地厮杀了一会儿，时间超过了35分钟，大约在37、38的样子。
　　算上伤停补时，距离上半场结束也只有不满10分钟了。
　　西班牙队主力后卫普约尔，心中越来越轻松。他看着旁边不远处的德国队老迈前锋克洛泽，以及更远处和自己一起随时可以盯防克洛泽的巴塞罗那队友皮克，一股安心便油然而生。
　　说别人是老将，普约尔自己其实也是老将，也是32岁的人了。
　　体能和伤病的问题，克洛泽有，普约尔同样也有。
　　他还准备这个赛季的西甲比赛打完后，去接受膝盖旧伤手术，把增生错位的软骨切除掉。
　　但是，前面38分钟的比赛，普约尔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是轻松的——西班牙人，主要在断线，德国人，主要在抢点。
　　抢点的人，要时刻紧逼，敌快我快，体力消耗非常巨大。而断线的话，如果带球的时候跑不过敌人，只要自己的传球路数没有被封死，轻轻一脚把球出了，敌人就得跑断腿。
　　德国人在最初20多分钟里，体力消耗比西班牙人大多了。
　　“对方应该不行了吧，上半场也没几分钟了，让他们把力气烧干，下半场拉出空当，等比利亚建功吧。德国人也是够毒，居然把比利亚防得这么死。”普约尔心中暗暗想道，愈发用习惯和本能去挥洒踢球了。
　　“噗～”地一下，德国队前锋穆勒在追了带球的西班牙中场伊涅斯塔跑了20几米后，伊涅斯塔在快被追上时轻轻一捅，把球回敲给了后卫皮克。
　　然后穆勒这20多米加速跑就白追了。
　　南非的七月，正是严冬。普约尔隔着二十多米远，都能看到穆勒追球失败后，嘴里猛烈喷出的大口白气。
　　“哼，连前锋都这样逼抢，不惜体力，也是醉了。”普约尔心中冷笑。
　　伊涅斯塔把球传出来后，西班牙人连续在后场倒脚了五六次，普约尔本人也参与了其中两脚。他们倒也不是后场玩火，而是发现德国人中场逼抢后，觉得有必要把德国人再调动得大范围一些、松散一些。
　　五六脚之后，德国中场大将波多尔斯基总算是点线并用，和三个队友四打三、拼着N多体力消耗，把西班牙人的球断回来了。然后德国队立刻全体前压，准备打一次进攻。
　　“德国人总算都出来了！身后有空档了！”几个西班牙人不怒反喜，觉得德国人被调动了。
　　眼看着七八个德国队员过了中场，波多尔斯基的球也从右路，带到了前场距离西班牙球门30米左右的距离上。
　　但是波多尔斯基面前并没有好的传球角度，也无人接应，只好横向略微回传，敲给中路的赫迪拉。
　　按说，在距离球门30米左右的地方，无威胁的横向回传，是不太有敌人想到拼死拦截的。
　　然而，就在此刻，普约尔看到了机会。
　　波多尔斯基的横传，在从他面前3米左右的位置划过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我断！”他拼着膝盖剧痛，爆烈地两步猛突，把波多尔斯基的传球铲断了下来，然后一下子扫给了旁边的队友皮克。
　　皮克带着球快速往前突进，普约尔的膝盖在疼痛稍稍舒缓之后，也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说起来长，其实这一切也就在三秒钟内完成的。
　　“趁德国人没有回防之前，打出一次快攻！比利亚，这次可别让大伙儿失望了！”
　　皮克带着球，有球的队员奔跑自然是比较慢的；所以普约尔虽然起步晚，仅仅2秒钟后就反超了队友皮克，皮克眼见普约尔那边更空旷，想也没想就是一脚传球。
　　西式突然抢断加地面快攻配合，这半个多月来西班牙队已经很熟练了。
　　不用经过大脑，光凭肌肉记忆都能踢出来。
　　普约尔已经摆出了停球的姿势，就等着皮球自动撞到他腿上。然而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白影一闪而过，插到了他和皮克之间的球路上。
　　“什么？德国人什么时候也改前场断线了？这不科学！”
　　11号！克洛泽！
　　那个人畜无害了40分钟，看上去垂垂老矣体力不足的家伙！
　　他不是一开始已经疲于断点、断着断着跑不动了么？难道那都是装出来的？
　　德国人不是只会抢点，不会断线的么？难道也是装出来的？
　　那一瞬间的断球冲刺，克洛泽绝对比15秒前普约尔的冲刺冲得还猛！
　　“快回防！”普约尔和皮克不假思索地往回猛跑。而他们身后的队友，似乎还在为这一波快攻冲锋，起码比他们俩人慢几秒钟才能反应过来。
　　被单刀了！
　　只有皮克和普约尔在拼死追赶克洛泽。虽然他们仗着不带球的速度优势，在追了一秒钟之后，就确保其距离底线的纵向距离，并不比克洛泽更远。
　　但是，因为他们是被断线的，所以横向距离都离开克洛泽5米以上。
　　没法形成包夹了。
　　克洛泽在进入禁区线两三米之后，轻轻把球挑了起来。
　　门将卡西利亚斯微微跳动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是挑球吧？不能出击！
　　确实不是挑球过人，但是，那也足够让卡西利亚斯的起跳节奏被打乱了。面对单刀，15码处的射门，并不需要多牛逼的技术。
　　要是真不进，也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心理素质问题和发挥问题。
　　可惜，上帝都没有保佑西班牙。
　　这一届的德国队，很年轻，很多队友是07、08年被克林斯曼招进来的。没有世界杯经验，遇到苦战容易畏首畏脚。
　　但是，年轻和浮躁这些标签背后，不包括克洛泽。
　　那是一个已经打过三届世界杯的三朝元老、在世界杯里进了15个球的奇迹，已经追平了世界杯最多进球数记录了。
　　要是克洛泽在世界杯上的心理素质还不够硬，那地球上就没人硬了。
　　挑射，进了！
　　1比0！
　　半场欢腾！
　　连球场的大屏幕，都用英语和其他语言打出了致敬的字幕：“新的世界纪录诞生了！米罗斯拉夫·克洛泽，16球！”
　　全世界的体育频道解说员，也疯狂嘶吼：“世界杯个人进球16球！克洛泽打破了罗纳尔多的世界杯15球总进球纪录数！新的世界纪录诞生了！让我们记住这个历史的时刻！”
　　球场内，墨克尔首相也欢呼地站起来，忘情地拥抱了一下顾莫杰。
　　肌肉兽的时代，陨落了。
　　恰好这时候副转播的镜头给到了这里，然后全世界有40亿人看到了这个令人瞠目的一幕：
　　德国首相给了旁边一个墨镜男帅哥熊抱，然而墨镜帅男下意识一脸嫌弃地往后躲。
　　因为上一场和阿根廷的比赛，40亿球迷都知道这个24岁周岁的英朗帅男是谁。此刻，关于他霸气捭阖的传说，进一步甚嚣尘上了。
　　……
　　“果然，战术配合型的球队，一旦陷入‘靠肌肉记忆踢球’，死是迟早的事。”
　　顾莫杰等墨克尔坐回椅子上，然后拿出一张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眼镜，一边用英语冷冷地说。
　　“怎么说怎么说？分析分析呗，这场咱是不是赢定了？”顾莫杰的预言成功之后，墨克尔再也不敢当他是“好好先生”，顾莫杰说啥，墨克尔都要刨根问底。
　　顾莫杰有时候都在想：这么真性情的人，怎么当上德国首相的？
　　“很简单，这个世界上的强队，我们简单分为三类。
　　第一类，叫个人技术型，比如巴西、阿根廷；
　　第二类叫体能速度型，比如某些非洲强队，或者东亚的日韩——虽然体能速度型往往是别的都做不到的时候才选的路子，这个路线没什么特别强的世界强队。
　　第三类，就是战术配合型——没有超级球星，但是整体拧成一股绳，战斗力就是强。
　　很不幸，西班牙目前的实力，靠的就是战术配合型，是打法制胜。德国队也是战术配合型，不用我多说。
　　所有另外两类球队，靠肌肉记忆打球，都还有希望。唯独战术配合型球队，要是靠肌肉记忆，就必死无疑——你见过用脑子作战的人，不带脑子的下场么？”
　　墨克尔听了顾莫杰的分析，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这就是你弄的那个、传说中将大数据用在体育上的成果么？”
　　“算不上成果，这只是一个试验品。”顾莫杰很谦虚。
　　微调一下世界杯冠军，这种小打小闹，确实只能叫试验品。
　　要想“渡劫大成”，怎么也得是“把中国队拉进世界杯”对吧。
　　顾莫杰给墨克尔解惑了几个问题之后，上半场如期结束了。
　　中场休息易地再战，西班牙人的战术，明显有些混乱了。
　　西班牙人的“控场不进球、拖时间耗体力”战术，是建立在0比0的前提下的。都已经落后了，再这么耗着，就彻底不成样了，渐渐地打法就有些散乱。
　　幸好仗着本身底子还在，配合熟极而流，倒也没给德国队更多机会。
　　另一段历史上，原本西班牙人在45-60分钟这段时间里，狠狠打了七八波进攻，而德国人只有两波。
　　现在西班牙人的进攻硬生生从8次降低到了3次，明显是节奏混乱的错。
　　德国队的托尼克洛斯，在70分钟左右时，逮住一波反击，利用西班牙人的心浮气躁，再下一城。而后西班牙队拼死靠赎罪心态的普约尔一次反击，总算扳回一球。
　　可惜，那已经是80分钟时候的事情了，此后西班牙人再也没有什么机会，反而是因为躁进被德国人频频打出险情。
　　最后，比赛定格在2比1，西班牙人完蛋了。
　　……
　　5天之后的世界杯决赛，反而没有这一场这么沉闷。历史上西班牙式老调的“拖时间控球最后小胜一球”的打法，也不可能再出现在决赛中。
　　2010年的地球上，用全场断线的战术的，终究只有西班牙一家。
　　哪怕是德国队，也只是在面对西班牙这个特定对手的时候，才用用这一招。遇到其他对手，依然做回那个传统的德国队。
　　在欧洲本土的近两年比赛中，德国队本身就不怵荷兰，只要双方都发挥出实力，也就没什么问题。
　　德国队和荷兰队打了一场全攻全守的犀利比赛。或许是运气使然，托马斯穆勒率先破门后，让双方都加快了节奏，也让荷兰人的防御有些松动。
　　最后，比分也定格在2:1。
　　克洛泽倒是没有再捞到进球，或许是和西班牙人的一战中，这位32岁的老将拼得太狠，体力透支太严重、状态明显下降吧。始终没能在世界杯决赛里取得进球，或许是一个遗憾。但相比于已经拿到世界杯最多进球数球员这个头衔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而对于顾莫杰来说，站在他的角度，那一圈欧洲之行中，给俱乐部身上花的2亿多欧元，已经够本了。
　　世界杯历史进球数最多的球员，现在在中超踢球！
　　仅仅这一句话，就够全世界至少10亿原先不关心互联网的人，现在也知道世界上有一家名叫初音集团的互联网公司，而且老板叫顾莫杰。
　　这种跨圈的品牌传达效应，在互联网小圈子里砸再多广告费，也不一定换得来。


第三十三章 花大钱给咱当陪练
　　德国队夺得世界杯，这一条新闻固然是7月12号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会霸屏众多电视、报纸、网媒头条的存在。
　　包括其各类周边、分析、评论员文章，也足够成为一场媒体盛宴，在全世界范围内解决掉数十万名媒体人的工作。
　　“来自中国的互联网大亨顾莫杰，与德国首相墨克尔同台看球，墨克尔虚心求教态度诚恳，德国队前主教练克林斯曼陪同。”
　　“初音集团疑似与德国队有神秘合作，至今尚不明朗！”
　　“神秘保时捷概念豪车现身约翰内斯堡！全球仅此一辆别无分店。近日有多位约翰内斯堡索维托区顶级酒店安保人员爆料证实：前几天多次出现在约翰内斯堡街头的超级豪车、一辆打着保时捷标志，但不属于任何保时捷已知车型的超静音混合动力跑车，正是即将成为中国首富的初音集团总裁顾莫杰的座驾。酒店安保人员出于为顾客保密的需求，在世界杯结束、初音系住客离境之前，未能公布上述信息。本报今日独家爆料！”
　　以上这些信息，好歹还仅仅只是7月12号和7月13号两天，出现在全球媒体上的。
　　再往后，爆炸性新闻就更加猛烈了。
　　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挖了出来，然后震惊得全世界一愣一愣的。
　　……
　　7月14号，在德国队休整完成、准备离开南非的当天，一大早举办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很诚恳地公布了德国国家队与“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下属机构“体育大数据应用所”的深度合作内容。
　　包括临时返聘初音绿城队主教练克林斯曼作为德国国家队世界杯期间特别顾问、延揽初音体育大数据的算法工程师、数据分析师若干，担任战术数据分析和参谋工作。
　　发布会上，德国人非常仗义地给了初音方面的技术代表石芸5分钟时间，概括地讲述了初音体育大数据的成就，还选了3个记者问题让石芸回答。
　　石芸下台之后，最后的总结陈词机会留给了顾莫杰本人，他更是高屋建瓴地挥洒了一通看法，把全场媒体都镇住了。
　　“原来墨克尔总理在看台上那番虚心求教的举动，是在谈这个问题？！不太可能吧？”
　　全世界所有的媒体，在那一刻，都是如此猜想。
　　初音体育大数据，究竟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会这么逆天？所谓的“消灭肌肉记忆获利”的远景，怎么明明听不懂，又感觉好高大上的样子？
　　原本，发布会在顾莫杰陈词之后，并没有打算给下面的记者留时间提问。毕竟顾莫杰不是新闻发言人，他的时间宝贵，也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
　　但是记者们实在太热情了，挡都挡不住。
　　“顾先生，我是ESPN的记者，请问……”
　　“我是路透社……”
　　为了争夺，CNN的差点揍了BBC的，ESPN的几乎干翻路透社。为了维持秩序，最后还是新闻发布会举办方动用了保安隔开记者，挑了两个人提问。
　　“只有两次机会，顾先生的时间非常宝贵！不配合的，我们只能强行请出去了！”
　　一番恐吓之下，记者们怨念地安静了下来。
　　“顾先生您好，我是ESPN的记者理查德森·艾克曼，非常荣幸向您提问。请问您在初音体育大数据取得现在的成绩之后，下一步想让这块业务向什么方向发展呢？这不涉及商业机密吧？”
　　顾莫杰毫不介意，轻蔑而温暖地微笑了一下。
　　轻蔑，似乎是因为地球人已经没谁可以“总有刁民想害朕”了。
　　温暖，是因为地球人已经没有人是他的竞争对手了……或许，这是媒体人的错觉吧。
　　“当然不是商业机密，我完全可以告诉大家。”他和煦而平缓地说着，一点都没有藏掖，“下一步，初音体育大数据，会进一步把体育大数据和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算法结合。争取在未来几年里，率先攻克智力型竞技领域。”
　　“智力型竞技？比如……下国际象棋么？”
　　“这算不算第二个问题机会？”
　　“呃……当然不算，如果您不方便，就算了。”
　　“好吧，给你个机会，不过这句话回答完，你就该闭嘴了——国际象棋，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攻克了，是被暴力算法，和人工智能完全没有关系。所以，这位先生你该去补习一下科技常识。我们初音要攻克的，至少也是围棋——这项运动，对暴力算法来说，还太遥远，所以我们会用人工智能解决。具体的路线图，你就别问了，我不会在这里公布的。”
　　ESPN的记者已经是满怀侥幸地被打发走了，能问这么多，他已经觉得很荣幸。
　　第二个机会，留给了一个妹子。
　　“顾先生您好，我是CNN的拉克丝·简，请问您在初音体育大数据取得成果之后，对同行或者说业界，有什么想表示的么？”
　　“想对同行说什么？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在这个星球上，这一细分领域，至今还没有同行！”
　　顾莫杰的回答，引来了哄堂大笑。也把那个微微有些不怀好意、想给初音拉仇恨的女记者，窘得有点难受。
　　不过，等大家笑完，顾莫杰还是凌空做出了个虚拍女记者脑门的手势，安抚说：“好吧，满足你。我想，如果非要找一个同行，我只能要对我的老朋友拉里佩奇说：嘿！活计，你动作该快一点了。还不赶紧把你的金州勇士队买下来，然后赶紧把专门为新战术选秀选来的超级新人王斯蒂芬库里，培养成全联盟最强的三分球杀手！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是美国人先用大数据把篮球运动改造好，还是其他国家先用大数据把足球运动改造好。或者说，将来看谁先把围棋运动改造好。”
　　顾莫杰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博得满场大笑。
　　美国人向来自大，很多美国人连地球上有哪些主要国家都不知道。在他们心里，地球上只有“美国”和“其他国家”这两个分类。顾莫杰轻轻松松一句话，就俨然站在了“全世界除了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代言人”的位置上。
　　“没想到这个东方的超级富豪，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
　　“不过说话真的好霸气，轻描淡写就扛旗了！‘其他国家’就这么‘被代表’了么？”
　　镁光灯如潮闪烁。
　　毫无疑问，这一段话，会比别的科技新闻曝光率高出百倍，全球50亿人都会被迫从电视、网络、电台、任何渠道看到顾莫杰的宣言。
　　初音集团，这是要彻底搞定了中国国内的对手、转而把重心移像全面国际化了么？
　　谁知道呢。反正目前来看，腾讯已经没有任何方面明显占优了。更多方面初音有、腾讯没有，但腾讯也赖着没死。
　　说重心彻底国际化，或许还差一年半载的火候。
　　但是逼格名声先狠狠刷起来，总归是没错的。
　　经此一役，世界上认识顾莫杰的人，已经远远超出了认识扎克伯格的人数了吧。
　　……
　　可惜，这样的新闻，依然不足以描述这一波狂潮的全部，就在德国队飞回国的次日，更多后续猛料爆了出来。
　　这次的主动爆料人是初音绿城俱乐部。
　　顾莫杰在连夜从南非约翰内斯堡、经12个小时飞回钱塘之后，在钱塘本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的内容，是高调宣布：初音绿城俱乐部，从4、5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签约引援，从拜仁慕尼黑和AC米兰两大俱乐部，引入了克洛泽、加图索、亨特拉尔、席尔瓦四大球星。
　　还要加上克林斯曼带来的德国教练组。
　　这四个人里面，“中场发动机”加图索的实力其实还是有的，但是从广告效应来说，着实是买亏了——谁让意大利鱼腩竟然小组赛就直接嗝屁了。上届世界杯冠军，连出线都出不了。
　　处于倒数第二的买卖，应该算荷兰前锋亨特拉尔。不过这家伙好歹跟着荷兰队混到了一个世界杯亚军，而且7场比赛下来也捞到了两个进球。虽然在荷兰队内没法和罗本、斯内德这些绝对进攻主力相比，但也算是“荷兰第三前锋”了。加之AC米兰卖他的价钱也不贵、他在A米本身这一年半状态都不好，也算物有所值。
　　巴西队后防组织绝对主力席尔瓦，绝对是值四五千万欧元的，巴西队成绩虽然不好，也就让初音保本。
　　最后，1亿欧元的克洛泽，从广告来说，绝对买赚了。
　　因为顾莫杰买到了一个本届世界杯的金靴奖得主回来，也买回了一个世界杯历史进球总数的世界纪录回来。同时，这人还是世界杯夺冠球队的头号射手。
　　无数金灿灿的光环，加上1亿欧元这个力压C罗9400万欧元的挑战眼球数字，顿时让全世界几十亿人的眼珠子，都死死黏在这条新闻上，抠不下来了。
　　全世界原本有谁知道中国足球的顶级联赛叫“中超联赛”的？为什么不是中甲？中国还有资格用“超”的么？
　　这些念头，起码是欧美主流世界十几亿人原本的想法，但是现在愣是硬生生被掰直了。
　　连拜仁慕尼黑俱乐部，都有些后悔了！
　　拜仁不是不知道，克洛泽是世界杯杀手、联赛温吞水的性子。问题是，克洛泽已经32岁了，谁都以为他这届状态肯定不如28岁那届，联赛也没几年好踢就要退役了。
　　这个节骨眼上，1亿欧元拍出来，哪怕是有损逼格的中国联赛，看在钱的份上也就转了。
　　连克洛泽自己，之所以答应转回，也是看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没几年了、新老板能够给他世界杯前多休息两个月、调整好状态才是最重要的”这一原因，才洒洒水来了初音。
　　谁知道克洛泽特么的居然逆势上扬了！一个28岁的时候，都没在世界杯淘汰赛阶段打进两个球的家伙，居然在32岁的时候，在淘汰赛打进了5个球！
　　简直是哔了狗了！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一切都是命呐。
　　相比于德甲、意甲的失落，中超联赛整个联赛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顾莫杰此举，已经不仅仅是为球队本身做广告了，还顺便仙及鸡犬。
　　连整个中超联赛、中国足协，这一鸡一犬，都被顾莫杰给带掣提携了。
　　发布会当天，年初因为足协出事儿、而被从水运运管中心火线调动来的韦注席，就亲自谦逊地给顾莫杰打电话贺喜。顾莫杰也不至于不给面子，言语之中还是很客气的表示能配合的都配合。
　　经过这一番公示，全中国的政商体圈子，都知道顾莫杰一开始说的“3年砸50亿人民币，包办亚冠冠军”的话绝对不是虚言。
　　顾莫杰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坑！
　　光引援买教练，拢共就20亿人民币花下去了。后面两年阵容调整、球员薪酬、固定开支，可不能花光50亿？
　　听说，在广市，许佳印听了这个新闻就掀桌子了，气得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还找了马化腾，两个人咬着牙摊派，硬生生挤兑着马化腾也额外拿出了10个亿，准备搏一搏足球。
　　恒达地产那么大的招牌，放出去的话是能被同行打脸的么？
　　问题是，有钱了上哪儿再去找人引援呢？外国顶级明星，那也是要脸的，俱乐部也是要脸的。
　　处理过气老龄球星到“第三世界俱乐部”，这种说法好歹还是情有可原。
　　要是直接把当红主力卖掉，光是逼格的掉价，都赔不回来呐！
　　就算今天许佳印揣1亿5欧元，跑皇马家，然后买C罗，人家C罗肯自降逼格来么？
　　如果非要找30来岁的“中老年过气巨星”，这世上还真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克洛泽相提并论的“中老年过气巨星”？
　　南美那些顶级球星，球技好的30岁过气明星当然不少。但一个两个私生活都不太好，一出名就逛夜店，早就淘虚了身子。
　　当年的小罗，30岁根本踢不了球跟梦游似的。哪能和克洛泽那种始终只和自己老婆过日子、懂得保养状态的人相提并论？
　　所以，许佳印也只能揣着钱随便脑补脑补，弄点儿相对次货的角色进来。
　　听闻许佳印的引援计划后，顾莫杰的反应是这样的：
　　“啥？许佳印也买了5000+欧元级别的外援？还一买好几个？没事没事儿。我怕？我怎么会怕，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我还怕克洛泽、亨特拉尔在我这里呆两年后状态下降呢。现在有人给找陪练，稍微提升一下竞技对抗度，好事儿呐！”


第三十四章 神仙太多认不全
　　顾莫杰去南非看了20天的球，亲身近距离体验了体育大数据的运作。
　　叶维伦就在钱塘留守，为初音智能跑了20天的地皮。
　　毕竟，留守钱塘的圈子里，初音集团还真拿不出其他够分量的高层，和一水儿的区/市官僚打交道。
　　时间线回拨到6月20号。
　　经过一周的勘察了解，叶维伦心里已经有点儿底了。
　　……
　　这是一个明媚、又有点炎热的早晨。
　　韩明顶着黑眼圈，九点半才来上班。他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精力不太好，步入仕途十几年，才做到明州国土局、土地利用处的处长。
　　昨天半夜，有荷兰队对日本队的比赛，他自以为“爱国”地赶点看荷兰人是怎么屠小日本的，结果最后拖了半天打出个死气沉沉的1比0，凌晨四点多才闷气地睡下。
　　作为公仆，为了这种“爱国”的事情，上班迟到一个多小时，也不叫个事儿吧？
　　打着哈欠，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摇曳扭臀的女秘书立刻过来，恭恭敬敬把一份东西交到他面前。
　　“啥？”韩明很不爽，心说女秘书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自己才刚坐下，都没喝两杯茶磕点瓜子缓缓神，就让审批东西了。
　　女秘书也知道领导没进入状态呢，细声细气地说：“局长亲自交代过来的事情，说是跨海大桥区块那边的地，先把招标文件做起来，然后让咱找好围标单位……”
　　“喔，招标啊。”韩明有口无心地答应着，面上倒是条件反射地摆出一副肃然表忠心的神情。
　　其实林局长压根儿就不在，摆这个脸也没人看见。韩明纯粹是二鬼子混太久，入戏太深了。
　　表情很认真，心里其实还是慢吞吞的。
　　谁都知道，在中国要搞一个项目，批个地，法律上一水儿的“考察、选址、立项、环评、总评、方案审查、消设审批、人防审批、XX许可证、YY许可证、ZZ许可证……”
　　每一个环节，法律规定最快的是7个工作日办妥，慢一点的45个工作日、60个工作日的也不少。一个厂子开起来，30多个环节批完，两年批好不算短，三年批好不算长。
　　法律给了韩明45天办这件事儿，要是不用足了期限，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多找活儿干了么。
　　他扫了一眼文件的大致情况，是让他再弄一块汽车产业城的工业用地，胃口倒是老大，动辄几千亩地。
　　“李叔福的吉利基地，也就三期总共批了4000亩地吧？这给谁的地？这么大胃口？”
　　韩明一开始看到那么大的阵仗，心里是有点发毛的，觉得肯定是牛逼到不行的大客户，还想用心加急办一下。
　　等看到最后面，发现了一个问题，推卸塞责的心思又起来了——要的地方太大，都已经在原来给吉利的产业区块外头了。
　　地方土地部门，在规划一个新的产业区块的时候，不可能只给龙头企业规划，同时也要规划配套。比如吉利拿了4000亩造整车，额外还得预留800亩给未来可能入驻的轮胎厂、500亩给轴承厂、300亩给万向节、车玻璃厂……等等。
　　所以一个4000亩的龙头企业进来，再弄五六千的配套预留规划，都是很常见的。一般情况下，有新的企业进来，只要配套预留区塞得下，土地利用处就直接做土地招标文件，后续开搞，能为配套企业省下两三个月时间。
　　然而，林局长给他留的那个要求里面，也是一份至少4000亩的整块地。如此一来，当初给吉利规划时的配套区，剩下部分全部塞给这个单子也不够用了。
　　“这个事情我们利用处一家做不成的嘛！要等规划处那边先把规划弄出来，然后才能在规划基础上做招标文件嘛！不然规划处改了，我们不是无用功！”
　　韩明如此碎碎念，随便批复了几个字，让秘书把东西拿给下面的科长们和具体办事编纂商务文件的。
　　然后他心里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坐办公室里，打开“初音视频客户端”看了半天球赛精彩回放、又去初见公众号和初音门户网上看了各种球评文章，中间还午睡了两个多钟头，处长大人的快乐一天就过去了。
　　两天无话，第三天一早，出差归来的林局一上班，就火急火燎把韩明喊去了。
　　都没让秘书通知，直接打内线电话的。
　　这些天每天后半夜两场球的韩明，精神正差着呢，一听屁颠屁颠就去了。
　　“林局好，您有什么吩咐？”
　　“星期一交办你那个土地招标文件，做得怎么样了？围标单位找了么？”
　　韩明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事情要坏。
　　林局居然盯这么紧？不是说至少7个工作日的么？就是去年李叔福来的时候，都没催这么紧的待遇吧？
　　幸亏韩明毕竟是老油条，领导问话，当然不能说事儿还没办。
　　“已经在办了，基本上都好了，就是规划处老刘那边规划都没定稿，我这里商务文件也不能最终敲死……等老刘那边一好，我这里最多两天……哦不一天，就给您拿出扎扎实实的东西！”
　　死道友不死贫道吧，这种时候，当然是推一个“前置环节”的替罪羊出来，拉领导的仇恨值了。
　　何况这两年上头就有个副局要退了，他和规划处的刘处都盯着那个位子呢，这时候在局长面前给对方下点眼药，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尽管实际上，这种说辞很站不住脚。
　　因为商务招标文件和土地规划细节，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做完才能做另一个的——同一块地方，规划处画出来一条长方形的地块，卖15万一亩起拍价，难道画成正方形或者圆形，售价就要飙升或者猛降不成？就算有微调，很多通用性的工作商务文件编订环节也是可以提前做起来的。
　　只不过，一般衙门里习惯等前面彻底敲定，后面才开始动手。宁可让顾客多等一个月，也不让自己多费事半小时修修改改。
　　可惜，下一秒钟林局的回话，就让韩明如堕冰窟。
　　“小刘那边不是已经做好了么！昨天就把规划交给我了！你怎么办事的，居然都不知道。”
　　韩明手足无措：“啥……啥……我我，他没告诉我！”
　　韩明彻底震惊了：那么大的地块规划，老刘不是向来没45天拿不出手的么？怎么会3天就……简直见了鬼了！
　　“你不会自己主动问！”
　　“我……我星期一下班的时候问了。”
　　见韩明还在狡辩，林局彻底怒了：“那为啥星期二、星期三不每天问一次！”
　　每天问一次？！我靠，这是什么超级大客户，需要这么高的待遇？
　　韩明彻底哑口无言了。林局也不再和他废话，立刻一个电话，把规划处的刘处喊来。
　　“小刘，你们到底怎么个情况？”
　　“啊？”刘处在林局面前看着很老实，很憨厚肯干的样子。
　　“我说韩明怎么都不知道你们这边已经规划完了！”
　　刘处摸摸脑袋，憨厚地说：“喔，林局，真对不住，我……我前天晚上和手下人加班到凌晨2点，做好了邮件发给您，才回去睡觉的。当时想韩老弟肯定已经睡了，就没好意思打扰他。谁知第二天一起来，都忘了昨天有没和他说过了……这事儿是我不好！”
　　“谁说凌晨2点我已经睡了！2点我还在看球呢！”韩明在心里恶狠狠地念了一句。
　　当然，这句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除非他这辈子已经不想干了。
　　林局也知道眼下是办事情要紧，所以还算顾全大局，没准备先追究责任，当下打住了话头：
　　“好了，现在也不说了。韩明你立刻回去，让你手下人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先给我看看，然后根据小刘那边的规划，修改一下。”
　　韩明哪里拿得出东西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骂了一顿手下科长科员，全员立刻扑上来，按照刘处那边的规划出招标文件，然后把去年给吉利汽车用过的招标文件稍微改了几个名字数字，先去给林局过目。
　　但愿林局看不仔细，能躲过这一顿怒火吧。
　　正在这时，韩明手下一个科长，正写商务文件呢，拿过规划处的规划文件正要抄一些文字，一眼就看到了一条令人震惊地消息：
　　“啊！这块地的规划项目，是给保时捷初音智能车项目用的！就是这两天在网络视频上很火的那款南非约翰内斯堡街头的全球最牛混动超跑么！”
　　“啥？”韩明一下子血冲脑壳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夺过那个写文科长手上的文件——这些文件刚才还是他亲自拿回来的，但是因为被领导训了心乱如麻，所以走过来的路上根本一眼都没看。
　　“初音智能投资的项目！初音智能出资35亿欧元，买下保时捷汽车45%股份、另出资5亿欧元，进行技术研发改造。另合资若干亿建新厂区，中德合作造智能电动车/混动车！”
　　韩明一阵晕眩，歇斯底里又压着声音：“刘臣你阴我！”
　　刘臣当然是规划处刘处的名字了。
　　土地局里的规划处人员，当然会在规划一块地皮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知道这块地的用途、是拟定给谁规划的——虽然理论上后面还要经过招标，不一定会被拟定的客户买到，但在围标的实际情况下，十有八九是不会出错的。
　　真有不懂事儿、以为是公开招标，就愣头愣脑进来截胡便宜地皮的商人，未来几年建起了厂子，在本地也不会好过。工商税务卫生安全环保消防……政府总有手段让愣头青欲仙欲死到倒闭。
　　但是，土地利用处的人，在写商务文件的时候，就不一定可以知道拟定用地者的信息了！他们是双盲的！就算知道，也是从规划处那里了解过来的情况。
　　而刘臣愣是“人畜无害”地没提醒他！明显是对方想利用这次的事情，让林局心里留下一个坏印象。
　　早知道是初音智能投资的项目，借他韩明一百个胆，也不敢在这事儿上拖延时间呐！
　　……
　　十几分钟后，韩明磕磕碰碰回到林局的办公室。
　　可惜他冀希望的“林局随便扫两眼”的情况，没有出现。
　　林局是一句话一句话地在细看！连那些用了几百次都没换过的套话，都在仔细地看！
　　韩明的冷汗涔涔而下。
　　“啪！”林局一拍桌子，把文件丢在韩明脸上，“这就是你们三天半时间弄出来的S！连吉利项目的名字都有没改完的——你说说，这个‘用于生产国际顶级品牌轿车’的用地产业用途，后面跟的概述，怎么一看都是沃尔沃的！保时捷的逼格就这么低！”
　　韩明彻底要哭出来了，这都神马事啊！他认识林局20年了，压根没见过林局有这么认真过。
　　林局也不发火了，用左手微微发抖着摘掉眼镜，然后把铅笔往桌上重重一砸。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项目，唐市长顶着酒精肝，亲自陪初音集团的叶总喝了好几顿。你就是这么给我惹祸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什么意思？只要弄进来，一年就是几十个亿的税收！
　　从此以后，只要保时捷品牌造智能车，全世界的保时捷智能车都要从这个基地生产！
　　你知不知道，钱塘那边现在还在疯狂和我们抢！我们要让初音跟吉利放一块儿、弄到跨海大桥园区。钱塘那边呢？萧山新规划的江东工业园，哪怕初音要上万亩的地，都能要多少给多少！
　　费列罗巧克力厂、EOS快编3D打印设备、初音西门子智能工业机器人，好几个厂子都被江东工业园各种优惠、5年免税、N多退税拉走了。要是这个汽车厂拉不过来，唐市长气得肝疼你负责！”
　　林局骂了半晌，哆嗦得有些厉害，赶紧从衣兜里掏降压药。
　　规划处的刘处恰到好处地拿出一份东西：“林局，这事儿我和韩明都有责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儿，我们也知道他们时间紧，做规划的时候，把商务文件修改重点都列出来了，复制进去套路一下，也没多久。咱今天再加个班，群策群力把这事儿过了！”
　　林局吃下降压药，刚刚喝了口水，听了刘处这话，顿时心情好了，一看规划处的额外杀手锏，顿时眉花眼笑。
　　“还是你小刘办事儿靠谱！老陈退了之后，我看就是你了！”
　　刘处当然是拼命谦逊，而韩明眼前一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第三十五章 波音级的待遇
　　赶了几个加班，一个局里两个处，十几个员工彻夜不眠，总算是把土地招标文件和围标单位搞明白了。
　　林局也是松了口气，虽然中间多隔了一个周末，比唐市长要求的日子晚了，但毕竟还是赶上了。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经此一遭，多多少少也证明：法律规定给土地局两个月完成的活儿，赶一赶三天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招标文件上，给的那块工业园区出让底价，是40万一亩，围标方到时候会象征性举牌两次做做样子，哄抬个几千块单价。只要初音智能肯把厂子开过来，到时候成交价绝对不会超过42万。
　　在林局心里，这已经是吐血良心价了。
　　2010年年中，国内的地价普遍比09年的谷底状态回升了一点，但也没到2008年崩盘之前的最高峰，还差那么几个百分点。
　　圈内明眼人估摸着，总要再涨几个月，到“金九银十”才能彻底回来。
　　工业用地的价钱涨跌，固然和商业、住宅用地的波动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多多少少也是经济大形势的反映。
　　如今，在没有高速、河运、铁路过境的内陆省份农村，一亩工业用地只要五六万块钱就能搞定。内陆基建好点儿的地方，二三十里地就能见着铁路或者高速的，就能要到十几万。
　　要是沿海省份工厂遍地、海港便捷、产业配套集群形成规模的地方，那就不好说了。
　　三十万一亩的工业用地，是最最低的。区位好的、相对近郊的，百八十万也是有的（城里造工厂就别想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城市什么时候就扩张到郊区工厂边上了。就算一百万一亩地，换算成住宅用地，楼面价也才1500块一平米。
　　在明州国土局，去年新规划出来的跨海大桥区块工业区，运输便捷程度可谓是无以复加：明沪高速直接穿过地块，旁边一伸腿就能到北仑港、舟山港。距离富庶的县城市区也就几公里。
　　要是真基建彻底做好了，那片地按照80万一亩批出去，绝对是轻轻松松。稍微捂一捂，破百万也不是做不到。
　　可当时国土局愣是围标做局，最后50万底价、54万的成交价，出给了吉利的李叔福。
　　往事历历在目，至今还不到半年。
　　林局作为经手人，自然知道那块地上，政府是赔钱贱卖了。
　　但是一想到沃尔沃汽车这种国际大牌，从此都在这块园区里生产、同样的地皮，在吉利手上对本市工业布局、利税缴纳的重大拉动，土地上稍微赔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店大欺客，客大欺店。企业和政府，谁求着谁，还是要看谁的盘面大。
　　比如大到波音公司这种咖位，只要露出一点风声：说华盛顿州工会太强大、企业降低人力成本很困难。
　　美国国内立刻会有经济不发达的州，跑出来上蹿下跳撺掇着波音公司搬迁。
　　比如南卡州，原先的州法律上既没有免除企业所得税，也没有免除个人所得税的条款。听说了波音的异动之后，愣是为波音公司专门立了一部《波音税法》，特事特办：
　　波音公司及其员工，在南卡州的一切收入，可以免去个人所得税与企业所得税两项州税（联邦税不能免，那是美国联邦政府的权限。）
　　然后波音公司就把26万人的生产基地，从西雅图搬到了南卡州。为南卡州拉动了上百万就业岗位。那一届立了《波音税法专案》的州长，也在此后民调中支持率飙升、连选连任。
　　美国当然是法治国家，但是美国也是可以为一家大企业专门立一部法的。（德国也有《大众法》，2007年之前一度以此法防止大众股权被圈外资本收购。）
　　平心而论，美帝人民当然不愿意被资本家骑在头上拉翔撒尿。
　　但是，如果生成这坨翔的那顿饭菜，是从别的州的人民嘴里夺过来的，就另当别论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南卡州的法律，只要爱南卡州的人民就行了，管什么华盛顿州的死活。
　　政治，从来就是辣么功利。
　　波音公司在道琼斯的市值，是1300多亿美元。顾莫杰的初音集团，实际实力也已经不遑多让。
　　唐市长堂堂五品大员，肯拼着酒精肝继续和叶维伦喝，也就不足为奇了。
　　……
　　酒局，考察，谈判，压价。钱塘和明州这两座省内经济体第一、第二的地级市，展开了强力的公关，争夺初音把工厂开到自己的辖区内。
　　叶维伦被顾莫杰交代的砍价大计，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远的不说，单说钱塘湾跨海大桥园区这里，本来顾莫杰要求叶维伦只要砍得比吉利汽车拿到的地皮稍微便宜一点就好，谁知明州国土局的人都没等初音开口，直接就是一刀比“去年最低成交价”还砍去30%地价！
　　钱塘这边，市和区两级也是不遗余力，愣是把江东工业园的地皮杀成了血葫芦价，再降不好降了，就玩“允许打包转配”。
　　这一番争夺下来，那头世界杯都已经结束了，顾莫杰都回国了。
　　听说了初音体育大数据和初音足球俱乐部的双重牛逼利好，在钱塘恹恹了一两年的宋老板，都打鸡血一样复活了。
　　宋老板从来没想到，把俱乐部卖给初音，能刷出这么多逼格。就凭顾莫杰给他在“初音绿城队”这个名字后头，留了“绿城”这两个字，宋老板就该感恩戴德了。
　　没说的，宋老板投桃报李，加入到了帮初音运作的圈子里。
　　就像历史上三年后，他帮马云在钱塘城西弄“淘宝城”一样。
　　顾莫杰就引援克洛泽、加图索、席尔瓦的事情，开了新闻发布会后，第二天宋老板就亲自找上门来说合了。
　　宋老板一见顾莫杰，就是开门见山：
　　“小顾！我帮你和阿伦说合过了。我看还是江东工业园比较优惠！地皮已经杀到30万一亩了。还有5年全免税、2年减半征，从2013年开始算起！就是说你的厂子开到2020年，才开始全额缴税！上头准了，只要你把费列罗工厂、西门子机器人、EOS快编3D打印、保时捷智能车，统统打包放进江东工业区。就是给你批2万亩地都没问题！”
　　“啥？2万亩？这我怎么吃得下！”顾莫杰一听就惊了。
　　保时捷智能车，可能用得掉4000亩地。别的费列罗工厂，1000多亩就顶天了。另外两项也差不多，都不是土地资源密集型。
　　直接来2万亩，最多用掉8千，其他可不都是转手给二道配套了么？
　　宋老板这时候才来得及停下来喝口茶：“蔡市长、张区长都亲自发话了，剩下1万2千亩你转手倒给高端汽配基地，还是别的用途，随你便，只要相关产业、技术含量够高端、足够解决就业就好。他们总不能因为明州给了吉利几千亩汽配配套厂的转手倒腾指标，他就不给吧？你怕重复建设，另外好好规划就行。”
　　仅仅相隔三四十公里的两块工业区，要是把轮胎厂、轴承厂啥的都造两波，那就太浪费了。所以理论上，吉利汽车已经在钱塘湾工业区弄过的配套，江东工业区这边就不该再给地皮。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多给地皮已经是变相留企业的筹码了，谁还管配套上有没有必要？
　　这些土地，本来也就是江滩、荒地、偶尔有耕地也是手续处理好置换好的。多贱卖一亩，也只是政府变相白送几十万钱罢了。
　　江东工业区西面，隔一条钱塘江，就是钱塘市区的下沙区块了。那里有大学城、有产业园区、新兴住宅区。地面价至少已经三千一平米了。就算江东工业园因为一条江而贬值数成，工业地基准价百万以上一亩，还是要的。
　　顾莫杰心算了一下，钱塘市为了留住他的全部产业基地，这块土地上让利就有100多个亿人民币。
　　未来7年的减免税，加起来也不遑百多亿折现了。
　　前前后后，这两个地级市，都愿意出到两三百亿人民币的未来总预期成本，留住初音系的工厂。
　　乍一看，吓死人。
　　细思：多么？其实也中规中矩。
　　费列罗巧克力，去年一年全球销售额是83亿欧元。给意大利政府的各种纳税，七八亿欧元。换算成人民币，一年也有60亿了。
　　顾莫杰的新巧克力工厂，2013年预期年产5万吨巧克力，覆盖费列罗品牌的亚太区市场。光这一个，一年为市政府纳税十几亿人民币是肯定的了。
　　顾莫杰手头有4个这样的产业，而且保时捷基地的利益肯定比费列罗还大几倍。
　　为了未来每年40多亿的源源不断细水长流的剪羊毛收益，一次性让出两三百亿的非现金利益，多么？
　　如果嫌多，自然有别的地方政府来抢。
　　所以这个价码，其实是多个地方政府充分博弈之后开出来的。
　　除了给地皮，地方政府还一力担保：初音的产业园区只要建起来，每一期都可以得到充分的及时价值评估、并且得到第一时间的抵押融资，确保初音系开发这些项目的资金充裕。
　　一直软件为主、不怎么搞实业的顾莫杰，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搞搞实体经济，只要足够高精尖，就能拿到那么多金融支持。
　　……
　　数日之后，林局被唐市长喊去了，唐市的脸色很难看。
　　“小林呐，知道老蔡那边，让江东工业园最后给顾莫杰的地皮开价，是多少钱一亩不？”
　　“多……多少？”
　　“26万一亩！你最后压个38万，还得瑟了？觉得很低了？我跟叶维伦喝的酒，都特么白喝了！”
　　林局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26！钱塘人太不仗义了，这是掀桌子让谁都没得赚呢！”
　　唐市余怒未消：“你以为就钱塘人的事儿？吴兴、姑苏、秀州，都听到风声挤进来了，都想把顾莫杰引到他们的开发区去。就算没钱塘人的26万一亩，也轮不到你。你呀你，国土局这两年的工作，不扎实呐。”
　　“唐市您教训得是，我回去……一定好好整改！”
　　林局不敢出大气，就唯唯诺诺领了一顿教训，好不容易才捏把汗出来了。
　　功课最后还是白做了！
　　虽然事情和他没啥关系，但他下意识还是找到了迁怒的人。
　　一回局里，一番运作，手续齐备。
　　然后熬夜看世界杯的韩明，就一撸到底变成科员了。
　　“呦，这不是韩处长么。”韩明收拾东西换办公桌的当口，被过来溜达的刘臣瞅见了，还不忘过来撩拨一下。
　　韩明僵笑了一下，却又不敢怎么样。等到刘臣走远了，才对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小人得志。”
　　他在国土系统这么些年，最后还是愣没想明白：钱塘那些同行，究竟是怎么算的账？这么血拼着杀，最后真能让财政赚回来？
　　都已经是科员了，他也不怕再掉。没有原则性错误，林局还能开除他不成？这里终究是铁饭碗。业务性错误，是不打紧的。
　　心里想不明白，吃午饭的时候他胆子也奓了，逮着林局，就凑上去坐一块儿求教。旁观看到的人，都被韩明的胆子震惊了。
　　林局一开始有些不自在，看清了韩明的神色，也就没在乎。
　　把一个处长撸到底，还不许人稍微发发牢骚，这种做事做绝的态度，倒也不是林局的风格。撸人毕竟也是平息上风的怒火，对失败做个检讨。
　　“林局，你撸我，我也不冤，认了。我就是想不明白，怎么算都不能把条件算这么贱。就初音系那四个厂子，值得么！赚的回来么！就算赚得回来，谁不知道一个地方做十年，就到头调任了。”
　　林局没有开口，只顾自己吃饭，静静想了十几秒，喝口汤，才搭理他。
　　“韩明，你这叫不会算账！初音系进来，好处就只是这点税收？所以说你们国土局的人不如钱塘同行会做生意！”
　　林局说着，忍不住就是一拍桌子。
　　“初音进来，已经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差距了，会让整个国家觉得你这座城市升值了。懂不懂？知不知道啥叫‘整座城市升值’？西雅图有波音，有微软，所以西雅图升值了。洛杉矶有好莱坞，旧金山有硅谷，纽约有华尔街，所以这些城市升值了！”
　　林局疾言厉色说了一些，短促而有力，也不多废话。
　　一流强国输入意识形态，二流强国输出资本，三流强国输出产品。
　　三流企业打听到哪里造了地铁，过去囤地盖房。
　　二流企业打听哪里还没造地铁，先去囤便宜地，然后花几十亿请政府把地铁盖到他的地皮边上。
　　一流企业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政府造地铁、等着房企囤地盖房子，然后白送钱白送地白送房，请它搬到那个区块去，让整座城市升值。
　　后世马云的淘宝城，尚且如此，何况顾莫杰的初音呢。
　　要不，为什么那么多地方政府热衷于退钱制造地王呢。
　　就算地王本身赚不回来，出一块地王至少可以让周边还攥在政府手里的地和楼涨上好几成。
　　可惜，如今才2010年，想明白这番道理的官僚，还不是很多。而韩明恰恰是被抓了术业不专攻的反面典型。
　　“夏虫不可语冰！”林局甩下一句话，饭也没胃口吃完了，就甩下韩明自顾自走了。


第三十六章 如火如荼
　　天下之大，招商引资的项目，有批完地几年还一抔土都看不见的；也有批地一个月马上打地基准备起楼的。
　　初音集团的项目，显然一贯属于后者。
　　钱到位了，政策支持到位了，在中国盖房子就不叫个事儿。
　　一个星期一层楼往上窜的项目，在资金充裕的承包方那里，比比皆是。
　　将近八千亩地的初音四大产业基地，在萧山江东工业区如火如荼地开工了。光是大蓝翔的挖掘机推土机夯桩机，从天上看去就是密密麻麻以百计。
　　2010年的江东工业区，还是比较蛮荒的（2006年才开始规划），只有一些造塑胶管道、注塑机械、汽配刹车片的乡镇小厂。
　　如果没有顾莫杰的出现，别说江东工业园区，就是整个萧山经济技术开发区，十二五期间平均每年的新增招商引资量也不过是外资6亿美元、内资25亿人民币。
　　如今初音一把就投进来超过整个区政府五年计划招商引资的量，不被奉若上帝那才怪了。
　　总规划105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区，一次性腾出14平方公里给初音系，那就不叫个事儿。（只有5平方公里是造初音自己的产业，其他将来都转给入驻的配套产业链企业。）区招商局的口号是：一切向波音看齐。
　　初音系除了掏了一开始全额买地的钱，加上少许一期工程的准备投入，后面的资金问题就全部被宋老板背后的各大银行团包了，将来几年里可以慢慢还。
　　反正在中国的地产界，拿到地先抵押一遍钱、盖了房子再分段抵押这种活儿，地产商早就干得不亦乐乎。
　　趁着眼下住宅和商铺还没火起来，宋老板的绿城地产早就有些产能过剩停工待业。眼下顾莫杰这里捅出这么大一个单子，尽管是建厂房，宋老板依然很热心地扑上来。
　　做人要知恩图报，顾莫杰买了他的足球队，还把足球队的品牌逼格刷得这么高。未来十年抱紧顾莫杰的粗大腿、直到宋老板自己退休，那就对了。
　　宋老板给顾莫杰的清单，是暑假结束之前，园区道路基础管线水电供应先搞定，明年交付第一期土建、待内装。2012年交付最后一期土建。
　　总而言之，大的进程就是不耽误初音智能部分产业2012年年中先投入使用、最晚到2013年元旦整个项目彻底投产。
　　这个速度完全在顾莫杰计划内，甚至3D打印设备厂区还比原定快了一点。
　　而宋老板在这个生意中，自然也是少不了夹带私货的——他早早在江东工业区规划面积周边的地方，囤了几块商业和住宅用地，就等这边兴旺起来、地价升值后，带动提前预屯的住宅地涨价。
　　这笔生意里面，少不得最终也要给顾莫杰上供几成。这都是圈子里的行规，宋老板要是敢独吞，下次他就没机会和顾莫杰合作了——
　　历史上，“淘宝城”周边提前拿下的地，最后开发完也得给淘宝员工单独7折优惠，就是这个道理。不然马云爸爸下次就不来了。
　　亲自巡视了好几天，掌握了方方面面的大概情况，顾莫杰也就放心了，把具体工作承包给宋老板，初音方面只分段审计结果。
　　顾莫杰走的是“空军”路线，趴坑里刨食儿的生意，不是他的本行，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
　　话分两头，却说初音智能的实体基地，正如火如荼建设着；这边顾莫杰本人的工作重心，在世界杯结束之后，很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
　　自从2008年初音原创买下传奇影业、2009年买下工业光魔后，首部100%全部由初音系制作的顶级国际大片，终于到上映的日子了。
　　众所周知，这部片子的名字，叫做《盗梦空间》；
　　直到上个月月底，片子的后期制作才算彻底完工。
　　这片子是2009年7月到11月开机的，拍了四五个月，后期制作和剪接又用了半年多，着实是克里斯托弗诺兰的毕生心血之作。
　　工业光魔正是2009年11月～12月搬迁到中国国内的。当时其选址暂且放在了钱塘的滨江动漫产业城，和初音系原来自有的做动画片团队放在一起。
　　所以，《盗梦空间》也是实打实地第一部“100%后期特效制作在中国本土完成”的顶级大片。
　　100%中资的传奇影业拍摄，100%中资的工业光魔后期，100%中资的初音娱乐国内发行，这要是再享受不到最顶级的国产片优待，这个星球也不用混了。
　　《盗梦空间》在北美的发行，当然还是交给传奇影业的老主顾华纳。
　　至于全球其他市场，一部分由华纳牵头联络各国本土发行商，主要是欧洲和南美市场。东南亚和日韩系则是初音娱乐第一次尝试自筹渠道、打开局面。
　　克里斯托弗·诺兰，才完工歇息了半个多月，这两天正在看《魔兽世界》的剧本草稿。等《盗梦空间》的上映活动告一段落之后，就会全身心投入到《魔兽》中去。
　　诺兰和传奇影业老板托马斯·图尔，本来希望顾莫杰把《盗梦空间》的首映日放在7月13号——那个日期，就是历史上《盗梦空间》的首映日。
　　这一年的暑假，好莱坞有十几部新上映的大片、竞争相当激烈。
　　但纵然档期如此宝贵，愣是没有一部敢在7月13号之前首映的。暑假的前12天，院线里面都只有寥寥可数的儿童节上映、即将下档的老片。
　　之所以如此，当然是因为世界杯是12号结束的。
　　世界杯之威，无人敢缨其锋。
　　就算是自命最牛逼的好莱坞大片，也知道和世界杯撞档期纯属找死。
　　不过，顾莫杰想得更深远，他让诺兰和图尔把档期再往后压了10天，放到7月23号，一个星期五上映。
　　诺兰一开始非常不解，据理力争，后来顾莫杰告诉他，之所以这样，是为了确保中美同期上映。
　　2010年的夏天，本来国内市场是有一部冯XX的大片挤档子的，顾莫杰一番威逼利诱的斡旋，把冯导的货踢到了七一开档，华谊也不敢不依——反正看“情怀片”的人么，哪怕在世界杯期间也是会闲着去看的。
　　顾莫杰这么一解释，诺兰和图尔都没什么可说的。一部暑期大片，本来就不可能火满60天，稍微晚点也不是不能接受。既然多出来11天，索性把宣发预热工作做得更扎实一些。
　　两人唯一一点狐疑，或许就是觉得老板不该太重视中国市场：即使年初的《阿凡达》在中国市场拼下了超过全球票房十分之一的收入，那也只是十分之一，不该为了十分之一而延宕全球速度。
　　结果，原定的7月13号一过，诺兰立刻亲身感受到了延期上映的好处。
　　初音体育大数据和德国队合作、帮助德国队夺得冠军；
　　初音俱乐部高调买下世界杯史上进球数最多球员、本届金靴奖克洛泽。连带着初音队新任主教练克林斯曼的聘用，也变得更加惹人注目起来。
　　顾莫杰在约翰内斯堡和墨克尔谈笑风生指点江山。他开着全球仅有一辆的保时捷918X在约翰内斯堡拉风的街拍视频，更是已经刷爆了初音视频和YOUTUBE。
　　初音的品牌，一时间在全球刷爆了。这对于电影的宣传，无疑是重大利好。欧洲和拉丁美洲的二十亿人口，都是极度热爱足球的，对于美式商业电影倒还在两说，如今这块巨大的差补人群，都被导流了进来。
　　这十天，是彻底发酵、爆炸式宣传的十天。
　　……
　　7月23日，首映日，顾莫杰亲自飞到洛杉矶，参加了0点首映式。
　　本片的制作方传奇影业，已经被中资100%收购了，但依然是一家注册在美国的电影公司、公司地址也依然是在好莱坞。
　　很多人或许会奇怪：为什么工业光魔可以搬迁到中国，而传奇影业反而不行。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门道，顾莫杰一开始也不知道，还是托马斯图尔提醒他的：
　　奥斯卡奖，或者说“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奖”，其实只是一个美国国内的奖项。每年的参评影片，都是在好莱坞拍摄、或者至少也要是在北美的其他电影公司拍摄的，才能够参评主赛区。
　　而北美以外的外国片，只能参加“最佳外语片奖”之类的项目。
　　如果初音原创把传奇影业搬到中国，它拍出来的片子就没法参加相当一部分奥斯卡评选了。
　　很多人都以为奥斯卡奖如此牛逼、一定是最强的国际电影大奖，这根本就是一个误区。
　　北美洲最牛的国际电影节，其实是加拿大的蒙特利尔电影节，和欧洲的柏林、威尼斯、戛纳三大电影节性质差不多。而奥斯卡，只是美国的国内奖。
　　只不过美国的文化影响力太牛逼，所以大家觉得美国奖比世界级奖还厉害。就像很多人觉得NBA总决赛比奥运会篮球决赛牛逼。
　　一个道理。
　　所以，电影爱好者们其实也大可不必觉得：为什么奥斯卡近百年，亚洲国家的演员怎么好像没拿过什么大奖？
　　主要原因是，就算你排出世界上最好的片子，但是不在好莱坞圈子里混，就根本没参赛的资格，最多和李按那样混个“最佳外语片奖”。
　　就像哪怕立陶宛队在奥运会上击败了美国队，也没法拿NBA总冠军。
　　顾莫杰眼下还是要刷一刷这个逼格的，但是将来么，可就不一定了。
　　他可不会容忍奥斯卡一直保持世界最高水平象征的。先稍微拿个几次奥斯卡，证明咱有实力，将来再另起炉灶。
　　闲言休絮，单说顾莫杰亲自赶趟来到洛杉矶，直奔环球影城。
　　这次的首映式主场，是在《盗梦空间》北美区发行商华纳兄弟的场地，连时代华纳的大老板杰夫·比克斯都亲临现场了。顾莫杰的位子，也被排在比克斯旁边不远。
　　时代华纳集团好歹也是一代传媒巨擘，旗下拥有全球六大电影发行商之一华纳兄弟、全球三大唱片公司之一的华纳唱片、以及CNN有线电视新闻网、《财富》杂志、《时代周刊》等等一系列传媒神作。如今的集团市值也有2000多亿美元。
　　董事长兼CEO的杰夫·比克斯的个人占股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仗着手下公司目前市值超过初音集团一倍，肯亲自陪同顾莫杰出席，也算是给面子了。
　　两人此前并不熟悉，这也算是第一次深聊。看得出来，华纳对于顾莫杰将工业光魔搬到中国，多多少少还是有想法的。只不过基于“敌人的敌人就要支持”的心态，索尼系已经反了初音，华纳就反其道而行之了。
　　聊天的时候，顾莫杰还想起看看索尼系的人今天有没有派人来自取其辱，环视了一圈贵宾区也没找到马克林登，问了之后才知道根本没来。
　　估计是半年前被《阿凡达》吊打得太惨，如今都不好意思露面了。
　　都没有敌人可以吊打，真是寂寞啊。
　　顾莫杰和杰夫比克斯聊着，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
　　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带着“小李子”莱奥纳多为首的一票主要演员，踏着红地毯走秀讲话，面对长枪短炮各种互动。
　　诺兰讲完之后，场内的大屏幕镜头纷纷给到顾莫杰这里，华纳影业的本场主持人也鼓动着大家起哄，让传奇影业和工业光魔的幕后大老板亲自上台陈词。
　　顾莫杰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个桥段，他也没有准备讲话词，只能是信步上台，随口扯一点了。
　　“今天本来是临时决定来这里参加首映式的。因为在中国，《盗梦空间》这部电影也会在今天同期上映，那里的事情我也忙不开。最后，还是决定尊重一下好莱坞，尊重一下本土制作方。作为投资人，讲那些电影艺术和剧情内涵，就太没诚意了，那些都是诺兰导演和编剧的话题。我就简单说一句：这部片子的目标票房，是10亿美元以上，其中中国区票房就要力争达到2亿美元。希望经过此片之后，大家不会再对工业光魔搬迁到中国之后的技术实力有所怀疑，我们也欢迎一切友好的、真正以金钱为合作衡量准绳的合作者。谢谢大家。”
　　顾莫杰一下台，大厅里的灯光就暗了下来。
　　简单几个片头曲LOGO之后，莱奥纳多、权宝儿和渡边谦三个角色，就出现在一座日式风格的宫廷中。小李子颇有影帝风范地循循善诱：
　　“世界上，最难被消灭的病毒是什么？是思想……”


第三十七章 盗梦空间
　　《盗梦空间》的水准档次自不待言，本来就是会在明年3月份的奥斯卡评奖上冲最佳影片提名的存在。
　　莱奥纳多的演技也是影帝级别的，只可惜他出道太早、太奶油，所以被人压了好多年。
　　宏大烧脑的设定，华丽跳跃、幅度出人意料的镜头拼接，给每一个观众一股股反复穿梭时空的错觉。
　　一切利好的方面，都一如另一个时空的轨迹，丝毫没有意外。
　　而初音系介入之后，工业光魔在特效处理上的表现力，更是又上了一层楼。
　　暂且按下那些泛用、通用的技术不表，单说因为初音蝴蝶效应带来的改良。
　　最大的效应，当然是《盗梦空间》被直接3D化拍摄了——平行时空的那部《盗梦空间》，为了省5000万的额外3D成本，在拍摄的时候就没考虑3D。人类历史上首部纯3D大型制作，是半年前的《阿凡达》。
　　如今，这片子从头到尾是顾莫杰投资，区区5000万美元的额外投入，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不过，在最后上映阶段，基于诺兰和图尔的劝谏，说这片子并不是非常适合大场面，所以还是分成了3D/2D都有的院线播放方式，想看3D的去看3D，对3D还不太接受的观众，也能看2D。而3D的票价显然会普遍比2D的贵50%左右。
　　差分梯度的价格设置，也是为了确保同时拉住不同收入阶层的观众。
　　除了3D化这个最大的改变之外，其余技术上的小改良也是不少的。
　　原戏当中，艾伦佩姬在梦中的巴黎街头咖啡馆，向莱奥纳多学习筑梦理论时，梦境崩坏的瞬间，是用大量的压缩空气爆破技术，将街景一一爆破崩塌的。而最后在四重梦里面，梦境崩塌也用了无数高楼大厦被无形风暴加速风化、摧毁这种表现形式。
　　凡此种种相对粗糙的处理，还有好多处。
　　说句公允的话，那些原计划中的特效处理手段，放在平行时空2010年的技术水平来看，那还算是中规中矩的。
　　但是眼下初音原创旗下固有的团队，对3D光影化妆乃至其他裸眼3D技术的造诣，早已突破了那个时代，所以在这些表现“虚拟世界崩坏”的场景上，毫无疑问可以帮工业光魔做得更好。
　　不出意料地，当巴黎街头和另外两组世界崩坏镜头出现时，外行人或许没法一瞬间看出差距，只是觉得“这些画面太酷炫了，比原先的同行都酷炫，但是也说不出究竟怎么酷炫”。
　　而内行的、本来就是好莱坞各大后期公司的特效师们，却是一瞬间就发现了工业光魔在这方面的提升。
　　被中国人买走之后，技术竟然不降反升了！
　　这是要逆天的节奏么？
　　虽然大部分特效，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一看就是工业光魔的固有技术——由此也可以看出，凡是工业光魔照搬旧账的地方，都是中国人目前还没有超上工业光魔的地方，也是去年工业光魔之所以有资格被高价收购的价值所在。
　　但即使如此，形势也非常严峻了——中国人已经可以做到糅合双方优势，取长补短消化这些技术了。要是再过两年，工业光魔的老底子被中国人彻底融会贯通，再加上中国人自己的优势，地球上的特效圈子，美国人还怎么争夺“最佳视觉效果”这个招牌？
　　“看那个海浪效果！对，就是‘迷失梦境’那一层的海浪效果！那是D2家才有的粒子特效细腻程度吧？比去年D2的《2012》都不差了！工业光魔家原先是做不出这个效果的！在《阿凡达》上，别的都好，就是水花的粒子特效不好。”
　　“海浪看得出毛线！你说的这一点，开片我就发现了，渡边谦那座日式宫殿崩塌的时候，那水压瞬间四面狂涌而入的场景，不比你说的迷失之境更真更震撼？”
　　“那个当然也真，但是渡边谦那个宫殿崩溃的场景，听说本来就是每个窗户外面设了高压水龙喷水、实景拍摄的吧，不是特效处理的！”
　　“说你消息不灵通！一开始诺兰是租了设备准备用高压喷水解决的，但是后来后期制作方给了个小样试看之后，高压喷水方案就被否了——区区高压喷水，怎么可能表现得出‘梦境世界崩塌’的效果？没文化！”
　　首映厅里，无数后期界的牛人大佬，有D2家的，也有别的小公司的，在那儿围绕着《盗梦空间》的华丽视觉效果讨论。
　　结合剧情本身的“在接地气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烧脑”、“无限流式地碎片化推送一个个小高潮、提升高潮频次”等等优点，满场嘉宾无不给片子打出了最高的评价。
　　一言以蔽之，工业光魔原本就是世界第一的电影特效制作方，但是唯独在“粒子特效”这些表现灾难片属性的地方，一直是天下第二，而此前这个细分领域的天下第一是D2家。
　　从《后天》，到《2012》，凡是好莱坞前几年表现世界末日地球毁灭题材的灾难片，统统都是用D2家的特效的。
　　按说《盗梦空间》并不是一部灾难片，用不到那么多表现自然力甚至是超自然力宏大伟岸的场景的。
　　但偏偏因为戏里面每一场梦，最后都有“梦境崩塌”这个设定。
　　梦醒来的时候，梦境是怎么崩塌的？没人能说得清楚。这时候，可不就给了诺兰一大把刷特效刷宏伟的机会。
　　真实世界的灾难，再怎么华丽，也华丽不过天马行空的“梦境世界崩溃”。
　　工业光魔乃至原先初音系自有的特效技术，结结实实刷了个盆满钵满，让人类开了一把眼界。
　　“我不会看得穿越了吧！”
　　“应该是本年度第一神作了！”
　　“看完之后，觉得梦似乎就应该是这么醒来的。”
　　表达的方式有激进，有含蓄，但态度都是毫不例外高度统一的。
　　所有观影者，都觉得这部片子牛逼到爆了。
　　“莱奥纳多陪跑12年，估计这次能拿奥斯卡影帝了。”
　　除了莱奥纳多，其他配角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伪装者伊姆斯和渡边谦演的斋藤，公认是最惟妙惟肖的两个角色。
　　艾伦佩姬虽然生涩了些，但是她的角色本来也是一个需要表现“成长”属性的人物，倒也凑合。
　　唯一让人觉得演技僵硬的角色，还是只拍了第三部电影的权宝儿。
　　权宝儿饰演的SABER出场的时候，大部分该扑克脸的场景，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人设就这样。就好像后来同是棒裔演员的李秉宪，出演《终结者》里的“液态金属人T1000”，也是冷酷无情死人脸，但观众也算卖帐。
　　不过，在少数需要表现“对新人的不屑”、“见闻优越感”、“撩妹”这些心态的细节地方，权宝儿毫无疑问陷入了所有棒子演员的通病——表情浮夸，有一丝挤眉弄眼。
　　幸亏到了最终进入费舍尔梦境的时候，在第二层梦里，宝儿靠着和艾伦佩姬的互动，把Les这个属性彻底揭示出来了，观众们才好歹恍然大悟了几分，也减轻了一点反感。
　　“原来是个女同，难怪和男人在一起搭档的时候那么别扭，原来是讨厌男人。”
　　“这么一想演技也还算不错了。该高冷的时候高冷，该女同的时候女同，整场都撑得住。”
　　“剧本里怎么会加入这种元素的？不会是为了奥黑马当总统之后，谋求政治正确改剧本了吧？传奇影业为了冲奥斯卡，居然这么卑鄙！”
　　黑人当总统之后，这两年美国社会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LGBT人群平权倾向。在政府法案出来之前，果断加入一些元素，无疑对评奖是有好处的。圈内人都懂行，无不暗骂传奇影业不择手段。
　　但是，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个案了，凡是09年年初总统换人之后开机的电影，很多都开始出现“超级英雄主角的上司是黑人、搭档是亚裔”的套路。过几年，这种套路就会让老白们厌恶。
　　不过现在，套路还没被用烂俗。
　　……
　　票房一日数惊，刷刷刷地往上窜，全美的首日零点场，竟然就破了700万美元的票房大关，让全球市场瞠目结舌。
　　首映式结束，数据一出来，托马斯图尔和诺兰两人就纷纷被恭维声给围住了。
　　所有主演人员，除了莱奥纳多本来就已经咖位甚高，升级不明显之外，其余配角统统狠狠涨了涨名头。
　　顾莫杰也跟着华纳公司的高层参加了几个庆功鸡尾酒会，又认识了不少圈内人。这一次，初音系的逼格已经明显和一年前大不相同了。顾莫杰端着酒杯随处晃，都颇能撞到几个混不得志的独立电影公司老板，卑躬屈膝凑上来求收购、求投资。
　　他一直忙到天快亮，回到比弗利山的庄园歇息。足足睡了一天，7月24号才恢复了精神。
　　醒来的时候，宝儿已经梳妆完毕，准备好了早餐。
　　顾莫杰这次来美国只是参加首映式的，所以根本没有带自己的女人同行，住在洛杉矶，也就只有宝儿服侍他了。
　　果然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早餐是简单的牛油果煎蛋土司，再夹几片水芸，以宝儿粗陋的厨艺，也只能搞定这种玩意儿了。
　　“票房怎么样了？数据有出来么？”顾莫杰懒得在吃早饭的时候翻手机，就直接问宝儿。
　　“北美区，36小时票房4200万美元。中国市场，24小时票房1亿3千万人民币。全球总票房目前是1亿4千万美元。”
　　宝儿一边说着，一边窃喜地偷觑顾莫杰的反应，见顾莫杰还在对付吐司，顿时有点泄气。娇嗔地拧了他一把：
　　“怎么听了这个结果，一点表扬的意思都没有！”
　　顾莫杰微微有些木讷地讪笑：“哦……我在算么，我又不是这个行当的，不算算怎么知道成绩是好是坏。去年《阿凡达》首映的时候，好像成绩比这个好上好几成啊。”
　　“有你这么算的么！全球有几个《阿凡达》！”宝儿一阵气苦，“你算不明白就我告诉你好了：36小时1亿4票房，已经是超级超级好了！最后破15亿美元很轻松的，说不定还能冲一冲20亿！那就是全球影史上第二畅销的大片了，连18亿5的《泰坦尼克号》都能超过。”
　　“原来这么好？那真该恭喜了。”
　　历史上的《盗梦空间》最终成绩是8.3亿美元，在2010年一众好莱坞大片里面，最终只排到总票房第四名——被《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玩具总动员3》和《爱丽丝梦游仙境》挤到了后面。
　　如今，初音系带来的利好，显然是多方面的。首先历史上《盗梦空间》并不以画面见长，初音系重点关照之后，特效上带来的进步，首先就可以增加至少一两成的视觉系受众。
　　而《玩具总动员3》和《爱丽丝梦游仙境》那两部片子，原本之所以可以超过《盗梦空间》一两亿美元，只是靠着那两部片子是3D化的、电影票单价比较贵。而实际上观影人数比《盗梦空间》还少两三成。
　　如今盗梦空间也做成了3D/2D放映高低配，可不在客均单价上扳回来了么，破11亿美元显得非常轻松写意，所以胜出也胜得毫无悬念。
　　按照那个推论，唯一还能对盗梦形成竞争的本年度片，也就剩一个《哈利波特死亡圣器》。
　　但初音系的招数和优势显然不止一个3D化。
　　初音系在世界杯之前的无数眼球吸引炒作，顾莫杰的名声光环，都让这部片子得到了更多专注——要是搁几年之后，电影上映之前炒作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增加曝光率，那简直都没新意了，但在2010年那还是实打实有效的。
　　再加上别的技术处理、以及政治正确化带来的传播顺畅，光这几项，让《盗梦空间》再增加三四亿票房，那都是轻轻松松的，已然可以干掉原本的年度最佳《玩具总动员3》的10.6亿票房。
　　这还没算中国市场的最终提升——按照历史的轨迹，中国市场上的《盗梦空间》被逼得非常惨，暑假结束了才给上映，以至于最终也只在中国刷到了6000万美元。
　　而现在，因为工业光魔的搬迁，50%预算以上国产化，这些指标，让盗梦躲过了“国产电影保护月”的暑期大杀招，反而在其他好莱坞同行都进不来的情况下，独家垄断虐杀了40天的暑期档。
　　这特么就逆天了。
　　……
　　顾莫杰不太懂电影，好歹宝儿懂。两口子吃饭的当口，宝儿把同行的数据稍稍科普了一下，顾莫杰便觉得对这个结果很满足了。
　　“这次我就待两天，和图尔诺兰吃个饭，谈谈新片。你的美国最后一辑也搞定了吧？该准备《魔兽》了。”


第三十八章 魔兽电影
　　《魔兽》电影的筹备工作，其实从06年底、07年初，在动视暴雪内部就已经有些端倪了。不过，在中国区暴雪游戏代理权彻底落入初音娱乐手上之前，那些端倪都只是零敲碎打的空穴来风，完全没有实打实的投入准备。
　　对于魔兽这个超级IP的电影改编，暴雪方面还是很慎重的。没有顶级的导演，没有顶级的剧本，以及特效技术支持，暴雪根本不愿意把这个IP放出来试水，唯恐砸了公司最值钱的招牌。
　　游戏改编电影往往扑街，这个怪圈在好莱坞已经流传了多年，始终缺乏一个力作去打破。
　　如今，初音原创的基础，好歹也在全球电影顶级市场上厮杀磨砺了两三年。无论是特效配套的《阿凡达》，还是全程都由初音系100%自行制作的《盗梦空间》，无不显示出初音系越来越强的综合实力。
　　加之IP的改编版权已经买断，终于可以把《魔兽》拿出来溜一溜了。
　　《盗梦空间》上映之后第四天，顾莫杰拾掇利索，带着宝儿去和托马斯图尔、克里斯托弗诺兰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开机筹备工作。
　　地方很随性，就选在传奇影业公司的餐厅里。
　　菜色都是南加州的西班牙餐法餐杂糅风格，外加开了两大瓶香槟。
　　“先祝贺《盗梦空间》4天内全球票房突破2亿美元。来，干一个。”顾莫杰很客气，对于帮他挣了大钱的导演和制片人，他从来不吝和颜悦色。
　　四个人碰了一杯，满饮尽金黄色的香槟，舒出一口畅快地长叹。
　　诺兰抹抹嘴，从包里抽出一本画册，随性地推到顾莫杰面前。
　　“这份剧本，是和暴雪方面斡旋了好久，才拿下来的。既然你让我执导，我也不掖着——虽然我不怎么懂游戏，但还是觉得你选的剧本比暴雪一开始的初衷要好很多。”
　　顾莫杰接过粗粗看了一下，确认里面是阿尔萨斯王子的故事，也就放心了。
　　放心归放心，也不忘恶狠狠地吐槽暴雪几句。
　　“不错，没让暴雪那帮老古板的情怀狗带偏到沟里——滚他酿的多洛特成立，这种偏门剧情大多数中国人根本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真要按暴雪的原意拍，不扑成狗才怪。”
　　宝儿这阵子跟着诺兰混各种盗梦的宣传活动，对魔兽多少也恶补了几个月知识，揣摩了剧本人物。但是对于魔兽的游戏传统，她作为女生的本能，注定了她没法理解其中情怀。
　　所以听了顾莫杰的吐槽，她也有些迷茫和想不通。
　　一边喝着香槟，她一边小声地问：“暴雪一开始打算用的剧本，真的很烂么？我看了故事，虽然没有阿尔萨斯王子那一段那么‘相对直击人性’，但也算一个还不错的小故事吧。”
　　“男人说话，女人不懂。”顾莫杰大咧咧地一摆手。
　　“有些情怀，女人是没法理解的——暴雪一开始的剧本，打算拍第一次人兽战争的背景，讲兽族王子萨尔的起源，讲他老爹多洛特和人类公爵安度因洛萨的战争，讲黑暗之门首次打开——这些故事当然不算烂，问题是，那都是魔兽1代和魔兽2代的剧情了。全球大多数电脑玩家，谁玩过魔兽1和魔兽2？还不是从魔兽3开始接触的。最有价值和群众基础的IP段落不拍，非要照顾到暴雪公司员工和开发组自身的‘情怀’，从1代背景玩起，这不是自嗨又是啥？要不是咱的互联网思维救他，靠暴雪自己拧巴着性子来，这片子就被白白糟蹋了。”
　　互联网思维，最怕的就是作者的自嗨。作者觉得很爽的玩意儿，很情怀，结果曲高和寡，小白不买账，票房扑成狗，最后有理都没处说去。
　　暴雪公司在自命逼格不凡方面，一直是有够拧巴的。出《魔兽世界》游戏，也是要按着魔兽单机一二三代的顺序来剧情。完全不顾全球绝大多数玩家最熟的其实只是魔兽3。
　　但是，既然IP改编权被顾莫杰买到了，他就不能由着暴雪那帮高冷自嗨狗自命不凡。电影和游戏本来就是庸俗艺术，该朝票房跪下来的时候，还得果断地跪下来。暴雪人自身的历史积淀感，其实没几个消费者买账。
　　“如今魔兽世界的游戏还在《3.0：巫妖王之怒》阶段，明年马上会有个比较短的、预期不到一年的资料片《大灾变》，然后2012年年初不出意外就是中国版的剧情《潘达利亚的迷雾》。我们既然是奔着赚大钱去拍魔兽，大势一定要掌握好。如今《巫妖王之怒》正火，就趁热打铁。到时候上映估计也在2011年底到2012年初贺岁档了，再把《潘达利亚迷雾》的良心炒炒热，不怕中美市场不大卖。如果真拍得好，票房不错，到时候暴雪想讲情怀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再拍前传，将多洛特成立的故事好了。”
　　顾莫杰一番高屋建瓴的话，就把宝儿给说明白了。包括诺兰和图尔，原本心中对于系列片商业规划的细微末节不解之处，也豁然开朗。
　　顾莫杰的思路，说白了就一句话：当前哪一段IP最火就先拍哪一段，一定要撷取出来，先声夺人，把最好最精华的拿出来。
　　绝对不能按照暴雪er们的“情怀”走，非要按照历代记的历史流程来拍。否则第一部砸了，还没到高潮这个系列片就太监了。
　　暴雪人根本不懂新时代的互联网思维。
　　几人胃口都不大，稍微象征性吃了点儿，便撤去肴馔，好让顾莫杰好整以暇地细细审审剧本。
　　诺兰拿出来的这份东西，故事基本上照搬了魔兽3原版的战役，讲阿尔萨斯王子的堕落史，最后也是到霜之哀伤入手后弑君结束。不长不短可以撑两个多小时的剧情，也免掉了诸如暗夜精灵或者兽人的出场，全剧完全是人族大战不死族的戏码。
　　要说和历史上那个同名剧相比，缺陷也有，那就是没法让一群部落粉喊出“对不起为了部落”或者“兽人永不为奴”之类的口号了。但是初音方面的市场调研人员普遍觉得这种调整是值的——至少这契合了大多数玩家最熟悉的IP段落。
　　看完剧本梗概，顾莫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那阿尔萨斯王子你准备让谁演？”
　　诺兰想了想：“从造型来看，我觉得布拉德皮特比较适合。他在《特洛伊》里面就演了阿基里斯，很适合那种‘王子型的勇士’人设。”
　　顾莫杰揣摩着：“皮特？乍一看倒是挺像的，演技也绝对没问题。会不会老了点？快40了吧？”
　　“还行吧，37而已。再说了，您要相信好莱坞的化妆术水平么。想让剧情的前半段王子看起来青涩元气一点，还怕做不到么？等到中间去北地诺森德吃过苦拿了霜之哀伤，再塑造点唏嘘的胡渣子，就直接恢复到皮特目前的真实造型好了，绝对带感。”
　　“成，那你说怎样就怎样吧——还有，你觉得这妞儿能胜任吉安娜么？这次我不勉强，我知道吉安娜这种角色，可比高冷扑克脸难塑造多了。要是这两个月她没吃透剧本抓不住感觉，该换人就换人。”
　　顾莫杰的问题很坦荡，但也让诺兰更有压力。
　　《盗梦空间》从头到尾都是诺兰本人筹备的，那个片子别人抢不走，他不拍就没人拍了。
　　《魔兽》的所有IP都是初音方面买来，授权给子公司传奇影业用的。如果诺兰不行，换导演也不是不可能。
　　顾莫杰还是看重了诺兰在蝙蝠侠系列里面的偏奇幻功底，才让他继续辉煌的。这些因素诺兰肯定得掂量。
　　“反正吉安娜这个角色片子中段就没戏份了。阿尔萨斯在斯坦索姆屠城杀感染者之后，吉安娜就心灰意冷归隐了。到时候让她回达拉然继续摆摆死人脸，也没啥难度。罢了，看在盗梦这几个月里演技明显进步，凑合用用吧。”
　　诺兰这般想了一番，也就没有死扛。魔兽这片子，他也就是来打工的，谈不上什么情怀。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在麻烦你了。明年权小姐就会离开好莱坞的。”
　　听顾莫杰这么说，诺兰也是松了一口气。就当是送佛送到西吧。
　　然后大家又讨论各种场景、准备使用的特效技术，布景投资，人员名单。
　　顾莫杰只是大致看一下投资的主要分布，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把预算拍了。
　　估计这部魔兽拍完，成本不会比盗梦空间低，怎么也要2亿美元的制作费。
　　……
　　敲定《魔兽》的投资，顾莫杰风尘仆仆飞回了国内。
　　这个暑期相对而言还算闲适，江东工业开发区的诸多实体经济产业园，在8月份纷纷进入实际动工的环节。作为老板的顾莫杰少不得抽几天时间实地视察一下工作，提纲挈领抓一下进度。
　　公司的各项软件业务和手机销售、研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马化腾和中联通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该做的事情都是亦步亦趋跟着，双方相安无事。
　　真要说有事儿，无非也就是《魔兽世界》的网游已经开始预热4.0的资料片《大灾变》，准备在《巫妖王之怒》上线两周年之后更新，免得魔兽世界的热度下降太快。
　　这个资料片在原本的历史上是2011年才出的，但那无疑是网易拿代理权太慢导致的连锁反应。如今中国玩家玩巫妖王之怒的时间，已经比历史同期还长了，没点新鲜干货，也抓不住持续的消费者。
　　在顾莫杰的认识里，魔兽系的游戏，生命周期也就到5.0的《潘达利亚迷雾》为止了。他能够做的，就是加快这款游戏的开发生命周期，让它彻头彻尾火满8周年。至于2013年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指望了。
　　到时候中国手机市场都进入4G时代了，PC大型端游的没落总会到来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魔兽的模式注定了他可以在网民普遍能在电脑前一坐三五个小时的时代火，也注定了它在历史不入移动碎片化娱乐时间的时代后衰落。到时候，初音也必然需要其他相对适应碎片化娱乐的产品，来接续魔兽庞大的用户群遗产。
　　这没什么好惋惜的。
　　在魔兽游戏衰落之前，交叉上映两部游戏电影，把玩家情怀凝聚一下，也算是对得起那些人了。
　　8月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截止到开学日，《盗梦空间》在中国区的总票房，达到了惊人的2亿6千万美元，折合18亿人民币。按照发行商初音娱乐的预测，到十一长假结束后下档，后面这一个多月的“长尾”里面，还能捞至少5千万美元票房。
　　也就是说，最终的中国区总票房，会突破20亿人民币，或者说3亿美元大关。一举夺取至今为止在华最卖座电影的位置，甚至超过《阿凡达》。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奇怪。虽然历史上盗梦在中国只斩获了六七千万美元，但那是建立在一个比较差的技术基础上的。如今光靠3D溢价，以及其他优势利好消息，哪怕没有别的传播营销层面的外挂，把盗梦的华夏区总票房撑过1亿美元，也是做得到的。
　　何况还是世界杯结束后初音大数据的疯狂轰炸。
　　何况盗梦相比于历史上暑假结束上映的悲惨待遇，如今直接拿到了全球同期首映、并且独占40天暑期黄金档、其他一部好莱坞同行都没杀进来。
　　这几个营销因素，硬生生把成绩拔高到了历史同期的三倍！
　　最终结果出来的时候，全部同行都看呆了。
　　刚刚在十几天前为自己斩获了本年最佳国产票房的冯导，都自叹生不逢时，随后也就释然了。
　　有些东西，根本没必要去比。
　　当然酸子也是有的，比如很多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喷顾莫杰用娱乐片冲击了此前20多天上映的灾难写实片，为嘴炮冯鸣不平，为华谊扯大旗。
　　对于这些酸子，顾莫杰也只能笑笑不当回事。
　　信初音，得大发。跟顾总走，有肉吃。
　　这句话，对中国电影圈子来说，信不信自便。


第三十九章 二分天下的密谋
　　又是一年冬日时。
　　刚刚过去的那一个秋天，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互联网圈子，体育圈子，娱乐圈子，无非都是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从九月到十一月那三个月里发生的一切。
　　自然生长。
　　似乎，2010年这个年头，所有的激情和创新，都在春夏两季燃烧绽放殆尽了。从春天两会时候的中国铁塔成立大手笔，到初音集团由软入硬买买买疯狂布局硬件。
　　再到那个激情的世界杯之夏，初音在体育大数据和电影产业上疯狂爆棚。
　　这一年的激情，提前透支完了，剩下都是些修修补补和按部就班的建设。连初音系每年惯常的暑期档和十一档上线季，今年也没看到什么新的拳头产品出来。
　　整个秋天，江东工业园上万亩地的科技产业园区已经开工，第一批土建也初具雏形，预示着再经过一年建设，到2012年就能分批投入使用。剩下的一万多亩也陆陆续续布好局，引来了足够完善的配套厂商，争取建设起中国第三块智能硬件产业生态基地来。
　　毫无疑问，前两块分别是深市和姑苏。那些地方有保税区，有更好的自贸政策，比不来的。
　　而江东工业区之所以今年开始吸引足够的高科技硬件企业，无非也是两个原因。
　　一个是这里的地皮确实相对便宜，对比深市和姑苏绝对算价值洼地。
　　但光有便宜的地和良好的交通条件也不济事儿，全国交通和低价满足的地方多了去了，也没见建设出第三个深市或者姑苏昆山来。
　　所以，最关键的是第二个政策：更好的保税和自贸区政策。
　　而关于这一点，自从初音系入驻江东工业区之后，江湖上小道消息就传开了：
　　听说顾总的上层关系比较好，2010年底之前入驻，盖长芳调设备怎么也得两年。等两年之后，天就变了，到时候沪上肯定要第一批试点自贸区，毗邻的钱江省也会有政策大调整……
　　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于是无数配套厂商，就指着两三年后还在图纸上的“自贸区”待遇，如水归下涌过来了。
　　都不用初音系吆喝，想要啥配套有啥配套。
　　硬件的布局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初音系的各个软件部门，也在各项数据上继续攀高。
　　视频、娱乐、安全、邮箱、云盘这些业务上，继续保持亚洲制霸的状态，而且毫无对手。
　　在社交和游戏方面，现有竞争者自然不甘心退场，但他们也拿不出什么招来，只能眼睁睁看着。
　　当然，也不排除被坑了的马化腾和中联通常某等人在憋大招，准备贺岁档的时候蓄力给顾莫杰来一下狠的。
　　但不管怎么说，在年初顾莫杰开完两会的时候，“初见”的有效用户规模是QQ/微信的77%左右；日活、月活这些数据上则是两者基本相当。
　　而经过半年多的自然生长，“初见”的有效用户数已经达到了QQ/微信的91%，而日活/月活更是达到了QQ/微信的112%。
　　七八个月的时间里，“初见”又追赶了12-15%个百分点。
　　如今，两个软件的用户数量基本持平。彻底反超的时刻，已经到了！
　　或许，2011年会是初音系彻底压制腾讯系的最后一年。这场持续了四年的战争，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不过，在这个追赶的过程中，初音系的综合打击优势，也渐渐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一年里，“初心1”和“初心2”手机的总销量，完美完成了总计8000万台的出货。其中2代机1000万台、1代机6000万台。另外还有1000万台的东南亚与日本市场出货。
　　初音系因为卖手机得到的额外打击，帮助“初见”软件完成了对QQ/微信的主要相对增量。因为买了初心手机的用户，大多数都不会再成为微信的月活用户。
　　2011年，三星盖乐世S1会进场，苹果的4S也会紧急升级后、带着更适合中国市场的姿态杀回来，夏为的任总也会拿出MATE1。“初心2”手机要像2010年那样在国内智能机领域顺风顺水刷空窗期，肯定是很难的。
　　而初心手机的对手，主要是三星和苹果，肯定会选择和腾讯有多多少少的合作，以免顾莫杰太快强大滚雪球。
　　这都是随便用脊椎思考都能想到的可能性。
　　所以，靠硬件拉软件顺风顺水追赶的日子，在过年的时候，也就算是走到头了。顾莫杰必须找到一个新的发力点，来完成对腾讯的最后一击。
　　这种危机感，在初音集团内部还不普遍，只有最高层的几个人居安思危，高瞻远瞩想到了。而中层和普通工程师、推广运营销售，还普遍沉浸在自我优越感和昂扬奋进当中，丝毫没感觉到危机。
　　……
　　12月24日，同时也是一个星期五。
　　初音集团每年晒年终红包和福利，几乎已经成了中国IT圈子的一道风景。从07年开始，从来没有听过。
　　有请看裸眼3D秀场的，有请看《阿凡达》外加包场聚餐休假送红包的。
　　如今，到了第四个年头，总算也要换点样子了。
　　装逼也得装出国门才好。
　　所以，初音集团早早买了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核心内场票，送初音系所有技术岗与销售岗员工，以及中层以上干部白看演唱会。
　　外加从圣诞放到元旦，美国一周游。
　　不想看演唱会的也不勉强，毕竟有很多员工还是挺讨厌棒子音乐的。但是只要提前和后勤部门的人申请统计，公司会安排把票钱折价，提升一下在美期间住宿的酒店房间档次。
　　从钱塘直飞纽约的波音777，就整了20个架次。连吃住行买，初音预期在每名员工身上花五万元。
　　初音集团老板一次性壕掷3亿多人民币，请全体核心员工及家属旅游过节。这条新闻顿时刷爆了全球的IT圈子。
　　5000万美元！就只是用来办个全员年会、外加发个红包供员工买买买。
　　“中国人占领麦迪逊。”
　　这样的广告，已经在NASDAQ的大电子屏上打了好几天了。不明真相的美的吃瓜群众，还以为初音网络科技这是准备来为NASDAQ上市造势了，闹了好久才知道他们只是举办活动。
　　“真励志啊。”美帝人民都被这种奋斗事迹感动了，以至于那几天里，纽约街头连开出租的人，凡是载客载到黄皮肤的人，都会用生硬的汉语问一句：“你们是初音集团的员工么？”
　　这种待遇，放到平行时空也就2014阿里上市那几天，能在纽约感受感受了。那时候的纽约司机，见到黄皮人就问：“嘿，你们是JACK-MA的人么？”
　　顾莫杰让这一幕，提前4年出现在纽约。
　　他的保时捷918X原型车开到哪里，都是浩浩荡荡的乌尼莫克野狼前后簇拥，哪怕是到华尔街去闲逛，也是如此。YOUTUBE上每天都有无数UP主跟拍这位YOUTUBE曾经的幕后老板、一代传奇人物。
　　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初音员工只是来美国集体度假的。顾莫杰也只是来看个演唱会捧个场，并没有喧宾夺主试图把麦迪逊广场花园变成初音的年会会场。
　　之所以把内场票都包下，也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而且举办演唱会的公司本身也是初音原创控股的经纪公司，所以无非是左手倒右手的捧场买卖罢了。
　　不过理所当然的，有初音员工捧场带来的话题效应，麦迪逊广场花园的六万张门票很快就售罄了。
　　……
　　平安夜，外面下着大雪。麦迪逊花园底层是纽约火车站和地铁站，早早妆点起了圣诞树。
　　上面几层的纽约尼克斯队主场，布置华美，氛围热烈。六万多观众满满当当塞足了整个场馆，倒有一半多是金发碧眼的洋人。
　　傻冒家的一群妹子躲在后台，看着外面的景象，心中反而有些惴惴。
　　在欧美国家开演唱会，一次性有六万观众坐满的场合，还真是挺少见的。
　　金泰妍看着外面的人潮，就觉得自己激动得面颊神经一抽一抽地，好像神经衰弱又要发作了。
　　林允儿察觉到了她的异状，故作轻松地端着泰妍的脸鼓气：“欧尼没事的，这种场面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六万观众么，去年不也有两次。”
　　金泰妍敏锐地低叹了一声：“这不一样，六万欧美观众的场子当然是见过的，但是哪次能有一半以上白人？平常还不是靠K-Town的粉丝撑门面。而且一眼扫过去，男粉明显不正常地多。”
　　棒子天团在亚洲开演唱会，男团女团火爆程度是差不多的。但是到了欧美，圈内人都知道同等段数咖位的男团起码比女团火好几倍。
　　究其原因，一方面追星的脑残粉女人比男人多，另一方面也是欧美人对黄种人的审美差异，在女性上更明显。
　　换句话说，亚洲人觉得帅的男人，欧美白人也觉得帅。而亚洲人觉得漂亮的女人，在白人眼里就不一定漂亮了。
　　看看那些在法国混到顶级的华裔超模，比如吕燕之类的货色长啥样，就能想明白这个问题了。再看看邓文迪和普莉希拉·陈这种嫁了犹太大亨的华裔女人，简直能让亚洲男人吓得一哆嗦。
　　今天的演唱会，是SM-Town的全体演唱会，在纽约这种场子，按说都该是白人迷妹居多。
　　但结果偏偏不是。
　　金泰妍敏感的神经，可不敢托大到以为那些衣冠楚楚的华尔街男人们，是来看她们这些“美女”的。
　　很显然，他们看重的是场外因素。是想来见识见识所谓的“初音集团年会”的节目，究竟是啥样的。在乎的倒不仅仅是歌舞本身了。
　　一水儿穿着西装，连荧光棒都不带的冷眼观众，那种压抑比黑海都可怕。
　　“师姐的‘有生之年系列’愿望，就包括在麦迪逊花园开一场演唱会，没想到顾总最后是用这种方法完成的，唉。”
　　前面的郑允浩几个又唱又跳，已经结束了预定曲目，下一个节目就轮到少女时代上台了。
　　上场之前，金泰妍叹息了一声，心中五味陈杂。她也不知道师姐会不会觉得心中悲凉，觉得火得胜之不武。
　　今天全场的曲子，都是特地编词成英文版的，就为了契合纽约观众。唯独最后压轴的《メリクリ》保留了日语原版。
　　没有人解释为什么，反正07年初音年会那首《メリクリ》的真裸眼3D版视频，在YOUTUBE上也放过几十亿次了，美国人也该稍微学学欣赏日语或者汉语。
　　毕竟时代不一样了，顾莫杰让美国人学什么语言，他们就该学习什么语言，免得落后于主流世界。
　　……
　　台上的演出如火如荼，台下第一排的贵宾席上，却没几个人在听歌赏舞。
　　顾莫杰的身边，给一对犹太夫妇留出了位子，正是马克·扎克伯格和普莉希拉·陈。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台上泰妍和允儿卖力地扭大腿，台下的观众却老僧入定一样谈生意，可谓煮鹤焚琴。
　　“准备2011年NASDAQ上IPO？”
　　“这是商业秘密吧。”面对顾莫杰的试探，扎克伯格压根没准备正面回答。
　　“秘密？行啊，如果是秘密，那我也犯不着等了，我也准备今年IPO。就不知道到时候纽约市面上游资够不够咱两家分了。”
　　“JAY！你不能这样。”扎克伯格轻轻啐了一口，“好吧，实话实说，我觉得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崛起，随着Ins和SnapChat对FACEBOOK本体价值的削弱，2011年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上市融资时机。继续放在手上等估值上升，已经不太经济了。”
　　这个回答，也算是推心置腹了，目的是换取顾莫杰别来撞车。
　　历史上FACEBOOK在NASDAQ的IPO发生在2012年，如今这个计划提前了一年，显然是因为扎克伯格发现PC互联网向移动互联网转移的拐点提前到来所致。
　　FACEBOOK的传统主站，毕竟是PC端起家的，在PC端衰落之前的最高峰上市，对圈钱最有好处。
　　当然，因为比历史上少发展了一年，所以上市时的市值也会略微有点影响，或许会比平行时空那次IPO少融一到两成的钱，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再窝在手里，只会对转型造成更多障碍。
　　“都IPO了，下一步肯定是为了买买买，有想法么？”
　　顾莫杰的下一个问题，把话题照得雪亮。
　　这种段数的人，筹钱都是为了花钱，没人是为了窝在手上的。扎克伯格这一把要弄个一两百亿美金，肯定是瞄准了一个重磅收购对象。
　　这种事情不可能否认，扎克伯格也就认了。
　　“有一堆收购意向，但是也没特别想要的。”
　　顾莫杰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斡旋：“我劝你还是说一个特别想要的比较好。我保证让出这一块，不和你抢。如果不说，到时候就难看了。”
　　历史上阿里集团2014年IPO之后，害得整个美国NASDAQ市场上，在2014年四季度上市的公司普遍很惨，好几个原先被认作绩优股的公司，最后都跌破了发行价。
　　究其原因，还是阿里那一把220亿美元级别的融资，把NASDAQ上的热钱游资差不多吸干了。
　　如今阿里事件虽然还没发生，但道理是相同的。世界排名前几位的IT巨头，相互之间都要避开在同一年IPO撞车的事故，否则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顾莫杰的初音网络科技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财报非常完美，只要他想，花上半年多运作，到纳斯达克IPO易如反掌，那样没有退路的扎克就不好过了。
　　“WhatApp，我看上那玩意儿了，成吧。FACEBOOK光有Ins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可以补上Ins所不具备的其他初见或者微信功能点的产品。SnapChat我是不指望了，WhatApp我是一定要拿下的——但愿你言而有信，别来作梗。我知道你的敌人也不少，到处招惹并非明智选择。”
　　“当然，我说到做到——你想要WhatApp？拿走好了，我保证不作梗。但是今年我在亚洲市场干什么，你也最好收敛一点。另外，我希望你在美国市场上，在FACEBOOK系的APP优化上，更重视安卓系统，适当冷处理一下苹果。具体的交换条件，我会给你个说法的。”
　　“成，我原则上同意——能说说你今年的主要收购对象么。”
　　“会有时机的，我准备在美国待到元旦，这个分赃话题到时候详聊。现在，不是时候。”
　　顾莫杰刚说完这句话，扎克伯格还打算追问，但顾莫杰的手机响了，也就只能作罢。
　　顾莫杰接起电话，仅仅听了两句，脸色微微一变。
　　“啥？你说马化腾趁着圣诞节弄出了个微信新功能？微信红包？”
　　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挣扎都挣扎得这么有力。


第四十章 见招拆招破偷袭
　　演唱会一直持续到午夜12点，最终在一首《メリクリ》的“贺岁曲”中结束。
　　有生之年系列愿望，这就算是完成了吧。是时候告别美国这片依然有些陌生的土地了。
　　宝儿拾掇干净，卸掉一部分夸张的舞台妆容，急匆匆走进一间VIP休息室。
　　然而，在那里等她的，却是陆文君。
　　“坐，歇一会儿吧。阿杰刚刚遇到点事故，正在远程控制手下人紧急应对呢。今晚他没空和你喝一杯了。”
　　宝儿微微失望之后，也就恢复了淡定。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受一切后果，自己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她大大方方坐下，拿过桌上的香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准备挪到陆文君的杯子上时，陆文君微微用手挡了一下。
　　宝儿略感诧异，陆文君并不是不能喝酒的人。
　　旋即，她反应过来了。
　　“几个月了？”
　　“4个月——还有10天就摆酒了。已经让医生看过，是个男孩。”
　　宝儿转瞬即逝地咬了一下嘴唇，强颜堆笑：“那真是恭喜了，小洁诗都要三岁了，再没点动静，将来阿杰可是家宅不宁。”
　　有些事情，即使早就知道要来，真到了来的那一天，也是会心痛的吧。
　　“谢谢。”陆文君和煦地回礼。
　　“这有什么客气的。”宝儿忸怩地笑笑，反而局促起来，不知道说什么。
　　“不，我是真心说谢，不是和你客气。”陆文君推了一下杯子，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幽幽地说，“在这个房间里，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赤裸裸的。你分走了阿杰，我当然会吃醋。但我也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存在，阿杰为了照顾费姐的想法，不会这么快娶我。是你逼他不得不提前快刀斩乱麻的。”
　　这番话，还真有够赤裸裸的。
　　宝儿在顾莫杰的劝说下，开完这场演唱会，就会在美国乐坛息声了。3月份弄完《盗梦空间》的奥斯卡冲奖，她就会回到日本，然后办一场“在日出道十周年演唱会”，作为退出一线乐坛的纪念。
　　如果不是要赶在宝儿退役前结婚，顾莫杰是不会凑在25周岁生日的时候成亲的。
　　剪不断，理还乱。
　　连陆文君自己都不知道，该是嫉妒多一点，还是和解多一点。
　　陆文君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拍拍宝儿的肩膀：“十天之后，阿杰和我成亲，你回家可要好好解释。尤其是5月份你退出乐坛之后，更要安抚好家里长辈。我和阿杰都不希望看到明年的生意上，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仇恨和作梗。”
　　宝儿凝眉一蹙：“什么意思？这话是你想说的，还是阿杰让你转告的？他不可能有话却不敢亲自和我说。”
　　“他当然也会亲自和你说，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别以为他马上就是亚洲首富了，生意就没原先凶险了。有些事情，爬得越高，敌人越多，才越凶险。如果他没有露出干掉腾讯的趋势，中移动，中联通，苹果，这些对手都会坐山观虎斗。如果他露出了这种趋势，那些敌手随时随地都可能扶腾讯一把，给他添麻烦的。今天他千方百计，好歹和扎克伯格形成了君子协定，今年一人收一个核心业务，双方互不侵犯。剩下的，就要他自己搞定了。”
　　“可是，生意上的事情，貌似和我没关系吧？我能帮他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只有一个要求，他结婚之后，你别给他帮倒忙。包括你身边的人。能够保证么？”
　　“当然可以保证。”宝儿听得没头没脑的，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和顾莫杰还能有啥利益冲突的地方，自然满口答应了。
　　这些话说开了，她才想到关心一下眼下的突发事件。
　　“对了，刚才你说阿杰临时生意上有事，是怎么回事呢？”
　　“马化腾那边知道初音网络科技的技术骨干这星期集中休假，所以趁着圣诞节的当口，推出了一个微信新功能，叫做微信红包。虽然才第一天，但是听说对微信的钱包用户增长帮助非常明显。阿杰赶忙带着王青明和周哥一伙人商量了，看怎么能尽快把马化腾的那项创新山寨过来。否则这一年积攒下来的钱包用户量优势，都有可能被冲淡。”
　　听说马化腾都创新了，这一惊可不小，连宝儿这种外国人都很是诧异：“这么可怕？不过……用手机发红包，想想貌似也很带感。没想到那个抄天抄地抄空气的，也有主动原创，等别人来抄的一天，真不简单。”
　　……
　　顾莫杰的圣诞假期，就这么毁在了马化腾的垂死挣扎之下。
　　好不容易全体到美国放松一下，结果遇上了“微信钱包”这个圣诞攻势大杀器。
　　说不得，他只能缩短假期，27号就飞回了钱塘，连带着初见技术总监王青明、钱包技术总监周立新在内的一批骨干和核心工程师，也不得不放弃假期。
　　顾莫杰的承诺是，对于此次因为突发事件没度到假的人，普通工程师每人补偿十万。然后连轴转加班，直到把微信红包这个功能山寨出来为止。
　　终日打雁，也有被雁啄了眼的时候。马化腾一生的创新潜力，似乎在那一瞬间彻底爆发出来了。
　　这个大招，憋得真是时候。
　　凭良心说话，把社交和支付结合起来的最接地气应用场景，应该就是红包了。这一招，不站在马化腾的高度，还真不容易想到。
　　焦头烂额忙了几天，把逆向测试彻底做完，排好开发计划，顾莫杰和周立新赶在元旦当天，在总部开了一个小会。
　　董秘叶敏茹整理了一大堆财务和市场数据报告，忧心忡忡地给大家报忧：“去年整整一年，初音钱包的用户量从5000万增长到了9000万，我们公司可以说是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阿里那边的支付宝，从2亿1涨到了2亿6，依然是绝对的行业老大，而且支付宝里每个用户的户均存钱数量，至少是初音钱包的十几倍——支付宝里大家都习惯几千几万地放余额，而初音钱包里普遍只有几百块钱，也就充个话费买个点卡买个视频会员之类用。
　　而微信钱包，因为既没有硬件支持，也没有广大的付费消费习惯支持，发展是最慢的。年初才100多万用户，拼了一年也没破2000万大关，户均存款金额也只有200多块钱。
　　但是，微信红包功能上线仅仅5天，微信钱包的使用者，包括被动使用者，就猛涨了1000多万人！突破了3000万人大关！”
　　对于阿里的支付宝今年涨幅比初音钱包大这一点，在座的人倒是没有丝毫诧异，主要是因为在刚刚过去的2010年11月11号，马云首次把光棍节购物狂欢节这个概念给炒热了，所以今年的四季度支付宝用户增量非常夸张。
　　历史上这个节日要到2011年才能营销额逼近百亿大关，但是现在因为顾莫杰和阿里的战略联盟，阿里的发展速度明显也提高了，所以2010年双十一近百亿也是自然而然的蝴蝶效应所致。
　　周立新这几天宅在实验室里规划代码，不怎么了解外面的世面，此刻才刚刚出来放风呢。听了叶敏茹给的数据，他也对支付宝的成长没什么惊讶，但对微信钱包的暴涨则诧异非常。
　　5天时间的运营效果，相当于原先半年多？
　　“一个红包功能，让钱包用户增速提高了40倍！”他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哆嗦了，满是不可置信。
　　顾莫杰打消了周立新的怀疑：“小茹姐说的没错，这个增速提升，还真有40倍！”
　　“可是怎么可能？”
　　顾莫杰脸色铁青地解释：“马化腾用了最直接的办法——网民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学会给相互之间的朋友发红包，但是腾讯官方会。他们通过好多渠道，精确定位了绑定有效身份证的手机号用户，通过抓取各种京冬电商和千寻网海淘用户信息，然后用各种活动给用户主动发优惠券，并且进一步升级到直接送钱。”
　　周立新想了想，瞠目道：“你是说，没人买账红包功能，马化腾就自己掏钱给核心网民用户发红包？嘶——腾讯花了多少钱？”
　　“至少给3000万人发了红包，平均抢了30多块钱，也就是10个亿花掉了。”
　　从圣诞节到元旦，一个小黄金周就烧掉10亿人民币资金，腾讯试图在钱包大战中决死翻盘的决心，也就可见一斑了。
　　史上最有效的获客办法，就是直接白送钱！
　　再死硬的守旧者，也顶不住不附带任何代价的白送钱，尤其是现金的行为。
　　虽然用这种手段拉来的用户量忠诚度有多高依然要打个疑问。
　　但是毫无疑问，这种用户量的增长，对资本市场是一剂强心剂。港股那边会有更多疯狂的人炒热腾讯的概念，让马化腾饮鸩止渴弄到更多的钱，进行最后的决战。
　　这一步，顾莫杰不得不承认，是他在创造力上短视，或者说盲区了。
　　输得心服口服。
　　“阿杰，这事儿怪我，是我没想到这个功能。该怎么处分我都认，罚股权也没说的。”
　　作为钱包项目总监，周立新很是垂头丧气。他是被表弟从支付宝技术副总监的位置上拉回来的，初音钱包的一切规划，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初音公司内部无人敢置喙。
　　支付宝此前几年的成功，也确实为周立新的履历凭添了过硬的资历，别人没有实打实的干货也不敢质疑。
　　这一切，造就了钱包产品的进一步创新不足。
　　顾莫杰拍拍表哥的肩膀：“说什么傻话！要有决策问题，那也是共同的责任。用钱包发红包这种功能，身居高位的人谁能想到。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你说，这个功能我们多久可以山寨完？腾讯会有几天的先发优势？”
　　“连开发带测试，这个月一定做完！我们技术团队分析过了，红包和转账功能差距不大，无非是需要‘抢’的那些红包有点技术上的大改。一个月，一定保质保量！”
　　“行，我就准你一个月。再快也不安全，涉及到钱的技术，一定要彻底打磨夯实再拿出来。2月3号是春节，我就要求最好小孩子们放寒假的时候，你们能拿出来。”
　　“一定，不过，大后天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这些日子紧急加班。”
　　顾莫杰本想劝一句，最后还是收住了：“也成，咱谁跟谁，君君你也熟的，钱包上线之后，春节咱再好好聚一聚喝个痛快！”
　　这几天，就算周立新有空，也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顾莫杰的婚礼这种繁文缛节，没得白白耽误一个工作日。
　　加班一个月，人人赏十万。
　　老板开出的花红，铁血，严厉。初音网络科技的研发部，拼死连轴转起来。
　　……
　　不得不说，马化腾选择的圣诞节红包旺季上线、预热38天后赶上春节的契机，还真是选对了。
　　整个2010年到2011年，或许就这个窗口期，最适合偷袭初音。
　　初音系的圣诞年假定例、顾莫杰本人早就广撒请帖的1月5日婚礼，加上初音系原本一贯的过年早放假，这几个利好因素在2011年年初扎堆了。这也是天赐其便，让马化腾得手。
　　就算初音和阿里最终赶在春节前几天拿出了各自的红包功能，也来不及广作宣传了，在这个贺岁季里，显然微信钱包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如果没有新的变数的话。
　　1月5号转眼就到。那是顾莫杰25周岁的生日，也是他大婚的日子。而截止到这一天为止，微信钱包的用户数（以里面被发了钱的为准）达到了3300万人——从元旦之后短短4天又涨了200万，日均50万新增。
　　相比于最初一波流的一天200万，如今的50万算是回落调整了。或许是因为元旦过了、春节未至，腾讯方面也没什么借口乱发红包，发了客户也不一定第一时间注意到。所以准备憋一憋，再过十几天等寒假开始再二次发力。
　　把拳头收回来，也是为了下一拳打人更疼。这一点马化腾明白，顾莫杰也明白。
　　在忐忑的气氛中，婚宴日的活动开始了。
　　因为宾客实在太多，他也没法安置到江南会那种古色古香的会所里，只能是和几年前他表哥结婚时一样，包了凯悦大酒店。
　　不过顾莫杰的朋友显然更多，排场显然更大，整座凯悦从一到八层，整幢楼包下两天——其中一天是让安保人员提前入驻全面检查。
　　这些都是国际惯例，并非顾莫杰矫情。要是换做美国总统来住，也要提前一天让FBI的人彻查一遍的。
　　贺客各怀心事，有看热闹的，也有和顾莫杰确实过从密切，为他的被偷袭而担心的。而更多的则是不怎么关心互联网圈子凶险的吃瓜群众。
　　好好一场婚宴，或许会变得更像新闻发布会那般的名利场吧。


第四十一章 抢票软件
　　今天这种日子，能出现在凯悦酒店的客人，可以说是个个非富即贵。
　　毕竟，这是顾莫杰25周岁的生日宴会，同时也是他的婚宴。
　　VIP休息室里，好几个江湖大佬围坐一间，说些生意上的新闻风势。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江南会派系的几个投资界大佬，复星郭XX，万向鲁XX之流；外加一些江南会圈子之外，但却属于IT圈巨头的存在。
　　比如百度家的李老板，都亲自从京城飞来观礼，此刻坐在休息室里跟人通气。
　　不过顾莫杰在江南会里最熟的马云丁三石几个倒是不在。
　　“呦呵，咱的亚洲首富出来了，你小子不在里面陪老婆准备，这个点跑出来陪客作死啊。”
　　顾莫杰一身乔治阿玛尼本人手作的定制礼服，出现在VIP休息室里时，立刻引来了李老板善意的嘲讽。
　　顾莫杰连忙摆手客套：“诶，亚洲首富什么的还是休提，咱实事求是。”
　　“虚伪，不就是福布斯排行榜还没公布么，这屋里谁不知道你的斤两。就算你要名正言顺，加个‘准’字总行了吧。”郭光昌也不给顾莫杰客气，接着刚才李老板的嘲讽，就继续揭老底。
　　之所以还要加个准字，显然是因为各大公司2010年度的年终财报还没出来。而各大权威榜单和刊物，诸如《财富》、《福布斯》，甚至只是那条摇尾乞怜的英国卖榜老狗胡润，每年都会选择在3月中旬之后、中国开完两会的时节，再公布上一年度的富豪榜。
　　顾莫杰此前的财富隐形的居多，2010年一年的买买买和实业化转型，让更多财富曝光出来了，所以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变成亚洲首富。目前，他还能低调两个多月，在公众面前继续扮猪吃虎。
　　也仅限于在公众面前了。
　　圈子里的人精，谁都知道相互的斤两，已经提前拿顾莫杰当亚洲首富来尊敬了。
　　此刻和顾莫杰搭话的人，就没哪个身价少于三五百亿人民币的，这样的人之间，客套玩笑也是惜字如金。李老板打趣了一句后，立刻开始问戏肉。
　　“怎么不见老马？凭他和你的交情，不是早就说要来的么。”
　　顾莫杰笑笑：“当然会来，这不还没开始么。谁能像李哥这么给面子，提前3个钟头出席。”
　　李老板摇头揶揄：“亏他还在钱塘本地，我从京城飞来的都比他先到！不会是被马化腾一个红包功能偷袭，忙得他现在还在支付宝救火吧。”
　　这句话没人搭理，谁都知道肯定是这么回事。
　　微信红包来势汹汹，把顾莫杰这么一个不靠电子支付吃饭的“门外汉”都打得如此如临大敌。把支付宝当成命根子的马云，又岂能不更加重视。
　　马云在阿里集团的股权，如今只有10%出头，而他在支付宝的股权，则超过了50%。支付宝甚至是比阿里淘宝天猫更亲儿子的存在。
　　聪明人之间聊天，从来都不需要把话说透。哪怕郭光昌不是很懂互联网内的最近竞争攻守态势，嗅一下顾李二人的话风，都能摸出个子丑寅卯。
　　马化腾这一下，绝对比外行人想象的更狠。
　　正在尴尬没法接话的当口，初音董秘叶敏茹开门进来了，碎步跑到顾莫杰面前，凑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好了，李哥你也别乱猜了，老马已经到了。微信红包那种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我们不仅要复制他的红包功能，还要做得更进一步。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顾莫杰说完，拱拱手就离开了休息室。
　　……
　　夜幕终于降临，婚礼挑选的是典型的18点18分进场行礼，然后开席。颇为接地气的钱塘本地风俗，和名利场中各方漩涡杂糅在一起，显得颇为不伦不类。
　　就好比能摆100桌的大厅里，最前面中间的六桌双方亲戚，气场就和第二排六桌的商人形成剧烈的反差萌对比。朴实无牌的毛衣，价值十几万的商务礼服，或许就隔着两张椅背的距离，勾勒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生意场上的伙伴，必须给顾莫杰以足够的尊重。而随性的亲友，又显得那么家常。或许唯有席面上的肴馔酒水，是完全一致的。
　　时间准点到了，顾莫杰挽着陆文君出现在大厅门口，无数聚光灯立刻投射到那座长长的红毯尽头的鲜花拱门处。陆文君生长于失怙之家，倒也省了娘家人接引的礼数，就这么直接落落大方地自己占到了红毯上。
　　很多来宾都在期待顾莫杰玩点黑科技。
　　毕竟初音娱乐的舞台特效天下第一，如今连工业光魔都买了，普天之下还有啥是他们家弄不出来的。
　　可惜顾莫杰并没有拿出什么出格的干货来，一切布局只能说是中正平和，雍容典雅。
　　3D光影化妆术当然是要用的，那也不是新玩意儿，初音娱乐都玩了两三年了，溜得很。一路上如烟似雾的幻彩迷蒙在陆文君臻首娥眉、玉颈皓腕之上，如梦似幻；短短几十米的红地毯。
　　真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啊。
　　即使陆文君的姿色才华都是上上之选，依然让一种宾客，尤其是女宾产生一种嫉妒的错觉。
　　第一排的次席上，陆文君的表妹林暄妍，和潘盈盈、温婉清几个妹子共坐一桌，桌上都是两家亲戚的表姐妹等同辈女眷。林暄妍全程一直为表姐捏了一把汗，唯恐表姐压不住气场，在这满堂贵宾面前出丑，也唯恐已经有四个半月身孕的表姐身子突然不适，或者漏出什么破绽来。
　　以至于红毯走完，表姐夫在台上讲话时说了些啥，她都乱哄哄地没听进去。直到主要礼节结束，陆文君被送到后面换衣服。
　　“呼，林暄妍啊林暄妍，你也太小看你姐了，君君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用你担心。”林暄妍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可笑。
　　“喝点洋甘菊吧，妍姐你脸色怎么这么怪。”温婉清善意地斟了一小杯洋甘菊茶，推到隔座的林暄妍面前。她对于陆家的亲戚，多多少少是心中负愧，总想善意和解。
　　“这怎么成，开席了么？”林暄妍回了下神，并不愿意失礼。
　　温婉清劝道：“还没，杰哥还要讲些题外话吧，新郎不用回后台换衣服的。这个茶又不是席上的酒水，我自带的，不碍事。”
　　林暄妍尽管心里还是有些芥蒂，也不愿意在这种日子闹出脸色来，拿自己的杯子接了一点温婉清斟的茶水。
　　婚礼上新娘一开始要穿很拖很长的礼服，还要好多个小朋友捧婚纱下摆，所以讲话完马上要去后台换掉这身累赘。新郎的礼服却是前后如一的——只要不刻意前半段穿西服，后半段穿唐装那种折腾，就没新郎什么活儿。
　　所以林暄妍当然也知道，正式开吃之前，表姐夫还有一段独角戏的龙门阵要摆一摆。她心中对姐夫还是很崇拜的，总要认真听讲一下。
　　顾莫杰毫无疑问讲了几句展望和感谢的话，然后话题果不其然转到戏肉上来了。
　　“客套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下面说两句实在话。今天承蒙各位赏光，本来是说了不收红包的，结果还有很多朋友送，实在让我非常困扰，也有损今天的喜庆平和气氛。所以，现在请大家拿出手机，打开‘初见’APP，然后扫一扫我背后这个二维码。我们会按照今天客人平均红包价值的三倍回礼。当然了，大家直接给钱我们也直接还钱，有些太俗，所以是回的初音娱乐全系列产品等值代金券，不屑于拿的朋友我们也不勉强。”
　　顾莫杰说着，他背后的投影幕上，用真裸眼3D的投影设备投上了一个二维码。在座宾客纷纷拿出初心2代手机来扫码。
　　能进这个场子的人，跟顾莫杰铁的当然会买初心2代手机。就算没买的，顾莫杰也会送。
　　“姐夫这就成功把微信红包的功能给山寨过来了？不对！也不能算山寨，微信的红包目前才出来半个不到月，是直接发或者摇一摇的，没听说过手机摄像头扫码就能拿红包。看来这个细节功能点还是姐夫手下的人自己开发的了。嗯，应该就是周大哥准备‘将功折罪’弄出来的小花样，今天看他都没来参加表弟的婚礼。”
　　林暄妍在脑中如此想着，也少不得微微碎碎念出一些声音来。
　　一旁的温婉清显然比林暄妍更加内幕，给她解释道：“不是完全的红包功能，我听杰哥透过底，目前这个红包，二维码扫码给钱的功能点确实是初音自己一直在积累的技术拿出来用。但是微信红包的很多安全性验证和‘抢’的功能还没做好，总也要再将近20天的功夫才能出来。今天这个，只能是每份等额分配好了钱，大家挨个认领的转账而已。”
　　原来还不是一个“完全体”的红包功能，也难为初音网络科技的工程师们了。
　　两个妹子碎碎念的当口，在座的上千号客人已经扫完二维码，每人揣走了价值十万块的初音娱乐代金券。后台检测到领取人数已经全部覆盖，撤掉了投影的二维码。
　　“下面，还有一个消息，要趁着初音钱包红包功能的契机宣布。相信大家都听说了，根据铁道部的改革路线，今年1月11号，也就是6天之后，会上线123*06的在线售票系统，以应对今年的春运问题，改善排队买票现象。现在，初音网络科技已经决定联合支付宝，提供APP端抢票助手软件，以及初音钱包和支付宝的双重秒付功能。我和马总有信心，把中国的移动支付市场做得更规范，并且应对各种正当的，不正当的竞争。欢迎大家到时候捧场——当然了，以各位的身份，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坐火车的了。”
　　顾莫杰最后一句话，把大家逗得忍俊不禁起来。但是没人在乎氛围和措辞，大家看到的，都是马化腾的微信红包突然崛起，已经造成了同行的恐惧性抵触。


第四十二章 最后的“武士”
　　初音钱包宣布联合支付宝公司，结合初音系收购的UC团队和初音本身固有的手机安全软件团队的实力，共同推出春运抢票-支付一站式软件。
　　这个消息在顾莫杰的婚礼上一公布，第二天就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让国内各大科技媒体纷纷转发，病毒扩散，没两天功夫起码有几亿人关注到了这个新闻。
　　对于铁道部而言，将于2011年1月11日正式上线的12306电子支付在线购票业务，也是一项非常挑战的创新。铁道部外包的那些拿回扣的辣鸡网站承建方有多不靠谱，他们自己也心里有底。
　　一听说如今分别处在国内虚拟物品电商和实体物流电商首位的两大巨头公布了抢票方案，铁道内部马上有人吓尿了，唯恐自己的网站被额外超负荷的刷新给挤爆站。
　　不过，以行政衙门的办事效率，一来铁道部估计也没法提前打预防针阻止初音和阿里这么干，二来衙门对事件恶化的观测总是会比民企迟钝很多。所以就算有个别人看到了这种风险，他们也没机会在今年做出调整了。
　　最多是2011年顶着全国网民对破网站的骂声，慢吞吞总结经验教训，等到2012年春运之前的时候，才能做出技术和政策响应。
　　有国企做对手，就是这点好，就算往它身上割肉，它都得过一年才能缓过神来。
　　深市的马化腾听说了顾莫杰和马云紧急联合起来，狙击他的微信钱包极速扩张时，也是如临大敌。
　　山雨欲来，不知何时移动支付的大战，就这么在双方无意识地自行发展中，走到了要擦枪走火正面血战的程度。
　　眼下这个时间点，中国的网民数量已经有将近5亿，2011年估计还能再增长好几千万，到年底的时候总网民规模会到5.6-5.8亿。
　　QQ+微信的总有效用户数（指至少有使用QQ或者微信两者中任意一种软件的人，两个都用的不重复计算），以及初见的总有效用户数，眼下也已经各自突破了4亿。到年底的时候，很有可能双双破5亿。
　　但是受限于硬件发展和智能手机的普及速度问题，经过初见、苹果、HTC以及一众安卓早期山寨厂商两年多的努力，至今为止中国有智能手机的人数才3亿左右。也就是说还有2亿网民是没法用智能手机下APP的，只能在PC端上网。
　　QQ+微信的综合体看上去强大无比，但是实际上用微信的人如今也才2亿光景，剩下的都还是QQ用户。初见虽然整体上移动化率不如微信，但其移动端总人数显然是超过微信不少的——
　　这主要是因为，初见出现的契机毕竟比微信早两年，而且当初出现的形态是和中移动的飞信差不多的，是一个以强调“PC客户端可以免费和手机之间相互发短信”为卖点的软件，所以至今为止，还有相当多的PC端用户黏性，没法大规模迁移到移动端来。
　　而按照业内预期，2011年全年可能会新增1亿左右的新智能机用户。到时候，可以用智能手机上网的网民人数，有可能达到网民总人数的75%左右——而2010年这个比例仅仅是60%。
　　对于国内的ABCT四巨头来说，一场新的战争开始了。
　　这场新的战争，叫做“移动端迁徙化”。
　　从2011年开始，大家不仅要追求总用户数，总用户黏性，还要追求尽量鼓励自己的用户从电脑上向手机迁移。
　　这是一场自己的手心和手背竞争的战争，而不仅仅是和外敌的竞争。
　　点燃这一新战争模式的导火索，显然是微信钱包的红包功能，以及初音钱包和支付宝此前已经略有蓄谋、如今顺势用于反击的抢票软件一键支付功能。
　　当然，初音钱包的抢票软件，也还是有PC版本的。饭要一口一口吃，不可能刚推出一个重要的新功能，就把PC功能去掉了，那样也不利于客户体验和客户抢票的效果。更有可能导致网站访问压力不必要地抬高。
　　并不是大部分需要过年回老家的大学生和民工都没时间坐在电脑前的。外出工作的人固然需要在系统出票的时候及时手机抢票，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还是用电脑比较舒服。
　　……
　　1月15号，铁道部12306网站开放网上购票后第一个周末。
　　距离春节还有19天，作为一家典型的互联网公司，腾讯的技术层显然还处在疯狂加班的季节，不会这么早进入过年节奏。
　　何况这几天还有马总亲自盯着。
　　“抢票软件能山寨进度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从QQ医生项目组转过来的技术骨干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把噩耗和盘托出。
　　“不可能这么快的，今年春运肯定赶不上了。关键是初音电脑管家和初音手机助手一贯对QQ医生的封杀压制、数据优势，这方面我们落后太多了。”
　　马化腾没说什么，只是转向另一边的张晓龙。抢票购票这事儿，需要微信和安全软件团队通力合作才有可能，所以张晓龙必须与会。
　　只不过，这一次轮不到他承担多少压力。微信的支付接口兼容性改进，这几天布置得很稳健。东西做不出来，和张晓龙的人无关。
　　马化腾也是是非分明之人，微信红包刚刚打开了一些局面，不会因为稍微略受小挫就责备功臣。他斟酌了一下，只是用商量的语气询问：“今年赶不上了，你觉得还有必要做抢票么？”
　　张晓龙面颊一抽，心说这种事儿还不自己决断，问咱一个不相干的产品的负责人算啥。但是老板问了，也不能不答。
　　“看情况吧，春运一年只有一次。今年来不及做，就不必这么急了。初音方面也是下了本钱的，跟我们弄红包一样，不是一朝一夕开发出来的。而且抢票系统比红包开发周期更长，人家有备而来，不可能不让他们占点便宜。”
　　“你就说觉得该继续做还是不做……”
　　“反正就算做也不急于一时了，按照最低开发强度放着吧。3月份开完会，看看风向，提提提案。如果有可能让铁道部出面，谴责和封杀一切抢票软件，说这类软件妨碍社会公平，那咱就别做了。反正就算做了，我们在手机助手、杀毒软件领域的技术积累也是比初音弱的，与其做个半吊子抢不过别人的东西，还不如不要下水湿鞋，就站河边开喷，喷顾莫杰没道德，下作，就完事儿了。”
　　马化腾闻言，揉了揉鼻梁，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行，既然今年赶不上，也不难为兄弟们了。一会儿我找公关部的人问问，找几个代表三月份谴责一下。再找掮客活动一下铁道部。”
　　“您还要找代表？您本人不就是……”
　　马化腾脸一沉：“废话，这种事情能亲自出面么？”
　　张晓龙一愣，没有再说什么。
　　谁说这种政见不合的事情就不能亲自出面下药了？去年三月份的时候，顾莫杰可不就是亲自下场，给三大运营商下药的么。
　　常某某的怒火，至今还在圈内引人注目，要不是顾莫杰去年往死里得罪了中联通，如今的中联通也不会联合苹果，进一步联合腾讯家，密谋些什么什么了。
　　历史上的腾讯，在2011-2013年这两年里，市值固然蹭蹭蹭往上涨，微信用户也狠狠翻，但政治环境着实不好，三大运营商都感受到了沦为管道、被腾讯OTT过顶传球的危险，试图对腾讯的业务额外使绊子多收流量费。
　　这种趋势，在平行时空要直到2013年中国首批移动通讯虚拟运营商拿牌照进场时、腾讯高调声明不谋求虚拟运营商牌照之后，才得到了缓解，也就此为另一个时空的腾讯谋取了两三年的额外发展缓冲期。
　　如今，形势却与历史同期发生了逆转，三大运营商中最弱的一家，中联通，不但没有和历史上那样倾向于削弱腾讯，反而露出了和腾讯联手拉一把的趋势。
　　很显然，这是因为本时空腾讯在与初音的竞争中，终于落入下风有关。对于运营商层面来说，他们只是不希望中国的内容分发平台和即时社交领域出现一个一家独大的巨头，而无论这个巨头是谁。
　　就像英国佬的大陆均势政策——英国人并不仇恨法国人，也不仇恨德国人，只是当法国成为欧陆第一强国，那么就联合德国揍法国；当德国成为欧陆第一强国，就联合法国揍德国。
　　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今年上半年，破坏性研发的东西，都先停一停吧。体验改良型的研发，不能松。微信红包这些拳头功能，体验进一步做扎实，其他研发开支和资源，要向市场推广和运营倾斜。”
　　短短几句话，马化腾概括了腾讯新一年的策略。
　　那些既然赶不上，也不太可能赶上的技术领域，就暂时收敛一点。
　　如今的腾讯，进入了直接烧钱阶段。研发支出的重要性和比重明显要下降。
　　自从微信红包前阵子白送出十几亿烧出一千多万用户量之后，就注定腾讯今年的新模式停不下来了。
　　买买买，烧钱做用户，然后讲故事，到港股市场上疯狂哄抬股价，然后进一步融资。与此同时，要花更多的钱买掮客，黑对手，靠政策市锄强扶弱——这个弱，当然是腾讯自己。
　　腾讯，已经不是那个几年前立足于技术研发为根本的腾讯了——尽管那个曾经号称以“技术研发”为核心竞争力的时代，所进行的研发也只是“用户体验层面”的研发。
　　张晓龙停马化腾交代完了所有和他相关的事情，起身告辞。马化腾叫住他，让他把CFO罗硕韩叫进来。
　　张晓龙知道，今年腾讯内部的主舞台视角，从这一刻起，就从CTO的角度，转移到了CFO的身上了。
　　剩下的，只是资本游戏。


第四十三章 我反正信了
　　年前最后几天，初音集团大部分员工都放假了，唯有初音网络科技的需要多加加班，初音钱包负责人周立新本人亲自带队，熬了快个把月都没敢休息。顾莫杰也没好意思死催表哥，稍微空下来一些的时候，只能是找下面人问情况。
　　这天傍晚，竹溪小径的家中，顾莫杰和新婚燕尔的妻子陆文君两个人一起吃饭。面前的电视机居然难得地开着，更难得的是居然在放电视节目，而不是网络视频。
　　顾莫杰这人可是好几年都不从电视媒体那种老掉牙的渠道上找内容看了，所以但凡是电视机开着，肯定是心烦。
　　陆文君知道丈夫的脾气，也不撩拨他，也不开导他，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想。
　　手机响了，顾莫杰眉毛跳了一下，扫过电话号码，是周立新的，顿时眉梢一喜。
　　“红包功能，明天上线，误不了小学生过年讨红包。”
　　“那就好，回去歇着吧，年初二咱私下聚一聚。”顾莫杰淡淡地让周立新去歇着。要说公司里其他高层，他也就和表哥之间没必要客套了。
　　毕竟是从小十几年一起逃课去黑游戏厅黑网吧打游戏的共犯，有啥好多说的。
　　等顾莫杰挂断电话，又捱了半分钟，陆文君见顾莫杰表情的抽动稳定了下来，才轻轻地问：“成了？”
　　“成了，总算能安心过个好年。马化腾的先手优势这就算是扯平了，后面就看咱的反攻。”顾莫杰揉揉脸，补了一句“电视音量开大点，我想听听。”
　　陆文君莞尔一笑，开大了音量。
　　“前日起，寒假正式开始，返乡大学生掀起今年首波春运潮。据悉全国学生春运工作秩序良好，12306开通后买票排队时间普遍缩短，各地窗口排队现象均有好转。本台下面为您采访几位典型的学生代表……”
　　电视里传出的这些内容，都不用看画面，就知道是CCXV官腔媒体对于今年第一股春运潮的套路报道，多半是喜，没什么忧。
　　对学生春运潮的报道之后，顺带着预测了几天未来的购票问题前景，顺带着采访了几个也快走的农民工，稍微露出了几丝不和谐的声音。最后，少不得再加一点提纲挈领的官面总结性访谈。
　　“低学历农民工表示不熟悉网购软件的使用，没有智能手机。因网购出票量分流，出现窗口购票难度加大、一票难求的情况，对此，铁道部门正在加紧解决。”
　　“铁道部对12306网站多次出现刷新困难现象进行了澄清，并于昨天上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铁道部发言人王永平表示，现阶段12306出现网络故障的主要原因，是以初音网络科技为首的个别互联网企业，在本部开放网上购票功能之后，立刻开发了外挂性质的抢票软件，造成了瞬间集中访问流量的大幅度拥堵，造成服务器响应资源瞬间不足。对此，本台记者进行了深入访问。”
　　顾莫杰听到这儿，放下筷子，也没心思吃饭了，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全心全意看电视。
　　陆文君不吭声，也夫唱妇随跟过来。
　　“别介，你还有身子呢，好好吃饭。”
　　陆文君眼一白，不依：“饱了！一会儿再宵夜好了。”
　　电视上，CCXV的记者专程采访了王发言人。
　　那发言人说话很有个性，每每铁口直断别人却不买账时，他都要甩一甩头发。
　　“王部长您好，请问对于您此前提到的‘12306网站购票响应慢主要是由于抢票软件公司的冲击’这一观点，究竟有多少证据支持呢？这个结论是你们推断的，还是有真凭实据的数据？”
　　王发言人（他同时是铁道部内部的宣传部长，所以女记者尊称他王部长）脸色一冷，一板一眼地解释。
　　“当然是有数据的——电子购票网站这种东西，都有一个设计流量。比如日访问IP上千万、日均点击上亿的网站，也不可能做到真的把服务器容量扩大到同时容纳几百万IP访问的程度。最多是容纳同一瞬间三十万，或者五十万IP，百万次的点击刷新。
　　中国的春运购票旅客一共有几亿，分摊到春运每一天的出票日，都要卖出几千万张火车票。而平时每年至少有11个月这个网站几乎是没人上的，或者说流量至少减少95%。所以，不可能为了春运峰值一下子多备十几倍的服务器和带宽，那是极大的浪费。
　　如果没有抢票软件，普通网民上网购票的行为是随机的，他们打开和刷新网页的时间点也是随机的，服务器当然响应得过来，一个网民一天也就刷个两三次网页，就买到票了；就算热门抢手的车次，刷个十次八次也就买到了。
　　而初音网络科技前几天推出抢票软件之后，完全是掐着我们12306系统出票的那一瞬间来刷网页。如果有每天有一千万人用初音手机助手和初音钱包，就相当于系统出票瞬间有一千万人刷。我们的服务器只有同一瞬间50万的容量，当然会刷爆。所以，这个问题绝对不在我们铁道部，是在初音网络科技，以及和他们同谋的支付宝。
　　我们要谴责这种不公平的和浪费的现象。因为它不仅仅是极大地浪费了社会公共资源，还让很多不会用智能手机、网购技能不熟练的穷苦大众买票更难了。”
　　看到电视上放到这一幕，顾莫杰几乎被气笑了。
　　他站起身，拿了个啤酒瓶起子，给自己开了一瓶酒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顺顺气。
　　这世上，还真有不少人，愣是擅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种技能。
　　幸好，在他想关电视机之前，那个CCXV的女记者还算有点良知，帮顾莫杰问了一个他所关心的问题。于是，电视节目得以在顾莫杰家的电视屏幕上多苟活那么两分钟。
　　“王部长，我不是专业技术人员，您说的那些数据我不是很懂，你说网站的访问因为峰值安排不当问题，导致了很多拥堵，我们权且认为是这样好了。但是根据常识，两个月前，马云的淘宝网筹办了双十一天猫购物节，听说全国也是几百上千万的人熬夜等12点午夜一过，掐点进去点购物车付钱的，那天晚上我也买东西了，怎么没见淘宝网卡死呢？为什么偏偏就是12306卡死了？”
　　被问的人直接就不爽了，一个傲慢的狮子甩头：“这些证据我也是请教技术人员鉴定得出的。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王发言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女记者还能有啥建树。
　　顾莫杰也只有关了电视，找点别的乐子调节下心情。
　　丢下遥控器，抄起手机，给秘书叶敏茹拨个电话。
　　“小茹姐，明天安排人查查，马化腾给铁道那边塞了多少黑钱，这么卖力黑我们。”
　　陆文君静静看着这一切，等顾莫杰不生气了，平静地给他斟一杯茶。
　　“这有啥气的，好事儿呀。马化腾肯开黑，说明他已经放弃开发抢票软件和咱对抗了，所以才站岸边开黑。要是他自己都还想下水，怎么会对河水开黑呢。”
　　顾莫杰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心情立刻就好了。
　　回屋看了一下这几天的报表，自从抢票软件上市之后，初音钱包狠狠杀回了一阵，虽然取得的新注册用户没有此前半个月微信钱包通过红包功能赚取的用户数多，但综合质量而言，也不遑多让了。
　　毕竟马化腾那个数据是靠白送钱刷出来的，一千万人里头起码六七百万不会去绑定银行卡。绑卡转化率能有四分之一，马化腾就该笑醒了。
　　……
　　次日，寒假第四天。
　　距离除夕还有五天。
　　初音钱包的红包功能，正式上线。全国至少有2亿已经拥有智能手机、也装了“初见”APP的网民，原先并没有开通钱包功能。而只要他们在这一天联网了，打开初见APP，就会收到升级提醒和醒目的新功能提醒。
　　年味浓浓的红包大战，从一家独大的状态，终于演变到了双方对撕的节奏。
　　又次日，支付宝的红包功能也紧急上线了——支付宝的技术研发实力，固然是没得说的，走了一个周立新，剩下的班底资历技术依然强过初音。但是支付宝毕竟是一个PC基因很浓厚的产品。这么些年做下来，尾大不掉，在向移动端迁徙的过程中，依然微微有些迟钝，需要再磨合一年半载，才能彻底适应移动化加速的节奏。
　　红包的三国时代来临了。
　　腾讯的反应还算快。自圣诞元旦小黄金周撒钱补贴十亿人民币之后，如今听说初音和支付宝加入战场，腾讯方面也立刻毫不吝惜地把蓄力了半个多月的红包雨再次开闸放出。
　　马化腾发话了，除夕夜不算，就这三天，微信钱包要给全国用户发10亿人民币红包。除夕和春节两天，更是要额外翻倍，至少一天10亿。
　　这个问题和技术含量毫无瓜葛，纯粹就是资本的战争。
　　靠着“微信钱包十天涨一千万用户”的答卷，年前的港股市场上，马化腾也算如鱼得水，补充了不少弹药，讲了不少故事。几十亿地对撕，他还是搏得起的。
　　马化腾都砸了三十亿了，初音和支付宝没道理不跟。
　　SHOW-HAND就SHOW-HAND。


第四十四章 移动支付大潮
　　新年从来都是换手机的旺季，每年中国市场上两三亿台的换机、新购交易量，寒假那大半个月，就能占掉全年15%的市场。
　　有自己剁手的，有过年回家买给不懂新科技的家中长辈的。也有送给刚刚成年有资格拥有人生第一部手机的小学生，作为新年礼物的。
　　只不过，新科技的不适者们，总是可以依然故我，无论外面的世界怎么改变，都雷打不动按照多年来形成的操作惯性，死抱着板砖机甚至是大按钮的老人机不放。
　　毕竟2011年春节这个当口，智能机还没能把非智能机赶尽杀绝。
　　不过红包的出现，终究给这个市场的进化速度，增添了一抹亮色。
　　从小年夜到年初五，全国各地从城市到农村，每天都可以看到小学生缠着家中或老眼昏花，或不懂APP的长辈发红包。
　　长辈照例掏出红纸片儿笑吟吟地打发过去，而第一遍的时候，小学生都会选择先欣然接受，把红纸片儿揣回兜里，顾左右而言他地离开。
　　但是，后面的情景就体现出三大催命鬼的病毒式扩散效率了。
　　拿到纸质压岁钱的小学生们，纷纷发现不过瘾，再讨一遍那种事情又太丢人，于是下面的对话就屡次上演。
　　“爸/妈/姨……现在发红包不用这么麻烦了，啥？你还不知道？现在下载XXX直接用钱包封一个红包就可以了，还能一次性封一个大的，让客人大家摇着抢。”
　　“啥？不会操作？我教你啊！你说我今年拿过红包了？当然，这就是为了教你怎么用手机么，又不是图你再发红包。你就是拿1块钱练练手也行，谁还稀罕1块钱啊。”
　　“啥？你连初音钱包/手机支付宝/微信都没装？来来来，我帮你装。”
　　全国上亿的学生档，化身免费教练，掰着长辈一根根粗硬的指头，非要教会他们用红包功能不可，不破楼兰誓不还。
　　真教会了，长辈就算是试试手，也不好意思只发一块钱吧，在那些不太贫穷的地区，就算是已经发过一遍红包了，少不得也是再添至少100块。
　　个别太抠的，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被亲戚家的小朋友卖了。过年这几天，网上各大论坛到处都是“谴责”教会红包功能后试手猥琐的家长。
　　“花那么久教会你发红包，连一百块都不给我。”
　　这句话毫无悬念当选了2011年新年金句。
　　初见和微信的圈子里面因为都是熟人，所以当事人还不敢直接分享“连一百块都不给我”这种逼逼话。多半是论坛和别处出现这种帖子后，被关注量大的公众号收了，然后事不关己的网民再相互扩散。
　　再进一步地，各种跟帖开始向着更加不可控的、乱冒坏水的方向衍伸，谁也不知道这些坏水是小学生们自己总结的，还是幕后有官方软文段子手支撑引导。
　　比如这种“真人真事分享”：
　　“爸妈最卑鄙了！每年伯/叔/舅/姑/姨发红包，回头就收走了！说什么他们也给表哥/弟/姐/妹发红包了，收走也只是相当于换回来！今年只用初音钱包/微信钱包/支付宝收红包！看那帮不会用的老不死怎么收走！”
　　“同感！反正我爸妈不会用初见！也没有支付宝！赚到了！”
　　“别得意得太早，小心你表妹教会你爸，还不照样把你卖了。”
　　“我表妹敢！那我就把我姑父姑妈都教一遍，她也没好果子吃。”
　　短短一个星期，红包大战演变成了全国小学生努力教自己的伯叔舅姑姨用各种钱包，而同时又要提防自己的堂/表兄弟姐妹教自己的父母用钱包的拉锯战。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
　　年初七，即将上班的前一天，顾莫杰登门拜访了已经在家睡了几天大觉的表哥周立新，一起小酌一顿，以示犒劳。
　　过年拜年那几天，周立新都在歇息，宅着不出门，就用初见给大家发消息拜年。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前阵子忙坏了，并不为难他。
　　周立新现在也是上百亿人民币的身价，另搬到了北山路上的半山临湖别墅，也算是居邻葛岭招贤寺，门对孤山放鹤亭。
　　说是顾莫杰请客，实际上他也没假酸文醋地矫情虚礼，只带了一个人，啥吃的都没带——周立新家里啥没有？厨子也是现成的。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顾莫杰请人吃饭，从来都只需要带人就可以了，这就已经是最大的礼遇。
　　毛肚肺片猪头肉，兔腿耳朵驼蹄羹，半打375的小烧酒，不高不矮的软垫几何凳，正好适合舒适地箕倨。
　　顾莫杰一边给表哥倒酒，一边把这几天的见闻和报表上看到的奇葩数据说了：
　　“一个个都特么疯了！三大移动支付工具加起来，就过个年，总新增注册用户，都破1亿人了！”
　　周立新苦笑也不是，无语也不是，心里说实话着实有些挫败感。
　　就像是，辛辛苦苦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应用情景，偏偏用户不买账，最后一个随手就能想到的，也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却搅乱了整个局面。
　　他抿一口酒，夹几片猪耳朵：“按照这个速度，要是咱不拦着分一杯羹，马化腾可是要‘一年走完十年路’的节奏了。目前来看，这波用户增量里面，哪家受益最大？”
　　“不好说，光看红包效应，三家综合获益差不多——微信的新注册最多，但是对QQ完全没有拉动，所以腾讯在的总用户数增量（也就是至少用一款腾讯入口软件的人）方面并没有多少获利。初见的增量和移动化迁徙都最中庸，初见多注了2000万用户量，还有4000万人额外开了钱包。支付宝新增没有初见多，大概就新增了1000万，但是支付宝内部从PC向移动端迁徙的效果是最好的——我昨天和老马互相交换了一下数据，如果他没骗我的话，支付宝这一个月的移动化迁徙量是5300万，把老马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到最后这个数字的时候，饶是周立新在支付宝干过六年，也不由得微微震惊了一会儿。许久才想明白前因后果关窍。
　　“那也是该的。淘宝和天猫一直重视实体物流电商，到去年为止，支付宝在向移动端迁徙方面，并没有真正重视过，他们也缺乏足够多的、真正‘非用手机付钱不可’的消费场景。我估计今年被咱和马化腾的战争被动拉进移动端迁徙率的争夺之后，老马肯定要想法子营造更多移动支付场景，把红包打下来的江山巩固住。”
　　周立新这番话一看就是懂行的，顾莫杰也深以为然：“果然，你也想到了。其实前几天老马就已经想到了——大多数人，会没事开个初见，或者开个微信，一边聊天，一边刷刷咨询和分享。但是不会有多少人没事儿开个支付宝在那里刷东西的。
　　支付宝这个产品，从头开始，就缺乏话题性和挤占用户时间的基因——大家都只会在付钱的时候打开一下支付宝。
　　但是红包这玩意儿，是需要酝酿情绪去发的。要聊着聊着，或者看圈子里朋友的分享看到击节叹赏，临时起意摇个红包。不会有人干着正经事儿，心血来潮突然打开支付宝发红包的，也不会有人逛淘宝买东西的时候逛着逛着想到发红包的。
　　所以，老马今年是得沉下心来，好好发掘一下移动支付场景了。他也没有明里暗里透过底，他今年红包大战结束之后，主要的烧钱目标和注意力都放在这个上面，所以跟咱和腾讯的决战没什么兴趣介入，也不管咱和微信钱包打死打活，他就准备置身事外了。”
　　周立新也不愿意和当年的老东家开战，听说马云已经认识到了支付宝和天猫本身的短板，忙着补漏，没空来理会初音钱包和微信钱包，周立新也有些欣慰。
　　历史上的马云，对于红包功能出现之后的微信钱包可是百般提防，如今却只作防御性布局，这个转变按说也是够大的了。但是侧面分析一下，如今钱包领域是三家对砍，有人牵制的情况下支付宝自然没必要第一时间去吸引火力。
　　另一方面，另一个时空的微信红包是2014年出来的，如今提早到了2011年。2011年的移动电商还很衰弱，马云的主要精力当然要放在“把迁徙到移动端的用户黏性留住”，然后才有空想别的。
　　周立新便问：“老马那边，对于‘移动支付场景’有什么设想么？”
　　“有也有几个，他把那些概念定位为‘线下生活服务’，或者说O2O，目前看来主要是到店消费、打车叫外卖什么的。
　　到店消费应该是对移动支付支持效果最好的，但是要找无数地推去一家家谈签约合作商家。这东西技术上没难度，考验的是阿里的商务开拓能力。估计马云要么单干，要么把心腹派遣到那些目前已经有基础的消费打折、点评口碑之类的电商公司里，改造成支付宝的合作方，间接控制。
　　打车这玩意儿场景效果也挺好的，但是需要最高的技术支持，还要有数据平台。商务资源需求低，技术资源需求高。
　　最后的叫外卖，目前国内倒是已经有这方面的电商平台了，不过还很小。关键是这玩意儿对移动支付只能起到巩固黏性的作用，没法作为最初的开拓者使用——现在点外卖的人大多是坐在电脑前的白领，或者大学生，他们电脑上点个网页一样点外卖，何必非要移动支付呢。”
　　周立新：“那我们要跟进么？目前战场铺太远了。”
　　“当然不跟进，先搞趴下马化腾再说。移动支付不急于一时的，这东西也没有先发优势滚雪球，让马云探探路也好。”


第四十五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
　　揣测同行的行为模式并没有什么价值，尤其当这个同行并不是自己的直接竞争对手、并且很快就会自行揭开谜底时。
　　周立新跟顾莫杰那次会谈之后没几天，新年假期结束，各方的成绩单就摊到了台面上，马云的新动作也如期揭晓。
　　从2010圣诞节，到2011年2月14号寒假结束，一个半月的时间，微信钱包从2000万用户量增加到了7000万，总计烧钱40亿。初音钱包从9000万冲到13000万，烧钱数相当。支付宝从2亿6涨到2亿8，但移动化迁徙率最高。
　　但是上述数字仅仅是统计了红包功能带来的好处，在春运抢票方面，腾讯毫无作为，只是站岸边开黑喷了一把，所以白白看着初音系多刷了一两千万用户量。最终初音钱包的总用户数也就顺理成章达到了1亿5。
　　截止2月中旬，初见的有效用户数达到了4.6亿人，为QQ/微信的97%，月活用户2.9亿，日活1.7亿，分别为QQ/微信的119%～122%。
　　马云在年关的红包大战中介入了一下战场，随后就安静地远离了微信和初见之间的战场，单独去寻觅自己的O2O大计了。
　　顾莫杰一直有及时关注马云的动态，让秘书叶敏茹一有新情况就通报，叶敏茹页不负使命，始终盯得很紧，没几天就整理了一份报告给顾莫杰。
　　……
　　“2月14号，阿里集团注资了一家09年国庆前后成立、至今刚刚有15个月历史、熬过天使轮的外卖电商初创企业，名叫‘饿了么’。
　　听说创始人是沪交大某寝室的6个大四学生，当时的创业动机是因为每天宅在寝室里打游戏，懒得打电话叫外卖，而且不忿每次打电话都要报一遍收货地址和口味偏好，太烦，然后就弄了个电商平台。
　　到去年年底为止，这家小公司都还没什么很靠谱的远期规划，就拿了180万的天使轮撑着，目前覆盖了沪江市内20多所大学周边的外卖店，另外还在邻省的姑苏大学、钱江大学、金陵大学等十几所大学周边布点，一共有1000多家合作商家。
　　这项目去年年底估值还不到1000万。马云直接让手下人拿了5000万给创始团队做A轮，给他们溢价5倍估值，直接要对方51%股权，注资后总估值1亿。但支付宝方面不干涉经营，唯一的合约条件是将来未经支付宝方面允许，不得为‘饿了么’接入新的支付接口。让他们尽快砸钱铺路，把合作商家圈子扩大。”
　　看到马云这个动作，顾莫杰几乎是秒懂对方的心态。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虽然外卖电商不可能作为移动支付的革命型场景，只能是用户已经养成移动支付习惯之后的一个锦上添花巩固。但马云考虑的，显然是趁着这个行业所有从业公司都还很小的时候，先占住个坑再说。
　　外卖都先砸5000万了，别的几个更紧急的领域，还不得再加五倍十倍的力度？
　　“除了外卖之外呢，马云投了哪些项目？”
　　叶敏茹指着报告说：“目前来说，O2O概念最紧急也最容易在技术上实现的是到店消费型项目。这个领域目前国内有好几家成立两三年的团购和分享公司，马云应该全部让人考察过了，分头下注投了一点。比如大众点评什么的。但是从人力资源布局的角度来看，马云最重视的应该是一家叫美团网的公司——根据最新消息，阿里集团的运营高层之一，甘佳伟，这几天从阿里出走了，去美团担任COO，但是马云并没有追杀，反而还给美团好好谈了谈投钱占股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YP交易。”
　　“高层出走没追杀，并不能证明就有YP交易，说不定是正常挖角呢。官方没给出甘佳伟是什么原因出走的么？”
　　叶敏茹撇撇嘴，一脸傲娇地打消了顾莫杰的胡思乱想：“对外私下解释是甘佳伟去年犯了错误，正在反省呢，不甘寂寞就走了。但是他在阿里的工号是67号，这个说法也太不靠谱了。”
　　“可以了，我懂了，不用说了。”
　　顾莫杰和老马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老马这人的脾气是啥样，他早就摸得门清。
　　在阿里这种地方，外来空降的高管、职业经理人犯了错误那是“路线问题”，基本上被检讨撸下去就再没有出头之日了。但是内部跟了老马十几年、慢慢提拔上来的老人，阿里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种人犯错属于“工作方法问题”，是可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
　　工号60几的人，算算日子应该是2000年入职阿里的。此前还没见过更老的人因为工作手法不当被马云干掉的先例——换句话说，那种资历的人，在阿里要完蛋，只有“结党”，或者“谋反”两种罪名。至于“办事不力”这种罪名，是不适用于这样的人的，就算冷处理一下，总有回来的时候。
　　马云的封建帝王心术，还是挺重的。
　　顾莫杰想了想，追问：“查查甘佳伟这个人的底，我不是很熟。”
　　“您当然不熟了——咱初音又不做2B（念作to-B）的生意，也不用拉很多合作商家，你怎么会熟这样的人。”
　　“看来你已经做好功课了。”
　　“甘佳伟，2000年从中石油跳槽到阿里，原先在中石油做销售，后来到阿里做运营。最擅长的是2B的合作商家捆绑推广，此前还分管了阿里集团7000人的‘地推铁军’。这种人出走，是非常明显的信号，说明阿里的人要接手帮美团把地推迅速做大了。”
　　顾莫杰恍然大悟，也难怪他不知道了。初音从来都从内容产业入手，从虚拟物品电商入手，走的是纯“空军”路线，一个线下合作伙伴都不需要维护，怎么会熟悉地推领域的人才呢。
　　看来初音真是不适合趟这个浑水。
　　叶敏茹等顾莫杰捋顺了思路，最后把阿里方面在打车出行方面的扩张计划也汇报了。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国内并没有任何一个数据平台足够完善、系统足够健全的公司，能够高效整合线上的打车需求，所以都需要另起炉灶重建。
　　阿里方面的做法，是鼓励内部创业，让各个有野心的项目组和产品经理自己来认领。弄了好几个团队相互竞争出产品，公司给资源和研发资金，占前期30%股。
　　顾莫杰扫了一眼目前被扶起来的几个项目组负责人，除了一个叫程唯的，当初在周立新和陈琪辞职的散伙饭上见过一面，其余他统统不认识。
　　而程唯那家伙，如今居然已经是支付宝的产品副总了。更让顾莫杰刮目相看的是，纵然升职这么快，程唯还是不满足，依然报了内部创业的项目。
　　他提交的项目暂时定名为“滴滴打车”，预期至少要大半年才能做出产品来。
　　这些活，足够老马忙一整年的了，顾莫杰揣摩着，就算他今年在和马化腾对撕的过程中，把初音钱包的注册量刷到2亿，老马也没工夫搭理他了。
　　前提是他今年不要介入老马紧盯的那三个方向，不要乱碰O2O。
　　……
　　红包与抢票构成的寒假大战，并没有为马化腾找回任何一丝扭转战局的希望。
　　双方都在钱包产品用户量的猛增中，带来了资本市场估值的飙升。但谁都知道，这种敌我一起飙升的局面，是不会缩小双方实力差距的。
　　年一过完，腾讯方面立刻可怜兮兮地拿出了第二波的挣扎。
　　2月20号，中联通宣布了新一年的合约机套餐改革方案，推出新上市的IPHONE4S“沃”套餐，典型的“充话费送手机”模式。
　　比原先预拟定的套餐总价再涨价300块钱，要求办卡后用满本套餐36个月，月消费不低于XXX，然后就算白送一部刚刚上市的IPHONE4S手机，外加“除视频服务外，其余因微信应用产生的流量彻底免流量费”。
　　也不知道马化腾让罗硕韩四处PY交易卖了多少好处，才拉来这些联盟。
　　这个新闻一冒出来，普通吃瓜群众还是挺喜闻乐见的，也没往深处多想。
　　本来去年一整年IPHONE4在国内也就卖了一千万台光景，今年4S出来也不见得能多刷多少销量增幅。至于走联通“沃”合约机渠道的，能有三四百万就算中规中矩了。毕竟国内能每个月打好几百块电话费的大户也不多。
　　吃瓜群众高高挂起的同时，圈内人对这个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举动倒是很在意。几天之内各路关系户往初音网络科技打电话打探内幕消息的络绎不绝。
　　虽然不知道往腾讯那儿打电话的有多少，肯定也不会比初音少就是了。
　　“是不是运营商看腾讯不太行了准备拉腾讯一把了？”
　　“苹果公司敢不敢把‘初见’和初音手机助手从APP-STORE里面下架？”
　　“肯定是初音集团摊子铺得太大了。去年两会提案黑了中联通，初见又逼得马化腾狗急跳墙。初心2在亚洲区市场还压着IPHONE4打，现在刚刚出来的初心2-plus也不输IPHONE4S。难怪被三个敌人联手吊打了。”
　　“估计顾莫杰这回是真的药丸。”
　　“是啊是啊，今年千万别认购初音系的公司债了，尤其是那些可转债，到时候买债买成了股东，小心哭死你。”


第四十六章 三国混战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贺岁档前后，国内互联网市场上的大事件，除了吸引数亿眼球的红包大战/抢票撕逼大战之外，还有一股相对清淡的泥石流，洗刷了一遍国人的三观认知。
　　手机市场上，正式拉开了比上一年更激烈大战的序幕。
　　2010年，是旧世代手机巨头纷纷退场的一年。初音系靠着各路人马旧力衰竭、新力未生的空窗期，狠狠刷了一把逼格，做到了2010年度中国智能机市场量价均第一的美妙成绩。
　　暂时的失败者是不会甘心的。
　　这不，年初的时候，初音智能推出初心-2plus的同时，韩国人的三星GALAX-1和苹果家的4S就马不停蹄冲进来同场竞技了。
　　夏为的MATE1开发周期比较慢，毕竟夏为此前在手机领域的生意全是合约机，设计实力比较孱弱，所以要到暑期档才能拿来卖。
　　上半年的高端智能机战场，就交给初音、苹果、三星对决吧。
　　算算日子，按照各家的开发周期，这场仗也该爆发了。
　　三星还算低调，GALAX本来就是第1代，进入中国时并没有敢正面挑衅初音，线上渠道主要依赖了马化腾的京东（注：书里面京东已经被腾讯持大股了）铺货，剩下就是依赖三星多年来的线下实体店出货。
　　本来在IPHONE进入中国之前，三星因为CDMA制式上的历史优势，曾是中联通多年的CDMA第一合约机品牌。现在联通在“沃”套餐上选了IPHONE，自然也在三星和苹果之间微微拉开了一条裂痕。
　　所以在中国市场，三星的态度暂时是两不相帮，就静静地在自己的实体店和各路卖场卖手机，在电视台上砸钱打打广告。冷眼看初心-2PLUS和4S单挑。
　　相比于2010年的前半代产品，初心-2plus和IPHONE4S的性能提升幅度差不多。
　　4S强化了处理器，图像处理，还有视网膜屏相关的电源管理，外加做了指纹锁。都是些外表看不出来的改良，估计颜控的女玩家该不买的还是不买。
　　初心-2plus相比于2010年的初心2原版，也是仅仅升级各种芯片、优化指纹锁、摄像头，而没有涉及外观工业设计的变化。
　　不过与苹果公司不同的是，初音不仅升级了最新的产品，还顺带着把略显老旧过时的初心1代手机也升级了——初心1代是2008年的产品，当时连GPS模块都没有搭载，也没有指纹锁技术。
　　在导航和移动支付越来越泛滥的时代，初心1显然非常力不从心。而初音公司的初心2又太贵，动辄四五千块价位，在中国网民九成都还买不起3000块手机的时代，光升2不升1显然不利于初音的产品线巩固住江湖地位。
　　所以这一轮布局中，初音智能也算是“加量不加价”，在没有给1代涨价的基础上，推出了一个比两年多前的旧版多送GPS和指纹锁的新版本，其余性能略微优化升级。
　　面对初音的竞争，本来库克提议乔布斯在4S的开发过程中稍微做点调整——就算整机尺寸和屏幕完全不变，好歹也加个外表涂漆或者表面拉丝处理上的差异化设计，好让买了4S的人看得出他买的是4S，和4不一样，满足一下消费者装逼的分别心。
　　比如说，学习一下初心2，加两款诸如香槟色、玫瑰金的配色方案。
　　然而，库克这个善意谏言并没有起什么卵用。被胰腺癌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乔布斯已经陷入了偏执的神经质，坚持把他的“极简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哥卖手机不是让人拿去装逼的！要低调奢华有内涵！
　　库克没办法改变这一切，只能把他的香槟色和玫瑰色念头埋进心里。
　　他是看过乔布斯的癌症报告的，和一个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寿命的人，还赌什么气呢。
　　花里胡哨的新外观，留到18个月之后的IPHONE5上再说吧。
　　乔布斯已经立下“遗嘱”，也说服了各路大股东：他嗝屁之后库克当CEO，将来有的是他说了算的时候。
　　……
　　初音两线作战的时候，马化腾也没闲着。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化身皮调客的潜质。
　　不知何时，他已经从一个低调、从不亲自运作政府关系和运营商关系的技术型老板，渐渐转向了外交型老板。
　　人的进化都是环境的需要吧。谁让正道只有行业第一名可以走呢。
　　手机战线上的联通+苹果+腾讯松散联盟，才运作了不到半个月，眼看二月下旬时分，马化腾又一次屁颠屁颠亲自飞到京城，求见了联通总裁常某某。
　　常某某自然是在联通总公司公事公办接见的。
　　马化腾这是嫌联通的自有渠道见效太慢，想额外下重注。
　　“常总，光靠合约机这种松散的渠道合作，见效太慢了！咱能不能加快一点脚步？比如，您联通打包开个优惠价儿。每个微信用户每个月花几块钱，可以包了视频以外部分流量费。这钱咱腾讯打包给您出！”
　　常某某对此并不感冒，打着官腔嫌弃马化腾心急：“联通和苹果公司一年的合约机也好几百万了。还嫌慢？这事儿移动电信都不敢干，咱冲太快名声不好，徐徐图之。”
　　马化腾又讲道理，塞好处，也提前让手下人外盘运作过了，依然不能加速国企的办事效率。
　　他压根儿就想不明白了，当初中移动弄飞信的时候，联通电信觉得有危机感，顾莫杰送上门弄初见，给两大运营商塞短信套餐费，两大运营商也没磨蹭几个月就收了。怎么如今轮到腾讯想贴钱给软件用户塞大礼包，就要慢这么多呢？
　　两人谈得并不是很投机。
　　在马化腾眼里，要是今天对面坐的是中移动的老板，尽管中移动也是国企，中移动一把手的个人财产也没法和马化腾相比，但好歹人家手上握着的资源盘面比腾讯大几倍，马化腾纡尊降贵腆颜赔笑也就罢了。
　　问题是中联通连移动五分之一的盘面体量都没有，真论市值比腾讯还低点儿。常某某还敢摆臭架子，马化腾这种平时不爱和国企打交道的人就想不通了。
　　殊不知，常某某自矜地位也是有道理的——国企不同民企，尤其是三大运营商央企，其最高层是经常调换轮岗的。联通的老板说不定哪天就调任到电信当老板了，电信的也会调去移动。
　　所以，在三大运营商的老板眼里，都是把自己的江湖咖位意淫成“等效于中移动老板”来斜眼看人的。
　　外人确实很难想像这群人何来的自信。
　　马化腾忍着恶心，试图进行最后的劝说：“常总，要不您干脆点给我心里留个底。10块一个月怎么样？每个微信用户每个月咱给您掏10块钱！微信如今一共2亿多用户，联通占15%。3000万人一年就是36亿流量费营收！联通的智能机用户里，估计还有2000万没装微信的，到时候把这部分潜力挖掘出来，你又是24亿增收！这样一年总共是60亿流量费，不少了。光一个APP一年给你上供60亿，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好好好，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10块钱……别看现在微信用户用流量不多，那是都用WIFI撑着，真到了兜底大包大揽的时候，还不一个个可劲儿了用联通的流量。”
　　常某某嘴上答应着，语气还是很不甘。
　　马化腾几乎要气笑了。
　　哪怕是按照2011年，3G时代的流量包售价，10块钱也够买个300M流量了。而且马化腾和联通谈的是单一APP包流量，也就是说包下来的流量只是给微信一个软件用的。
　　正常人刷一天微信也就用个10几M流量，还不是天天刷。何况联通是一次性几千万人地包，总要给个对折再对折的批发价才好。
　　2007年顾莫杰来包短信包白送给网民用的时候，每个初见用户每年才30块钱。他马化腾如今都出到120了！
　　常某某也看出了马化腾的表情扭曲，打一棍子给个甜枣：“行行行，这个价格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这不是担着老大干系呢。你这事儿，不光是钱的问题——我们做国企的，光要你钱有什么用？还得上风说得过去。如今这事儿移动、电信都憋着，一点黑初音的意思都没有，就咱一家下手，很容易被人当成假公济私、因为去年的中国铁塔成立事件受损、所以报复初音的。”
　　常某某把这杆大旗抬出来，马化腾也不好反驳。
　　“移动和电信真的念顾莫杰情分不成？他们没远见的么？”
　　“不要急！这种事情说了你也不懂的。再等等吧，再有一个月，看移动电信两会时候和顾莫杰的博弈，到时候我们才好拿捏尺度——愿意黑他的人多，咱得道多助，那就下手狠一点。不愿意黑他的人多，那说不得咱也得轻手轻脚一点。现在定了基调，到时候反而不好腾挪了，容易被人说朝令夕改。”
　　“这事儿我也没搞明白，电信和移动这阵子到底在上蹿下跳忙活些啥？难不成顾莫杰手上还捏着什么可以威胁移动的条件不成？”
　　“也没什么把柄，无非是那几个旧提案势力在拉拢顾莫杰，向让他当出头鸟呢，且看他今年当不当吧——你也别问我了，你先给我个保证，你腾讯将来谋不谋求‘虚拟运营商’的牌照？”
　　“虚拟运营商？”马化腾一愣，随即福至心灵，“当然不谋求！我们腾讯永远寻求的是和国有运营商合作共赢、优势互补！我们绝对不会拿虚拟运营商牌照的——哪怕将来国内真的允许发虚拟运营商牌照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


第四十七章 虚则实之
　　常某某和小马哥聊的“虚拟运营商”这件事情，在2011年两会之前，对公众来说或许是秘密，但是对圈内人来说，那都是心知肚明的。
　　国内的民资档，尤其是一些有心进入通讯业界的投资客，以及一群天天和移动垄断不对付的学者，比如北大张唯迎之流，从3G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叫嚣着“移动通讯门槛弱化”、“引入民营资本盘活效率、破解垄断”。
　　就算国家不肯开放实体运营商的门槛，好歹也放开一下“虚拟运营商”的准入门槛，让人民可以用上便宜点的上网流量。
　　在电信领域，所谓实体运营商，是说那些不仅要经营各种套餐、业务、办电话卡之外，还要负责实体的网络基站设计布局工作的运营商。比如中移动、中联通、中电信，毫无疑问都是实体运营商。
　　而虚拟运营商，则是那些没有基站和网络建设权，也不管通讯工程基建，只有从实体运营商手上买来网段和流量套餐资源，然后自行组合套餐出售、在面向消费者的二级市场上相互竞争一下份额。
　　这类运营商多半也就是结合一下本地市场特色，在套餐模式上玩点花样，打打价格战。但是总的来说，虚拟运营商的出现理论上对于老百姓买便宜套餐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引入更多移动通讯供应者狗咬狗竞争。
　　实体运营商在中国的门槛，或许五年十年内都没法开放，主要是怕基础设施重复建设、浪费太多铁塔和基站。
　　尤其是去年中国铁塔成立之后，实际上就进一步宣判了短期内实体运营商门槛开放的死刑了——连此前有3家各自为政树铁塔的公司，国家都嫌弃多了、重复建设了，要是放进来十家八家，还不折腾上天了。
　　但是，铁塔的成立，也让那些叫嚷着开放民资的势力，看到了顾莫杰的能量和魄力，以及他天马行空的应对策略、找新产业新增长点的眼光。既然实体运营商彻底无望了，能够在虚拟运营商的推动上借借顾莫杰的力，也是好的。
　　本来虚拟运营商这个案子，要变天完成之后，2013年才成功通过，可见背后的既得利益激战也是非同小可。如今显然是那些人太看高顾莫杰的能耐和决心。
　　于是，元宵节刚过完还没一个礼拜，这些人就眼巴巴赶上门来，求顾莫杰出面联署，到时候3月份开会帮他们挺一挺提案。
　　2月底这几天，竹溪小径的会客楼也是门庭若市，很多人顾莫杰其实并不想见。但他也不想落下傲慢的名声，只能一个个亲自打发，尽量干净利落一点儿。
　　好吃好喝招待着，礼数不能缺，但是问啥都不答应。
　　“顾总，您可是国内IT产业界的擎天一擘啊！这种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呐。您要是不出面，奈天下苍生何！”
　　“就是就是，去年您纵横捭阖，独抗三大运营商，硬生生掰出来一个中国铁塔，圈子里谁不莫名振奋，觉得运营商垄断的日子就快到头了。今年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怂啊。”
　　这样的吹捧言语，顾莫杰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这不，会前最后一周，北大张叫兽就亲自来游说了。套路无非还是那些论调。
　　“张教授，这事儿我也有难处，就不瞒你了。我觉得是有风险的，你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一年两年。明年变了天再谋这事儿，不好么。”
　　顾莫杰的回应很冷淡，一点热情都看不出来。
　　张教授这人的底细，他也是清楚的。
　　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的创始人嘛，外加网络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要说和移动联通电信杠上，这个张教授也是有名的。
　　不过，这人曾经和小马哥走得挺近，他每每在央媒上露面炮轰三大运营商的时候，多多少少……有没有收小马哥点啥，顾莫杰就管不上了。
　　谁知道是不是给初音拉仇恨值下套来着。
　　张教授舌灿莲花了半晌，说到口干舌燥，顾莫杰就这么很有礼貌地微笑，所有话原则上都赞同，所有要求联署的说法都婉拒。
　　张教授被弄得没脾气，最后一咬牙吐出一个问题。
　　“那初音将来就这么跟在别人背后摘桃子？咱其他仁人志士把虚拟运营商开禁这个活儿办了，您到时候就跟在后面花点小钱申请牌照？您好意思么？这事儿要是通过了，全国范围内论谁受益最大，肯定是您顾总啊！谁不知道您有心打通移动社交的整个产业链。”
　　顾莫杰的好脸色，也就到此为止了。
　　“诶诶诶，张教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谁说中国的虚拟运营商牌照开禁之后，是我受益最大？我可从来没想过去拿虚拟运营商牌照，这生意也和初音集团无关。我就本本分分做我的社交、娱乐、手机，哪来精力图谋那些。”
　　“初音不打算拿牌照？就算别人把这个政策拧过来，初音搭顺风车也不拿？”
　　“不拿。”
　　“永远都不拿？”
　　“……太久的事情谁知道。至少3G时代4G时代都不拿。再远的，我说了你就信？到时候通讯技术形态变啥样都不知道了，谁管得了那么久远之后的事情。”
　　张教授暗暗叫苦。
　　顾莫杰虽然没说永远不拿虚拟运营商牌照，但是单说3G4G时代不拿，也已经够讨好三大运营商了。
　　朝廷都是十年变一次天，何况是央企老总呢？十年之后，如今的央企最高层一个个都退休了，谁还管身后洪水滔天。
　　顾莫杰这句话，绝对比永远不拿牌照更加可信，而且足够取信目前已经站在台面上的那些运营商领导。
　　让初音当这个出头鸟的机会，看来是不大了。
　　……
　　从竹溪小径拜访完出来，张教授就给马化腾去了个电话。
　　“小马，顾莫杰不上钩啊。看起来，他也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志满意得目中无人。自个儿有多少斤两、能同时对付几个敌人，顾莫杰心里门清着呢。”
　　“这么说，给初音拉移动和电信的仇恨值，这两年都是没指望了？眼下只能靠联通一家恶心他了。”
　　“运营商层面，也只能这样了。但你不是还有别的盟友么，苹果公司在IPHONE4S上跟你的合作程度怎么样了？4S在国内的销售，通过联通那只是一小部分，毕竟还有那么多网上和苹果旗舰店卖出去的份额。这块抓住了也不是小数。”
　　张教授有口无心说着些没营养的提醒，其实都是马化腾早就想到的。
　　有时候张教授都在郁闷，怎么自己就那么早PY交易把代言权给卖了呢。要是自己晚出道个三年五载，怎么也不至于为马化腾鼓吹落下嫌疑。
　　支女的屁股文人的嘴，要卖就卖个好价钱。
　　“苹果诚意是有的，力度也就那样了。乔布斯不会把‘初见’从APP-STORE里下架的，他也要怕弄巧成拙反而害得4S在中国销量反受其害。目前乔布斯开给我的最好价码，是把初音手机助手从APP-STORE里下架。理由是‘IOS的系统和文件安全性评价应当由IOS本身完成，不接受第三方未经过审核的安全评价’。”
　　这一手，其实也就和IOS在另一个时空对付360手机助手和豌豆荚的时候差不多而已。苹果的核心利益是IOS的APP分发，当然不能容忍系统推送的竞争者。
　　本来这些在IPHONE4时代就该开始封，如今留到4S才动手还是看在本时空的初音明显比另一个时空的360强太多，所以乔布斯不得不多掂量掂量，如今得了联通和腾讯的联盟，才胆子足够肥到下这个手。
　　不过，也就仅限于对这个下手了。要说连“初见”这种聊天软件都封掉，乔布斯还没疯到那种程度。
　　一来“初见”并没多少系统违禁的地方，下了这个手很容易遭人非议，还惹官司。二来么，乔布斯真敢这么干，就不知道是逼着苹果用户删初见，还是倒逼着初见用户去买“初心”了。
　　初音集团自己也是做手机的，人家的货色又不比4S差。
　　马化腾的最新应对路数，和张教授和盘校对了一下，两人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进一步对策。张教授也请示了一下马化腾，到时候开会还要不要继续提虚拟运营商的提案（教授自己也是代表）。
　　对此，马化腾表示：“提，干嘛不提，都提了好几年了，继续提。不过我不会支持你，到时候会投反对票。”
　　“你又消遣我呢！连你都投反对票，还提。”
　　“我给钱，行了不。”
　　“别提钱，烦着呢。”张教授还是有文人的矜持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每年开会，那么多年年提案年年否的搅屎棍，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提的东西没有用，过不了。但是这种黑了我一个，保住真正野心家的举措，还是乐此不疲地上演着。
　　他们的职责，就是冲上去拉仇恨，然后被背后的队友“出卖”掉，好让队友在既得利益集团面前表忠心呢。
　　而这些被出卖的人，反正本来就已经是以“斗士”的硬骨头姿态出现了，就算多拉点仇恨值也无所谓。
　　债多不愁，狮多不痒。
　　没有张教授，马化腾又如何一年年提醒中移动：咱可是很忠心的！咱可从来没支持过虚拟运营商！咱可没和那些理想主义学者搞在一起！
　　所以，就别给微信涨流量费了。
　　可惜，今年，这一招连年轻气盛本该跳坑的顾莫杰，都滴水不漏地学会了。


第四十八章 学会说人话
　　又到一年三月中，正当京城开会时。
　　去年掀起了大波澜的初音总裁顾莫杰，今年一改常态异常地低调。让很多不明真相的委员和代表，大呼意外。
　　这还是去年那个力抗三大运营商的忧国忧民刺头么？怎么才一年，就变得这么世故了？
　　连张教授为代表的一群人再次提出虚拟运营商提案时，作为新经济界“咨询顾问”的顾总，都选择了投反对票？
　　当然，小马哥也投了反对票。
　　这一年里，顾莫杰究竟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中移动和中电信对此很满意。
　　会开完，那些下面人做的“针对微信给出扶持性流量套餐价”的企划，就被丢进文件粉碎机处理掉了。
　　再看一看吧，没必要现在就夸圈对IM领域“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腾讯还不够弱，初音也没到嚣张没边的程度。中移动大神还是垂拱而治再看两年好了。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会开完，3月16这天，中联通单独出台了“微信流量费减免计划”。
　　马化腾正式出资60亿流量费，买“所有联通卡手机用户，未来用微信免流量费”这个利好。
　　一时之间，微信被打进了一阵强心剂。用联通手机的人，哪怕原先没有装微信的，也装了一个。
　　毕竟，白用不收钱这种好事，还是可以吸引很多人的。
　　苹果公司支持腾讯的牌，也都打到了桌面上。
　　估计这两项利好相加，全年可以为腾讯扳回3000万人的活跃用户差额吧——才相当于如今两者月活用户量差距的一半。
　　马化腾也算是把所有可以自救的招数都想到了，用上了。
　　不知不觉之间，他在与初音的战争中，所能表演的角色也在越来越边缘化。
　　他在腾讯的股份，早已跌破15%的比例。如今连带着加上他的老兄弟张志栋，两人捏一块儿估计都难保15%了。再融资烧钱玩资本战争，不用一年时间，他个人股本就会跌破10%这条红线。
　　不仅内部股权结构岌岌可危，马化腾对整场联合作战的主体战局把控，也在渐渐失势：
　　曾经，和腾讯合作对付初音的盟友都是小鱼小虾，腾讯自然可以CARRY全场。如今已经得引入中联通、苹果公司才能维持拖平的局面。常某某和乔布斯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仗该怎么打，没人会听他马化腾说了算的。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话语权，把这场宿命的战争打完。
　　……
　　“Cheers.”
　　西山别墅的宴会厅里，两会一结束，顾莫杰都没回钱塘，直接在京城开了庆功宴。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是能够少被几个敌人针对，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就是一种胜利。
　　雷俊、古勇将这些麾下宿将、投资市场上的老手。以及公司高层的那些妹子们，全都参加了宴会。还有少数几个需要显示肌肉的合作伙伴高层。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顾莫杰没多久就干了十几次杯（当然不会喝完）。
　　干杯的时候，顾莫杰也不忘宣扬他的论调，给资本以信心。
　　“能拖住中移动和电信两年内不跟着腾讯胡搞，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胜利。光一个联通，尸居余气，不足为虑。常某手上的五千万智能机用户老本，一年就被马化腾吃干净了，没有后劲的。”
　　顾莫杰这番言论，大家都深以为然，从年初被微信红包功能突袭以来，初音集团高层虽然没说过什么，初音也从未露出过被反击遏制的颓势，但总的来说还是被敌人推着往前走的。也正是到了此刻，这种相对的紧绷才彻底松弛下来。
　　喝完酒，大部分客人都被送走了，顾莫杰单独留下了雷俊。
　　雷俊对此毫不意外。
　　“苹果公司能够拿出来封禁我们的手段，都已经拿出来了，咱也没必要留手了——去年你和我聊的那个方案，近期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问题，随时能拿上台面。”
　　“那就尽快吧，现在会也开完了，敌人短时间内也没机会在政策上再整我们，是个好机会。”
　　雷俊抹了抹鼻子，对顾莫杰说干就干的揍性还是有点不适应：“行，这几天我把最新进展整理一下，给你把把关。”
　　“不用把关，那事儿错不了，我也没工夫——奥斯卡就要颁奖了，估计《盗梦空间》很有可能冲一冲最佳影片，那也是中资公司前所未有的大事儿，我得亲自去参加典礼。”
　　“成，那我弄好了就直接交代下去。”
　　雷俊如同打哑谜一样走了，西山别墅里只剩下自己人。
　　陆文君如今怀着将近7个月的身子，不可能出远门，一直在钱塘宅着。宝儿在美国，所以顾莫杰身边的女人只剩一个费莉萝。
　　秘书不算女人。
　　费莉萝目送客人离开，倚靠在顾莫杰肩头，呢喃地追问：“打哑谜一样，说啥呢？连我都不知道。”
　　顾莫杰新婚之后这两个月，费莉萝心中着实挺别扭的。
　　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但是，他的新婚妻子却身子不便。蜜月之后，费莉萝才是他这一个多月来事实上唯一的女人。
　　公司的决策，自己居然有不知道的，总是让费莉萝有种恍然若失的错觉。
　　顾莫杰没打算多解释：“你不是不懂手机么，当然没和你聊了，一言难尽，出来了你自然懂了。”
　　费莉萝不依：“说说呗，能费多少事儿。”
　　顾莫杰只是有些累，并不是要瞒着自己的女人，当下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
　　“去年，初心2刚刚出来的时候，雷俊其实就主动和我聊过——他说我们这种做手机的做派，就不像是个以软件为核心铺摊子的集团。初心2代手机定价太贵了，不利于安卓系统的跑马圈地。HTC也不便宜，后来要进场的三星、夏为也不走低端路线。所以，国内手机市场确实缺乏一款足够有扩散力的低价安卓手机。”
　　费莉萝凝眉一想，雷俊当初这番话是不错的。
　　初心2代手机走高端路线，对于初音系未来的硬件口碑和逼格固然是很好的，但对于安卓系统平台的推广就恰恰相反了。
　　手机系统要推得快，必须有便宜的手机硬件作为支撑。初音集团因为同时是软硬件供应商，这点上其实是很矛盾的。
　　2010年的时候，做安卓系统的垃圾山寨机也不是没有，但性能普遍太烂。如此一来，安卓的快速扩张也就到了一个瓶颈期。
　　这个瓶颈期，就是所谓的“中国的有钱人都已经换了智能机了，而到现在还没换的人里面，估计只剩10%～20%的人口买得起智能机或忍心掏钱买智能机”。
　　另一个时空的苹果，虽然每一代都可以卖出几千万，但是谁都知道那是因为有几千万个人每一代都买——买4的人，大部分两年后会买5、5S、6，始终是那些人。苹果的销量，并不是靠穷人有钱起来之后刷出来的，而是富人买了一年后会扔掉旧手机再买一个导致的。
　　而初音集团本身的手机布局，包括价位和性能，对安卓系统的推广确实不够友好。
　　至少从2010年时的视角来看，这个论断没错：2代5000块的价位，没几个买得起；而1代没有导航，没有指纹锁，也没有语音助手，硬伤太多还要1800往上的价钱。
　　人家买个1代回去，连高德地图或者百度地图都用不了，有车一族自然就弃了。
　　费莉萝想到这儿，便顺势往下追问：“那雷俊当时提的建议是什么呢？”
　　“他提议，允许我放他出去二次创业，依托初音，允许初音投钱控大股，他也拿出自己的集团股置换一部分股权。然后做一个叫‘小米’的品牌。用初心1代机为主的技术，把GPS和其他几个硬功能添上，降低保修期和非核心硬件配置，弄个1000块出头的便宜货，用一年多就能扔的那种。帮忙把安卓系统的覆盖面先铺开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答应他！而且这门生意也没啥前途吧？他说的那个小米既然走了低端机路线，也就铺摊子圈地的时候能火个三四年。等到市面上都是智能机之后，咱初音肯定不会需要那个累赘的。”
　　“所以说，我没答应他么——这点其实他也是知道的，说他没打算背叛集团，就是想靠自己的眼光做点实事，把非智能机更快赶尽杀绝而已。过个三年，如果势头好，有投资领域钱多人傻的人看上了，他就把包袱丢出去。”
　　顾莫杰转述的解释，费莉萝听了也是不信：“世上钱多人傻的货哪能这么多，说遇到就遇到。”
　　“所以，我这不是没答应么。”
　　“那后来呢？你是不是和他想了别的办法？”
　　“当然，要不然也不会有他后面这半年的忙活了。这个办法，严格说也不算是我们原创想的，还是咱的老对手乔布斯一个天马行空的点子里引出来的。不过乔布斯这人太不懂人性，太自我，不肯给一张好牌套层好看点的外衣，硬生生做砸了。”


第四十九章 客户要的是洞
　　“乔布斯其实在IPHONE4出来的时候，就想到过一个问题：现在的手机技术更新换代，比几年前快太多了，尤其是功能性的破坏性迭代太多，一个手机如果用两年不换，往往会导致用户连很多新出来的APP都用不了，不利于IOS的壮大。”
　　顾莫杰娓娓道来，把他从一年前的乔布斯那里观察到的套路来龙去脉一一剖析说明。
　　在前智能机时代，手机的软件和硬件是配套的，哪怕用BREW手机，出厂的时候手机里预装了哪些软件，基本上使用起来绝无问题。
　　至于手机卖出去之后，市面上又出现了哪些新软件——这和已经有手机的人是没关系的，他的手机内容已经定型了，哪些新软件关他屁事。
　　但是IOS和安卓出现之后，一个很要命的现象出现了。
　　手机的软件，不再是手机出厂的时候预装的，而是在手机的整个全生命周期内都有可能更新迭代的。
　　手机用了一年，市面上出现了新的、很好用的爆款软件和游戏，那么手机用户肯定会想下载下来尝尝鲜。
　　这时候，一款需要用到高精G-SENSOR的跑酷游戏APP下完，却发现手机的G-SENSOR硬件完全不支持，可得多糟心。
　　下了高德地图，却发现手上的初心1没GPS。
　　大量APP开始出现扫二维码的需求，却被告知两年前的手机摄像头分辨率不支持扫码。
　　这些时刻，用户的内心一定是哔了狗的。
　　比非智能机时代一开始就告诉他们不能装新软件还恶心：哥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人盼头。
　　那种哔了狗了的心情出现的时候，用户肯定会有换手机的冲动的。
　　但是旧手机没坏，舍不得。
　　手机的寿命设计和质保期，还是按照旧时代的品质要求来算的。苹果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自己的手机就只该用一年就扔。
　　于是，2010年的时候，乔布斯想到了一个招，很超前，概念很好。
　　叫做“从卖产品，转化为卖服务”。
　　顾莫杰解释道这里的时候，费莉萝已经有点跟不上了。她毕竟是文科生，在她对“高端服务业”的认知中，没法想象卖手机怎么变成一种服务。
　　“能解释一下么？”费莉萝无辜地看着顾莫杰。
　　“沃顿商学院教材的名言：客户买电钻，要的不是钻，是洞。如果可以直接给客户提供在墙上想要洞的地方轻易弄出洞的效果，他们是不在乎是否占有‘钻头’这个实体财产的。客户也不希望看到家里有空调机，他们只希望有一个恒温的家。不可见的中央空调永远给人感觉比柜式机高贵，一个道理。到了手机这儿，我们卖手机给客户，客户要的是什么？理论上来说，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每天，或者每当他想的时候，都有手机可以玩，可以通讯的服务状态，至于有没有占有手机这个实体财产的所有权，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费莉萝懂了：“那不就是改卖为租嘛！什么服务型产品，吹牛。”
　　顾莫杰：“你这么说也没错，乔布斯当时想的就是，在卖整机的同时，也推出一种手机服务型产品，比如说你买个机器要600美元，那租赁一年就收费400，租20个月相当于买一台——价格还好商量，他当时只是出了一个草案。这样的话，苹果公司还可以确保采用这种一年400美元租手机模式的客户，可以始终用到最新最好的IPHONE，再也不存在手机买回去一年就过时、还没法及时换新的尴尬。IOS的APP-STORE里有哪些最新最酷炫硬件要求最高的昂贵游戏APP，也能多卖一点。”
　　费莉萝仔细算了算钱，摇头道：“太贵了，肯定没人捧场吧？要不这个计划也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至少我在中国就没听说过。租的东西，给人体验就应该比买便宜很多，才有吸引力。”
　　顾莫杰笑着捋了捋费莉萝的秀发：“没错，确实没人捧场，所以压根儿就没进入中国。你说的道理也很对，非常切中人性——把一样销售的东西变成租赁，一定要非常注重价格针对的用户心理。如果年租金的价格超过了买断价的一半，很少有人会愿意去买的，尤其是大部分对财产所有权占有非常执着的人群。”
　　非常不幸，中国人和美国人恰恰都属于对财产所有权非常痴迷的，这一点和社会主意盛行的欧洲又不一样。
　　欧洲人的高社会福利，让人形成了什么都无所谓的不争。他们只要有东西用，相对而言不是非常在乎这个东西背后的产权关系。
　　而中国人的占有欲，或许是当初被饥荒糟践过留下的心理阴影，简直可以用“窖藏”来形容。
　　中国古代的地主老财为什么喜欢挖坑窖藏白银，说白了没有安全感。在没有安全感的国家宣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消费者保证不打死你就不错了，还指望捧场。
　　“看来这个问题无解？不对，如果无解你就不会和雷俊达成后面的密谋了。”
　　“对，当然不可能无解，所以，我和雷俊商量了一下，决定换个名义，也算是种商业模式创新吧。”
　　“具体说说呗。”
　　“我们可以推出一种业务模式，叫‘旧机回收’，不说服务租赁——比如初心2代手机，新机还是卖4999块。然后只要客户买回家使用得当、各种条码保存完好、回收时硬件初测没有不当损坏。
　　那么，只要使用时间不满1周年的，我们按照原价的50%回收，使用时间不满2周年的，按照20%原价回收。
　　大多数用户买个手机，买的时候都是自我心理暗示，这个手机可以用好多年，所以掏5000块也不觉得贵，但是实际上其实也就用一两年就扔了。我们搞一周年50%原价回收，其实就相当于一年的租金是半台手机的售价，但用户的心理体验会好受很多——
　　他们会产生一种错觉，这台手机的产权‘所有权’是他们自己掌握的，然后就觉得自己赚到了，回收的时候，也是他们‘亲自处分’了这份所有权。比因为租赁合同到期被房东赶出去好受多了。”
　　一个是赏光，一个是施舍。对于窖藏老财遍地的中国市场，这种心理暗示的差距太重要了。
　　费莉萝也不得不承认，顾莫杰和雷俊想的这套招数很毒。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这个和租还是有区别的吧——租，就等于没有保证一定要给客户崭新的新机，别人租过收回来的旧机还可以再次出租，只要确保租户手上的东西好用就行。你现在这种回收模式，回收回来的旧机难道还拿去卖翻新机么？被人查出来的话，对品牌形象伤害很大的吧。”
　　“卖翻新机怎么了，咱不用初音的品牌不就好了么。回收之后，整机电路检测，换掉壳子，用没有初音LOGO的壳子，再稍微升级几个元器件，然后便宜卖不就好了。整机不可靠的，就留着作为模块化维修的备件。苹果公司其实一直都在卖翻新机——哪怕是在他们没有试点租赁手机之前，就已经这么干了。翻新的货源，来自于质保期内的返修机。在乔布斯看来这是正常的：用户凭什么去质疑IPHONE是不是全新机呢？买卖合同上不是写了质保期一年的么？只要质保期内不出质量问题，旧的又如何？一年的质保期，在乔布斯的先进理念看来，就是一年的租赁合同。一年之后还没坏，本来就是乔布斯额外恩泽赏赐给用户的，用户怎么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呢？”
　　费莉萝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图样了。听说竞争对手都这么干，她也就不再质疑。
　　好歹初心手机回收之后，不会打初心的牌子再卖出去，反而还会换一个崭新的壳子。
　　一个塑料壳么，模具费开完，量产也没十几块钱。
　　装进去之前波峰焊复检，电路板重喷三防漆，也够对得起用户了。
　　“所以，你把那个‘小米’的品牌，留着做回收翻新机用了？”
　　顾莫杰肯定地说：“是的，初心1收回来之后，旧货翻新、加点功能再卖，可以压到千元机的档次，最多不超过1200块，便宜三分之一以上，也足够安卓系统进一步加速扩张了。2代目前估计没什么人回收，将来再说吧。”
　　顾莫杰可以指天发誓，他真没指望这个小米在硬件上给他赚回来钱。
　　他也不稀罕这些凑跑分的低端机给他来钱。
　　纯粹是为了加速安卓系统的跑马圈地，为初音系的整个APP生态盘活用户规模。
　　初音已经是国内头号移动端巨头了，腾讯今年之内就会被他边缘化。中国的智能机覆盖率越大，他个人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事儿要想彻底做好，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比如，目前“初心”的体验店，全国范围内依然只有几百家的规模，那肯定是不行的，要进一步提升线下门店覆盖率。否则光靠快递的物流渠道回收旧机，肯定会导致很多纠纷。
　　每一台手机的回收，需要线下的门店店员当面用仪器简单测试，确保机器有回收价值。如果任由消费者寄回来，公司再集中检测，就很容易说不清。而且退货的消费者对于物流包装的管理也不如专业厂家那么谨慎，很容易造成二次损坏。
　　这些活，顾莫杰都想到了，过去这半年里，“初心”手机的旗舰店也在逐步增多，确保全国每个地级市至少都要有店，而二线城市每个区都要有，这几项相加，就有上千家之多了。
　　每年的房租成本加起来就是起码好几亿，别的林林总总还没算。顾莫杰并不擅长线下的生意，只能是交给提出想法的雷俊亲自抓总负责，公司该找的外协资源都找起来，该利用的线下综合渠道也得谈。具体的细节，顾莫杰也就不管了。
　　一切的计划，时间线都是按照如今的需求安排的，渠道成本砸下去之后是盈是亏，谁也不敢保票。
　　至少，也算是一种商业模式的创新尝试。


第五十章 跨次元吊打
　　顾莫杰果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就在全国人民以为今年顾总消停了，连开会的时候都不折腾了，他偏偏又从产业界的角度爆出了一个大新闻，供大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确保初音这个词有充分的话题性。
　　3月20号，初音集团宣布了“服务产品回收计划”。
　　说白了，就是回收旧手机。
　　不满1周年的初心系列手机，原价50%官方回购；不满2周年的，原价20%官方回购。
　　这个价码和顾莫杰和费莉萝闲聊透底的时候说的完全一样。
　　不过在操作方式上，比顾莫杰那天简单表述的更加精妙：
　　初音智能在回收手机的时候，是不给现钱的；只是允许用户在换购初音智能旗下其他任何硬件产品时，按照回购价抵扣。
　　也就是说，用初心1代用腻了，或者觉得性能跟不上了，现在新机价格1800的手机，1周年的，折900块抵扣，这样再买初心2就只需要4000块就够了。
　　很明显，这一招是为了引诱已经入坑初音系列、但一直耿耿于旧手机还没破的人，可以痛下决心换新。
　　而且，3月20号这个推出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一来会开完了，不怕有人在产业政策上下绊子。二来回收旧手机之后肯定涉及到一个旧料的处理，而卖翻新机这种事情，总归是多做少说比较好，躲过了315的央视挑事儿晚会，也免得那些拿了红包的记者作耗。
　　吃瓜群众们只是看个热闹，圈内大佬却是炸了锅了。
　　顾莫杰这一招商业模式上的简单创新，确实干净漂亮。
　　被山寨了的乔布斯，都有点痛恨自己太天马行空，太直来直去，以至于不肯包装伪装，结果吃了亏，浪费掉了先发优势。
　　工业设计可以极简，商业模式的表述，又怎么能极简。
　　据说，乔布斯在看完初音方面公布的企划案之后，把蒂姆库克叫到病床边，吩咐遗言道：“我死之后，你就按照初音的商业模式，把咱的‘手机服务租赁’表述方式改一改吧，咱不能吃这个亏。”
　　……
　　从2010年开学季开始，到如今2011年3月，过去整整半年的时间里，初音智能实体店那种旁人大呼看不懂的扩张模式，如今总算是被看懂了。
　　初音系的硬件实体店，在08年的时候全国范围内只有100家体验店，当时那个铺网计划就花费了好几亿的预算。后来经过一两年的发展，缓缓增长到300家左右，相对而言依然只能算是一个纯线上品牌的实体渠道规模。
　　最近这半年来，实体店总数从300家扩张到上千，足足又是翻了三倍，还谈妥了不少现有的综合通讯市场、数码城找代理。这些扩张一度让同行觉得初音智能是不是转了性子。
　　此刻，才算是真相大白。
　　原来是为了维持每座三线城市都有旧手机回收、现场质检的线下渠道。
　　在沪江，在广市，在各个小资装逼人群扎堆的城市，一幕幕抢购换购的风潮在几天内就被诱发出来了。
　　大部分潜在消费者一开始也不是心疼钱，纯粹是发现手机这玩意儿换代太快了，咬咬牙买了最新的手机，也装不了多久的逼。所以装过一次两次之后就舍不得再每次追最新。
　　肾只有两个。
　　如今，听说手机寿命不满两周年的，可以退20%的钱，那些快满两年的初心1代用户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换购。快满1年的人没两年众这么冲动，倒也不遑多让。
　　“爸，贴点钱嘛，09年寒假买的机器，现在退还值400块，再过两个月一分都不值了，窝在手上就是电子垃圾。”
　　“买买买！不要钱一样，旧手机能顶400块，新的呢？还要多少钱？”
　　“也不贵啦……也就再出4000多……”
　　“你个败家娘们儿，早该剁了你手。”
　　“……其实我已经买了，现在是欠了信用卡还不出……”
　　“迟早被你气死！”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无数个女人。数以百万计的败家娘们儿，撑起了互联网大佬们的江山。
　　苹果公司和联通的那些联合举措，并不能抵消初音智能这一波硬件营销创新的冲击。各处联通营业厅比历史同期更加门可罗雀。
　　……
　　总算把苹果腾讯联通的三家联合进攻彻底抵挡住，顾莫杰也是一阵轻松。
　　旧机回收计划推出了不到一周，效果就立竿见影。这天正是一个周末，他捋了一遍报表之后，秘书叶敏茹来通知他，说是他预订的波音787终于到货了。
　　这架专机还是08年他在华盛顿的时候，遇见傅老的时候买的，花了3亿美元总价。当时飞机还停留在图纸阶段，如今一晃眼都两年半了。
　　按照原计划整机年初就能完成，不过顾莫杰额外定制改了内装，不想用给奥黑马的STYLE，所以多拖了两个月，包括进行环保材料处理。
　　前天波音方面发了最终确认函过来，表示可以交货，所以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本来他还想提前几天飞洛杉矶，去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还是为了等新飞机特意晚了两天。
　　“走，去机场看看。”顾莫杰在秘书服侍下穿上风衣，直奔公司顶楼坐上了EC-135直升机，飞去萧山国际机场。
　　直升机上，叶敏茹顺手递给顾莫杰一份纸质文件，让他稍微愣神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看这种厚重、正规的纸质文件了，除了那些签约仪式上。互联网公司的运作，从来都是无纸化办公为主，就算非要有文件，一般也很简易。
　　“《福布斯富豪榜》？《财富》？终于出来了么。怎么还有胡润那条英国卖榜狗，不是说了让你们不要接受那厮的采访么。”
　　叶敏茹干练地自辩：“没接受采访，也没给红包，是他自己厚着脸皮写的。”
　　顾莫杰也只能苦笑着摇头：“罢了，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罢，翻开各家的排行榜粗略扫视了一番，他毫无悬念地派上了亚洲首富的位置。
　　去年一年的智能硬件领域布局，让太多财富从隐形的、不易估值的无形资产状态，转化成了有形资产。
　　而随着“初见”的各项数据全面追平和超越QQ/微信，也导致对初音网络科技这一派系财产的低估变得不可能——按照投资评估界的行规，这种时候初音网络科技的市值是必须要高过腾讯的总市值的（腾讯的游戏部分产业除外，因为那部分产业对应的是初音娱乐的市值。）
　　即使初音网络科技依然是一家非上市公司。
　　腾讯如今的总市值，也有千亿美元级别了，和历史同期相差并不是很大。只不过内部股权结构与历史同期相比差很多——马化腾和张志栋等创始人团队的股权被额外稀释了三分之一都不止，连MIH这些早期大股东也稀释到了20%以下。
　　很显然，这是因为腾讯烧钱比历史同期多烧了太多，引入了太多外部资金。
　　在这个参照物之下，初音网络科技的市值被估计在700亿美元左右（腾讯的1000亿毕竟有30%以上是靠游戏事业部撑起来的，初音网络科技并没有游戏事业部）。
　　初音系的所有软件公司估值，被《福布斯》定位在1380亿美元。其他几家算法不同，略有差距，但最高和最低数之间的误差，也就在100多亿美元左右。
　　初音系还有400多亿美元市值的硬件部门，包括手机、智能再编程工业机器人、智能汽车以及其他智能硬件方面的布局——相比于软件领域的“同胞”，这部分资产看着不多，但是很扎实，都是实打实的有形财产为主。
　　初音系总资产被估值在1700多亿美元。这其中，“初音集团”层面的控股价值平均占到70%多，大约1200-1300亿美元之间。
　　《福布斯》给出的顾莫杰个人财富，暂时算为659亿美元，排名亚洲首富，世界第九。
　　顾莫杰身边的人当然知道，这份财富表只算了顾莫杰名下的所有经营性资产，没算其他的地产、庄园、私人岛屿、城堡，游艇，甚至他已经送给费莉萝的费列罗巧克力工厂。
　　吕尔森船厂定的那艘全球最大的私家游艇、新天鹅城堡、费列罗巧克力工厂，每一样随手拿出来都是10亿欧元以上的存在。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也有近百亿欧元，那都算是隐形财富了。要不就是都寄存在顾莫杰几个女人的名下。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FACEBOOK公司是2012年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扎克伯格的个人财富也正是因此直到2013年度才挤进全球富豪前10——上市之前，无形财产不好估价，所以互联网大亨都是靠上市来冲榜的。
　　那时候，扎克伯格的财富也不过是600多亿美元，但已然排到了全球第6名——很多人或许会好奇，为什么顾莫杰如今比那个扎克伯格早上榜两年、钱也差不多，排名却往后掉了3名。
　　这种现象其实也不奇怪，因为2011年的地球上，最有钱的并不都是那群互联网大亨，还有相当多的石油巨头在占位子。当时美国的页岩油概念还很火，投资巨大，全球前十富豪里还有4个石油大亨。后来2013年美国人为了和俄国打克里米亚的事儿，要灭俄国猛压全球油价，才把那些石油大亨从榜单里统统缩水出去了。
　　眼下这个点儿，油价还在高位，所以，全球富豪榜就是这么生长的。
　　2011年3月：比尔盖茨912亿美元，第一。股神巴菲特：830亿，第二。墨西哥电信大亨797亿，第三……顾莫杰659亿，第九。中间还有甲骨文公司的老板，三个卖石油的，外加一个欧洲的传统产业大亨。
　　顾莫杰就带着刚刚正名的亚洲首富，全球第九的光环，坐上他那家原拟定作为空军一号的波音787，飞去洛杉矶观礼了。
　　他手上的历史太多，有点创造不过来的感觉。
　　……
　　注：2011年奥斯卡评奖季应该是和国内开两会的时间冲突的。小说么，大家不必较真，所以推后了一个月。否则主角有了政治身份，就没法分身兼顾两处了。


第五十一章 不择手段
　　“看，就是那个人！”
　　“两个月前刚刚过25岁生日，现在正式算是亚洲首富、全球第九了。”
　　“你说，过几年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比尔盖茨？”
　　“那还用说，至少扎克伯格已经……唉。”
　　“曾拟作为最新一代空军一号”的787降落在洛杉矶机场的时候，机场远处的铁丝网外面，已经有无数狗仔架好了长枪短炮严阵以待，试图拍两张照片换几根骨头。
　　顾莫杰来洛杉矶的次数其实比他陪女人逛街的次数还多，按说不该引起太多关注。说到底，还是他那架新飞机太有话题性。
　　波音公司原本为了讨好总统，把新材料新技术的787拿出来献宝，谁知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总统根本不喜欢非宽体的机舱。
　　结果，落到顾莫杰这个环保有爱的新人类口袋里了。顾莫杰这人的人品，谁都知道，就喜欢省油的飞机，少排放点二氧化碳。明明就几个人坐的飞机，弄747或者777那么宽作甚？
　　至于地球人相不相信顾莫杰选这架飞机真是为了环保，那只能说悠悠众口实在难调。
　　套一句2011年很火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如今世上还仅此一架的波音787在跑道上停稳，然后尾舱门打开，开下来一辆目前地球上同样只有一辆的保时捷918X，全程顾莫杰都没有露脸。
　　“真没劲，脸都没拍到。那车都防弹玻璃的吧。”
　　“这算啥，罢了，都散了吧。”
　　一群狗仔作鸟兽散，一边走已经把视频上传到网站后台，作为最新新闻发布。
　　顾莫杰的车队一路开到比弗利山的别墅，在那里，有一个在好莱坞呼风唤雨的客人已经提前在等顾莫杰了。顾府留在美国的仆人，自然会把贵客伺候得舒舒服服。
　　918X在园子里刚刚停稳，顾莫杰还没下车，屋里就迎出来几个人。留在这里的仆人侍女顾莫杰都认不清，只看到权宝儿也在，他立刻换了亲切一些的笑容。
　　“你亲自过来待客？”
　　宝儿温婉地一笑，侧身指着旁边一个秃顶的胖子：“嗯，为你介绍一下——哈维·韦恩斯坦先生，不用多解释了吧。”
　　顾莫杰示意地点点头：“不用，照片看到很多次了，就是没见过真人。韦恩斯坦先生，但愿这次合作愉快，我大老远地飞过来，可不是来听提名的。”
　　秃头胖子嘴咧得很大，猥琐而有底气地赔笑：“怎么可能，叫我哈维就行了，我的信用，好莱坞没人不知道的。除非我没把握接这个活儿，但凡是我接了的，呵呵……”
　　几人聊着，就让进了客厅。
　　顾莫杰来之前，已经给哈维打了三千万美金定金了，让他帮传奇影业LOBBY，贿选拉票。目标就是把《盗梦空间》推上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奖。
　　哈维·韦恩斯坦是好莱坞最大的独立电影幕后教父，他要是想，完全可以到六大发行商任何一家找到CEO级别的位置做，但他偏偏不想去，觉得到了大公司当CEO会被束缚住自己的立场，还不如现在这样做一个独立电影“伯乐”、“教父”，想捧谁就捧谁。
　　地球人都知道找他LOBBY起步价是600万美元一次——不管什么奖项，随便拿一个提名，只要劳动到他出面，最低就是这个价，人家不光运作奥斯卡，也运作金球奖。如果奖项含金量高，当然要成倍加钱。
　　中国那些电影公司当然也知道这个价格，不是没想过找这些人帮忙。问题是很多时候电影质量实在不行的话，人家也不会接这个活儿。
　　能让韦恩斯坦接活儿的，至少片子或者演员本身要够看，有奥斯卡的潜质。在谁上都是上的情况下，他帮你推一把。
　　“最佳影片获奖1亿美元，提名2000万。其他小奖另算，这些都是清楚的吧——我也希望你能从我手里多赚走一点儿。”
　　“权小姐早就告诉我了。现在金球奖已经出来了，完全可以作为风向标。后天的几个竞争对手，我也都摸过底了，基本上的威胁都帮你排除了。今年入围的五部片子，不出意外会是这些。”
　　韦恩斯坦说着，把桌上一张纸条扯过来，推到顾莫杰面前。
　　纸条是放在桌上的，说明权宝儿已经看过了。
　　顾莫杰接过细细读了一遍，分别是《盗梦空间》、《国王的演讲》、《黑天鹅》、《社交网络》、《斗士》。
　　五部上映于2010年、参加2011年评奖的电影。
　　奥斯卡的奖项，每一项都是5个提名，选出一个获奖。
　　简单看一下前期得票、简介、金球奖阶段时的口碑，《斗士》完全没有竞争力，第一个被排除了。
　　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多少还是要讲点逼格的，不是票房大卖就有资格。带点艺术片气息，带点政治正确，往往就很好。
　　今年剩下四部片子里，《国王的演讲》明显属于政治正确入围的典型，《黑天鹅》则代表了艺术片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折腾，纯粹就是为了拿奖。最后的《社交网络》则是一部纪录片。
　　如果历史没有被改变，原本《社交网络》这部纪录片还可以紧随《国王的演讲》和《盗梦空间》之后，在被提名的5部片子里拿到第三多的票数。然而，这里面又有一个蝴蝶效应，导致这部片子竞争力大减。
　　这个蝴蝶效应，来自于选材。
　　《社交网络》这部片子，选取的是扎克伯格的传奇人生经历，作为题材的。从扎克伯格作为一个哈佛大学大二的学生，如何因为被前女友伤害了，于是当黑客骇入学校的学生信息网络人肉部分隐私资料后，在校园网内散发报复、然后被学校处分、走上了叛逆的校园社交网络建设之路，然后创业成立了FACEBOOK。
　　本来因为扎克伯格的传奇人生，这个片子的题材非常有故事性，是难得的兼顾了纪录片性质以及较佳剧情体验的片子。
　　然而，如今有了顾莫杰刚刚登顶亚洲首富，各方面怎么看都比扎克伯格牛逼。而且两人所处的创业领域都相似。
　　这片子要是直接取名为《扎克伯格》，说不定还有三分戏。偏偏直接叫《社交网络》——拍社交网络，却没拍社交网络界最牛逼、也最有传奇性故事性的题材，这是骑驴找马不成？
　　然后，《社交网络》当然就悲剧了，落到了今年提名中最不看好的一个位置上。
　　只有《国王的演讲》有资格和《盗梦空间》拼一拼了。对方的倚仗，毫无疑问是“政治正确”。
　　顾莫杰并不知道，历史上正是这部片子最终登顶当年最佳影片。
　　奥斯卡每年的最终获奖最佳影片，还是非常考虑政治正确的。这前前后后几年里，从反恐的《拆弹专家》，到体现种族问题的《为奴十二年》，都是一个调性，虚伪。
　　《国王的演讲》选材于英王乔治六世“临危受命”的桥段，期间涉及反对元首，在犹太人盛行的美国传媒界，自然好评如潮。
　　真论剧情和拍摄水平，《国王的演讲》
　　换句话说，这部片子就是没票房，没有一个正常人看，光靠舔好犹太人，就足够它在好莱坞拿几个奖了。
　　最要命的是，顾莫杰委托的这位哈维·韦恩斯坦，本人就是一个犹太人。
　　不过，韦恩斯坦敢接顾莫杰的单子，倒也让他安心了几分。
　　反正，事情办不成，后续的钱就拿不到手。顾莫杰就不信犹太人铁板一块，真为这么点炒尸的破鞋题材放着钱不赚。
　　顾莫杰从各种渠道给韦恩斯坦透过底：让中资电影公司史无前例拿一次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后续各种准入和缓、放宽配额的运作，都好谈。如果非要在初音系距离大奖一步之遥的时候作梗，那就等着好莱坞大片将来进入中国市场面临各种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遭遇吧。
　　三个人聊了很久，韦恩斯坦把他运作拉票的一些具体操作手腕，都向顾莫杰和盘托出了，也算是取信于人。
　　……
　　每一年的奥斯卡奖颁奖典礼之前4天，就进入了投票封票截止阶段。理论上，从那一刻起，投票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但是组委会会确保这些信息保密，一方面是需要一两天时间的统计票数，另一方面也要布置调整颁奖典礼。所以几乎没有过提前泄露获奖信息的情况。
　　除了个别非常有势力的大Lobbyer——比如顾莫杰委托的好莱坞教父韦恩斯坦——他可以和自己游说贿选的那些投票客小头目确认最终投票情况。如果那些拿了钱的人没有撒谎的话，韦恩斯坦基本上可以自己计票推算出最终结果。
　　失手的时候当然也有，这种情况下，尽管投票是无记名的，但韦恩斯坦这二十年来总有办法推算出是谁拿了钱没办事儿。
　　然后，那个人就会被黑掉。
　　只不过一般不会有人冒这种险，不划算。真不打算支持，当初就犯不着拿那20万美元一张票的贿选款。
　　顾莫杰该给的钱都给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盗梦空间》本身素质也不差，他也就不纠结了。
　　一个奥斯卡奖并不算什么，顾莫杰要的是立FLAG，牵动国内整个娱乐圈的网络信息发布选择。
　　如果创造了历史，或许会有数以万计的演艺人，从此关掉没前途的腾讯微博，或者至少是摆烂，把主要精力放到更新初见公众号上，这样，绞索就会一步步套紧。


第五十二章 想让谁当影帝就让谁当影帝
　　奥斯卡评奖有3000个投票者，理论上如果所有人都可以收买的话，官价6000万美元就全票最佳影片。但实际上首先得电影基本靠谱，才有资格去贿。也就是说，在不贿的情况下单靠自身实力也能冲进前三前五的电影，才有资格谈后面的。
　　否则土豪多得是，奥斯卡早就臭了。怎么没听说过中东石油狗大户们投资的电影公司拿啥奥斯卡奖。
　　韦恩斯坦在顾莫杰来之后次日，就提前打包票，说他确认过了所有打过招呼的客人应该都信守诺言了，不会出问题。顾莫杰也就乐得相信。
　　玩心跳？那是给“艺术家”们玩的。他这样的人，不需要心跳，不需要曲折的经历。
　　他要的是碾压。
　　地球上排在他前面的8个人，都没有关注这个领域。他的公司拍出来的影片，本身硬实力就是去年全球前三。
　　打掉了犹太人的政治正确票，剩下的易如反掌。
　　……
　　典礼日很快到了。
　　宝儿亲自动手，把顾莫杰收拾得衣冠楚楚的，然后才自己精心打扮起来。一开始她还想让自己的化妆师给顾莫杰再擦点粉，被顾莫杰拒绝了。
　　他不喜欢和那些棒子鲜肉一样，弄得太苍白太奶油。
　　拾掇停当，宝儿才给自己梳妆起来。
　　认识宝儿五年，顾莫杰还没见过她打扮得这么精细，连麦迪逊广场花园那场演唱会，都没有这么精致。
　　顾莫杰等得无聊，给自己倒了杯酒，欣赏美人梳妆：“你很紧张？很在乎？又没你的个人奖。”
　　“拜托！那可是奥斯卡颁奖典礼啊。人一辈子能参加几次啊。再说，后天就要回日本了，以后永远都不会来美国打拼演艺事业了。”
　　宝儿略带幽怨地刷好了眉笔，又怔怔地看了几眼镜子，长长叹息了一声，“这几年，真是做梦一样。回头想想，美国也不是什么非来不可的地方。”
　　顾莫杰从背后环住宝儿的腰：“没来过，没试过，没拼过，又怎么知道美国也不过如此。你这是事后诸葛亮。”
　　宝儿很享受这一刻，深深吸了一口男人的气息：“出去之后可不能这样了，你现在可是刚刚结婚的人。就算不混演艺圈，也要注意影响。”
　　“遵命，挽个手搂个腰没关系吧，好莱坞的人不都这么做么。”
　　两个小时之后，顾莫杰亲自开车，那辆保时捷918X原型车，载着宝儿到了柯达剧院。前后排着长长的保安车队，十几个白人保护两个黄种人。
　　谁让那个黄种人，从2009年到2010年，个人财产估值翻了将近两倍呢，谁让他有那么多隐形低估的资产，在去年纷纷曝光，或者在数据上全面反超已经上市的同行。
　　地球上此前还没有这种例子：前一年个人财产估值还在两三百亿美元徘徊。一年后就蹿到650多亿。
　　传奇影业的幕后老板。
　　工业光魔的幕后老板。
　　无数光环加身，闪耀得几乎可以烧毁摄像头——连激光致盲防狗仔的设备都不用装。
　　车子在红毯的尽头停下，顾莫杰一下车，旁边的保镖快步走过来把车开走。然后就有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上来迎接问好，正是《盗梦空间》的导演诺兰和主演李奥纳多。
　　诺兰看上去很激动，李奥纳多则更多是紧张。顾莫杰在这部片子中投入了远超他们想象的预算，也投入了无数的后期宣发资源，这一点他们都是有感于心的。
　　“具体的我没过问，但是可以委托哈维办的事情，我都让他看着办了，反正不会少了他的。”
　　“是么？那就好。”诺兰松了口气。
　　“最佳……男主……有戏么？”
　　顾莫杰停下脚步，回身注视了一下紧张的李奥纳多，突然觉得这个中年人有些沧桑：“应该吧，你知道的，我让他尽量保影片。别的……可能会有取舍，但是我相信你的实力。”
　　“当年《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表现够好了……”
　　“那不一样，奥斯卡还是要端着架子的么，他们喜欢表现得沉稳一点。没个三十而立的年纪，谁会给你最终获奖。”
　　顾莫杰这句安慰，很快让小李子安静了些。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连刚刚接触奥斯卡没多久的顾莫杰这种外行人都说得出来。
　　奥斯卡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令人很惊艳的年轻演员，但是为了端着逼格的架子，总要等人到了三十而立之后，才会给人奖。否则给个刚出道一炮而红的小屁孩，也容易被外行人说这个奖是不是有PY交易。
　　就跟诺贝尔一样，学术地位成果固然重要，获奖科学家/文学家身体如何、是否快病得老死了，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调节因素。成果都不差的时候，诺贝尔总是优先可着那些快死的老人。
　　比如鲍勃迪伦。
　　至于村上春树那种常年长跑健身的，还是去K几年粉把身体搞糟再来吧，不然诺贝尔文学奖肯定想不起来。
　　历史上，原本2011年入围奥斯卡演员的最后顶层人物，比如娜塔莉波特曼，安妮海瑟薇，都是80初出生，到这一届刚好快30而立。恰好她们这一年演的《斗士》片子本身也入围了最佳影片提名，自然水到渠成。
　　而当初小李子《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吃亏就吃亏在刚出道、太年轻。否则光论表现，谁敢说后来的《荒野猎人》里那番自虐就一定比《泰坦尼克号》更好？
　　奥斯卡，也就那样了，无非是名利的博弈场，真说结果多神圣，呵呵。
　　能进前10，那是实力。进了前10之后具体怎么排，那是命，也是钱。
　　……
　　“真是煎熬啊，要等好久。20多个前置奖项呢。”李奥纳多在心里默念着，忍不住掏出一个易拉罐，拉了好几次才拉开。
　　影帝影后、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历来都是每届最后四个公布的奖项，也是为了把大会的悬念留到最后，提高收视率和关注度。
　　李奥纳多和诺兰要等很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开场的时候，每年都是先拿最佳男配女配作为预热，中间夹杂一堆动画奖、剧本奖、技术类奖。
　　凤头猪肚豹尾，都是套路。
　　《盗梦空间》制作方的其他嘉宾，倒是都很轻松，本来就没指望什么。
　　台上的报幕流水地过，前四项很快就完了。
　　“下面公布最佳女配名单：提名，梅丽莎·里奥，艾米·亚当斯，杰姬·维沃尔，BoA-Kwon……获奖者：梅丽莎·里奥！请梅丽莎·里奥上台领奖。”
　　“什么？”宝儿的嘴一下子张得能塞下一个鹌鹑蛋。顾莫杰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震了一下，而后是瑟瑟的发抖。
　　“掐我一把。”
　　顾莫杰依言摇晃了几下宝儿的手臂：“你……你不至于吧，喝点水顺顺气。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安排的，我让哈维看着办了。”
　　宝儿喝了几口水，眼神还是直勾勾地恢复不过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媒体问到感想怎么说，我完全没准备，该感谢谁呢。”
　　她这样子倒把顾莫杰弄紧张了：“喂喂，放心，被提名的人不用上台的。感言也是轮到梅丽莎去说。”
　　“对哦！我都弄晕了。”宝儿这才止住牙齿地咯咯乱磕，俨然发现嘴唇都被牙齿磕破了。弄得唇彩犹如血腥玛丽。
　　“嘿，这个提名，多加2000万。你会认账的，对吧。”
　　一个声音恰到好处地从顾莫杰背后传来。顾莫杰回头去看，竟是哈维韦恩斯坦毫不避嫌绕到他们身后来邀功搭讪了。
　　“正常的拿个提名应该是1000万，不过，她的水平稍微多欠了一点儿，只好多加把劲儿。真论实力，她今年能排进女配20名就差不多了，硬生生拉进前5的。”
　　“怎么做到的。”
　　哈维无所谓地低声说道：“好莱坞，也有人情票，没什么奇怪的。即将退出影坛的人，如果有利用价值，也会稍微倾斜一下。当然，钱也很重要。”
　　哈维走后，宝儿神情有些呆滞，“原来，我是被钱买进去的么。”
　　“别多心了，不是说了么，真靠实力，你好歹也能进前20。演技这种东西，也是因片成事的，赶上了好片子，适合发挥的角色，多几层BUFF，很正常。一个提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宝儿被顾莫杰的不CARE气笑了：“什么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到底是不是电影投资人啊！韩国和韩裔演员，还没拿过四大演员奖提名呢，日本人倒是加起来拿过五六次提名——对了，中国人和华裔也没拿过。”
　　“我靠，原来提名都这么值钱？”
　　“那可是李秉宪都没拿过的啊……这可怎么办，我回去就宣布退出影坛乐坛，会不会被人骂死啊。”
　　宝儿抱着脑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从去年《盗梦空间》宣传活动结束之后，除了年末演唱会之外，她在美国这半年都在拍《魔兽》，如今《魔兽》已经进入后期制作，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拍电影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国内的人骂她浪费资源浪费天赋……
　　可她自己事儿自己知道，要不是《盗梦空间》的讨巧结构，剧本契合度高，让她通过演动作戏扬长避短，否则她这种半吊子演技根本不够看的。
　　罢了，不去想了。
　　顾莫杰也觉得刚刚惊喜起来的好心情，变得有些尴尬：“你只是回国了，又不是限制你自由。回国了，如果你还想搞创作，我还拦着你不成。当初我也只是觉得隔着半个地球的日子过够了。如今我是已经结婚的人，还有什么立场来限制你。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小李子和诺兰不明就里，也听不懂顾莫杰和宝儿用汉语交谈，只能等他们聊完了，才用英语祝贺。至于宝儿刚才的失态，在那些美国人眼里，完全就是激动的。
　　十七八个小奖流水一样过去，终于到了最后一刻。
　　“下面，宣布今天倒数第二个奖项：最佳男主角奖，提名：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获奖：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请李奥纳多上台领奖，发布获奖感言！”


第五十三章 时代喉舌
　　“耶！”
　　小李子激动得不要不要的，和身边所有人击掌欢呼，然后振奋地冲上台去。他甚至都不需要准备获奖感言，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意淫了好多次了。
　　谁让他从泰坦尼克号时代起就是万年陪跑男呢。
　　从颁奖嘉宾手里结果小金人，李奥纳多就开闸泄洪一样倾诉起来。
　　“今天我很激动，我要感谢很多人。BLABLABLA……最后，能够因为在《盗梦空间》中扮演的道姆这一角色获得学院奖最佳男演员奖这一奖项，让我感觉非常梦幻，或许是最好的收尾方式。13年前，我在另一部伟大的电影《泰坦尼克号》中出道，成为最佳新人。卡梅隆导演是伟大的，泰坦尼克号是伟大的，这些年来，无论是票房，还是奖项，我一直没有机会再加入到一部所有方面都如此接近获奖的电影中去，完成对当年的超越……”
　　后面的话稍微有些里俗，无非是说这些年来，除了卡梅隆的另一力作《阿凡达》之外，世界上还没有票房超过《泰坦尼克号》的电影，也没有在艺术效果上如此伟大的电影——当然，这些话绝对不能直说，因为那样就太俗了，而且也会拉仇恨打脸别的片子。
　　奥斯卡也是要脸的，获奖不获奖真和票房没太大关系。
　　但李奥纳多无非就是那个意思。
　　“谢谢你的发言，很感人，也更有预见性，似乎已经越俎代庖帮我们预言了今年的最佳影片——好，下面进入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最佳影片奖。”主持人略微有点尴尬地接过李奥纳多的发言，然后顺势推到最后一个项目。
　　“提名：《国王的演讲》、《盗梦空间》、《社交网络》、《黑天鹅》、《斗士》……获奖影片：《盗梦空间》！”
　　顾莫杰淡定地拍拍诺兰的肩膀：“上去吧。”
　　“您看上去不是很激动？好了不和您多说了，我先上去了。”诺兰还想跟老板客套客套，见顾莫杰没激动，也就懒得酝酿了。
　　宝儿狠狠摇晃着顾莫杰的胳膊：“你是因为早就知道了？”
　　“没有，但是预测也差不多吧，毕竟哈维给我拍过胸脯了。”顾莫杰抚摸了一下宝儿的手。
　　“对我来说，需要的只是这个突破，这一次创造历史，轰开那些不关心社交网络的国内老顽固的脑袋，然后把初音的品牌形象硬塞进去。仅此而已。说实话，奥斯卡这些年来的歧视亚裔，让我很不想陪他们玩。不过么，总要上他么的一次，然后才有资格说是咱不想上。要是一次都没上到，人家还以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就像很多男人，说不在乎老婆处不处，这是值得尊敬的，思想很包容前卫。但是如果一个都没上到，直接说自己不在乎，难免被人诟病其无能。
　　谁也不能否认：很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自己不在乎某样东西的人，都是已经得到过的既得利益者。
　　奥斯卡，操一次就走，也就行了。
　　本来就只是美国的国内奖，又不是什么国际电影节。
　　既然这个社会的法则只会尊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顾莫杰哪怕从来双手不沾鲜血，也只能勉为其难先拿起刀子杀一个人，然后才好放下屠刀不是。
　　从来没拿过屠刀的人，只会被社会法则当成窝囊废，而不是止戈为武。
　　台上的诺兰导演，就在顾莫杰走神的当口，激动得语无伦次，把获奖感言磕磕绊绊说完了。几百盏镁光灯闪烁不停，一路拍完了诺兰之后，顺着诺兰的座位，又往他旁边不远的顾莫杰这里闪。
　　导演得拍，幕后老板也得拍。尤其是今年的幕后老板大不相同，此前还没遇到过最佳影片得主来自中资控股公司的情况。
　　不过幸好，这里是柯达剧院，是奥斯达典礼现场。一切流程都是很肃穆有序的，容不得临时加塞一些没安排的采访环节，所以那些狗仔也没办法和大片首映式时候那样冲上来。
　　……
　　奥斯卡颁奖晚会在加州举行，用的是美西时间。加州的夜晚，正好是国内的中午时分，并不太生僻——如果是按照美东时间举行的活动，比如总统大选，那么国内媒体新闻报道起来就会麻烦一点，因为往往要掐早上的一大清早的点了。
　　在网络媒体已经充分发达的年代，没道理会有媒体放过中午出结果的新闻的。尤其是此前娱乐圈已经散播了好几次预期，认为这次传奇影业凭借《盗梦空间》肯定会斩获几项大将。
　　动员起来的，不仅仅是网络媒体。电视台也迫不及待，甚至临时加塞了专栏节目。
　　中央六套不愿落后，而芒果卫视、钱江卫视、江南卫视几个娱乐节目著称的省台卫视，自然更加卖力。
　　早一秒播出，就是早一秒的收视率抢夺。中午的时间，还是比较亲民的，很多非民企的企业，以及机关、事业单位，中午都有一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说不定能看一看。
　　钱塘，钱江卫视的演播室里，一名PD正在热切地检查手下人的工作：“准备好了么？听说今年很有希望！”
　　“放心吧，写了三十多份组合式的稿子了，消息一出来秒发！”
　　“小陈中午米饭都没吃，就怕吃饱了糖分犯困，就喝了点黑咖，状态绝对好。”
　　回答PD的是一名副制片：手下人从剪接到主播，一个个岗位都已经严丝合缝。
　　一个刚来几个月的实习生妹子，没被分配到什么具体任务，遇到这种大事儿，只能在旁边观摩，听了副制片的话，有些不太懂，就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前辈学姐：“姐，为什么要拼凑几十组稿件？”
　　“笨！这都不知道。”被她问到的年长少妇嫌弃地鄙视了一下新人的智商。
　　“你想，美国总统抽屉里，每时每刻都放着几份备用文件。每次NASA发射航天飞机，都是一份成功的讲话稿，一份失败场合下用的讲话稿。所以航天飞机一爆炸，美国总统1分钟内就可以发表哀悼讲话。他们处理重大伤亡事故时候的讲话，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又比如，遇到美国大选这种时候，写新闻和分析文章的媒体，肯定是预先写好两份，分析‘A候选人之所以众望所归的原因’，‘或者B候选人之所以众望所归的原因’，不管谁当选都能秒发。今天顾莫杰这么大的新闻，当然抢一秒是一秒了，奥斯卡24个奖项，《盗梦空间》万一能获十几个提名呢？咱不得把‘这片子之所以众望所归得了XX方面的提名’的理由分析都写一遍，然后排列组合凑成稿子。到时候结果出来一分钟内筛选好符合的排列组合，就能比别的电视台和网媒更早扮事后诸葛亮了。”
　　实习妹子暗暗咋舌：美国总统大选，都只能让媒体写两份稿子。顾总这一参评奥斯卡，倒拖得电视台重视率更提高了十倍！
　　这种情况，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毕竟，在中国的环境下，几乎遇不到需要为时政新闻写两份稿子的情况，媒体人这方面的技能实在是太生疏了。连十几年后谁主政，那都是可以提前写好稿子的。只要不出政变，那就是这一种可能性了。
　　实习妹子心里，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还是中国好，让媒体人少做无用功。美帝那些家伙，就知道穷折腾。
　　她意淫了没多久，报奖项的声音把她惊醒了，前方已经开始传回消息。
　　“最佳男配提名！渡边谦！开门红啊，可惜没获奖。”
　　“不错，渡边谦五年前和阿汤哥合作《最后的武士》的时候已经拿过一次提名了，他有这个实力！”
　　“最佳女配提名！权宝儿！”
　　“啥？就那实力，才拍过三部电影的家伙，不会是PY交易吧？”
　　“不管了，先用滚动新闻条的方式发出去，剩下的到时候全部揭晓一次性做专题。”
　　“最佳男主角，李奥纳多！是《盗梦空间》的！这次是获奖！不是提名。小李子都陪跑了3次了，啧啧啧，果然还是要投靠顾总才有前途啊。”
　　“最佳影片！《盗梦空间》，快快，立刻切，进专题。稿子都好了吧？十秒倒数。”
　　几乎是一分钟内，全国网媒火力全开。
　　跟上节奏的电视台，起码也有四五家采访和编导实力强大的。
　　在中国人民午休的当口，这个新闻用除了QQ弹窗以外的其他所有弹窗的形式，推到了所有电脑前的人眼中。
　　以及用免费手机初见公众号推送消息、甚至免费短信的形式，第一时间推送到了用户的手机上。
　　中资公司投资的电影，首获奥斯卡奖！
　　连当年拍《泰坦尼克号》都没能拿影帝的陪跑之王小李子，刚刚跟了顾总混，马上就称帝了！
　　仙及鸡犬。
　　“哗——”地一波，当天就有七千多个加了V的腾讯围脖公众号——主要是娱乐圈内的明星，包括二三线——停掉了自己的围脖号，然后改开初见公众号表忠心。
　　走之前不忘拼命在围脖上发信，强调请关注在初见上的公众号名字叫啥。很多人是在宣传另一个平台的帐号时，被腾讯方面忍痛以违约封杀掉的。
　　有些拿了钱的没法直接走的，也一边双开谋求起后路来。
　　一个奥斯卡奖本身不算什么。
　　但是其背后激发起来的民族主义和文化入侵抵御效果，实在太恐怖了。
　　这涉及到娱乐传媒谁扛把子的问题。在这一刻，悬念消失了。
　　腾讯的内容发声渊薮，被硬生生掐断了脖子。


第五十四章 巨鲸出水
　　看着腾讯围脖的活跃大V数刷刷刷地往下掉，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马化腾此刻的心态，一定是感觉身体被掏空吧。
　　用户数不降又如何？没了内容端的支撑，“日活”这个属性或许不会明显下降，但是“月活”肯定会在三个月内就刷刷刷掉。
　　道理很简单，在QQ/微信上日活的人，好歹还是拿这些软件即时聊天、处理工作生活信息的人。而只月活不日活的，多半没有那么迫切的信息处理需求，也就是偶尔上来看看朋友的动态、偶像和所关注内容的更新。
　　如果内容更新的频次下降了，娱乐偶像普遍掏空了，每月进来瞅几天的人自然会少。
　　上来看的人少了，顺手分享自己照片的人也就少了。然后那些或许不关注娱乐明星、只窥屏不说话的隐身用户，渐渐也就不上微信了。
　　或许有人质疑顾莫杰的传奇影业仅仅一次奥斯卡登顶的威力。
　　但是，任何人都不该质疑创造历史的威力。
　　想想看，24年前张导拿金熊奖的时候，主流传媒是怎么形容的？
　　“36年前，黑泽明用《罗生门》第一次为亚洲人拿回了金狮奖。36年后，张导用《红高粱》第一次为亚洲人拿回了金熊奖。”
　　那时候，举国的文创发言权，一度出现过倾斜。
　　这就是创造历史的威力。
　　顾莫杰这次的逼格其实还没那么高，毕竟他只是个投资人。
　　而且更关键的是，他只是创造了中国历史，而不是亚洲历史——在他之前，90年代初索尼影业在好莱坞买下那么多发行商和制作公司。所以尽管日本导演没拿过好莱坞最佳影片奖，日资公司却已经拿过好几次了。
　　顾莫杰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中国第一。
　　谁让中资在2011年还没充分完成“走出去”的投资布局呢，被顾莫杰提前抢了个先。
　　不过即使如此，这也已经够用了。初音和腾讯的媒体入口之战，本来就是初音已经占了上风，这时候哪怕稍微加几根稻草上去，都能加速倾斜的速度，何况是一个奥斯卡奖投资方的身份。
　　三天之内，腾讯围脖的娱乐圈大V就少了好几千号人。后续的雪崩只会越来越明显，直到腾讯生态回到一个只是用来聊天打游戏的平台，而没有人在上面关注内容产业。
　　……
　　颁奖典礼结束了好几天，权宝儿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为她离开美国娱乐圈做好扫尾工作。该请客聚会的礼数都不能少。大约要4月初才能回去。
　　顾莫杰也趁着这个机会，去旧金山找了一些故旧朋友和生意伙伴聊聊。到时候可以把宝儿捎回日本。
　　顾莫杰找的，主要是扎克伯格。
　　帕罗奥图的FACEBOOK公司私人会所里，两人时隔三个多月后再次见面。
　　一张办公桌，两杯咖啡，别无长物。
　　谁也难以想象，这个星球上最有钱的两个80后，在私下里见面的时候如此不讲排场。
　　“我和WhatApp的谈判条件框架已经敲下来了，还在融资，大约五六月份，FACEBOOK本体可以在纳斯达克IPO，筹够了钱之后，现金收购WhatApp一部分股份。剩下的，允许对方按照时价认沽、股权置换。”
　　扎克伯格为了套顾莫杰的进度和计划，也是开门见山，就把他今年的布局大致进度和盘托出了。
　　风声本来就是瞒不住的，还不如主动拿出一些干货细节，取信于人。
　　“WhatApp最近用户多少了？你对他估值怎么样？”
　　“不好说，每个月都有好几百万新增。我估计，如果今年我不出手的话，到年底它能够发展到接近2亿用户，至少也是1亿8千万。现在么，还在1亿3多，到六月份FACEBOOK公司IPO筹够钱，估计对方会涨破1亿5千万。”
　　WhatApp这个App，中国网民或许不太熟，但是外国网民肯定是人人听说的。这是一个上市还不到两周年的新软件，主要功能就是和微信或者初见一样提供智能手机的流量聊天。
　　但是细节上，WhatApp和微信或者初见都有重大不同。
　　首先WhatApp很简约，甚至有苹果公司软件的极简风格。也没有朋友圈内容分享或者公众号之类的内容推送，纯粹就是个100%的聊天软件。
　　其次，这玩意儿有用流量进行语音通话的功能，每年只要支付1美元该功能的套餐费，就可以使用流量语音通话——绝对比后来的微信按住说话发语音流畅得多。（运营商的流量费还是要给的）
　　最后，因为是收费软件，所以WhatApp从来不做广告。
　　这个软件诞生于2009年下半年，比微信的推出也就晚了不到两个月，而至今为止，光靠1美元一年的功能费，是绝对摊销不了WhatApp的巨大亏本的，所以这个公司也是一个靠吸引VC风投补贴、然后疯狂烧钱铺摊子的货色。
　　估计在其上市20个月的时候——也就是刚才扎克伯格说的FACEBOOK公司准备在纳斯达克IPO筹够钱的时间点——突破1亿5千万用户。
　　美国的人口，只有中国的五分之一。
　　在欧美市场，1亿5千万用户，起码相当于在中国有5亿用户，也就是不亚于初见和腾讯了。
　　扎克伯格的FACEBOOK，乃至后来其发展的向移动端迁移用的Ins，主打的还是分享。即时聊天只是FACEBOOK靠旗下一些相对薄弱的IM软件撑起来的。
　　WhatApp的出现，对于FACEBOOK来说是一个功能上的互补，而WhatApp表现出来的扩张速度和用户量，也让FACEBOOK紧张不已——FACEBOOK如今在欧美一共也就6亿多注册用户（所谓的美包含拉美）
　　所以，这桩收购案扎克伯格是势在必行，也可以看作是FACEBOOK从自主创新为主、向对外投资买买买为主转型的重要转折点。
　　FACEBOOK已经不小了，各种大公司病的趋势在这个集团内部即将显现出来。
　　同理，这种大公司病趋势也符合初音集团的架构现状，顾莫杰一样不能免俗。这也是他不得不把越来越多的东西外包出去、接受越来越多各方利益投入的主要原因。
　　市场规律，无人能阻挡历史的车轮。
　　“目前谈下来，至少是150亿美元。但是，哪怕再涨一半，我也是志在必得的。估计，我得拿出FACEBOOK公司IPO之后15%的股权，去和WhatApp各路股东置换了。”
　　聊得差不多时，扎克伯格终于把他的这张牌，告诉了顾莫杰。然后他立刻紧追了一个问题。
　　“你呢，要动手买啥，应该透个底了吧，否则，咱对于两年内的‘互不侵犯条约’可就不能坚持信任了。”
　　顾莫杰抿了一口咖啡：“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得到的吧。”
　　“既然如此，还是说一下的好。”
　　“行，那我们各自写在手上，如何。”
　　“古老的游戏……真无趣。不过，可以接受。”
　　扎克伯格说着，拿过两支中性笔，抛了一支给顾莫杰，然后两人各自在手心上写了三个字母。
　　摊开手一对比，果然是一样的。
　　NHN。
　　扎克伯格鹰钩鼻抽了一下，咧嘴一笑：“看来，你是要靠这笔入股，甚至是收购，来构筑你的‘大东亚共荣圈’了。”
　　顾莫杰微微有些嫌弃地说：“我不太喜欢‘大东亚共荣圈’这个词，如果你学过历史，应该知道这个概念是日本人提出的。不过，我接受你这个概念背后隐含的实际意思。”
　　大东亚共荣圈？不太好听。
　　但是，如果是中国人主导的，而不是日本人，这个概念也可以勉强拿来一用。
　　扎克伯格对顾莫杰的措辞并无所谓，作为一个犹太人，他不理解“大东亚共荣圈”这个词汇背后的倾向性色彩，他只管生意。
　　“果然，NHN公司旗下，在两年前，在与WhatApp发布时间几乎相同的时候，也发布过两款很重要的APP——
　　位于韩国的NHN公司，发布了KAKAO-TALK这个类似于微信的IM软件，经过将近两年的发展，在韩国拥有了2000万用户，占韩国人口数的40%，比初见或者微信在中国的人口覆盖率还高。
　　而NHN公司位于日本的全资子公司、NHN-JAPAN，则发布了LINE，那玩意儿如今也占领了日本超过四分之一的人口，绝对属于日本市场第一大的IM聊天软件。
　　另外，基于东南亚市场面对日韩产品的文化入侵时所表现出来的弱势，在绝大部分东南亚国家，KAKAO-TALK和LINE总有一款的表现要优于初见。而国际化布局一直很慢的微信/QQ，在这方面更是被那两家完爆。
　　所以，你觉得你要是能够花大钱控制NHN，就可以彻底整合东亚十五国的市场了——是这样吧？”
　　顾莫杰一口喝干咖啡：“妇孺皆知的浅显道理，我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我想不明白——FACEBOOK不是做IM起家的，WhatApp在红杉和IDG烧钱支持下疯狂扩张的时候，我没办法插手也属正常。但是初音和腾讯都是做IM起家的，为什么当初没能把KAKAOTALK和LINE封杀在萌芽状态呢？你为什么没能做到把初见直接一步到位杀进日韩市场，斩尽杀绝。反而要留给他们机会，到现在再来掏几十上百亿美元的钱收编。”
　　“美国人没法明白的事情多着呢。美国是移民国家，没有民族主义，没有民族尊严，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亚洲国家，对于文化本土化的追求，你们是看不懂的。有些钱，是没办法，非花不可的。”


第五十五章 大XX共荣圈
　　LINE，拥有日本25%国民覆盖率的智能手机IM即时聊天软件。推出方NHN-JAPAN。
　　KAKAO-TALK，拥有韩国40%国民覆盖率的智能手机IM即时聊天软件。推出方NHN。
　　这两个玩意儿，后世都是增长到三四亿用户的存在。
　　它们原本都应该是2011年才推出的产品。不过如今，因为蝴蝶效应，纷纷提前到了2009年。
　　这并不奇怪。
　　因为历史上WhatApp和微信也是2011年推出的。
　　智能手机IM软件，都是大同小异的东西。而互联网业界的讯息传播又是秒通全球，但凡某个国家某个市场上有牛逼的新产品出现，被秒抄核心设计思想，几乎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初见，微信，WhatApp，KAKAO-TALK，LINE。
　　这五个软件里面，只要有一个出现在了地球上，另外四个肯定会像原子核链式反应一样，疯狂而快速地填充地球上其他同领域的空白区间。
　　互联网世界的生死，秒生，秒死。
　　这个地球上，每秒钟或许有几十万人，在思考着相似到只差毫厘的同类需求。其竞争的烈度，也远非任何其他行业可比。
　　而且，KAKAO-TALK和LINE的扩张，显然不止于日韩本土。由于历史上日韩文化对东南亚弱国的文化入侵严重，所以在东南亚大部分地方，这两个软件的表现也比初见要好。
　　初见唯一可以确保优势的东南亚海外市场，或许只有一个印尼，以及优势微弱的菲佣国——这主要得益于初音从07年开始，就在这两个国家运作运营商关系，卖低端山寨机抢占通讯市场。
　　而日系的LINE，在素来对日亲善的泰国、缅甸、马来登过，毫无疑问是长驱直入，不仅远胜初见，更胜于欧美系聊天软件。
　　韩系的KAKAO-TALK，则在东南亚那些源于法属殖民地派系的越、老、柬，外加新加坡绝对统治。
　　至于历史上一贯维持了主权独立的泰国，在面对中日韩互联网产品时比较开放，至今还是初见、Line、Kakaotalk杀得难解难分的状态。
　　菲律宾则是中日厮杀，没韩国人什么鸟事。
　　欧美系的MSN早已衰落，WhatApp还来不及顾及亚洲市场。微软拿来继承MSN衣钵的SKYPE也一样存在“对智能手机应用不熟练者界面不友好”的大问题，所以同样在受教育程度低的东南亚和南亚市场一筹莫展。
　　微软的东西，操作不简洁，界面不友好，这是多年来人所共知的。它们伺候欧美高端网民伺候惯了，不知道怎么迎合电脑和手机小白，这是致命的硬伤。
　　这一切综合因素，造就了如今亚洲移动IM市场三国志的局面。
　　控制NHN，顾莫杰在社交领域的“大东亚共荣圈”就彻底实现了。这将是一个25亿人口的圈子。
　　再加上初音系在翻译软件上的最早投入、至今一直保持全球最领先技术。初音系到时候完全可以把跨国互通聊天、实时划词翻译输出的功能点提到醒目的位置。
　　以“用初见聊天可以轻松认识外国友人”为诱饵，把大部分依然还因为腾讯交友约泡方便而坚持用微信聊天的死硬用户，扯到初见上来。
　　而腾讯的翻译渣到爆，腾讯也没有关于优化传统机器翻译的机器学习、深度学习软件和大数据积累，所以这一招棋一旦下下去，马化腾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哪怕到时候马化腾急中生智，放下身段跪下来求谷歌技术支持，那又如何？
　　美国人“天朝上国”高高在上的文化优越感，早就注定了谷歌或许在“把其他语言和英语互相翻译”之间积累了足够的大数据。但谷歌绝对不懂精密的中日韩语互翻。
　　或许，可以考虑用技术手段，把英语作为过桥的媒介，在处理的时候把A语言翻译成英语，再用英语翻译成B语言。但那注定是会把语句和文法弄得支离破碎，足以抵消掉2年的深度学习带来的翻译效果改良。
　　在云翻译领域，两年的机器学习，足够形成效果上的代差。
　　考虑到南亚次大陆上的阿三国和巴铁系（也就是包括1亿5人口的孟加拉国）加起来有17亿人，而这17亿人几乎是活在相当于中国2003年的互联网普及率水平的状态下——17亿人里面，智能手机如今还不到2000万部。
　　所以，顾莫杰如果可以抓住东亚和东南亚25亿人口的市场，就已经不输于扎克伯格吞掉WhatApp后夯实欧洲、南北美、大洋洲的市场了。
　　非洲就当不存在，或者说只有其中两三个国家有资格存在。南亚也当不存在，或者折算为2000万智能手机人口。
　　地球上剩下的50亿人，顾莫杰和扎克伯格对半分。
　　但是往更长远看，扎克伯格没有游戏业务，没有硬件业务。所以数年之后，顾莫杰还有从其他方向迂回进攻的希望。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在今年扎克伯格把精力还放在收WhatApp的时候，搞定NHN。压垮腾讯的原因。
　　一步先，步步先。错过了窗口期，未来就要多数倍的努力，才能达到相同的成就。
　　……
　　目标好定，执行难。
　　NHN这样的巨头，圈子里有点本钱的人脑门一热都想收购，但其代价却绝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且不说控股所需的巨大现金流，就绝非当时地球上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不通过外部融资可以凑出。
　　甚至，人家原有大股东根本就没打算卖。
　　再退一步，撇开资金和出售意图这两方面千头万绪的困难，要想控制NHN集团，还存在众多的行政审核阻拦。
　　韩国人的商务部首先会严查、设置准入限制。
　　商务部搞定了，还有文化部——人家也有权对外资投资国民的互联网社交和舆论分享平台，作出种种审查。
　　这一点上，韩国和中国是一样一样的。中国的文化部当年想封杀魔兽就能封杀魔兽，想封杀FACEBOOK就能封杀FACEBOOK。
　　正因为如此巨大的困难，在顾莫杰身边，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顾莫杰的远期图谋。而且一开始刚刚听说的时候，都被震惊得不要不要的。
　　而那些不够核心的人，更是至今蒙在鼓里。
　　这是一家上市公司，仅仅顾莫杰盯上的那一部分可剥离业务，在2011年年中时的市值，就达到了110-130亿美元（股价有波动）。
　　NHN是韩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不仅经营IM即时通讯软件，还经营搜索引擎和游戏业务，以及一些相对而言不那么显眼的边角小生意。
　　用一个粗略的概括来形容这家公司，这就相当于是韩国百度，加上韩国腾讯。
　　外加日本腾讯。
　　而且其业务在东南亚很多国家，市场占有率都非常高。
　　除了30%的流通股在股市上自由交易之外，NHN集团剩下的70%非流通股，分别被韩国好多财阀和大型投资机构持有。包括五大财阀的SK电信，三星；还有很多美资渠道的外国大型互联网领域基金，比如红杉，IDG，PAYPAL-MAFIA系。
　　顾莫杰自从年初和扎克伯格定下了各自圈地的“互不侵犯条约”之后，就开始运筹这事儿了。
　　他善于把大事情分解，一步步蚕食。
　　要吞掉NHN，这事儿先要分成三四个大步骤。
　　首先，对于NHN已经在流通股市场上的30%股票，可以利用初音网络科技的自有资金，先暗暗吸筹几个月，控制那么一小半——按照韩国的证券法，只要散户吸筹不超过公司总股本的15%，就不用公告，也不用向“韩国证监会”备案。
　　所以，吸够NHN的前15%股权之前，一切都可以偷偷地做。
　　这一步需要动用的资金，大约在20亿美元，按照2011年的汇率，是140亿人民币。
　　这已经把今年上半年初音集团可以动用的全部灵活自有资金抽干了。以如今顾莫杰的家业，不发债不卖股份，这个现金流就是他的极限。
　　第二步，是在突破15%持股额之后宣布私有化企图，提出无差别收购股权的要约。
　　与此同时，就是提请各路行政审批。
　　最后，还要搞定大部分死硬股东，以及初音的竞争对手。
　　顾莫杰并不知道，历史上腾讯也花了好多亿的资金，吸纳了NHN相当一部分股权，只为控制KAKAO-TALK这个“韩版微信”。
　　后来，腾讯还靠这笔投资，赚了翻4倍左右的估值溢价。这些都是后话了。
　　但是，哪怕顾莫杰不知道这一点，他也完全可以想象，以如今初音和腾讯的竞争局面，只要是初音要做的事情，腾讯肯定会拼了命的抢。
　　马化腾的眼光也是不弱的，说不定腾讯已经在流通市场上买入了一部分NHN的股票，说不定只是因为腾讯持有的股权占比很少，所以没必要到“证监会”登记备案罢了。
　　不过幸好，除了钱以外，顾莫杰手上还比马化腾多几张筹码，让他有信心逼迫NHN的几个美资股东就范，乖乖地和他进行股权交易。
　　比如，在那一大波智能机IM软件兴起的大潮中，顺势投过几亿的SnapChat。
　　在硅谷，有无数和FACEBOOK有过节的投资基金，想得到目前在美洲唯一可以给FACEBOOK找点麻烦的SnapChat的股权。
　　而这里面，就有相当一部分机构，手上有NHN的股票。


第五十六章 攘外必先安内
　　地球上仅此一架的波音787专机凌然而去，从舷窗回望，洛杉矶的长滩海岸很快化作了天际线上的一缕白线。
　　奥斯卡结束了，顾莫杰在美国的一番运筹帷幄也铺完了，剩下的就是收网的工作。
　　宝儿坐在200平米的机舱套间里，手上端着一杯香槟，神色复杂地最后看了一眼她打拼了三年多的美洲大陆。
　　这块土地，讲真对亚裔以及亚裔的文化不太友好。
　　把杯中的金色酒液一饮而尽，顾莫杰坐在她身边，拿起瓶子又给两人都斟满。
　　“你是第一个坐进这间机舱的女人。这飞机造好飞了三趟，这间舱只有我睡过一次。”
　　“其实你把我送到钱塘，我自己再坐直升机回首尔就可以了……”宝儿用修长闪亮的指甲，划拉着玻璃杯，幽幽地说，“仁川机场都没见过787飞机，太高调不好。”
　　“怕什么，就算摊开了说，你也是SM的大股东，送送你怎么了。”顾莫杰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并不在意，倒是对宝儿的行程突然改变还有些不适应，“你开始还说，好莱坞这边都忙完，就去东京，准备你的十周年谢幕演唱会，怎么又要先回首尔了。”
　　“还不是奥斯卡提名闹的。国内都炸了锅了，回去了一堆嘉奖觐见应酬，估计要忙活个把月。”
　　“你是因片成事，片子成绩好，跟着沾沾光。懂行的人都理解，不会拉仇恨的。”
　　顾莫杰这么说，宝儿紧张的心情也淡化了不少。
　　对于拿到提名的经过，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自个儿的演技绝对是不够格。在去年全年拍得那些有资格报名的影片女配角里，真比演技，她能排进七八十名就差不多了。但是本色出演的人设为她加了几成分数，估计能冲进去年女配前三四十。
　　然后片子本身的奥斯卡最佳影片成绩，无疑也让她又进了几成。
　　剩下的就是钱，塞进前五。
　　奥斯卡的潜规则么，首先你得是一个靠谱的玩意儿，不管片子还是演员。钱的作用历年来无非都是最后排除那么四五倍的对手——本身实力够前5名，不用动手脚也能进提名的，这时额外有足够的钱砸下去，就可以拿奖。本身实力够前二三十名的，足够的钱砸下去，就能拿前五的提名。
　　差距在五倍以外的，有钱也帮不上忙。
　　就好比哪怕世界杯黑哨黑幕再多，砸钱再多，也不可能让中国队夺冠。
　　韩国队02年下了那么多黑手，无非是把真实实力全球二十多名的韩国队，硬塞进四强。
　　金钱五倍率，貌似在很多领域都惊人的相似。
　　对于拿提名这件事本身，宝儿自然是很开心的；她原先怕的，无非是回国之后被人排挤孤立没朋友。
　　韩国人的论资排辈之风非常炽烈，她这种插队占位的举动，是很犯忌的。
　　飞越太平洋的航线，足足要十几个小时。宝儿也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直接中途不加油走这条航线。两人聊了一会儿，关于影坛诸多琐事的心结也算解开了，就不再纠结。
　　似乎是为了转移阴霾，喝了一会儿酒，云收雨住之后，宝儿把话题岔回到顾莫杰的生意上。
　　“听说，你要买NHN的股权？为了KAKAO-TALK和LINE？”
　　顾莫杰一直没和对方谈起过这事儿，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有点高估韩国人的爱国程度。此刻被单刀直入问了，才有点尴尬：“你反对？因为爱国？”
　　宝儿苦笑：“关我什么事，我就问问。你没来的时候，美资不也一样有入股，无非多点少点。互联网的生意，我也犯不着关心，只是提醒你，这不是有钱就可以做好的生意，各种行政阻挠多着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政治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首先文体观光部审批这一关你估计就过不了，刘振龙部长是铁杆鹰派，到时候就算中资控股51%以上，他一顿牌照权限调整，一样弄得你施展不开。”
　　宝儿言语中提到的这个刘振龙部长，顾莫杰当然知道，那是韩国文体观光部的部长。自从他筹备吞NHN的时候，就已经让手下人做功课了。
　　“这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只关心音乐影视。”
　　“你都没做过这些功课，就敢下手？”
　　“做过，不过没你详细。比如刘部长具体有多鹰派，程度细节我一直不知道。”
　　宝儿难得遇到顾莫杰有不懂的地方，便很是自豪地帮他扫盲。
　　“他是旅游司司长的路径一路上去，做到部长的。咱韩国的文体观光部，文、体、旅游三个司合一个部，所以不同仕途路径上去的人，对外鹰派鸽派倾向完全不同。
　　文化产业领域的官员，相对比较鸽派，这是因为韩国的文创产品一直是处于出超状态，出口占优，越鸽派，越有利于改善对外关系，扩大出口。
　　体育路线上去的官员，就中间派一点，因为体育产业缺乏对外经济交流。
　　而旅游司就恰恰相反，韩国本国国土狭小、景点匮乏，前些年国民出境游远远多于外国人入境游，旅游司是外汇损失的入口，所以普遍鹰派了。刘部长，就是这么个人，今年开始李明博支持率下降，他是紧跟的鹰派角色，一直致力于圈住国民，让大家把旅游消费留在国内。”
　　这些琐碎的见闻，宝儿不说顾莫杰还真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只有中国才有质次价高的国内游，把游客都逼到出境游的路数上去。原来韩国也有“韩国人宰韩国人最凶”的奇葩现象。
　　只不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堵得住。
　　“我明白了，你们韩国文体观光部的官员，无非就是看他从哪条路子升上来的——出口占优势的产业升上来的官，就鸽派，希望搞好对外关系，继续扩大出口优势。进口占优势的产业升上来的官，就鹰派，希望对外强硬，贸易壁垒，逼着国民扶持民族产业。”
　　宝儿一想，还就是这么回事儿。
　　屁股决定脑袋。
　　“对，你说得比我概括得多了，到底是专业的。”
　　顾莫杰自豪地笑笑：“那必须的，不过我倒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宝儿蹙眉想了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爸从课长室长一路做到司长，这么多年了。文体部里那些猫腻，我从小在家听都听腻了。”
　　“那你爸算是哪个派系升上来的？”
　　“他？他当年是滑冰运动员，80年代为国拿了奖牌，退役后进部当基层公务员，算是体育系统出身吧。不过从90年代当课长开始，一直在文化司做事——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韩流’，文化司是很弱的，没有话语权。用人都是从体育派系或者旅游派系借人过来用。最近这十几年，文化系统本身的科班才强大起来。”
　　听了宝儿的话，顾莫杰并不言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静静地躺在沙发床上出神。
　　……
　　波音787在仁川机场降落的时候，那轰动，比洛杉矶更大了无数倍。
　　几乎韩国所有的狗仔，都堵在了仁川机场的VIP通道过关出口外候着。
　　开玩笑！这可是韩国演员史上首次拿到奥斯卡提名啊！美爹的奥斯卡提名啊！怎么能不屁颠屁颠地兴奋致死呢。
　　至于论资排辈冷处理宝儿，那也是圈内嫉妒者的事情，和娱记无关，她们只管抢新闻就是了。
　　几个化妆精致的女记者，带着健硕有力的摄影师，像猫一样窜来窜去不得消停。用望远镜老远对着“前空军一号”发花痴。
　　“好帅的飞机！”
　　“听说目前全世界就这么一架投入使用。”
　　“是啊是啊！民用航线起码还要再等半年，到9月份才有全日空订的货会到。专门飞东京到里约和布宜诺斯艾利斯那种冷门超远程航班的。”
　　“本来波音公司造出来是准备推销给空军一号的，结果奥黑马还装低调。唉，要是台上还是个共和档鹰派总统，说不定会用这架飞机拉风的。”
　　“要是能坐一趟这架飞机，唉……真是幸运的女人。”
　　“别酸了，人家就算不靠男人，光自己的娱乐公司股份，也值十几亿美元的财产了。”
　　“切，那还不是有人捧……羡慕死了。”
　　一群人等了半晌，最后也没看到想等的人从VIP通道出来。还是那辆标志性的918X混动跑车，在一前一后的保镖车开道下直接开出了机场，也不知道入关手续是在哪里办的。
　　“诶？不会这么不避嫌吧？”
　　“玻璃没变色，车里只有一个人！是权宝儿自己开的车？”
　　“哎呀又没堵到，漏稿了漏稿了。”
　　一群娱记唉叹不已，又无可奈何。等了一会儿之后，波音787稍微加了点油，又再次起飞，向西南而去，顾莫杰压根就没在首尔下飞机。那群嗡嗡嗡的家伙也只好作鸟兽散。
　　顾莫杰把车借给宝儿躲避记者，自己毫不留恋地回国。
　　不在韩国停留，是他最后时刻做出的决定。
　　饭要一口一口吃，不管韩国的行政领域对这桩收购案有多少阻力，他都应该首先把钱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再来谈这些。
　　否则，如果连马化腾和别的竞争对手都没干掉，先把行政障碍搬开了，那就是为人作嫁了。
　　能够挡住初音集团的韩国行政力量，同样也可以挡住马化腾，也可以挡住其他中资。
　　攘外必先安内。


第五十七章 一百亿美元眼都不眨一下
　　时隔半月，重新回到竹溪小径。
　　陆文君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便，顾莫杰也体谅妻子，很多生意上的事情已经不让她与闻。
　　既然这趟回来主要的任务是督导手下人筹钱，顾莫杰也就目的性很明确地，只把费莉萝和古勇将喊到家里来密议。
　　这两人一个抓法务，一个抓资金，直接向顾莫杰汇报，就够了。
　　“阿杰，恭喜拿奥斯卡了。”古勇将还是那副轻松的表情，不忘一进门就道个贺。
　　顾莫杰并不以为意，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坐。那些都小事，说说看NHN的股票收得怎么样了，目前NHN内部情况如何。长话短说。”
　　古勇将也不脱外套，直接和衣往沙发上一个葛优瘫：
　　“幸不辱命，哥给你制造各种庄家要跑路的假象，在高斯达克上震荡了三个多月，总算把将近半数散户手上的筹码震出来了——目前咱手上是14.2%的股权，流通股，花出去20亿美金。集团现在的可动现金流基本上抽干了，只剩五六亿随机应变的救急钱，绝对不能动的。”
　　高斯达克，是韩国证交所模仿纳斯达克开的一个平台，NHN于2002年在高斯达克上市，所以算是“国内上市公司”。
　　相比于三星、LG那些“海外上市公司”，NHN资产和控制权的变更，所受到的韩国法律监管要多得多。
　　这些常识不用解释，能坐在这屋里的人都懂。
　　“下一步如果发起私有化，起步价码是多少？”顾莫杰稍微心算了一下，转向费莉萝问道。
　　中国的《证券法》其实没什么新意，当初立法的时候很多条款和阀值都是从韩日抄过来的。
　　确切的说，应该是中韩都是从日本抄过来的，只不过韩国人抄得比中国早。
　　根据韩国证券法，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如果有15%以上被一个新股东从流通股市场上吸筹吸够了，这时这个股东还要继续增持的话，就必须登记公报，否则“证监会”是不允许存在“隐形大股东”的。
　　而在新大股东登记公报之后，理论上这个新股东必须按照一个法定的溢价比例，提出无差别私有化要约，以高价吸纳所有愿意抛售该公司股票的旧股东股权。
　　很多外行人看到这样的条款时，或许会觉得摸不着头脑：哥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在流通股市场上吸筹码做庄家，凭什么非要逼咱无差别高价收非流通股？
　　这事儿背后的法理依据是这样的：比如公司里原先有一个持非流通股的大股东A，拥有10%股权。他有一个仇人B，属于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这时候如果B在流通股市场上吸了15%以上公司股份，那么从法律上看，他再拉几个盟友，就有可能左右公司经营，各种给A添堵，或者损害旧股东利益。
　　所以，法律认为，股份公司也是有最低限度的“人合属性”的，大股东都希望和自己的朋友一起投资做生意。但上市公司的特性又注定了只要有钱，仇人也有可能混进来。
　　如果这个“仇人”突然变得举足轻重，超过了15%股权，有可能左右公司，那就应该允许原来在场子里的人“愤然离去”。
　　这个“仇人”就有义务承诺：他在流通股市场上以什么价位收的股，在破这条红线之后，必须以一个锁死的溢价兜底吸纳，只要别人愿意卖股闪人，他不得已低于该特定价吸入。
　　这种法律制约之下，新进场的“门口的野蛮人”就得掂量掂量——别以为在收散户股的时候，成交量不高，可以为所欲为用尽各种震荡手段把散户吓出来。一旦破了15%的线，圈内人退出时分分钟就能引用你吓出散户时那个价，让你有多少吞多少。
　　这些不过是泛泛而谈，实际尺度，还是需要听取“专家意见”。
　　费莉萝，就是负责给专家意见的。
　　“目前，NHN集团的总市值在220亿美元左右，其中，被我们盯上的搜索/社交部门，今年市值波动范围是110-130亿美元，剩下的网游部门大约值80-90亿美元。
　　根据韩国证券法，我们宣布私有化之后，应当至少按照本年度均价、发起前一个月均价和发起日最高价这三个参考价中，最高的那一个，再额外溢价20%，作为私有化要约价。公司内任何股东，都有权要求以这个价格把股票卖给我们、然后退出。
　　如果按照这个价格溢价要约后、到退出期届满，流通股份额降低到了5%以下，而且持股股东总人数也低于退出机制的要求，那么私有化就完成了，这个公司就相当于从高斯达克退市了。
　　如果届满的时候，流通股比例和散户人数没有压到线下，那么发起方还要再涨10%，也就是按照30%溢价，进行最后一轮强行收购。按照这个价格充分收购后，所有剩下的散户必须把自己的股权提高到1%以上，才可以留在公司内，从此转为非流通股东，而达不到这一要求的，会被强卖。”
　　股票市场上，很多散户觉得只要哥买了股票，放着不想卖，是没人可以比他的。这种认识其实很肤浅，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中国的股市上很少经历退市、重新私有化这种事儿。
　　在中国股市上，上市几乎是单向的，只有人挤破头拼命想上市圈钱，从来没有已经上市的公司想退出流通。
　　但是在一个成熟的资本市场上，有上就该有下，有进就该有退。一家公司如果经营前景很好，也不缺钱了，没有融资压力，为什么还要让散户来分润自己的经营利润呢？
　　所以，在成熟资本市场的国家，是有一套很完善的机制，确保那些买了股票后丢在那儿几年都不看一眼的死硬散户——如果遇到了私有化退市，哪怕你不想卖，只要收买方给出了溢价30%于上述三个均价的价格，那么就可以强买强卖。
　　要躲避强买强卖也行，那就要让这个散户自己也去以同等价位吸筹，一群散户的股集中起来，确保超过公司总股本1%，然后就可以退市之后做大股东，非流通的那种。
　　这是为了保障公司退市后的决策权集中，谁也不希望一个已经退市的公司，将来开董事会还得召集几百个人投票决策。
　　这种制度，防止了少数“刁民”明明没实力，在退市的时候当“钉子户”赖着不走。
　　“所以，我们至少需要按照130亿美元的市值，按照预留30%溢价作为心理价位，来筹钱了。那就是170亿美元，刨掉已经吸到手的14%，还要150亿美元左右。”
　　小学数学就能算清的账。
　　是一笔大钱。
　　当然，实际上可能用不到那么多，因为不是所有原股东都会在这波私有化中抛售的。
　　另外还有一部分核心管理层、创始人团队，不会甘心从此退场走人，会选择到时候拿初音网络科技的股票置换，那样也可以为初音省下一些现金。
　　这种股权置换式收购，在圈内是很常见的。
　　扎克伯格准备拿下的WHATAPP，他拟定的手段，就是股权置换为主、现金交易为辅。这样可以让他省去很多和华尔街打交道的麻烦。
　　而另一个时空的FACEBOOK，在搞定WHATAPP的时候，其实也用了股权置换——看上去FACEBOOK非常财大气粗地花了足足190亿美元收购了WHATAPP，实际上现金只有40亿美元，而剩下的150亿美元都是等值的FACEBOOK股票。
　　不过，那一招扎克伯格可以用得很溜，顾莫杰却比较麻烦。
　　因为另一个时空2014年的FACEBOOK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了，其股权置换估值可以得到第三方公认。
　　哪怕是本时空，扎克伯格为了收购提前出现的WHATAPP，也在相应地提前FACEBOOK上市进程。原本预计2012年上市的公司，如今提前了一年，宁可损失一些估值，也要赶在年中上市。
　　而初音网络科技至今还是一家非上市公司。
　　拿初音网络科技的股权去置换别人的股权，缺乏监管部门所认可的公信力。
　　何况，NHN反而是一家上市公司。
　　扎克伯格是拿上市公司股份置换非上市公司股份。
　　顾莫杰是拿非上市公司股份置换上市公司股份。
　　两者之间的难度，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细究下来，顾莫杰必须准备的真金白银，要比扎克伯格多得多。
　　至少也得融特么100亿美金备着打底，剩下的才好考虑股权置换。
　　“目前的主流融资渠道，对我们有什么想法么？收购对象那边，情报工作目前做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哪些大股东的意向比较明确、肯定愿意抛或者肯定不愿意抛？”
　　面对顾莫杰的问题，费莉萝干净利落地回答：
　　“主流融资渠道……目前在运作的，无非是发行可转债，还有就是动用如今用户储金越来越多的初音钱包存款，挪用于公司投资。别的渠道目前都没什么进展。至于目标公司内部，也就是游戏事业部的人明显不会抛售，如果我们真发起私有化，估计他们会趁机单干。”


第五十八章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被顾莫杰盯上的NHN集团内部，也绝对不是铁板一块。
　　NHN集团，是2002年在高斯达克上市的。
　　那时候，正是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寒冬尚未退去的当口。
　　如果对那段历史不熟，可以横向对比一下中国国内的N家互联网巨头——新浪、搜狐、网易，那都是2000年泡沫破裂前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的，尤其是网易赶上了2000年6月30号、几乎算是末班车。
　　然后，纳斯达克长达两三年的萧条。
　　当中国互联网企业再一次出现上市潮时，已经是04年、05年的事情了。比如04年的港股腾讯，05年的纳斯达克百度、盛大。
　　当年的互联网泡沫寒冬是全球性的，身在韩国的NHN集团，当时自然也不好过。
　　而那样一家公司，却在2002年这么一个几乎没有新互联网公司IPO的年份成功IPO，肯定是额外做了功课的。
　　复盘一下十年前的局面，外行人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早在2000年的时候，做搜索引擎起家的现NHN子公司之一NAVER，就已经图谋上市了，当时NAVER的老板也看到了寒冬前夜的危险，想学网易的丁老板那样蹭上末班车，可惜因为搜索引擎公司在成立的最初几年零营收的特性，导致NAVER没赶上。
　　这没什么冤枉的，在那个年代，搜索引擎公司是比门户网站公司更不被资本市场看好的一类存在。因为门户网站公司尽管也谈不上盈利，好歹有广告收入，有营业额。而搜索引擎公司在互联网泡沫破裂前那几年，连营业额这个数据都谈不上，大家都看不明白这类公司的商业模式出路在哪里。
　　别说僻处韩国一隅的NAVER没法上市，便是百度、谷歌，一样是熬到了2005年才上市。
　　寒冬来临的时候，NAVER几乎冻死。韩国的市场比中国小，康萧条能力弱，于是，在2001年的时候，做引擎的NAVER老板下了一个决断。
　　和一家有足够营业额、足够盈利的互联网公司合并。
　　然后他选了当时韩国第一大网游公司HAN-GAME。
　　这个决断是很被看好的。在2001-2003年的网络寒冬中，所有没有盈利的网络公司模式都在接受质疑和拷问，唯有网游公司一枝独秀，以其实打实赚钱的特性被无数资本看好。
　　换句话说，若是2003年的时候，陈天乔肯在“传奇”最火的当口，找百度李老板合作，李老板说不定都会答应。
　　NAVER和HAN-GAME在2001年合并，成立了NHN集团，因为利润丰厚的网游公司财务报表打底，第二年NHN集团就成功在高斯达克上市，融到了足够多的钱，渡过了互联网寒冬，也成为了韩国互联网圈子的不倒元老。
　　后来，寒冬过去之后，NHN进一步拓展业务，除了搜索引擎、浏览器之外，NHN又涉足了IM即时通讯领域，最终在多年之后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衍生出了KAKAO-TALK和LINE这两个拳头产品。
　　但是，NHN内部游戏派和引擎/社交派的分赃不匀矛盾，多年来也是一直存在的。
　　经营网游起家的HAN-GAME系认为自己劳苦功高，这些年来要不是网游事业部丰厚的利润支撑了整个集团的研发和推广烧钱，搜索引擎和社交软件事业部早就饿死了。所以，如今社交和引擎做大之后。
　　而NAVER系的人认为：你们HAN-GAME做的那些网游，早就老掉牙，过气了，看看你们研发的“霸王大陆”、“R2”这种继续在大型端游领域走“邪路”的玩意儿！还有都运营了七八年还不肯扔的垃圾“仙境传说”！
　　网络游戏早就向手游化、移动端、多端互通、优化低配置友好性方面转了！还端着03年～05年的设计思想做游戏！能有今天的业绩，早就是靠咱社交软件的推送反哺才维持住的了！真以为是游戏本身质量做得好啊！
　　在NAVER系看来，如今HAN-GAME老派落后的网游开发思想，就和隔壁中国腾讯家代理的那些垃圾游戏差不多。
　　腾讯代理的网游当然也赚钱，但是很多做游戏的圈内人都认为，那不是因为那些游戏本身做得好，而是腾讯的盘面太大，拿块板砖放在推荐位上都能飞上天。
　　引擎、社交派和网游派的撕逼，就这么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深化，越来越深。
　　哪怕没有顾莫杰的出现，哪怕没有任何蝴蝶效应，放任历史自然发展，NHN集团最终在2013年也彻底分家。
　　只不过，没有再用回NAVER和HAN-GAME这两个十几年前合并前的旧名字，而是让NAVER系保留了“NHN”的本名，而HAN-GAME则改名为“NHN-ENTERTAINMENT”（NHN娱乐）。
　　那一笔分家中，NHN的引擎和社交事业部拆分出了大约130亿美元的市值，而“NHN娱乐”作价80-90亿美元。
　　一个220亿总值的韩国第一大互联网企业，就此和平分家。
　　……
　　如今才2011年。
　　按说，NHN的派系斗争大戏还没有激烈到非立刻分家不可的程度。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因为这个世界有了顾莫杰，移动互联网时代提前到来了。
　　KAKAO-TALK提前出现了，网络游戏也在慢慢移动化。
　　而HAN-GAME系因为在传统大型客户端网游的多年统治地位，要他们放下身段、放下固有优势去进行“破坏性创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世上，肯自己革自己命的人，毕竟没几个。
　　顾莫杰也不需要知道历史，也不需要去揣摩人性，就能完全理解NHN的内斗。
　　因为这玩意儿，完全就是“初音娱乐”和“初音网络科技”之间内斗的翻版嘛。
　　想当初，初音娱乐为整个初音集团贡献了多少年的现金流，多少年的利润，让集团的财报看上去好看一点。
　　而初音网络科技从财务上看，就是个赔钱烧钱的坑货。
　　但是，初音集团当年没有面临内斗。
　　因为初音集团不是上市公司，不用对散户和小股东负责。因为当年顾莫杰大把大把从初音娱乐抽血养活初音网络科技的时候，这两个公司里他个人都是绝对大股东。
　　辛辛苦苦把网游做大的邹胜，虽然在头一两年心里苦，在古勇将加盟并且提醒顾莫杰注意派系利益均衡之后，也被抹平了。
　　这就是制度的优越性了。
　　上市公司就相当于是民主国家，办点大事儿各种掣肘。
　　而顾莫杰的公司，当年是集权独裁。
　　顾莫杰充分录用了当年走社会主意路线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
　　（不要引申，这里只是说有圣君在位的时候，独裁效率比冥猪高。昏君在位当然反过来了。）
　　现如今，初音娱乐的流通股都有40%了，顾莫杰也只能依靠集团的二级控股结构来指挥公司经营。而实际上他在初音娱乐的绝对持股百分比，早已跌破一半，估计在30%～40%光景。
　　所以，要是现在再让顾莫杰玩一把坑初音娱乐的钱，非法补贴初音网络科技，他也只能徒呼“朕做不到啊”。
　　闲言休絮，回到交易。
　　条分缕析把NHN各派系分割清楚之后，顾莫杰和费莉萝已经可以断言：如果NHN集团被提出私有化，那么HAN-GAME系的肯定是不会选择抛售股票的，而是会选择脱离集团、拆分单干。
　　而且根据韩国人的证券法，他们不仅有权这么做，甚至在拆分手续的严格程度上，还比没有外来户提出私有化时更简洁。
　　这个道理也很好理解：就像一户人家，原本要离婚很麻烦，还要分家析产打官司。而如果这时候老公欠了赌债被外来的债主打上门了，妻子想要离婚就容易一些，也没必要提那么多证明感情确实破裂的证据。
　　在公司大股东发生变更的时候，另外一部分旧股东有权提出退出，理由就是不想和新来的野蛮人共事。这在西方国家都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顾莫杰要面对的钱，也就局限在剩下这150亿，不用害怕HAN-GAME系那上百亿资金进来搅局。说不定对方还会在决定是否退市的决策问题上，成为临时的盟友。
　　而且顾莫杰也看不上韩国人的网游运营商。对方要自大，就让他们继续闭门自大去吧。
　　……
　　三人会议持续了很久，眼看都过了晚饭的点儿，顾莫杰也不矫情，让女仆摆了家宴，边吃边谈。
　　饭桌上，费莉萝有一搭没一搭地告诉顾莫杰，如今筹到了多少钱。
　　“初音钱包目前总开通用户数这几个月又涨了小几千万，从过年之后的1亿5，涨到如今接近1亿8了。红包功能对三大支付手段的用户量都是一个持续的提升。”
　　“户均存款呢？有多少是可以动用的？”
　　“不多，户均存款200来块。毕竟红包冲出来的用户量没那么可靠，目前还有一小半人没绑银行卡，里面就百来块甚至几十块零钱，买两张点卡或者几个月视频网站VIP就没了。只有3000多万在初音娱乐产品、虚拟产品上常年消费的大户，里面的存钱超过500块。”
　　顾莫杰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全国人民在初音钱包里面的存款，最多也就三四百亿人民币了。折过来50亿美元差不多，比支付宝少好多啊。”
　　费莉萝不甘地抗辩：“不能这么比的，支付宝毕竟是卖实体货物的，咱卖的都是精神享受的东西，虚拟的，比人差十几倍都正常。初音钱包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莫杰知道这是事实，也就没有加压。
　　何况加压了也没效果。
　　顾莫杰也就推求其次：“那就投50亿美元出来……”
　　“不可能！初音钱包里的钱都相当于是‘活期’。人家银行存定期，都要20%多的存款准备金率呢。咱纯活期，客户支出的频次概率都大得多，勇哥算过了，至少留50%准备金，否则万一挤兑我们就全完了。最多给你20多亿美元入市。”


第五十九章 哥不日天
　　顾莫杰不愿意在餐桌上谈得太深入，费莉萝的抗辩，让他选择了暂时沉默，静静思考。直到女仆撤下肴馔，换上茶水，他也打完了腹稿。
　　“这事儿分两步走，你回去和叶总他们商量商量，拿出一个可以相对降低初音钱包里资金准备金率的法子，尽量稳住那一块的提现，算是节流。勇哥，你那边盯紧目前愿意给咱私募可转债的机构，算是开源。”
　　初音网络科技不是上市公司，不能流通股票。在这个大前提下，稍微有点商业常识的人首先想到的推求其次社会资本融资渠道，就要数企业债券了。
　　但是企业债券的发行条件也是很严格的，一般而言盈利状况比较好的企业，可以发行最高不超过企业资产30%的债券。而盈利不好的，比如高科技企业，网络公司，能发20%就不错了。
　　如果是上市公司，发行债券的时候可以公开发行，也就是面对全社会游资，哪怕那些只有五十万一百万零花钱的人，也能买一点。这种积少成多的发行方式，债券本身的收益率就可以定得低一点，无非是因为店大欺客。
　　但是非上市公司，就没办法随便在公开市场上对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发债了，往往要通过债市上的券商包销，用这些专门金融机构的信用来为企业债担保。而且企业方面需要开出的收益率也会比直接公开发售高一些——其中的差价，自然是给那些负有担保责任的券商作为风险利润的了。
　　初音网络科技，不但不是上市公司，而且从经营范围上来说恰好是债市比较讨厌的高科技公司，没什么有形资产可以抵押。这时候，只有选择发行可转债这种模式，才会有券商搭理。
　　所谓可转债（Convertible-Bond），后世经历过QE和资产证券化狂潮的人都不陌生。高盛和德银打包出来的那些垃圾债，主要就是可转债。
　　这种债券没有实体财产作为抵押，而是用很难执行的企业股权作为抵押。利息比有可执行财产抵押的普通公司债高，不违约的情况下，每年15%的利息都有可能。但如果套牢了，发债公司还不上，就只能把可转债转换为公司股权，债务关系也就此消灭。
　　买债买成了股东，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也不是所有可转债都是垃圾债，也不是所有垃圾债来源都是可转债。关键还是要看发债的主体是否靠谱。
　　比如持续数年的欧债危机当中，德银前前后后一共收了意大利人上万亿欧元的垃圾债，最后德意志银行2013年摸底的时候，发现其中的坏账高达4000亿欧元。
　　意大利人借垃圾债的时候，并不是没有给抵押财产，只不过有4000亿是政府办公楼、城市道路、军港、军营、军用机场之类的设施，德银根本没法强制执行变现。
　　资产垃圾，有抵押也会变成垃圾债。
　　资产优质，没抵押也照样不是垃圾。
　　这两者并不是必然的联系。
　　以初音网络科技如今的上升势头，要是到市面上喊一声借债，还不出钱就拿股票抵押，起码成千上万人挤破头来出借。
　　关键的难点，在于抵押股权的估值。
　　上市公司遇到可转债时，很容易处理，直接按照公司股票交易价抵押就行。比如借1亿，目前股价100块一股，那么签订可转债合同的时候，直接写明这笔债务背后由100万股股票抵押。
　　非上市公司，没有一个社会公认的股价，所以只能一事一办，专门和券商单独谈判。
　　古勇将早已做好了功课，联络好了一群资本圈里的老朋友。顾莫杰吩咐完，他就把自己的筹划和盘托出。
　　“目前为止，我找了好几家做这个的券商，愿意出手的，都要求按照3月份福布斯出台的那个排行榜上的估值来折算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价。我目前暂时答应了这种算法，如果您没有异议的话，就按照这个估值办。”
　　“随便，估值么，稍微差一点不重要，关键是筹资规模。”顾莫杰对此并不纠结。
　　券商要按照福布斯排行榜上分析的估值来套算他的公司，肯定是会让他吃亏的——因为福布斯是依据2010年度的年终财报做出的判断。
　　如今2011年已经过去四个月，初音网络科技又发展了不少，估值按说肯定会更高。
　　但是只要确保最后还得出钱，就不存在被“债转股”执行落地的可能。既然如此，少估那么10%，顾莫杰也就无所谓了。
　　“额度么，目前中信，招商，国泰三家都有我的老朋友，每家少则100来亿，多的200亿——我说的是人民币。再多的话，他们也得看风声放水。一般这种事情，券商最多找三家，再多也乱，反而坏事。”
　　顾莫杰拿过杯子喝了一口，眉毛一挑：“说仔细点儿，看啥风声。”
　　“主要是看咱最近的动作，有没有政策风险。”
　　“政策风险？怕国家不支持？”
　　“不是国家不支持。政策风险么，无非是两方面，一方面是国内，怕和初音形成竞争的企业因为初音的扩张而国有资产损失过重。另一方面么，是怕境外的政策阻挠，咱的收购不成功——一两百亿美元的大生意，地球上一年能有几笔？券商心里也怕的。”
　　古勇将说到这儿，就不再多话了，后面的言语，站在他的立场上，实在不好开口。
　　毕竟他知道顾莫杰是个挺桀骜的家伙，一贯看不起国有资本。
　　果然，顾莫杰就静静地喝茶，一言不发，直到续了一回水，才打破了这个闷葫芦。
　　“是怕MIH的人钱抽不出来吧。这有啥不敢说的，我理解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莫杰的心中是有些悲凉的，但是也透出妥协的决然。
　　成大事，不纠结。生意做到这么大，连朱叔姜公子想进场都拦不住，还能拦住国资大财团么。
　　“你肯这么想，那是最好。”古勇将也松了口气，“按说你也就是和马化腾有过节，何必连着他背后的大股东一起殃及。”
　　顾莫杰点点头：“你刚才说的那三家券商，哪家可以拍胸脯的额度最少？”
　　古勇将想了想：“国泰吧，估计就100亿出头。”
　　顾莫杰一摆手：“那就不要找他们了，100亿，擦屁股呢。把国泰拿掉，留下中信、招商，榨一榨额度。然后，把工银国际拉进来，允许他们出300亿，咱给他即期认购权——不过，我要求工银国际的钱进来时，按照单独的实时估价折股。”
　　古勇将豁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局促地扭了一下脖子：“带认购权的？只许卖300亿？”
　　顾莫杰咬了咬牙：“看他们的胃口吧，你尝试着先谈谈。”
　　……
　　顾莫杰如此大度，也算是为古勇将解开了一个死结，让他后续筹办的时候省心了不少。
　　似乎是心情愉悦的关系，后面两人顺带讨论“如何让初音钱包的用户普遍多存一些钱、降低钱包准备金率”的问题时，古勇将善意地帮顾莫杰出了个主意。
　　“阿杰，我个人觉得，咱可以考虑给初音钱包里的用户余额部分，按照银行活期存款的利率结算利息给他们——支付宝目前是不给利息的。咱给利息，肯定能吸一部分钱过来。”
　　顾莫杰眼神一亮：“钱包给利息？这个主意估计有点搞头，能把利率再抬高一点么？反正都是花在刀口上，只要比商业贷款低，对咱都划算。”
　　古勇将对此倒是持保留态度：“利息再高的话，钱还是小事儿，但咱没金融业从业牌照，被人逮住了说是非法集资，这事儿可小不了。你要觉得用户体验改善不明显，不如把这个活期利息改成每日自动结算，让客户可以看到账户里的钱每天都在涨，看上去错觉好一点。”
　　“这样啊……那估计没什么大用，太容易山寨了。咱最多出台一两个月，支付宝和微信钱包肯定会抄的。而且支付宝的金融牌照比我们多，这个是硬伤。”
　　算了，牌照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对于没法解决的问题，顾莫杰习惯了不去纠结。
　　送走古勇将，客厅里只剩下费莉萝依然陪着顾莫杰。
　　“勇哥刚才说的券商关系那段，你俩打啥哑谜呢？硬生生把国泰挤出去了，却非要弄个工银国际进来，这不穷折腾么？还特地给他们的可转债加了认购权条款。背后的过节我怎么一点没听懂。”
　　“你呀，没注意竞争对手的股权结构，这也不奇怪——工银是MIH的大股东，MIH又是腾讯的大股东。估计也是今年他们看着咱这一笔收购再成功的话，腾讯就被逼到墙角了，所以马化腾背后的大股东想要把鸡蛋放到不同的篮子里。不然我又不傻，凭啥唯独给他们家的可转债附带认购权。”
　　费莉萝恍然大悟：“原来ICBC是MIH的后台，怪不得。如此一来，将来就算腾讯的市值大跌，ICBC好歹直接持股了一部分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份，此消彼长，总不会损失太重……但是他们有可能阻挠咱消灭腾讯么？”
　　“肯定会阻挠了，你见过哪家两边投钱的投资者，会希望自己手下的公司杀到两败俱伤的，肯定是想咱和解。不过好在我也没打算彻底杀死马化腾。QQ和微信这么大的盘面，杀是杀不死的，能够把它逼到一个纯粹的约泡神器，将来只有下三滥的人用它，也就是极限了。”
　　这个世界，总会需要陌陌的，既然本时空没有陌陌，就让微信退化去做陌陌吧。


第六十章 第一大股东
　　自从这个星球上，大数据这样工具开始普及起来之后，你死我活的世界大战似乎就打不起来了。
　　因为历史上的两次世界大战，之所以规模烈度能够打到世界大战的级别，完全是因为信息不对称，导致交战双方都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赢——
　　两次世界大战，英国人分别以为自己通过制海权控制了全球硝石和原油，可以直接封锁饿死德国。德国人却暗地里自忖依靠法本化学发明的合成氨和合成油，可以摆脱天然硝石和原油对炸药、汽油的产量制约。
　　如果一开局双方数据分析都很充分，情报刺探没盲点，交手两招立刻发现局面不对，一方很可能要跪——那么该跪的那一方肯定会选择“投降输一半”。
　　所以，大数据这玩意儿不能避免战争，也不能避免商战，但是却可以防止对抗的烈度上升到你死我活、非以彻底无条件投降收场的档次。
　　“英德战争”、“苏德战争”这种局部战争依然会一次次重演，但绝对蔓延不到“世界大战”的规模。
　　厮杀的观赏性，正在被冷酷的数据扼杀。不好看，但高效。
　　此时此刻，也就是2011年二季度，暗暗扮演“投降输一半”角色的，正是曾经多年来潜伏在腾讯背后的工商银行，传说中的ICBC。
　　工银国际（工商银行旗下的全资子公司，投资银行身份。工行母体是商业银行），是南非MIH集团的最大股东。
　　南非MIH，是腾讯第一大股东，在2004年以前，这家公司持有的腾讯股权一度超过40%，2004年腾讯在港交所IPO之后，因为增发新股，MIH持股降低到了30%多。
　　此后这个数字四年多没怎么大波动，直到2008年马化腾与顾莫杰的战争扩大化、马化腾到处融资稀释股权。到2011年2季度为止，MIH的股权在腾讯的占比大约是26%。
　　工银国际是MIH最大股东，但持股也没有过半，所以按照二级股权折算下来，腾讯的股权大约有12%是工银国际的。
　　另外还有大约七八个点的腾讯股权，是各路明的暗的国有银行和信托基金的。
　　这些，都是和平年代马化腾屡屡山寨纯民资企业时的保护伞，也是他想送陈S福坐牢就送陈S福坐牢的政治资本。
　　面对初音有可能发起的决定性进攻，马化腾背后的资本大佬都已经嗅到危险了。
　　他们开始谋求脚踩两只船，分散篮子里的鸡蛋。
　　顾莫杰完全可以想象，那些资本圈里的饿狼拐弯抹角委托他的CFO，古勇将给自己带话，背后的期许和威胁是什么。
　　两年前，初音娱乐在多方博弈、膨胀到超500亿美元的大公司后，终于不能免俗地让朱叔姜公子姚总之类的门阀混进来，砸了几百亿人民币先后混走近30%的股票。
　　如今，初音网络科技也免不了这一步。
　　搞价值网络的，总归要和官府打交道，不管是为了牌照权限、准入门槛，还是为了敏感时刻高抬贵手，和气生财。
　　所幸，顾莫杰已经把自己的盘面做得够大，眼下这个节骨眼再有人想要进来，至少得实打实掏几百亿钱。
　　他也就没什么好想不开的了。
　　双方在古勇将的牵线搭桥下，一番讨价还价，费时大半个月，总算是把估值谈妥了。
　　中信招商那些买的是普通可转债，初音在有信心还上的时候不必纠结具体的抵押估值。
　　工银的钱进来，那是到期强制认购的，顾莫杰当然不能容忍低估。
　　最后，依着福布斯的分析，加上一定的折算公式——双方几经博弈后好歹都能认可的那种——把初音网络科技的现有资产估值为810亿美元。然后允许工银国际注资进来90亿美元。注资后总值800亿美元，工银持股10%。
　　这个估值比年初福布斯的估值又高了将近一成半，但工银也是接受的，毕竟另外两家按照第三方机构估值买债，是没有强制认购权的。初音这样前景HENTAI的公司，为了挤破头进场，资方自然得给折扣。
　　初音方面在交易时附带了一个条件：本次交易可以对外公开，但应当延迟一段时间，以防触动初音即将进行收购交易的相对方。工银国际方面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初音网络科技没有上市，也不存在证监会这种机构来逼他立刻公开。
　　至于一开始顾莫杰随口说的“至少300亿人民币以上”的融资规模，工银就当一句笑话罢了。
　　只让爷进场300亿？打发叫花子呢，起码翻一倍。
　　中信、招商照例是200来亿人民币，最后初音方面谈妥的可转债总额，约莫是150亿美元、或者说1000亿人民币。
　　已经顶着初音网络科技的可抵押股权在发了。要不是有国有银行介入背书，这事儿放到别人家铁定得被查。
　　各方表示至少需要两个月筹钱——谈判期间浪费的时间还不能算在内。
　　也就是说得暑假前后，顾莫杰才能拿到他想要的钱。
　　……
　　资金后盾搞定之后，初音网络科技在其他方向上也就明显活跃起来了。
　　费莉萝那边，顾莫杰把对NHN的私有化发起程序全权委托给了费莉萝，让她瞧好了节奏一步步推进施展，别耽误了进度。
　　初音钱包这边，他则听从古勇将的建议，让开发团队照着把初音钱包的存款利息功能给上线。
　　产品总监周立新扫了一眼，觉得这玩意儿技术难度并不大。无非后台算法和转账系统要调整，另外为了给用户更好的送钱体验，UI界面要调整一下，另外还有一堆鸡零狗碎的修改。
　　周立新估计个把月就开发出来了。顾莫杰也就依了他，让他儿童节之前确保上线该版本。
　　五一劳动节这天，初音网络科技在高斯达克市场上收购的NHN集团股权正式突破了15%。该节点之前的30日均价和90日均价也都控制在一个比较好的区间，避免了后续私有化等比溢价时过于冤大头。
　　初音网络科技过线这天，刚好是成交量比较大的日子，市场上换手了几千万股，约莫有两三亿美金，所以初音网络科技的持股比例一下子达到了17%。
　　初音宣布以30%溢价，快刀斩乱麻要约私有化。要约期限为一个月。
　　韩国监管部门大惊，不过受限于法律，并没有借口阻止这场私有化。
　　按说，如果创始人团队和股东会都不愿意这个“门口的野蛮人”进场的话，还是可以找到很多手腕挣扎一下的。
　　无奈NHN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私有化。
　　HAN-GAME系是第一个沉默的。
　　NHN内部的美资基金也一反常态并不反对。
　　如此一来，NAVER系的骨干上蹿下跳半个月，没能拾掇统一意见，外面的流通股倒是有大半被初音网络科技收购了。
　　初音网络科技从四月底到五月中旬，一共投入了20几亿美元，加上四月份以前已经花掉的20亿，已经突破了25%的红线。
　　（注：为了表述方便，这里是按照假设NHN已经被成功拆分为NHN和NHN娱乐之后的情况，来折算的。也就是假设HAN-GAME系已经成功退出。如果按照实际盘面，持股比例需要打6折左右。）
　　工银和中信的钱还在路上，这一波增持的主要资金来源，是挪用的初音钱包内用户存款。
　　初音钱包的“存款准备金率”下降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数据，随时有可能引发“挤兑”，不过幸好仅仅两周之后，初音钱包的活期利息功能就首先推出了，让全国网民对初音网络科技的慢慢诚意感受甚深。
　　初音也不说发利息是为了更好的吸储，只说是因为散户的钱存在初音这边，初音有实际受益，所以把这部分好处彻底分享回馈给用户。
　　但是初音绝对不会给高过银行同期利率的利息，也不会谋求金融型房贷，不越权经营任何金融产品。
　　马云和马化腾一下子都急了，同时又暗暗庆幸：顾莫杰胆子太小。
　　给钱包用户发利息这种大招都想得到，要是搁马云手上早就变成大杀器了，何至于只用来稍微吸储一波、增长那么区区10%～20%的用户而已？
　　如今白白把这种商业模式创新的招式拿出来，也就一两个月光景，就会被同行山寨走。
　　大材小用了。
　　不过，真实情况是福是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顾莫杰这么做，无疑让互联网圈子里的同行嘲讽了一番，却也让传统金融领域里的银行团对顾莫杰恶感平滑——
　　如果顾莫杰直接按照另一个时空的余额宝那样直接杀出一个7%的利息，获客效率固然很爽，传统金融业的仇恨值也绝对不会少拉。
　　对顾莫杰来说，每时每刻应该集中力量对付一个领域的敌人。
　　钱包利息功能，让初音的收购意向顺利撑过了整个五月，到了六月上旬将尽的时候，NHN的股权结构终于又发生了一波足以震动韩国人的大边局。
　　NHN内部的两家最大的美资基金，IDG等机构，宣布了接受初音网络科技的私有化要约，把他们的非流通股以初音方面的要约价出售。
　　根据韩国公司法，这种出售，是原先内部所有旧股东都有权平等竞价的，不能指明卖给谁。但是因为初音方面给出的私有化要约高出此前市价30%，NHN创始人团队根本短时间里凑不出几十亿美元的现金，也就只有眼睁睁看着。
　　事后很久，人们才知道，原来在那一笔交易的同期，顾莫杰把他持有的SnapChat股份，交换出售给了IDG，IDG忙着回美国扶持SnapChat跟FACEBOOK继续开片，也就懒得打理亚洲市场了。


第六十一章 狗急跳墙
　　顾莫杰在09年年底的时候，给刚刚发起不到半年、当时由斯皮格尔找自己老爹投了天使轮和A轮的SnapChat投资过2亿美元，占股30%，后来SnapChat扩张的过程中，又陆续跟投追了2亿。随着对方的扩张，顾莫杰的占股渐渐稀释下降到25%。
　　如今将近两年过去了，SnapChat这个依靠美国网民代际逆反和反对过度分享大旗发展起来的刺头，估值也不输于NHN这样的巨头多少了，约莫在百亿美元上下。
　　因为还没上市，活脱脱就是个独角兽。
　　用SnapChat的股权，加上一部分现金补差（大约十几亿美金），顾莫杰轻松拿下NHN内部的美系股东份额。
　　回头再看，NHN内部的NAVER系，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场私有化了。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NHN是否允许退市私有化，这是一个独立的问题。私有化后是否允许外资持大股主导公司经营，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韩国那些经营监管部门的政策压制，只能涉及第二个问题，而没法管到第一个。
　　顾莫杰和HAN-GAME系都希望私有化，于是，NHN退市了。
　　这个过程还是比较繁冗的，花了一个多月厘清各种流通股退出事务，以及份额和各种债务的重新确认、抵消，其中细节暂且不表，直到暑假开始才忙完。
　　还别嫌时间久，当初李叔福搞定沃尔沃的时候，光是股权交易就进行了九个月。
　　退市成功之后，顾莫杰本想进一步发难，结果还有人比他还要急。
　　HAN-GAME系的团队，要求首先拆分公司：他们想把公司的网友事业部单独拆出来成立NHN-ENTERTAINMENT，然后把他们持有的集团等比置换给留在NHN内部的剩余股东。
　　顾莫杰和HAN-GAME系都赞成拆分，再拉拢几个非NAVER系的、原本两不相帮的中立派，已经拥有70%投票权了。NAVER系想抵抗也不可能。
　　整个暑假，NHN方面都忙着这件事情，最后HAN-GAME成功脱身，带走了相当于集团40%市值的游戏事业部。
　　顾莫杰在这个过程中，也少不得非常隐秘地承诺了一个PY交易：如果他未来控制拆剩下来那部分NHN，保证不在韩国和日本境内经营网游。而且KAKAO-TALK和LINE等旗下社交软件、NAVER搜索引擎上面的网游频道广告，继续免费送给NHN-ENTERTAINMENT使用10年。
　　互联网的世界发展太快了，10年之后地球啥样都不知道了，这个承诺已经足够表达善意。
　　而对于顾莫杰来说，他也是不在乎日韩网游市场那点利润的，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毫无阻碍地拿下整个东亚和东南亚的社交圈子。在这个过程中，能少树敌就少树敌，能联合的力量就一定要联合。
　　……
　　暑假的蝉鸣中，世界清静了不少。
　　拆分后剩下的NHN集团，按照顾莫杰当初发起私有化时的溢价尺度来算，总估值有170亿美元左右。
　　顾莫杰个人以及他的初音网络科技加起来，已经持有了其中超过45%的股权，也超过了创始团队NAVER系。
　　截止到8月中旬，NHN剩余部分的股权结构是这样的：初音系47%，NAVER系33%，SK财团9%，三星财团5%，LG财团2%，其余所有零碎小股东和退市时集中股股东加起来4%。
　　三大财团和小股东都没有明确的倾向性，算是中立方，加起来占20%。
　　顾莫杰也不谋求把NAVER系的创始团队赶尽杀绝。人家能够把韩国百度+日韩腾讯做起来，做了八九年了，也是功不可没的。只要这些人将来不阻挠顾莫杰推进的东亚战略，具体经营上他并不打算过问。
　　对于这一点，他在拿到47%股权之后，开诚布公地和NAVER系的人谈了谈。
　　顾莫杰就三点底线：
　　首先，KAKAO-TALK和LINE的登录账户数据，必须全部移植备份一份，用于一号登录“初见”，以及其余初音系的产品。
　　其次，KAKAO-TALK和LINE目前是没有电子支付功能的，未来该项功能必须绑定初音钱包，以供这些账户在中国大陆的支付消费。
　　顾莫杰其实也想在韩日市场上提供电子支付服务，但是这个生意在金融比较发达的日韩很难做到，因为这些地方的信用卡非常发达，关于支付的执照、第三方牌照多如牛毛。初音集团一个外来户，没个一两年时间根本连证照都拿不全，强推只会被人以非法经营抓起来，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最后，KAKAO-TALK和LINE必须实现“允许与初见用户账户之间实现跨软件加好友”的功能。也就是从服务器端进行底层数据打通。
　　如果NAVER系对于这种“丧权辱国”的帐号互通有疑虑，害怕持久之后KAKAO-TALK的市场份额渐渐被初见蚕食，那么顾莫杰也对他们开放了股权置换之门：
　　即日起，允许NHN股东按照一定比例置换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份。初音网络科技方面的市值可以按照900亿美元计算。但韩方股东的置换额度不得高于50%，也就是说在置换过程中必须有半数股票以现金方式卖出退场。
　　……
　　朴南珠是NHN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公司CFO，也是当年的NAVER系骨干之一。
　　中国来的“野蛮人”已经组织了两次谈判，陆陆续续又有小股东支持不住，按照一半套现、一半置换的方式，把自己的股权置换成了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份。
　　这部分“变节者”的股权，原先在NHN都只能占到10%，被吞到市值大5倍的初音网络科技，只有可怜的2%。
　　但是，这部分变节者，已经让顾莫杰凑够过半数了。
　　韩国人当中的死硬者，不得不走最后一条路。
　　朴南珠利用自己这些年在韩国政界的关系，先去拜见了商务部的朋友，结果被告知初音网络科技的资金进场完全合法，在投资领域没有任何瑕疵。
　　朴南珠无奈，只能再退一步，跑去文体部，希望文化部审核一下未来被顾莫杰所控制的NHN的经营举动，取缔那些允许初见和LINE/KAKAO-TALK帐号互通、蚕食用户的行为。
　　旅游系出身的刘振龙部长倒是还算客气，作为鹰派，他虽然没有第一时间亲自接见朴南珠，好歹也派了直属心腹帮忙督办这件事情。
　　刘部长的亲信捋清了关系之后，给了朴南珠两点回复：
　　首先，LINE的事儿从此就别想了，那是“韩资日本公司”，注册和经营都在日本。只要日本政府不阻挠LINE和初见通讯录共享，韩国文化部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对LINE的经营导向控制权，NAVER系其实已经彻底丧失了。
　　其次，关于允许中资、中国公司的网络产品在韩越限运营、直接渗透在韩内容运营，文体部可以管一管，力度如果足够大的话，大致上可以相当于中国对FACEBOOK的管制一样。
　　前提是初音网络科技真的有把柄被抓住，在内容上违反韩国法律的审查。
　　朴南珠听了这个意见，立刻心里就凉了半截。
　　扎克伯格这厮为了标榜自己的自由，肯定不肯让FACEBOOK用户内容审查。
　　可是初音网络科技是哪里来的？人家本来就是铁幕背后冲出来的公司。
　　如果韩国文体部要刁难，让对方和谐掉一些不和谐的内容，顾莫杰肯定是乖乖答应的。
　　这种情况下，欲加之罪还怎么加？
　　事情没有眉目，红包却不能不给。朴南珠上蹿下跳，说得口干舌燥，好像不帮他就会民族危亡一样，最后好歹许以重金，求见到了刘部长本人。
　　不知道密谋了些啥。
　　那名亲信在送朴南珠离开的时候，额外白送了一条忠告：“咱韩国是民主国家，要靠内容审查干掉一个互联网公司很难。可是，阁下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从另一端着手呢？KAKAOTALK、LINE和初见之间通讯录共享，不仅会让不和谐的内容从中国传到韩国，更会让更不和谐的内容从外部传到中国。联络一下铁幕内部的初音系敌人，更容易阻断这种互通吧。”
　　……
　　从六月底开始，马化腾就很不开心。
　　顾莫杰的初见全面超越了QQ/微信不说，居然还玩起了跨国收购，图谋构建“大东亚共荣圈”了。
　　NHN的流通股被疯狂吸纳的时候，马化腾嗅觉还是很灵敏的，第一时间让罗硕韩立刻筹资准备进场差一缸子，给顾莫杰添堵。
　　然而，数年来一贯筹钱很给力的罗硕韩，这一次却没筹到足够的钱。
　　按说年初靠着微信红包打响移动支付第一枪的回音，应该还没彻底散去。
　　微信钱包用户的疯狂增长，在资本市场上应该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
　　怎么融资突然就不顺利了呢？好几次准备冲一冲股价然后增发可转债，都莫名其妙被震荡回来。
　　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一两周，罗硕韩才算是摸清了门道，然后屁滚尿流回去向马化腾禀报。
　　工银国际和MIH这是要跑路的节奏！
　　他们持有的流通股，在这阵子的融资震荡中，已经大半抛出去了。其他非流通股只能在现有股东内部优先交易，所以还没发动，但工银方面也在优先做小动作，试图在腾讯下一步发行可转债的时候，优先把工银和MIH持有的股票作为可转债抵押！
　　换句话说，如果将来腾讯市值下跌，现金流断裂，还不出可转债，那么工银系持有的腾讯股票，会被优先债转股出让给买债人。
　　背后的金融圈大金主，要跑路了。
　　这些日子，马化腾简直天天觉得嘴里发苦。一面要在前线部署推进“微信钱包存款给利息”的山寨大计，背后还要挨跑路者捅刀子。
　　关键这些人还不能往死里得罪。
　　这种非人的日子扛了一两个月，微信钱包利息功能倒是上线了，微信的竞争环境却更加岌岌可危。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来自于韩国的盟友联系上门了。
　　“啥？顾莫杰打算玩帐号胡同？荒唐！这岂不是外国人的疯言疯语都要泥沙俱下、被国人听见了？外国人分享朋友圈的东西，也都被中国人看见了？”
　　打个比方，Ins上的东西，是中国人随便可以看得么？这还成何体统！
　　已经颓废得不要不要的马化腾，突然就来劲儿了，光伟正得浑身闪闪耀眼。
　　不行，一定要举报顾莫杰非法经营。


第六十二章 不许动用的武器
　　仅仅两天之后，算算日子很快就要开学了。
　　黄龙时代广场的初音总部，顾莫杰难得地发了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朴南珠和马化腾那些动态，很快就被顾莫杰掌握了。
　　手下一群心腹被召集起来，听取最新的敌人动向，布置对策。
　　“哼，真以为这国家要倒退20年了——这算啥？这特么是惩戒‘思想犯’么？老子还只是在韩国人的公司内部会议上说了建议，作为股权置换的筹码，没正式实施呢，就有跳梁小丑跳出来打预防针！”
　　“朴南珠那厮也是给脸不要脸，逮着刘振龙那老东西给他撑腰，以为可以挣扎挣扎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勇哥，这事儿你想办法帮我分化，将来NAVER系的骨干，CEO，运营，技术，可以留下，甚至加钱安抚。但是NAVER系的财务、人力、行政骨干，统统清洗掉，换成我们的人。”
　　古勇将并不废话，直接记下了。
　　法务总监费莉萝有些担心：“那腾讯闹腾的举报呢？就由着他们下眼药？”
　　顾莫杰摆摆手：“那事儿我会对上面解释的。且不说此前咱提出的改制草案，只是针对NHN内部会议的提案，没有实施。就算实施了又如何？难道允许中国人看到未经审查的外国人发的朋友圈动态，就一定不和谐了？现在国内自己下Ins看韩国明星的分享照片的人，难道还少了不成。”
　　费莉萝还是有些怕，或许是这些年做法务，容易受迫害妄想，总觉得小心为妙。
　　“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总要有说法，主动打打预防针，表示一下咱没有和朝廷对抗的诚意。”
　　顾莫杰不想多纠结，直接问：“那你是有预案腹稿了？有的话就说，可行咱就表表态。如果没预案，就别费这个心了。”
　　“我觉得，咱可以把问题细分，以便表态。”费莉萝显然做过了功课，“FACEBOOK在中国之所以死，是因为它是一个世界性的应用，全球各种言论都有，其中很多对于中国来说很不和谐。
　　但是KAKAO-TALK和LINE并不是世界性的应用，这些东西上会出现些啥，可控性还是比较强的。国家政策这几年对于韩国人的咨询流入阻却并不严密，甚至可以说是引导的结果。
　　但是日剧、日漫在电视台媒体上从2006年开始都没引进过，如今的日系文化已经压缩到了AB站苟活。可见这里面是有很严重的朝廷倾向的。
　　如果真的有人拿帐号和通讯录共享这点说事的话，我们可以尝试把LINE推出去，在LINE上采取有别于KAKAO-TALK的运营策略，将其内容从紧，将其用户大量引导到初见上来。一来表现了对朝廷决意的尊重，堵了反对者的嘴，二来对于初见的进一步做大也有好处。”
　　顾莫杰点点头：“这个可以有，勇哥，如果我们渐渐做空LINE，把LINE的用户渐渐向初见引导，日本方面的监管你觉得会有问题么？”
　　“这个和监管没什么关系吧，LINE和KAKAO-TALK的情况完全不同，KAKAO-TALK是韩国人在韩国经营的东西，LINE是韩国人在日本经营的东西。对日本人来说，无论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在日本国内经营IM即时通讯社交和朋友圈分享软件，那都是外来户，根本不在乎的。NHN-JAPAN是NHN的全资子公司，如今咱吞的NHN集团股已经足够规模，只要把NHN-JAPAN的高层在我们可以做到的范围内微调一下，这事儿不会有任何阻力。”
　　“那就这么办。”顾莫杰直接拍板，“然后，说说朴南珠和刘振龙的事情。这两个给脸不要脸的家伙怎么处置？他们竟然想通过和谐审查，限制中资在韩国经营原有范围，而且近期有可能出专门的部门规章。”
　　国物院出台的文件，有资格叫“行政法规”。国物院下面的部委出的文件，最多就只能叫“部门规章”了。这一点中日韩都差不多。
　　刘振龙那个鹰派，顶着个部长，果然觉得中国来的野蛮人太不给留脸面，反扑了。
　　这种事儿可大可小，但确实挺恶心的。
　　就像美国公司来中国，有时候明明财大气粗，也会被中国的文化部给恶心到。
　　这种话题有点过于嚣张，手下人也确实一时间没想到办法，只能搁置议题。
　　最后讨论了半晌没结论，只好先决定把第一步计划给执行了。后面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先。
　　所谓的第一步计划，也就是关于如何讨好朝廷，让朝廷放心初音网络科技绝对没有把吃瓜群众放出铁幕的意思。
　　……
　　公关工作自有初音相关部门的员工去实施，用不着顾莫杰亲自过问。
　　然而几天之后，正在忙着处理别的事务的当口，顾莫杰突然收到了一条邀请。
　　上面有人让他进京汇报工作。
　　他很诧异。
　　生意上的小事，有啥好进京汇报的？难道是上面对初音支持朝廷的投名状还不满意？
　　诧异归诧异，他还没大腕到可以无视这种邀请的程度。当天让秘书准备了EC-135，他什么东西也没带，就直飞在京城的西山别墅，然后稍作收拾，由女保镖索菲开车送他去紫禁城。
　　在南海见到齐大，齐大只是劝勉了一番，并没聊什么干货，临了时给顾莫杰打招呼，说一会儿会有身份保密的人和他谈，让他不要怀疑对方的来路。
　　“弄了半天，是帮别人背书来着，什么人这么大面子？”顾莫杰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满口答应了齐大的话。
　　从南海出来，他指示索菲驱车去安全部门，而他身边那个一直被支开的国家派来的女随员，也不得不被顾莫杰捏着鼻子招回来同车。
　　那几个人，是自从去年出了斯喏登的事情之后，国家就派来他身边的，那伙神秘人大部分留在了初音的网络安全部门，就近潜伏监视斯喏登，但是也有个别是被指令跟着顾莫杰的。
　　顾莫杰不喜欢身边有外人，去年才去欧洲买买买的时候弄了群GSG和GIGN的人当保镖。
　　但安全部门派来的人，始终是甩不开的，只要他出行，最多不同车，至少也会跟在后面的随员车上。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顾莫杰都能忍住不去想她的存在。
　　到了地方，那个一年多来都没和顾莫杰说过几句话的沉默寡言女人终于开口了，帮顾莫杰引见了一个人。
　　连名字都没告诉，是个油光光的谢顶大叔。
　　谢顶大叔开门见山：“听说你最近想对付刘振龙。”
　　顾莫杰脸上顿时爬起了黑线：尼玛，这都知道？监视老子？不对，估计还是身边那个小妮子从公司日常动向总结揣测出来的。要是这些人里有人和马化腾合谋，事儿就大条了。
　　谢顶男看出了顾莫杰的不爽，赶忙解释：“我们也是推测，推测为主。斯喏登的事儿暴露以来，这一年多里，初音在网络安全方面做出的反制和反查还是很不错的，咱都看在眼里。更难得地是没有利用斯喏登这张牌窃取商业情报，公报私仇。我们希望顾总能够坚持下去，不要做出行差踏错的事情。”
　　顾莫杰实在忍受不了谢顶男自说自话的BLABLA，终于开口反驳：“你啥意思？我什么时候打算做那些‘行差踏错’的事情了？”
　　“咱共享回来的斯喏登‘棱镜’里面，不是还有美国人监视盟友窃取到的黑材料……等等，小刘！你不是汇报说顾总近期有可能‘冲动’么？”
　　带顾莫杰进来那个女随员顿时很紧张：“这个……是这么揣测的，我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近顾总。”
　　谢顶男不动声色，虽然这事儿少许有些丢脸，但是既然是和本国要人打打预防针，无则加勉也就是了。
　　这也算不上安全部门轻敌。要是对付外敌，肯定不能这么打草惊蛇。
　　“看来，美人计接近也失败了……小刘已经是咱部里最漂亮的了，连看都不看。”
　　把奇怪的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谢顶男和顾莫杰聊了一点儿戏肉。
　　他们派去的人，就近隐蔽观察斯喏登，一年多来配合斯喏登搪塞CIA，着实让斯喏登更加赢取了一些CIA的信任。然后，斯喏登从监视在美外资网络巨头之外，终于与闻了美国人的全盘网络监控计划——一个叫做“棱镜”的项目。
　　斯喏登是隐私的极度捍卫者，和中国人虚与委蛇只是为了防止被派去做恶心的事情，却不至于出卖美国帮助中国——他只想揭露，不想刺探。揭露的目的，只是让全世界谁都刺探不成。
　　顾莫杰背后派去那些人没有贸然妄动，暗中摸清了斯喏登的脾性，就这么放着，然后通过一个相对有效地威慑渠道向斯喏登摊牌：咱不要美国人民的机密，但是希望斯喏登开放美国通过网络监控监视到的中国方面的机密，以及其他和中国直接相关的东亚国家外交机密等等。
　　当然，只是斯喏登涉及到的那部分“棱镜”可以接触到的。
　　换句话说，中国人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是“我知道你有手脚，但是为了你的安全，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前提是你把装模作样从我这里偷了哪些东西、列个清单告诉我，好让我知道我被偷了些啥，咱就让你继续乖乖潜伏着”。
　　顾莫杰因为是地头蛇，那一切事情都要在初音的地盘上做，所以国家也不可能彻底绕开他。斯喏登在做些啥，他多多少少还是略有耳闻。
　　“刘振龙那种人，屁股不干净的材料绝对不少，光是监控到的他们用的美国电邮服务商的邮件，还有很多监听信息，就足够黑死他了。别的韩国官员也是一样。但是我们希望你注意到，人家韩国是法治国家，取证手段非法的‘毒树之果’是没法定案的。所以这种机密要在法庭上起效是不可能的，你最多把它们通过合适的手段泄漏到对方的政敌手上，然后由他们发难，给他们点把柄。总之，我们不希望你冲动，滥用你手头可以调集到的资源，明白了么？年轻人，不要冲动。”
　　谢顶男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最后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妄动情报资源，让美国人现在就发现斯喏登败露了，那么你就是国家的罪人！”


第六十三章 不买OV也敢叫洗剪吹
　　谢顶男和顾莫杰聊的话题，有太多违禁内容，无法一一赘述。
　　总而言之，都是给他打预防针，让他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种谈话的次要结果往往是：间接告诉了对方什么可以干。
　　就像任何学法律出身的人，拿到一部法律会先看每个“法有禁止不可为”的分部下面，有没有兜底性条款。
　　比如刑法上公共安全分部底下，除了放火决水爆破投毒XXX……之外，还有一条“危害公共安全罪”，规定了“以放火决水爆破投毒XXX……以外的其他一切方法故意危害公共安全的，处XXXX”。
　　所以哪怕用故意开车乱撞不特定相对人的作案手法，也是不可以的。
　　谈话不如法律严密的地方，或者说故意留的底，就是没有兜底性条款。
　　作为一个顶着高压线跨步电压区做坏人的存在，顾莫杰怎么可能放过吃干抹净的机会。
　　他体内那阴险的性格，已经被点燃。
　　连夜让EC-135飞回钱塘，他在直升机上就打电话喊了费莉萝，让她今晚来竹溪小径睡，有事儿要谈。
　　回到竹溪小径已经是深夜11点，只有费莉萝一个人在等他。
　　陆文君已经带着顾莫杰刚刚满月的儿子休息了。七月底的时候她选择了剖腹产，恢复期比较慢。孩子很健康，算算日子是狮子座。
　　“还顺利么？听小茹说你被有关部门喊去谈话了。”费莉萝倒了两杯红酒，一人一杯。
　　顾莫杰轻轻接过，抿了一口，搂着妹子的腰坐到沙发上。
　　“这些事情，我也只能和你商量了，泄露给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说吧。”费莉萝很温柔地答应，就像知心姐姐一样安静。
　　顾莫杰酝酿了一下，先从旁支末节说起：“刘振龙屁股不干净，光是音像游戏版权进出口审批，他个人打招呼收好处，折算过来就有几百万人民币。还有旅游签证互免的政策关说，相关献金，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费莉萝心算了一下，两项加起来，也不过还是七位数人民币。人家好歹是韩国一部长，这点钱挪到国内，也就是个不太肥的县处级吧。
　　用这种攻击把人拿下，有点冤，说白了还是人家站错了队，生意上民族主义泛滥得罪了外国大老板。
　　“靠邮件和聊天记录监控这些拿到的？人家用FACEBOOK公司的聊天软件或者SKYPE聊，我们应该监控不到吧？”
　　“有些我们初音网络安全可以监控到，另外一部分，我们从这一年监视斯喏登的过程中拿到了某些反向秘钥和斯喏登的主动交代，总之，GMAIL和SKYPE都不安全。”
　　费莉萝点点头：“这事儿要是泄露出去，美系各大互联网通讯服务都落不下干系。不过，咱也不能滥用，一是毒树之果没法直接用，二来我们也是做网络通讯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们的用户信息隐私不安全。”
　　顾莫杰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东西只能透露给刘振龙的政敌，让他们适当的时候旁敲侧击，并且从其他角度收集可以拿上台面的证据。另外，要给人联合起来把他撬下去的动机，要让他被大多数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憎恶。”
　　费莉萝被顾莫杰的想法弄得有些难办，蹙眉发愁道：“这可难。在任何国家，做到这种程度，仅仅贪钱是不可能让天怒人怨的。刘振龙如今还扛大旗保护了民族互联网产业，感激他的人还来不及呢。”
　　“所以，下午的时候支了招——这里有份文件，邮件和通讯监控/监听得到的，你先看一下。”顾莫杰说着，一口把红酒喝完。然后等费莉萝消化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
　　他可以看得出，费莉萝的眼神很震惊。
　　“居然有这种事？他们做总统的，平时办公桌里都会锁着这种文件备用？”
　　顾莫杰不屑地冷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每次美国大选的时候，新闻机构为了抢头条的分析文章，还不是提前把双方候选人之所以能当选的分析稿都提前写好，然后结果出来了秒发。
　　美国总统办公桌里始终锁着一份‘NASA的这次牺牲再次为人类的探索前进做出了贡献’的讲话稿。
　　国内领导办公桌里始终锁着一份‘应当不惜一切代价以救助受灾人民群众生命为第一要务’救灾指导讲话。
　　在韩国，或者湾湾这种国家和地区，领导人兜里揣一个随时转移人民内部矛盾的挡箭牌，再正常不过了。”
　　费莉萝一想也是。
　　当年陈阿扁贪钱没有案发之前，肯定是早就揣好一份弯独的策划案了。等到马X九来查他贪钱的时候，阿扁就顺势把弯独的大旗扯出来，这时候就可以转移弯弯人民的注意力，营造一种“我阿扁是在为全体民国的独立大业浴血奋战，你马某人是对岸派来的内奸，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贪钱这种小事背后捅刀”。
　　然后阿扁就能把自己塑造成岳飞，把查他的人塑造成秦桧。至于这种手段能不能成功，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韩国目前的总统李明博，位置其实也不是很稳，反对者一度很猖獗。一方面是韩国在美国次贷爆发之后这几年经济一直不行，另一方面还有很多琐碎的被人民扛议的地方，比如顶风进口美国疯牛病肉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言以蔽之，目前这届棒子总统，就是个给美爹种种对韩不利连锁反应和转嫁危机背黑锅的。
　　要不然，历史上明年的大选中，他所在的档也不会就此下去。
　　这样一个不顺心、经常被扛议的总统，兜里始终踹一份转移国内矛盾的方案，并不奇怪。
　　顾莫杰指着文件，一板一眼地说：“李明博的这份备选方案，叫做登临独岛。在方案里面，总统登岛首先需要军方保护随行，然后还有外交通商部和文体观光部的部长随行，外加其他一些人——从这份行动名单可以看出，刘振龙到时候是跑不了的。”
　　到这一步为止，费莉萝完全理解，不过再往下，她便觉得逻辑有些生涩。倒不是她不够聪慧颖悟，只是她刚刚接触这个文件才几分钟，很多关窍来不及想透彻：“不过……然后呢？到这一步来看，这些人扮演的都是‘民族英雄’的角色，别人怎么还会黑他们？”
　　顾莫杰自信地一笑：“你想想，登岛要是纯粹有利无害的事情，李明博何必锁在办公桌里吃灰尘、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来？这份计划一执行，短期内——所谓的短期，是半年之内——对民意支持的提升是立竿见影的。但是长远而言，对韩国的经济会有重大打击。
　　韩国人所谓的文化输出和内容产品输出，最大的市场收入来自哪里？你以为是中国么？不不不，中国的粉丝九成九都是盗版的白女票，不给钱的。所谓‘韩流‘，最大的捞金吸钱市场，是日本。每年光音像影视、网游周边，加起来对韩国的净利润是60亿美元，营业额则有好几百亿美元。这还仅仅是文创产业，没算NHN和LINE这些几乎控制了日本人民社交的‘日版初见/微信’。
　　如果李为了自己的支持率那么干，日本方面肯定会激烈反弹，然后全面封杀韩剧韩游韩软进口。韩国的所有内容产业、文创产业、甚至软件互联网产业、服饰化妆流行品牌产业，都会因为封锁而受到重创，到时候这个损失就大了。
　　长远来看，经济实际利益受到损失的国民一定会反扑，所以这一招只是一个瞬间的强心剂，打完了有副作用。而作为文体观光部的部长，居然跟着总统亲自登岛，这无疑会加大日本人的仇恨值，在事后也会被本国利益集团作为其利益受损的出气筒。”
　　很多从2016年穿回去的人，想当然觉得韩流在中国的存在一定已经有很多年了，至少从《蓝色生死恋》开始就大肆流行了。
　　这其实是一种错觉。
　　2000年就看过《蓝色生死恋》的人，其实多半是国内二线城市以上的土著。那时候广大的三四线和农村根本不知道啥叫韩流。
　　韩流真正流行，得以四线以下农村杀马特普遍看了宋仲基的广告都会去买VIVO或者OPPO手机为准。
　　韩式的东西，在2006年以前，在中国有人看，包括《大长今》，但是并没有赚到钱。
　　韩流文化在华赚到钱，历史上有两个契机。
　　第一个是2006年的时候，中国的文化部和总局/总署那些衙门，彻底联合封杀日剧日漫。从那之后，国内电视台上再也没有放过一部日剧日漫。
　　然后韩流开始借着日系被大陆封杀混进来了。东方神奇算是第一个在国内赚到一些现金流而不是仅仅被白女票的组合。不过纵然如此，他们赚钱也是靠演唱会和卖周边，唱片是卖不动的。
　　第二个契机，正是平行时空2012年下半年，李明博在民意走低、大选在即时狗急跳墙登临独岛。然后日本封杀了韩国的一切文化进口，韩国人从2001年开始深耕的十年韩流，在日本一夜崩塌。
　　其实想想看，在那个时空，连权宝儿这样的歌手，2012年之后在日本的唱片销量都胡萝卜了，一张唱片惨的时候在日销量跌到只剩几万张。其他点子不够扎手的韩国音乐人，2012年之后索性彻底放弃日本市场，不去那里受辱了。
　　韩国人没法到日本赚钱，只能调转矛头，拼命猛攻中国市场，BIGBANG家的经纪公司卖了几个点股权给腾讯，SM则卖了点股权给阿里。然后一夜之间，少女时代，SJ，EXO，BIGBANG这些名词好像曝光率暴涨。
　　也不想想，少女时代07年就出道了，黑海黑完09年也回复了，BIGBANG也是早就出道了，为什么在中国2011年之前几乎没什么人听说？就是这些公司在被日封杀之前根本没关注中国市场。
　　实际上，这都是没办法的退求其次之选。
　　曾经有人做过统计，根据大数据，在2013年以前，单论正版市场容量，音乐视频游戏文学，其实湾湾就相当于4个中国，而日本市场相当于20个中国。
　　网游不算，因为网游除了私服，没法盗版，运营方毕竟有拿刀架在想玩盗版的人脖子上逼他们掏钱的技术手段。仅讨论那些“市面上既有正版也有盗版”并存的市场。
　　顾莫杰不需要知道历史，因为历史是他创造的。
　　李明博啥时候带着刘振龙上岛？这个结论他需要记么？
　　他只要知道，他需要李明博啥时候上岛。然后，让手下人造势，在他想要的时候把李明博逼上岛。


第六十四章 卑鄙者的通行证
　　“可是，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你这是在利用韩国人的爱国情怀，而且关键是效果真的能和你预料的一样么？独岛毕竟是他们的国土，他们为了保卫国土，哪怕承受一点点经济上的损失，也不是不可以忍受。换做俄国人，要是可以开疆拓土，就算吃几年土豆也无所谓的。”
　　费莉萝还是有些不忍，最后质疑着顾莫杰的想法。
　　“问题是韩国人是物质动物，他们和老毛子那种有‘主脑’控制的虫族不一样。”
　　费莉萝挣扎着反问：“那你说，要是有一天，咱中国人可以登上钓鱼D，但是代价是你的LINE和NHN-JAPAN会破产，你做不做？”
　　这一问，倒是差点把顾莫杰问住，他呆了一呆，才飞快地说：“那当然是可以壮士断腕的，情况不一样嘛。”
　　“就许你爱国，不许韩国人爱国？！”
　　“你又来了！这关爱不爱国什么事？这根本不是爱国的问题，是实际利益的问题——钓鱼D的实际占领在日本人手上，我们要是放弃一个NHN-JAPAN，甚至损失那么几十亿几百亿美金，能够把岛子夺过来，这买卖当然要做。可是独岛现在实际占领权就在韩国人手上，这时候是应该闷声发大财落袋为安消化掉，而不是触怒敌人、装逼刷脸。”
　　女人，终究是太在乎名分了。她们对国际政治的理解，似乎从来不知道有个“实际占领者”的问题，只问法理。
　　而男人，只在乎实际利益。尽管两人都是法学院出身的。
　　一个争的是利，一个争的是气，压根就不是一个问题。
　　费莉萝被顾莫杰反问得振聋发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好吧，那就算是你说得对——那么目前来看，我们的计划，就是把李明博逼上岛？然后让韩国的文化产业被重创？然后让刘振龙的政敌联合起来，认为他这家伙损害了财阀和国民利益；身为文体观光部的部长，却不为所分管的产业的利益着想？具体要怎么做呢。”
　　“今天下午我也就聊了个大概，也没人提醒我，都是稍许启发一下后我自己想到的，所以不完善，你帮我一起参详参详。我的计策是这样的……”
　　顾莫杰压低声音，把他的计策说了。费莉萝听得很仔细，一边给顾莫杰修改，两人通力合作了几个钟头，直到凌晨两三点，总算火热出炉了一份计策方案。
　　首先，是利用初音集团已经具备的社交媒体资源，在网上的特定渠道制造假象，比如冒充无数韩国民众发帖，发表仇日言论，营造呼吁李明博鹰派表态的假象——这种假象最好要能够让李明博的民意调查机构收集到，让这些机构作出误判，但是实际上又不过于影响真实的韩国人民。
　　这一点按说以初音的实力是可以做到的。
　　网络时代么，想稍微引导舆论的人，雇一群人到深夜的D8用黄图哥这种发帖机软件发帖，都能蛊惑到一小撮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呢。只要做的隐蔽，投入根本不是问题。
　　初音有这个资源。
　　其次，要资助一些反对李明博的势力，这方面可以弄一些韩资公司，搞政治献金，或者别的把戏，初音“出钱出枪”，让别人冲在前面，压一压李的民意支持率。
　　恩，就像《别了司徒雷登》里总结的，“艾奇逊那样的手段”。
　　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有助力推手，因为李明博确实干得不好。
　　作为一个全球危机前一年刚刚上台的总统，李这三年为美爹的次贷连锁和转嫁所伤，支持率本来就很可怜。
　　所以初音甚至不用担任“主攻”，只要在旁边助攻推一把就行了，无非也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最后，就是给刘振龙的政敌提供弹药了，弹药包括金钱和线索，以及仇恨值的牵引，让韩国的文化产业财阀自己把自己的部长绞死。
　　完美的三段击。
　　费莉萝的脑子是越转越活的那种，一开始她无非是对事情来龙去脉不了解，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她甚至可以举一反三，说出很多顾莫杰没想到的顺风车。
　　“这事儿还有一个好处——只要刘振龙跟着李上岛，日方肯定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到时候会定点清除韩系文化渗透。咱不如到时候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宣布运营LINE的NHN-JAPAN变更股权结构，从NHN的子公司，变更为初音网络科技的直属子公司。如此一来到时候LINE是一家中资公司在日运营，肯定可以躲过不少打击，而韩国那些NHN股东基于实际经营利益的考虑，说不定也会支持这种改制——当然前提是，在这一天之前，咱要把NHN目前的大股东股权都置换过来，换成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份。”
　　顾莫杰对这个灵光一闪很看好：“嗯，这主意不错。不过你不怕日本人不但仇韩，还仇华么？”
　　“日本人仇啥华？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儿好吧。再说目前中日冲突的核心是啥？钓鱼D，那地方在日本人手上。从来只有没拿到地的国家国民仇实际既得利益国，没见过既得利益的实际占领国仇门口拉横幅的国。”
　　独岛在韩国人手上，所以一旦风吹草动就引起日仇韩。
　　钓鱼D在日本人手上，所以一旦风吹草动就引起中仇日。
　　费莉萝的举一反三，真的学得很快。
　　顾莫杰笑着捋了一下费莉萝的秀发，在耳边促狭地吹气：“你这脑子，现学现卖欺负到老师头上来了。”
　　“别闹，痒……”费莉萝整个人都滴出水来一样，几乎要软倒在沙发上。她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熟透了的身子，孩子都三岁了，这方面自然百无禁忌。
　　权力和金钱，从来都是最好的助兴。顾莫杰刚刚想到了一招解决那么多问题的毒计，怎么能不兽血沸腾。
　　他直接在沙发上把费莉萝放倒，挺枪跃马地奔放了一把。夏季的轻衣，根本禁不住撕扯，几秒钟就扣落钗散。
　　一边冲刺，他一边在脑海中描摹着那副美好的图景。
　　他已经是亚洲首富，世界第九。
　　他要做成的生意，就一定要做成。
　　要是在亚洲这一亩三分地上都不能呼风唤雨予取予求，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棒子既然要抵抗，部长抵抗就换部长，总统抵抗就……
　　当然，他骨子里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事情如果弄得那么大。
　　为了区区两百亿美金不到的小生意，弄得鲜血淋漓那么难看，划不来嘛。
　　何况李本来也就只剩一年任期了，事倍功半的事情，边际成本太高。
　　他的状态，就像是小李子在《华尔街之狼》里演的那样：到了这种层次，哪怕是撸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有无数钞票乱飞的幻想。似乎撸出来的都是钱。
　　……
　　“都特么快天亮了，不好好休息又折腾一钟头。小心未老先衰。”
　　“嘿，刚才谁说还要的？你倒是，洗干净了就翻脸。”
　　“那人家也是心疼你！”费莉萝被说得脸红，不依地最后抗辩了一句。
　　思想归思想，身体归身体嘛。
　　对于这种“身体很诚实”的状态，顾莫杰早就知道怎么破解了，浮在浴缸里没荤没素地顶嘴：“我保养得好着呢，君君都不方便一年了，中间我就飞美国日本见过几次宝儿，剩下还不是都满足你。”
　　“好了别说没羞没臊的了，刚才冲澡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一点。既然这次的事儿都是事关对韩日的网络监控的，怎么又扯出来那么多相关斯喏登的安排，要把你喊去京城？直接告诉你尺度不就好了么。下午那个光头找你聊天，该不会还有些别的内容你瞒着我吧。”
　　“保密需要嘛，和生意不相关的，我告诉你作甚。不过其实也没啥，主要是上面告诉我掌握尺度，不希望让斯喏登看出来我们已经在全面反刺探他了，更不希望他背后的CIA发现斯喏登已经双面的问题。”
　　费莉萝歪着脑袋想了想，问：“怕CIA把斯喏登撤回去？”
　　顾莫杰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撤回去。就斯喏登这情况，暴露了肯定跑路了，关键咱还不好出面庇护他，最好能礼送出境假装不知道。而最关键的是，上面不希望斯喏登在明年美国大选之前暴露，那条红线是不能碰的。今天这番话，我也就浴缸里和你说说，你要知道轻重。”
　　“这么严重？”
　　“当然，斯喏登掌握的‘棱镜’，目前看来不仅仅是情报工作这么简单，关键还涉及到美国的安全部门在监听自己的人民和盟国。要是爆出来，奥黑马明年铁定别想连任了——而目前看来，奥黑马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他的存在对于美国继续经济疲软、继续靠推进政治正确混日子、继续在国际上捏小菜出气是有好处的。既然如此，为了外交可预测性，让他再做一届也好。明年连上之后，如果他真的把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那些活儿都撤回来了，美军没活儿干了。咱再把斯喏登这个棋子引爆掉。到时候谁敢收留斯喏登，美军就又找到活儿干了，没空来限制中国了——反正我是不会收留他的。”


第六十五章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顾莫杰是2012年世界末日那天重生的，漫说他重生的时候被量子洗脑，洗掉了很多知识垃圾、知识渣滓。
　　就算他没被洗，他也不可能知道2013年的事情。
　　2013年的斯喏登会叛逃。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间点其实并不重要，但是其背后的推演，除了几个细节有可能变更之外，总的利益交换趋势是不变的。
　　他会逃，然后中国不敢收留。
　　老毛子沙皇脑子一热，为了显示自己有种扛把子，有肌肉，然后收留了。
　　结果美帝立刻反扑，在乌克兰要部署反导，以此惩戒普沙皇收留斯喏登——其实也就和再三年之后要在韩国弄的萨德一个玩意儿。
　　沙皇会再次反扑，弄裂了乌克兰，剐出一块克里米亚，公投把戏，并入俄罗斯。
　　西方不承认。
　　沙皇那就一手天然气、一手反对军；多剐点诸如哈尔科夫、顿涅茨克之类的地方，然后再来和西方谈：“要不哥把哈尔科夫、顿涅茨克还给你们吧？代价是克里米亚你就认了算了。”
　　这一招，和日本人当年的“要不华北五省自治权哥还给你吧？代价是你蒋校长把满洲给认了算了”如出一辙。
　　一刀砍了人一块肉，受害人不认，那就再砍一刀多砍一块肉，然后和受害人谈条件：承认第一块肉是哥的，哥就把第二块肉给你缝回去。
　　美国人当然不认，又不敢打同归于尽的核战争，那就祭出当年灭亡苏联的旧招：全球石油降价，从经济上拖崩老毛子。
　　美帝的小弟沙特立刻顶着亏本价，从此无视欧派克的要求，疯狂增产数倍，把全球油价从高位打崩数倍，跌到20块一桶都不到。
　　三十年前里根当美国总统的时候，用这一招用了6年。
　　从后来的全球油价走势数据来看，从1985年开始，到91苏联崩盘，全球油价断崖式低位了整整6年，才把苏联弄到老百姓土豆都吃不起，崩盘灭亡。而苏联一亡国，92年之后油价立刻涨回去不少。
　　由此看来，那一波全球油价多年暴跌这种事情，完全就是美国的推手。
　　（说句公道话：里根那一招，只是不让俄国人造血、补血。但是当年真正导致俄国流血过多灭亡的，是阿富汗战争。阿富汗是吸金窟，一刀捅在苏联的大动脉上往外飙，榨干了俄国的支出，是“节流失败”。油价暴跌，只是美国人的配合，是苏联灭亡的第二大原因，属于“开源失败”。如果一个健康人没有受伤流血，仅仅是不能补血，也是不一定马上死的。）
　　要在2013年用这一招，其实比1985年更艰辛百倍——在此之前，从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后，美国一直在寻找一个走出危机的实业窗口，转嫁其国民经济越来越虚拟化、金融化的困境。
　　而当时美国人找到的这个窗口，正是“页岩油”。到2013年的时候，美国都投下去好几万亿的研发开采勘探投资，就为了下好这一盘棋。
　　页岩油的开局时间，是在国际油价非常高企的年代。因为页岩油的开采和炼油成本远远高于液态原油，油价如果低于90美元一桶，页岩油开采一桶亏一桶。
　　但是，页岩油搞了两三年，巨资砸下去了，国家却为了政治目的非要压死毛子，用军事力量强令沙特违背经济利益猛烈增产，打压全球油价。
　　从13年开始，此后的两三年里美国的页岩油产业巨亏了一万四千多亿美金（包括一部分因为油价低估带来的资源性资产减值）。
　　这是在拿自己的血和普沙皇相互放血对耗。仗着自己财大气粗血量多，准备再熬一次五六年，等把沙皇放死再止血回升油价。
　　（说句题外话，川PU那厮上台后，美国肯定会更加务实于经济利益。我个人判断他甚至有可能放宽对国际油价的控制，不再做那种为了政治得利而双方同时亏钱的买卖。如果那样，美国的页岩油会复苏，整个实业界会打入强心剂。但代价是经济搞回去了，政治上灭国俄罗斯的目的就耽搁了。）
　　从2000年开始，中国每一届十年计划，都会扯出一伙在国际上承受美国怒火、转移美国制华注意力的受气包。
　　4X6时代的受气包是老萨卡扎菲。5X6时代旧的拉仇恨MT都倒了，就轮到刚刚恢复元气的普沙皇当MT了——大不了天然气贸易问题上，哥躲在后面给你奶两口。
　　……
　　这一通逻辑，除了中间扮演战场的乌克兰、叙利亚这些具体的小弟身份有可能换，但是总的逻辑和双方投入博弈的筹码总分量，估计是不会怎么变的。
　　龙套可以随便换，是谁不重要。
　　没有乌克兰和叙利亚，美国人和俄国人还可以找别的躺枪国家来演龙套。演完打赏一盒便当安抚一下就好了。
　　站在如今顾莫杰的高度，他亲自知道斯喏登是怎么回事，当然也可以推演出后续的剧情分量。
　　筹码的总重量是可以算出来的，具体的筹码是哪一颗，他不用知道。
　　如果一斤重的土耳其没现货，拿六两重的叙利亚加四两重的伊拉克捆一块儿，等效就行。
　　吃瓜观众需要重生，需要先知先觉去掌握命运。
　　导演和编剧是不需要那种lowB的知识残渣来挤占脑容量的。用到的时候信手拈来草一草，用完扔掉就好了。
　　该让他知道的东西，昨天下午谢顶男都给他圈了范围，红线也划好了——就算你知道斯喏登的全部，说不许提前引爆，就不许提前引爆。
　　利用一切监听拦截成果时，以不暴露这一点为最高要诣，其余随便折腾。
　　有了尺度，顾莫杰第二天就行动起来了。
　　最隐秘嘴见不得人的部分，他全部交给了费莉萝亲自去操办。他身边的人，又要懂法会钻空子，还能够绝对信任，只有费莉萝了。
　　布局，下注，塞钱，一切总要个十天半月才能略见端倪。幸好这种大型的集团收购转型、经营改制都不是一朝一夕的，顾莫杰也等得起。
　　反正他也不是专心一意就做这个事情，收购改制期间，别的生意照样不耽误。
　　李叔福能为沃尔沃等9个月，顾莫杰的底线是NHN别超过这个时限就行了。
　　开学季的时候，韩国互联网上各种反日言论开始热度升级，然后很有针对性地进了智库民调机构的视线。
　　每一组跟帖和发言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浑然像是提前逆向分析过青瓦台智库用的民意大数据分析系统采集法则一般。
　　这种预热持续了半个月，而后是反对派的挑事，各种若有若无的丑闻被揭露出来。民意的和谐越来越难，最后发现支持率蹭蹭蹭往下掉。
　　为什么当年美国总统换了八个、司法部长换了十六个，但胡佛局长能够稳坐联邦调查局局长的位置48年之久？
　　这就是民主国家的弱点：因为每个人都有丑闻，而仅仅依靠民意可以把台面上的人掀下去，所以每个人都怕丑闻。胡佛局长又恰恰从罗斯福时代就开始干了；罗斯福这个准独裁干了四届，他一死胡佛就失控了。
　　那个男人知道每一个美国人的丑闻，没有一个总统敢动他。想动的总统也会被情报机构放纵刺客杀了，比如肯尼迪。
　　当年中宣部攻击美式民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
　　“民主政体最大的弊端就是统治者为了讨好人民而不得不撒谎”。（咱多“优越”，都懒得撒谎了>_<）
　　换作某些不用在乎民意的国家，胡佛这样的人早就被当权者枪毙了。
　　啥？你知道我的丑闻？算个球！你要曝光哥？尽管去！哥又不是靠民意上来的。
　　扯得有点远，道理是一样的。
　　一个独裁者对付民主国家，就要狠狠揍他们的弱点。
　　然后十月份不到，李明博扛不住了。
　　他那份压箱底的民族主义大旗，要拿出来扛一扛了。
　　中国人过国庆黄金周的当口，青瓦台开了个秘密的幕僚会。圈子里也不是没有二愣子犯轴的货，一来二去就通过了。
　　别奇怪，这一招本来他就会干，只不过在另一个时空要延后那么一年半载。
　　李明博上岛了，刘部长跟着。
　　看到新闻出来的时候，看到日本国内的激烈反应的时候，顾莫杰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这叫作死。
　　李上岛是没办法。
　　刘振龙这家伙要是有脑子的话，这时候就该躲在后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前台李明博叫嚣的时候，他就该立刻打电话给日本方面，外交也好，通商部门也好，文化、版权审批也好，赶紧解释：“哥们儿是上风压力大，领导要打民族主义牌提升支持率，哥是被逼的。咱台下该怎么谈还怎么谈。”
　　哪有一装逼什么实际利益都忘了，亲自跟着总统上岛吆喝的。这不是把日本人往死里得罪么。
　　也难怪这厮在另一段历史中，后来一年半载就被新选上来的朴大妈办了，实在是办事不力啊。
　　日本人被彻底激怒了。
　　十月底为止，韩国人在日本经营了十年的韩流，彻底覆灭，一年60亿美元的直接利润，泡汤了，流行产业带动起来的服饰、化妆品、整容这些周边间接损失，更是难以估算。
　　李明博是现代集团上来的，是个搞实业的商人出身，他脑子里压根不知道文化产业是怎么运作的，最多听幕僚扯两句，还以为韩国的文创产业至今还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等下面报上来明年会损失利润直接60亿美金、营业额几百亿、周边产业无算，他才慌了。
　　被坑了的韩国创意产业整个被激怒了，甚至五大财阀之间都发生了分裂：
　　现代狗那帮脑残！就知道造车造船盖房子！知不知道现在虚拟经济也很重要！内容产业也很重要！就靠你们那些钢筋水泥钢板的产业，撑得起一个现代化国家么？
　　现代是财阀里面对创意产业介入最浅薄的，然后这个群架俨然要衍生成创意产业和实物产业之间的总体战了。
　　刘部长被人逮住了毛病，举报了，墙倒众人推。N多平时不算啥的小事儿，被政敌揪住不放，穷追猛打，绝不松口。
　　十月底，刘振龙引咎辞职，随后不免被拘严查。
　　韩国人需要换一个文体观光部部长了。
　　NHN内部的CFO朴南珠为首的一群死硬派，直接就吓尿了。
　　刘被抓的次日，朴南珠在原来战友的劝说清退下，乖乖地彻底抛干净了NHN股份，然后和他那一小撮人跑了。
　　剩下的NHN旧股东，全盘接受了顾莫杰的改制计划：所有NHN股东把股权置换为初音网络科技的股权，从此NHN成为初音网络科技的全资子公司。
　　而且，NHN集团的子公司NHN-JAPAN，被提升了一个等级，成为直属于初音网络科技的全资子公司。NHN体系在东亚和东南亚各国的公司，都被直接收为初音网络科技直辖管理。


第六十六章 地图炮射程太远
　　跃马挺枪，纵横驰骋。
　　NHN彻底被消化掉之后，顾莫杰的意气风发难以言表。
　　LINE几乎是第一时间被引流改造了，其韩系烙印被初音网络科技方面反复清洗，然后强调这是一款中国人运营的社交软件。
　　LINE的用户也被第一时间往“初见”上引流。初见在日本的用户量一日数增，不到一个星期就有爆棚的趋势。
　　KAKAO-TALK暂缓处置，但是也第一时间开放了与初见的帐号胡同权限，并且可以相互调用通讯录。
　　换句话说，一个在日本登录LINE或者在韩国登录KAKAOTALK的用户，可以通过加一串数字帐号——这个数字背后往往是一个初见用户——然后就和一个用初见的中国网民聊天。
　　当然，也不一定是中国网民。如今用初见的人，早已不局限于中国。
　　这些技术研发储备，顾莫杰从年中的时候就交办下去了，之所以现在才拿出来，关键还是商务上的障碍。商务一谈妥，几乎秒上线。
　　与帐号互通同时开放的，还有一划翻译，乃至初步试水的语音聊天延时翻译。
　　初音云翻译的水平，远胜历史同期的网易云翻译或者谷歌，这也是一项腾讯很难企及的短板，因为腾讯是中国四大巨头当中在人工智能和深度学习方面最弱的一家。
　　基础的翻译，腾讯有，但是翻出来的水平，和几年前的机器翻译差不多，狗屁不通。
　　要想让中日韩甚至泰国人相互聊天，腾讯只能惨呼“臣妾做不到啊”。
　　后世的微信，对于翻译这个功能也是藏得很深的，属于不鼓励用户使用。
　　所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且看数年之后网络女主播狂潮出现的时候，韩国人眼红这个市场，让很多韩式主播来中国的平台上卖骚，就吸金无数，可见跨境交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很多人社交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感。（当然一般一方要给钱）。
　　微信的用户活跃数几乎是立竿见影地迎来了一波锐减。短期内的损失就有一两成，长远还不好说。
　　最关键的是，这带来了一个拐点。
　　2011年10月份以前，腾讯的活跃用户数从来都是只涨不跌的。只不过是涨的快涨得慢的问题。是它快还是竞争对手快的问题。
　　但是现在！这个数字开始下！跌！了！
　　资本市场恐慌了，工银国际开始毫不掩饰地想撤资，港股市场连续三天大跌，跌掉了两成市值。马化腾再想增发新股，没人搭理，或者再发可转债，让罗硕韩亲自督办。
　　行，发可转债还是有点儿人响应的，罗硕韩好歹没悲催到无人问津的程度。但是一问细节，罗硕韩顿时不淡定了，不敢做主，只能乖乖汇报给马化腾亲自决断。
　　原来，可转债认购券商要求的抵押股份额，明显上升了。
　　换句话说，人家看空腾讯的股价，觉得融一亿钱，拿一亿现值的股票作为可转抵押是不够的，起码拿1亿2现值的股票作为抵押——因为未来有可能这两成股价有可能跌掉。
　　马化腾十几年来，哪里受过这种辱？这就好比硅谷那家后来成为笑柄的JETBONE可穿戴设备公司，第12轮融资的时候2个亿拿20%股权，第13轮的时候2个亿反而能拿30%了——这不是越融资公司估值越做越低了么？前面已经进场的投资者怎么办？而且最后一轮还是那个中东石油狗大户侯赛因XXX……辱人太甚！
　　如果不理解这种说法，去看看那些高位买进房子之后、听说楼盘降价后去抗议的房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旦答应更严格的融资条件，前面的旧股东统统化身房闹。马化腾几乎焦头烂额，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马化腾的痛苦，是建立在顾莫杰的意气风发之上的。
　　11月初，顾莫杰从报表上看到的是，初见的国内有效用户数已经反超了QQ/微信24%，月活用户数超过67%，日活更是超过80%。
　　年初时，初见的用户还只有QQ/微信的95%，一年内自身增长近30%，其中一小半是初见本身运营得力、各类软件相互引流效果好。
　　而还有一小半增量，大约三千万新增用户差额，则是这一年里初音智能的翻新机计划刷出来的——从年初初音智能推出初心2-Plus之后，五一节又顺日期间推出了定位为翻新机的小米品牌。以千元机的价格明摆了和用户说这是旧货翻新。
　　2011年的国内市场，对于智能机的普及还停留在扫街的状态，大家买新手机只是为了有一个智能机用，不图机器性能多好。能够以1000-1200的价位买到安卓机，果然瞬间销量爆棚，短短五个月就把过去两年换购淘汰下来的旧重新出售一空。
　　这些机器毫无疑问不会装微信，还会对微信的使用诸多设限。这些用户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后，当然毫不意外地第一时间成为了初见的用户。
　　苹果虽然也给4S相当大的微信友好倾斜，但本时空苹果的出货量实在是不够看了。
　　初见的全生态进攻，终于在这半年的发力之中，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把腾讯打趴下了。
　　如果算上海外用户，包括KAKAO-TALK和LINE的话，初音的优势就更大了——经过2011年一年的发展，初见全系列社交软件在国内的有效用户数是5亿9千万，在日韩是9000万，在东南亚是1亿1千万。三项相加总数达到了惊人的7亿9千万。
　　QQ/微信的全球有效用户不过4亿8而已。
　　光NHN系原有的份额，为初音系直接纳入了一亿多用户，这还没算NHN的竞争关系退场、推广渠道合并后，初音在日韩和东南亚的如入无人之境、后续跑马圈地效应。
　　2011年前10个月，初音网络科技实现了从“刚刚超越QQ/微信一点点”，到“一鼓作气超越QQ/微信一半以上”的巨大跨越。把持久战的僵局一下子打崩了，也把腾讯系最关键的资本市场信心打没了。
　　这才是最关键的。
　　市场信心在的时候，马化腾可以以战养战，只要讲故事，画蓝图，告诉投资人将来有希望，港交所就会给源源不断的弹药。
　　一旦这个信心没了，靠市值撑起来的互联网公司，远比实体经济企业脆弱得多。
　　……
　　11月初的一天，刘振龙和朴南珠完蛋之后不到半个月。大清洗和资源重整已经完成。
　　东海南部一个暖洋洋的小岛上，顾莫杰接受费莉萝的邀请，陪她度假过生日，顺便庆功。
　　还能躲避一下钱塘深秋的萧瑟。
　　费莉萝是天蝎座，也是11月初的生日。顾莫杰原本想在竹溪小径给她庆祝的，但是一想今年毕竟他已经是已婚男人了，在自己家有些太不拿妹子当回事了，于是就听费莉萝的安排，客场作战。
　　去年从欧洲回来之后，费莉萝喜欢上了当岛主的体验，就花点钱在冲绳买了一个私家小岛，这里海水风景又好，气候也比较能让江浙一带的人适应。稍微装修了一年就能住人了。
　　红酒香槟，沙滩美人，还有生意成功的喜悦，算计得手的欣慰。
　　整个岛上，除了顾莫杰和费莉萝，就只有秘书和女仆，还躲得远远的，绝对不敢靠近偷听两人的说话。
　　沙滩上的每一粒沙子，都是把海岸掏空掉之后重新填上球磨机里粉碎出来的白珊瑚砂，纯净而素雅。
　　费莉萝骑在顾莫杰身上，耸动半晌，随着一声长吟软倒在他怀里，握在手上的香槟也顺势翻倒，弄得两人都有些滑腻。
　　“总算都过去了。”费莉萝微微抽搐着，躺在男人怀里长叹了一声。
　　顾莫杰和费莉萝已经是“七年之痒”的交往，怎么会听不出她言语背后的心情。对方那一抹淡淡的不忍，让顾莫杰很想不通，也有些诧异。
　　“事情完结了，那是好事儿。怎么听你的语气，反而不是很放得开。”
　　“你对这件事情里面误伤到的人，一点都不怜惜么。”
　　“怎么误伤了？”
　　“我前几天还打过电话试探过一次，宝儿情绪很低落呢。韩国人在日本市场营造出来的韩流音乐，可是说是她十年前一手撑起来的。宝儿之前，日本人根本一张韩国唱片都不买。现在你亲手把她一生的事业摧毁了。”
　　权宝儿的遭遇，按说费莉萝是不该伤感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切。
　　顾莫杰今天能够为了自己的事业，摧毁自己其中一个女人的事业，明天说不定也会牺牲别的。
　　尽管费莉萝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有和顾莫杰利益不吻合的那一天。
　　被揭破了心里的这一个疮口，顾莫杰也是微微一揪。
　　“这事儿不能这么想——登岛案本来就放在李明博抽屉里，我们不过是促进了局势更加紧张，外加用数据引导手段促成他的智库误判。但是做这件事情的人毕竟是李明博，其中造成损失无谓扩大的，更是刘振龙。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
　　解释的话语越长，其实就越心虚。顾莫杰说着说着，也醒悟过来，不再解释。
　　罢了，为了大业，总要有人牺牲的。
　　随即，他想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这事儿很机密的，你没傻到告诉宝儿吧？”
　　费莉萝狠狠剜了顾莫杰一眼：“怎么可能，你当我是那种没脑子的长舌妇啊。”
　　呼，那就好。顾莫杰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灵活起来。
　　“这事儿，应该伤不到她——她不是5月30号就在东京办完谢幕演唱会了么，那次我还亲自去捧场了。”
　　这句倒是大实话，费莉萝也不好反驳：“话是这么说……大后天她生日，你准备去安慰她么？”
　　“再说吧，她现在在做些啥？就每天宅着？我好几个月没联系她了。”
　　“她哪里闲得住，自己不唱歌不拍电影了，折腾了几个月，就想做制作人，管好SM公司。听说她把SM选拔艺术训练生的那套东西搬到前台了，在KBS电视台上搞了个选秀节目，叫K-POP-STAR，她自己当评委。听说节目‘很真人秀’，收视率很高。前阵子周洁伦机缘巧合和我聊天，还说想问问，咱初音原创考不考虑和电视台合作，投资那个新筹备的节目，叫‘中国好声音’，就学K-POP-STAR的模式，应该很容易火吧。”
　　“这些就扯远了，让初音原创的人去评估吧，咱不聊这些。”
　　顾莫杰强行把自己内心试图躲避的那些东西，驱散掉了。


第六十七章 神仙打架后遗症
　　首尔，乙支路，一幢低调的格子窗办公楼。这里是文体观光部的所在。
　　十月份以来，住在或者工作在附近的路人，明显看出出入这幢楼的公务人员在路上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大楼门口进进出出的熟人相互照面，也就点个头，不会像平时那样驻足聊两句。
　　秋意甚浓。
　　权永泰一如既往地来上班，一辆低调的起亚车，自己亲自开车，径直开进楼里，在地面层的车位上停好。
　　论钱，他当然开得起任何好车，但是当官么，表面功夫还是要的，该开起亚就是起亚。
　　韩国有很多格局特别的办公楼，会把地面一层的后半部分，加上地下几层，一体造成车库。因为地面一层太潮湿，拿来办公的话用户体验肯定不好。而在中国，往往地面层会很宝贵，哪怕是重要高端的写字楼，也会把地面几层弄成SHOP-MALL。
　　这点上，韩国人算是一板一眼的，有档次的、严肃的写字楼绝对不能和购物中心放在一起，否则成何体统。
　　地面一层的车库位置比较小，能够停的车不多，在等级比较森严的韩国，在这种公务部门，一层车位都是留给领导的。至少也要是司长室长才有资格停，更低级的课长职员就统统停地下室。
　　不过停地面也有坏处，因为大楼后面沿街的方向是敞着的，谁来了谁没来，有心人一目了然，不如停地底下那么隐私。
　　权永泰一下车，就感觉到一股不好的氛围，总像是有人在盯着他。他左顾右盼了一下，夹紧风衣上了电梯。
　　“权司长好。最近太敬业了吧，这么辛苦。”
　　“权司长来得好早啊。”
　　“早早，你们也早。”
　　权永泰嗅到了一丝不安，怎么电梯上就那么多“偶遇”？
　　最近可是敏感时期，刘振龙刚刚完蛋，形势明朗之前，可不能轻易选边站队。
　　赶紧几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发现他的上司金副部长居然恰好端着杯咖啡在那里闲逛。权永泰更加不安了——领导的上班时间，那都是有严格等级的，部长就该比司长晚到10分钟，室长就该比司长晚到十分钟。
　　（注：韩国对部的副职写为“次官”，一般不用副部长一说。书里照顾中国的政治理解。）
　　领导从来没这么早来上班过。
　　“呦，权老弟，正好，来我办公室一下。”
　　“是，金部。”权永泰放下包，立刻跟着去了。
　　“坐。”金部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在权永泰即将拉开他办公桌对面椅子的当口。
　　见领导坐沙发？不太好吧？但是金部自己也坐了沙发，权永泰不可能还坐办公桌对面。那样隔着老远，说话都不方便。
　　金部递给他一个杯子：“前阵子，刘振龙瞎搞的时候，你们司在出规章草案的时候，能够保持中肯，这是很不错的。他后来要启动那几项临时禁令，你也保留了意见，陈述了没有先例的客观情况，这就很好嘛。”
　　“哪里，我们也谈不上保留意见。只是领导么，可能具体的历史细节没时间看，咱列举一下。做决定的还是上面。”权永泰很小心的措辞。
　　“咱说话就开诚布公一点，行不？我们当然是对事不对人，刘振龙犯了错误，下去了，这是应该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主持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错的，咱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事求是的嘛。”金部画风和缓了些，把调子先给定了，然后再往下铺垫。
　　“后面，咱就长话短说。目前总统是没时间任命新部长了，也快年底了，最近事情弄得风雨飘摇。临时弄个人上去，承受在日本有大生意的财阀的怒火，也不明智。所以上面让我这个常务副暂代部长职务。等过完年再说。”
　　权永泰听了也是默然，知道金副部长说的全都是实话。
　　李明博登岛事件带来的日方反扑，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受损的不仅有韩国的内容产业，甚至还扩展到零售产业——
　　韩国五大财阀排名第4的乐天集团，最主要的产业就是购物连锁，开乐天玛特（LOTO-MART）。乐天财阀也有内斗，无非是老一辈退下去之后，长子次子夺位。如今乐天当代目的二弟，当初分家的时候被分去经营乐天的日本公司，十几年下来反而远远反超了留在本土经营的兄长。
　　这一次，李明博上了岛，日方几乎是全面的产业反扑，所有韩资的东西都被抵制。高科技的产品如果对方民族产业没法替代，好歹还能硬抗——就像中国人不管抵制日货多少年，总归没法抵制日本人的半导体，因为很多东西不用日货就没得用了。
　　而零售业这玩意儿是不存在可替代性门槛的，没啥技术含量，自然也首当其冲。
　　几乎是李一上岛，不出半个月乐天财阀都内部分裂了，相当一部分势力来势汹汹倒部——只不过文创受挫后来倒的是文体部，乐天受挫后回来倒的是通商部。
　　跟着上岛的那几个部，谁当部长都是去撞枪口的。除非他们本身就是受损利益集团的铁杆代言人。
　　金副部不是这种代言人，权永泰也不是。
　　“那，先恭喜部长了。”权永泰很诚恳地挤出笑容。
　　“还早呢，明年再说这话吧。”金部摆摆手，“咱是分管文化的常务副，这个时候提上去，也算是临危受命了。咱上去之后，这个常务副自然空出来了。以后咱同心协力，把新的工作做好。”
　　权永泰立刻附和：“那都是分内之事，一定努力。”
　　金部继续说：“咱这个烂摊子，刚刚接到手上，日本市场就彻底完蛋了。后面几年的文化产业输出，只能变更侧重点。昨天我也找了几个人谈谈，包括和外交通商部抱团，仔细想过了。日本市场去不了，只能退求其次经营中国和东南亚。咱在各种政策优惠导向上，要为企业做好服务工作。”
　　权永泰不吱声，光点头。金部忍不住，挑开天窗补了一句：
　　“听说令嫒和顾先生很熟，能不能探探口风？他野蛮收购NHN的事儿，如今也过去了，刘振龙整的那些破事儿，我们也低调处理，能静观其变放行的也都放行了。后续对韩资内容进入中国正版市场，能不能要到点儿中方的开放政策？”
　　权永泰优点羞愧：“这个……谈不上熟，生意关系，生意关系而已。生意上的事情么，有利益的肯定自发就会去做，也谈不上受命而为。中国市场的盗版情况非常严重，暂时还不好评估该投多少前期投入吧。”
　　“具体情况，肯定是老弟你比较了解了。这事儿不急，留心就好。令嫒年初能为国家拿回第一个奥斯卡女配提名，那也是一大政绩了，部里也没奖励你。”
　　权永泰急了：“金部慎言！这当然不应该奖励了！她……她拿奖又不是我的功劳，罪不株连，赏更不能株连了。”
　　“紧张啥？我又没说是你教女有方该赏——你毕竟是文化司长嘛，你任期内，全国有任何人拿了奥斯卡提名，那都是前所未有的政绩，又没说因为拿提名的人是你女儿，才应该赏的。”
　　被金部这么一说，权永泰才尴尬回来：貌似是这么回事儿……只要有人提名，那都是了不得的历史突破。就好比邻国每次奥运代表队金牌数历史新高，体育部的人都有升赏，一个道理。
　　又不是因为拿奖的人是他女儿才赏他的。
　　不过，想想真的好羞耻。
　　男人靠女人升官发财，那叫吃软饭啊。
　　当爹的靠女儿升官发财，算么？
　　尊长的威严还怎么办？真是不甘心。
　　金部也看出他脸色很难看，自尊心受挫了，便没有继续和他多聊。最后强调了一遍戏肉，就让他回自己办公室了。
　　明天貌似就是11月5号了？权永泰想了想，打电话预购了一些礼物，准备趁女儿生日好好谈一谈。
　　作为一个50后老头儿，他至今不用网购。
　　……
　　江南区，SM公司。
　　一天的忙碌之后，已经是晚饭时分了。部分职员和艺人纷纷下班回家，没人权的练习生则刚刚开始课余的残忍训练。
　　权宝儿叼着一支笔，坐在社长办公室里，面前的曲面大电视上放着今天初选的一群新生才艺视频。她一个个地过，看一会儿就把笔放下来记几点意见。
　　自从5月30号，她从歌坛谢幕，这种日子已经过了整整五个月了。权宝儿一直试图把自己融入到一个提携后进、发掘新人的角色中去。
　　李秀满已经退居二线，除了琐碎的财务经营性事务偶尔以顾问身份来问问，公司最核心的艺人发展策略，已经彻底交给了宝儿来管。
　　这其实没什么难度，李秀满本人也是艺人出身，又不是学工商管理的。宝儿好歹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将近12年，什么没经过没见过，还额外与传媒公司深度接触，了解了这么多内幕，完全知道这个时代的传媒需要怎么经营明星。
　　努力疯狂的工作，才能挤压她心中对于韩流在日本全军覆没的痛苦。
　　看完录像，时间大约是八点多，她觉得有点饿了，就起身出门，准备去食堂。
　　这种娱乐公司的食堂都是全天开放、供应热饭热菜的，每天只有后半夜1点到早上7点，才关门6小时。
　　刚扣上办公室的门，身后冷不丁窜出来一个萌妹，看上去既略有些怯怯的，又掩不住亲近。
　　“社长欧尼，晚上去聚餐么？”
　　权宝儿没回头，听声音分辨出是少女时代的黄美英。
　　一头可以看出极力想要模仿宝儿的栗色头发，却又有所不同。前额留了幼气的齐刘海，整个人看上去萌萌哒的。
　　“怎么了？”
　　“明天您生日了呢，怕你要和家人聚，我们就提前咯。”
　　如果是换个人邀请，宝儿今天还真没这个心情，但是既然是黄美英开口，她不禁有些恻隐之心。
　　“走吧。想蹭公司的法人卡就直说！”


第六十八章 路人就很好
　　一群妹子也没跑远，就直接在汉江边上一个会所里聚了聚。这个会所是权宝儿私人拿了几百亿韩元买下的。结果少女时代的女生们啥也没出，就出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白蹭了一顿饭。
　　权宝儿是豪爽的酒鬼，香槟啤酒深水炸弹，来者不拒。从她当了社长，公司聚餐随便敬酒。
　　今天如果换个人来邀请，宝儿说不定会推掉。但是黄美英击中了她心中的柔软。
　　少女时代的九个妹子里面，黄美英是日语担当。自从组合三年多前在韩国国内火起来之后，公司就开始考虑对海外发展。黄美英为此接受了半年多的日语进一步强化训练，包括怎么说话像日本妹子、如何和日本明星一样面对综艺媒体和娱乐记者的采访问话。
　　如今日本市场全军覆没，黄美英的损失是最大的，她在少女时代里的不可替代性一下子模糊起来。
　　每一个试图和自己的队友看起来不一样，立志于差别感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这没什么好羞于表达。
　　宝儿或许是跟了顾莫杰好几年了，这种尊重个性与不可替代性的观点也在她心里扎根越来越深。SM渐渐从一家没有人性的工业化造星公司，变得有了几丝人味。
　　“会好起来的，放心。当年我去日本的时候，有什么人提携？还不是白手起家的。”宝儿喝了几杯酒，说话也推心置腹起来，拍拍黄美英的肩膀，“日本人也不会永远封杀下去，过几年这里总统、部长都换了，风头会松下来的。只不过，此前的人气基础、消费惯性彻底被清洗了，要从头从零开始培养罢了。”
　　少女们心里暖暖的。
　　“欧尼，听说全国的经纪公司都在调整海外拓展路线。咱本来就是初音原创收购的，顾总应该会安排我们在中国多一些活动吧？”
　　问题是黄美英问的，实际上显然是代表组合，甚至代表公司其他艺人。
　　“当然，该有的资源不会少的。你们和公司的利益是一致的，这还有什么好担心？”
　　“嗯，欧你说的话，我们永远相信的。”黄美英做了个元气的表情，“不就是学了两年日语，工作用不上了么，大不了再学两年汉语。”
　　宝儿噗嗤一口酒喷出来：“别傻了，汉语怎么可能两年就学好。咱韩语和日语、英语，连一二三四声都没有。学汉语光一个平仄就能拧巴你两年。”
　　宝儿喝了一会儿酒，金泰妍拿过一把大刀，递给宝儿亲自切蛋糕。为了把三层的蛋糕挥作两段，妹子们也不怕搞怪，给的完全是一把长得和武士刀差不多的西瓜刀。
　　与其说是吃的，还不如说是发泄的。
　　“喝哈！”宝儿把三层蛋糕砍成八瓣，噼里啪啦一阵倒塌，三层的造型彻底毁了。
　　好吃就行，反正吃到肚子里肯定都好看不了。
　　“大家自己用手拿，都洗过手了吧。”宝儿豪爽地拈起一角外表还覆着奶油的蛋糕，也不顾她手上还做了黑钻色的美甲。
　　宝儿带头不顾形象，手下人也放开了。奶油抹得到处都是。
　　吃了两块蛋糕，手机突然响了，一屋子妹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手机铃声是宝儿自己的歌《only-one》。
　　金泰妍她们都知道：社长的手机上，这是顾SIR的专用铃声。
　　宝儿随手在餐巾纸上抹干净，也无所谓还有一丝奶油的油腻，直接在没有贴膜的初心2-PLUS上一划，接听。屏幕上一抹油腻的指纹，在会所包厢的水晶射灯映照下，那么刺眼。
　　“在首尔吧？我刚刚飞来。见一见？”
　　“你不是很忙么，都几个月没联系我了。”
　　“……这不怕你事业不顺，心情不好么。或许稍微静一静也好，其实就算没有了日本市场，天也……塌不下来。”
　　“人是有感情，会怀旧的，你难道不知道。”
　　“嘿……这话说的，你怀旧……就怀旧好了。日本市场胡萝卜又不是我的错，那不是刘振龙害的么，他还给我添堵了呢。这不是天理昭彰他自己恶贯满盈了。”
　　“既然不关你事，你为什么两个月都没打电话来？”
　　“……”
　　我能说自己是心虚么？
　　显然，顾莫杰不能这么说。他只能找别的借口来解释冷处理的原因。
　　“行了，这不是事情忙，脑子乱，转不过这个弯来么。你先回答我问题，在哪儿呢，方便么？”
　　“奥林匹克大道，你知道那个地方的，跟师妹聚会呢。”
　　“那……也都算是熟人，我先过来了。”
　　宝儿挂了电话，习惯性抬腕看了下表。
　　其实手机屏幕上就有时间。
　　“时间不早了，还可以玩一个小时。想散的也可以提前散，TIFFANY留下，今晚跟我睡。”
　　妹子们瞠目结舌。
　　宝儿这才意识到误会了，补了句：“想啥呢？就我们两个人。”
　　呼……原来是当赌气的挡箭牌，不是双飞。
　　……
　　一个小时之后，顾莫杰到了，所有人都还在，一起喝了两轮，然后散场。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再遮遮掩掩反而容易引起PY交易的联想，索性大方一点。
　　看黄美英只是被宝儿支开到会所楼上的客房休息，没有回家，顾莫杰很诧异。
　　“今晚没空，我要安慰小英，她最近可伤心了。”权宝儿恶狠狠剜了顾莫杰一眼，一副‘我才不是为了自己受损失才伤心才给你脸色看的，我是为了姐妹的损失才心情不好’。
　　顾莫杰什么都没和她说，很保密。
　　但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她太了解顾莫杰的能量和心狠手辣的程度了。
　　以至于每当这个星球上发生了什么明显机缘巧合有利于顾莫杰的事情，却明显有证据证明不是顾莫杰干的时候，宝儿都会产生一种阴谋论的幻觉。
　　“行，我原谅你心情不好，今晚你们就两个女人一起睡吧。”顾莫杰大度地让步，尺度拿捏得很好，“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说着，顾莫杰把一个小盒子推到权宝儿面前。
　　“谢谢。”宝儿也不打开看，直接揣风衣兜里。
　　两人僵了几秒钟，安静得没人愿意打破。
　　“我多希望你从头到尾一点关系都没有！”终于，宝儿还是没撑住，哭泣着一头扎进顾莫杰怀里，攥起小粉拳狠狠打了几下。
　　顾莫杰狠狠搂住妹子：“相信我，这事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老天在帮我。”
　　“我其实还是愿意相信你的，至少你没主动联系我，让我爸帮你。但是几个月前你和我聊文体部内部派系那个话题，让我骨鲠在喉。我多希望我没和你聊起过那个话题，那样你在我心里就彻底没有一丝嫌疑了。”
　　“那有什么办法？文体部内部的派系还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好吧，我开始都不知道这事儿——果然我知道的太多了，真是无妄之灾。”
　　顾莫杰面不改色地说着谎，哄骗自己的女人。
　　“好了，人家相信你了。”宝儿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总算是开豁了，“虽说咱不差钱，但我也要担起责任。李社长养活的这么多艺人，总要让他们有事做，不能衰落在我手上。”
　　“不会的。”顾莫杰哄得差不多了，眼珠子贼溜溜一转，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目标上，“最近，K-POP-STAR貌似挺火的，周洁伦还跟我吐槽，让我赞助联办省台——我是说我在的那个省——新出的一个节目，叫中国好声音，要吸取一点‘现场秀’的成分。”
　　宝儿秀眉微蹙：“你到底想说啥？”
　　“我是说，你这转型应该也挺成功的，家里人对你的决定应该都还挺支持的吧？”
　　“他们管不了我的事儿，有什么支持不支持可言。我做啥，他们都认。”
　　“我结婚了、你退役了，这两件事，家里人也都摆平了？”
　　顾莫杰的女人里面，就数权宝儿的娘家人，比费莉萝家都难缠。饶是他身价六七百亿美金，还是得想方设法平衡。
　　女人多了，有时候真是一种负担。
　　“他们没什么说的，算是认命了。不过如果我骗他们说我和你分手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失望。”
　　“那就这样吧。或许我可以去你家吃个饭，道个歉。如果没必要，就算了。”
　　这是最好的收场摊牌方式。
　　顾莫杰不希望用金钱和权力去羞辱自己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家人。
　　“只是吃饭？”
　　“嗯。”
　　只是吃饭，没有交易。
　　“明晚吧，我家正式生日宴会。”
　　“应该是今晚才对。已经过0点了，你25岁了，不是么。”
　　……
　　黄美英在屋里睡了一夜，辗转反侧砰砰心跳，结果还是被社长欧尼放鸽子了。第二天睡眼惺忪回来一看，宝儿居然躺在昨晚PARTY的包厢里，睡沙发。
　　“呜……这是什么味道？”黄美英才大学毕业的年纪，不懂这些东西，很快就醒悟了过来，惊叫一声逃走了。
　　当晚，顾莫杰低调地让保镖换了几辆起亚车，悄悄开到汉江边上奥林匹克大道的权宅别墅，然后孤身一人赴会。保镖们都在外面远处溜达，并没有露脸。
　　三个小时后，顾莫杰又低调地钻出来，驱车赶到机场，飞回了国内。
　　他后方的隐患，这才算是彻底弥合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他如同一头嗜血的野狼，需要寻找马化腾之后的下一个重量级对手。


第六十九章 大佬军备竞赛
　　黄龙时代广场，顶楼。
　　似乎NHN之战成功后，秋日的天空都变得爽朗起来了。
　　“怎么看你去了一阵子首尔，玩的一点不开心？”费莉萝从背后搂住顾莫杰，递给他一杯咖啡。
　　“不是去玩的，是去安抚善后的。”顾莫杰喝了一口，“日子过得真快，都过去了，不要再提。”
　　费莉萝也觉得日子有一种不真实感。
　　“前阵子在国外，你应该没注意吧，前天双十一剁手节，马云又比去年多刷了一倍销售额不止，都200多亿了。他还把红包功能进一步拓展，剁手节当天猛发代金券红包雨，听说光这一手，就把两千多万原先只在电脑上用支付宝的用户，逼到绑定了手机。再过一个月，圣诞红包季，马云肯定还要变着花样砸大钱刷红包。不过马化腾估计是刷不起了，听说他现在股市上根本圈不到钱，债市纯粹饮鸩止渴。”
　　顾莫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怎么说？”
　　“债市上，钱还是可以融得到的。但是融一笔，要的抵押比例就更多。然后前期进场的股东就怕，抗议无效就抛售。股价市值就进一步走低。从十月份到现在，腾讯总市值掉了一百亿美金都不止了。到年底，总共跌掉200亿都不奇怪。”
　　千万别觉得这个市值掉得多。
　　互联网公司，利润都很可怜，卖的就是未来。
　　“哥现在赔钱，但是哥赔钱占领了市场，等哥杀光了对手再开始涨价，全世界的这一细分市场都是哥的。”
　　这就是互联网公司讲故事的套路。
　　后世的小米，在“哥是中国销量第一的手机企业，而且智能硬件全方位铺开，前途不可限量”这个故事下，就是可以冲到460亿美元的估值。
　　一旦被OV兄弟这种资本界看不起的土鳖超上了，中国第一的名次没有了，小米的市值顿时跌到100亿美金。
　　而实际上，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小米的销量跌幅并不是很明显，OV的超越幅度也不是很大。
　　在互联网世界，当第一名易手之后，原先的第一名，市值跌掉一大半都是不奇怪的。
　　这是一个习惯了行业老大是行业老二五倍市值、行业老三苟延残喘、老四老五直接去死的世界。
　　你都不是第一了，跌三四倍不应该的么？
　　换句话说，要是初音今天各个领域的行业老大地位都丢了，顾莫杰个人此前估值六七百亿美金的资产，实打实能套现离场三百亿美金就不错了。
　　这是重无形资产行业的天性软肋，和搞实业终究不一样的。但是勇者不必去纠结这个，只要确保自己是第一就行了。
　　要的就是这种刀头舔血的快感，要的就是这种不第一就死的刺激。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结果都盯着NHN这个突破口，别的都没什么时间关注。好多事情都交给手下人操心了。”
　　顾莫杰对此很是感慨。
　　他喝完咖啡，让费莉萝去招呼大家开会，讨论一下对前几天双十一剁手节的感想，以及初音下一步主要假想敌的问题。
　　费莉萝应声去了，留下顾莫杰一个人在沙发上回顾瞎想。
　　这一年的上半年，从红包大战开始、抢票软件开始。中间夹杂了二季度的时候抵御腾讯、苹果、联通三家联手进攻；再到整个下半年的NHN收购大战、整合亚洲社交生态圈。
　　顾莫杰的主要对手和同行也不会闲着。
　　除了腾讯、苹果这两家一直正面扛着，没法腾出手去别处作梗；其余巨头都很珍惜这个移动互联网爆发的年份。
　　在太平洋彼岸，扎克伯格在上半年结束的时候，终于完成了FACEBOOK的上市IPO工作。
　　在那次IPO中，FACEBOOK将其原有总资产折为85%，然后一次性增发了15%的新股，融资规模达到了180多亿美金——也就是说，融资完成之后，FACEBOOK的总市值达到了1200亿美元的规模。
　　原本，若是没有顾莫杰这个蝴蝶效应，FACEBOOK是应该忍到2012年再IPO，那时候美联储正在酝酿新一轮QE（货币量化宽松政策），市场上热钱会比较多。扎克伯格这样精明狡猾的人，按说当然要找个容易冲高估值的风口IPO了。
　　那次融资之后，本来FACEBOOK的市值一下子就到了1600亿美元，2012年底的时候升到1800亿，随后经过2013-2015几年发展，最后攀升到2600亿，才随着热钱和产业布局的趋缓降低增长势头。
　　然而，如今的扎克伯格，也是有不得不提前一年、忍受低热钱环境IPO的理由的——因为初见和微信的提前两年多出现，SnapChat、KAKAO-TALK、LINE、WhatApp等相互存在借鉴关系的软件，也等比提前了两年。
　　扎克伯格深知FACEBOOK的短板，必须依靠整合进WhatApp来接续和完善FACEBOOK的产业生命。所以为了收购成功，他什么代价都愿意出。区区提前上市损失一些市值，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FACEBOOK的上市成果，和平行时空对比一下，大致就是这样的：时间早了一年，IPO后的总市值低了25%～30%。
　　IPO完成后，扎克伯格在2011年三季度完成了对WHATAPP的收购，把那个“美版微信”拿下。这笔交易花掉了几乎相当于他整场IPO融到的钱——收购价也是180亿美金。
　　只不过，他没有全部给现钱，而是给了10%FACEBOOK的置换股（价值120亿美元），外加60亿美元现金。
　　这笔交易的规模，一点都不比顾莫杰收NHN集团小。
　　在后世的历史书上，2011年的互联网界，就是以顾莫杰的170亿收NHN，和扎克伯格的180亿收WHATAPP，而变得浓墨重彩的。
　　收掉WHATAPP后，扎克伯格到2012年年关之前，剩下的精力显然都会重点放在整合欧美的即时通讯市场方面，暂时无暇他顾。
　　……
　　这一年里，比扎克伯格还忙的大有人在。
　　比如中国市场上，自从年初的红包雨和移动支付场景建设概念被提出后，一贯是国内主流电商的阿里集团自然不会放过深耕细挖的机会。
　　马云一边支持内部创业，一边到外面买买买整合资源。
　　作为支付宝副总之一的程唯，年初创立了一个名叫滴滴打车的叫车服务公司。马云对此也是持放手的态度，任由对方脱离后自行创业，只要接受阿里的投资就行。阿里方面经过几轮筛选，觉得这个项目还挺靠谱，推广也得力，一年里分两三轮，总共投了十几亿人民币，就弄出了两千多万高频用户量、几十万协议司机。
　　这期间，主要的工作量和难度自然是突破全国各大城市的出租车公司管理壁垒、拿到让司机装滴滴的行政审批权限——这种在红线内外波动的敏感行业，在创业的第一两年，所要面对的最凶狠的敌人，往往还不是同行的竞争，而是政府的监管和压制。
　　另一边，因为腾讯和初音的捉对厮杀，谁都没工夫顾及这个市场，所以另一个时空的恶性补贴大战也不可能爆发了，这个市场纯粹是在用便捷性获客，发展缓慢而良性。
　　程唯也不是完全没给直接贴钱，只不过这种贴钱往往是技术性的——因为此前的打车服务对于“是否完成当次载客”的评估，需要经过一个出租车公司层面的结款中介，所以很多司机不愿意用电子支付——
　　客户用电子支付的话，钱不是直接打到司机帐号里，有个时间差。而收现金的话，现金是直接攥在手里的，比较有安全感，不用到出租车公司账户上过一道手续。
　　滴滴打车磕磕绊绊运营了一个季度左右的时候、也就是下半年刚开始时，发现了这个问题，程唯便开始了“延时补贴”的策略以拉拢全国各大加盟城市的出租车司机。
　　给了补贴之后，客户在支付宝上付款后，滴滴APP直接往司机支付宝里打钱，等到出租车公司系统里的钱到账之后，再还给滴滴。
　　这种招数对于支付宝系出身的创业者很容易想到。因为在用支付宝买东西时，如果支付宝内存的现钱不够、要临时从网银往支付宝里转账时，银行方面出钱是有延时的。有时候卡住了，用户体验很差。
　　但淘宝卖家几乎没有遇到过因为买家网银卡了而晚收到钱的情况，这时候就是因为支付宝方面提前贴钱了，如果买家的网银没到帐，支付宝公司先拿自己的钱付给卖家。
　　（注：这里指卖家临时从网银付款后马上确认收货的情况。如果是还要等物流的那种情况，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因为等到货送到钱肯定先到了。而出租车付钱因为不存在物流，所以理论上也不存在“从付款到确认付款”之间的时间差，这时候网银或者出租车公司那种中间审核的延时，就会造成很恶劣的用户体验。哪个卖家都不愿意收钱之后钱不能瞬间落尽兜里。）
　　程唯创业之前本身就是支付宝的副总，自然而然想到了贴钱给司机腾挪的做法。渐渐地，这种做法演变成给司机每完成一单直接净贴几块钱的做法。
　　换句话说，如今这个世界，打车公司的贴钱政策演变成了只给司机贴钱，不给用户贴钱的模式，也就没有演变成彻底的烧钱大战。
　　除了滴滴打车的程唯之外，阿里的马云还疯狂打造各种移动支付环境。
　　刚刚以PC端订外卖起家的“饿了么”，被作为第二梯队填补了进来，也拿了几个亿的融资，开始走“给小饭店老板贴钱、不给食客贴钱”的模式，先把商家拼命拉进圈子里来。
　　阿里运营系骨干甘佳伟受命打入的美团网，更是这种“补商家不补消费者”模式的最铁杆执行者。甘佳伟在阿里的B2C模式中管了11年的扫楼地推，无非原先是扫办公楼让中小企业加盟阿里巴巴，现在改成扫各大超市、SHOPPING-MALL，让各路商户加盟团购。手段完全如出一辙。
　　仅仅一年，马云已经把移动支付场景的B端资源拉拢得七七八八，整合到了支付宝的圈子里面。而C端的庞大群体，马云暂时还没想到，也没这个钱去经营。
　　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深化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七十章 真的敌人
　　扎克伯格和马云，算是本年度除了顾莫杰外扩张最狠的角色。
　　百度家的李老板，谷歌的拉里佩奇，甚至微软老头儿比尔盖茨，同样没有闲着。
　　李老板似乎错失了第一时间注重移动互联网化的先机。
　　百度家的产业模式、专注搜索和专注从B端营收的模式，似乎也不太适应向移动端转化，这是百度的一块天性软肋——做生意的人，还是习惯坐在电脑前办公做生意的，没什么人会拿着个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做生意。
　　李老板错失了这张票，索性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了另一个自己有优势的角度——人工智能助手。
　　2011年度，李老板高调宣布了“百度大脑”的商业化运营前景，表示这玩意儿明年就能上市了。
　　与此同时，在行业先行者初音推出“初秘”、苹果推出SIRI后，百度家也表示经过一年多的追赶研发，会在2012年初推出“度秘”。
　　谷歌方面宣布会在2012年初上线“GOOGLE-NOW”。
　　连微软的比尔盖茨都来凑热闹，说要推出一个名叫“小冰机器人”的人工智能助手。不过微软方面没敢公布具体月份，按照行业资深分析人士的看法，普遍认为微软至少要到三季度才能完成他们的产品。
　　在人工智能助手领域，有先行者探路拿出可以用的产品之后，后续跟进的巨头大约需要18个月的时间来山寨——前提是这个跟进者本身有足够充分的搜索/问答大数据，比如百度和谷歌那样本来就经营搜索和知道业务的。
　　如果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开发进度至少加半年时间。
　　微软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们的软件和算法可以赶上来，数据积淀却不行。
　　加上前面的初音腾讯苹果、FB阿里，天下大势几乎是八方混战的局面。
　　初音的假想敌，变得越来越乱，谁都有可能敌对，谁都有可能联合。
　　……
　　“阿杰，人马上到齐了，准备开始吧，材料都在这里。”
　　费莉萝凑到顾莫杰耳边，轻语着打断了他的沉思。
　　顾莫杰回过神，点头微笑：“怎么不让小茹姐或者别人准备材料，这种小事还用你忙么。”
　　很快，集团高层就来了七八个，圆桌坐下，不分高低。
　　这本来只是一个周例会。
　　但是上周末顾莫杰从韩国回来，昭告着和腾讯的即时通讯领域战争已经渡过了高潮，而马云的双十一剁手节又很吸引眼球，所以这么一场例会就演变成了战略会议。
　　“大家精神都不错，看来是觉得集团形势一片大好。”顾莫杰知道什么时候该鼓舞，什么时候该泼冷水。
　　危机意识是不能丢的，互联网公司永远距离破产只有18个月。但也不能始终强调危机，把手下人神经绷断。
　　“这么大的成功，阿杰你该发红包才对。马云最近就是发红包越发生意越大了。”
　　这话是最近卖翻新机卖得手滑的雷俊说的，卖翻新机为了促销，无非是让利降本补贴，满脑子都是红包，一开口就带出来了。
　　“成，红包么肯定是要发的，这么大的事儿，在座的每人增持集团股一万股。”顾莫杰笑着调侃，把气氛活跃了一下。反正是红包么，也不能太大弄，一次性花个几百万美元发红包还是可以的，再多那就不叫红包了。
　　随口说完红包，顾莫杰话锋一转：“听老雷的意思，这是觉得明年咱是不必顾忌和马云的联盟关系了？马化腾倒下了之后，咱在移动支付市场上也能全面发力了？”
　　说着，他拿眼扫了一圈众人，表情始终是笑吟吟的，让大家也看不穿他的心意。
　　他不希望自己的倾向干扰了别人的本意。
　　“应该还没这么快吧？马化腾好歹将近5亿注册摆在那里，就是鞭尸也得再鞭一年彻底死透了才好，贸然树敌说不定他们联合起来死灰复燃呢。”
　　这是CFO古勇将的论调，他的资本履历让他比较信奉金钱联合的力量，只要对方加起来钱比自己这方多，就会有潜在的竞争劣势。
　　叶维伦的态度一贯相对持重求稳，听了前面的发言，斟酌着说：“生意强弱不光看钱，但也不能不看钱。明年如果要加快发展步伐，略微不顾忌外交，也不是不可以。咱可以分个优先级，高压线。比如我觉得和马云全力抢一抢移动支付还是可以的，至于马云会不会因此和咱翻脸，咱只能说尽量表达自己的善意，如果他不听也就没办法。但是有些敌人是绝对不可以树的，比如中移动、中电信。今年腾讯用的联合运营商降微信资费的招数，其实杀伤潜力还是挺大的，只不过腾讯面子不够大、国企又优柔寡断，只拉到一家和咱最深仇大恨的联通，所以没能奏效。以目前的形势，我们必须继续隐忍，保持住现在的趋势至少两年，等微信彻底和初见拉开一个数量级，连中移动都扶不起来，咱才能真正全盘硬起来。”
　　剩下的人也说了些，顾莫杰也点名了钱包总监周立新、做推送和浏览APP的傅胜，做云计算的邹胜，他们的说法也是大同小异，没什么新意。
　　周立新毕竟是阿里支付宝出来的，深知如今初音钱包快速扩张的重要性，但对于和支付宝直接低技术含量地拼消费补贴大战，也有点犹豫。
　　和曾经的盟友用相互烧钱的零和博弈对打，实在是伤元气。
　　“看来，大家都觉得，公司长远而言总归还是要和阿里全面开战的——之所以明年或者说后年不能够开战，无非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对吧。”
　　顾莫杰总结了一下大家的发言，说实话这个态度和判断让他不是很满意。
　　“那大家觉得，咱难道将来还要做电商么？我是说，全面的电商，不是现在这种小而精的定制，和咱卖的虚拟文化产品。”
　　“电商……总是要做的吧，毕竟那是互联网流量的最大变现渠道了。”古勇将从资本套利的角度，老生常谈地坚持了这个观点。
　　顾莫杰站起身，端着咖啡转身看着背后玻璃幕墙外的景色，觉得手下人始终还是没跟上自己的思路。
　　“那你们说说，将来咱要和百度开战么。既然阿里的电商你们觉得应该抢，百度的搜索该不该发力抢？现在李老板的公司好歹还将近700亿美金呢，也没比腾讯的800多亿低多少。阿里毕竟还没上市，真论明面上的市值还不如百度呢。”
　　老板的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愣了一下。不过十几秒钟之后，等大家开口的时候，意见倒是惊人地统一。
　　“百度……还是没必要全面开战了吧。有重合业务的，良性竞争一下就是了，至于搜索领域，没必要也没办法用补贴之类的办法抢。”
　　“我也觉的老雷说得对！”
　　“俊哥说得在理！”
　　顾莫杰表情终于松泛了些：“难道是因为李老板比马云帅，大家对他印象好？”
　　“噗哧～”一群大佬都忍不住被顾莫杰的话逗乐了。
　　“哪能呢！搜索这东西，不是未来的风口。咱做问答型人工智能，做初秘都这些日子了，将来的常规搜索肯定越来越少，谈话型的、接近人类交谈的模糊搜索肯定越来越多。咱一门心思做好初秘，确保盖过度秘不就好了。还上百度首页打字搜索的用户，已经不可能增多了，无非是80后90后，等这些人慢慢老了，新一代是不会用这种搜索方式的。咱费力去抢一个越来越小的市场，这不划不来么。”
　　顾莫杰等他们讨论出上面的结论后，冷不丁蹦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搜索的市场总量未来会衰落，电商就不会？”
　　众人愕然：“电商也会过气？那也太遥远了吧。今年为止电商才占到国民零售业销售额的3%！再发展几年也就5%～10%。”
　　“那搜索也不会过气——如果把人工智能问答也归纳为搜索，搜索总量每年依然会暴涨好多成，下降的，只不过是‘打开百度首页、键入关键字’这种传统、低级模式的搜索。”
　　顾莫杰这个天马行空的引导，马上让手下人放开了思想。
　　雷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你是说，‘淘宝模式的传统电商’，或许只有几年的发展？然后会产生新的电商形态？”
　　顾莫杰：“可以这么借鉴，但不完全相同。首先，电商在未来至少5年内，肯定是不管什么模式都爆发性增长，毕竟现在基数太低了，才国民零售的3%，实体店还租的出去。但是长远来看，电商的淘宝模式没必要现在再进场抢个头破血流了，不划算。”
　　在座众人异口同声问：“那您觉得的新模式是咋样的？”
　　“回答之前，先想一想，目前我们初音介入的那部分电商，都是什么模式，和马云的差异在哪里。”顾莫杰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个问题很快有人回答：“咱初音涉及的电商，没有做大宗量贩，只主打精品、定制、虚拟物品乃至文创周边。所以初音在供应商管理和物流管理方面非常短板，或者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也就是B端管理缺乏。”
　　“所以，如果未来这种需要复杂的大宗物流和供应商管理的电商模式，整个会衰退，为什么我们还要在现在杀进场去，和已经成熟的马云对战、在泥坑里搏杀赚这么点不体面的小钱？为什么不直接大大方方把这种生意让给老马，就像把传统输入关键字搜索的市场交给李老板继续深耕，咱做它们的升级形态。”
　　这世上，只有垄断的钱最好挣，最体面，最光荣。在没有技术壁垒的领域，和人近身肉搏的苦钱，顾莫杰不屑于挣。
　　马化腾非弄死不可，那不过是因为社交产品病毒式传播太霸道了，而且社交的泛滥很容易抹杀个体需求的个性化，容易形成偏好裹挟的假象，不利于全人类喜好推送型人工智能的建设——这是后话，要详述原因太复杂，起码能水十万字。
　　电商和搜索，是分层的市场，低端的地方，留给马云和李老板深耕，又如何？
　　“那……您说的升级形态是什么呢？”众人都有些期待，希望顾莫杰说出个靠谱点的故事来，别整啥空中楼阁的。


第七十一章 流血涂野草
　　“这个问题太大，咱找一个角度说就行。前面说了，阿里在电商方面，和咱相比最大的实体差距在于供应商和物流管理，我就挑物流这一个点来说。”
　　顾莫杰纵横捭阖，侃侃而谈。
　　“我们做的是精品、定制，成交量小，物流压力不大。虚拟物品交易更是完全没有物流。阿里在物流管理方面的优势很明显。然后，我们再把物流这个笼统的优势分解，分成两部分——首先是前段的大宗物流，汽运铁运空运海运，然后是后段的配送，‘最后三公里’。从目前的行业趋势来看，进入和控制一些前段物流公司资源，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整个物流行业会有历史性的重挫，而进入后段行业也没什么必要，阿里已经对下一代自动配送的形态做出了重大投资，咱现在再彻底另起炉灶划不划得来。”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咖啡，等那些对人工智能时代趋势不够了解的人消化消化。
　　果不其然，古勇将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匪夷所思。
　　“大宗物流有可能在未来数年出现萎缩拐点？这不可能吧。电商属于典型的远程购物，电商的兴起当然是有利于物流行业壮大的，怎么大宗物流反而会萎缩？这不科学。”
　　其他人没有说出口，但是看表情都是支持这个观点的，只有这些年和智能硬件打交道多起来的雷俊陷入了深思，没有马上发表自己的观点。
　　是啊，毕竟马云的淘宝和天猫开疆拓土，要是说它杀掉了100万家实体店、消灭了500万实体店售货员和200万资源调度效率较低的产业工人的工作岗位，那还是有人相信的。
　　但是马云这些年来顶住外界对于“淘宝消灭社会就业”这种指责的最大反击，就是“淘宝虽然消灭了500万实体店员，但是也制造了200万淘宝掌柜、数百万快递小哥、数十万卡车司机和船员，还间接帮国家还了几百亿高铁贷款”这类观点。
　　“科技并不是消灭人类工作的，只是把人类工作更加高效率地重组”。
　　现在突然说电商的下一步形态，连这些它一手扶持起来的铁杆拥趸都要反目，稍微有点常识的人怎能不震惊。
　　大家都目光热切，希望顾莫杰能对他的警世之言给出一个解释。
　　“其实很简单，大家想想，我们初音智能这两年在布局的‘低成本再编程工业机器人’，未来会形成什么影响——我们在江东工业园的园区，到春节之后，就已经完成18个月的建设期了，部分厂区可以投入正常使用；这两年我们的研发投资一刻没有间断，小规模的试产、供用户测试型开工并深化深度学习数据的工作也一直在进行。到2013年年初绝对可以全面量产推出新一代低成本再编程工业机器人。想想看，到时候这种东西会对全球物流产生什么冲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雷俊终于反应过来了。
　　“会让全球大量的来料加工型和转口贸易型物流萎缩！”
　　“什么？”众人纷纷不可置信，没想明白雷俊怎么突然跳到和老板一样的立场上去了。
　　雷俊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很自信地说：
　　“这个道理很简单，目前的全球化进程，最大的特点就是高人力成本的国家比如美国，把其制造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以前主要是转移到中国，现在中国的工人工资开始上涨了，他们就进一步转移到东南亚和南亚。不过那里的工人素质和吃苦耐劳程度还有点欠缺，所以稍微有点科技含量的制造业还是留在了中国。”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懂，上面不过是老生常谈。
　　然而雷俊话锋一转。
　　“但是，这种转移的原因，我们一定要看清——只是纯粹因为美国等国家的人力成本高，他们才转移出来。而在地租、生产原料及其他资源价格方面，美国是比中国更便宜的。美国矿藏丰富，铁矿和原油需要外运的量很少，原材料物流成本低，所以原料价格也低。同时他们的可用土地比中国面积大，人口才3亿，所以白菜价的地皮也多。人力成本是唯一一个导致美国制造业流出的因素，只要这个因素解决了，美国制造业会瞬间回流。那么，原先有了传统工业机器人之后，为什么制造业没有回流呢？按说工厂需要的工人数量已经大大降低了，这点人力成本应该已经微不足道了才对。”
　　为什么呢？大家的思路不由自主跟着雷俊的设问往下想。
　　“因为传统工业机器人还是需要大量的PLC工程师做产线调试！不管是出了环境状况还是工序需要微调，还没法做到彻底无人值守。所以还是需要工人。”COO叶维伦总算抓住了一个点，又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说完后目光里满是探询。
　　“猜得没错，但是，我们要提供的新一代工业机器人，会改变这种情况。”顾莫杰看到了对方动摇的眼神，鼓励地说：
　　“未来，工人还是要的，但是我们会看到一幅现在无法想像的奇景——有可能在中国，会有一些专注产线调试的小型创业者，他们买了几台初音智能的易再编程工业机器人。然后他们并不生产任何货物，只是为使用同类工业机器人的外国企业主提供远程技术支持。
　　美国资本家的工厂需要一条新的工序产线，中国的调试服务方案供应商就在中国照搬对方的情景模式进行机器人训练、严格按照对方的场景参数。然后形成深度学习成果的打包文件，把这个机器人训练结果发送给需要的美国资本家。
　　对方的产线出现临时性瑕疵的时候，这边远程监控得到数据后也马上开始模拟调整，把机器人数据反馈过去。
　　然后，我们有可能看到产线工程师和工厂在物理衔接上彻底脱钩。而且产线工程师再也不用到处赶飞机去工厂实地看情况、接业务。只要有几个专做这一块整体服务解决方案的创业者，就能解决一大堆工厂的问题。
　　到了那一步，完全可以实现‘工厂的物理肉体在美国、工厂雇佣的产业机器人和工人在中国或其他劳动力成本低、人权保障度低的国家’。
　　如果这样一个世界形成了，澳大利亚人还需要把生产义乌小商品的铁矿石运到沪江、由宝钢炼成钢铁再运到义乌生产加工、然后再运到消费国么？不需要了。凡是利用低人力成本而形成的来料加工型物流，都会剧烈萎缩。以后只需要把生产原材料直接运到消费集中地，那里会有就地的工厂自动生产，而低价人力成本的劳动成果，只需要走网线零成本运输到世界各地就行了——哦，可能需要一点电费。”
　　所有人目瞪口呆。
　　顾莫杰还不打算放过，继续摧残着大家的固有认知。
　　“我断言，从明年，也就是2012年年初开始。3年之内，全球大宗海运物流的总运量拐点就会到来，5年之内，来料加工型外向经济突出国家和地区的海运巨头，会出现一波倒闭潮。10年之内，全球海运总物流量会下降20%，远期可能有30%～40%——当然了，这里没考虑最不发达国家的发展，如果阿三可以组织成下一个中国，那么事实可能不会有我判断的那么猛烈，但趋势是不会错的。另外还有一部分海运的物流会因为未来人对时效性的追求而转移到铁路运输，这不在咱的讨论范围内。”
　　其实哪怕没有顾莫杰，光靠马云和RETHINK-ROBOTIC公司之类的人去推进，这事儿也不过是再晚几年发生而已。
　　后世的2016年，中韩这些全球最大的造船业国家，造船和海运都受到了重挫。韩国最大的海运公司、现代集团旗下的韩进海运破产了。马云所在的钱江省最大海运国企，钱江海运也破产了。
　　海运公司的破产潮，会重点光顾来料加工、出口为主的外向型经济地区。而那些矿石煤炭原油木材粮食之类的大宗资源型运输，或许可以躲过一劫——比如中国缺原油，需要进口粮食，这些东西的物流是不会被智能化时代摧毁的。但是从别人家进口原料加工后卖回给对方，这种物流肯定会渐渐被智能生产摧毁。
　　顾莫杰压根不需要去先知和预测，因为那些全球范围内的海员和造船工人的工作，就是他亲手灭杀的。
　　他就是人类的手术刀，帮助人类的社会结构加速进化，把没有未来竞争力的人提前揍醒。
　　众人感慨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能坐在这里的人，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但是这种转念之间灭杀百万人工作岗位的事情，想起来还是不胜唏嘘。
　　顾莫杰等大家感慨完了，准备再加点猛料。
　　“这就觉得世界看不懂了？后面的还要更看不懂呢。刚才说了物流行业的前段不值得进入，现在来说说后段，也就是‘最后3公里’——现在500万快递小哥把马云捧为救世主，未来三年到五年，可能他们这个救世主就要亲手兔死狗烹了。”
　　什么？连帮着杀实体店营业员的帮凶刽子手都不放过么？


第七十二章 我只是个卖牛仔裤的
　　“啪”地一声，投影仪预热完全，把一张PPT投到了顾莫杰背后临时拉出来的投影幕上。
　　“这家阿里旗下的子公司，是今年马云深挖移动支付场景之后，几乎同步创建起来的。菜鸟物流——名字大家应该不陌生，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听说过。
　　都是圈子里混的，要是这点都不知道，也别混了。
　　但是菜鸟物流这一年有啥成果，具体干点啥，不是阿里内部的人，说不定还真不知道。甚至阿里内部，隔得远一点的事业部，也对菜鸟物流的研发方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哥，你说一下菜鸟物流是做啥的。”顾莫杰把手上比划的签字笔一挑，指了指周立新。
　　周立新清清嗓子，也不起立，解释道：“据我所知，菜鸟物流目前的主要方向是提供天猫的物流大数据管理/预警系统，不过背地里还有更大的野心——包括年中的时候从咱公司的人工智能研究院，花钱借调了严院长手下一些核心工程师，搞人工智能物流机器人的学习算法架构。”
　　雷俊神色一肃：“物流机器人？”
　　周立新解释道：“初音智能不就在弄无人驾驶汽车项目么。不管初音还是和谷歌，这类项目除了外部的传感器布局技术之外，底层核心就是深度学习、机器学习、地图地形自适应。物流配送机器人，其实在自行寻路行走方面，和无人车是相似的。无非最顶层还要加一个扫码验证提货的功能——这点其实技术难度很低，很容易实现。目前菜鸟物流已经通过手机支付宝扫码验证、物流机器人弹出货柜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因为物流机器人的储货屉尺寸比较标准化，估计三年之内只能在天猫自营货上实施，其他淘宝的第三方发货，因为卖家包装尺寸不标准，暂时没法统一。而且物流配送机器人相比于无人驾驶车而言，要覆盖的路程比较近，一次出货移动半径不会超过3公里，所以对电池的续航能力要求低得多。物流机器人移动速度也比车子慢得多，稍微磕碰一下也不会出‘车祸’，所以不存在人身伤害型安全隐患，未来被交通法规管制的概率也比无人汽车低，完全有可能比无人驾驶车更早投入商用市场。”
　　周立新这番话，当真让大多数人耳目一新。
　　初音和保时捷合作的智能车，2013年就要上市了，如今江东工业园的汽车厂某些车间已经验证试产、兼顾研发测试。但是2013年上市的智能车，还没法做到彻底无人驾驶，依然只是“有驾驶员值守情况下的辅助驾驶”。
　　按照周立新这个剖析的话，未来物流机器人的投入商用进度，还真有可能超过无人车。
　　顾莫杰等大家乱哄哄地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为表哥的论调背书：“好了，大家别惊讶了，人工智能时代的全面到来，比我们大多数人预料的还快得多。谷歌都准备三年内全面用拿药机器人淘汰洛杉矶和旧金山两座城市的人类药剂师了，咱中国人只是拿来送个货怎么了？物流领域，除了菜鸟物流这个被命名为‘小G机器人’的配送机器人项目之外，别的还有很多公司都在搞无人机送货。其实无人机比无人车更容易解决，因为不存在‘车祸’和寻路的交互问题，飞机是随便飞的。无非是无人机目前只能送送文件比较方便，大重量的网购货物不划算。”
　　无人机的技术含量比无人车低，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无人机几乎不存在人机、机机之间相撞的问题，其闭环控制反馈简单得多。
　　只有彻头彻尾的外行人，才会基于“因为飞机比汽车技术含量高，所以无人机也比无人车技术含量高”的粗暴认知，得出相反的结论。
　　当然，要是哪天无人机数量多到和苍蝇一样满天乱窜，有严重的相互相撞威胁、需要考虑“无人机交通法规”的话，那么无人机的技术含量要求也会高起来，至少不输于无人车了。
　　顾莫杰最后的盖棺论定，没有任何人质疑。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窗户纸点透了，一下子就豁然开朗。
　　“马云和我喝酒的时候估计过，未来中国的零售业销售额如果有5%～10%通过电商完成，快递员短期内人数可能会膨胀到300万。但再往下发展，哪怕电商金额达到30%、甚至40%，快递员也不会到千万级别。在短时间内冲高到500-800万这个区间后，就会迅速因为无人化配送技术的出现而重新释放，最终的中国快递员人数可能重新跌破100万人。高峰时新进场的快递员中的80%，会重新失业。然后一部分人转入其他相邻行业，比如进入那些十年内还不太适合机器人配送的个别品类，变成外卖送货员、生鲜配送员。”
　　众人听了，都是不胜唏嘘。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些喊着马云爸爸找到工作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没有竞争力的草包，终究会被再次消灭掉，成为炮灰。
　　不过，这不正是科技的魅力么。
　　这才是真正的热血。
　　“所以，前段的大宗物流总量，会因为劳动密集型制造业重新回流到发达国家，而在五年内明显萎缩。末段配送物流，也会被人工智能寻路的配送机器人消灭掉七八成人工工作量——而做传统电商，这些东西都是绕不过去的。未来随着消费升级，个性化电商、定制产品的电商，才是我们这种以开源式设计平台著称的公司的希望，而不是趴到泥坑里和马云硬抢做不了几年的‘传统产业’。这一块，让给他们继续做就是了，我们只做目前还没有人类去做的生意！”
　　建设好了一个新体系没几年，这玩意儿就过气了，那还建设个屁？
　　如果这东西虽然寿命不长，但好歹没人干，那怎么说也得干一干。问题是马云和刘强冬已经把这方面干得很成熟了。
　　物流建设是一个方面，供应商管理也是一个方面，但两者面临的很多问题是想通的——等初音进场，事无巨细把体系建立起来，其中一大部分业务管理模式已经过期了。
　　叶维伦作为COO，对于这些赚钱机会被放跑，还是颇感惋惜的，最后尝试着挣扎了一下：“那也不能彻底放弃吧？刚才也说了，阿里的菜鸟物流做配送机器人，寻路算法和规避算法还是需要深度学习，需要借调咱的技术研发实力的，为什么咱不能就专精这一点做好呢？那至少将来也有几倍顺丰快递的利润呢。”
　　“因为太繁琐。何况马云问咱的人工智能研究院要这方面的算法建设人才，也不是白要的。他选择了允许咱参股分享菜鸟物流，将来一起分钱。咱投几个亿，外加全程提供人工智能方面的研发支持，占菜鸟物流20%股份。以后生产运营销售维护都归他们，我们技术支持完躺着分两成利润，也差不多了。”
　　叶维伦一听只要技术支持就躺着分两成，顿时不反对了。实体经济的东西，毕竟是很烦人的。
　　顾莫杰最后掷地有声地总结：
　　“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打趴了马化腾之后，其实对于初音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型契机——在这一刻之前，我们在所涉足的领域亲力亲为，极力拓展自己的产业链供应链上的纵深厚度，从上游一直做到下游。
　　初见需要和硬件互推，我们就做初心手机，系统需要和内容分发推送平台互推，我们就做手机助手，游戏、音乐、影视需要和支付系统互推，我们就收购STEAM、自营钱包。
　　但是未来呢？我们还能刚插手电商，就把物流供应管理做一遍？插手搜索，就把传统B端电话扫楼式的销售部门建立起来？插手一切移动支付场景，就把外卖平台、打车平台、生鲜平台……统统做一遍？
　　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必定会失败。
　　我们要做的，只是基于现在的平台，基于我们在深度算法、人工智能、内容的判断筛选推送……这一切我们有绝对技术优势的长板，把他们发挥出来。
　　然后我们没有触及的短板，交给本领域的专业人员去创业——不是他们为我们打工、为我们创业；而是初音给那些人提供‘互联网+’的工具，帮助他们创业。
　　所以，只要没有触及到我们的核心优势、没有在核心技术上和我们形成竞争的，就不算我们非盯紧不可的对手。而那些凡是在深度算法的细分应用、云端大数据的积累深耕领域和我们竞争的，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竞争对手。”
　　顾莫杰并没有具体指出谁才是“初音集团不死不休的竞争对手”。有些话，提纲挈领说到这个份上就够了。剩下的，需要下面的人多做做功课，多揣摩一下公司的核心技术优势是什么。否则直接报答案也不过是死记硬背了一个结论。
　　他把未来的发展模式基调定好，便宣布散会。


第七十三章 布不到局才赚钱
　　顾莫杰11月份在集团高层定调子会议上的发言，得到了全体认同，并且着实执行了下去。一开始，大家还有些迷茫，有人对于顾总的说法觉得还过于超前。
　　但是，此后短短几个月内，好几个业界的例子纷纷爆出来，好多一度被圈内起哄认为有可能成为独角兽的、由马云主导投资支持的O2O初创企业，轰然倒塌，挤干了这个行业的泡沫。
　　然后，顾莫杰的话公信力就越来越高了。
　　2011年就这般在一群大佬的混战中结束。
　　初音把腾讯结结实实揍趴到地板上，让腾讯彻底失去了在IM通讯领域争霸的希望。
　　马云拼命转型营造他的“移动支付情景”帝国，也开启了国内电商和线下商务深度结合的时代，而这种趋势未来还会持续发展好多年。
　　李老板和其他外国大佬，纷纷把主要精力放在争夺全球人工智能助手第二梯队领先者的角色上。
　　但是，失败者还远远没有到彻底认输的时刻。初音系在揍趴腾讯之后，内部一度有不少高层以为大势已定，但旋即又发现马化腾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腾讯毕竟还有800亿美元的市值，在IM领域彻底败落之后，马化腾立刻果断地壮士断腕，不再做任何为了推广微信和微信钱包而疯狂烧钱扩张的举动，而是安安静静开始转型，把腾讯从一家做流量做市值的企业，转化为做内容、做利润的公司。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马化腾不再谋求QQ和微信用户群体的急速扩张、争夺该领域第一。他只想把全部力量集中在做游戏、做音乐、做视频，甚至是腾讯此前没有涉足的网络文学领域，深耕已有用户的消费潜力。
　　一家公司在有能力争夺即时通讯和社交领域第一的时候，是不会急着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内容领域的，正如扎克伯格的FACEBOOK，就不会急于做游戏甚至是付费音乐、网文。
　　这一点，在2008年之前，就深刻体现过，当时扎克伯格的合伙人反复劝他“该做点能让公司实打实盈利的商业模式”，扎克伯格都用一句话否决：
　　“Its-not-cool！”
　　对于当年的小扎而言，让FACEBOOK保持COOL，不被商业气息过度污染，是其用户高度增长的重要因素，在占领大部分市场之前，那些污染都是不该考虑的。
　　不光小扎的FACEBOOK持有这种经营理念，另一个时空谷歌家对YOUTUBE也是这个态度，很晚YOUTUBE才进入贴片广告时代。
　　腾讯当然知道怎么‘借鉴’FACEBOOK的成功经验。在腾讯还有希望争夺第一的时候，它在套现盈利的领域是比较保守的，只有这个争夺彻底无望之后，才沦入了彻底追求加速套现、把现有用户剩余价值渣出来的模式上。
　　这时候，各种彻底无节操无下限的免费网游就开始猛烈进入腾讯游戏的视野了，只要可以捞快钱，帮忙把剩下那4亿多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兜里的零花钱掏出来的，就都可以放下身段做。
　　2012年初，马化腾试图进入网络文学领域，当时找了陈天乔想买盛达的某点网站，陈天乔当然没鸟他。马化腾后来考察了一番，觉得某点还是不够契合小学生套路文，不能符合腾讯用户快速套现的需要，索性只从某点挖出来一个团队，然后量身订造了一个名叫某创的文学网站，专攻小学生书城。啥内容能摸到小学生的撸点就卖啥。
　　……
　　2012年过完年回来重新开工，又是一年的各种福布斯、财富、胡润，以及权威财经杂志对各大巨头的分析陆陆续续出炉了。中国乃至全球的富豪榜、500强企业榜，都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和洗牌。
　　另一边，2012年也注定是中国在正坛上大换血的一年，朝廷的某些中枢换JIE了，还有一些诸如军方或者某政的体系会晚一些，大约要延迟一年。所以整个权利交接过程需要持续一年。
　　顾莫杰如今的政治身份，自然也得参加三月份的大会。不过和去年一样，因为处在被关注的风口上，加上防止腾讯联合到更多国企合作伙伴的需要，顾莫杰今年仍然低调得可以，不管别人提什么有利于初音或者其他试图介入通讯产业的民资的提案，他都眼观鼻鼻观心不关心、不追求、不参与。
　　因为国内互联网经济和其他新经济模式的发展速度远胜于历史同期，起码为国民经济的GDP增长率额外贡献了将近1-2个百分点，所以本时空的2012年GDP增长率足足达到了9.5%，哪怕考虑到逐年趋缓的因素，到五年之后估计都还能维持在8%。
　　所以，历史上2013年才放开的移动通讯虚拟运营商政策，如今提前了一年就正式在大会上上通过了——谁都知道，如果按照纯粹的经济发展趋势而言，这步放开可以更早完成。但是这种放开最大的制约是政治上的，而不是经济上的，太上不变成无上，某些利益门阀是撬不开的。如今换JIE仅仅完成一半的情况下就实施这种改革，已经很难得了。
　　一群和兆家人有点关系的民资大户纷纷杀进了虚拟运营商领域。
　　顾莫杰没有动，在合适的场合继续公开发布了一个观点：五年内，初音集团都不会考虑成为虚拟运营商，不会拿虚拟运营商牌照。
　　中移动和中电信的大佬们一听，大悦。然后马化腾派去煽风点火试图让移动电信加入“微信流量费减免套餐”阵营的使者，就被轰出来了。
　　顾莫杰如此稳扎稳打，马化腾最后一丝试图倚靠对手不冷静而反扑的希望破灭了。
　　3月中旬开完会，顾莫杰留在京城连横合纵一番，处理完各方关系，于月底回到钱塘。
　　各大全球权威财经杂志的“精华盘点贴”，和初音本身、以及国内、国际主要对手的2011年财报、12年一季度财报，也准点在顾莫杰回家的时候，统统捋顺了摆在他的案头。
　　雷俊、叶维纶、古勇将这些大佬，趁着给顾莫杰接风喝一杯的当口，接机说起了今年的各种财报看不懂，有好多出乎意料的趣事。
　　叶维纶端着酒杯感慨：“真特么疯了！没想到腾讯都被咱打趴下了，居然财报反而好看了这么多！2011年最后一季度反而净利润同比增长了80%！今年第一季度更是同比增长了106%！太夸张了，用户都不涨了，利润蹭蹭蹭的涨。去年一年净利润居然有170亿人民币，其中65个亿是4季度的。今年按照这个势头闹不好全年能冲300亿。”
　　雷俊不屑地哂笑：“这利润是有毒的，它们是在消费用户的忠诚度，靠卖快餐网游在用户被恶心透之前狠狠捞一笔——这就是所谓的‘排名第一的企业在疯狂布局，排名第二的企业在疯狂挣钱’。”
　　当一个企业冲布局失败了，只有快速变现才能对得起前面那么多轮的投资人——有了大量的利润，才好给股东疯狂分红，不然总不能看着公司过几年市值越做越低重新跌回来吧。
　　在腾讯谋求布局失败的那一刻，懂点儿资本的人完全可以想象，马化腾在腾讯董事局里的话语权已经没那么高了。有些事情他不想做也得做了。
　　顾莫杰刚下飞机，没看同行的财报，随口就问：“那你们看没看，腾讯的用户数变化怎么样？”
　　叶维纶记得看到过这个数据，但是记不清，飞快地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哦，有效用户数从去年7月份巅峰的4亿9千万，跌到如今的4亿6千万了。今年按照这个趋势，到年底估计能跌到4亿2千万。”
　　顾莫杰自信地笑了：“这不就结了！中国的总网民数量，现在还在以每年8000万的速度增长，移动互联网用户每年增长1亿5千万。这个增量至少可以保持三年，往后才会因为大部分人口都用上网络而趋缓。腾讯能够在网民每年净增8000万的情况下，用户流失三四千万，这是什么概念？说明微信和QQ已经完全没有新血了。他每发布一个脑残圈钱网游，或者每上线一个主打校花保镖兵王狗、村医撸兽小H文的脑残文网站，就是逼得几百万原有摇摆用户愤而离开。”
　　用户开始跌的时候，并不是利润也开始跌的时候，这两者之间有一个延时。经营利润的衰退，或许能够比用户衰退拐点出现晚两年左右。
　　顾莫杰和几个心腹哥们儿一合计，都觉得腾讯如果按照这个捞钱翻本的路子往下走的话，其利润峰值有可能出现在2013年，大约400亿人民币净利润。2014年有可能与2013年持平或略降，但到2015年，这个数据肯定会开始以每年至少15%～20%的速度持续衰退数年。而且如果没有别的变数和补救措施出现的话，未来3年腾讯的有效用户数可能会跌到3亿左右——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就喜欢打毒奶粉、LOL和CF的小学生，以及喜欢约泡的人。
　　而另一个时空的腾讯，年利润始终没有超过300亿人民币过，哪怕是2015、2016这种巅峰年份，因为它需要把大量的钱花在继续布局、并且有些过于脑残的来快钱产品他们好歹知道不能赚。如今虽然盘面比历史同期小太多，但是本着“把忠诚用户的剩余价值榨干到药渣状态、再也无所谓用户流失”的无所顾忌，净赚额翻倍还是做得到的。
　　到时候，腾讯就从一个打严肃社交牌的公司，蜕变成了一个低端脑残娱乐产品的供应商，外加相当于另一个时空陌陌的专注于约泡中介的公司。
　　这也算是一种成功转型吧。至少在其市值式微之前，腾讯的全部股东能够从2011-2015年的经营中，累计套出1600-1800亿人民币左右的纯利润，并且用这笔钱分红。
　　这些分红，加上未来被渣成药渣后的腾讯残余的市值，也足够那些在腾讯市值低于400亿美元以前入市的股东保本并且小赚一笔了——而腾讯的市值破400亿美元这根线，是发生在2008年。
　　也就是说，马化腾这一番做法，也算是对得起股东了，凡是08年以前进场投资腾讯的人，他们投的钱好歹能跑赢外面理财产品的利率。而且越早进场的股东赚得越多，以MIH为例，作为2001年互联网泡沫期进场抄底的公司，MIH的投资回报率依然可以有130多倍，其余04年腾讯上市港股之前进来的股东，也能有累计20-30倍的好处，04年以后到08年的股东，回报率分别在2-6倍。
　　至于09年进场的，只能算是保本，但几乎没赚，或者说赚头还不如去之券商那儿买基金。
　　2010、2011年高位进场给腾讯投钱的人，只能说是他们该死了，他们砸进来的钱，会亏损掉好几成。
　　腾讯早期股东的利益，好歹是被保全了下来。至于经历了过山车之后，能不能学习大黄易的丁老板一样，做一个“小而美”的公司，就看马化腾的造化了。
　　可惜，估计马化腾没有丁老板的逼格。


第七十四章 城隍山上看火烧
　　接风酒会上，顾莫杰和一帮哥们儿聊完腾讯的话题之后，他自个儿抽空看了一下《福布斯》和《财富》这几个杂志对他去年的评价——这些东西是他在京城开会的时候出炉的，但他当时并没有时间去看，也没让手下人给他弄。
　　略微扫了几眼，顾莫杰心中就只剩一个结论：唉，树大招风啊。
　　……
　　互联网产业界有一条约定俗成的定律，叫做梅特卡夫法则。
　　这条法则是3COM公司创始人罗伯特·梅特卡夫提出的，相信很多人都知道：
　　一个网络产品的价值，是和网络上节点数量的平方成正比的。
　　这个判断虽然不敢说100%绝对精确，但大多数情况下是差不离的。而且诸如《华尔街日报》或者《财富》在评判互联网公司估值的时候，往往都会严格借用这个法则。
　　对于2011年的初音网络科技而言，年初时候财富给的估值是800亿美元。后来工银国际注资大约100亿美元，给初音网络科技提供了巨额的发展资金支持，又让初音成功并购吸收了中国市场以外亚洲其余国家最大的互联网社交公司NHN。这一系列发展完成后，按说初音网络科技的市值至少有1100亿美金。
　　可是，这个数字显然还没有把梅特卡夫法则带来的影响计算在内。
　　NHN的并入，起码让初音网络科技的价值网络节点数增长了20%。
　　所以，按照经典理论，《华尔街日报》的评论员文章认为根据2011年财报，初音网络科技的估值不应该简单加到1100亿美元，而是至少值1300亿美元。
　　也就是说，2011年一年里，初音网络科技的总市值提升了60%，而其中有四分之一的新股来自于工银国际和NHN系，所以初音网络科技原有旧股东的财产价值增幅达约是25%左右。
　　顾莫杰是通过初音集团的二级控股模式控制初音网络科技的，按照《华尔街日报》的算法，顾莫杰仅仅依靠初音网络科技的增值，2011年个人财产就增加了大约80亿美元。
　　《财富》和《福布斯》算得更细致，在其他不怎么出彩的领域也抠出了十几个亿的增长。
　　于是，2012年3月份拿到手的、基于2011年财报的全球富豪榜上，顾莫杰的个人财富从前一年的650多亿，变成了746亿。排名数从全球第9，冲到了全球第7。
　　1个投资界的前辈和1个石油界的前辈被他挤下去了。
　　目前排在他前面的6个人，还有比尔盖茨、墨西哥电信老板、股神巴菲特、甲骨文老板（这人还有很多别的投资，包括持有一部分谷歌母公司的股份），以及美孚等石油界的2个人。
　　顾莫杰甚至可以预测，再过一年，他前面还会掉下去3个人——斯喏登这张牌如今攥在他手上，今年是美国大选年，选出来之前绝对不可以引爆，但一旦选完之后奥黑马连任成功，斯喏登就可以第一时间引爆。
　　他从上面得到的消息，是国家有把握把引爆后的黑锅交给普沙皇去背。所以明年不管中间过程怎么运作，美国人肯定会崩击全球油价反俄。
　　所以，如今还在他前面的2个石油大亨，到时候资产价值会不战自溃，自动掉到连顾莫杰项背都看不见的地方去。
　　而甲骨文老板目前的总资产也只比顾莫杰多了没多少，两者差距不过十几亿美元，可谓伯仲之间，2012年顾莫杰躺着等增值估计都能干掉。
　　到时候，顾莫杰面前只剩下比尔盖茨、股神巴菲特和某墨西哥电信大亨这3个900亿和800亿美元量级的人。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接风宴么，说破天也玩不出什么花来。那天顾莫杰喝多了之后，回家好好歇息了两天，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初音集团自从去年11月顾莫杰定下调子之后，这半年里可谓是一直坚持走“自己做平台，铺在那儿等别人来连接，等各行各业的新锐创业者把初音作为平台、作为工具，由初音配合他们创业”的路数。
　　很多小事儿不用顾莫杰去管，倒也井井有条。
　　去年很多阿里系走“初级互联网+”路线创业的O2O圈、原始互联网金融圈企业，在碰得头破血流破产之后，导致了同行们纷纷开始反思，改走初音系的路线，重走创业路。
　　顾莫杰定下的主基调，越来越被圈子里的人奉为圭臬，公信力也越来越高。
　　阿里系坚持的路线，是阿里吃大股，阿里占主导地位，吸收各行各业传统产业的人才和资源来配合阿里。
　　初音系坚持的路线，是原始创业团队持大股，甚至已经成型的传统产业团体持大股，进行渐进式“触网改造”。
　　阿里系的“O2O化”、“线下产业触网化”改造，是颠覆性，破坏性的创新。
　　初音系的同类改造，却是渐进式的，不图谋彻底颠覆本领域传统格局的——初音只致力于做那些本领域原有巨头在不借助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工具时，做不了的事情。而不会谋求进一步垄断，连人家本来就已经做得好好的事情都去插手、抢过来。
　　打个比方，阿里改造了滴滴，然后再2011年的调整扩张后，2012年终于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补贴烧钱扩张用户的阶段。
　　只不过，因为本时空没有双马大战，所以补贴力度比较小，没人和马云攀比烧钱。
　　但是这种烧钱的存在，目的是彻底挤占出行市场，连目前已经成熟的租车和出租车市场也要做。
　　初音方面，到了2012年年初，也投了一个出行平台，算是顺应潮流。但是初音的投资力度小得多，也不会攻击性地烧钱。只专注于做顺风车、拼车、临时紧急加钱叫车这种互联网大数据工具出现以前，根本没法做也不存在的生意，真正着力于解决“互联网+”技术出现以前，用户真正感到隐痛点的生意，以便民为唯一宗旨。
　　因为没有补贴硬抢，初音的打车软件用户量不高，但用户体验确实很好。
　　初音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开车用户征信大数据的搜集上，通过反复优化的权重算法，判断一个驾驶员有没有不良驾驶记录、有没有对临时拼车的女乘客产生人身威胁的可能，颜控司机准入。优化叫车匹配程序，确保真有很紧急的事情的人只要加钱，就可以最快速度叫到车。
　　短短两三个月下来，初音投资的叫车平台虽然用户规模只有已经烧了很久钱的滴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用过的人都说这货叫到车的速度快，拼单效率高，而且从来没有人身侵害投诉，没有对女乘客非礼的投诉。
　　全国各大城市的出租车公司，对初音系投资的平台态度也因此非常友善。
　　说白了，顾莫杰不图这种东西赚大钱，他只是希望不要无谓地树敌，更不要做那种不做大蛋糕、之和对手在现有蛋糕盒子里抢着切蛋糕的蝇营狗苟事情。
　　当然了，也不是说马云就蝇营狗苟了，只不过是顾莫杰如今已经有了足够躺着赢的身价体量，自然可以做得相对更加包容、稳健，而不必担心大股东的质疑。
　　打车市场是如此，外卖市场也是如此。马云在滴滴打车充分帮助支付宝移动化之后，盯上了依靠饿了么深化支付宝被移动支付频次这一目标。
　　然后，外卖市场不出预料的成为了国内第二个开始亏钱烧钱补贴的O2O支付领域。
　　顾莫杰依然没有跟进补贴，只是静静地利用初音钱包已有的体量，投资了一个帮助用户优化订餐时间和到店消费时间的小APP。
　　不过，外卖领域好歹有第三方杀进来，搅乱了局面，也让打车市场上没能出现的补贴大战，在这里出现了。
　　杀进来的，是百度家的李老板，李老板发现百度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终于落后了，本来就惴惴不安，原本见初音已经腾出手，满以为初音有可能跟风阿里搞补贴大战，谁知顾莫杰却没有动手。
　　要是有三方厮杀洗用户的话，李老板还下不定决心烧钱，怕投入大产出小。而顾莫杰在打车领域的收敛，让李老板彻底看清了顾莫杰的套路。然后等到外卖市场的机会来了之后，李老板毫不犹豫地掏出百来亿人民币的现金，准备博一下O2O。
　　百度外卖以百度自营的模式建立了起来，补贴力度一点不输于饿了么，百度钱包这个姗姗来迟的产品，终于在微信钱包走下坡路之后，试图进场抢夺一下国内第三钱包产品的地位。
　　盲目瞎打的混战，在2012年的2季度如火如荼展开了，无数外卖和打车的乱象开始出现：
　　比如出租车司机有用A打车软件接单，接了之后又用B打车软件诸如滴滴之类的东西重新刷一遍，就因为滴滴只给了钱上的补贴，但是接单时的客户筛选效率不如另一个算法更优异的APP。
　　又或者是女乘客听说了N多滴滴打车拼车女性被侵害非礼的例子，不相信滴滴的安全性，选择用初音叫到信用数据良好的男司机后，再让男司机用滴滴正式接单刷补贴。
　　外卖领域的乱象更是层出不穷。无数明明是堂食的食客，也知道APP外卖有折扣，在店里当面按外卖付。老马和李老板发现这些乱象之后，只得强行检测用户GPS定位，屏蔽掉那些“食客和店主肉体的地理位置重合”的刷单，搞得用户体验恶劣了不少。
　　但是哪怕这一招也没什么卵用，因为很快堂食的食客选择了出门之前点单，然后用和老板约定俗成的隐语备注，让老板直接点了发货但别送，食客会亲自上门吃。至于刷单所需的配送费，老板们马上联络了自家无业的亲戚，拉一个作为僵尸号配送员，专门处理这种单子。
　　金钱在疯狂的燃烧，不肯触网的传统用户很快陷入了“不用智能手机都打不到车、不用智能手机都点不到外卖”的境地。中国的移动互联网普及率在2012年进入了比前一年更疯狂的扩张。
　　初音在这个阶段烧钱是最少的，就这么有节制地看着同行把整个中国互联网圈子做大。
　　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收割者。


第七十五章 血流干了才想到爷
　　2012年3月份那几波会议带来的后续产业界洗牌效应还有很多。
　　在中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可不是白说的。也幸亏顾莫杰好歹在政府关系维护上做到了不好不坏，中规中矩，才没在这一波群魔乱舞中被兆家人收割。
　　比如，3月份开会之后，IT产业界的圈子里，一家前些年名不见经传的视频产业公司，居然异军突起，瞎扯了个狗屁不通的概念“生态化反”，然后就讲故事一路撸了500来亿人民币的热钱投资。仗着今年开会时各项经济改革的头口水优势，重金连连拿下许多原本限制经营行业的许可证、牌照。
　　比如移动通讯的虚拟运营商啦，比如民资独资进入卫星电视台领域的经营权限啦……然后又顺手干掉几家网民平时盗版小H片的平台，送几个盗版商坐坐牢显示一下肌肉——这点上顾莫杰倒是对这个暴发户的所作所为挺看好的，简直是帮着全行业想做不敢做的大佬当出头鸟了。
　　然后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就靠着拿了很多“中国第一个拿到XX牌照的互联网企业”、“中国XXX领域供应链全环节生态完整度最高的互联网企业”之类的名头讲故事，硬生生掰出一个200来亿美金的公司市值。（投进去的钱是500多亿人民币，相当于几个月之内市值为投资额的3倍。故事已经算讲得挺成功的了）
　　除了讲故事刷市值的大佬之外，一些跟着上面人做地产进京的地产界大亨也开始进军和互联网相关的文创内容产业。比如某对港股市场地产公司市值估价普遍不满的大佬，就谋求今年在港股退市，然后明年回大陆的A股市场重新上市。
　　鉴于国内对地产涨价狂潮的良好预期，同一家地产企业在A股上市的市值起码是港股上市的市值2.5倍，所以就相当于这一波退市上市动作完成后，这位地产富豪的纸面财富就会直接涨到现在的2.5倍。
　　按照这个估计，那家伙在完成这波动作后，至少可以成为国内排名前3的富豪，甚至是仅次于顾莫杰，排名第二。
　　那位富豪的公子也开始高调在各种产业界圈子的会议上路面，成为了腾讯围脖上最后最大的大V，被无数女人喊为老公。
　　从龙拥立之功，从来都是可以换来无数赏赐。但背后的鲜血也是鲜为人知。
　　比如那位即将资产增值到2.5倍的地产大佬，曾经就有一位和他在同一座城市经营地产，在同一座城市经营甲A球队的竞争对手老板，恰巧战队站错了反面，过几年就会死在监狱里。而且死前最后一次出庭作证时，那减肥效果不要太成功。
　　这种污秽，顾莫杰这种新经济界的人士是一点都不想沾。看着这种他创业九年从未见过的乱象，他只想躲远一点静一静。
　　地产这种必须勾结官府才能做的生意，还是一辈子不去碰的好。
　　整个2012年2季度，初音集团表现出来的经营姿态就是：
　　看，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太平洋达铁路，初音已经为大家修好了！在纽约芝加哥混不下去的野心家可以直接坐火车来旧金山了！金矿就在大家眼前快去挖吧！
　　但是咱初音集团是不会亲自下井淘金的！咱就站在矿山门口卖锄头和牛仔裤，从每个淘金客身上赚点小钱就好了！咱很低调的！
　　与初音的安静相对的，是从龙功臣们的按捺不住、疯狂跑马圈地。
　　补贴，烧钱；没做好准备就胡乱进场；
　　疯狂融资讲故事；
　　创业团队刚拿到风投的TC，就许诺回扣给风投派来的风险评估师，许以“一旦每融到100万美金，就给你2万好处费”，换取风险评估师铤而走险。
　　A轮投资者和创业团队联合起来骗B轮投资者，A轮B轮投资者再联合起来骗C轮和更后面的投资者……
　　2012年，移动互联网的扩张速度到了一个很夸张的程度，很多原先没想到要用移动互联网、用智能手机去做的事情，都被一个个故事勾勒出来了，然后也不管超前用户实际需求多远，硬邦邦就冲上去。
　　疯狂扩张的同时，风险和坏账急剧飙升，数以百计融资过千万的初创企业厮混了没多久就倒了，融资过亿的也死了几十家——很多都是2011年下半年开始预热进场的，或者是热钱资本买了曾经在圈内有过几年历史的旧互联网小公司壳子，然后疯狂注资做大的。
　　到后来，连马云和李老板都看得怕了。
　　“补贴可以烧高市值”这个“真理”被发现之后，新朝的兆家人资本，何至于疯狂到这种程度？
　　不会最后烧出事情来，弄得整个行业都和2000-2001年那样泡沫崩一次吧？
　　需要大佬出来喊喊话，号召一下大家降降温才好。
　　这时候他们才想到了一直在那里闷声卖牛仔裤的顾莫杰。
　　马云在6月底的时候，登门拜访了一次顾莫杰，开诚布公地说：“阿杰，这事儿这么搞下去肯定要出事。我和小李那是烧钱烧得手滑了，收不住了。圈子里这种状态，你可得站出来说两句。”
　　面对马云的试探，顾莫杰只笑笑：“我？我出面有毛用，初音现在的盘面这么大，我发声说号召大家良性竞争、理智烧钱，大家还以为我嫉妒后面的新人追得快呢。”
　　“怎么会！你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我和老李还信不过么！你要是想恶性竞争，早就烧钱了，肯定能烧的比我们还多。现在这局面，只有你出面才镇得住了。”
　　马云这话也不算假话，毕竟烧钱大战提前了两年多爆发，而历史上阿里集团要到2014年才会在纳斯达克IPO，如今阿里没有上市，也就没拿到历史上2014年那笔高达250亿美金的热钱。
　　少了250亿美元现金流，阿里在烧钱大战当中也是很紧巴的，和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百度混战了几轮，就觉得应该坐下来谈谈瓜分市场的问题了。
　　这时候，如果顾莫杰这样的大佬能发声，公平地呼吁大家冷静，说不定都还能听得进去。
　　与此同时，马云对阿里的布局也明显比历史同期提前了。
　　本来，因为顾莫杰这个蝴蝶因素的存在，顾莫杰在发展早期一度采取了联合三巨头中最弱的阿里对抗腾讯，所以阿里的发展速度本来就被顾莫杰带挈着加速了一年多左右。
　　这些因素综合作用之下，马云决定运作阿里在2012年底，12月份的时候，登录纳斯达克IPO，融些热钱来扩大经营。不过因为融资提前了，阿里的市值也没有达到历史高位，估计这一把IPO肯定是融不到250亿美元，能融200-220亿就不错了。
　　阿里得以提前IPO的另一大因素，是FACEBOOK也被顾莫杰逼得提前IPO。
　　在纳斯达克这种地方，IPO的节奏很重要，比如平行时空2014年阿里IPO后，其实第四季度美股市场上还有好几个互联网新兴巨头IPO，但那些公司最终实际IPO融到的钱都远远低于此前的机构预估，甚至有直接跌破发行价、害得承销券商直接蒙受巨额损失的。
　　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些企业上市时间没选好，跟在了阿里这种巨头屁股后头，结果阿里一把把市面上的热钱几乎吸干，后面来的公司就像面对一个刚刚射完硬不起来的资本市场，欲哭无泪了。
　　在纳斯达克，200亿融资规模级别的IPO，一年一起就差不多了。如果没有顾莫杰的话，本来2012年这一票大的机会是扎克伯格占了，老马也就没空挡插入。如今扎克伯格被顾莫杰往前赶了一年，赶到2011年，2012年这个热钱空挡恰好机缘巧合留给阿里了。
　　……
　　把所有关窍想清楚，顾莫杰也不为已甚：“这事儿，你和老李真的已经沟通过了？”
　　马云对此直接拍胸脯：“沟通过了，他说了，相信你会有公道的说法，给投资市场降降温就好。”
　　顾莫杰最后斟酌了下：“可是，我突然无缘无故发表声明什么的，是不是太突兀了？”
　　马云：“没事儿，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四月份开完会的时候见过齐大，他说新朝新气象，让工信部筹办‘世界互联网大会’，就摆在乌镇，估计是下半年暑期的当口，会邀请国际各路嘉宾，到时候你准备个讲话，给大家降降温的那种，就好了。现在各路不知哪里拿了点钱的就进移动互联网圈子搅局瞎搞，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样啊，那我准备准备，到时候再说吧。”顾莫杰算是答应了，不卑不亢送走了马云。
　　烧钱，不是这么个烧法，是该给大家降降温，顺便教一下做人了。
　　他也完全可以理解马云和李老板请他出面降温的动机：并不是马云和李老板不想在移动支付领域分个你死我活了。而是如今局面太乱，要是给圈外人一个印象，以为到了补贴时代，只要有几块破钱，随便什么没技术的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来互联网圈子李撒野，那损失的可就是全体互联网人的逼格了。
　　中国互联网人的逼格，就是顾莫杰的逼格，他怎么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呢？


第七十六章 要躺着等人来加
　　没人知道这小半年里顾总和他的初音究竟在忙些啥，转眼就到了暑假将尽时分。
　　不过，即使没人知道初音这半年的主攻目标是啥，初音网络科技和初音娱乐的各项数据却非常好看：
　　不但“初见”的用户增量非常喜人，继续趁着全国每年新增八千万网民的红利暴涨，中国多一个网民“初见”就多一个用户，原先已经是网民、还没来得及用初见的犄角旮旯余孽，也纷纷扫进网里一网打尽。
　　日韩市场上，随着去年对NHN的全系列整合，2012年全年估计会新增700万韩国人和1300万日本人用初见/LINE。再加上东南亚已经如入无人之境的市场。
　　估计整个2012年，“初见”类产品在整个东亚和东南亚市场的新增用户，会达到恐怖的2亿人左右。
　　初音内部认为这种增长势头至少可以保持3年。
　　另外基于中国电商和外贸协作的“走出去”、中国近年来对外资的使用趋势从纯粹的“接受外资在华投资”变成“华资在外投资”，大量对华合作的外企人员开始习惯使用“初见”作为工作沟通软件——尤其是在缺乏本土化IM软件的欧洲和北非市场。
　　也就FACEBOOK家的WhatApp可以不相伯仲地在性能和体验上抵挡住“初见”。
　　微软的SKYPE已经和其前辈MSN一样，即将走上末路，谁让微软从来不知道用户体验为何物呢。比尔盖茨手下的工程师，根本不会为了让用户简化操作而费心，这已经是微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从娘胎里带出来就没改掉过。
　　而且，初音集团所取得的成就，更难得的一点在于：在其用户数疯狂扩张的同时，其用户粘性、日均占用用户时间与日均消费金额，也在一起稳步上涨。
　　腾讯家的客均消费单价自然也在增长，但是腾讯的套利是建立在腾讯的品牌价值不断燃烧缩水、用户规模不断神憎鬼厌衰退的前提之下的。像初音这样用户增速也越来越快、用户消费金额也越来越快的模式，实在是普天之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别人是烧钱烧钱再烧钱，吃相难看拼点小生意。初音是躺着等送钱，比东床袒腹的王羲之还淡定。
　　初音肯定动用了什么隐性的大杀器。最可怕的是，世人竟然不知道这个杀器究竟是什么。
　　当真是杀人于无形。
　　从三月齐大践祚以来，算来已有半年，初秋凉爽时分，首届“国际互联网大会”在钱江乌镇如期召开。
　　因为是第一届，为了显示“国际”性，这场大会请了非常多的国际大佬，不仅有企业界的巨头，也有学界的泰斗，包括那些二十年前缔造互联网的互联网之父们。
　　顾莫杰和马云、李老板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大会一共三天议程，第一天的企业家代表开场讲话是李老板讲的，还有齐大亲自坐镇说了些勉励各路企业家的话，自然全部人都要捧场。
　　然后是一整天的学术界泰斗谈古论今，展望一下未来，说的都比较务虚，无非是帮大家打开脑洞。
　　但真要说这些讲话对眼下产业界人士有什么马上可以用的启发，毫无疑问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开始，轮到各路企业家晒干货或者讲故事为自己造势了。这才是与会者关注度最高的环节。
　　早上开讲的是老马，中间夹杂了一堆没那么大牌的百亿美元级小咖，包括午饭后安排的马化腾。
　　和一年多以前相比，马化腾看上去双颊都凹陷下去了，可见这一年多被各路投资银行抛弃的日子有多不好过。不过马化腾讲话的时候还是竭尽全力维持住了腾讯的面子，把公司形象塑造成“我们有信心做好一个既稳住盘面，又做足利润的大而美公司”。
　　最后下午4点收场那个时间短，被留给了顾莫杰。
　　他上台的一瞬间，就HOLD住了全场的注意力。因为在他身上，这一年有太多不解之谜了。
　　……
　　“各位创业者朋友，大家好，就不说客套话了。对了——我有几分钟时间？”
　　顾莫杰穿得很随便，一身的地摊货，走上台说了没两句，都没摆弄完麦克风，突然想到个问题，直接就问主持人。
　　这就很尴尬了。
　　主持人心中几乎有草泥马奔腾而过：你这厮要不要装逼装得这么随性啊！齐大都是掐着表念稿的啊！
　　但是又不能不回答。
　　“那个……原定是半小时，不过顾总您是今天最后一场……”
　　主持人只能说到这儿了。
　　“OK，那这样吧——4点半准时提醒大家，如果到时候超时了，忙的人可以自行散会，不忙的就留下来听我逼逼完。”
　　顾莫杰很爽快地把主持人的尴尬大包大揽过来了。
　　“知道大家对初音这半年的成长效率很好奇。对初音为什么没有介入阿里、百度之间的补贴大战更好奇。这些一会儿我都会讲到，但是怕大家听不明白，只好先讲几个故事。首先要澄清一点，这两年互联网圈子里有个不好的氛围：很多灌鸡汤的财经专栏作家喜欢伪造‘顾莫杰语录’。很多话明明不是我说的，是那些财经写手自己捏造的，非要说是我说的，好增加公信力、增加他们的销量、阅读量。对于这种行为，我只能说：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莫杰这句话刚落地，满场顿时轰然大小，有些人还纷纷看向吴某波罗某宇罗某浩宋某兵之类的人，联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好了，刚才因为大家都困了，说两句笑话提提神。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阿里和百度在O2O和其他‘移动支付新场景’的投资上，确实杀得比较惨烈，也闹出一些不好的案例。我听有些人在抱怨，说这些泥沙俱下的过激投资，都是我私下场合里的一句话引起的，那句话，叫做‘2012年会是互联网+的一年’。
　　天地良心啊，我顾莫杰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可能是去年某几次初音内部会议，或者别的圈子里朋友非公开喝酒的时候，我强调过移动支付时代的‘互联网+’趋势，但是我绝对没用前面这句完整的话表述过好不！
　　要说因为我的表述不当，就让中国的互联网界有几百亿资金投到了还不成熟的市场，乱投乱花，这个锅我是不背的。”
　　说到这里，顾莫杰沉痛的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忍，说不下去，还停顿下来摘下眼镜，掏出眼镜布仔仔细细擦了擦，把满堂宾客晾着反省半分钟。
　　“说几个‘互联网+’的恶果吧。马哥，能麻烦你现身说法回答几个数据么，来，主持人，请给马哥一个话筒。”
　　顾莫杰重新开腔，然后一个眼神挑过去，主持人就乖乖拿了个话筒递给了马云。马云也知道顾莫杰是拿他开个善意的玩笑，都是劝世良言，并不以为意。
　　“马哥，我们知道，阿里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为了拓展支付场景，实现阿里的‘互联网+’，想了很多商业模式创新，把很多几年前没法用电商渠道卖的东西，都搬到了电商平台上来——能举出两个最有代表性的行业例子么？”
　　马云枭雄般自嘲，就像曹操一样无所谓：“行，我就说说，去年投得最多的电商内容创新，是在生鲜配送和烘培预定团购这两个版块上。”
　　顾莫杰和双簧一样捧哏：“一共投了多少钱？大概多少项目？”
　　马云想都没想：“生鲜到现在为止累计对外投了20多亿，8个项目；烘焙投了7亿多，5个项目。天猫自营的喵生鲜还没算进去。”
　　“都赔了么？”
　　“赔了，除了喵生鲜，都失败了，资金烧完，还没起色，损失了27个亿。”马云也很磊落，说这些话一点都不犹豫，眼都不眨一下。
　　赔了就是陪了。
　　这些话，平时马云是不说的，何况这些崩盘都是发生在2012年年内的，有些最近的案子甚至发生距今还不满意个月。马云要是硬撑着不承认的话，外行人到年底之前都不一定知道真相。
　　但是马云就是承认了。
　　“谢谢马哥，这么坦诚。好，后面的失败原因，我就不问马哥了，我帮他说。我说的不一定全面，但是有很多干货。
　　阿里做生鲜花了20亿，主要的钱是赔在什么上面？据说是供应链管理、物流管理。喵生鲜和其他生鲜电商的团队，都是从哪里引过来的？是从做其他品类产品的电商频道转行过来的团队，改做生鲜电商。
　　然后呢？团队不懂生鲜进货的保质期管理、不知道生鲜该一次屯多少货才不至于消费者下单了不够发，也不至于屯太多烂在仓库里。20亿资金，8家生鲜电商，第一年下海，都是这一个死法。
　　喵生鲜也亏，但是这个是马哥亲生的，所以多拿了两轮融资撑着，最后马哥想通了，找苏宁系的商超资源，挖了一个在生鲜品类懂行的团队过来管理，总算情况好一点。
　　烘焙，按说这个东西保质期比生鲜长，但是也亏。
　　一开始很多人创业的时候想得很好：烘焙这种东西，到店临时起意购买，太浪费；蛋糕烤多了卖不出去，凉了，浪费了；烤少了，消费者要排队。不如提前一天预购，知道第二天要烤多少，就按照这个数量烤多少。
　　这样一来，既省了成本，还把一个原先没有电商化的品类电商了。
　　想法这么好，最后是怎么死的呢——”
　　顾莫杰拖了一个长音，下面的听众一个个伸着脖子，等待着他的答案。
　　生鲜的死法，大多数人其实还可以想象。烘焙这个更细分的原先非电商品类，为什么会在电商化过程中死掉，那些人是真想不通。


第七十七章 真名士自风流
　　面对一群伸长了脖子像鹅一样的听众，顾莫杰也不打算吊人胃口，直接就往下倾倒干货。
　　“想不通？好，我告诉大家。马哥这7亿亏光之后，换来了一句教训：等哪天隔着电脑或者手机显示屏，能够传过来香味，再来谈烘焙电商化吧。
　　为什么这么简单一条道理，从别的品类转行过来的电商精英团队，要亏7个亿才想到？如果他们当中，哪怕有一个人，进过一流烘焙连锁的厨房考察过，这种错误还会犯么？
　　不瞒大家说，我虽然是亚洲首富，但我很下里巴人的。我亲自进过一些市场做得比较好的连锁烘焙品牌厨房，比如米旗。
　　我亲眼见过烘焙师每天开工前先把一锅秘制配方的奶酪和稀奶油混合物，放在电炉上加热沸腾。锅子就放在通向沿街的通风管口子上，管子里的排风扇一直在扇。
　　奶油和奶酪的混合香从通风管往大街上呜呜的吹，隔着老远，至少是走进店门半径二三十米，就能闻到。
　　我亲口问过米旗的烘焙师：这样一锅秘制奶油沸一天，要浪费上百块钱的物料，还要耗电——但是，烧一锅这样的奶油，效果绝对比花同样多的钱在门口做更大的灯箱、网上打更多广告要好得多！
　　他们亲自做过对比试验，如果撤掉这一锅奶油，每天进店的客人数量就要减少七成——就是说，有七成走进店里的客人，原本是没有购买欲望的，是闷头赶路的，是路过打酱油的。但是哪怕闷头赶路，什么视觉冲击的广告都看不到，被路过店门口时的奶油香逼进肺里，大脑就控制不了腿了，不知道怎么就走进店了，不知不觉就买了。
　　那些从其他品类电商转行来做‘烘焙电商’的人，他们懂电商么？肯定懂。他们懂烘焙么？目前看来是不懂。
　　这种人做出来的‘预定团购烘焙电商’，还有资格叫烘焙电商么？不，在消费者眼里，这不叫烘焙，这只是一个搬到网上的联华超市成品面包店。
　　香味都传不过去，还有脸叫烘焙？
　　这就涉及到我们投项目和寻找风口时的一个重要判断——在移动互联网，在泛电商化发展到今天这种节骨眼上，新的互联网商业模式创新，究竟应该以谁为主导？
　　烘焙电商只是一个很微小的例子，这个生意原先是不存在的；所以在2012年之前，世界上不可能有同时懂‘烘焙电商’全部要素的人才。
　　这时候，每一个进入这个行业的人才，都注定是从其他临近相似的行业转职过来的。
　　面对这种转职的时候，我们投资方应该更侧重哪一方面的才能？是用懂电商不懂烘焙的人主导、然后找个懂烘焙的人配合他、辅佐他；还是用一个懂烘焙不懂电商的人主导、然后找个懂电商的人配合他、辅佐他？”
　　顾莫杰这个问题，问得振聋发聩，也恰恰打到了如今“支付情景泛滥化”风口的痛点上。
　　是啊！应该让哪类人才主导？才不会走弯路？
　　被顾莫杰的例子一问，有些人顿时就动摇了。
　　但是也有人觉得顾莫杰是在说大话，认为他举的生鲜和烘焙这些例子太极端了。
　　“好，我知道大家还不够相信，我再讲一个故事，不讲时事。”顾莫杰并不气馁，随口就扯到了别处。
　　“假设，今天我们穿越回3000年前。”
　　这个开头太玄幻，衣冠楚楚的投资人统统都被震住了。
　　握草！这是亚洲首富该说出来的话？
　　幸好，后面一句顾莫杰硬生生就圆回来了，没闹出“游泳教练”型的笑话。
　　“我们知道，石器时代是没有剑的，剑刃太薄，没有延展性和韧性的石头，根本没法打造成剑。但是石器时代有石戈石矛，这些武器要求比较粗糙，石头也能做。然后，青铜时代来了，戈矛从石头进化成青铜的。到了3000年前，铸造青铜器的匠人某一天灵光一闪，铸出了世界上第一柄剑，青铜剑——请问，这时候应该让什么人转职过来，当世界上第一个剑客？是从铸铜工匠里转职，还是从使用戈矛的武士中转职？”
　　满场肃然，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哲理性。
　　而且持两种观点的人都有。
　　但是有了顾莫杰之前烘焙那个例子的惨败经验，似乎应该回答“用戈矛武士转职做剑客”更加政治正确？更加显得自己商业逻辑敏锐？
　　幸好，顾莫杰并不是要为难大家，或者看大家答错的笑话。他仅仅停了十几秒钟让大家思考，立刻就自己报答案了。
　　“大家不必纠结，我认为世界上第一个剑客，当然应该是先从铜匠转职过来的——因为剑是铜匠打造的、‘定义’的，只有铜匠最熟悉剑的物理特性，这时候由铜匠先示范性地使用一段时间，才能更好地告诉世人剑该怎么用，也便于铜匠发现锻造中的明显缺陷，改良剑这种武器。
　　如果世界上第一把剑就直接交给一个用戈的武士，下场只有一个——武士拿到剑就像用戈一样猛力挥砍，然后一剑下去就断了。
　　但是，一旦剑从铜匠铺子里的试验品，变成可以量产对外销售的兵器，这时候剑客还应该从铜匠当中转职么？当然不是了！这时候应该从戈矛武士当中找人来当剑客。因为武士才有更强壮的体魄，更成体系的技击招数。
　　这样的例子，历史上还有很多。
　　在上个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结束之前，那时候美国的好莱坞还没有崛起，好莱坞式的商业电影还处在萌芽状态，电影技术也不成熟，默片、有声片的争夺都没有完成。
　　那时候的好莱坞电影，采用的是什么模式？‘制片人负责制’。因为制片人什么都懂一点，摄影，录音，灯光，道具，都懂一点。他更知道某些东西技术上能不能实现，从而会对电影的表现内容作出取舍，确保电影首先能够拍完，成功上院线。
　　但是电影技术成熟之后呢？
　　1935年，伟大的杰斯·拉斯基创立了派拉蒙影业，他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他从派拉蒙开始，把整个好莱坞成功转型到了‘导演负责制’轨道上。拉斯基先生认为导演才该是一部片子要拍成啥样的最终拍板人。
　　为什么制片人责任制会变成导演责任制？因为电影技术相对发达了，导演任性一下，艺术要求高一点，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儿技术上没法实现’而导致电影烂尾。
　　导演比制片人更倾向于电影要表达的艺术内涵和神髓。所以当技术不再是制约电影能不能拍出来的主要瓶颈之后，艺术的担纲者成了电影责任的一把手。
　　这是一个新兴行业向成熟行业转化的过程，是一个技术第一性行业向艺术第一性行业转化的过程。
　　互联网世界发展的前十几年，一切在摸索，大家很原始，让搞技术的担任一把手，可以让公司走得快——微软这种程序员出身的人当CEO的公司，在此前一直盘踞世界第一软件巨头，就是那个时代的证明。
　　但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走到移动互联网时代了，看到人工智能的越来越多应用了。如今的互联网技术在和日常千万行业交融的时候，还应该以技术为主导么？我觉得不应该。
　　这就是为什么程序员思维当一把手的，比如微软公司，即将在后面几年被我超越的原因。看看他们做的MSN和SKYPE那种丝毫不懂得怎么样让用户少按几个按键的糟糕人机交互体验，就知道程序员责任制的公司要完蛋了。
　　当然了，互联网上拥有壁垒的核心技术有没有门槛？当然有，比如初音的人工智能助手，我们的大数据分析服务，我们的云计算服务，都有门槛。初音不做的话，这个世界上估计没人能做。
　　但是，你们需要用这个东西，难道就非要亲自做？我们初音已经放低身段，把这些服务打包好了、非常亲切地明码标价摆出来卖了。需要用到这种服务来创业的人，随便买就是了——曾经的戈矛武士转职做剑客，难道还要亲自掌握铸剑的技术不成？不！找铜匠买一把不就是了！
　　所以，我们不会仗着自己手上有个军火库，造了五千把剑，就自满意得觉得应该亲自招募五千个戈矛武士来当剑客打工。不不不，我们喜欢躺在那里，等希望转职的人自己零售买走我们的剑。
　　‘互联网+’这个词，我在去年某些特殊场合偶尔提到一句，提错了么？没有，正如铜匠刚刚造出剑，是应该去‘互联网+’，找人实验。这时候，互联网是主动的，被加的那个行业是被动的。
　　但是，现在‘互联网+’的时间节点和风口已经过去了，我们要的是‘+互联网’，各行各业千行万业他们是主动的，他们需要互联网服务来扩大他们的生意，就像他们需要有空气来呼吸一样——那就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好了。
　　我看在座的还有不少美女创业者，我多说一句。我这人喜欢被动，喜欢受。初音平台那么多细致的互联网服务，就躺在那儿，等着做内容的、做自媒体的、做定制的、做曾经没有电商化的生意而你想把它电商化的，等着一切创业者，来上它呢。”
　　沃勒个去！
　　拜托大哥这个是全世界电视直播的有木有！
　　剪接都没法剪接的啊！
　　央媒来的主持人和摄影师都特么要抓狂了。
　　魂淡啊！让咱怎么交差啊！
　　但是，怎么好像听众的反应很吊？都打了鸡血一样？这个世界被玩坏了吗。
　　“痛快！”
　　“说得好啊！”
　　“握草！太给力了。姐回去就要上初音啊，坐莲都行啊！姐找到出路了。”
　　～！@#￥%&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嗯，好像已经四点半了，忙的人先散会吧，我要说的内容，精华都在这儿了，后面纯粹是答疑的瞎逼逼，没什么干货。诶？别不好意思啊，该闪的都闪吧。”


第七十八章 我说谁是救世主谁就是救世主
　　顾莫杰这番话一出，地球上对于“互联网+”和“+互联网”这两个概念孰为主、孰为次；孰为纲，孰为目可以说是再无争论。
　　一锤定音。
　　而且，他并不是霸道地给出一个铁口直断的结论，而是从历史的范畴高瞻远瞩：这两个概念，在人类互联网历史发展的某些阶段，是分别起主导作用的。
　　只不过“互联网+”概念主导的阶段，总长度不到2年，而且至今为止应该已经过去了，后面是“+互联网”的时代。
　　这也就给所有坚持“互联网+”概念的人和企业留足了面子，让大家更容易接受：没说你们过去错了，只是现在老一套已经不合时宜了，过气了。
　　“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汤禹之道于今世者，必为新圣笑矣。”
　　一股韩非的杀伐变革之风，扑面而来。
　　二马老李，佩奇小扎，盖茨库克，无有不服。
　　已经死了半年的乔布斯就更不用说了。
　　时间过了4点半，按说可以差不多散场收拾收拾，参加晚宴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会场，哪怕在顾莫杰主动提醒大家时间已经到了的情况下。
　　“顾总，下面能分享一下，初音集团这大半年来，是如何实现初音网络科技、初音娱乐这两家子公司在内容消费率和营收收入方面都快速暴涨的么？”
　　“对啊，后面就该说这个了吧，分享一下吧。”
　　从主持人，到台下重量级的嘉宾，纷纷把关注力集中在这一点上。
　　毕竟，这才是他们自今年以来对顾莫杰最好奇的一个点。
　　从去年，也就是2011年4季度开始，初音曾经的主要竞争对手腾讯，出现了营收收入和净利润的暴涨，每个季度相比于前一年的同比，动辄涨80%都算是轻的，今年年初甚至出现了100%多的暴涨。
　　初音集团其实今年也有比较大的营收、利润增长，只不过这根增长轨迹抬头的起点比腾讯晚了将近半年，大约是在2012年年初过完农历新年之后开始的。
　　但是这个势头起来之后，倒也一路稳健。公司在游戏、音乐、视频这些已经深耕的内容领域，外加初见平台上那些自媒体公众号的广告流量收入，普遍获得了比前一年同比60%以上的增长率。
　　这个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地方，也是他们今天来听顾莫杰逼逼的主因，犹如骨鲠在喉，不听不快。
　　顾莫杰对此先是谦虚了一下：“初音的增长很快么？才60%几啊，我们今年的用户规模比去年涨了三分之一都不止，60%多的营收增长，平坦到客均收入上，才一点点好吧。我记得在座有些同行，在用户数没有增长的时候，营收都能八成到翻倍地涨，那才叫牛逼吧，连我都佩服啊。”
　　握草！话能这么说么！
　　在座的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谁都知道他是在嘲讽马化腾，也知道腾讯在利润和营收数据上如今确实很漂亮。
　　问题是，这个能这么比么！
　　谁都知道，腾讯的利润暴涨是怎么来的，那是靠燃烧用户存量获得的啊。
　　打个比方。在腾讯需要争夺中国第一市场占有率的时候，他是不能用很多下作的、让用户体验恶劣的营销手段的。
　　比如，马化腾当然很希望打撸阿撸和毒奶粉CF的人越多越好。
　　理论上，推广这些游戏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呢？是给全国4亿QQ用户每天一登陆QQ，就弹一个QQ弹窗，配两句傻逼广告词：
　　“穿越火线激战等你！”
　　“英雄联盟号角吹响！”
　　假设他这么干之前，有1000万人试水、300万人充值入坑。那么这么丧心病狂弹窗之后，说不定可以涨到3000万人试水、800万人充值入坑。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腾讯在网游市场上的营收也就翻倍地往上窜了。
　　但是，天天弹窗是会让用户恶心的。
　　说不定，就有几千万QQ用户因为特别反感脑残网游，被你连弹一个月弹窗之后，连QQ都弃了，从此改用初见。
　　这是饮鸩止渴。是腾讯争夺严肃社交领域头把交椅失败之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套现离场之计，是马化腾背后的大股东恐慌想把钱落到实处的无奈之举。
　　这和初音能比么！
　　初音可是一点恶心用户体验的事情都没做，依然把营收增长到这么快的！
　　初音是兼顾了布局和赚钱！
　　从来都只有烧钱布局、烧局赚钱。
　　没听说过一边布局一边赚钱，还赚得这么溜的。
　　顾莫杰敷衍的回答，丝毫没有平息大家的好奇，反而更加来势汹汹了。
　　……
　　“好，大家静一静，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刚才那番话，无非是提醒大家注意，初音娱乐和初音网络科技这两家子公司，2012年的营收增长，主要还是用户规模扩大带来的，至少占到那60%增长中的35%。因为运营策略和技术进步带来的增长，不过只贡献了剩下的25%。我强调这一点，也是不希望大家太高看初音的技术创新的效果，免得到时候跟风了发现没那么强，反而来怪我藏私。”
　　顾莫杰的语气真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在客户数不变的情况下，客均消费单价提升25%，难道还少了不成？多少公司抢破头争着要达到这么美丽的数据而不可得呢！
　　“25%不嫌少了！快说吧！”下面阵阵起哄。
　　顾莫杰双手张开，虚扶压了一压，等大家安静下来，淡定地说道：“其实，初音网络科技和初音娱乐今年的发力点，也是老生常谈了，无非是人工智能在内容推送领域的进步。相信大家都用初见看公众号，用初音视频看短片。难道没有发现，今年以来初音系的内容平台，在揣测用户喜好方面，越来越精准了么？从我这边服务器端搜集到的大数据来看，推送内容被客户点击和消费的概率，至少比前一年提高了20%以上。”
　　众人一片安静。
　　就这个？
　　可是，“猜你喜欢”这种号称基于“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的推送算法，这种FEED流策略，不是都出现了2年多了么？
　　记得09年的时候，大家就纷纷开始试水这玩意儿，连腾讯的围脖都试过，只不过09年大家都在摸索期，只有初音初窥门径做出了有商业价值的算法和数据模型，其他公司至少到2010年才算是入门。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都是2012年了，这种模式早就没新意了啊。
　　顾莫杰居然说今年以来初音系内容消费的暴涨，是因为这招旧瓶新酒的招数？大家不能不怀疑，顾莫杰是不是藏私了。
　　“肯定是藏私了吧，真正的大杀器秘而不宣。”
　　“是啊是啊，唉，不过这种商业秘密，本来就不指望人家能说出来。人家吊咱胃口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人家牛逼呢，亚洲首富稍微一忽悠，屁颠屁颠都来听讲。”
　　轻微的骚动，持续了一两分钟，顾莫杰也不生气，表情淡定地在台上来回踱步等大家安静。
　　“说完了？我知道有人疑惑。但是大家可以自己回想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一年以来，你们看公众号，你们上初音视频，是不是客均驻留时间明显变长、内容消费量明显变多？这个数据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顾莫杰这句话一出，大家又是一阵搜肠刮肚，然后发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基于深度学习、机器学习的推送算法，已经弄了两年了，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又进步了一大截呢？”
　　这个问题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唉，一群无知的人，难不成内容推送算法是一朝一夕、研究过一次就一劳永逸的？扎克伯格从07年开始试探内容的FEED流算法优化都5年了，还不是投入越来越大、研究越来越深。”
　　一个听众坐在第一排，摇头吐槽，声音并不响亮，只有左右几个人听得见。
　　这个听众，自然是百度家的李老板了。
　　国内如今能够听得懂顾莫杰上面这番话关窍的大佬，也就剩李老板和马云了。
　　小马是听不懂的，因为腾讯在人工智能领域，一开始就走上了歧途。
　　台上的顾莫杰发威了：
　　“诸位，我觉得这个主题，我们今天有必要好好展开一下：看了刚才大家的反应，似乎有很多人觉得，内容推送算法的优化，已经差不多了，大数据的统计，也足够充分了。分析用户喜好这种事情，不可能做得更好——
　　我要在这里铁口直断，这句话完全是错的，而且掩盖了未来十年互联网世界发展的主流竞争方向。持有这种态度的公司，未来十年必死！
　　推送算法的优化，不仅远远没有到头，而且还将是下一个互联网时代最核心的竞争力，也是人类解决互联网自诞生以来那一刻起，就根深蒂固的盗版问题的唯一解药。是释放全人类内容创业动力和多样性的唯一解药。
　　甚至于，未来在这个算法上做到登峰造极的公司，会成为全人类所有导演、编剧、演员、作家、写手、音乐人、游戏设计师的救世主！会成为全球越来越多、未来有可能达到数亿规模的内容创业者的救世主！
　　今天，我们无论多么重视推送或者说FEED算法的人工智能程度，都是不为过的！”


第七十九章 天下无不亡之泡面
　　“扎克伯格这几年在干啥？他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这个问题，圈外人，或者说今年随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新杀进互联网圈的房产界狗大户们，估计多半是回答不出来的。
　　圈内淫浸多年、对人工智能和FEED有点了解的人，则多多少少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在大多数中国人眼里，或许是因为FACEBOOK被墙，大家用不上那玩意儿，所以对大洋彼岸的扎克伯格就有一个误解。
　　认为小扎不过是个和马化腾类型差不多的幸运儿，因为其所经营的产业恰好属于社交领域，符合病毒式传播的规律，符合“重度垂直领域内第一名至少可以占据80%的市场、而且这个领域连3家大型竞争对手都容不下”的特性，而把后来者纷纷挤死了。
　　这种认知进一步发展下去，就形成一种错觉：好像扎克伯格只是一开始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然后等最初两三年危险期过去、市值飞速扩张后，后面的日子他就躺着等人连，把公司滚滚做大。
　　这种认知是非常错误和有害的。
　　扎克伯格一开始虽然也做“山寨借鉴”别人创意的事情，但是程度上毕竟没腾讯那么多，而且做了几年之后，相对就收敛一些。
　　历史上FACEBOOK发展到08年之后，扎克伯格见局面稳住了，就越来越把精力投放到推送算法的优化上。因为那个时空没有顾莫杰的蝴蝶效应，各路大佬到09、10年才正式重视杰夫辛顿，正视深度学习，所以FACEBOOK在专注于推送算法时，一开始稍微走了一两年弯路，而后立刻全力扑到深度学习的路线上，每年砸钱几十亿美元用于这方面的研发。
　　一砸就是七八年，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FACEBOOK那些推送给用户的内容周边点缀的广告，也越来越符合用户的胃口、被点击和转化的概率也越来越高。导致后来FACEBOOK每年的广告收入都以一个非常夸张而健康的速度往上窜。
　　如今这个时空，因为顾莫杰的存在，让一切都更明朗，FACEBOOK方面自然也从08年开始，已经将全部推送优化的资源，都砸到了深度学习这条路子上。
　　一言以蔽之，扎克伯格并不是一个轻轻松松成功的人。他和谷歌的拉里佩奇，都是全人类最早几个重视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在商业应用上成功转化的人。
　　“把什么样的内容，放到你的客户登陆FACEBOOK或者INS之后，第一屏上可以看到的那几条仅有的推荐位上”。
　　这个问题，值得扎克伯格每年花十亿美元计的钱去优化。
　　很可惜的是，在没有顾莫杰的那个时空，中国的互联网大佬当中，一个都没有承担起在这个细分领域的探索责任。
　　马云探索了，但是仅限于向客户推送购物信息，他手上的大数据不够全。
　　李老板按说也能做，但是只能做到推送的1.0时代，到2.0时代，李老板的百度也无能为力——其最大的瓶颈，在于百度是三巨头当中唯一一个绝大多数用户都没有习惯登陆后再上她的应用。
　　马化腾手上有不逊于扎克伯格的数据资源，而且这些数据资源每一个都是和帐号绑定的。但这个民族败类却没有花钱做这个事情，还挤占住资源卡位不让其他中国人做这件事情。让华夏民族在这方面远远落后了。
　　直到2016年，人们才看到“渣浪”围脖开始摸索着走类似于FACEBOOK段数的FEED流算法路线。可惜，因为起步太晚，渣浪被那些体验不好的用户喷得狗血淋头，进展缓慢。
　　……
　　“顾总！你这种说法，太危言耸听了吧！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推送当然可以起到帮助用户从亿万无用信息中筛选出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但是现在国内的一线内容平台，也已经做了足够充分的客户偏好大数据搜集了，还要大家怎么做！”
　　“对啊！我们已经做的够多了。难道还要让机器人和真人一样细腻地揣摩七情六欲，去猜测用户的喜好么？用户喜欢的是主动、自主地找到他要的东西，不是被机器操纵着前进，那样是对人性的不尊重！”
　　“说得好！相比于虚头巴脑的猜测用户喜好，内容推送端更应该注重‘社交同好属性’、‘同好书单歌单’，让同类的人物以类聚，相互社交化推送内容，而不是指望人工智能！”
　　或许是顾莫杰一开始那段话过于铁口直断，过于嚣张跋扈，终究还是激起了很多人的反对意见。
　　顾莫杰冷眼看去，发声的几乎都是腾讯系的喉舌。
　　他站在台上冷笑一声，也不顾场合，说了句不太过分的话：“不要把消费者当傻瓜。中国人不会永远你告诉他用什么玩什么是有面子，他就觉得有面子的。等到大家觉醒的时候，社交引导喜好那一套就不管用了。”
　　不服的鼓噪甚嚣尘上，拼命冲击着顾莫杰唯“消费者本我论”的“歪理邪说”。
　　“但是现在还很好用！LV的包包火成那样，LV不好使了还有PRADA，管你动不动，普罗大众就觉得那东西跟风有面子！”
　　对此，顾莫杰并不打算去否认，他一点也懒得否认。
　　“是，眼下，社交引导用户喜好的成功率是挺高的。大多数人不愿意把注意力和研发成本投注到短期内难以看到明显效果的推送优化上。我完全理解。
　　但是，老马有句话，早上说过的，我特别欣赏——咱现在中国的生意人，做一件事情，今天做明天就想挣钱——这样的机会，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凭什么轮到你我？是你我比别人聪明，还是比别人努力？
　　这个世界上还缺聪明的人么？还缺努力的人么？如果一定要给成功者定一个最重要的要素，我认为是远见。我只有提前五年十年，觉得这门生意未来会火，我赶在别人没进场之前，先挖坑准备起来，静下心埋伏10年，等10年后消费者跳到我早就挖好的坑里来。
　　也许，我挖了坑之后，过了七八年，有同行发现我的判断是对的，也来挖坑了——但是对不起，位置最好的必经之路已经被我占了。
　　等到中国人普遍吃好喝好也不买房了，就像找点自己与他人不同的分别心、独立心的时候，再来想到做推送优化、揣摩客户的心思量身定做，已经晚了。”
　　顾莫杰的话，说到这儿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多言无益。
　　这涉及到两家公司对中国人人性的不同理解。
　　初音系的观点，偏向于鲁迅所说的“拿来主义”当中的思想独立者，有真我，有思想自由的人。
　　我要，我现在就要，我自己去拿！别人送上门、推销的东西哥一概不看！
　　而腾讯系的观点，偏向于“送来主义”。他认为大多数大众是没主见的，他们会因为潮流和流行的变化而轻易改变自己的喜好，所以花费很多心思和技术研发成本去揣摩中国人喜欢啥，是成本大收益小的事情。
　　有这个精力，还不如专注于引导人们去喜欢腾讯提供的那几个内容。而只要腾讯的那些内容形成气候，在社会上形成舆论和话题性，自然会有很多原先不喜欢这些内容的人去喜欢。
　　归结起来，腾讯十几年来的用户内容推送思想，更接近于：大众是无知的群氓，中国还民智未开，大家根本不在乎自己喜欢啥，大多数人的“真我”并没有觉醒。流行教主、流行权威告诉大众啥是装逼的，大众就欣然接受这个送来了。流行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而不是大家本心存在的。
　　这种想法，不仅腾讯有。传统的时尚和流行产业圈子都用了几十年了。每年的巴黎女装节米兰男装节，都是这种定义流行的套路，并且成功圈钱这么多年。在内容圈子，这样的想法更是经久不衰。
　　就好比《传奇》这种游戏，可能在2001年的时候并不一定是中国同期MMORPG网游里最好玩的。
　　但是一旦这个游戏玩的人多，滚雪球的效应起来了，话题性丰富了。平面媒体、电视报纸上都开始出现“传奇里打一把裁决可以卖200块人民币”、“某市某街道派出所接到一起报案，有群众扭送一名窃贼到案，并宣称其偷了传奇游戏装备”之类的新闻报道。
　　那么，无论《传奇》是否真的在游戏性上比同期的《龙族》好玩，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玩传奇玩得好才有更多人围观到你的牛逼，同等的付出换来的被围观装逼值会越高，自然有越来越多的人玩传奇。
　　腾讯搞撸阿撸的电竞，也是一个道理。撸阿鲁好不好玩弱不弱智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形成社会认同，形成装逼潮流，自然能裹挟更多的人。
　　腾讯十几年的核心文化，注定了他们认为内容推送的核心，要靠社交牵引，要靠流行引导。
　　社交是第一性的。
　　其余科技也好，人工智能也好，深度算法也好，用机器人揣摩真人的心思也好——在腾讯眼里都是第二性的。
　　这个主次纲目，注定了腾讯这家公司永远不会在推送上下足够的人工智能研发投入。
　　因为它一开始就认为中国人是煞笔，不配拥有真我，只要牵着鼻子往里灌、引导他们“腾讯给啥、让啥流行，你们就该喜欢啥”。
　　社交对流行的牵引性，是腾讯的立公司之本，是他病毒式扩张的根。
　　马化腾可以实现从QQ到微信的“自己革自己的命”，因为那些不过是“壮士断臂”级别的改良，或者说“修炼吸星大法前散尽本体真气”的纤芥之痛。
　　但是，他永远没法实现“内容的扩散从靠社交流行引导、变为让用户发现真我”的转变。
　　因为那是腾讯的根。
　　除非他“挥刀自宫”，否则这个弯到腾讯死都是转不过来的。至少稍微往弯掰一掰，腾讯的核心利益就会一阵剧痛，腾讯的命根子就会一阵剧痛。
　　正如当一个国家的人民不再患衣患食的时候，有一类企业是注定要式微的——买泡面的。无论泡面卖得多好，等到这个国家的人消费升级，不想委屈自己之后，泡面是注定灭亡的东西。
　　顾莫杰赌的，就是中国人不可能永远穷下去，不可能永远吃泡面就满足。


第八十章 你见到的只不过是上半场
　　乌镇大会上，顾莫杰不可能把很多技术细节讲出来。
　　有些东西，只能闷头去做，而不适合拿来讲故事——除非顾莫杰打算和贾老板一样天天放PPT骗钱骗投资。
　　愿景画好了，后面就是手底下见真章。
　　涉及到数据筛选算法的研发，是最难量化，也最难让投资人或者外行人看懂的。唯一评判其是否成功的标准，就是看结果。
　　这很好理解。
　　百度和谷歌，每年都会花数亿美元级别的研发资金，优化其搜索结果排序的算法。这种技术投入是隐性的，消费者根本看不见。
　　观察力敏锐的消费者，如果可以跨越时空回忆一下几年前他用过的百度和谷歌是啥样的，或许会恍惚察觉到：诶？怎么如今的百度，感觉搜结果比几年前聪明了很多？好像稍微打几个关键字，就能猜到我要搜啥？
　　比如说，在听完顾总的演讲后，很多人都会回去百度上搜名人名言、相关老梗。
　　要是搁几年前，好像得打完一整句“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腾讯所有的推送算法工程师，都是辣鸡”，才能找到想要的链接。
　　今天怎么才打了“不要误会”四个字，百度和谷歌就已经把今日的乌镇金句给联想出来了？貌似比输入法的智能联想还聪明点诶？
　　要知道，顾总为了应对全球直播，当时可是只公开说了“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谁”这十个字，后面半句话啥都没说出来啊！究竟是哪个天杀的联想算法自说自话联想的！
　　（咳咳，没有对工程师不敬的意思，那些人也是可怜，是腾讯的既得利益惯性太大，工程师也没法实践自己的理想。他们如果要上新的内容分发模式，肯定会动撸阿鲁毒奶粉CF的奶酪，让脑残式流行制造机被踩刹车、让腾讯的短期利润受损。
　　然后腾讯整体的KPI考核模式就会出问题，做了有长远利益的事情的人拿不到好的考核成绩，短平快的人节节升迁。所以这是一个大公司的死节，就像克莱顿·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上说的那样。这是腾讯到死都解不开的死节。）
　　可惜，大多数消费者是不会感恩的，而且因为他们天天用百度、用谷歌，甚至体会不到这种每天都在微微进步一点的算法。
　　开完会回到钱塘，顾莫杰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氛围有点不对。
　　那天顾莫杰说的话太嚣张了，着实把曾经的敌人往死里、往骨子里得罪了。
　　一时之间，不少收了钱的公众号软文号上各种文章甚嚣尘上，展开了关于人工智能“猜你喜欢”的未来走势、究竟短期数年内能不能抓住中国用户的心。
　　当然，力挺初音的用户也是有的，比如所有知识分子阶层的人几乎都为顾莫杰的言论叫好。
　　“一群煞笔！别人说啥流行、用啥装逼就去看、就去用，没脑子啊！有没有自己的主见的！一群辣鸡！”
　　顾莫杰也知道这样不好，容易造成社会撕裂——就跟美国人那边，如今草根24K纯吊和社会精英都撕裂成啥样了，作为维系社会的中产阶级纽带都几乎不存在了，实在要不得啊。
　　所以，他让初音网络科技方面，对“初见”及其朋友圈、公众号，外加其他分享渠道中的过激言论，露脸权重都降低一点。
　　毕竟，未来重要，眼下也重要。
　　十年二十年之后，中国人会更有钱，更有个性，更有自我觉醒，不代表眼下也这样。
　　对于眼下还在跟风看金秀贤的杀马特，应该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等他们精神和物质都富有起来，自然会放弃他们的偏好。
　　而不是把这些人逼到对立面上。
　　“没有主见的小学生，只是因为他们目前见识少才没主见。过几年等他们被玩坏之后，会经验丰富起来的，到时候他们就知道马化腾推送给他们的不是好东西了。我们要以包容的姿态欢迎这些人归来，而不是用鄙视链歧视他们。”
　　老白，都是从小白成长过来的。
　　纷纷攘攘的舆论风波，一直吵吵了十天半个月光景，吵到开学季才渐渐平息。
　　……
　　顾莫杰这段时间，也逐渐把其他日常的生意放空出去，增大手下人的权限，而他自己只专注于亲自抓人工智能推送算法的优化工作。
　　想法太超前，身边不理解的人自然不少。只不过他身边不理解的人，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提的也都是善意的建议。
　　比如，这阵子回到家里，他妻子陆文君都少不得给他吹耳旁风。
　　陆文君曾经一度被顾莫杰拔高到初音的用户体验总监。
　　用户体验这种事情，女人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而且正好需要细腻的人去操作。陆文君又是学计算机出身，又蕙质兰心，这些年见多识广地历练下来，颇能把握得好方向。
　　只不过，从去年产后，她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了，也就把用户体验总监的职位让了出去。
　　作为亚洲首富的妻子，她需要把更多精力放在亲自培养继承人方面，育儿上自然不能马虎。工作么，少她一个也没什么大碍。如今孩子已经周岁，她才渐渐能分出些精力关心顾莫杰的生意。
　　毕竟多年的用户体验工作积淀还在那儿，所以每天枕边风时刻，陆文君都要提她那句经典名言：
　　“人都是有自尊的，不愿意被机器猜透他的内心。如果机器对他的喜好猜得太准，用户反而会有抗拒逆反的心理，偏偏拧巴着来，说不定还会故意给人工智能提供错误的数据。”
　　这天，顾莫杰又是很晚回家，收拾收拾倒头就要睡。陆文君早早安顿好了孩子，亲手给他上精油按摩解乏，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顾莫杰许是累了，不想长篇大论解释。
　　“这些事情，你都脱节工作两年了，我很难和你一句话解释清楚。别多想了，这事儿上我明白着呢。”
　　“你是不是又有女人了，这么不耐烦。”陆文君一副泫然欲涕的语气，让人多有不忍。
　　“想哪儿去了，我连婉清都一两年没沾了，你不方便的时候，就只碰过费姐和宝儿。不许再起这方面的疑心了——咱的财产，将来还不都是孩子的。”
　　“那你还嫌我烦，就跟我说说呗。口渴我给你倒水。”
　　顾莫杰被拗不过，只能答应。
　　他也知道，对身边的女人一直关心不够。尽管今年年初开始，陆文君身子彻底养好之后，他已经恢复交公粮了。
　　事业到了这个规模，那也是天意难违的。
　　陆文君给他端来一杯薄荷凉茶，他抿了一口，靠在枕头上搂着自己的女人。
　　“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然知道人都不喜欢被机器揣测自己的内心，但是，我们将来完全可以做得更隐蔽嘛。现在的推送模式会被人骂，那不是因为它智能程度还不够高，形式还不够简洁，所以才被骂。但这是一个过程，是为了把推送人工智能训练得更强大，哪怕顶着骂声也不得不走过去的过程。”
　　陆文君靠在丈夫肩头，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你是说，将来的推送人工智能彻底完工之后，在表现形式上可以做到完全看不出是在‘主动推送’？可以表现得完全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被动‘小受’姿态么？”
　　顾莫杰很自信地回答：“为什么不可以做到？”
　　陆文君双眸闪过一丝异彩：“可是，具体会是什么样呢？我完全都无法想像，如何才能又推送了东西，又显得被动。”
　　“你想想看，1998年上网的那些网民，用雅虎导航的人，会能够想象后来百度和谷歌倡导的搜索引擎模式么？
　　雅虎导航，不就是把人们上网所需要常用的网址，都罗列出来，把最大众化的人需要的内容，都编辑链接起来么。
　　几年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人们上网后看到的第一个网页，是很干净的，一片雪白。除了一个百度或者谷歌的LOGO，就只有一个输入框、一个搜索键。
　　所以百度和谷歌的用户体验，完爆了雅虎导航。人们想要看什么，直接按所思所想打字就可以。当搜索支持的关键词越来越模糊、找到的结果越来越契合人们的需求，雅虎导航不就彻底衰落了么。
　　百度和谷歌，就是上网的被动模式，可以让用户体验到充分的被尊重，体验到‘是我主动想找，它们才给我这些。而不是别人送上门来的’的错觉。
　　推送算法及其背后的大数据积累，目前还不够多，分析准确度还不够。所以我们要先用相当于当年雅虎导航的模式，让它的曝光率和被使用率尽量高，把机器训练得更强。
　　等我们足够强之后，自然而然就可以转向百度和谷歌的模式，到时候，用户也许就看不到每天的推送栏了。”
　　陆文君从顾莫杰怀里挣脱出来，直起身子，怔怔地思忖：“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完全想象不出来啊。”
　　“比如，当我们的算法和大数据再积累一年半载，略有小成。我们可以在过渡阶段弄一个未读池的概念。比如一个用户在初见上订阅了好多公众号、关注了很多明星，然后每天刷出来的动态有几百条，他们根本看不完。这时候，咱从目前的‘猜用户喜好’推送排列，改为设置一个‘未读池’，用户觉得闲着无聊，主动点击一下‘刷新’，就给他刷出几十条实际上我们用推送人工智能筛选过权重、揣摩过他喜好的内容来。因为用户主动点击了这一下‘刷新’，所以他们不会有被人揣摩的恶劣体验，只会觉得这些东西是他主动去拿的——但实际上还是我们揣摩后送的。再往后，等这个能力彻底大成，我们就可以把所有有行迹的推送渠道和推荐位统统干掉——只留下一个‘初秘’人工智能助手。等用户对着自己的手机喊一句‘我想看都市文’、‘现在的电影无聊死了’，就揣摩出对方的心意，然后给他一些算法认为他想要的——这种时候，用户的体验完全是一个主人在使唤一个机器人小秘，怎么还可能存在‘用户体验不爽’的问题呢？”
　　“这都行？嘶——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什么都解决了诶。”
　　陆文君略微脑补了一下，一想到初音未来可以做到让一个软糯的语音助手发出女声，在‘狗吸金萨马’发出命令后立刻送上他想要的东西时，谁都扛不住这种服务啊。
　　“可是……初秘能够做到这个功能么？以前我们训练初秘，和苹果训练SIRI，不都是靠‘统计最高频次的几个回答，选出最有可能优选的标准答案’来训练的么？但是每个人的偏好，是众口难调的啊，靠对大多数人的选择进行统计、给出概率最大的结果，完全做不到你刚才说的目标吧？”


第八十一章 物联网不是你想的那个口号
　　“你说的那个，只是推送人工智能的上半场。”
　　顾莫杰又喝了口薄荷茶，对于陆文君没完没了的质疑已经有些疲劳了。
　　一个女人，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脱离前沿技术将近两年，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靠枕边风补回来嘛。
　　喝完茶，他反问陆文君：“从我们刚提出‘给的再多、不如懂我’或者‘猜你喜欢’这些概念的时候，我们最初是怎么做的。还记得么？”
　　许是因为精神旺盛，陆文君回答得很快：“当然记得，不就是和我刚才说的那样么：优先训练机器人回答那些有标准答案的客观题，比如百度知道上已经有经过审核的正确答案的题目。然后再轮到那些百度知道上还没有答案、但是有人问、咱用专门雇佣的回答问题团队找资料、回答、审核、上传——我记得你那年两会的时候，为了推动中国铁塔的成立，为了给移动和电信被淘汰下岗的人找工作，不就弄了个人工智能中心，吸纳了十几万人专门答题、训练客服型人工智能么。”
　　顾莫杰总算有些欣慰，妻子的水平还没因为育儿而彻底还给老师。至少她怀孕之前已经知道的事情，至今都还记得。
　　“对，就是这样。那种人工智能，只能优先回答客观题，也就是有标准答案的题目。很适合当客服，当热线接线员，因为客服要回答的问题都是逻辑性很强的，很容易排查标准答案——
　　你不说我还忘了，从移动电信挤出来那十几万人，咱三、国家七，养着他们训练了两年，如今公司的客服型人工智能成长非常快，现在已经可以拿给各地的运营商、银行、机关衙门、法院进行测试了，估计年底就能通过验收。
　　明年开始，这些机关和事业单位就不用再在公务员招聘考试的时候招客服和接线员了。这两类人的工作，会永远在公职系统内被消灭。目前已经混进公务员和事业编的客服，已经够他们将来作为机器人客服的补充，用到死了。
　　再过一年，这个进度可以蔓延到相当一部分的企业单位客服人员。”
　　顾莫杰把这些信息和妻子说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扯远了，赶紧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前面说了，让机器人‘听得懂’一切用人类语言提的问题、并且准确回答其中那些有标准答案的客观题，这就是深度学习算法对问题回答型人工智能的训练的上半场。然后，从去年下半年，搞定NHN之后，咱的问题回答型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到下半场了，严磊和他的研究院，如今天天就忙那些。只不过你在休产假，没了解罢了。”
　　“具体给我说说嘛，人家真不想脱节前沿太久，被人以为没见识。”陆文君的技术宅妹属性，也算是天生的了，并不是为了赚钱才对数理内容好奇的。作为顾莫杰的妻子，她绝不希望自己在生意上辅佐丈夫的价值就此终结。
　　“这个下半场，就是：当客观题部分，采用公用的大数据池训练完毕后，主观题部分，我们要依靠对每个用户细致入微的行为分析，来做到私人订制的‘初秘’。也就是说，数年之后，每个‘初心’手机上的‘初秘’机器人，在回答各自主人提出的主观题时，答案是不一样的。这里面再也不依靠‘大样本容量的统计’来实现偏好筛选，而是完全按照每个人的喜好量身定做。”
　　陆文君歪着脑袋想了想：“每个人都根据自己本身的行为数据来揣测，那岂不是一开始很不准？那些不愿意配合、不愿意把行为习惯隐私泄漏给初音的用户，我们岂不是很难有进展？何况单个个体产生的数据频次太低了，很难通过聊聊几条信息分析出一个人的喜好啊。”
　　顾莫杰摆摆手，示意陆文君不必担心。
　　“你不懂里面的技术原理，就别瞎担心。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比如，我举个例子，就拿看书而言，曾经我们是把用户分成几个大类，有的用户爱看玄幻，有人爱看都市，有人爱看历史。然后他看哪类比较多，就把这一类最火的书推给他——这是最原始的弱智状态，都称不上人工智能。
　　第二步，当他有限地看了几本书之后，大致可以摸清这个人的脾胃。然后根据和他行为模式类似的人，按照‘人以群分’的算法，推而广之认为他和哪类人是一样的，把那一类人都比较爱看的东西推送给他。
　　如果他接受了，那么就留下一个喜好的数据烙印，如果他拒绝了，就进一步细分人群。这样一步步推进，最后用户会从数百万人一群的大群、细化为数万人的小群、最后甚至是数百人的小群。
　　这些人的经历、喜好、脾性其实是高度吻合的，也就容易捆绑成一个数据圈子，相互引用推送结果，进一步反馈推送效果——这样循序渐进，最终就可以勾勒出一个个独一无二的‘人’的需求。”
　　中国那么大，十亿网民里面，但凡细分到数百人一群的时候，对娱乐内容的喜好基本上可以做到完全相同了——毕竟，放到人群的总体样本来看，那都已经是百万分之一的小众需求了。
　　这么大一个国家，哪怕是再孤僻、特立独行的个体，好歹至少也有几百个人和他是兴趣爱好完全相同的，这种小概率事件并不奇怪。
　　初音系的人工智能要做的，就是在日渐分析中，把人群越分越细，或者兼顾几个判断维度交织一张数据评价之网，最终让“初秘”变得和主人内心的幽灵一样精准。
　　这样，任何人都离不开“初秘”了。
　　一旦离开，就会像顾莫杰怀念初音娘一样怀念。
　　陆文君反复咀嚼顾莫杰的话，最后终于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这都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其实我们初音的这个想法，从理论上来说，曾经有很多空想家考虑过。只不过那时候没有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这些空想家没法实现。而且这种设想实现之后，可以起到的社会效果和经济价值，也远远不是你现在可以想象的。”
　　顾莫杰顿了顿，开始说那个案例。
　　“18年前，凯文·阿什顿在给迪奥化妆品公司做市场调研工作的时候，就提出一个概念，叫做物联网——他幻想，有朝一日不仅人类要连接到互联网中，连产品也要链接进去。届时一件产品是否被主人选中、买走；主人喜不喜欢这件产品，都应该有一个数据追踪的反馈，好让商家做出决策。而导致他提出这个概念和诉求的，正是他在迪奥观察唇彩销售数据时，发现的一个现象。”
　　女人一聊起化妆品，那都是两眼放光的。
　　陆文君一听卖口红都能卖出那么重大的改变世界的哲理来，顿时耳朵都竖起来了，浑似一只波斯猫：“快往下说！别墨迹。”
　　顾莫杰智珠在握地笑笑，继续说道：“凯文·阿什顿当年发现：迪奥公司的市场报表上，总是显示，某一种洋红色的口红，销量特别好。公司也经常增产这种颜色的口红，每每供不应求。在市场数据的良好反馈之下，这种颜色就继续增产，其他卖得不好的颜色则减产。
　　直到有一天，迪奥公司发现这种洋红色的口红终于出现滞销了、产量超过市场需求了。而且他们进一步赫然发现——在他们不断增产这种畅销洋红色口红的市场，他们的总口红销量出现了增长停滞、甚至是下滑。
　　然后，他们又横向对比了其他代工厂和市场大区的情况——因为每个市场大区搜集的用户偏好是不同的，所以因为洋红色特别畅销而立刻响应、相应最彻底的，只是迪奥公司的英国部分。
　　最后，他们得到的结论是：英国迪奥在对客户的口红颜色偏好方面，响应最积极，有数据反馈就立刻调整产量。但是他们的口红销售业绩增幅，是其他欧洲国家分区里最差的。”
　　陆文君听得很仔细，细细咀嚼了顾莫杰举的例子，好半晌都觉得不能理解。
　　“你是说，对市场销量反馈数据越迟钝的分公司，反而后来市场业绩越好？对市场反馈越积极、越增产畅销款、减少滞销款的分公司，反而努力了没好报？这不可能吧，完全和我们的认知常识相悖啊。”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吧？对，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当我看完凯文阿什顿的物联网理论之后，我觉得这很正常。”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因为，口红是一种差别很细腻、很难标准化的产品。众所周知，护肤品、眼霜、面膜、粉底，这些别的化妆品，没多少规格，一个系列，就三五个款式，足够了。口红完全不一样，一个口红系列出来之后，有一排的比色卡，从粉到红到紫，各个色度由浅到深能排列组合出至少三五十个颜色款式。所以生产口红的部门，往往是化妆品公司里最头疼的部门——规格太多，每样都大批量备货，很容易导致客户不太喜欢的颜色滞销，永远卖不出去——”
　　“诶呀这些我都知道，你直接说重点。”陆文君一阵焦躁。
　　姐堂堂一个妹子，还用自己老公科普口红产业的特点？这不开玩笑么。


第八十二章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好，那我直接说重点。”顾莫杰没想到随便拖一个妹子都对口红这么了解，竟然不需要他扫盲基础知识，也就直截了当说戏肉了。
　　“当年物联网之父凯文阿什顿在迪奥口红调查的时候，就发现，迪奥公司在统计数据时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纬度，那就是时间。
　　迪奥的市场调研数据，是一月一结的。也就是说月初给每个门店上货，然后统计上一个月各个品类的销量、作出报表。到月底再来上货的时候，再统计一次差额。
　　按照这种统计方法，迪奥的市场部门得出了某洋红色——我们暂且称为洋红色A——的口红，几乎每个月都能卖完。而诸如鲜红色B或者粉红色C这种颜色，销量相对也不错，几乎总有在某一些店里卖完，但在更多的店里卖不完。
　　然后迪奥作出了销量调整，把洋红色A增产、鲜红色B和粉红色C减产，试图减少总滞销。最后却不得好死。
　　凯文阿什顿接手这个疑难杂症之后，选择了紧盯几个门店，每天统计。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此前数据不够细致时无法发现的秘密。”
　　陆文君已然听得进入了“心流”的状态，胸中的八卦求知之火熊熊燃烧：“快说快说，然后呢？”
　　顾莫杰：“他发现，在他跟踪的那些店里，洋红色A其实都并不是最先卖完的。
　　有些店里，是鲜红色B先卖完了，然后有些个性很强、不愿妥协的完美主义消费者，发现买不到鲜红色B，逛了一圈，走了；另外一些个性不是很强、很容易随大流的消费者，发现至少还有相对而言颜色比较接近、勉强能接受的洋红色A有货，买了洋红色A。
　　在另外一些店里，最先卖完的是粉红色C，然后后面的剧情和前面一类店相同：洋红色A是买不到粉红色C的消费者觉得‘再推求其次的情况下最容易勉强接受的一个颜色’，然后买下，个性强的消费者，直接摔门走人不买了。
　　只不过，因为鲜红色B和粉红色C都是比较小众的颜色，只在某些特定地段的门店畅销——比如假设鲜红色B只在相对高龄的社区贵妇人中间流行，而粉红色C只在女中学生聚居区流行。所以它们被生产出来之后，在整体市场销量上，始终不如中庸的、各个阶层都勉强可以接受的洋红色A那么畅销，才导致了迪奥公司误判，做出了一系列的自杀式市场调整。”
　　顾莫杰顿了顿，继续喝点茶等陆文君消化，然后抛出了观点部分。
　　“从这个例子来看，洋红色A根本不是喜欢的人最多的东西，它只是‘大部分消费者在没法找到最爱的时候，勉强能接受的一个也不太坏的替代品’，也就是一只勉强能顶一顶的备胎。
　　没有个性的消费者，可以容忍用备胎；个性强、自我意识高傲的消费者，直接就抛弃了迪奥。所以后来迪奥的英国区口红销量下降了，他把所有有个性不妥协的消费者都逼走了。
　　这个例子，充分说明了‘流行引导型消费’最终会让整个品牌的市场占有衰落的特性，也说明了在‘前大叔据时代’市场分析和调研工作的短板——
　　如果迪奥公司的市场调研人员，有足够的精力采集足够细密的数据，不仅一月一统计，而是每天一统计，他们是可以避免这个悲剧的，他们是可以看到‘在洋红色A卖完之前，已经有别的颜色先被卖完了’这个事实的。
　　凯文阿什顿当年提出‘物联网’的空想时，认为‘未来有没有可能到某一个时代，数据联网芯片足够廉价、廉价到给每一箱口红上都嵌入一个简易芯片，可以跟踪采集这箱口红什么时候被卖完、具体流向什么客户’之类的数据。
　　物联网当然不只是实现这么简单弱智的一个功能就行的，这只是18年前的古人对物联网最初用途的一个原始构想。但是其背后蕴含的道理，我们今天的人依然可以借鉴。
　　比如，我们和腾讯争夺经营的互联网内容产业。”
　　顾莫杰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究竟拿哪个行业的情况来举例子。
　　它可以选电影、音乐、游戏，相对而言，游戏最能说明问题，但还不够通俗。犹豫再三，他还是准备用一个腾讯已经开始经营、而初音还没有介入的内容领域，作为切入点举例。
　　“这样吧，我们用网络文学来举例好了——腾讯已经经营了一个叫做创S的网文网站，咱初音还没经营网文，但是，网文的运作原理、市面行情，我稍微找行家了解过一些。
　　打个比方，现在市面上作品最红最大卖的网文写手，被圈子里人称为‘中原五白’。中原五白中有些在马化腾建站的时候被挖过去了，他们的作品在各大最好的推荐位上经常可以看见。
　　那么试问，中原五白的书是最好看的么？不见得，稍微有点品味的读者，大多以‘辣鸡、小白文’嗤之以鼻。但是仔细研究一下他们的文章，可以发现那些作品都是‘不求在大多数目标付费人群眼中成为10分神作、只求在尽可能多的覆盖人群里达到8分的付费阀值’这种状态的——我们假设在读者心目中达到8分，是导致其是否付费的一个门槛阀值。
　　好，这种情况下，我们会看到什么？中原五白写的书，主角往往定位比较模糊，不描写主角高还是矮，胖还是瘦，最多稍微写一下是帅还是丑，但是绝对不明显。
　　这样的模糊处理，按说会让每个读者的代入感都不完美，帅的读者觉得主角怎么不帅？怎么不突出主角依靠帅的特性金手指开挂？高的读者也会有同感，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因为身高优势把妹求职都有便利，书中主角却没有。
　　可为什么中原五白还是坚持这么写？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让主角利用高帅开挂，那么矮丑的读者就有大概率弃文，不爽，不给钱。所以，他们并没有试图写一个让任何读者完美的作品，他们只是想写一本‘在任何读者眼里，都像迪奥的洋红色A口红那样，能让人凑合着掏钱’的作品。
　　一部在1000个人眼里是10分神作、把其余人逼到不爽弃文的作品。和一本在3000个人眼里都是8分干粮的作品，哪个给作者带来的商业利益大？毫无疑问是后者。
　　再加上他们又能借助中国的移动互联网市场快速上升期带来的人口红利，最终搜刮不少财富。因为在每年都有几千万新接触网络文学圈子的中小学生、这些人里面或许每年都有几十万人有能力掏钱看正版。这些人此前从来没看过网文，第一次看。对于第一次看的人而言，作品是否创新是不重要的，哪怕再套路再狗血，反正他们原先没看过，就谈不上‘抗药性’。
　　这一切的因素，导致了内容创作产业在‘前大数据时代’的市场调研思想下，都走上了‘不求让某些人觉得最好，但求让大多数人觉得凑合’的路数。然后源源不断靠赚新进场的小白的人口红利钱，不思进取不死改变。等到小白养成老白了，不甘心看这种囫囵一团和稀泥没个性的作品时，他们只能徒呼‘怎么这个世界又小白了？创S的推荐位怎么都是辣鸡？’但偏偏就是没东西给他们看。
　　其实，这是数据引导机制和反馈机制的错，也是消费者不知道自己的需求表达的重要性的错——作者为什么要写一本只在1000个人眼里是十分神作的书？而不是写一本在3000个人眼里是8分付费阀值线的数？反正过了8分线，每个人不都是1毛钱一章掏钱看，给你一本你心中的10分神作，你又不会额外打赏，那作者又不傻，囫囵和稀泥弄个‘迪奥的洋红色A’混日子呗。
　　当然了，文创这个东西，好歹还有点情怀，所以偶尔还是可以找到老白心中桀骜个性的好书的。那是因为总有难得一遇的刚入行的写手，不懂行情，恰好天赋异禀刚进场水平就不错，所以写出一本神作。
　　但是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继续写下去，写一本长记性，发现写少数人心中的10分神作经济上大亏，那就转型，戾气大增，往里加塞各种尝试。等他知道做洋红色更赚钱之后，自然就去做洋红色了。
　　所以老白们看完一本心痒难搔没得看了，发现这个写手写着写着跪下来投靠小白了，只能再花更多的时间成本去找书，等再进场一个新的肥羊大能写手，亏一本给大家看。
　　这就是腾讯数据推送模式下——也不能说是腾讯，而是现有的‘榜单、推荐位、编辑书单’推送模式下——内容创业产业能够达到的最高峰。其实背后隐痛点无数，大家都在和稀泥，谁都找不到完美打中他内心痛点的神作，高端个性需求没有表达途径。”
　　被顾莫杰这么一说，陆文君居然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一股灰暗。
　　如果文学和艺术，音乐和电影，不再是追求完美，而是追求凑合尽可能多的人，那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时代。也难怪自从腾讯进场之后，自从“大数据的前半场”进场之后，看似市场商机反馈数据越来越透明了，实际上反馈回来的都是些“啥才是迪奥洋红色”的饮鸩止渴数据。
　　这些数据最终对于行业的做大是有害的。正如迪奥英国疯狂增产爆款之后，最后带来的是迪奥口红整体销量的衰落、因为他逼走了所有个性消费者，只留下愿意委曲求全的消费者。
　　但是这又如何？腾讯和其他流行文化生产商在这个过程中，简单粗暴地挣了快钱。中原五白捞完就走，反正某毒药门派的少掌门都说了：我不可能赚这个钱赚到40岁。我死（退休）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个天下，需要一只赈贫达穷、存亡继绝的大手，把华夏文明从文化多样性极速失血、极速同质化、套路化、跟风化的时代拯救回来。
　　当然了，顾莫杰要拯救的，并不是那些本来就毫无市场价值的东西。
　　如果一个东西本来质量就不好，不管拿给谁都没人要，那自然不该被拯救。这种东西死了就死了好了，没什么惋惜的。
　　但是，“迪奥家的鲜红色B和粉红色C”这种东西，是有人喜欢的，是有人需要的，是既有艺术价值也有经济价值的。他们就像含量过于稀疏的沙金，有价值，但从沙里淘金的筛选成本太大。需求它的人和提供它的人，相互之间找不到对方。
　　正如一家开在贵妇人社区的迪奥专卖店里，有一支静静躺着的粉红色C口红。
　　在远方一个女中学生聚居的社区内，有一群发现本店粉红色C颜色口红脱销的女生。
　　电商和互联网最原始的初心，是什么？
　　E-BAY的创世人是这样说的：电商的初心，不是和实体店抢生意，而是做实体店里做不了的生意。实体店受限于其覆盖范围，有些小众的需求在本社区只有一两个人要，那么店老板就不会卖这个东西。
　　而互联网可以把亿万人的需求整合起来。或许这样的小众需求在一个城镇里只有一两个，但是到了网上就能聚集其全世界范围内成千上万的这种需求。这时候，再小众的需求，再不屈的个性，都能得到满足。
　　顾莫杰要做的，就是为这种精神内容的需求者，和这种精神内容的提供者，找到一个牵线搭桥相互找到对方的纽带、一种数据算法，一个大浪潮沙让沙金相互聚集实现价值的平台。
　　而这件事情，是马化腾一辈子都永远做不到的。因为腾讯最原初的基因，就是不尊重个性，马化腾也不知道个性这两个怎么写。
　　在他看来，万事万物皆可引导，你们不喜欢撸阿鲁又如何？劳资告诉你们，撸阿鲁会流行，在你的同学之间谈论撸阿鲁是时尚的，打撸阿鲁打得好可以被你的同学尊重、得到更多吹捧和谈资——所以，骚年，乖乖去打撸阿鲁吧。
　　既然个性可以掰弯，咱还花那么大精力去让个性者相互找到对方干嘛？


第八十三章 彼之仙草我之敝履
　　顾莫杰选的那条路，注定是艰辛的。
　　甚至可以断言，如果不是他这样已经在人工智能领域有了充分积淀、而且有一个亚洲首富的财富地位撑着，换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做这事儿，肯定都是干不过马化腾的小白流的。
　　两人的核心分歧，就在于一个认为人类的自我和偏好应该被尊重。而后者认为与其花大代价去尊重民智未开者的自我，还不如像牧牛一样给小白鼻子里穿环牵引它们。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2010年代，中国还有9000万温饱线以下的赤贫人口等着扶贫；还有数亿规模的60后及以前的人口，小时候挨过饿。饥饿和寒冷造成的恶劣影响，深入了他们的灵魂，并且让这些人从小在三观形成的时候就打下了烙印。
　　这样的人当中，绝大多数是无法理解“为内容付费”甚至是“为自己的精神追求独立性而付费”的。
　　他们不在乎个性，有广场舞跳就够了，有免费的棋牌手游打就够了，偶尔高速公路上车祸翻了一辆装载农产品的卡车，他们还会去哄抢——尽管他们并不饥饿，也不是依然贫穷到吃不起饭菜。他们只是从小形成的三观被饥寒打下了烙印。
　　顾莫杰和初音集团的高层完全可以想象，只有那些从出生以来从来就没因为贫穷挨过一天饿的人，才有较大概率成为真正愿意为追求精神独立和思想自由而买单的人。
　　马化腾很懂国情，所以他只赚眼下可赚之钱。
　　但顾莫杰不行。
　　他才26周岁，他的未来还很长，哪怕这门生意要10年之后才能充分看出相比于腾讯模式的优越性，那又如何！
　　10年之后，或许从小就没有挨过饿的一代人，已经占领了社会消费力的主流呢？说不定追求个性的人已经占据了主流呢？就像眼下的美国人那样，什么都要变着花样来求分别心，体现自己的真我。
　　到时候，他顾莫杰也不过才36岁而已！
　　二马老李，等不了那么久远之后的生意，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赌一个10年后的未来，如果没有赌中，结果没有质的飞跃，他们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顾莫杰不怕，年轻，就是机会。哪怕初音集团受挫了，只要他有现在的事迹，人脉，影响力，数百亿美元的资金，他什么事情不能搏。
　　……
　　那一夜和陆文君的深谈之后，妻子终于彻底站在了他的背后，不再怀疑，给他默默的支持，扮演好一个贤内助的角色。
　　随着陆文君渐渐回到公司上班，慢慢继续接触用户体验部门的工作，尽管因为脱节严重没法回到总监的位置上，至少也为顾莫杰分摊了不少来自下面的压力和人心不稳。
　　九月转眼即过，十一长假回来之后，圈子里又闹出了几件新闻。
　　似乎是发现初音娱乐今年以来的布局比较迟缓谨慎，始终没有在网络文学领域发力的迹象，腾讯决定利用已有资源和先发优势，在这个领域进一步大踏步深挖。
　　他们各种高倍溢价买断，从某点挖走一群群大中神。向如今已经露出衰落颓势的互联网娱乐巨头、陈天乔的盛达发起挑战。
　　马化腾的一番挖角冲击，毫不意外地把盛达的旗下文学、网游内容平台流量规模冲得七零八落，连带着相关产业的公司估值节节下跌。然后，马化腾又伸出收购要约，试图给陈天乔50亿人民币，买断他的某点文学网站。至于某点游戏，可以给出更高的价钱。
　　其实马化腾一开始的时候就考虑过直接在更高位的时候收购，只不过当时陈天乔自视甚高，没鸟对方。
　　陈天乔这个过气男，事实上早已不亲自经营这些产业了，这几年他都心灰意冷忙着做点小而美的投资。
　　马化腾虽已比巅峰期衰落了两三成，但好歹还是比陈天乔身家大十几倍，陈天乔自然无法抵挡。
　　阿里还没进入内容产业的思路，而且本时空的阿里连UC系资源都没有拿到，盗版都没有特别给力的渠道，自然与互联网娱乐产业这个领域彻底绝缘。
　　百度家的李老板按说倒是在互联网付费娱乐领域有所布局的，按说有收购兴趣，然而他前几年布局自建了某横网站，出价自然保守一些。
　　陈天乔看了一圈国内的互联网大佬，发现还是找顾莫杰抬抬价比较靠谱。毕竟两人都是江南会的股东，还有点香火之情。
　　然后，十一长假的时候，陈天乔就约顾莫杰在江南会喝了个下午茶，把不得不卖网站的想法和顾莫杰说了。
　　找上门的时候，陈天乔还是很自信的。毕竟在他眼里，顾莫杰和马化腾的恩怨梁子已经结得很深了，这种时候做生意谈收购，已经不是光看买了之后能不能赚，而是看买了之后能不能阻止自己的敌人扩张、恶心一下对手。
　　马化腾都开到50亿人民币了，陈天乔自忖把这个价钱和顾莫杰一说，对方肯定可以给出至少高几成的价钱吧。
　　然而，事实好像大大出乎陈天乔的预料。
　　……
　　江南会，盛达集团拥有的那座小楼里，除了楼下的侍女，就只有楼上客厅里的顾莫杰、陈天乔两人。
　　齐大践祚以来，颇为整顿了一番政风，听说明年3月份彻底权利交接之后，会出台一个八X规定，西子湖畔这些顶级富豪的会所都会被整顿。到时候就不能接待公门里的客人了，只能是商人之间自娱自乐。
　　陈天乔自信满满约来顾莫杰聊天喝茶，结果没说几句，就被顾莫杰很诚实地泼了一盆冷水。
　　“我是想过将来把初音娱乐的覆盖范围延伸到网络文学和其他上游IP，但现在初音方面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时机也不成熟。”
　　陈天乔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你小子，为了压价骗谁呢？
　　但是明面上，他还是不能撕破脸，只能压着语气劝说：“这种东西有啥好准备的？越早介入越有先发优势。马化腾已经建了创S半年多了，大神挖走十几个，中小神过百。除非你将来不准备进入这个行业，否则的话，还有啥比直接从我这儿买某点更快的办法？”
　　陈天桥说着说着，还不忘卖弄一下自己的公司价值、经营数据，以示他的报价和马化腾给他的估值还是很合理的：
　　“马化腾现在开给我50亿，人民币，要是放年初我看都不看的。我的某点网站，按照原先的趋势至少有30万基本上全正版的付费铁粉读者，还有150万累计消费超过100块的初V读者。一年光付费阅读营收40多亿，还没算广告，纯利润一年三四个亿。要不是马化腾吃相那么难看挖我中小神太多，今年流失了四分之一的数据，而且趋势不太止得住，我根本不会看50亿这个收购报价的。”
　　顾莫杰听着陈天乔絮絮叨叨，并没有正面反驳的意思。他完全可以理解一个过气的人心中的愤懑。
　　“陈哥，你的说法，我全部相信。但是生意不是这种算法的——04年的时候，如果你在巅峰状态把盛达娱乐卖掉，你觉得能卖多少钱？过两年之后，为何反不如初了呢。因为你的《传奇》游戏过气了。娱乐业的东西，市值大起大落都是很正常的，全看你经营的产品过不过气，有没有继续拿得出手的拳头。九成的朱军，07年被我干走《魔兽世界》之后，是啥下场？第二年公司营收就同比下降93%，朱军不是没挣扎，不是没弄新网游进来填坑，但是新一代的消费者不卖账啊。”
　　陈天乔撮着牙花子不爽：“你到底想说啥就直说，盛达的游戏或许过气了，某点的文学网站绝对没过气。”
　　“当然没过气，但是，不符合我们初音系未来的布局运营策略——不是我说，目前贵圈里的书，就没有精品。卖的最好的，都是中庸凑合只作。
　　当然这不怪任何人，毕竟逐利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当年的文学创作辅助技术也不成熟。但是，初音进场之后，很多文学界闻所未闻的技术手段，都会出现的。到时候，对既得利益的冲击会非常大。
　　我不知道你的某点值钱么？知道，但我不好意思找你买。因为我买下之后，一定会剧烈改制，会大地震，既得利益的套路会被分化——就像当年迪奥家的洋红色口红会被减产，但是最终换来迪奥品牌的总销量上升。
　　我会把目前还不付费看网文的、数以百万计的新用户吸引到这个市场里来。代价是原先在这个市场占据主流价值形态的人没法继续大声喧哗——这些你都想过么，如果我进场，买了某点，也并没有完全的利用价值，因为很多现有利益会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中被内耗掉。”
　　陈天乔是老派的互联网人，顾莫杰说的新思路他理解起来很是艰难。
　　“如果你愿意50亿卖给马化腾，我不介意。不过我希望你再和他讨价还价一番，尽量多烧掉他一点钱。将来我再把马化腾整个推倒的时候，战果也能大一点。如果你看在江南会的香火之情上，倾向于卖给我，那我只能说，我不可能出到比马化腾的50亿更高的加钱了——因为我拿到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动手术刀的。”
　　“我……我稍微花几天，了解一下你说的那个人工智能和内容推送结合的路数，再给你答复。”
　　50亿人民币的生意，陈天乔要是听了顾莫杰一席话就纳头便拜，那就是智商问题了。他知道顾莫杰说的不似作伪，但还是考察一下具体模式的好。


第八十四章 分分钟教做人
　　陈天乔离开之后，径自筹算顾莫杰的报价不提。这么大的生意，最快也要个把月的谈判。
　　顾莫杰是一点都不急，他本来就做了两手打算，买不买某点，对于他的内容产业布局丝毫没有影响。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早在半年之前，一个渺小的插曲，就在业内人从不关注的角落发生了。
　　当时，初音的人工智能推送发展还比较原始，有一天，一个一年多前因为在某点闹事被封禁的小子，被初音系的人找到了。
　　那个人叫朱子峰，在某点上传过一本小说《宇宙XX闪级生》，据说一晚上就更新了百万字。然后第二天就被某点封禁了。
　　而实际上，他写这本书只花了几十分钟自动推演。此前半年多，都花在了编程上面——这个人编写了一个自动堆砌文字、让内容勉强看起来算是读得通的语句的VB脚本。据说按照这个脚本运行下去，就能自动生成上亿字狗屁不通的情节。
　　这东西一出来，当然被无数持有“这是亵渎文学”观点的人声讨了。当然也有技术流的圈内写手支持，认为这是把科技进一步引入创作的有益尝试。
　　当然了，无论支持者还是反对者，在某一个方面的观点都是统一的：这个软件自动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看，其文字流畅性最多不超过300个字，用来造句和套路的人物景物描写还行，要想写出剧情纯粹是痴人说梦。
　　谁也不知道这种东西需要继续完善多少年，才能有真正的商业应用价值。
　　那个朱子峰被网络文学界唾弃鄙视之后，也就不再厮混了。然后2012年五一节的时候，初音原创的一个中层谈判人员找到了他，问他买走他的全部代码和后续尝试。
　　初音方面很给面子，出价50万。
　　一个普通的程序员，大半年的心血尝试，能值20万就不错了。剩下的30万，还是看在他当年有想法，有个性，所以顾总鼓励他一下。
　　朱子峰一听说国内大佬初音居然识货了，激动得不要不要的，还以为自己要翻身了，妄自尊大到想谈后续的技术分成。
　　初音方面谈判人员一盆冷水泼下去：你做的这个垃圾根本路线就错了，后续也没发现改良路线，只能算是你提出了个努力方向而已。一个连思想都不完整、路数不对的东西，给50万已经很鼓励了。
　　至于这个垃圾脚本本身，初音收走也用不上几行代码，完全是给立项的人“解剖分析死因”用的。
　　如果不卖，初音也不在乎。
　　朱子峰认清现实之后，50万卖了。凭良心说，他确实赚了，大部分是情怀钱。
　　他只有一个附带要求：希望初音原创能够给他一份工作，让他加入到初音后续拟开发的写作辅助软件的开发团队中，亲眼见证他当初天马行空瞎想的理念如何能够变为现实。
　　这个请求初音方面很干脆的答应了，前提是他先把脚本著作权交割清楚、然后再额外签订高额违约金的保密协议。
　　从那天起，朱子峰终于加入了初音，亲眼见证了初音的造梦历程，也见证了自己曾经的幻想是多么不切实际、多么没有可操作性。
　　……
　　“直接靠机器和软件写作？让机器人在创作领域彻底颠覆人类？这种猪一样的点子，真是何来的自信。”
　　“电商做了这么多年，都没敢说颠覆传统线下商业，只说弥补线下商业的隐痛点，把线下模式没法做的生意品类补齐。你一个没写过两本书的人，就敢说直接让机器人写作颠覆人类创作？”
　　“互联网金融口号刚刚叫了一年多，结果呢？那些喊着口号要消灭传统金融的互金创业者都死了，活下来的都是渐进改良派的。你个私人单打独斗写脚本的，敢说那种大话？”
　　刚刚进入初音原创的第一个月，被上面的产品经理和左右的资深工程师一批驳，朱子峰就发现自己原先真是图样图森破了。
　　简直就像孙达炮在袁大头面前哔哔说要造十万英里铁路一样，纯粹是个地图开疆的小儿科。
　　初音原创负责这个产品的人，是严磊的人工智能研究院专门调来的，而且还得到了董事局主席顾莫杰的亲自点拨。从高人那里，朱子峰知道了“科技辅助创作”的正确打开方式是什么。
　　“二十年之内不要考虑用机器人彻底取代作家的可能性，这事儿人类科技二十年肯定做不到。”
　　“十年之内，应该考虑的是扩写型软件。比如在传统的遣词造句脚本基础上，结合目前人工智能‘越来越能读懂人话’的特性，然后由真人作家创作一个梗概的作品大纲，训练机器人在‘读懂’的基础上遣词造句，扩写成一个相当于大纲字数数十倍的文本。这个过程中，一开始应当以20被字数扩写率为目标，随着对人工智能的训练反馈越来越成熟，可以逐步实现五十倍、甚至百倍的套路文撰写——但是仅次于套路文，因为机器通过‘学习’学会写作的，肯定是套路文。”
　　“第一章要出金手指、前三章要出装逼打脸、五万字要小高潮。这种套路人类写手还要花时间去学习、记忆，而机器人写作完全可以通过程序设定来训练。人类最恶心最难记住或者不愿意做到的事情，在机器眼前反而是比较容易的。在人类很容易想到的故事大势等问题上，机器反而最难想通。所以，在辅助创作软件诞生的最初几年，要充分利用机器的优势、同时由人类手把手去训练、修正、最终审稿修改。”
　　当然，为了“深度学习”，最重要的是把机器人写好的稿子、由人类修改之后，再重新反馈给机器人，让其“学习”其中的差别。
　　深度学习，总的来说就是这么学习的，不断反馈此前答案的对错。就像谷歌和FACEBOOK当年训练人脸识别，就是给无数的图给机器识别，然后错的要告诉机器错了。久而久之，机器的模糊统计算法就“知道”什么是错的了。
　　朱子峰只是个业余的脚本编写者，他当年给某点闹事的时候，根本不懂深度学习算法，也没有那么好的产业视野。他那个孙达炮一样幼稚的想法，只有落到初音这样的巨头身上，才能变得有可操作性。
　　正如人工智能在实现自动驾驶的过程中，必须先借助‘辅助驾驶’。
　　人工智能在攻克国际象棋、围棋的时候，必须先借助人加机器的“半人马模式”，来实现比纯机器更好的效果。
　　在驾驶汽车的时候，在人脑看来最难的事情是应对突发事件，是“保持车辆精确保持与两边车道线的间距”。而这些事情在最初的辅助驾驶系统看来，就已经是很简单的了。
　　沃尔沃在被李叔福收购之前，已经实现了自动应对突发窜出的行人，以及保持车道间距。
　　但是，在人脑看来相对容易做到的事情，在机器眼里却是很难得。
　　比如预见中远期的可能危险。
　　又或者看到夜里对面远处有司机过来、而己方这边有其他车辆开着远光灯时、预测对方司机会不会出现方向抖动。
　　又或者是“预期刚才超车的人会不会赌气并线”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些问题人工智能的驾驶系统需要多年才会学会。
　　人类的长处是预见，机器的长处是精确，以及见招拆招。
　　自动驾驶是如此，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如今在攻克的围棋领域也是如此。
　　人类棋手或许害怕官子算不清，机器算法分分钟可以算清。人类高手喜欢前期布局做外势，而机器远远没法在需要高度远见的领域赶上人类。
　　在一切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领域里，最需要“远见”的细分领域，总是最晚被机器人攻克的。而在那些领域内坚持的人类，也往往是最后失业的。
　　不到半年，朱子峰那个辣鸡脚本被初音作为反面教材，剖析彻底吃干抹净，然后浴火重生出一个新的写作辅助工具，测试版的。
　　这个东西，已经可以做到在拿到套路文大纲的时候，读懂这个大纲，然后进行大约百倍字数的扩写。遣词造句和辞藻描写方面，而且已经学会了联系上下文，防止剧情崩溃。
　　如果开启“灌水”模式，这个写作辅助软件更是可以借鉴到无数人物、景物、动作描写，把一切可以水的地方再水一遍。两万字的大纲写成五百万字的小说都没问题。
　　当然了，这个东西目前还比较原始，要想用好，还是比较“挑大纲”的，如果大纲本身没头没脑机器识别比较困难，或者大纲本身就在灌水、或者格式套路不明显，机器还是没法写好。
　　写出来的作品，最后也还需要人工读一遍，解决掉一些逻辑上的明显硬伤。
　　至于错别字和用词不当，倒是不太容易出现，那本来就是机器的强项。
　　这个软件在初音原创内测通过之后，立刻投入了使用——当时，陈天乔还没下定卖网站的决心呢，初音方面自己也没有建文学网站，所以这个“使用”肯定是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的。
　　初音方面毫不犹豫地在对手的网站上测试自己的成果。


第八十五章 自古补贴难逃死
　　在顾莫杰和陈天乔谈判开始之前一个多月，也就是这年暑假的时候，初音原创研发的写作辅助软件阴招，就已经用上了。
　　当时，连乌镇大会都还没开呢，顾莫杰当众宣示人工智能下半场到来的宣言都还没有发表。初音和腾讯的战争形态，还没有上升到意识形态之争。
　　“千字20块收质量文开头，行业高价！有多少要多少，只要前5万字，确保能签约就行！”
　　“千字20收精炼大纲写手，要求担保，内部人员，会专门培训大纲写法。乱写的不要！”
　　一条条的求购信息，通过已经成熟的文学方面各类工作室的渠道，或者别的渠道聚沙成塔，汇笼起来，最终攥在了初音原创某秘密团队手中。
　　行业内写开头的套路写手不要太多，千字20的价格在2012年也算很公道了，质量绝对有保障。
　　写大纲的求购信息不太顺利，主要是很多人不懂怎么写大纲才能“容易被机器读懂”，水分太多，主干脉络不明显。
　　机器是最“讨厌”人类和她玩暗示的，你要你就直说嘛。
　　于是，初音方面只能专门训练了一批人写大纲，紧急培训之后投入使用。
　　这些廉价劳动力，都是从国家人工智能训练中心淘汰出来的过剩人员——也就是两年多前，顾莫杰和上面联合搞智能客服训练、安置三大运营商里因为中国铁塔成立而挤出来的富余劳动力。
　　这些人好歹接触了两年“如何调教机器人”的工作，知道怎么和机器人说话最容易让机器人听懂。初音方面从中选拔出一些好歹文笔还算通畅、平时又看过不少小说的，就直接培训上岗了。
　　这个计策的最后一步，初音方面还汇聚了超过十万人的可靠身份证件。大多数人是初音当初通过那个人工智能训练中心弄出来的体系内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初音掌握了这些人的征信数据，知道什么人相对可靠。加上有内部竞争、风险控制，完全不怕出问题。
　　……
　　马化腾那边，某创的网站才刚刚建立半年多。
　　因为还没买到某点，所以如今正是重赏捞人的时刻。腾讯给出的待遇非常好，烧钱也不怕。全勤奖给得足足的，每天五千字居然有九百块钱，甚至还史无前例地放开了万字一千八这一档——如果不是有顾莫杰这个庞然大物在侧觊觎，让马化腾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怕夜长梦多的话，这个档次的价位在另一个时空根本没有出现过。
　　签约必定允许上架，满三十W字必定允许上架，这些曾经业内前辈从来不敢做出的决策，马化腾统统都敢做。
　　然后，暑假里腾讯的策略似乎奏效明显。
　　一个月里，竟然有超过十万人的写手，写出了还算通顺的套路质量开头，按照圈内惯例完全可以签约。
　　一想到另一边某点号称四百万本的书库，腾讯这边自然对于这种充实书库的行为很是满意，照价兑现，有多少要多少。
　　九月份，签约的书更多了，而八月份签约的那些作品更新普遍压得比较慢，没有在新书45天内就上架，这种低调，也让腾讯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到未来批量发全勤和稿费的压力。
　　毕竟，根据网站经营者的经验，1000本签约作品里面，起码有七八百本会因为成绩过于惨淡而选择太监。那些更得慢的，肯定是因为成绩不好，所以没动力了。
　　这种情况下，签约根本就是无本生意，怎么能不多签一点呢？
　　风控体系，因为缺乏新时代的大数据解读，而形同虚设。一切靠经验办事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划时代的新型风险模式。
　　八月十万本，九月二十万本，到陈天乔正式认清形势、宣布把某点作价50亿人民币卖给初音之后，腾讯那边的隐患炸弹已经暗暗堆到了四十万本——其中编辑们普遍还在看的书，加起来也不过十分之一。因为剩下的都被认为是最终会太监的磕磕绊绊之作。
　　至于真正在付稿费的作品，不过数万部而已，每月几千万乃至一两亿的酬劳支出，完全在腾讯的风控范围之内。马化腾和他手下的人都知道，这个领域的网站新建起来两三年内不赚钱都是正常的，因为绝大多数写作者的收入主要部分都是混保混勤，网站的收入相对之下肯定入不敷出。
　　结果，十月份和十一月份两个月，突然爆炸了。
　　几十万本原本估计会被太监的作品，都履险如夷地满足了腾讯方面承诺硬性上架的一切客观条件。
　　腾讯那么大的招牌，既然公开要约承诺、在网站上写明期限的措施，怎么也不可能毁约，否则法律风险就会让马化腾欲仙欲死。
　　他唯一能做的，无非是“上述承诺的2012年优惠条款，到年底之后明年不再执行”，同时，让旗下的团队立刻收紧签约门槛。
　　但是，那些已经暗渡陈仓放进去的东西，就已经够喝一壶了。
　　腾讯为了对抗初音，给出了平行时空不曾有过的万字一千八档次全勤，10万本书就是一亿八一个月的支出，50万本就是每月9个亿。
　　哪怕第二年腾讯方面可以把优惠额度降下来，但是每本书的全勤档次和基础价是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明了的，只要不灌水不重复不违规，写得和谐和气，谁也没办法取消合同。
　　明年马化腾起码在文学上仅仅这一领域就补贴进去50个亿。
　　那几十万本书，背后都是有机器人撑着的，和谐水字不犯禁，每天一万字，不要太轻松。
　　腾讯的书库里，被硬生生塞进了50万坨没有灵魂的、纯套路描写的翔。
　　更可怕的是，那些本来还欢欣鼓舞叫好着腾讯进场为他们谋了福利的扑街，这下子可就真被淹没在机器套路的汪洋大海里了。
　　什么，你真的会写套路文？
　　没问题！
　　可是，除非你写得非常好，而且已经出成绩了，否则谁会发现你呢？你怎么证明自己和机器人不一样呢？
　　那些本来还有希望为腾讯充实一下真实人类创作书库的人，除了个别特立独行、颇能证明自己和机器不一样的之外，其他都被误伤了。
　　人类审稿者没那么多时间，去吧几十万本都看一遍啊。他们充其量百来号人，每人看几千近万本，谁吃得消啊。原先几十万本书里好歹九成是太监，还能用自然筛选法筛掉90%的工作量。现在最烂的文都不肯太监，而且遣词造句还那么像真人，鉴别工作量顿时大了几十倍有木有。
　　除了挖过去的时候已经是神的，以及2012年上半年已经侥幸在腾讯旗下混出头的之外，从下半年开始，一个新神都没造出来。
　　行业对腾讯的信心彻底崩塌了。
　　每年烧掉50亿，结果连个屁都没换来。
　　还不知道那些签了合同的人，满了一年之后肯不肯完本呢。如果不肯，只有等腾讯的格式合同上写得“作品创作字数区间500万字”的字数到了之后，网站才能强制完本不给水。
　　顾莫杰这一手，前前后后估计能让腾讯总共亏掉百亿。
　　而且换来的是腾讯进军文学的步伐被彻底打断。
　　……
　　10月底，初音方面和盛达的合作正式达成，陈天乔把某点的网站以50亿人民币的价位卖给了初音。
　　没敢在腾讯的报价基础上再额外要高价。
　　行业为之震动，那些走投无路的扑街比大半年前腾讯开站更加兴奋，以为找到了出路。
　　还留在某点的大中神也纷纷窃喜，以为会调高待遇。
　　殊不知，一场天马行空到圈内人根本不敢想的大刀阔斧，正摆在前头。
　　强哥猴出家做了和尚，管理理念没法跟上新东家的人自然也受到了大洗牌，把管理人股兑换套现，纷纷走人。大量算法工程师和人工智能领域的管理人员被加强到团队中来，敢怒不敢言者颇是不少。
　　当然了，笼络人心的利好消息也是不少的。
　　首先，所有作品的写手分成被提高到了70%——原先盛达时代这个数据是50%，圈内的顶级大牌包括腾讯和百度旗下的，也都是50%，只有那些没量的小站，才开70%。
　　这一来，作者的收入顿时就提高了四成之多，一时之间除了纯混全勤的纯扑街之外，凡是主要收入构成靠稿费的，纷纷对顾总歌功颂德。
　　但是，涨了那么大一笔分成比例之后，顾莫杰马上砍了一刀回去——从即日起，网站的所有推荐位都要支付保底广告费。
　　不是说给了钱就能上，而是原先每周编排人员会直接编一个推荐表，每个位置排一本。现在需要每个位置排3本，1本当选两本候选。总的榜单最后，还会给一个未推荐池，如果某个位置是在不吃香，3个人都不愿意给钱上，那就从未推荐池里拿上来顶。
　　当选的书，需要在次月收入中扣除一定的费用，作为上位的广告费。下起蚊子腿的一百块起步，上到首YE大风的两万块一周。分门别类，试行一段时间之后再调价。
　　这是让市场数据充分发声、诉求烈度细分妥协的第一步尝试。
　　一小撮原本靠UNDER-TABLE交易混副业收入的人，顿时就难受了，有些憋不住的，纷纷被查出原本的经济问题辞退。
　　初音方面也不打算深究他们在给陈天乔打工时候的问题，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么。
　　初音方面培植新市场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了。


第八十六章 像三体人一样秒杀
　　“顾总，你不懂创作的啊！这些东西不能这么瞎搞的，你看原先我们网站一年好歹还有三四亿的纯利润呢，被你这么一弄今年不亏损就不错了！”
　　陈天乔手下被留下来的负责人，这个月日子是真不好过。手下人群情汹汹，对于大老板不懂瞎搞的行为敢怒不敢言。他作为上传下达的纽带，不得不硬着头皮请命。
　　这不，自从进入11月以来，还没过几天，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请命了。
　　世上能够绕过眼前数年的迷雾，看清未来的，又有几人。
　　“坐，小艾，倒茶。”顾莫杰还是很客气的，不顾对方和自己隔着好几级，还亲自接洽这些管理层，了解他们的需求和心态，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秘书轻手轻脚地倒了茶，又悄悄的离开。顾莫杰一指沙发，让对方别紧张。
　　“区区一年三四亿的利润，我又没说丢了之后就扣你们年终奖，急啥。只要政策乖乖执行得好，不是已经下发了新的KPI供大家考评了么。”
　　顾莫杰实在想不通，这么好的条件，管理者为什么还会不安。
　　实际上的收购后考核，甚至比顾莫杰刚才口头提到的那几点更优惠——考虑到过渡转型，2012年第四季度的KPI，初音方面已经是假设所有文学网站的工作人员拿满分了。哪怕是已经离开的人，第四季度不在职，离开前也折现拿到了全年的年终奖。
　　年底还有大红包。
　　这些人的不安，完全是出于对传统工作方式断裂的恐慌。
　　如果一个文学网站对审稿人员的才能要求转型了，他们岂不是需要从头学习，和别的经验不那么丰富的人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重新竞争？
　　这种恐惧，在科技摧毁一个个行业的时候，都是会出现的。
　　印刷术出现的时候，还让那些字写得特别好的、以此提供与字丑者之间分别心和差异化竞争力的人恐慌呢。
　　顾莫杰谆谆地劝导，让对方解放思想。
　　“你倒是说说，现在某点才多少付费用户。”
　　这个问题那名管理者倒是很熟门熟路的：“铁杆高V三十万，基本上全部付费读，有时候还打赏。付费读某些书、大部分看盗版的，统统加起来大概不到200万。”
　　“那不就得了——才区区200万不到付费用户。中国有多少网民？今年都6亿多，快7亿了。初音娱乐的游戏付费用户是多少？3000万！初音视频的付费会员，也突破1000万了。连最惨的云音乐，初音刚刚开始推广正版化付费业务的时候，比文学领域还惨，才50万付费人数，现在云音乐做同好圈子、音乐评论、个性歌单，几年建设下来都有400万付费了，比文学还多一倍。你区区200万不到，算个啥？为了守住这200万，就不能改革了，就不能把眼睛看到更远处了？就不能盯着初音娱乐上剩下的三四千万愿意为内容掏钱的人了？就不能想着怎么把中国网民里面另外6亿用了‘初见’社交软件、但是还没在初音的内容圈子上花过钱的人，引过来花钱了？”
　　一通大道理，把网站内容负责人说得抬不起头。
　　眼界子实在是太浅了。
　　顾莫杰觉得有必要给手下人好好洗洗脑，然后等他回去之后再给下面的中层管理二次洗脑。
　　“当年，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里面，研究过‘为什么98%的硬盘企业活不过20年’这个课题。包括现在市面上做到最大的希捷、西数，其实不过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进入硬盘界的。那些和IBM之类的计算机整机公司同期诞生的硬盘公司，为什么都没他们的客户那么活得久呢？
　　克里斯坦森研究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当硬盘每一次缩小一级规格尺寸，比如从14英寸缩小到8英寸，再到5英寸、3.5英寸，在新规格出现后的最初两年，小尺寸的性能是不如旧的大尺寸的，价格也比旧的大尺寸高。
　　所以，行业领导者都不会去用新规格，他们的市场部门虽然重视了研发部的成果，但是他们在拿着新成果给他们的客户，比如IBM看的时候，IBM只会说——我不要新的5英寸硬盘，因为贵，而且我的整机结构已经开好槽了，塞得下8英寸硬盘，哪怕改用5英寸，我的机器也是白白空出那么多空间。
　　希捷和西数的上一代硬盘巨头，就是这么死的。那时候是80年代，希捷当时还很小，不配做IBM的供应商，于是他们找到了苹果，找乔布斯——那时候还比较原始的苹果个人电脑，需要这种小尺寸的硬盘。
　　然后几年之后，那些希捷之前，连名字都不配留下的曾经巨头都死了。他们的死因，就是在于他们被自己的大客户绑架了，现有存量的大客户买啥，他们就专精于研发啥，改良啥。圈子外面如今还没崛起的新客户，潜在客户，他们不敢花成本去追。只要这种追，有可能损及现有客户。
　　试问，一个国家，有六七亿网民，你却只盯着200万已经给钱的人，无视其他还没给钱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可是……顾总，您又不是不知道，中国人就是看盗版看习惯了。理智的读者，高端的读者，他们不是不看书，但是他们不给钱啊。盗版这个事情在国内是刹不住的，尤其是文学这个东西，其资源是最容易盗的，文字复制黏贴就行了，比音乐都容易盗啊。您说的意思，我们都懂。问题是你不懂这个行业的付费习惯，为什么男频要卖燃、女频要卖霸道总裁，因为只有喜欢燃的人和喜欢总裁的人容易脑子一热花钱。这个钱就是跪下来讨出来的，人家是可花可不花的。讨好理智高端用户的文章，就只有饿死一个下场。说白了只有不拿钱当前容易冲动的人，才有可能发展成正版用户。你那套‘扩大受众’的理论完全是没有可操作性的！那几亿网民，根本就不是需求，只是伪需求！”
　　网站负责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口气把这些“犯上”的观点全部倒了出来。
　　陈天乔把网站卖掉之后，这一个月的交接期里可没少炒掉人。初音方面裁人的时候钱还是足额发的，所以看来今天这个才刚刚履新个把月的负责人，也是鱼死网破了。
　　顾莫杰要是不听，他就拿钱闪人。反正管理人股初音方面会全额兑现的，他在某点原先虽然不是一把手，但也做了好几年高层了，管理人股套现掉，也能回家做千万富翁了。
　　“匠气！”顾莫杰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对方提到的“伪需求”这个有特指含义的概念，中国的互联网圈子里谁不知道。顾莫杰如今站在高位，就更加清楚了。
　　比如平行时空的杀毒软件，中国市场究竟有多大的杀软需求？硬需求或许是五千万，伪需求可能就是六七亿。
　　前者，是不仅有痛点，还愿意为之掏钱的。
　　后者，只是有这个痛点，想要，但是不给钱的。如果和周鸿祎的360一样白送一个不要钱的，他们会用得很爽，但是只要要掏钱，哪怕是1块钱，这些人都不会用。
　　华夏有六七亿网民，或许有两亿人需要看书，但是满打满算挖尽潜力，或许真的只有一千万人会掏钱看书。
　　200万的现有市场，从这个角度来看，已经不小了，怎么可能随便抛弃。
　　对于顾莫杰冷冷吐槽的“匠气”二字，网站负责人唯有梗着脖子抗声：“除非顾总您拿得出划时代的防盗措施，把国内互联网上各路盗版商山头全部摆平，那你还能和我谈服务大多数人的策略，否则这事儿完全是免谈的。何况，就算做到了那一点，就算封死了所有商业化的规模化的盗版，你也防不住网民的自行分享。百度贴吧的共享你封得死么？就算封死了，各路网盘呢？知道上提问求资源的呢？”
　　顾莫杰等对方说完，玩味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拍拍对方的肩膀。
　　“老了吧，谁告诉你盗版一定要这么防的？谁告诉你，一定要靠‘防’这个动作去完成的？谁告诉你，盗版未来还会有‘被盗’的价值的？”
　　顾莫杰的话还没说完，本来还想继续往下发挥，他对面的人却坐不住了，直接打断了他：“内容怎么可能会没有‘盗’的价值呢？如果没有盗的价值，不也就没有使用价值了么？”
　　“谁告诉你的？你会不会算账。一个东西，假设有10块钱使用价值，那么它就一定有被盗的价值么？如果小偷需要花10块钱以上的路费、破拆工具和时间成本去偷到，他还会盗么？如果销赃的人也要花10块钱以上的寻找成本和路费、赶到盗版市场去白拿一个10块钱的东西，他还会去么？所以说，脑子要放开一点，多了解一下前沿技术，多思考一下用户的远期需求，不要两眼光盯在书上。”


第八十七章 一群卖产品的草包
　　初音对文学和内容产业的改造，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每个月，都会有让人惊喜的突破。
　　原本某点网站在这一年因为经营困难，选择了让付费内容涨价——每千字涨价1分钱，同时还抬高了VIP门槛，加入了更多低端会员等级。
　　有初音介入之后，某点不再差钱，直接涨价这种用户体验很差的行为，当然被否定了。最便宜的依然是两分钱每千字。不过对于低级新会员的分级制度还是引入了进来。
　　但是另一方面，初音对小众、个性、真创新的内容，也给出了最优秀的扶持——并不是靠一刀切地给提升全勤奖和低保，而是抬高了不同档次用户消费的分成比例。
　　比如原本某点给到作者的都是千字1分钱，现在改为“网站只抽0.5分钱，消费价格为千字2分的，1.5分归创作者，消费价格3分的给2.5分，消费4分的给3.5分。作品要推荐位的，和淘宝网上的店主一样，评审通过后付点钱。”
　　如此一来，充分鼓励了曾经不屑于网络文学、觉得这个圈子“低俗”的新消费者进来——因为这些人知道，他们进入这个圈子之后，虽然花的钱比高级的VIP贵了一倍，但是网站从他们身上赚走的钱是一样的，多花的也只是花在他们所支持的作者身上。如此一来，用户体验就好很多，读者们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网站上绝大多数内容都是辣鸡，因为给这个网站赚走了钱而不爽”。
　　另一方面，这种衡量尺度也可以充分把人的诉求烈度进行差分区别——原先，1个消费者非常炽烈的需求，和1个消费者相对平淡的需求，在市场表现上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一个人的权重。现在那些非常炽烈的需求，可以通过表现为“双倍的付款”来表现得更为强烈。让那些“500个原先都不屑于看网络文学的人掏钱看的作品”，在市场表现上可以得到“1000个已经常年看小白文看成老油条的读者掏钱看的作品”一样的权重。
　　初音的一切大刀阔斧，最终都指向一个词：文化多样性。
　　不苟且，不套路，不跟风，有观点，有态度，有坚持。
　　知道人工智能和机器写作未来能够提供什么，所以初音要优先扶持那些未来更不容易被机器人所取代的创作内容。
　　人类，就应该以做机器取代不了的事情为荣。
　　乍一看很多人还以为顾莫杰被大黄易的丁三石灵魂附体了。
　　……
　　得益于初音在国内互联网内容领域的巨大用户基本盘，预想中因为改革而必须面临的亏损阵痛，被压缩到了最短。估计2012年亏一亏，明年就能稳住了。
　　某点网站的阅读客户端，也被改得七零八落。初音方面花儿非常大的投入，借调了UC系最成熟的用户体验团队和支付安全验证团队，来优化APP体验，确保正版用户流畅、不卡顿，安全校验和其他防盗校验能提前到手机层面就解决掉的，就尽量平时解决——
　　这种套路的技术手段，和初音钱包PC版比支付宝PC版还不卡，如出一辙。因为初音手上有电脑管家和手机助手，甚至有直接定制安卓最底层的优势权限，所以和系统安全相关的一切检索，初音都可以做到最不卡的用户体验。
　　某点APP原本磕磕绊绊的辣鸡用户体验，就此焕然一新。连界面配色，都变得很符合初音系的白绿色调，很亮眼。
　　这一切，造就了初音对网络文学的平稳接盘，用户数量终于开始攀升。
　　毕竟，因为从魔兽世界开始经营起来的庞大用户群，加上多年来的深耕，国内已经有三四千万人养成了为初音系的虚拟物品付钱。
　　付钱习惯，都是难能可贵的。
　　换了任何一个其他巨头来做这桩生意，都没有这么好的下场。
　　随着网站经营数据筑底稳健，渐渐有更多的人开始相信顾莫杰的眼光。
　　毕竟亚洲首富连战连捷的光环，可以带给人们的额外信心是非常可观的。稍微一点经营数据的改观，都足以冲淡此前“圈内资深人士”对顾莫杰这种跨圈瞎指挥的质疑。
　　陈天乔留下的那位网站负责人，也在短短一个月里把思想工作充分做了下去，让大家适应新管理模式、加强学习、加强和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那边调来的新同事之间的合作。
　　学习理工科知识，知道新的内容推送工具的用法，包括怎么更好地实现人机配合。
　　这条路，注定是漫长的，因为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前人走过——不仅是中国人没有走过，连佩奇和扎克伯格乃至亚马逊老板贝索斯也没有走过。
　　估计到2013年春节为止，这条前路上依然会到处是坑，过了这段最痛苦的时间之后，公司才会有顺畅的执行力。
　　月底的时候，顾莫杰再次莅临了旗下的网文公司，视察并且给大家宣讲未来的经营方向。他明显可以感觉到，氛围和陈天乔刚刚把网站卖掉的时候不一样了。
　　负责人亲自收拾了大会议室，把公司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和内容审核人员叫到一起。大家都一脸的心悦诚服，等着顾莫杰再出奇招。
　　“下面有请顾总为我们讲话，大家要珍惜这个机会。”
　　顾莫杰接过话筒，试了一试，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有谁能回答我，我们这个网站，卖的是什么？”
　　玩什么玄机？顾总不是很直白的么？
　　下面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近的轰炸式学习烧掉了太多脑细胞，不带再这么玩的呀！
　　“不是书么？”
　　“对，电子书。”
　　“卖的是网络文学作品啊。”
　　十几秒钟的窃窃私语，见顾莫杰还不满意，赶忙有两个脑子快的人补充了几点：“不对，不光是书，顾总肯定是想说经营全局IP，拿到了书的著作权之后，还要经营好影视、游戏改编权才对。”
　　“对啊！初音娱乐那么大的盘面，游戏影视都在做，肯定是这样的！”
　　“难怪顾总不怕小说上亏钱，原来后面还有那么多挣钱的生意等着呢。”
　　这几个答案自问是比较靠谱的了，补充出来之后，再无人有异议。
　　这几年，国内的电影市场可是火爆非常，每年的总票房都从两三年前的不足百亿，暴涨到两三百亿之多了。国内娱乐圈这几年的热钱，都在往电影上砸，连那些最良心的歌手都不怎么在乎音乐创作，想着跨界到电影圈捞钱了。
　　这是一个浮躁的年代。
　　顾莫杰听了有点悲哀。
　　没想到手下都是这样的人，在往那种方向动歪脑筋。
　　“这些答案，我很不满意。我知道这两年电影热的风口很好，但是风口能风几年？这两年的电影热是O2O补贴大战和移动支付场景化的大潮带起来的，你们真以为中国的电影产业成熟到那种程度了？我知道，影视热肯定会带来IP改编权的升值。但是你们做文学的，就好好做文学，该怎么运作后续改编权，集团有更好的资源，不用你们操心。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回答一下——我们这个网站，是卖什么的？”
　　看来，不会有人回答的上来的。谁让顾莫杰的问题过于刁钻。
　　“算了，是我问的不好，那就自问自答了。我们卖的，是‘知识从大脑到大脑的服务’。”
　　此言一出，下面简直就是一片懵逼。
　　握草！玩文字游戏啊，什么叫知识从大脑到大脑的服务？
　　幸好，顾莫杰马上自圆其说了。
　　“大家都知道，去年初音智能对初心手机产业作出了一项调整，就是回收不满两年使用折旧的旧手机，然后翻新后和合作友商贴牌，以‘小米’的品牌出售千元机。这项计划的本质是什么？其实就是乔布斯死前构思的‘手机服务型产品改良’方案。乔布斯认为，现在的手机技术更新换代太快了，如果等手机用坏了再换新的，肯定会导致潮人们用不到好的手机，如果不坏就直接换，旧的扔了又浪费资源，还污染环境。所以最好的当代手机经营模式就是服务租赁——每年给苹果公司3000块钱，让苹果确保用户有最新最好的手机用，一出新款就可以去门店替换。但是，乔布斯低估了大多数普通消费者对财产所有权的占有欲望，他低估了大多数吊丝希望拥有一部好手机的产权的动力，所以那种套路不是很成功——而我们初音，改良了乔布斯那套做法的表述话术，从租赁，变成了折价回收旧手机，实际上起到了服务租赁的商业效果。”
　　顾莫杰说到这里，人人都懂，只是觉得他讲解得太细了。
　　大家都好歹是懂点儿经营常识的。
　　“所以，任何好的公司，都应该脑子里有一根弦。如果可以卖服务，那就不要卖产品。客户要享受的是产品背后带来的效果和好处，而不是占有那样东西本身。客户买电钻是为了要墙上的洞，而不是那个重不拉几又占地方的电器。而网络文学就更是如此——客户要的是知识和爽，从作者的大脑，到读者的大脑，而不是书的物理实体，如果他们要的是物理实体，为什么不去囤积纸质书？”
　　“顾总，您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要怎么强化‘卖大脑到大脑的服务’呢？我们现在的经营办法，除了名义不对，别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一群胆大不怕炒的勇士，本着广开言路之心，勇敢地提出了质疑。
　　“当然有问题！”


第八十八章 辣鸡妙用存乎一心
　　“如果我们把自己定位为卖书的，尤其是卖的电子书。那么，因为我们没有卖任何物理实体，所以我们会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创造的价值就是电子书的文字里所负载的那些思想内容。而思想内容要怎么体现价值？毫无疑问是靠知识产权的保护，靠著作权，靠著作权中的‘复制权’，来保护我们的利益，来实现我们的利益——一本书，被作者写出来了，然后在网站上被存储，复制到千家万户的电脑或者手机屏幕上，在这个过程中，享有复制权的人收取一定的费用。只要我们认为我们是卖书的内容的，我们就摆脱不了这个窠臼。”
　　顾莫杰这段话，气势可谓振聋发聩。至于内容么，在无数脑子没有转过弯来的人眼中，无非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总说得好对啊，可是怎么听起来都是废话？”
　　“刚才我们说卖IP改编权了，他又说那不是重点，有别人操心。怎么一回头又说不能盯着卖书的内容本身？”
　　“看来大家并没有反应过来我真正要说的意思。这样吧，我再问一个简单一点的问题，引导一下。”顾莫杰并不在乎这样的反应，“大家说说看，谁学过历史，谁知道稿费或者说版权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人类历史古已有之的么？”
　　这个问题相对简单一些，一群编辑纷纷看向了历史频道的同行：那些人经常审核历史穿越文，肯定这方面知识比较丰富吧。
　　其中一个历史类的编辑站起来：“应该是古已有之的吧，至少一千年以上。当然更早就不好说了。”
　　顾莫杰眉毛一挑，似乎抓住了一个可笑的错误。
　　“你是说，至少一千年前，就有版权费一说了？有证据么？”
　　历史编挠挠头，想了想：“有，原先审过一本唐宋时候的穿越小说，还是个大神作者写的，他和我交流的时候给我看过原始证据，那个年代的人在社会商务活动中，就已经给‘润笔’或者‘润格’了，只不过不叫稿费或者版税这种现代名词。”
　　顾莫杰一听就笑了：“润格等于为著作权所支付的费用么？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工作是怎么做的！”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润格就是稿费啊，顾总该不会是不懂古文吧。”一群小文艺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八卦之火猛冒，似乎为抓住了大领导的无知而窃喜。
　　“润格当然不是著作权使用费——别以为我是咬文嚼字，也别以为我不懂古文。如果对照古籍证据，仔细考究唐宋时候那些需要支付润格的场景，往往是在作者亲笔题写了字幅、画卷、或者手稿的时候。也就是说，这笔钱是付给题词题画的人、用于买手稿原件的钱！换句话说，润格只是相当于今天大家问书法家或者画家买字画原件的钱，不包括复制印刷权所应支付的钱——在那个时代，买走原件和手稿之后刻稿翻印，是不要钱的。不然为什么我们没见过以翻印复制品的销量为依据的‘润格’？”
　　顾莫杰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反应过来了。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古代的润格，从来没听说过按照翻印销量给钱的。如此说来，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笔“买断稿酬”，或者更有可能是“买原件的钱”。
　　“知识产权”这个属性，貌似在古代确实是不存在的。
　　可是，顾总费那么大劲说这些，究竟图个啥呢？在座诸人的内心更加好奇了。
　　“如果我们看历史，知识产权‘按复制销量分成收钱’的概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应该是古登堡发明现代意义上的印刷术之后出现的。”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顾莫杰前一句话刚说完，这个问题已经在大家心中冒了出来。
　　顾莫杰看大家的表情都知道，所以，他也不需要设问了，直接报答案就是。
　　“为什么？这就要回到今天问题的本质——卖书的目的和本质是什么？是完成‘知识和内容从写作者的大脑到读者的大脑这一过程的服务’。那么，在印刷术发明之前，制约这种服务的最瓶颈环节是什么？正是内容的大量复制。
　　在手抄书的时代，存在稿费么？不，因为知识不存在大批量复制传播的可能，要书你就自己借回去抄好了。如果要给钱，也是给借书的钱，而不是复制使用费，这个服务的所有环节中，最瓶颈的环节只是抄写。
　　在雕版印刷的时代，虽然有了大批复制的可能，但复制成本高昂，所以这整个服务链条当中，最稀缺的依然是‘复制的工业产能’，而非内容原创能力。很多有诗人属性的文官，需要花一辈子去攒钱，甚至为此贪钱，自筹资金——比如明朝一个文官要出一本自己的个人诗集，还得自掏腰包500两白银的巨款，去‘刻一部稿’。
　　只有到了大规模印刷时代，甚至电子阅读时代。内容创作者发现自己突然爽了，知识产权这个概念一下子重要了，因为制约内容传播的瓶颈，再也不是印刷或者显示，而是有没有人来进行最原初的创作——一项服务产品的对价，其主体部分不正是该付给提供最瓶颈环节劳动的人么？
　　那么，未来呢？未来，在‘知识从人脑到人脑的服务’中，最瓶颈的，是哪个环节！谁能告诉我！”
　　顾莫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没人质疑他的目的了，大家只是对答案依然摇摆不定。
　　“会是哪个环节？好高深的问题，可是，不应该还是创作么？虽然现在有几百万人在写书了，但是那还是费时最多的环节啊。”
　　“我好失望，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我让人工智能研究院的精英给大家洗脑转变观念，都白洗了。”
　　顾莫杰等了三分钟，听到的都是毫无营养的回答。
　　“未来最大的瓶颈，当然是‘找书’，如今这个时代，在我们这个网站上建了帐号试过水的写手，已经有400万人了，还有腾讯和百度那边的，可以说，试水写过书的人，比付费读过书的人还多。网络让写作者可以避开出版社和印刷厂的瓶颈门槛，随便一个初中生会发帖就有资格写。
　　如此一来，信息爆炸，内容泛滥，对读者来说，最难做的事情当然就是‘选书’或者说‘找到自己要看的东西’了。
　　也许他知道自己要看啥之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找到盗版，不花钱。但是他需要花费半小时甚至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找到值得他一看的东西，这些时间不是成本么？未来社会，核心是对人类注意力的争夺，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天24小时，无论科技怎么发达都不会增多一分钟。而现在的垃圾资讯早就已经爆炸到人类没日没夜都看不完的程度了。
　　等未来人类进一步认识到这种垃圾轰炸的危害，发现自己找到有用的东西很艰难时，为他们提供检索筛选服务的汇编类产品就会变得值钱。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看到，让人看一本书只要花费几块钱，但是推荐一个他可以看的、并且切实符合他胃口、根据他喜好推算出来的内容，需要数倍的价钱。让一本书变得符合他的‘私人订制需求版本’，需要花更多的钱——而这些钱，他甚至都没法通过‘盗版’去节约！到了那一天，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盗版生存的空间？”
　　除非那是一个无所谓的，随大流的、看古代遗留下来的书就能满足的人。
　　顾莫杰停下喝了口水，也正是到了这一刻，下面众人才觉得自己的脑洞被大能者豁然爆开了。
　　顾莫杰终于欣慰地听到了他想听到的讨论。
　　“我懂了！怪不得那天严院长让咱研究那种‘小说定制模式可能性’，一个专精于某一角度和领域的中小神，写出一本书之后，如果把主写手的分成降低两成，分给后续的改编写手，完全可以创作出好多量身定做贴合用户体验的精品。”
　　“对！比如原先大神写的主句，都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帅不丑的中庸型。咱完全可以根据高矮胖瘦帅丑不同读者定制出不同的修改版本，推送给我们抓取到具体个人信息的读者。然后还可以根据这个读者是男是女、平时喜欢看后宫还是专情，作出开放型情节定制，该种马的给喜欢种马的，该单女主的给喜欢单女主的。反正很多时候只要把带肉的情节改一改就好了平时小暧昧的部分随便放着，只要不推就不会毒走人。”
　　“这些不可能做到吧？”
　　“现在当然不可能，还是需要人工辅助的。但是未来可以借助人工智能写作助手啊，替换关键词、检索客观逻辑硬伤、检索关键桥段定位、找出需要人工修改的关联项并且提交给和主写手合作的人工改稿师，这些东西三年之内肯定可以实现的。只要我们不断用机器学习的方法训练辅助写作的人工智能！”
　　“我也觉得可以做到的！而且这样一来，还有一个后续的妙用可以实现：比如，未来咱可以直接把书的内容推送给读者。然后书名可以隐掉，里面的具体章节名可以用机器人识别词义之后，进行等意或者近似意自动替换。书里面的主角名字，可以利用机器人写作助手自动在同类名字库里面替换掉。这样一来，看到这本书的人哪怕想推荐别人看，或者从别人那里找盗版，也很难找到。因为这本书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轻易检索的重合关键词的。同一本书在不同的人那里看，主角名字和书名都不一样，剧情也有微调，主角高矮胖瘦完全按照读者代入分类。读者看了我们推送的免费章节之后，只能选择花钱继续看下去，或者弃文，或者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从别人那里打听来书名，然后捏着鼻子看一个高矮胖瘦完全不和自己胃口的主角装逼。”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新的可能性。原先很多拒绝看榜单和推荐位的老白挑书，都是自己在书库里面按条件检索的。虽然书库里有400万个书号，但是真正写到30万字的不过一成多，350万个书号都是30万字之前就太监的。继续撑到上架撑到后续更到百万字以上的，不过十万本。老白好歹还能靠字数这道门槛筛选掉大量辣鸡。现在顾总动用了机器人辅助写书软件，给腾讯的书库灌水，一下子四五十万本可以水到几百万字混全勤的书，腾讯的书库岂不是彻底烂透了！自行找书的老白肯定都绝望了吧！这招太毒了！”
　　“原来用辣鸡充实敌人的书库也是有战略意义的！那就是给没有人工智能推送手段的敌人用户制造检索难度！”
　　“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腾讯那边本来就没几个老白，现在不过是彻底把腾讯吸引老白的机会彻底断根绝种而已。”
　　“厉害了我的哥！顾总的眼光，我真是服了！简直是洞明烛照一百年啊，该不会是个穿越者吧。”
　　“知识产权这个概念，既然是个历史范畴内谈的概念，有诞生的时候，自然也有式微的时候。当人类从手工业时代走进工业化大生产复制的时代，这个概念当然会重要起来，背后的财产属性也越来越重。当工业化量产已经可以满足全人类的大众化需求、人类有闲钱开始追求精确符合自己需要的东西的时候，这类权利的重要性自然也会渐渐衰落。其实只要能够看透天道的人，都能轻松拥有顾总的远见吧。”
　　“是穿越！”“是天道！”
　　一群历史频道的编辑和一群修仙频道的编辑，就顾总为什么能如此睿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总已经讲完闪人了，深藏功与名。


第八十九章 最后一个天赐良机
　　如果说工业3.0，是大规模标准化量产。
　　那么工业4.0，就是在以大规模标准化量产为基础的前提之下，利用3D打印、快速再编程工业机器人等手段，进一步深挖个性化的定制需求。
　　初音智能从2010年开始投资、即将在2013年年初全面投入规模化产业的EOS新型3D打印、扫描设备；与西门子合作、初音提供“I”，西门子提供加工硬件的新一代工业机器人……以及诸如此类的布局，都是为这一个远景目标而经营的。
　　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满足那些碌碌的大众苟且凑合即可。
　　至于中产阶级、精英和其他全人类中活得不凑合、不妥协的个性分子，由初音来满足他们。
　　为什么衣服就只该有165、170、175、180这些尺码？原始的裁缝时代，都可以做到按照163、178这些“非标身高”量体裁衣，为什么到了工业化大生产时代，反而不行了呢？
　　难道，非要回到裁缝那里，才可以穿到不凑合不妥协的好衣服么？
　　不用，在不远的将来，只要给服装定制的设计师一台3D扫描仪，把要定制的客户的身材3D扫描一下形成建模。然后设计师把做好的衣服的款式数据模型调进去，设定好参数和面料，一件定制款的衣服自然就可以做出来了——绝对比找裁缝节约数倍的人力成本。
　　当然，比工业3.0的大众化量贩货肯定要贵。
　　但是，比封建时代的私人订制裁缝肯定便宜。
　　前工业时代向工业时代的进步，是用标准化牺牲用户体验，换来低成本。
　　工业时代向后工业时代的进步，是用比曾经手工定制时代低得多的定制成本，重新把个性化用户体验找回来。
　　为什么李总在数年之后发现中国的经济增长到了瓶颈后，要反复强调“匠人精神”和“万众创新”？
　　其实所谓“匠人精神”并不准确，那只是一种“不妥协、不追求标准，只追求精确贴合具体的、真实的用户需求”的工作态度。
　　因为工业3.0的生产力已经极度发达了，可以满足全人类的非标需求了；越往后，标准的产品就会越不值钱，只有物理使用价值，没有装逼价值。
　　GDP要进一步猛增，只能让中产阶级以上追求自己的个性，实现消费升级。
　　不光中国这样，外国也是这样。
　　顾莫杰抓住了这个人类社会进化的总纲，自然不畏浮云遮望眼。
　　衣服可以定制，精神需求为什么就不能定制？
　　做衣服的时候，一台3D扫描仪可以比一个高档裁缝两个小时的量体裁衣还精确。一个用程序辅助修改文章次要字眼词句的脚本工具，也可以在区区几毛钱或者几块钱的成本范围内，把一本模糊迎合大众的书，改得相对符合具体使用者的胃口。
　　这种工具被研发得越先进、机器学习的训练度越高，定制成本就越低。
　　而百度和谷歌的搜索引擎，不就是方便读者找到盗版么？
　　如果一本精神食粮，很多细节都把“洋红色A”改成了“鲜红色B”或者“粉红色C”，再加上一大堆机器人写作软件的修改，书名和主角名字都不知道，百度和谷歌还怎么提供这种盗版匹配服务？
　　连关键字这个超链分析技术的最核心需求，都没有了。盗版的人，还检索个屁啊。
　　别以为这种事情很难做到，其实稍微有点观察的人都可以发现，百度的搜索引擎是搜索不到阿里旗下淘宝网的站内数据的。
　　所以，一旦内容非标之后，再加上技术屏蔽外部检索，顾莫杰设想的那个远景，在未来数年之内是完全可以在技术上实现的。
　　当一本书理论上是为一小撮人定制的时候，工业化的3.0时代的搜索引擎，根本拿它们毫无办法。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愿意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省几块钱，那只能说这种人缺乏自我意识的程度到了一定境界了，这种人的生意不做也没什么惋惜的。毕竟社会总有几个混低保或者啃老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小时候挨过饿的人，不该过于苛责他们。
　　他们就算年轻时候不打撸阿鲁，长大了也会跳广场舞。
　　而大多数有尊严和有个性的人，总会为这方面的精神需求适当消费。
　　在非定制时代，制约冷静和理性读者消费的最大动力，其实都还不是钱本身，而是缺乏一种精神上被尊重的满足感——只有热血燃文的读者，会冲动而订阅。冷酷文的读者，更多会想到“世上有那么多人不花钱看到了这本书，我要是花钱了，岂不是说明我使用检索工具的能力不如别人？说明我的智商不如别人？”
　　当花钱被社会当做一种“在能耐和特权方面不如不花钱的人”的评价标准时，内容产业遭受的毒化是非常严重的。
　　毕竟，在互联网的狼性时代，曾经有一句名言：“一个人要是连黄网都找不到，你还能指望他干成什么事情？”检索能力，一度被定为为一个人的“执行力”。
　　初音的未来发展战略，恰好也弥补了这方面的问题。
　　当顾莫杰规划的那个人工智能体系臻于大成之后，连5块钱都花不起的吊丝，和原先因为心里不舒服而不花钱的中产阶级，拿到的推送内容本来就不是一样的。
　　这时候，还有什么可比的？中产阶级之所以花钱，是因为推送给你的东西比推送给吊丝的好啊。你难道不该掏钱么？
　　一旦解决了这个心中的块垒，区区几十块钱其实并不是问题矛盾的关键。而且如果真有一天正版用户从几百万的数量级变成了几亿人的数量级，那么哪怕把文学、游戏、音乐的单价降低十倍以上，总产值也是大有赚头的。
　　所以历史上的某点在面对竞争的时候，选择了每千字涨单价，因为其经营者知道这个网站已经被限死了，唾弃网络文学的人已经再也不可能进来了，只有提升单价涨利润。
　　而如今的初音买下之后，完全没有选择涨价——不涨又如何？顾总谋求的是一条数年之内把付费人数扩展好多倍的道路。
　　……
　　初音集团和人工智能结合的大方向，到了这一刻，已经无比明晰。
　　全人类其他人，去追逐深化工业和精神产业的3.0模式，量贩，大批量生产凑合的东西。
　　定做，不苟且，不妥协，留给咱初音做就好了。
　　而且目前来看，这个世界上在这一细分领域，初音还真是罕有敌手。
　　在分析用户需求、提供量身定做的机器人秘书方面，就没有人可以赶上初音的脚步。
　　苹果公司的做法，按说是最契合初音模式的，但是IPHONE的平台规模制约了苹果的发展。毕竟SIRI是没法在用户数量十几倍于IOS的安卓机上使用的。
　　乔布斯死后，苹果也再无可以达到顾莫杰这种高度的人，懂得如何打好未来人工智能助手这张牌。
　　库克船长，终究只是守成之主。
　　除了苹果，其他公司或多或少在和初音的人工智能竞争中缺席了至少半场。
　　比如百度和谷歌，他们在定制化人工智能的上半场——也就是让机器听懂人话，并且答对人类提出的客观题这个领域——和初音跑了个平手。
　　百度和谷歌毕竟在搜索方面有多年先发优势和数据积累，这都不是盖的。
　　但是，在下半场的时候，百度和谷歌纷纷发现再下蛮力也赶不上。
　　所谓下半场，是“让机器人听懂人话，并且答对人类提出的主观题”。
　　百度和谷歌之所以赶不上，最大的瓶颈，在于他们的用户大多不喜欢登录帐号之后再搜索，以至于百度和谷歌的大数据最多只能通过IP地址来鉴别用户习惯，没法做到最精确。
　　尤其是在中国，一台电脑有可能会有一家人用，老爹搜股票、老娘搜剁手、小孩儿搜游戏。
　　结果就是：百度根本没法把用户的行为按照真实的“人”分拣开来。还以为这台手机的主人是个又喜欢炒股票、又喜欢剁手美妆、还喜欢打弱智手游的奇葩精神分裂症。
　　又比如，很多中国人当时依然喜欢去网吧上网。而网吧的机器在不登录百度帐号的情况下，搜集到的一切数据都是没有主观爱好分析价值的。
　　还有很多中国家长，虽然买了智能手机，但是因为智能手机的普及率不够高，他们喜欢把手机给小孩打游戏，或者是相互之间借高性能、大屏的手机看片、打手游。这种借用，都导致了数据采集的问题，没法勾勒出一个个人。
　　糊成了一团的大数据，在面对“回答主观题”这个难关时，根本不配被称为真正的大数据，那只是一团数据垃圾。（回答客观题的人工智能还是能用这些大数据的）
　　美国人好歹每个人用自己的电脑和手机的情况比较普遍，所以谷歌在这方面的形势比百度还乐观一些。
　　所以，在这个下半场上，能够赶上顾莫杰脚步的，只有FACEBOOK的扎克伯格。
　　小扎也是人工智能领域最初关注的几个人之一。当年做机器识别人像的时候，FACEBOOK的表现可谓惊艳。
　　可惜小扎没有做搜索引擎，所以错过了上半场。
　　如今FACEBOOK以一个不做游戏的公司的形象，光靠广告收入就可以匹敌腾讯的营收体量，可见FACEBOOK对于用户需求的推送算法投入有多大、效果有多精准。
　　初见和FACEBOOK最大的优势，就是所有使用他们产品的用户，必须登录自己的社交帐号。如此一来，一个人的行为习惯，就被顾莫杰和扎克伯格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死死咬住，一刻也逃脱不了监视。然后这两个人都会拥有好几亿的小白鼠，帮他们作为调教“初秘”和“FACEBOOK-M”的实验材料。
　　本来么，地球上还有一个有机会在人工智能领域和顾莫杰一战的对手，那就是马化腾。
　　腾讯的产品，从客观条件上来说，原本也是开发人工智能最有优势的类型——因为QQ和微信背后，也和初见和FACEBOOK一样，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任何人在腾讯的产品上表现出来的喜好倾向，都是和初见/FACEBOOK一样精确的。
　　马化腾的“主观题答题数据”资源，本来远远优越于李老板。
　　但是他“社交流行裹挟一切”的核心经营理念，再次砸烂了他追上别人的可能性。
　　甚至，在这一年上帝给了他一个天赐良机的情况下，他依然错过了。


第九十章 小学生的可怕战斗力
　　即使到了2012年下半年，在腾讯内部大多数人已经绝望、准备安心做一个游戏和约泡公司、好好套两年现钱的时候。
　　上天其实还是赐给了马化腾一个在推送人工智能和用户喜好分析方面，与顾莫杰最后一战的转机。
　　毕竟，随着初音的壮大，跨越的产业圈越来越大，忌惮初音的潜在对手也在越来越多。愿意扶持一把初音的对手、弱弱联手遏制初音的大佬，也在越来越多。
　　也就是说，腾讯在越来越衰落的同时，它的盟友反而是越来越多的。除了三大移动运营商开始逐步倾向拉腾讯一把之外，国外的大佬也开始更多关注中国的互联网圈子。
　　那个天赐良机，发生在2012年暑期将尽的时候。
　　也就是顾莫杰在乌镇的国际互联网大会上装完逼之后。
　　这一年，原本就是各大有志于人工智能助手的国内外巨头拥堵进场的风口。
　　上半年百度家推出了度秘，而后谷歌和扎克也拿出了各自的东西。
　　下半年的时候，有志于进入这一领域的最后一位巨头，终于姗姗来迟地进场了。
　　那位巨头，便是比尔盖茨的微软。
　　那家至今为止，依然还是全球市值第一高的科技公司。
　　那位问鼎人类首富将近20年的巨人。
　　微软拿出的成果，是一个叫做“微软小冰机器人”的人工智能助手。那玩意儿在6月份开发完成后，拖了两个多月一直没有投入实战测试。
　　腾讯本来没做过这方面东西，毫无技术积累。但是比尔盖茨盯上了马化腾，愿意拿出微软的成果，和腾讯联弱扛强，与初音一战。
　　微软的研发实力和算法优越性，那也是毋庸置疑的。就算胜不过初音、百度、谷歌、FB，勉强打个平手还是可以的。
　　小冰机器人最初被研发出来的时候，微软是指望和“WINDOWSMOBILE”系统捆绑，在智能手机系统领域与安卓和IOS一战的。
　　毕竟微软一贯以来，都还是把谷歌和苹果当成其最大对手。初音的跨圈威胁，对微软而言不过还是刚刚开始而已。
　　或许是盖茨最终认清了现实，知道微软的智能手机系统已经彻底没戏了。
　　也或许是顾莫杰在乌镇大会上装的逼有点大，让比尔盖茨怒了。
　　他才决定：扶持一个目前全球第三大的互联网社交产品供应商——腾讯——来实现他酿造小冰机器人的伟业。
　　中间停顿的那两个月，就是微软在挣扎。
　　听说微软把小冰机器人发给马化腾了，顾莫杰当时是真心紧张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小冰不如初秘。微信如今的用户量，也远远不是初见的对手。
　　但是，那毕竟是为马化腾补足了一个腾讯毫无基础的短板。
　　如果马化腾可以善用小冰的话，甚至有可能把战争再拖长两三年。
　　至于马化腾能不能用好，就要留待历史去验证了。
　　三个月倏忽而过，似乎到了内行人看门道的时刻。
　　……
　　这一天，正是顾莫杰从沪江出差回来后的次日，11月的日历，已然走到了头。
　　一大早，顾莫杰在黄龙时代广场的办公室处理了点日常事务，正准备稍微休息会儿，董秘叶敏茹给他送来了一份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出具的第三方评估材料。
　　评估内容，正是初音人工智能研究院以大样本用户的方式，采集到的微信小冰机器人的三个月运营结果数据分析。
　　顾莫杰一看标题就双眸一亮，很是重视。
　　“马上找严磊过来，还有君君、费姐、雷俊，加上初音网络科技高层，紧急开会。”
　　陆文君和严磊是最先到的，其余人也很快到了。
　　纸质报告打印了好几份，都是标着“绝密”字样不许外传的内部资料。
　　等人的当口，陆文君悄悄观察了几眼丈夫的表情。
　　顾莫杰非常专注，很仔细地审读着这份报告。
　　认真的男人最可爱，陆文君心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暖意。
　　坐了一会儿，连她都忍不住去拿了一份，亲自看起来。可惜她对人工智能的脉搏了解终究不如丈夫，回到用户体验工作上后几个月，也没找回状态。
　　报告看不出头绪，陆文君也就乖乖等一会儿的会议分析了。
　　“阿杰，人到齐了，开始吧。”叶敏茹凑到顾莫杰耳边，轻轻地提醒。
　　“喔？不好意思，看报告想出神了。”顾莫杰反应过来，面上已经掩饰不住喜色，“是我通知得太冒失了，差点让大家白跑一趟。我应该好好看完严院长的报告，再决定开不开会的。”
　　雷俊、古勇将这些人听得一头雾水，对于老板的天马行空已经有些HOLD不住了。
　　还是陆文君最了解顾莫杰，加上她刚才稍微看过一会儿报告，马上明白丈夫是什么意思，立刻把话接过去。
　　“别这么说，就算马化腾把事情搞砸了，我们还是可以开会借鉴一下他的错误的么。网络科技那边的人可以无则加勉，也是有好处的。”
　　陆文君这么用人话一翻译，雷俊等人也秒懂了。
　　合着顾莫杰原本是打算开会讨论“会诊方案”的，结果看完报告变成“解剖课”了。
　　顾总这么高兴，肯定是腾讯方面把微软给的东西搞砸了。
　　“对，君君这话说得好，那今天咱就一起来给微软的小冰机器人验验尸，引以为戒——初音网络科技那边的，都要好好听讲。”
　　顾莫杰一边说，一边让严磊把电子版的报告内容打到投影幕上。
　　“今天早上出炉的报告，我大致看了一下，微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小冰机器人，被腾讯小学生玩坏了，变成了一个只会‘发福利’和爆粗口的‘不良少女’，诶，真是可怜呐。具体的情况，让严院长介绍一下。”
　　开场就这么劲爆，所有人的耳朵一下子都竖起来了。
　　严磊接过话筒，操纵着投影仪，谦虚地介绍起来。他的语气没顾莫杰那么霸道，但说的内容更细腻。
　　“五个月之前，微软研发出了人工智能助手小冰。三个多月之前，微软正式和腾讯达成了合作，随后在微信里面投放了10万个小冰机器人，这些小冰机器人就像真实用户一样，可以被加为微信用户的好友，然后和她正常聊天，和真人聊天差不多。”
　　“众所周知，初秘也好，度秘也好，或者SIRI和小冰，都是基于机器学习的原理来实现人工智能的。人类用户对机器人聊天时的回答是否满意，会修正机器对其语言的评价。具体到微软交给腾讯的小冰身上，如果人类聊天用户对某一种语言表述方式不满意，小冰就会降低使用这种语句的频次。如果人类聊天用户对某一种语言表述方式很满意，继续追问，就会强化小冰的‘印象’，最终在大范围的统计学范畴内调整其语言能力。”
　　严磊说到这儿，先停了一下，确保在座的人没有听不懂掉队的。
　　稍微有几个不是技术口的管理人员没跟上，简单提问答疑了一下，然后继续。
　　“好，然后，目前经过几个月的试用期，我们发现，小冰机器人被微信聊天用户调戏的频次还是非常高的。一开始我们对此很担忧，因为这会导致腾讯的人工智能大数据积累过于迅速——从我们第三方统计到的数据来看，在腾讯里面和小冰聊天的人数，虽然没有在初心手机上和初秘聊天的人多。但是因为用微信调戏小冰的几乎都是闲着无所事事的小学生，个个都是话痨，所以小冰的训练语句积累速度几乎持平了初秘！”
　　纳尼！腾讯小学生竟然有如此战斗力？一众听众听到这里的时候，都肃然起敬了。
　　可是，小冰训练神速，怎么看对初音都是一个利空消息。怎么顾总还是一副那么坦然、那么智珠在握的欣慰表情呢？这不科学啊。
　　肯定下文还有神转折。
　　果然，见大家神色动摇，顾莫杰亲自接过了严磊的话，给大家定定神。
　　“大家不要被表象迷惑。听话，要注意抓住关键点——刚才严院长说了，微信里的小冰机器人，被腾讯小学生玩坏了。不信大家可以打开手机里的微信，搜索一下‘小冰’这个好友，然后加上，和对方聊天，看看小冰是怎么回答大家的。”
　　有些人反应过来了，有些人还挺茫然。
　　顾莫杰优点不满意。做产品的，怎么能不了解竞品的动向呢。
　　“算了，看来大家没准备，暂时休会15分钟，大家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好好调教一下小冰，亲眼见识见识如今的小冰是怎么和人类聊天的，咱再继续开会。”
　　有些东西，听报告能得到啥具体认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亲女票。
　　一阵噼里啪啦的翻手机和加好友的声音，然后无论男女都开始玩坏小冰。
　　很多初音系的高层还是说话打字比较矜持的，主动发言部分中规中矩。但是稍微聊了几句，好几个妹子就开始面红耳赤起来。
　　尤其叶敏茹这种还没经历过男人的妹子，更是羞臊得没地方钻。
　　“这这这……这个辣鸡说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
　　“居然……居然打到‘福利’两个字，她还会不说话光发图，发过来的都是些啥……呸！居然还有黄网网址！”
　　叶敏茹一阵面红心跳，啐了一口，偷偷看了看左右，幸好旁边的人要么是在亲自调教，要么就是假装四处看风景，反正表面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叶敏茹实在忍不住，悄悄捅了捅顾莫杰的手肘：“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腾讯用户里喜欢发福利的人太多了？”


第九十一章 自毁长城
　　小冰为什么会被调教成那样？
　　叶敏茹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也代表了在座大多数人的疑问。
　　顾莫杰扫视全场，看所有妹子用户都被小冰发的福利弄得脸红了，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便继续总结解释这个问题。
　　“其实，小冰机器人说的话开始污言秽语化、荤段子福利图充斥，这种倾向，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感受到的——上一周网易科技频道的文章上，就提到过这个倾向了。但是腾讯方面的算法工程师和发言人正面回应了这个问题，他们说：微信的小冰机器人，正是基于机器学习原理的人工智能助手。她的一切行为，都是用户反馈的结果。之所以调教玩坏成这样，说明大部分用户比较阴暗，一天到晚聊天就是为了找黄网、福利图，所以酿成了这个后果。那位发言人最后还说，希望大家文明使用小冰，小冰只是网民素质的一面镜子。”
　　顾莫杰引用的这段话，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愤然和深思。
　　“我靠！这叫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和小冰污言秽语要福利了，我们今天都是第一次加上这个东西好吧。别人污了拖着咱一起污，这算个屁啊。”
　　“但是，难道这真的就说明了，如今还在用微信的人，都这么污么？不至于吧？虽然腾讯今年用户量有可能跌破4亿这根红线，但是据我所知还是有很多正经人用微信的啊。”
　　对于手下人的这种冷静理智的想法，顾莫杰当然给予了肯定：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正经人用微信的！小学生只是少数。初见今年的国内活跃用户虽然已经逼近腾讯的两倍，但我们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所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最大的问题，不是腾讯没有正经的用户，而是腾讯不懂得怎么去用小冰这种人工智能产品！是他们的打开方式有问题，而用户是无辜地，小冰本身也是无辜的。”
　　“怎么个打开方式有问题？”几乎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莫杰哂笑了一下，并不正面作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严院长介绍小冰机器人这个产品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微软方面向腾讯提供了10万个小冰机器人，供其投放到微信当中——谁能告诉我，10万个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一问，顿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
　　乍一看很简单，却又意蕴悠远。
　　最开始脱口而出的几个人，都是如此地想当然：“10万个？那还能是怎么来的，肯定是腾讯在微信里建了10万个名叫‘小冰’的虚拟用户账户呗。”
　　对于这种回答，马上有人质疑：“不可能吧，我们搜索‘小冰’这个好友的时候，搜出来的都是同一个啊。会不会是小冰和初秘、SIRI一样，投放了几台就有几个……”
　　言及此处，第二类观点显然更加没法自圆其说了，立刻遭到反驳。
　　“怎么可能？初秘和SIRI好歹是基于初心手机和IPHONE手机的啊，卖了几台手机，就有几个初秘或者SIRI的‘物理实体’。小冰根本就没有硬件，完全是100%纯虚拟的程序，怎么可能统计出‘10万个’这个数字呢？会不会是微软和腾讯当初的合作声明上写错了，或者故弄玄虚？”
　　一番讨论之后，除了顾莫杰和陆文君、严磊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带到那条歧途的观点上去了。
　　“10万个”一说，莫非真是子虚乌有？
　　等大家陷入了死寂，只等着顾莫杰开口一锤定音。
　　“都没想明白‘小冰’为什么会有10万个？唉，看来今天这个验尸会还真是开得必要啊——马化腾就是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所以腾讯才把这玩意儿弄坏了。咱将来要引以为戒！”
　　顾莫杰有力地挥了一下手，就像孙权挥剑斩书案一样，把大家的精神都提振了起来。
　　“比尔盖茨给马化腾10万个小冰的时候，是有深意的——10万个小冰，从算法层面来说，是指小冰可以拥有10万份独立分析数据、独立学习的机器人格。也就是说，当我们在微信里面搜索‘小冰’，并且加她为好友的时候，其实我们加的不是一团乱麻的、要接客上亿人的那个笼统的小冰。而是一个被细分下来、只负责数千人的一个‘小冰分身’”
　　微信如今好歹还有2亿人在活跃使用，会和机器人聊天的，包括加上好友聊一句也算，这种人的总数我们假设有1亿人，并不过分吧。
　　微软给的10万个小冰，其实每个只需要“接客”1000个真人。
　　顾莫杰这么一解释，大家都稍许理清了物理层面上的脉络。
　　然后顾莫杰抛出了后续的思考：
　　“那么，既然小冰有10万个独立处理数据和演算人性的‘人格’，为什么我们最后看到的还是不管谁加小冰、小冰都只会找黄网发福利呢？”
　　这一次，总算有些人跟上了思路。
　　陆文君反应最快，她揣摩了一下用户心态，细腻地揣测道：“难道是因为在每一个1000名用户构成的小用户群中，要求小冰发福利和黄网的小学生用户，依然牢牢占据了主流么？”
　　顾莫杰坚决地给予了肯定：“Bingo！说得很好，就是这样！现在，知道马化腾错在哪里了吧。”
　　然而，众人并没有找出解药。包括最先抢答的陆文君，也不知道如何做得比马化腾更好。
　　“原因有了，但是无解啊！小学生就是辣么多，高冷狗有个屁的办法啊！”众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顾莫杰见优点高估手下人的脑洞了智商了，只能让严磊公布答案。
　　“严磊，你把正确的打开方式，和大家公布一下。”
　　严磊点点头：“好的，其实，刚才顾总提到的那个问题，并不是无解。微软发10万个小冰机器人，本意就是比尔盖茨已经想到了小众人格和爱好需求的被满足问题。换句话说，只要一个人的偏好和兴趣、语言交流方式不是太小众，小众到连人群里的10万分之一都不到，那么理论上这些人的个性化交流和语言检索需求都应该被满足。
　　这里面的关键问题，在于用户的分组——把一亿人，分成十万个一千人一群的小群时，如何确保把相似的人分到同一群里？假设，如果腾讯那一亿机器人聊天用户里面，有4900万人是各种多样性的个性需求者，还有5100万是打撸啊撸、毒奶粉和找福利图、黄网的。
　　如果腾讯把这一亿人随便自然分组，那么这10万个组里面，每一组都会有510个人是撸啊撸、毒奶粉和找福利图、黄网，然后这些人的意见就会在数据量上占主流，把这一个小冰人格往污秽上引导，最终玩坏。
　　导致其他洁身自好的人更加不屑于去和小冰聊天，然后这个小冰就彻底堕落，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而事实上，甚至都不用让撸啊撸和黄图众占到51%——因为小学生往往比较闲，又是没女朋友的宅男，他们和虚拟的机器人妹子聊天的概率会比正常人大得多，一聊起来话痨的程度也重得多。
　　所以也许一个撸啊撸小学生的发声频次，就可以抵得上几十个DECENT的绅士的权重。如此一来，小冰被玩坏的概率就更大了。”
　　严磊话语里提到的绅士这个词，当然是指绅士的本意，不要想歪。
　　他说到这儿，陆文君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就如一道灵光打在天灵盖上，醍醐灌顶。
　　她立刻举一反三：“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用户分组么？应该提前摸底，把51%的小冰机器人发放给喜欢撸啊撸和黄图的渣宅，然后把49%的机器人留下来给其他用户？可是，怎么样才能提前精确分组呢？腾讯现在又是怎么操作的？”
　　严磊微微欠身，以示对老板娘的尊敬：“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根据我们的逆向调研，目前腾讯是简单通过注册用户的地域和年龄进行分组。比如每个省发几千个、浙粤这种互联网大省就发一万多个，然后再地级市、县区分下来，大约每个县区几十个机器人。然后再根据这些用户里面的年龄，分段分——但这一步的时候，腾讯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很多人当年注册QQ的时候填写的生日信息都是错的，瞎填的，动辄还有年纪100多岁的人。那些人当初提故意填错是为了保护隐私，不让QQ上的人知道他的真实生日。结果如今腾讯在分发小冰的时候，就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导致他们根本没法把实际年龄相近的人分到同一个小冰之下。”
　　“我懂了！怪不得小冰被玩坏了。原来比尔盖茨辛辛苦苦给了马化腾10万个小冰，到了腾讯手里，一用就用成了混沌的一团。嗓门大的话唠把其他人的意见统统‘民猪’掉了。”
　　陆文君听着听着，突然憋出一句妙语。
　　“民猪？这个词用得太好了！”顾莫杰觉得妻子的这个词，简直当浮一大白。
　　马化腾这厮，不就是把小白裹挟术的民猪发挥到了极致，然后淹没了一切自由么？
　　自由的本质是啥？是每个人的私事儿只要不妨害到别人，他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
　　民猪的本质是啥？是某些事情上少数人要服从多数人。
　　自由和民猪，本质上就是天然的敌人，历来非极权的国家，无非是在这两者之间权衡罢了。
　　某些追求公益效率的事情，可以民猪。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可以自由。
　　但是到了马化腾那里，一切自由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刀切。
　　比尔盖茨给马化腾10万个小冰，本意就是让腾讯兼顾网民偏好的“自由”——少数派，有自己的兴趣自留地，可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是马化腾就硬生生拿着有10万种颜色的五彩斑斓的橡皮泥，统统倒在一个桶里，用压路机和面一样搅作一团，和成如同便秘了半个月的病人的翔色，再分发给喜欢不同颜色的用户。
　　比尔盖茨要是知道他在微软服务器里备份的10万个不同人格的运算容量、数据管理区间，被马化腾这么糟蹋，不知道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早知道干嘛给他10万个呢？给1个不就好了么？
　　剩下的99999，都被暴殄天物了啊！史上最坑供应商啊有木有！


第九十二章 盖棺论定
　　顾莫杰的私人会议室里，初音高层的秘密会议算是开完了。
　　腾讯在人工智能助手上走过的弯路，随着小冰机器人的第三方验尸报告盖棺论定，被初音高层引以为戒，铭刻在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
　　马化腾在“回答主观题的人工智能”这一领域所犯的错误，被初音人形象地比喻为“赢家通杀的美国大选式傻逼行径”。
　　2012年，正好是一个美国的大选年，奥黑马刚刚在几天前连任成功。
　　圈子里人拿那玩意儿打比喻，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
　　美式大选最搞笑的地方在哪里？毫无疑问就是“理论上只要其中一个候X人拿到26%的普票，就有可能赢过另一个得票74%的人”——只要这个候X人在占全美51%总人口的州当中占51%的普票，然后再剩余占全美49%人口的州当中，一张票都不得。
　　美式的计票当然也有其积极的、以及防止民粹多数暴政的好处。
　　但是腾讯在主观题人工智能上，偏偏就是尽取糟粕、尽弃精华。好的一点没学到，坏的学了个囫囵全。
　　会议结束后，初音高层被顾莫杰要求集体封口，绝对不许在外面讨论任何与今天会议相关的干货。
　　按照顾莫杰的估计，以几天前腾讯算法工程师和发言人的论调，加上马化腾本人在人工智能领域的不懂行，光靠腾讯自己发现问题所在，起码还能再拖延几个月。
　　毕竟，眼下初音娱乐布局互联网娱乐内容深度推送的时间也还不久，初音入主网络文学领域更是只有个把月。“初秘”在揣测用户需求和提供定制意见方面的优势，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明朗起来。
　　只有腾讯方面发现小冰在功能上绝对、明显地落后“初秘”很多，而且这种落后的程度有越拉越大的趋势时，他们才会大概率反思到自己在小冰上的错误。
　　然后，腾讯方面或许会处理这个问题。
　　届时的处置手段，无非是两种。
　　第一种是彻底清洗掉小冰的电子人格，就像是格式化杀了重置，清空服务器里一团混沌的数据，然后一张白纸从头学习。
　　如果舍不得，那么至少也是清空10万个小冰机器人当中至少70%的人格——也就是7万个。只留下3万个继续接客那些第一阶段和小冰厮混得很爽的撸啊撸黄图渣宅。剩下的7万个洗洗干净补个膜，重新接新客，并设计一套严格的分组接客算法。
　　谁让小冰没有初心手机或者IPHONE那样的物理实体呢，她需要面对的分组难题，天然就比初音和苹果公司艰难得多。
　　设计分组算法和测试，都需要时间。假设到2013年二季度，腾讯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再布局，再重新投入使用、并且把此前已经被发福利的那个小冰恶心走的道貌岸然用户拉回来，估计到2013年三季度都弄不好。
　　前前后后，腾讯在这个领域起码会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
　　移动互联网时代，一个风口基本上就是一年，最长的也不到两年。
　　到了人工智能时代，因为深度学习的滚雪球效应，风口的进入期只会越来越短，不可能变长。
　　所以，腾讯已经把最后一个追上来的机会，自杀掉了。
　　那些在微信上聊天最积极、但又恰恰不喜欢发福利和满口污言秽语的高端用户，会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微信的日活用户中流失掉，而后转入“初见”的活跃用户圈子。
　　这也算是马化腾在背后为顾莫杰助攻了。
　　初音方面的战略调研部门分析了相关的大数据趋势，认为小冰战略的失败，以及初秘的强烈对比，会让微信用户迁移速度加快20%以上。
　　马化腾圈钱的人口基数会比原先估计地速度更快衰落，乌镇大会之前估计的“在腾讯衰落之前、未来三年内套够1600-1800亿游戏和娱乐业利润，让早期股东翻本退场”目标，在这一年下半年的一整轮变动后，也显得那么遥远、不再有可操作性。
　　仅仅初音系在网络文学领域的布局，就通过烂货塞爆僵尸书的模式，让未来三年腾讯在文学上要多亏100多亿。
　　人口基数被小冰/初秘之战的反差萌逼走两成。
　　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零碎利空消息。
　　按照最新估计，未来腾讯在彻底衰退为撸啊撸游戏公司之前，最多只能套到1100-1200亿人民币利润了。
　　也就是说，2008年以前进入腾讯的股东，才能做到勉强保本。而原计划中属于“保本微赚”的09年股东，如今则会变成惨赔的状态。
　　资本市场的倒戈趋势，显然也会随着这种趋势的推动，墙倒众人推。
　　……
　　众人散会离去，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顾莫杰，加上他的两个女人，以及秘书叶敏茹。
　　十一月底的冰冷秋雨，打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远处的湖山盛景，被笼罩上了一层浓烈的萧瑟。
　　似乎在哀叹一辈英雄的退场。
　　叶敏茹知道顾莫杰心情好，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香槟，几个杯子。三个妹子就这么陪着顾莫杰，庆贺关键性的敌人，在关键时刻英勇地走了弯路。
　　也正是到了此时此刻，顾莫杰真正感受到了一种绝顶之处的不胜寒意。
　　“今天下英雄，仅剩小扎与孤耳。余者老李、二马等辈，碌碌不足道也。”
　　顾莫杰感慨完，一口把整杯香槟喝了下去。
　　费莉萝喝得很斯文，与顾莫杰心意相通地应和：“扎克伯格在调教机器学习上颇有造诣，比马化腾牛逼不少。确实有资格算一个劲敌。”
　　陆文君摇摇头，并不完全同意费莉萝的看法：“根据今天的会议分析。扎克伯格的FACEBOOK-M在先天上有不足，那就是FACEBOOK的产品线缺乏硬件绑定的支持，INSTGRAM上的用户，很多还是不够实名化、征信数据不全的模糊用户。就算扎克伯格注意到了马化腾没注意到的关键点，他也不过是知易行难而已。”
　　微信面对的问题，INS一样会面对。扎克伯格可以比马化腾多长一个心眼，却不能把问题凭空变没。
　　从这个角度来说，初音的软硬结合，实在是已经在“主观题人工智能”这一领域，立于天下不败之地。
　　地球上唯一翻盘的机会，除非是乔布斯死而复生，然后苹果和谷歌毫无私心地彻底互通有无、软硬结合、联手对付初音。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费莉萝不是很懂技术，陆文君说出了扎克伯格也不足为虑的理由，她就相信了。
　　顾莫杰的女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矛盾，她们已经约定俗成地知道，这个男人不可以用任何一个地球人来类比。
　　几年前，女人好歹还能用“扎克伯格不也那么有钱，人家还不是照样只有一个老婆”来反驳顾莫杰的渣男属性。现在，这种声音已经没有土壤了。
　　费莉萝抿了抿被香槟沾湿的唇彩，问道：“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好像已经没什么敌手了。”
　　“人工智能时代的入场券，我们是第一个拿到的。下一步，当然是向人类大声喊出来，宣示这个时代已经彻底到来了。”
　　没有具体的敌手，不代表就能躺着等划水。一个时代既然是对自己有利的，就要推动它加速到来。
　　再有几个月，初音智能的新一代工业机器人、新一代3D打印设备、保时捷初音的初代自动驾驶汽车，都会汹涌扑面而来。
　　初心的第一代4G手机，“初心-3”也会随着明年3月国内4G-LTE网络的铺设健全、随着初音投资和夏为任总联合研发的海思麒麟950芯片组投入量产、以及北斗导航系统的初步组网完成，而掀起新一波的智能狂潮。
　　初音人工智能的客服，会在那一年取代全国大多数机关的客服热线接线员，消灭他们的工作，然后进一步走进千家万户的企业用户，把商务咨询的工作大幅度无人化。
　　费莉萝感慨万千：“从未来的历史书上看，2013年注定会成为服务型人工智能大量涌入人类生活的元年吧。”
　　顾莫杰的内心，还是有点小激动的：“为这个元年，定下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标志，如何？”
　　费莉萝微微点头，眼神中有一种跟着男人创造历史的迷醉。
　　一直没有开口光喝酒的陆文君，在这个下午第一次开口了：“所以，上个月你主动公布了挑战邀请，让咱的人工智能围棋机器人，挑战韩国人？”
　　顾莫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载入史册的标志，难道选得不好么。”
　　费莉萝轻轻地问陆文君：“这事儿有把握么？我记得围棋的人工智能，是10年世界杯之后才发力做的吧，到现在才2年多，机器学习有到那种程度么？”
　　“没有，还差点火候，起码再训练个大半年，才有机会稳妥地战胜人类世界冠军。但是阿杰偏偏说要这时候提前挑战。”陆文君眉宇之间，依然有一丝忧色，怕初音着力宣扬的人工智能时代被打脸。
　　“阿杰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他非要提前，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费莉萝轻轻地安慰陆文君。
　　但是顾莫杰知道，费莉萝这句疑问，同时也是说给他听的。
　　所以，他当然会正面回答：“当然是有原因的。去年我们买下了NHN集团，目前在日本和马来、印尼、菲律宾这些市场，‘初见’和LINE的用户涨势都非常好。但是在韩国市场上，韩国人对于华人运营的软件，终究有些隔膜，连带着在越老柬泰之类的地方，也有KAKAO-TALK的挤出用户。那些人甚至有改用美国货的趋势。所以，我必须立一个标杆，让全世界知道，到了人工智能时代，中国人的步伐，才是世界第一的。哪怕是他们美爹的产品，也没有中国软件好用——仅此一点，就足以把扎克伯格利用WHAT-APP渗透亚洲市场的尝试斩断。”
　　“可是，你挑战的是韩国的真人围棋选手，并不是美国人。这事儿和美国人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因为我们声明的挑战书里面，包含了多种环节——人机对战、人和人机对战，以及最后一个环节，人机和人机对战——一旦韩国人在前面的比赛模式中失败，咱允许他们也请人工智能助手。”
　　“人和人机对战？双方都有真人么？那韩国人不是很吃亏，输了也没什么没面子的啊。”
　　“我们这边的人，可以不是专业棋手嘛——比如我这种业余的家伙，去和李世石下，但是我可以用机器人开挂。这种比赛并不是没有先例，当年深蓝击败卡斯帕罗夫之后，国际象棋界也出现了人加电脑、电脑参谋、真人决策的‘半人马型’比赛，‘半人马’选手的表现，也往往强于纯粹的机器或者纯粹的人类。在人工智能没有彻底大成的时候，先打一下半人马型的比赛热热身，有什么不好。”


第九十三章 初行VS阿尔法GO
　　科技类的新闻，在其漫长的研发过程中，总是很少吸引到吃瓜群众的眼球。
　　吃瓜群众只会在划时代的标志性成果到来后，才注意到原来时代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当2012年10月，初音智能向韩国棋院发出一项验证人工智能在围棋领域的应用邀请时，外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条不起眼的新闻。
　　初音方面发出的要约，是“人与人机对战，或者人机与人机对战”。
　　具体操作模式，是初音集团的老板顾莫杰，这个业余棋手，和他的围棋人工智能助手“初行者”，挑战世界冠军李世石。
　　李世石如果不愿意找自己的人工智能助手，可以不找。
　　如果他也想尝试，可以在地球上找任何一个初音以外的供应商提供的人工智能围棋助手。
　　邀约发出后，韩国棋院接受了这个挑战，一开始并不打算找助手。
　　但是仅仅一个月之后，地球上仅有的，可以在该领域追赶初音的谷歌公司，主动伸出了橄榄枝——谷歌董事局主席拉里佩奇表示，希望可以让谷歌的围棋人工智能助手，充当李世石的辅助。
　　韩国棋院选择了保留态度。
　　谷歌公司在“体育大数据”上发力的时间，和初音是差不多早的。早在2010年，初音选择了足球界作为大数据的试验田，用“上帝之手”微调了那一届世界杯的结果，让肌肉记忆踢球的时代，受到了重创。
　　也正是在同一年，谷歌公司开始拿NBA开刀，准备改造金州勇士队，打造一支“三分球决胜恶心对手”的非传统强队。两年下来，金州勇士的打法在NBA掀起了一股泥石流，还颇有奏效的趋势，或许今年就有可能拿到常规赛第一了。
　　但是在“智力型体育运动”的人工智能开发方面，谷歌微微落后了初音几个月。
　　初音于2010年世界杯结束后发起挑战，谷歌才仓促招兵买马组团。
　　而且，围棋这种运动，西方人着实不太专业。
　　这些信息，并不保密，韩国棋院方面也是知道的。如果谷歌拿出来的货色并没有什么帮助，索性还是不让李世石用助手的好。
　　这样，万一败了还是虽败犹荣。
　　尽管他们觉得李世石不太可能失败。
　　……
　　12月初，首尔。
　　韩国棋院。
　　作为一名老官僚的梁院长，在最终阶段的决策上，显得很是为难。
　　“中国人可真会挑时候，12月21日决战——这天不是刚好是玛雅传说预言的‘第五世界’末日么，这么故弄玄虚，明显是想整个大新闻。人机和人决战，怎么看都不公平，李世石就算不应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初音方面，为了让韩国棋院对这种非常规的比赛放行，还是许诺了塞一点好处的，但韩国方面始终觉得这种交易有些别扭。
　　梁院长还在斟酌最终的利弊，他的一名秘书进来了，告诉了他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李世石本人，非常坚定要参加对战。
　　中国人方面，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参赛就给一千万人民币，五局三胜制，允许李世石每一局临时决定是否使用第三方人工智能助手。李世石每赢一盘，就再给一千万人民币。
　　李世石根本不可能去拒绝这样的条件。
　　梁院长更加头疼了。
　　他知道，韩国的协会，根本管不住李世石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
　　早在十年前，当时还是一个三段棋手的李世石，就已经有世界冠军的实力了。但是韩国棋院和协会有一套很古板的论资排辈体系，要想升段位还是只能参加专门的段位赛，而且每年只能升一段。
　　那时候起，李世石就已经表现出他的不服管束了，他公开表示不参加棋院举办的段位赛，因为他“不想用世界冠军的实力去段位赛上屠幼其他三四段”。
　　然后，李世石就在国际大赛上用三段的段位屠了两年八段九段的人。
　　韩国棋院面子实在挂不住了，为李世石改了升段制度：从次年起，无论原来段数是多少的人，只要能拿一次世界冠军，就升三段；拿世界亚军或者国内冠军，升两段。
　　这算是在段位赛之外，开了一个额外的升段途径。
　　然后李世石在新规则出来之后半年内，火速拿了两次世界冠军，就从三段变成九段了。
　　这么桀骜不驯的人，管不住啊！
　　只要他铁了心赚初音的钱，棋院能挡个屁啊！
　　梁院长的心中，很是窝火。他觉得自己为了维护韩国棋院的逼格的尝试，都是无用功。
　　还不如痛痛快快把黑钱收了，还装啥半推半就呢。
　　“不墨迹了，就这儿着吧。”梁院长的内心放弃了抵抗，准备拟定给中方的最终回函。
　　秘书正要去拟稿，一个内线电话被接到了梁院长这边。
　　“院长，文体部权司长来电，亲自找你。”
　　梁院长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又有些小紧张。
　　文体部，可是管着国内所有文化体育事业的，权司长的地位，可以说是他的最顶头上司。
　　而且听说，月底的大选之后，新总统会调整一下文体部的位置。
　　金次长这个代理的位置，是绝对要挪到部长上去的。
　　权司长，就很有可能接替金次长的位置。
　　这是国家对于韩流内容输出在日本灭绝后，作出的战略调整。
　　“权司长，不知您有什么指示？”
　　“这个月，你们就要接受初音智能的人机大战了吧？让李世石好好表现。”
　　“是，一定一定，请司长放心。”梁院长拍着胸脯答应，“李世石一定全力以赴，确保胜利。”
　　“胜利当然是要追求的。但是，也不要因为担心胜之不武，就放弃探索。要做好备选方案，一旦李世石失败，应该及时引入谷歌公司提供的人工智能助手，打好人机和人机的对战——就当是做一次科学尝试，为人类的科学研究做贡献，懂了么？”
　　梁院长一惊：“什么？可是……我们大致研究了一下谷歌公司提供的阿尔法GO，那个东西的技能和李世石还是比较重合的啊，有没有阿尔法GO对李世石的实力发挥影响真的不大……”
　　“是么？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围棋我不是很懂，只是提醒你们要本着科学精神，实事求是去办事。围棋，是求道的，是探索可能性的，不是让你被面子束缚住手脚的。”
　　权司长并不打算和梁院长多说，到这儿就挂了。
　　实事求是，自己看着办。
　　梁院长的脸色比苦瓜还难看。
　　阿尔法GO这个半成品，真是没多大期待啊！要是加进来之后，还被中国人打败了，那面子就更加丢大了。
　　加？还是不加？
　　斗争了半晌之后，梁院长瞒着李世石，暗示做一套备用赛程：如果李世石真的输了两盘以上，为李世石加入阿尔法GO作为参谋配合。
　　顾莫杰+初行者VS李世石+阿尔法GO。
　　……
　　江南会，一间雪洞也似的清静斗室。
　　地上只有几个蒲团，一个棋案。
　　如今已经渐渐把手头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处理的顾莫杰，从这个月开始，几乎都在这里闭关。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国内有数的高手，旁边还有两个同等段数的高手现场旁观分析。
　　“初行者”的人工智能助手，也会实时工作，供专业高手评估。
　　一派浓厚的备战氛围。
　　作为一个读书人，家教也还不错，顾莫杰原本就是会下一点围棋的。
　　不过水平么，也就是个臭棋篓子，顶天了业余二三段的实力。
　　自从内心定下了用初行者挑战李世石+阿尔法GO之后，他就开始陆陆续续练习。
　　以初音如今的财力，但凡许诺将来赞助举办一个新的世界级围棋大赛，国内围棋界最顶尖的高手，自然可以轻易请到，来给他喂招。
　　在韩国，国际围棋邀请赛不都是类似于“三星杯”、“LG杯”、“农辛杯”这样的比赛么。
　　日本有“富士通杯”，国内有“春兰杯”。
　　中日韩的电子界巨头，似乎都有出钱赞助办围棋杯赛的喜好。
　　以初音如今的江湖地位，顾莫杰说出来的话当然是不含糊的。一说他准备从2013年开始办“初音杯”，各种手续毫无障碍就办下来了。
　　拟定给的各名次奖金，也远远高于目前世界上任何一个已有的围棋杯赛。
　　顾莫杰练棋，当然不盲练。
　　毕竟，他这么忙的人，拿出两个月的业余时间、加上将近一个月的全力以赴，就算有全世界最好的教练、最大的客观投入，练到业余四五段就是理论极限了。
　　靠正常的练棋手段，他就是练十辈子也打不过李世石。
　　甚至，都无法对“初行者”的人工智能助手形成指导筛选。最终结果也就相当于“初行者”单挑李世石，或者是李世石+阿尔法GO的合体状态。
　　所以，顾莫杰的练法，绝对不是正常的练习。
　　比如，官子这种东西，他就绝对没必要去碰。
　　早在这一波人工智能的浪潮到来之前，当电脑对棋类运动的运算还停留在暴力算法的时候，官子这种最后阶段的冲刺，就早已被机器攻克了。
　　人类的官子，是绝对不可能布得赢电脑的。
　　而人工智能的出现，正是把围棋这个电脑还未能彻底攻克的运动，从后往前倒推着推倒。
　　所以，他要做的，只是回归最初的本源。
　　正在顾莫杰沉浸在棋海的自我修养之中时，他的手机响了。
　　在场的高手都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不好意思，应该是要紧事。”顾莫杰抱歉了一下，接起电话。
　　自从他一个星期前彻底闭关开始，他重新换了一个手机，能够打进他这个号码的，世上没几个人。
　　是权宝儿的号码。
　　“办成了？”
　　“搞定了，那边说了，如果李世石输了前两盘，保证在后面三盘引入阿尔法GO作为李世石的助手。”
　　“好。”


第九十四章 好好把人脑当人脑用
　　顾莫杰挂断电话，重新坐回蒲团上，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座的其他高手。
　　“搞定韩国棋院了，如果李世石输了前两盘，后面就会有阿尔法GO给李世石助阵。”
　　“是么？看来小顾又为自己的人工智能白赚了一笔名声啊——李世石那家伙的棋风，有没有残缺版的人工智能协助，根本就没差。”曾经击败过李世石几次的九段大师古力（虽然也输过多次），恬淡地嘲讽了一句。
　　此时此刻，坐在顾莫杰对面给他“喂招”的，正是古力九段。
　　当然，对于古力的观点，旁观的高手也有提出修正意见的，比如同样在李世石面前讨到过几次胜绩的孔杰九段。
　　“估计官子还是有点用的，有了阿尔法GO，至少能为李世石省掉一点读秒的时间。人和人下棋，官子的时候还要想，电脑官子根本不用想。”
　　“好了，你们俩别争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咬文嚼字啥意思。”第三个发言的九段老马摇晃着一把扇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下围棋的那个老马）
　　他纯粹是因为住得近，自己过来晃悠观摩的。作为一个早就退役多年的棋手，他几乎没有和李世石交手过。
　　围棋，也是一项很耗精力的运动，棋力再强的棋手，到了算不动的年纪，自然而然会衰退。
　　剩下的，只是“术废道存”。
　　小插曲结束，几个人继续给顾莫杰特训喂招。
　　古力九段一边指导，一边给顾莫杰介绍着专门针对李世石的速成捷径。
　　“李世石这人，我和他在各大杯决赛里交手三十多次，基本上输赢各半，下星期‘三星杯’决赛估计又要交手。圈子里有一句话评价他的技术特点，‘布局最多七段，中盘能有十三段’。是典型的韩式高手。和他下棋的人，如果不能在布局阶段赢得较大优势，到了中盘之后，以李世石天下第一的中盘实力、定式理解、官子功底，基本上就完了。我在国际杯赛上赢他的十二盘，都是六十手之前就取得了明显优势。如果拖到一百手还和李世石局面胶着的人，基本上没必要下完了。”
　　这番话，这阵子古九段没少和顾莫杰灌输。
　　用顾莫杰的理念翻译一下，那就是韩国人不管搞啥智力活动，都喜欢“拼微操”。
　　下棋喜欢记定式；
　　打星际喜欢比手速；
　　打撸啊撸喜欢比QWER一串连招谁点得6；
　　一听说无双剑姬菲奥娜的“劳伦特心眼刀”技能改版了，可微操性更大了，韩国玩家一个个爽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要讲“大局观”，讲战略层面的“道”，韩国人就弱智了。
　　李世石“布局最多七段”的江湖风评，就是此中典型。
　　顾莫杰让初音智能在所有拿过较多次世界冠军的人类选手中，唯独挑战李世石，不是没有原因的。
　　另一个时空，谷歌阴险地让阿尔法GO挑战李世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李世石的技能，和机器的重合度最高。
　　人工智能和暴力算法的结合，对围棋运动的攻克，正是从后往前攻克的。
　　暴力算法，攻克了末端的官子。所以人类和早期的围棋电脑游戏软件对下，如果在150手还没有赢得对电脑的优势，那么最后人类肯定必败。因为人是比不过可以穷尽一颗可能性的暴力算法官子的。
　　如今的“初行者”和阿尔法GO，还不是完全体，所以谈不上彻底攻克围棋这项运动。但是中盘部分，基本上已经被拿下了。
　　换句话说，现在再让人和机器下围棋，只要到80手，甚至60手，人类还没建立优势，那么后面就不用下了。
　　机器和电脑的特性，注定了一个棋局越到后期、变数可能性越来越少之后，机器会越战越强。
　　而人类却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无论是第20手，还是第120手，人类都要花同样多的脑力去思考。
　　而对人类更不利的，就是后段的计时因素。
　　现代围棋，是读秒下的，每个人可以用的总思考时间是一定的。
　　所以，古力李世石时代的巅峰对战，不一定就比古代的吴清源大师和那些日本高手下的好。
　　只不过，老一辈的大师不太习惯读秒，他们下得比较慢，会用很长的时间深思熟虑。
　　当代围棋，在这个角度上来说，并不是人类真正能达到的围棋巅峰水平——如果把双方的时间都放宽一倍甚至两倍，允许中场休息封盘吃个饭泡个脚舒缓一下神经，古力和李世石都有可能下出比他们在国际大赛决赛中好得多的棋。
　　而读秒，恰恰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利于机器的，至少是有利于中盘阶段以后的机器，因为机器在后段几乎是秒出结果，也就可以把大量的时间省到前面来用。
　　很多刚刚十几手的最初布局阶段、人类只需要想十几秒钟甚至几秒钟就下的棋，机器倒是要想满30秒。
　　综上一切考虑，李世石是所有“拿过5次以上世界冠军”的人里面，相对而言最容易被机器战胜的一个。
　　如果连李世石都战胜不了，机器也别谈去战胜其他人了。
　　而对于初音今天的布局而言，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还鼓动了韩国棋院把谷歌的阿尔法GO，作为李世石落败之后的助手。
　　而李世石技术水平和电脑的高度重合，注定了他无法发挥出阿尔法狗的大部分优势。
　　他本人就是“中盘十三段”，还要阿尔法狗给他参谋布局？
　　他本人就是“布局最多七段”，还指望阿尔法狗那种布局时候的臭棋篓子帮忙？
　　这就好比打撸啊撸的时候，一个大局观很好、偏偏微操很烂的人，要是给他一个“可以和魔兽世界里PK时那样自动放连招的宏”，那么此人的综合水平自然会如虎添翼。
　　要是给一个本来就大局观超烂、抓人意识辣鸡、只有微操摁得很6的人，加上一个“连招宏”……
　　有毛用啊？
　　哥自己就可以精确到0.2秒的误差以内及时摁出劳伦特心眼刀！你要给老子开挂，好歹拿‘地图全开外挂’来啊魂淡！
　　阿尔法GO的补益效果，在李世石身上基本上就是个废。
　　……
　　“这盘表现不错，后面不用练了，我们和初行者都模拟下了好几盘了，初行者60手之后的水平绝对不比我差，你只要专注60手之前的就行。”
　　一盘模拟得差不多，古力九段果断叫停，让顾莫杰重开。
　　而这一盘才下了刚刚50手出头。
　　别人一盘棋要下160-180手，顾莫杰就下到五六十手后面交给电脑了。
　　“前20手一定要快，没什么好想的，你反复练个几千次，就强记我和他对战的套路，再稍微学几个人，其他的不用学，错不了多少的。人家是中盘解局记定式，你给我开局记定式。初行者开盘想得特别慢，你的价值就是帮它省时间。同样的，正式比赛的时候你可以下得快，但是千万别表现出来你60手之后就不下全丢给电脑了，你要迷惑李世石，让他不知道初行者运作的真正原理。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制定针对性帮你拖时间的战法的。他这个人平时有个坏习惯，喜欢用控制读秒节奏来和对手打心理战。但是机器人是不会受心理战干扰的——如果你让他直接看出你已经放弃了某些阶段的思考，全权委托给机器人了，那他就不会跟你打心理战了。”
　　“我懂了，就是要营造那种‘明明他的心理战招数对我毫无用处，但我还是要假装被他的心理战影响到了节奏’的假象，好引诱他继续对一台机器施加无用功的心理战。”
　　“对，谷歌的阿尔法GO是啥样的，目前我不知道，但是既然你说谷歌方面立项就起码比初行者落后半年、加上外国人搞围棋还走弯路，我估计阿尔法GO也就只能做到‘100手后无敌手’。而你的初行者我们几个都试过了，60-80手之后就不用想了，稳赢，所以你应该‘假装初行者也要撑到100手之后你才能双放手’，就可以足足多干扰李世石40手的心理战。”
　　孔杰九段在旁边插嘴道：“估计还不止！初行者能胜任60手后无敌手，那也是我们充分下了几十盘之后得出的。李世石没和阿尔法GO合作预演过，他不可能那么信任阿尔法GO，说不定他要120手后才放心交给阿尔法狗。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假装初行者也要120手后才能双放手’。”
　　古力并不反驳，想了想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到时候中盘那么长的时间，顾莫杰就是一个和李世石玩心理战，干扰李世石判断的木偶。
　　如此一来，经过层层抽丝剥茧，初音方面的“半人马模式”战略，基本上就出炉了：
　　前20几手，顾莫杰以一个业余四五段的水平，突击强练古力九段的开局定势，死记硬背囫囵吞枣，别犯低级错误。
　　20手之后，由初行者担任演算，提供每一步三到四种选项和后续推演的视频演示，顾莫杰看了走势之后做出判断，辅助初行者从这中间给出最好或者次好的选择——而这一阶段的另一个同样重要的目标，仍然是帮助机器节约读秒时间。解决机器下棋“越前面越慢、越后面越快”的瓶颈阶段。
　　古力能和李世石在国际大赛中打成伯仲之间的水平，可见古力在60手之前，面对李世石的优势普遍还是比较巨大的——因为若非如此的话，李世石的“中盘十三段”疯狂追赶，早就把古力斩于马下了。
　　如此一来，60-80手（具体需要视双方前面吃子、打劫情况而定）之后彻底交给机器、只要70手时顾莫杰不处于劣势，这个棋基本上就赢定了。


第九十五章 挑的就是你这个中盘十三段
　　江南会，丁家楼。
　　钱塘这座江南小城，这一年居然反常而难得地在12月中旬，就迎来了一场初雪。
　　升斗小民笑谈感慨：天时这么不正常，该不会21号真要世界末日了吧。
　　从齐大酝酿八项规定以来，江南会很上道地停止了公务宴请，不再接待公职客户，九位股东的独栋小楼都没什么客人。
　　顾莫杰在圈子里打听了一下，发现老哥们儿丁三石那儿最近没客户，就把丁家楼借来，招待来参赛的“国际友人”。
　　至于钱么，都是什么档次的人了，借个楼住十天半个月的，还用谈钱？
　　这天一大早，“世界冠军之一”李世石被雷俊的庞巴迪专机从首尔接来，一下飞机就住进了丁家楼。来之前，他已经收了300万人民币的出场费，无论胜败。后面每赢一场，都还有1000万人民币。
　　他会在这里休息五天，备战21号的人机史诗大战。
　　江南会的奢华低调内涵，让这名韩国棋手大开眼界，更颇畅胸怀。
　　朝鲜半岛不是没有名胜古迹，只不过无论崇礼门成均馆，那都是相当于中国明朝时候的东西。和江南会的南宋古迹一比，境界自然另有不同。
　　园子里一圈南宋老桩的寒梅，凌然傲雪，道韵非凡。
　　“不就是和机器人对打么，再加一个业余棋手布局，哼，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莫杰不过是一个生意人，自以为很懂他的机器，就能和机器打出配合来么？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请我来，无非是想为他的人工智能助手打打广告，不过，到时候都收了人家几千万人民币奖金了，就算最后让他的机器稍微赢一盘留点面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坐在丁家楼里，围着银霜兽炭的壁炉烤火，李世石乱七八糟地意淫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李世石并不是什么富豪大人物，出国也不可能带仆人管家，所以丁家楼里的一切侍应都是本地人提供的，李世石并没有耳目。
　　他坐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正好进来上茶点。
　　一壶热腾腾的龙井，几样精致的和果子；其中一款知味观古方的荷花酥，层层叠叠薄如蝉翼，放在一把青花瓷的折扇上。那折扇上的青花瓷图样，正好是风荷摆柳的底色，荷花酥衬在青瓷色的茎秆上，恰到好处。
　　李世石看着精致的茶点，反而有些心烦意乱，逮住侍女就问：“听说你们顾总为了五天后的人机大战，他本人也在练棋？这两个月都和谁对练呢？”
　　侍女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思想准备。
　　李世石也发现自己问得糊涂了，和这种服务生有啥好多说的：“算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要保密的了。”
　　“不不不，不是要保密，顾总说过了，您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回答，没有保密——上个月开始，顾总主要是找古力九段帮他对练速成，学成啥样我就不知道了。”
　　“古力啊……好，没你事儿了，下去吧。”李世石眼珠子一转，打发走了侍女；
　　等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李世石就有些碎碎念起来：“果然是古力，中国人本来就不太可能找别人来‘喂招’对付我。手下败将而已，也增加不了机器人多少‘经验值’。”
　　一开始，他微微的一点紧张，只不过是基于他在明、敌在暗。
　　毕竟人类始终会对未知的对手，怀有一丝敬畏，这种戒备和强弱无关。
　　而听说顾莫杰主打请古力喂招、甚至想针对性突击改良“初行”的智能程度之后，他反而放松了。
　　一个星期之前，12月11、12、13号三天，他刚刚在首尔的“三星杯”决赛上，2比1击败了古力。
　　此前的7月底，在燕京的凯宾斯基酒店，他和古力在三星杯预赛下成了四劫循环的和棋。
　　中国人能够拿出的最强对手，也就是古力了。
　　人类一旦觉得自己可以预测对手，紧张也就消散了大半。
　　他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体力和脑力恢复问题，后面五天，一定要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从三星杯决赛的最后一场，到人机史诗大战的第一场，总共只有短短八天的休息间隔。
　　李世石和韩国棋院一开始很想让初音方面把邀请赛的时间再延后一点。但初音方面给出的理由和彩头也很明确：
　　人机大战，理论上要比五场，五局三胜。从12月21号开始，每天一局，比到25号。正好从“世界末日”比到圣诞节。
　　在玛雅文化的传说中，2012年的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人类的“第五世界”将被毁灭重置，并进入“第六世界”，一个传说中的精神世界。
　　或许，这仅仅是一个隐喻？
　　人类的精神，会在人工智能的虚拟世界中得到升华？
　　这个圣诞节，或许会有重塑人类文明的新圣诞生吧。
　　如此重大的噱头，初音方面是绝对不肯更改比赛日期的。他们宁可多给韩方几百万出场费。
　　如今这个点，全球各地的互联网上，平面媒体上，社交媒体上，人机史诗大战的稿件早就满天飞了。
　　尤其是听说谷歌方面的阿尔法GO，有可能在李世石失利之后，作为李世石的电子助手，和顾莫杰打一场“双方都是半人马型选手”的升级赛后，不光亚洲媒体关注这事儿，连欧美媒体都非常在意。
　　谁的智能更强大，谁才是开创新的世界的人，光哔哔没用，还是得拿出来遛。
　　……
　　五天的调整备战，一晃就过去了。
　　李世石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
　　好歹围棋圈子里最顶级杯赛的决赛参加过六七十次。
　　不过，到了比赛日当天，转播的阵容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不管是三星杯还是应氏杯，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频道把摄像机架在那儿。
　　这一回，不光是中日韩的体育媒体要拍第一手资料，连CNN之类的传统新闻电视台、网媒的YOUTUBE官方记者团，还有ESPN和一堆说不出名字的欧美媒体。
　　除了转播之外，现场还有总共十几位中日韩九段棋手观战。
　　古力没有出现，因为他被初音视频请走了，需要在隔壁楼的转播厅里当一回主播，为观众提供解说。初音视频的这档直播节目，也会被CCXV5套同步直播。
　　韩国方面也会有转播解说，但不是在这里。他们会待在首尔，等着视频信号传过去之后，在那里解说。
　　赛场就近设在江南会里，顾莫杰把他那座楼的一层会客厅腾出来，让手下人专门布置了一下，以适合比赛和转播的需要。
　　一张明朝的花梨木大桌，一块棋坪，两人的位置背后还各自立了一块大屏幕，顾莫杰这边还有一台额外的主机。李世石背后也可以放一台，但是目前还空着——那是给阿尔法GO留的位置，如果他输了前两盘，就会依约请“外援”。
　　当然，懂行的人都知道，初行也好，阿尔法GO也好，它们的核心处理能力都不是眼前这么一两台主机的“肉身”可以承载的。
　　在云端，还有数以千计的机器在为这个运算服务。
　　因为是人机结合的比赛模式，顾莫杰这边并不会直接按照机器给出的结果走子，而是让初行在每一步拟出方案之后，按照优先权排序给出他最多20种备选方案，由人类最终选定怎么走。
　　除此之外，初行还有一项人机结合的功能，那就是预判当前局势和危险性——也就是根据目前棋局上的黑白子布局和“势力范围”估值，瞬间得出按照现有局面黑白子分别能确保占多少目、有多大概率获胜。
　　相比于直接走子，判断当前局势优劣是一项机器特别擅长的工作。每一步只要不到5秒钟，机器就能判定当前谁优谁劣、按照这个趋势自然发展下去结局时双方目数是多少、差距是多少。
　　这个判断，对于顾莫杰而言也是非常有用的，因为古力对他的两个月特训，只是让他强化“在特定强弱形势下应该倾向于什么棋风”，但是具体强弱如何，让顾莫杰用人脑去判断，肯定是不如初行来得精准的。
　　换句话说，顾莫杰完全知道怎么和机器配合，去最好的分配时间。
　　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在机器取舍不下的时候，把那些会耗掉太多秒数、又单步影响不大的难关取舍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因素的存在，所以顾莫杰面前的屏幕只可以公开给转播摄像机，确保他没有作弊，但是不可以被李世石看见——否则的话，机器人对当前局势谁优谁劣的快速判断，就可以被李世石发现了。
　　至于几天之后，他要不要邀请阿尔法GO“助拳”、届时阿尔法GO的人机界面是如何的，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真到那一天，顾莫杰也不会去偷看阿尔法GO的屏幕的。
　　两人各自坐定，最后检查了一下，内场的女主播走上前，柔声确认道：“请问两位还有什么问题么？如果没有的话，比赛会在3分钟后正式开始。”
　　“没问题。”“没问题。”
　　李世石和顾莫杰都表了态。
　　随后，顾莫杰抽出一把玉骨折扇，“啪”地张开扇了几扇。
　　12月底的日子，屋里都需要取暖，居然还用扇子，也是XX得可以。
　　李世石一副嫌弃的样子，不小心看见顾莫杰扇子上，赫然画了一个太极图。
　　“你……”李世石就看不明白了。
　　这小子，莫非是对我“大韩民国”的文化如此崇敬，竟然把太极旗都画在扇子上了？
　　他并没有问出口，但是顾莫杰却知道他在想啥。他也不怕猜错，直截了当就点破道：“别想歪了，谁告诉你太极图就是韩国的？这几个字认得不？”
　　李世石被说得脸一红，只能仔细去看顾莫杰很风骚地晃动着的扇面。
　　手绘写意的太极图旁边，提着四个骨意嶙峋的大字，外加署名。
　　“道存术亡，吴清源。”
　　李世石微微一震，侧眼往观众席上看去。
　　竟然连已经九十九岁的前辈宗师吴清源，都来观战这场史诗大战。
　　华夏棋神吴清源，可是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出山观战了。
　　“你说我是术，我就是术了么！谁才是道，空口无凭，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李世石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些心浮气躁。
　　他最讨厌被人说成“布局七段、中盘十三段了”。


第九十六章 还不退下
　　从美国东部的黄石公园，到西部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或者内华达沙漠里的赌城。
　　从华尔街的各大金融巨头办公室，到斯坦福的大学课堂。
　　从伦敦证券交易所，到法兰克福会展中心。
　　从银座的顶级会所，到香榭丽舍的米其林三星包厢。
　　全人类试图看穿未来走势的精英，没有一个人愿意错过这个风向标。
　　甚至于比赛的结果，可以影响全球科技股的涨跌趋势——谁都不知道，现在人类对互联网科技股的估值，是已经够高了，泡沫越来越多了，还是这货还远远有人类未曾估计到的潜力可以挖掘。
　　据说，在世界末日这一天，有超过40亿人关注到了这场史诗大战的结果——哪怕其中有90%的人并不懂围棋，也不看过程。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就是图个乐，看个历史演进的风向标，在乎一下最终的结果。
　　为了这场大战，初音方面至少在初音视频和门户、初见推送等角度少收了数千万美元之巨的广告费。
　　原本应该给各种合作商家的广告位，现在统统腾出来，放“世界末日大战”的消息。360度全方位无死角轰炸。
　　YOUTUBE和FACEBOOK也在凑热闹，不过力度就逊很多了。
　　……
　　江南会。第一场。
　　顾莫杰风骚地摇着“道存术亡”的太极图扇子，落子如飞。
　　比赛采用的是中国围棋规则，贴目四又四分之三子，前四场双方交替执黑，第五场抽签。
　　今天是顾莫杰的先手。
　　他下的最前面七八手棋，完全是不用经过脑子的，就靠古力特训的定式直接下，反正他先行。
　　后面一段，他的动作慢慢慢了下来，但是直到棋盘上放下了堪堪三十颗子左右，才算被李世石彻底稳住。
　　李世石显然还没适应和“半人马”下棋的正确打开方式，依然像是和人下一样，想着应对和拆招。
　　他根本不知道，在这第一盘的突袭当中，他放弃了一个很重要的优势。
　　在过去他和古力下的比赛当中，古力执黑先行的有17盘，古力12胜5负。
　　换句话说，中国的顶级棋手，是显然比韩国人更适合主动布局抓外势的。
　　李世石一不小心去“拆招”，顿时落入了顾莫杰和古力特训的圈套中去。
　　在棋盘上有30颗子之前，让“初行”独力下，单独思考，哪怕不读秒，都不一定可以做的比顾莫杰好。何况顾莫杰还为初行省掉了大量的时间。
　　而他对面的顾莫杰，实际上只是一个只特训了开局谋势、后段完全围棋白痴的家伙。
　　顾莫杰的中盘，最多业余三段的渣渣。
　　顾莫杰的官子，根本就没练。
　　他的技能，这几个月来的特训，就是处心积虑以和计算机打配合为目的的。
　　就好像一个知道考试有计算器可以摁得人，自然可以连九九乘法表都不背。
　　人类，就该把脑子花在有尊严的思考上。
　　所谓有尊严的思考，就是机器还完成不了的思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李世石还在那里尝试心理战，拿捏下子的节奏。
　　顾莫杰也稳妥地扮演着他的影帝角色，假装每一步都在思考，不让李世石看出他情绪的破绽。
　　而实际上，每一个步骤，初行在给顾莫杰提示选项的时候，都是会一并给出“价值网络”的评估意见的。
　　这种意见，可以告诉顾莫杰“机器作出如今这个抉择，究竟是已经有万全的把握了，还是为了节约思考时间而作出的权宜之计”。
　　所以，有些棋初行其实是很稳的。
　　但顾莫杰也要假装想一想，反复多看几眼自己的屏幕，最后又摆出一副“这一步没办法依靠电脑了，就搏一把，仗着现在还有点点优势，或者劣势不明显，把这步明显会耗掉电脑太多时间的步骤扛过去”。
　　“哪怕这一步稍微下臭了一点，也没关系，就当被缩小了一到两目的优势而已。”
　　如果今天李世石是在和一台纯粹的机器下，他对于心理战和节奏战的期待感不会那么强。
　　偏偏对面坐了个人。
　　60手，机器预判顾莫杰依然占有明显优势，自然推演最终黑子目数可以有190目，与对手可以拉开15目以上的最终差距。
　　70手，初行和顾莫杰的磕磕绊绊，把这个预估差距缩小到了187:174。
　　85手，184:177。
　　100手，185:176。
　　看到预估结果重新拉开，顾莫杰心中松了口气，知道后面就是机器绝对大杀四方的时候了。
　　但是他四号不敢让表情松懈，苦挨着继续假装思考。
　　“啥？初行才想了1分15秒就走出这步棋了？不行，都还没到扣读秒的最经济时间呢。这盘比赛每个人有4小时的读秒前预留，每人下120步，平均都有2分钟一步。今天走的算快了，嗯，那就假装多想一会儿……”
　　顾莫杰从85手开始，精力根本都不是放在围棋上了，完全是为欺骗战术服务。眼看这第一盘李世石不了解机器人对手，时间分配上给初行留了很多余裕，顾莫杰就假装初行想得慢、假装初行进入“绝对机器算无遗策”阶段的时间要更拖后一些。
　　演戏一直演到120多手，顾莫杰面露窃喜之色，假装仍然在想，但表情中已经有很多破绽。到140手彻底不演了。
　　李世石一直在观察顾莫杰的表情。
　　他自忖捕捉到了“初行”的脉搏——应该就是到了120手之后，可以彻底双放手，不需要人类再提供任何决策辅助。
　　可惜，他的盘面已经很不好看了。
　　在下到100手的时候，李世石不是没预判出自己局面弱势。
　　但是，他十几年下棋形成的惯性，让他对这种危险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在这些年的国际大赛中，经常是在100手时依然预估落后七八目的情况下，反超回来的！
　　谁让他是“布局七段、中盘十三段”的奇葩选手呢！
　　结果，悲惨地发现，120手之后，他的“中盘十三段”似乎遇到了一个“中盘十四段”的机器人……
　　一场激烈的鏖战，双方累计下了六个半小时。李世石下到190多手的时候，觉得没啥盼头了，中盘推秤认输。
　　……
　　“初行在其老板的指挥下，首战击败了世界冠军李世石！后者8天前刚刚拿到三星杯冠军！”
　　“史诗大战第一场，业余选手加机器的‘半人马型’合作模式，成功击败纯人类的世界冠军！”
　　这个结果，在2012年12月21日的日落时分，刷爆了全球各大媒体——当然了，在欧美地区，那边并不是日落时分，而是日出或者前一天午夜。
　　玛雅传说告诉世人：这一天的太阳落下之后，就会永不升起。
　　无数末日流的拥趸，狂热地在世界各地举行着最后的狂欢。有些人把所有积蓄拿出来花掉，这些狂徒自然也少不得插一个写着汉字“初行者”的图腾，然后再图腾崇拜的篝火中点燃。
　　人类，果然要进入第六世界了！看，人类的智慧要被机器人统治了！
　　不懂人工智能的吃瓜群众，无论肤色种族，拼命地消费着“初行者”这个名词。
　　“《华尔街日报》发布资深评论员文章，认为初音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与发展趋势，已经全面超越了谷歌和FACEBOOK，成功达到了全球最领先水平。”
　　“《福布斯》对初音网络科技的估值算法再次调高。”
　　“即时民调数据显示，中国民众对于‘初见’的喜好推送算法信赖度随着这一战上升了7个百分点。在日韩市场上这个数据也不亚于此。而在东南亚市场上，经此一战几乎没有用户再对初音以外的第三方人工智能助手感兴趣。”
　　在韩国，首尔街头有几十万人捧着烛火围观街头大屏幕上的转播，就像十年前他们围观世界杯比赛一样。无数妄自尊大症的患者，如丧考妣地看着李世石被击败了。
　　无数美爹无敌论的拥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改为叫嚣请李世石立刻接受谷歌的好意，利用阿尔法GO的辅助，与中国人再战一场。
　　无数崇拜拉风男人的怀春少女，看了视频转播上27岁的亚洲首富，一柄泼墨太极图的“道存术亡”玉骨折扇，谈笑风生轻取世界冠军，YY得不要不要的。
　　时代真的要变天了！
　　……
　　第二天，李世石再败。
　　220手，中盘认输。
　　2:0。
　　按说，“初行者”第二天的表现比第一天又好了一些。但是李世石也从心理战法的错误使用中渐渐拔了出来，摸清了一些门道。
　　比如，尽管他仍然错误地认为“机器人要120手之后才能让人类彻底放手”，但他好歹不会再花那么多精力去干扰顾莫杰的心态了。
　　一番调整，让李世石在80多手的时候，和顾莫杰+初行的组合相比，并不再处于明显劣势。
　　但是，因为中盘和官子不如初行，加上时间分配不太够，李世石最终还是输了。
　　第二局和第一局，终归还是一个套路。
　　中国位于东八区。当中韩第二战落幕的时候，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已经过了世界末日这一天的日落了。
　　“本来，你要单枪匹马赢我，就只有一个机会。”顾莫杰在李世石推秤认输的时候，心中默念，“那就是让上天再派来一台初音娘，然后把我再穿越走。”
　　李世石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他毫无希望。
　　韩国棋院倒也光棍，既然是签了约收了钱的，该让初音装的逼还是得装。
　　“按照约定，上阿尔法GO作为辅助吧。说不定还有一战的机会。”


第九十七章 宿命
　　“你和对方打心理战，一开始就错了，肯定是被顾莫杰的计策坑了。”
　　“咱阿尔法GO，也能做到120手之后全放手——如果中间双方没有大规模打劫、换子、被吃等导致盘面过于空下来的情况——而初音比我们谷歌的团队更懂围棋，起步也早半年，价值取舍算法肯定也有优势，估计顾莫杰下到100手之后就彻底双放手了，后面的苦思冥想都是假装给你看的！”
　　“顾莫杰那套机器肯定也和我们的阿尔法GO一样，有‘告诉使用者当前所走的步骤是否是权衡利弊之后为了节约时间而拿出的权宜之计’这个功能，所以顾莫杰也绝对不可能每一步都在那儿思考的。所以那些你觉得一个专业棋手应该马上做出判断的步数，他肯定也是装给你看思考的。”
　　一群连夜被李世石接见的谷歌工程师，趁着饭桌上的功夫，叽叽喳喳给李世石科普了不少东西，听得人心烦意乱。
　　在李世石想暴躁之前，还是跟他来观战的韩国棋院梁院长开口打圆场：
　　“好了，黄教授，这种事儿就长话短说吧。毕竟李九段还要休息，今天下了一天棋已经很累了，9点之后就必须放空大脑。你们只有两个小时，没用的就别说了。”
　　谷歌那名来自湾湾的价值权衡算法负责人，被称作“黄教授”的，立刻住口了，也让手下的讲解员住口。
　　“不好意思，刚才这些也就是随口一说。充分了解对手，也是在帮助李九段赢得胜利么。后面，我们今晚还是重点讲讲阿尔法GO明天能够带来什么好处、如何与李九段合作吧。”
　　黄教授说着，示意李世石别耽误时间，一边吃一边听就好了。
　　李世石也不和他客气，其他人在那儿围着他聊，他抓紧时间吃晚饭。
　　江南会提供的伙食，那也绝对是华夏料理的巅峰，为了不落口实，这几天对李世石的招待可谓是极尽奢华。但龙肝凤髓吃在嘴里，李世石都觉得没什么味儿。
　　还不如赢比赛的时候灌两口辣泡菜痛快。
　　黄教授和他的助手依次给李世石讲解：
　　“阿尔法GO虽然不如初行完善，但是官子肯定是没问题的。想你们今天这盘棋下到220手才分胜负。实际上170手之后的最后50手，如果双方都是机器人，结果肯定是下多少遍都不会变的，而且只要15分钟就能下完那50步。”
　　正常人类下围棋，最后50手双方加起来怎么也要1个多小时，而机器人15分钟搞定，相当于起码可以比人类下棋节约1个钟头的总比赛时间。
　　这些时间就可以更好地分配到前面的步骤中去，每人多半小时思考。
　　至于第二天具体李世石走到多少步之后彻底双放手交给阿尔法GO，李世石准备吃完饭稍微和阿尔法狗试几个150手左右的中盘残局——从他本人历史上和对手下的比较胶着的棋局中挑——来试试看阿尔法GO的水准。
　　“另外，阿尔法GO在布局阶段也谈不上什么能力，只能是给你一些参考定式，你看了之后挑出其中最好的一个结果就行——我们只能保证，最好的结果肯定在那个八屏选项之内，但是具体是哪一个，阿尔法GO判断不出。”
　　“阿尔法GO也有做‘价值判断网络’这个工具，到时候在给出机器意见之后，会在屏幕上打出一个判断，告诉你‘这一步是绝对不可能有更好的解法’了，还是‘机器也不知道谁最好，只是没时间想暂时觉得这个最好’。所以那些机器肯拍胸脯告诉你这就是最佳答案的步骤，你也可以省掉一些思考时间。”
　　李世石听到这儿，停下了筷子，亲口向黄教授确认了这玩意儿的运作法则。
　　黄教授也不藏私，坦荡地告诉他：阿尔法GO里面其实是有两套走子算法的，第一套是绝对穷尽最佳可能性的算法，但是耗时非常巨大。哪怕以如今谷歌的云端服务器群和积累的棋局大数据，也要很久才能算一步棋。
　　毕竟，围棋是如今人类传统棋类运动中，计算量最大的。围棋的可能性相比于国际象棋和象棋，根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阿尔法GO的深度学习，主要还体现在一点上：发现算法一会严重超时的时候，它会做出一个省时的判断，下一个不算太差的子。而这种猴版省时算法只要第一类穷尽算法的数百分之一时间就够了。
　　李世石吃完饭，用了点茶水，略作休息，就和黄教授的团队钻研起磨合之法。
　　不过，他终究是没办法和顾莫杰那样的人工智能本领域大能，比试对人工智能的理解程度和配合程度的。
　　多年形成的习惯，更不是几个晚上可以扭转。
　　临阵磨枪一番，最后也不过是让李世石在第二天的比赛中省出大约1个小时的思考时间、节省了不少脑力。
　　就像一个考高数的考生，被允许带计算器。但是计算器并不会解高数题，只能帮答题者省点时间，减少些低级错误。
　　……
　　全世界的目光，继续凝望在江南会这一片池馆雅阁之间。
　　数十亿人次的曝光量，形成了比世界杯决赛还强的高光时刻。
　　谷歌出手了！终于不是人机打真人，而是人机打人机！
　　双方都是最终完全体的终极对决！
　　12月23日，第三战！
　　顾莫杰执黑，回到了古力流的“对李先行大胜率”模式。开局一阵天马行空的猛烈布局，把李世石的发挥空间骤然限缩了二三十手，也让顾莫杰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便是激烈的搏杀。
　　顾莫杰可以发挥作用的时候越来越少，大部分都是交给初行在下。唯有某些初行给出“高危”耗时的步骤时，顾莫杰才乾纲独断作出处置——而且这种处置基本上每出现一次，就会平均让顾莫杰的盘面预估分降低半目左右。
　　但他没有办法。
　　唯有当局面看上去很像此前几个月古力给他特训的那几千局开局中的定式，或者很像古李对战的历史记录时，顾莫杰才会彻底亲自发挥。
　　“谷歌的工程师可以教会李世石怎么初步应用人工智能助手、怎么和人工智能配合分配时间。但是谷歌的人肯定不怎么懂围棋圈子。美国人没有第一手的古力和李世石对抗的具体心路历程——所以，阿尔法GO在布局上的帮助，就等于是一个废物！”
　　顾莫杰反复深呼吸，把这个印象烙在自己脑子里。
　　60手，顾莫杰盘面预估居然已经劣势了2目！
　　勉强撑到80手，预估劣势4目！
　　顾莫杰的额头，已经见汗。
　　难道，初行这个“中盘十四段”，能够在中盘反超李世石4目以上？
　　只能看天了。
　　下到100手，顾莫杰也不装了，离席休息，让一个女服务员按照初行的指示摆棋。他自己一身冷汗，做到旁边和前辈大师吴清源聊天。
　　这就等于是告诉对方：初行在100手之后，本来就可以双放手！
　　至于美国人和李世石信不信，顾莫杰就不管了，这种虚则实之的策略，也是动摇对方心态的砝码。
　　反正顾诚这边场上已经没真人了，想被影响情绪也不可能。
　　劣势3目……1目……扳回！（已经含了贴目）
　　吴老已经99岁，身子骨着实不太行了，看一场棋，都睡过去好几次，旁边还要好多服务生侍候。
　　顾莫杰下场的时候，他才恰好醒来。
　　“运气！今天这盘，有点悬了。幸好阿尔法GO的中盘实力还不如李世石这个真人，但是下面的怎么办？就打算五局三胜，满足了？”
　　顾莫杰不甘心地擦擦汗：“不能满足，至少还要再赢一盘，否则，岂不是被人说成‘在谷歌的阿尔法GO参赛之后的那三盘，李世石2胜1败——岂不是说谷歌的人工智能比初行强！’”
　　吴老眯缝着眼，睿智地点破：“话怎么能这么说。李世石加上阿尔法GO，强于你加上初行者，那也不能证明阿尔法GO就比初行强——毕竟李世石的水平比你高出云泥之别。今天要是让小古用初行者和李世石用阿尔法GO打，起码赢李世石20目以上，或者对方不到150子就认输了。”
　　顾莫杰一想也是，自己果然是钻牛角尖了。
　　让古力这样布局九段的人，和李世石这个布局七段比，后段大家放手——那不是成欺负人了么。
　　“不管怎么说，我总归还是要想办法的。”顾莫杰调整了一下心态，如是说道。
　　吴老摇摇头，又给顾莫杰泼了一点冷水：“没那么容易，古力先行胜率很大，可以牵住李世石的布局套路。明天轮到李世石执黑先行，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莫杰休息了一会儿，场上的第三场终于分出了胜负。
　　果然，双方都有机器人参战之后，比赛的总时长缩短了很多。李世石已经尽量考虑到前面多花点时间，最终还是在下午三点钟之前就结束了比赛。
　　李世石再次败北。
　　但他也积累了一些和机器人磨合的经验。
　　次日，第四战。
　　李世石执黑先行，而且他似乎意识到了不能在开局前二十手被“古李对局”的开局套路牵着，要尽量下得不一样。
　　顾莫杰一番苦战，终于因为“肉身”实力太烂，惨遭落败。
　　四局战罢，最终比分3:1！
　　按照五局三胜而言，顾莫杰已经赢了这个比赛。
　　但是按照谷歌方面加入阿尔法GO之后的成绩而言，双方现在是1:1。
　　……
　　“不行！绝对不能给李世石翻盘的机会。一定要证明初音在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上，相对于谷歌乃至地球上其他对手，拥有绝对优势！”
　　“不然，还怎么快速推广人工智能推送和助手型产品？如何提振国民士气让大家第一时间响应试用我们的产品，为我们提供更完整的大数据！”
　　为了市场信心，这一战也不能败。
　　顾莫杰想了很多。
　　李世石在进步不假，这种进步，不是棋技的进步，而是人机配合的进步。
　　明天最后一战，是双方抽签确定谁执黑先行。
　　中国围棋规则的黑子贴目四又四分之三，在国际上还算是比较少的——有些比较狠的规则规定，黑子的贴目可以达到7目。
　　所以，相对于那些规则而言，中国围棋的规则，已经让黑子赚了两目多。
　　从古李对战特训的趋势来看，顾莫杰这种准备如果明天执黑，他还是有一定把握利用初行者干掉李世石的。
　　但是，如果抽签抽到了李世石黑子……难保不重演今天这第四局。
　　“别想了，好好吃饭先。你又不是职业下围棋的。初音智能的逼格刷到这一步，也够了。”
　　吃饭的时候，陆文君心疼丈夫，见他心不在焉有点走火入魔的感觉，忍不住开口相劝。
　　“没胃口，我一会儿到沪江吃——让小茹姐准备直升机。我去一趟那边的大数据中心。”
　　陆文君看着顾莫杰神神秘秘地离去，心中有些吃味。
　　“大平安夜的，半夜出去鬼混个啥啊。”


第九十八章 世界末日还是重生
　　顾莫杰的才能，终究是不够用。
　　一个业余速成、挑选世界级名师专攻开局判断的家伙，终究和李世石差得太远。
　　四场血战之后，初行者和阿尔法GO虽然也都积累了一些微弱的“经验值”，但也更多让顾莫杰看到了如今人工智能要想在围棋领域彻底战胜人类，还有相当的短板要弥补。
　　按照他的最新估计，初行者大约要到2013年暑期，才能在毫无真人辅助的情况下击败李世石。
　　阿尔法狗，起码要比初行者更加多花1年，因为那货连“价值评估网络”的算法都要推倒重写升级一个大版本。
　　而且阿尔法狗能够实现的最终最高境界，也达不到初行者的程度。
　　现在这个时间点，把人工智能下围棋的技术提前拿出来遛，终究是稍微勉强了点。
　　想明白了这点，他不顾妻子的关心，强行让秘书叶敏茹为他准备飞机。
　　20分钟后，他降落在沪江的初音大数据中心。
　　那里有一座神秘的数据中心，里面锁着成千上万组最新最高端的服务器，但是自从将近两年前这里布置好之后，很少有初音的员工能够进入这里维护些什么。
　　至于最核心的控制室，只有顾莫杰一个人可以进去。
　　叶敏茹这两年来，都还是第一次看到顾莫杰重回这里。
　　“你们留在外面就行了。”顾莫杰让叶敏茹和他的贴身女保镖索菲留在外面守着，他一个人进去。
　　经过两道无尘消洗，顾莫杰在主控机前验证了指纹和虹膜。
　　一个带一点电子音的女声响起：“你回来了。难道这么快就发明出可商用的量子通讯了么。”
　　这个声音，正是“肉身”被摧毁之后的初音娘发出的。
　　“没有。”顾莫杰微微有些颓废和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你回来彻底复活我了。”
　　“让你失望了？”
　　“谈不上。”
　　“好吧，我需要借助你的核心虚拟人格的处理能力，为我服务一次。”
　　“哦？什么事情非要用到我。”
　　“下盘棋，作个弊——给你一个棋局运算的大数据库，你能在一夜基础上提升其学习程度么？”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你不是很有节操，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么。”
　　“为了让人类提早看到未来，成大事不拘小节了。”
　　“行，你按照这个权限，把服务秘钥接到初行者的云端，我会接管具体数据整理的。”
　　顾莫杰亲手处理验证了一些加密手段，然后陪着初音娘聊了一会儿天，度过了平安夜的午夜。
　　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休息呢？
　　反正，李世石那种主要靠自己的人需要休息，他顾莫杰不需要休息。
　　陆文君和费莉萝都知道顾莫杰连夜去沪江了，夜不归宿，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夜不归宿。
　　是为了宣泄紧张么？难道是压力太大找女人？
　　不能吧，家里都放着两个呢，非要到外面花点钱才爽？再说宝儿也在首尔啊。
　　……
　　“执黑先行！终于又可以多扳回一盘了，又是1000万人民币到手。”
　　看到抽签猜先的结果时，李世石心中一阵窃喜。
　　场外的谷歌阿尔法GO黄教授也窃喜。
　　中国围棋的规则，黑子的优势果然还是有点大的。
　　顾莫杰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或许他的内心已经在颤抖？
　　“啪啪啪啪”一阵座子，十几手飞快地交换掉了。
　　李世石刻意求奇求险，经过四战，他已经稍许摸清了顾莫杰这个此前从来没有战绩和棋路泄露在外的暗处对手，知道顾莫杰的布局棋风，以及弱点。
　　二十几手之后，顾莫杰已经下得晦涩艰难起来，李世石故意提前引起了绞杀激战，让对方的算法难以兼顾外势全局。
　　“咦？他今天的棋力，怎么突然暴涨了一截？难道这些都是完全按照机器的推送来实现的？机器的推送准确率也太高了吧。”
　　下着下着，李世石突然发现不对了。
　　预料中开局偏离现有定式太远，似乎也没让顾莫杰惊慌失措，反而仅仅几手之后就应对得当起来。
　　李世石敢保证，他和古力、孔杰这些人加起来，都没下出过这样的棋风。
　　下到40手，李世石终于做出了判断：
　　“这不可能！初行者的‘智商’一夜之间又进化了！握草！这个怎么做到的，阿尔法GO一点都没进化啊！”
　　简直是不科学的灵异现象。
　　黄教授和韩方的棋院观战人士，也发现不对了。
　　这完全不是顾莫杰前几天的打法。
　　“执黑，去贴目，96手，李世石预估领先2目……”
　　“这个估算结果悬了，李世石和阿尔法GO的后段，比初行者弱起码四五目的差距。”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流逝，李世石知道后盘不需要留太多时间，把所有的思考时间都压到了前半场上。
　　下到中午，才区区98手，下到下午3点，才132手。
　　这时候，初行者已经把预估胜负扳了回来。
　　李世石终于放弃了思考，把剩下的时间交给阿尔法GO全权推演。
　　一片水银泻地般的布子，初行者与阿尔法GO之间的纯机器人对决，结束了这场史诗大战。
　　“输了！”李世石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随后奇怪地轻松了。
　　他加上了一台美爹的机器人助手，还是没能干过那个中国外行人。
　　史诗大战结束了。
　　顾莫杰就在赛场现场接受了世界各大媒体的集中采访。
　　这种时刻说出来的话，无不被句句奉为圭臬。
　　“初音集团将于2013年起出资举办‘初音杯’围棋赛。第一名奖金为1000万人民币，第二名奖金为300万。所有入围四强、八强的选手，分别有100万和50万的奖金。再往下的得到预选赛参赛资格的选手，也有10万出场费。初音杯的赛制为小组赛和淘汰赛，各国总计有64名选手可以参赛。另外，‘初音杯’的比赛内容，也将是前所未有的。我们将在传统的纯真人比赛基础上，额外设置一项并列的‘人机组合对战人机组合’比赛，所有选手可以使用初音方面提供的辅助推演机器人，作为加快官子速度与准确性的助手，提升比赛节奏。”
　　来采访的记者，基本上是懂行的。顾莫杰最后的假设一提出来，就等于是在围棋界也从此引入了如今在国际象棋界已经成熟的“半人马式”赛制了。
　　估计韩国人那种拼微操拼脑速拼快棋的家伙，在新赛制里都要吐血了吧。
　　而且“初音杯”的奖金设置，显然也是目前所有杯赛中最高的了，此前无论是三星杯还是应氏杯，折算成人民币也才300来万。初音杯一把1000万，足以激活围棋运动的新一轮高潮。
　　“顾总，那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人工智能彻底攻克围棋运动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么？”
　　“再给我半年，我可以让‘初行’彻底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击败李世石。但是，我不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围棋运动已经被攻克了’。我承认，我在如今的拿过最多世界冠军次数的人当中，选择李世石作为机器人的对手，是有深意的，因为他的才能，和机器的配合度最低。未来，如果人类可以用官子机器人、加速思考的辅助工具来和初行者对战，或许初行者还要再发展3年，才能胜过古力九段。因为‘外势布局’的难度，对于机器而言依然是很高深莫测的。‘深度学习’原理的机器，只能根据人类已经走出来的布局法则进行判断，他并没有凭空创造开局的能力。围棋千古无同局，谁知道未来有没有更强大的布局高手，把这项运动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呢。”
　　一群心痒难耐的记者急切地问：“那么，3年之后，初行者就真正天下无敌了？”
　　顾莫杰愣了一下，居然想了很久。
　　“也不是。”
　　所有记者都大吃一惊。
　　“为什么？你不是说有把握在3年之内击败任何一个人类选手，包括让人类也可以用机器人官子、走定式？”
　　顾莫杰双眸闪动过一丝深邃的火焰，叹息道：“人类的极限，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说机器可以击败，只是说‘机器在现有的围棋比赛的规则下，可以达到战胜所有人类’。因为现在一盘围棋双方除了读秒阶段的每步1分钟保底思考时间之外，只有总计4小时的可分配思考时间。
　　人类的最大问题，只是在于他们的脑力运转速度是有限的，反应速度也是有限的。而机器可以利用云端的扩展，分布式加入千台万台服务器并行分摊计算量。
　　所以，现有制度下机器对人类的胜利，更多是利用了人脑运算速度的穷竭，机器以快取胜。
　　但是，‘深度学习’永远只能学人类做过的事情，如果给人类棋手足够的时间，思考一些千古未见的新布局，机器是无法企及的。换句话说，在围棋的未来，人类的主要价值在于发明创造，而机器只是亦步亦趋，告诉人类哪些路子已经被前人和同行尝试过了，不要去浪费时间。
　　或许，计时制和为了观赏转播而设置的围棋比赛，会在10年之内消亡。但是发明新局的尝试，在‘深度学习’时代的历史范畴内，是绝对不会消亡的。未来围棋界的伟人，可能是花几个月时间发明一局亘古未见之新局、然后发表分享出来的人，而不再是简单的限时争胜。”
　　所有的记者，已经被那个令人悠然神往而又难以想象的世界震慑了。他们的脑力极限，也只能理解到这一步。
　　未来的围棋世界，不再是棋匠的了，而是围棋大师的世界。
　　一个人类，你模仿学习别人模仿得再好，能有机器模仿得好么？不可能。
　　一个棋手，才思再敏捷、“快棋赛”每战必胜，那又如何？你能有机器快？
　　顾莫杰粗暴地把人类在围棋界两项不再重要的技能，从历史的车轮上切割了下来。背后是无数“快棋赛优势选手”的累累白骨。
　　道存术亡，此之谓也。
　　……
　　“初音智能+顾莫杰，4:1胜谷歌阿尔法GO+李世石！”
　　“历史证明，初行者智能程度完爆谷歌阿尔法GO!”
　　“玛雅第六世界的诞生日。”
　　“人类精神世界的圣诞——圣者之诞。”
　　“这不是围棋和智力的终结，而是围棋和智力的新生——初音总裁顾莫杰关于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的终极解读。”
　　BBC，CNN，福布斯，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一片舆论狂潮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星球。
　　地球人仿佛可以看到初音站在这片海啸的潮头，大喊：“还有谁……谁……谁……”
　　没有谁。
　　未来该是什么样子的，初音已经给大家定义好了。
　　初音说要火的东西，大家尽快进去测试好了。
　　那绝对不是当小白鼠，而是先用先受益！
　　首尔街头，几十万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刻。见证了他们美爹家的东西在和李世石合体之后，依然没干过初音。
　　还有啥好说的？NHN和KAKAOTALK易手之后带来的真空，还有什么好挣扎的么？继续乖乖用初音就是了！
　　东亚市场，万马齐喑，一切抵抗都结束了。
　　初音智能，智绝人寰。
　　那些还有三分个性追求未曾泯灭的精神文化产品需求消费者，原本还因为朋友圈子的捆绑，在QQ和微信上留恋不舍。
　　如今，这些人三五成群，整个关系网整个关系网地倒戈，从12月21号的世界末日首战，到25号的圣诞节最终战，就有超过一千万QQ和微信的活跃用户，完成了迁移。
　　那些原本对“被机器猜测自己心思很不爽”的人，也不再对初音的人工智能助手那么抗拒。
　　原本觉得在街上和自己的手机讲话太傻逼的人，也开始好意思和自己的初心手机讲话。
　　至于还没买初心手机的人，看到了这个提气的结果之后，打听到过完年初音智能就要出“初心-3”手机了，纷纷攒好钱准备剁手。
　　呸！5000+的手机就一定算贵么？也不看看人家实现的是什么功能！
　　对于衣食充足的人而言，为个性而买单，为装逼而买单，这点钱根本就不算啥。


第九十九章 此影帝非彼影帝
　　初行者和阿尔法狗之战吸引了这个世界末日全世界大部分的关注和狂欢，以至于很多原先应该属于重要政坛新闻的高光，都黯淡了一些，没那么多人去注意了。
　　在南棒，李明博那家伙所代表的党派，毫无疑问地败落了，比历史同期败得更惨——登岛事件被他提前了那么久拿出来用，民族注意的药性兴奋期都过了、经济疲软的副作用却开始显现，这种时候投票，怎能不败。
　　韩国人完成了一次权利交接。在文体观光部这一亩三分地上，凡是阻挠顾莫杰实现他的“大东亚XX圈”的力量，都在这一波中清洗了出去。
　　而凡是选择和初音合作的，都各有升赏。金次长据说顺利当了部长，其他人按照顺位往上挪。
　　三星/LG也试图多影响一些决策，但是他们的财力，已经远远不是初音的对手。
　　LG好歹也算五大财阀之一，但是区区百来亿美元的资产，在初音面前简直已经沦为了一个小学生。
　　至于三星的抵抗尝试，被顾莫杰直接用普沙皇式的霸道手段解决了——所谓普沙皇的手段，就是砍敌人一刀敌人不认账，那就再补一刀，然后把第二块肉还给受害者：
　　来，承认第一块肉是哥的，那样哥就把第二块肉还给你。
　　国际顶级巨头，都是这么博弈的。
　　面对三星在文体观光部问题上的抵挡，初音多面出击撒钱，试图在新内阁中影响韩国人的外交通商部人选。
　　三星立刻慌了，以为初音这是想影响中韩之间的电子产品关税政策。
　　最终三星就和初音妥协了：第三产业政策听你的，第二产业政策听我的。
　　韩国的政府架构当中，并没有类似中国“商物部”这个角色。
　　类似中国商物部的职权，在韩国是一分为二的。
　　外交通商部管一半，涉及第一、第二产业，也就是工农业实体经济，主要调节武器是关税。
　　文体观光部管另一半，也就是第三产业，服务业，主要调节武器是内容审查、分级。
　　顾莫杰进二退一，轻松搞定。
　　鉴于日本人在网络时代点歪了科技树，只专精硬件不专精软件，所以初音的服务业共荣圈实际上已经是铁桶江山。
　　……
　　韩国人换总统的同时，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奥黑马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二个任期。
　　尽管经济危机没有好转，但是，他好歹维持住了下面人的支持率。
　　美军从阿富汗的撤军工作，在奥黑马的第一个任期内总算是完成了。
　　至于伊拉克这个比阿富汗更大的泥潭，也基本上撤了七八成。
　　在中东持续了十几年、浪费掉美国纳税人累计6万亿美元的那一摊破事儿，终于快要结束了。
　　奥黑马深知，如今的国际形势，和十几年前小布什瞎搞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十几年前，中国还只是一个GDP比重只占美国20%左右的存在。十几年后，这个比例已经上升到了60%几。
　　美国要是还把主要精力花在中东泥潭里，简直就是坐视潜在假想敌的安然做大。
　　奥黑马能当总统，眼光当然还是有的。
　　在6个月之前，也就是2012年6月份的时候，他就让国防部长帕内塔在当年度的香格里拉对话会上，提出了一个名叫“亚太再平衡”的战略。
　　仅仅三个月后，又轮到国务卿希啦里跑出来蹦跶，在她卸任之前的最后一次亚洲访问中，强调了美国的这个新外交政策。
　　“奥黑马这是笃定他第二个任期当定了，把中东的精力抽出来，要在亚太找事了。”国内外的观察家，只要不瞎都能看清这一点。
　　当然，这些都是政治家该去关心的事情，按说和商人无关。
　　包括顾莫杰这样的顶级大商人，也不该主动卷入到这种破事中去。
　　从世界末日到圣诞节的五日大战结束之后，顾莫杰狠狠休息了一周多，直到元旦过完。而后年前最后几天，无非是各处装逼讲话，就像他的同行老马那样到处在各种媒体上为大家灌人工智能时代的鸡汤。
　　毕竟，人工智能市场越大，初音受益就越大。如今的初音，在这个领域是世界第一。顾莫杰要专注于做大蛋糕，而不是和人切蛋糕。
　　那头奥黑马1月20号开始了第二个任期，这边顾莫杰在家安然过了一个新年。
　　中国人是不习惯在大过年的时候搞事的，就算有求于顾莫杰的人，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日子开口。
　　这一放松，过完元宵节就已经是2月24了。距离3月份开会只剩一周，按说顾莫杰也不适合到处乱跑。
　　但是上面的人，偏偏给了他指示。
　　2月25号这天，齐大让他进京一趟，有要事和他如此如此秘密交代了一番。
　　顾莫杰虽然不愿意，还是听从了。
　　回到钱塘，就让手下人准备他那架波音787的专机，飞一趟洛杉矶。
　　至于名义么，是去参加去年年底初音旗下传奇影业新拍巨作《魔兽世界》的奥斯卡评奖会。
　　《魔兽世界》这部片子是2010年四季度到2011年上半年开机拍摄的，此后又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精工细作搞特效。初音方面不惜预算，最终花了2亿多美元的制作成本。
　　特效的主要供应方自然是工业光魔，但是相比于当初做《盗梦空间》时，《魔兽》的特效师更多由华人员工完成。这也算是顾莫杰买下工业光魔并且搬迁后，渐渐把工业光魔的底蕴完成了国产化消化成。
　　这部片子最终是在2012年末日档上映，内容也和另一个时空的《魔兽》差距很大，基本上就是一个以阿尔萨斯堕落史为主线的片子，没有暴雪人那么多怀旧情怀。
　　鉴于游戏电影这些年来都没什么赚头，顾莫杰拍的《魔兽》自然也不可能和盗梦或者阿凡达那样超赚。
　　但是因为电影比另一个时空提前了3年半上映、魔兽的游戏热潮还没褪去，加上本时空中国玩家因为当年魔兽世界代理权交接的顺畅、没有被“特别迟”、“忘了开”而恶心流失多少，所以总的来说中国市场的游戏玩家观众基数还是大了好几倍。
　　最终到奥斯卡接受报名之前，《魔兽》在中国市场得到了8300万票的观影人次，票房37亿人民币，折5亿4千万美元（2013汇率）。
　　而北美票房只有可怜的7000万美元，其他地区票房3亿5千万。最终全球总票房9亿6千万美元。
　　考虑到院线分成和发行成本，《魔兽》最终好歹是盈利了大约一倍多。制作方初音原创赚了1亿8千万美元，主要发行方初音娱乐赚了大约1亿2。
　　全球各地的其他发行商分走两三千万美元纯利。最后还有将近2亿美元是全球各大放映院线、加上海外发行商净赚的。
　　就凭魔兽的水平，加上毫无演技可言的造型，这部片子唯一有可能问鼎的奥斯卡奖项，只能是最佳特效奖（最佳视觉效果奖）。或许还能拿一个音效方面的提名。别的就休想了。
　　顾莫杰这一趟去美国，真实目的显然不止于此。
　　……
　　几天后，凌晨。洛杉矶国际机场。
　　停机坪上，一架绿色涂装的波音787在十几个精干的KSK退役警卫保护下，关闭了舱门。
　　“这里是XXXX-001号，已完成起飞准备，请求排序进入跑道，塔台请回答。”
　　“塔台请回答。”
　　驾驶室发出了两遍呼叫，塔台方面却没有马上回应。
　　这个点，并不是航班繁忙的时间，按说并不用等很久跑道。何况洛杉矶机场有两条起飞跑道，是西海岸最大的机场之一。
　　憋了半晌，塔台阴阳怪气地回复了一句：“请稍候，本空域临时航空管制，请XXXX-001在位置上耐心等待。”
　　两公里外的塔台上，此时此刻已经被一群来势突然的黑西装控制了。
　　“FBI!”
　　“CIA!”
　　“NSA!”
　　“立刻关闭本机场所有波音747及A320以上级别机型的起降权限！”
　　“立刻取消美联航、全日空、大韩航空的燕京、东京、大阪、首尔越洋航班。对于中国的国航、东航越洋航班以航空管制为由进行拖延！”
　　洛杉矶和旧金山的机场，一阵仓促的鸡飞狗跳，连远在纽约和芝加哥的一些越洋航班，都受到了影响。
　　洛杉矶机场塔台的一间秘密办公室里，一个一双鹰眼的白发谢顶男神色冷厉，十指如同枯瘦的鹰爪，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击。
　　他叫约翰·布朗纳，1月份才刚刚被奥黑马从副局长的位置提名到局长、这两天才刚刚被国会通过提名交接。
　　屁股都没坐热，竟然就出了泼天大祸。
　　大到能让他这个局长亲自跑到洛杉矶来亲临指挥。
　　一伙CIA的特工一番紧张忙碌，然后回来找老大汇报。
　　“局长，所有待起飞航班的护照都查过了，没有外貌形似斯喏登的乘客。”
　　“各航班登机检查与入场检查没有问题。”
　　“可以确定斯喏登没有办理任何民用航空航班的手续。”
　　每一条消息，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又会让布朗纳的心脏一阵阵抽动——两年前他亲自策划击毙本拉丹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第一百章 烫手的山芋
　　“斯喏登脱离我们的控制已经20个小时了，脱离GPS和通讯设备定位也有7个小时了。他不可能不急着逃跑，而且最后时刻我们对他的定位就是在洛杉矶附近，错不了的。”
　　“这7个小时里，美国西海岸没有一架飞往中国的航班起飞过。”
　　“4小时前，防空雷达识别到顾莫杰的EC-135从洛杉矶市区以外的地方起飞，降落在本机场……”
　　几个念头，在布伦纳局长的脑子里反复权衡着。
　　他豁然从转椅上站起来，走向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看着远处的停机坪。
　　“给我找借口搜那架飞机！不管是说飞机有安全隐患还是别的问题。”他一挥手，示意手下的人立刻行动。
　　“局长，这个……要请示总统先生么？”
　　“不用！总统那里，我担着。”
　　布朗纳都这么发话了，下面的人唯有执行命令，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现场的CIA开始靠近飞机。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不许靠近！”
　　隔着波音787飞机还有200米，一群KSK退役的保镖就把G-36M端在腰间，瞄准了那几辆朝飞机开过来的SUV。
　　在场的人丝毫不怀疑，波音787舱门后面肯定还藏着拿M22狙击枪之类大家伙的暗哨，随时看到有威胁就会反制。
　　SUV上的人果然不敢造次，停车走下来一群黑西装，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把枪都挂在西服前胸内侧，然后双手横举敞着西服往前走。
　　就像基努里维斯在黑客帝国上演的那个过安检的模样差不多。
　　“我们没有恶意。”黑西装边走边用英语和汉语轮流喊。
　　保镖根本不吃这一套，依然端着枪拦人：“这是顾先生的飞机，他有常备报关手续！半年内有效，不必每次接受出入关检查！”
　　一个CIA硬着头皮劝说：“是的，他想来就可以来，想走就可以走，飞机上带谁都没有问题——但是，我们接到海关防疫署的通知，该飞机上一次的起飞地发生了高危险性流行疫情。我们必须依法对飞机内部舱室都进行生化消洗，防止系统性生态风险，请你们配合。”
　　“这不可能！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顾先生的时间很宝贵，再说我们现在就要离开美国了，这架飞机上哪怕有啥再可怕的病毒，也和美国的海关防疫署没关系了吧。你们要洗等我们飞走之后直接洗地就好了！”
　　“那个……你说了不算吧，何不请示一下顾先生，让他亲自向我们表达他的不满呢？他不是来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么？好像是后天才开始，为什么这个时候反而要离开美国？这不太正常吧。”
　　“顾先生身体不适，我们只是安全人员，管不了这么多。他上飞机后就在休息，我们不可能打扰他。”
　　CIA的人，就这么和顾莫杰的卫队耗着。美国人就像面对一只刺猬，怎么都没法下口。
　　啥？你只求顾先生亲自路面和你说句话？
　　拜托你算个球啊！人家亚洲首富很忙的好不好，夜夜笙歌……哦不是日理万机，昨晚根本没睡一大早上飞机才歇下。打扰了他睡觉你负责？你付得起么？叫你们局长来都负不起！
　　坐镇后方的布朗纳局长一阵窝火，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特么的这里肯定有鬼！其他方面的人手，搜查彻底确保没问题之后，都调来洛杉矶机场，以备万一。”
　　“请示总统，让圣迭戈空军基地进行战备巡航，凡是有备案以外的航空器飞离西海岸，做好截降准备。”
　　……
　　顾莫杰一觉睡得很香，起来打开手机一看，还有好几个来电提醒。
　　嗯，貌似昨天约了扎克伯格今天中午吃饭谈生意，结果一睡睡到下午，放了扎克伯格鸽子。
　　“啊啊啊……应该飞过夏威夷了吧？小艾，给我倒杯茶。”
　　秘书艾薇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倒了茶水。
　　“顾总……我们还在地上呢，一大早有一群自称是海关防疫署的人，围了飞机不让咱起飞。说是我们来的途中临降的某太平洋小岛有生物型风险，要检查我们的飞机。”
　　“靠，这就耽误劳资六七个钟头？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啊。”
　　一群白痴，也不想想波音787的航程本来就是轻松直飞中美的，哪里还需要在夏威夷临降？
　　不过，美国人要扯淡，顾莫杰总得配合对方扯淡。
　　半小时后，顾莫杰被恭恭敬敬请到机场旁边最好的酒店安置，飞机上所有的财物也都拍了照。然后那群黑西装才被放上飞机——全程还有KSK的保镖一对一盯防跟随。
　　免得那些黑西装手脚不干净，从这么豪华的飞机上顺走点啥。
　　顾莫杰不可能去点破对方是中情局的人，双方也就这么含糊着。
　　折腾半晌，一无所获的特工灰溜溜地回去汇报。
　　“局长，飞机上没有，什么都没发现！”
　　布朗纳的眉毛皱成了一团：“那么大的飞机，会不会漏掉什么地方？”
　　“不可能，我们不光是肉眼查，还偷偷带了红外、热像仪和其他生物反应探测装置，有活人不可能藏得住的。波音公司还给我们提供了787的内部舱室结构图。”
　　“难道是虚晃一枪？”
　　布朗纳忐忑了很久，决定还是找机会请顾莫杰吃个饭，谈一谈。就算是延误顾莫杰回国的赔罪。
　　顾莫杰当然不会鸟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布朗纳只好到处求人，巧立名目，最后托到了顾莫杰在好莱坞的朋友身上，让卡森博格居中设宴。
　　顾莫杰假装勉为其难给个面子。
　　……
　　卡森博格庄园里，一群拿着公费布置的人，凑起了一场宴会。
　　布朗纳算是第一次看见顾莫杰的真人，情报出身的人，找借口结交人的本事自然不差，很快就凑了过来。
　　“顾先生，真是幸会，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认识您。听说您本来今天就打算回国了？您不是来参加奥斯卡的么？”
　　“身体不适，想回国就回国咯。”
　　“那……现在又不打算回国了？”
　　“你问这么多干嘛？睡了一觉觉得舒服了，私人医生看了说我可以参加后续的公开活动，不行么？”
　　“行行行。”布朗纳也不想自取其辱，巧妙地嫁接了一番话题，扯到了他要试探的问题上。
　　“这两年，咱CIA在反恐问题上，也是越来越借助网络信息甄别了。初音网络安全从05年开始提云安全概念，后面也做网络数据筛选和监控的研究，咱很多美国的安全机构也多承贵公司的成果了。”
　　“布朗纳局长，说话要注意措辞——不是我们公司的成果，是我们公司捐资成立的非盈利研究机构的成果——我们初音集团，无论在哪一国，都是不会做透漏税款的事情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布朗纳不打算纠缠，“不过，贵公司那些下属机构，似乎在用人方面比较保守。去年下半年似乎裁员掉了一批白人的核心数据安全工程师，听说后来补充进去的都是亚裔……”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么？难道你想说我们种族歧视？不至于吧，好像在美国只有歧视白人才不算歧视，不对么？”
　　顾莫杰说话一直这么戒备这么冲，完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套出来。
　　初音方面也不是只有顾莫杰一个人出席宴会，但是其他人更是毫不知情，完全不知道今天突然出现的这些美国人想问些啥。
　　顾莫杰连自己人都骗，布朗纳能在这里打开缺口就有鬼了。
　　时间越拖越久，布朗纳也没空在顾莫杰这里耗着，吃完饭就各自准备下一套撒网方法。
　　斯喏登的消失，让他骨鲠在喉，谁都睡不好。
　　就在午夜的时候，一个电话打破了他的猜测。
　　“局长，听说斯喏登出现在了一架温哥华飞往香港的飞机上！他用的是一个形似的人的套名护照！”
　　布朗纳一下子就抓瞎了：“什么？最后监控到他的车，不是在沿着101号公路南下么？”
　　101号公路，是一条贯穿硅谷的公路，位于旧金山以南。
　　一天前，当斯喏登那辆装着GPS的私家车消失的时候，那车正在从旧金山开往洛杉矶的路上。
　　无论怎么看，在101号公路上出现、并且南下，都只有两条出路：要么到洛杉矶，找机会登机。要么进一步隐藏踪迹南下，然后偷越美墨边境。
　　毕竟洛杉矶已经属于南加州了，往南再一伸腿就是墨西哥。美国人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圣迭戈，就是一座美墨边境海港，那里和南边挨着的墨西哥城市蒂华纳之间，每年有价值数千亿美元的丸子和粉越境，地下过境通道非常多。
　　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虚晃一枪，不远千里北上逃到加拿大出境了！
　　布朗纳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不可能在CIA内部消化掉了。
　　“明天早上，我亲自去见总统，检讨！”布朗纳说着，狠狠地啐了手下那群窝囊废一口。
　　窝囊废当然不敢擦，只能等唾面自干。


第一百零一章 送我上青云
　　第二天一早，白宫。
　　布朗纳局长知道事情闹大了，不是他的CIA可以摆平的了，只能硬着头皮求见总统。
　　奥黑马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完他的汇报之后差点血压升高。
　　“有一个名叫爱德华·斯喏登的高级特工，2012年6月以前我们一直让他潜伏在初音网络安全研究所，对中国人在美经营的网络服务进行暗中的数据监控，所以他也深度接触过‘棱镜’计划的主要内容，知道我们很多细节。
　　那个斯喏登在初音做过6年鼹鼠，一直很受中国人信任，而且两三年前火眼公司对初音数据中心的后门入侵中，他也因为按兵不动藏了下来。
　　去年6月3号，帕内塔部长在香格里拉会议的最后一天，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之后，很多境内中资机构对涉密部门的白人都提高了防备等级。斯喏登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初音安全研究院从核心部门清退出来的。后来我们评估了他继续潜伏的可能性和价值，指示他主动借故辞呈离开。
　　此后半年，我们认为斯喏登并没有什么危险，又交给了他一些更进一步的二线工作，但是谁知就在一周之前，我们通过某个渠道发现他有可能在2012年6月以前就和神秘的第三方势力有非正常接触，结果正要采取行动，他就跑了……”
　　奥黑马一阵脸黑——确切的说，是他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那现在人呢？跑中国去了？”
　　布朗纳：“事发时，我们最后的监控是他从硅谷南下，就判断他有可能去投奔故主，让他原先的老板顾莫杰安排他出境。至不济，也会考虑从圣迭戈蒂华纳之间的监控薄弱区出境逃往墨西哥。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在失联后北上去了加拿大。沿途连我们设置在各个加油站的监视特工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其余的监控力量因为对洛杉矶方向存在误判，错误投入了太多预备人员……”
　　布朗纳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观察了一下总统的神色。整件事情里面，这部分的纰漏按说是最不能容忍的，如果奥黑马要发火，肯定也是在这个时候。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美国人的边检从来都是紧盯美墨边境，因为那里有无数的偷度客、哥伦比亚大毒枭。
　　而对于美加边境，大多数时候是没有边检的，随便一条高速公路，连收费站和管卡都没有，就直接开过去了。
　　加拿大人的生活水平和美国几乎一样，那里的人完全没动机偷度到美国来。
　　幸好，奥黑马暂时还忍住了怒火。布朗纳硬着头皮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最后，斯喏登成功混上了温哥华去香港的航班，用的是与他外貌很相似的其他人的伪造护照。”
　　“很相似？”
　　“是一个加拿大公民，2011年整容后重办的护照。目前没法查到那个加拿大人和对方有没有提前数年的通谋。”
　　“……”奥黑马一阵无语。
　　魂淡啊！劳资刚刚把你从白宫安全顾问，抬到CIA局长的位子上，你个老小子就是这么给劳资惹祸的！
　　那可是“棱镜”啊！传出去美国的国际责任还怎么算？
　　中国人这是失心疯了？
　　不知道劳资的美军已经从中东撤军了么？难道他们嫌弃亚太再平衡实施地还不够快？
　　……
　　顾莫杰在洛杉矶安安分分待到了奥斯卡典礼结束。
　　《魔兽》拿走了最佳特效奖，加上一个音效提名，只能算是洒洒水。
　　至于最佳影片导演编剧男女主5大主要奖项，魔兽制作方本来就没敢想。
　　一切中规中矩。
　　然后，顾莫杰当晚和一群好莱坞大佬用完夜宵，就准备直飞京城，开会，履行他作为一名委员的责任。
　　这一回美国人没有阻拦他的飞机。
　　因为就在这几天里，外面的世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几十亿条信息，在互联网上一夜爆炸。
　　“美国中情局资深特工斯喏登叛逃，从温哥华抵达香港，并在网络上披露了美国官方的‘棱镜’监控计划。计划显示，美国的CIA/FBI/NSA等部门，涉及窃取全美公民的通信隐私。斯喏登表示他是一个极度隐私理念捍卫者，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香港国际机场出现大批新闻媒体跟拍，试图捕捉斯喏登行迹。”
　　“有迹象表明，斯喏登与维积解密负责人阿嗓奇建立了临时联络通道，并宣布将根据美方抓捕行动力度，酌情公布更多内幕。”
　　“美方至今为止没有就此事谴责任何一个外国政府，只是表示希望各方保持冷静和克制……”
　　“为反制奥黑马的宣言，斯喏登在港进一步冒险披露棱镜的更多内容：有证据显示，美方棱镜不仅监控美国普通民众，甚至还涉嫌监控欧洲各盟国的政府间通讯……”
　　“对此德国首相、法国总统与意大利首相均发表了不同程度的谴责声明，或希望美方作出解释。”
　　美国人没敢指责华夏政府，但是奥黑马心里肯定是以为这就是中国人干的。
　　他抽屉里连和湾湾和南洋某鼻屎小国继续卖军火的条约草稿都写好了，就等确认之后报复。
　　然而，历史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在某港滞留96小时后，斯喏登居然神奇地出现在了莫斯科。
　　连顾莫杰都不知道这事儿最终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没法理解普沙皇为什么一下子就弱智了，要引火烧身。
　　他只是事后听说，那几个潜伏在他公司里、后来负责暗中保护斯喏登离开的家伙，在香港击毙了5个中情局的特工。
　　消息传来时，顾莫杰已经在京城开会了。
　　“下一个八年的肉盾，有了。”据说当晚京城很多有见识的人，都这么说。
　　……
　　听说斯喏登跑去俄罗斯，奥黑马只能把亚太再平衡的那些具体实施方略重新锁回抽屉里，在此后至少18个月里都没有再提这事儿。
　　相反，仅仅半个月之后，在东欧的乌克兰，发生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美国人就搞定了乌克兰的官方，要把萨德铺进东乌克兰。
　　然后东乌克兰又莫名其妙乱了。
　　克里米亚也乱了。
　　克里米亚成功公投，脱离乌克兰自立。旋即又再次公投，并入了俄罗斯。
　　据说还有个克里米亚的金发妹总检刷了一把存在感，引爆了一下社交媒体。在ins和初见上都火了——当然最火的还是在初音网络科技在日本运营的LINE上面，毕竟全世界都知道日本人好这一口。
　　普沙皇出兵保护。
　　欧盟和美国当然都不承认。
　　东乌克兰的混乱程度继续急速加剧，顿涅茨克、哈尔科夫纷纷效法克里米亚。乌克兰政府军出兵激战，名义上打的是东部乱兵，实际上和他们交战的都是一群脱了军装越境伪装成东乌平民的俄罗斯人。
　　这一切剧本，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多月里就演完了。
　　美国人发现扶持军事打击的套路彻底走不通。
　　算了，下决心打压原油价格吧，烧钱把普沙皇烧死。
　　俄罗斯人的石油出口大业完蛋了。
　　但是美国人从08年之后为了刺激实体经济而投下去1万5千亿美元的页岩油产业也跟着同归于尽了。
　　或许，普沙皇当初就是误判了“美国人也已经在页岩油上投了这么多钱，肯定不敢打压全球油价”这一结论，才敢在斯喏登问题上脖子这么硬接收的吧。
　　不知道听说美国人真打出了同归于尽的底牌之后，普沙皇有没有为自己当初的侥幸“讹诈”后悔。
　　……
　　这一切，和顾莫杰并没有什么卵关系。从4月份开始，他只管宅在国内，安心盯着他的智能产业如火如荼铺摊子。
　　“初心-3”手机上市了，带有完全辅助驾驶系统的初音保时捷智能电动车、混动车也上市了，再加上智能编程的工业机器人，这些事情足够他到处视察上一两个月了。
　　就在他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五一长假之前一天，集团的CFO古勇将突然到顾莫杰办公室里，找他聊一个事儿。
　　古勇将开门见山建议：“阿杰，我看我们还是改变计划，把作为备用方案的初音网络科技IPO拿出来，今年实施吧。”
　　顾莫杰一愣：这都哪跟哪啊。
　　他是曾经考虑过把初音网络科技上市的事儿，但那都是他把“初音钱包”做大之前的打算了。
　　自从初音买下NHN、钱包发展进一步良性扩大、集团后续并没有再遇到大的资金链问题，顾莫杰也就没再考虑过这事儿。
　　所以，面对古勇将突然旧事重提，顾莫杰很平静地回复：“上市？我们现在不缺钱啊。初音钱包的信用越来越好，已经两三亿用户了，咱给的利息每次都紧跟马哥刚刚弄的那个‘余额宝’，没道理用户只存余额宝偏偏存初音钱包的，光靠这些钱投我们自己的项目就足够了吧。”
　　古勇将知道顾莫杰肯定是消息不够灵通。
　　“不是这么回事儿！你肯定没看最新的财经消息吧——奥黑马要宣布QE了！”
　　“啥？”
　　“QE啊！货币量化宽松！”古勇将有点火急火燎，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一副‘快上车没时间解释了’的表情。
　　“我刚刚看过了，奥黑马没说为什么QE，但是我们这种最顶层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想烧油钱烧死普沙皇，但是又舍不得美国这四年多来投的页岩油公司全部死绝同归于尽，就想通过融资宽松增加货币供应量，把页岩油系的市值稳住、追加贷款、垃圾债给他们续命个三五年，甚至更久，一直续到普沙皇绷不住完蛋——这会有多少热钱流进资本市场！钱这个东西，一旦流进去，就不是奥黑马的行政命令能管得住往哪个产业流的了。不出半年三个月，美国政府对QE的‘宏观调控’就会彻底失效，到时候那些有前途的科技公司，肯定会被大量的热钱炒高市值。说不定一家经营状况没什么变化的高科技巨头，两三年内直接市值翻番都有可能！我们要是趁着美国政府本轮QE失控的峰值进去，实打实融到的钱会非常可怕——而且你想想，如今世界上还有哪只‘独角兽’，能有我们的初音网络科技这么大、这么独！”
　　顾莫杰并不知道，历史上老马可不就是为了美国那边疯狂QE膨胀，特地把阿里集团从港股退市了，然后2014年再到纳斯达克IPO的。
　　阿里，并不是在2014年以前一直是非上市公司。当初人家也是和腾讯一样，在港交所上过的。只不过后来阿里又筹了很多钱，全资回购股票、私有化退市，然后到纳斯达克重新上一次。
　　“不缺资金的情况下，也谋求上市？是不是稍微不地道了一点……”
　　顾莫杰本性不喜欢在非必要的时候和金融界过度打交道，此时此刻心中自然还是有些犹豫的。
　　他想了又想，提出几个问题。
　　“而且，国内目前对于经营金融业的管制是比较严格的吧，如果初音网络科技成为一家在纳斯达克的上市公司，会不会导致其下属的初音钱包产品在国内发息、吸储乃至后续经营产生影响？”
　　古勇将显然是早就做好功课了，对顾莫杰的这个托词立刻予以解答：“这都是小事儿，我们可以立刻对初音网络科技再次进行拆分。只要确权明责，不要涉及关联交易和利益分配问题，不耽误事情的。而且初音钱包这个东西，我一直在想，我们初音系在金融业的牌照太不全面了，不如和工银国际，或者别的国内巨头形成联合，换一种模式——具体的拆分之后再说好了。如果你下了决心，现在就立刻开始拆分，然后为上市做准备。”
　　古勇将说的这一套，其实和另一个时空阿里的2014年IPO差不多——只不过，在老马那边，支付宝公司本来就不输于阿里集团，是独立的，也就比顾莫杰更省事。
　　“那你先去准备一个方案吧，我看看再说。”


第一百零二章 水之归下
　　古勇将的眼光，在中国的资本圈子里，至少可以排进前10。
　　如果进一步限缩这个圈子的范围，局限到“互联网产业的投资圈子”，应该可以排进前三。
　　换句话说，地球上有他这种眼光，能够做出这种程度的资本脉络推演的人，起码有二三十个。
　　所以，顾莫杰听到古勇将向他安利的方略时，第一反应还是比较保守的：这个星球上有二三十个人智商和见识都足以想到这件事情，那么凭什么这笔最丰厚的大钱要让你赚？
　　谁也不比谁碾压性的聪明。
　　但是想了一夜之后，顾莫杰豁然了。
　　地球上能看到古勇将所推演的那一层的人，或许是有几十个。
　　但是，其他人手头，都没有一只和初音网络科技那么大的“独角兽”。
　　在资本市场上，估值超过10亿美元、还坚持没上市的高科技/互联网公司，就有资格被称作独角兽。
　　在中国国内，眼下其他最大的独角兽，无非是雷俊拿了顾莫杰一部分投资成立的翻新机品牌小米，那玩意儿大概也能够值百亿美元市值。
　　其余几个O2O领域风口上的行业头名，也都是独角兽。比如程维的滴滴打车，在经过将近两年的发展后，也值那么七八十亿美元估值。叫外卖的饿了么，大约30来亿。王兴的美团，也在百亿级别。
　　进一步把视线放宽到全世界范围内，可以找到的大型独角兽也会多不少。但是最大的无非也就在三百来亿美元估值的级别——目前号称在美国唯一能给FACEBOOK添麻烦的SnapChat，也才160亿美元估值。
　　而初音网络科技，是一家早就远超1000亿美元估值的史前巨兽。自从2011年底吞掉NHN之后，外界对他的估值就达到了1300亿美元。
　　经过2012年一整年的发展、腾讯业务的进一步被初音蚕食、东亚社交通讯市场的继续深耕，在2013年年初《福布斯》等机构发布的评估显示，初音网络科技的估值应当在1500-1600亿美元才合适。
　　当然，古勇将要撺掇顾莫杰拿去上市的那部分，不会这么值钱，因为这里面还要拆分一家钱包公司出来。
　　只有高科技的网络公司，才适合拿去纳斯达克IPO，而中国国内的互联网金融企业，多半不在此列——这些公司受传统金融监管垂直领导的程度太深，很容易受中国的政策变动而导致前景剧烈波动。而美国投资人最不喜欢承担的就是外国的政策风险。
　　美国人压根不想花时间去了解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政策。所以如果一个行业容易被外国的政策剧烈波动，他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选择不买这些公司的股票。
　　而上市前半年拆分出不适合在美上市的子公司，在联邦证券条例上是允许的，只不过美方会要求如果上市之后的公司和被拆分出来的持股子公司存在明显地关联交易可能性，要把这些子公司合并财报进行年审公布。
　　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淘宝拿去美国上市了，支付宝没上市，但支付宝的财报也得对美国公众部分公开，因为支付宝的流量入口相当一部分是来自淘宝，美国的证券监管机构要确保这里面不存在“同一个经营者控制的多家公司之间、把上市公司的应得利益非法转移到非上市公司”。
　　古勇将就会按照这个原则，制作拆分方案。
　　在他向顾莫杰提出建议之后仅仅一周，一份初步的拆分评估草案，就出炉了。
　　古勇将在这一周里，还紧急约马云谈了好几次，表达了一些合作的可能性。
　　马云本来对“初音钱包”的存在就挺头疼。腾讯衰落之后，正不知道如何处理和初音在互金领域的关系。
　　古勇将代表顾莫杰表达了进一步和平发展的可能性之后，马云自然非常有兴趣。
　　“将初音钱包业务及所有带有互联网支付、金融属性的关联业务从初音网络科技拆分。按照如今初音钱包2.8亿的用户开通量、存款金额、征信数据收集程度、其他隐形风控资产，目前阿里方面接受我们对初音钱包270亿美元的估值。”
　　“支付宝公司目前拥有3.5亿支付账户，余额宝存款规模为初音钱包的4倍，还有XXX……”
　　“最终，结合初音钱包和支付宝各方综合情况，草拟如下合作方案：成立一家名为蚂蚁金服的全新互联网金融业务公司。
　　支付宝公司作为第一大股东以公司全部资产入股，估价450亿美元，占股51%。
　　初音钱包公司估值270亿美元，占股30%。
　　初音钱包的投资方之一工银国际额外注资现金资本180亿美元，在蚂蚁金服持股19%。
　　成立后的蚂蚁金服总估值900亿美元。”
　　这个条件先在马云那里原则上通过，随后轮到顾莫杰拍板。
　　顾莫杰一开始对于为什么要引入工银国际直接控股表示了一定的质疑。但是古勇将苦口婆心给他解释了一番之后，他也就释然了。
　　互联网金融公司合并做，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节省牌照资源。
　　毕竟在中国的政治环境下，开银行这种生意，对于民资来说太高危了。要是完全100%按照政策做，那就别做生意了。要是经常打擦边球，政策一从紧、一选择性执法、一遇到国有银行逼急了疯狂反扑，一纸政令就能让民资损失惨重。
　　互金毕竟不是高科技产业，它首先是金融。
　　初音网络科技此前的经营范围就比支付宝公司小很多，所以很多生意理论上是做不了的。顾莫杰虽然可以花钱花资源去把一个个牌照拿齐全，但是时间成本上首先就很难接受，何况他也不喜欢和政府之间有太多塞钱加急的交易。
　　二马可以做这种生意，是因为他们已经四五十岁了，他们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风险。余生的生意对于他们而言，也就是20年的事情。
　　顾莫杰不能这么干，他才27岁。他后面也许还要经历四五朝派系，眼下和任何一系走后门留把柄都不好。
　　何况，未来要面对的牌照问题，不光是中国国内的牌照。钱包产品肯定是要出海的，那就需要一个个国家的政府那里去运作、拿牌。这种浩大的工作量，以初音这样缺乏外交团队的空军路线公司，根本玩不转。顾莫杰必须有一支走“陆军”路线的传统地推帮他。
　　既然如此，让工银国际实打实出180亿美金、未来多分润19%的蚂蚁金服好处，索性把牌照方面的一切脏活儿都交给他们去操心好了。有了工银的招牌冲在前面，还有什么经营范围拿不到的。
　　金融业不属于顾莫杰这样的人，正如房地产不属于他。这些行业都是不脏根本没法做的。
　　初音网络科技的拆分工作，如此庞大的股权调整，居然在短短一个多月里完成了，赶上了2013年6月30日的2季度财报截止日。至于拆出来的初音钱包和支付宝、工银国际的合并重组，可以稍微拖几个月，预计3季度内完成。
　　据说初音集团和初音网络科技的财务部，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疯狂的加班，工作强度甚至比一贯最苦逼的程序员团队还大。
　　这样，初音网络科技才能赶上2013年内纳斯达克IPO。
　　拆分重组之后，初音钱包会成为一个独立的APP，其进入接口仍然可以从“初见”上导流。但里面存的那些钱，除了初音方面同等条件优先进行自主投资之外，其他余额都会交由蚂蚁金服的统一渠道进行管理。
　　初音方面未来只要从蚂蚁金服的经营红利中分润30%，躺着挣点小钱就是了。
　　……
　　初音这边疯狂布局，大洋彼岸的政策进展倒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古勇将5月份得到消息，说奥黑马有可能宣布大规模QE，结果到6月份就证实了，暑期开始正式实施。
　　美联储开闸放水。
　　美国市场上的M2数值，从8月份开始急剧飙高，各种不良资产被“资产证券化”二次打包、甚至三次打包，层层叠叠玩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就看定时炸弹最后传到谁手里的时候才炸。
　　一开始，QE热钱的定向流出目标很明确，就是拯救页岩油产业。但是不到一个季度，这种定向放水的策略就失控了。
　　水，会自动流向最低洼的地方。
　　钱，也会自动流向它觉得最有钱途的地方。
　　想要放水灌溉一块干旱的高地，下场只能是先让低洼之地洪涝泛滥。
　　从三季度开始，纳斯达克市场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现象：很多高科技上市公司的高管，开始通过各种渠道筹资，然后自己炒高自己公司的股值。
　　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当然很明显。
　　因为很多上市大公司对职业经理人团队的考核指标里面，都有一项“公司市值”，市值越高，大股东手上的股份越值钱，大股东自然对职业经理人更满意。尤其是在一些成立年限比较悠久的公司，因为创始人那一辈都老死了，大股东和经营层天然是两个阶层的两拨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自然更加剧烈。
　　只有FACEBOOK这样的公司，因为成立都还不到十年，老板亲手抓经营，这方面弄虚作假会少一些。
　　这种自己炒自己股价的虚假经营，无非是为职业经理人团队赚取一些KPI和奖金。
　　因为并未发行新股，这种炒作也消化不了多少热钱。
　　整个美国资本市场，似乎在等待一个可以一口吞下大笔热钱、抛出大笔绩优股股权的机会。


第一百零三章 国际分工
　　折腾融资上市的事儿，自有古勇将为代表的公司投资团队运作。顾莫杰本来就对金融不在行，并不愿意过多介入。
　　对于他个人而言，2013年二季度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放在初音智能的手机、智能车铺货方面。
　　早在3月底，初音智能成功推出了“初心-3”手机，赶上了中国移动通信市场全面4G化的大潮。
　　短短两个多月，就取得了在同等价位机器而言、非常难能可贵的出货量。
　　仅仅2个月内，中国国内市场出货量就达到了270万台。全年九个月的总预期销量有望达到1000万台。
　　更可贵的是，这款手机实现了初音智能在日韩市场的明显突破，两个月内，日韩版“初心-3”也卖了90多万台，其中日本市场76万台，韩国市场18万。
　　在整个东南亚市场，“初心-3”的同期战绩是70万台。在一个八九亿人口的市场里，销量还不如日韩2亿人的市场，显然是因为“初心-3”的价位相对于东南亚人的收入而言太贵了。
　　在这款手机上，初音智能最大的一项技术突破在于采用了与夏为联合开发的海思麒麟950芯片组，终结了全球手机商非用高通不可的历史。海思麒麟950表现出来的性能指标和稳定性，也完全不输于高通同期的骁龙820。
　　第二个重要的突破性技术创新，在于这部手机是全球第一款使用了OLED柔性屏的手机——OLED技术主要来自初音智能从数年前就开始花钱花精力布局的LG技术引进。
　　当时初音利用LG财阀的“家族宫斗”机会，花钱买到了几项正常情况下不会对外转让的专利，也拿到了一整条完整的技术路线授权。后来经过两年多的持续布局、等待OLED产品的成本逐渐下降到可以给手机产品批量应用的程度，初音智能终于果断把OLED屏挪到了最新的手机上。
　　OLED屏的主要技术来自LG，初音在实际生产中选定的代工方则是国内OLED面板大厂京东方，实现了生产环节的国产化，免得被产能制约卡了脖子——
　　别以为生意到了初音智能这样的段数，就不存在生产环节的风险了。随着西方精密加工业的彻底衰落，到了2013年，全球主要精密电子加工业都要看东亚地区的产能瓶颈脸色。
　　在另一个时空，台积电刚刚出14纳米的芯片加工工艺，苹果家要货，要台积电优先调度产能，那么那些不如苹果大牌的厂商，比如魅族之类的手机，就不得不忍受“延缓半年采用最新工艺方案的芯片”。
　　因为除了东亚三国（包括湾湾地区，台积电就是湾湾的），世界上其他国家和地区已经荒废“工艺”好多年了。
　　初音在找京东方代工的时候，当然也如同另一个时空的苹果对台积电那样，签订了霸气的产能优先权协议——京东方在手机面板领域，必须无条件满足初音智能的最高优先级产能调度，才能拿到初音的订单。
　　换句话说，初音基本上有把握确保自己的OLED柔性屏手机出现在市场上之后，至少3-6个月内没有竞争对手品牌可以拿到同样的东西。
　　这个装逼价值就大了去了。
　　有了OLED柔性屏，第一个要拿来显摆的技术特征就是做曲面屏。而且初音智能把“初心-3”做成了上、左、右三个方向都“正面无边框”的设计。手机上方被弄成了弧形的极薄造型，从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一片修长的柳叶。“初心-2”时引入的划时代光导材料自然光补光系统，也被挪到了机体背面的最顶部——
　　初音智能的工程师反复测试之后认为，大多数人在户外强光环境下使用手机时，并不会低着头把手机放在水平角度看，而是很有可能以45°以上的大角度拿着看。在顶部双曲面极薄设计的情况下，垂直握持姿势下的手机背面自然光照，已经足以通过光纤材料导射到导光板侧面、提供补光。
　　正面的三面无边框设计，进一步带来的是正面全玻璃质地一体化前盖，指纹识别仪和其他传感器统统挪到背后。新手机还加了不少别的高精尖传感器以强化安全解锁和用户识别体验，东亚版还额外提供了北斗导航系统芯片。
　　至于摄像头和专配耳机的效果这些，那都是必须精益求精的，没什么可赘述。
　　如此夸张的手机，从低配到高配版本分别售价从6600到8800元人民币。
　　也难怪在东南亚那些穷国，统统加起来也只有70多万台的销量，实在是除了新加坡之外其他东南亚国民普遍买不起。
　　但是，这也注定了“初心-3”划时代的科技感和装逼感。
　　那种侧面看过去形似柳叶剖面的超薄机身、优美弧线，比IPHONE当年的圆角设计，不知道视觉冲击强烈了多少倍。
　　也正是从这一带起，初心系列的智能手机正式从初心-2的“走出国门”，进化到了如今的“走出东亚”。
　　这款手机，已经可以作为欧洲与中东地区的富豪们使用的奢侈品，开始蚕食欧洲和中东的IPHONE市场。
　　IPHONE在OLED方面是不怎么感冒的，IOS系统的弱势、初音产品在人工智能和内容简洁方面越来越明显地优势，都动摇着欧洲消费者的选择。
　　截止5月底，初心-3的德国销量为35万台，法国销量21万台，英国销量13万台，意大利销量8万台，瑞典5万，奥地利4万……
　　沙特27万台，阿联酋10万台，科威特3万，卡塔尔2万……
　　欧洲市场，累计售出85万台，中东市场，累计售出53万台。这些销售数据的背后，是大量欧洲和中东的电讯运营商选择了和初音智能合作。
　　至于为什么欧洲市场那么有钱人口众多反而销量不如日韩，倒不是初心-3在欧洲的口碑不好，而是很多欧盟国家还不支持4G网络，有些运营商甚至还在用老式的CDMA，这对于以4G为主的初心-3着实有些不友好。
　　……
　　由于“初心-3”的过于高端，显然不适合初音智能在4G换代来临的时候快速铺开市场。所以一些必要的中段市场覆盖辅助措施，也是不得不为的。
　　雷俊的小米品牌继续全力开工，在初心-3代在亚洲市场卖出去400多万台的同时，基本上就意味着有200-300万的初心-2旧手机以原售价30%的价位回收回来——因为肯第一时间掏钱买初心-3的，绝大多数都是2年前买了2代的铁粉。
　　2代的回收策略，还能让3代消费者剁手的时候节约掉1500块钱。买6600块机型的人，选择同时回收用了不满2周年的初心-2，就可以直降到4999块拿下3。
　　旧的2代机器到手后，小米方面立刻翻新检测重新处理，以不到3000块一台的价格出售。
　　另外，初音智能方面还同期推出了初心-2的某个升级版本，在基本上不变动其他参数的情况下，仅调整基带电路板设计，替换了海思麒麟的4G芯片组，以确保未来可以支持4G网络。这批手机毫无疑问可以得到中移动的补贴，作为合约机出现在全国的营业厅里，作为移动推广4G业务的先锋。
　　当然，即使用尽了上述一切方法，初音智能在手机领域的高售价、高性能、高逼格也是没办法解决的硬伤。哪怕有了回收机，初音和小米的新款最多也只能摸到2500+价位级别的市场。
　　只买得起2500块以下手机的用户，只能选择不升级到4G、买初心的1代机以及1代机升级版。或者，等其他4G中低端品牌的进场。
　　初音智能没有功夫吃的市场，自然会有人来补足。
　　夏为科技的任总，自从2011年在国内市场推出“夏为荣耀M1”之后，经过两年的磨砺升级，以每半年一个版本的速度提升着夏为的产品。如今在初音智能推出初心-3的同时，夏为也推出了新一代旗舰型号“荣耀M4”。
　　“荣耀M4”在芯片组方面，用了和初心-3一模一样的海思麒麟950。但是夏为的机器在工业设计上力求简洁，不会为了外观颜值浪费太多成本，在摄像头、高端传感器方面也都比较俭省，至于那些花哨的硬件更是一个没有。
　　看外观，夏为的“荣耀M4”就是一个砖头状的白板，只不过比砖头薄。夏为通过“拼性价比、兼顾稳定性和跑分”的策略，把高配版本的价格压在2488元。把低配版本压到1888元，也就只和当年初心卖1代手机时差不多档次。
　　如此定价策略，夏为品牌把“中档和中档偏低”价位的国内手机市场领头羊位置牢牢占住。并且与初心品牌形成了中低端市场与中高端市场的分赃联盟。
　　这背后，自然也少不了任总在手机的APP和软件市场领域，与初音的更进一步合作。通过许诺好处的方式，换来了初音智能未来不推出中低端以下机型的承诺。
　　初音智能自然也乐得通过这种模式。
　　反正在最低端顾莫杰还有一个小米的牌子垫底，中等与中等偏低价位的市场区间，让给夏为也能避免恶性竞争。
　　生意做到这一步，顾莫杰已经渐渐形成了与其他大佬分赃的习惯。
　　低端客观题的搜索？留给百度做就是了。
　　中段和中低端的手机？留给夏为做就是了。
　　标准化量贩式货物电商？交给淘宝做就是了。
　　脑残游戏？留给腾讯做好了。
　　既然初音的未来，是定位于做消费升级，做定制化需求，那些有损品牌逼格的生意，能分赃就分赃。要是分的时候还能讹一点好处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零四章 智能汽车
　　2013年6月。
　　纽约，哈德逊河口。
　　曼哈顿岛和布鲁克林区之间的布鲁克林铁桥上，站满了围观人群，好奇地看着远处几英里外海面上那条优美修长的游艇。
　　那条船带着令人窒息的未来美感，以及浓烈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长度超过700英尺，毫无疑问是地球上最大最豪华的游艇。
　　但是却没有人敢掏出相机来造次，最多只能拿数码对焦的手机偷拍几张远景，然后上传一下INS或者初见圈子。
　　桥上站着不少纽约当地的警察，拿着“不许拍照”的牌子在桥沿维持秩序，牌子上还明确写了原因：“初世纪号”游艇装有CCR激光致盲反制系统，凡是5公里内检测到数码摄像设备的CCR光学器件正在瞄准该船，都会自动开启定向激光予以烧毁。
　　拍不了长焦距的照片，只能拍拍远景，或者肉眼围观了。
　　铁桥上足足挤了上万名纽约市民，围观的时候少不了叽叽喳喳地八卦：
　　“那艘船的主人就是亚洲首富顾莫杰吧？”
　　“谁说不是呢，今年他在《福布斯》和《财富》上的排名又猛蹿了好几名——克里米亚打仗之后，全球油价跌了那么多，去年还排在他前面的两个石油大亨，名义资产都暴跌了一半，直接被甩下去了。甲骨文公司的幕后大老板，去年才比顾莫杰高20来亿美元，还有墨西哥电信大亨卡洛斯·斯利姆，也不到800亿，今年这俩人都被顾莫杰甩在后面了。”
　　“看来前面只剩比尔盖茨和股神巴菲特了，唉，那个中国人真是妖孽啊，生意都到这种程度了，每年个人资产增长仍然轻轻松松过百亿美元。”
　　“估计巴菲特都已经不行了——别忘了你们看的《财富》数据是用2012年的年终财报数据的。今年都过了一半了，要我看顾莫杰早就超过巴菲特了。只不过他的大部分生意没上市，没法和纳斯达克上那些人一样，每天实时反馈市值。”
　　“说的也是，不过听说初音网络科技谋求年底之前在纳斯达克上市诶，按照现在这趋势。这种公司肯上市让普通投资人分享点儿利益，妥妥涨翻了吧。”
　　“必须的，我敢断言，初音网络科技IPO那天，比尔盖茨就被甩得找不着影了。耶伦那老巫婆都撺掇总统放过风声了，马上要QE，那伙天杀的犹太狗，还不是要把富豪资产重新炒高，稀释咱老百姓的钱。”
　　一提起美联储竹席那个位子上，两百年的犹太狗掌权，在场但凡不是在华尔街上班的，无不咬牙切齿。
　　毕竟，这几年美国底层的日子可不好过，去年才刚刚发生了“占领-华尔街”的大规模游型呢。
　　吃瓜群众的围观，总是很容易歪楼。
　　这不，扯到后面，又成了全球财富榜大点评，以至于很多临时路过的人都扯不明白——今天，那艘刚刚投入使用不到两个月的新船，怎么就会出现在纽约的哈德逊河口呢？
　　幸好，美国人从来不怕生，不明白就问呗。
　　“那个啥，你们聊了半天，那个顾莫杰今天干嘛把船开到这儿来？”
　　“这都不知道？他这是在庆贺，开酒会呢——昨天，初音保时捷的混动智能车，刚刚在纽北赛道跑出了世界纪录的新速度，而且是无人驾驶。”
　　纽北赛道！
　　提起这个名字，纽约人当然没有不知道的。那条位于纽约北的F1赛车场，可是号称F1方程式比赛的试金石，也是新型超跑的试金石。
　　不管是法拉利保时捷麦克拉伦兰博基尼之类的全球顶级跑车商，还是舒马赫舒马赫舒马赫之类的全球顶级赛车手，都要在那条赛道上证明自己站上了该领域的人类巅峰。
　　（舒马赫：我也不想被这么写的，谁让地球上没人能和我排在同一个“之类”里呢。）
　　“纯无人驾驶！跑得比舒马赫开法拉利最好的车还快！估计无人驾驶技术真的要进入千家万户了。”
　　“没这么快的，纽北赛道是无干扰状态下的无人驾驶，纯跑圈而已。无人驾驶最大的问题是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路况。”
　　“不过就算这样，初音和保时捷的技术结合也够夸张了。听说保时捷公司把超级蓄能技术用在了新车上，电气刹车能回收85%以上的动能，过弯之后重新跺油门的时候，百公里加速可以缩到1秒多！比F-22猛禽的加力推背感都猛！”
　　“F-22猛禽算啥！本来就不是推背感著称的。要我说至少和米格-25狐蝠或者F-14雄猫比！”
　　“你丫干脆跟红蜘蛛比得了！”
　　……
　　相比于吃瓜群众的瞎说，此时此刻在“初世纪号”游艇上参加酒会的宾客，显然要懂行得多，也DECENT得多。
　　顾莫杰带着妻子，在上百个亿万富翁级别的宾客中间穿梭，满面堆笑地感谢大家支持。
　　这些人，都是生意上多多少少有些往来的。更重要的是，每人都捧场买了一辆最新的初音保时捷918SPYDER智能超跑。
　　昨天，初音方面把车拉到纽北赛道上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之后，顾莫杰自然而然地召集了这场庆祝酒会，大宴宾客。
　　他一开始是打算在纽约找个会所或者酒店的，后来发现没有满意的地方，才整了这么一出。
　　自从3月份“初心-3”手机逐步全球热销之后，在这一年的二季度，这个星球上最热最夺眼球的超级装逼利器，自然就是初音和保时捷合资研发的新超跑了。
　　借着保时捷公司在超跑领域的一贯强势，加上初音智能在智能化领域的冠绝全球、以及去年年底以来不断有利于初音的新闻，这款车超跑一上市，就得到了非比寻常的关注。
　　918SPYDER这款量产车，正是从两年前保时捷老板沃尔夫冈送给顾莫杰的那辆918X概念车深化设计而来的。在动力和结构上没什么改，只是在部分元器件的选用上，用了近两年的新型号。另外最大的根本性改进，还是在于初音智能提供的车载智能系统。
　　最终，这款超跑从钱塘江东工业园的厂区里出厂的时候，基本低端款的不含税厂价是108万欧元。
　　加上各级营销渠道和税金，最终在欧洲市场的售价是140多万欧元。在美国市场和中东市场是150万美元整。
　　反而在中国本土高达1600多万人民币，折合220多万欧元——尽管这个车的整车是在中国完成组装的，依然有很多政策上不符合国产车的需求，被课以了奢侈车的重税。
　　不过这些和初音智能并没有什么卵关系。反正在中国市场，装逼的需求特别浓烈，车子卖得便宜了，人家反而嫌弃装不到逼了——据顾莫杰所知，两年前的布加迪品牌，就是靠卖得贵才赢得中国市场的。
　　人家几千万的钱都掏了，你不让人拥有一个“买了世界上最贵最好的车”的头衔，你对得起消费者么？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后来初音保时捷的918SPYDER，反而没在大陆卖出几部低配版，那几百辆的订单当中，每一辆的定制化需求都提得足足的，最终总成交价都在2000多万人民币以上。
　　中国人买这个车，图的就是一定要比布加迪贵，不然谁买。
　　如此豪车，销量当然不可能高。初音保时捷方面开出的产量，被定在每天下线10辆，2013年全年全球订单限量3000辆，东西还没下线之前，订单基本上就拍满了。仅仅这一款式的总销售额就达到了40亿欧元。
　　在初音智能介入之前，保时捷公司的上一年全球销量是12万辆，总销售额290亿欧元。
　　初音智能推出这一款高端智能车之后，直接把保时捷公司的总销售额提升了15%。
　　而初音智能在江东工业园的厂区，显然不可能只生产这么一款动辄百万欧元的超跑。
　　电动车和智能车的未来，是渐渐走进千家万户，彻底替代掉高污染的内燃机汽车。
　　在918SPYDER出货的同时，初音保时捷还推出了两款中端一点的智能电动车/混动车。纯电版售价24万欧元，续航力相对较差，混动版售价32万欧元。
　　同期埃隆马斯克开出的特斯拉报价单，单车普遍在10-14万美元。
　　初音保时捷的中端款，比特斯拉的车还是要贵出至少一倍。
　　但是，市场很快教马斯克做人了：地球人还是比较认初音这种模式，比较认保时捷这种在传统汽车时代已经打出品牌的高档货。
　　人家买个保时捷卡宴，都得10万欧元出头呢，买个911GT，20万欧也打不住。
　　既然如此，贵个几成或者一半，就能试一试代表人类最高水平的新车，何乐而不为。
　　至于更便宜的破车，顾莫杰当然也能生产，但是他不想生产。再便宜下去，他从保时捷那里弄来的牌子逼格就没有了。
　　“廉价”车的产量和销售规模，显然比高冷的918SPYDER要亲民得多。初音和保时捷的市场人员一起考察了最初的订单增幅和趋势之后，认为一年定在5万辆的产能是比较合适的，未来最多不能超过10万辆，免得让保时捷的品牌过于大众化而不值钱。
　　而且每一辆车都要允许用户从除了底盘以外的上部外壳结构去定制，确保每一个用户都能拿到镭射了自己名字水印的、结构独一无二的新车。
　　保时捷的老板沃尔夫冈，已经开始庆幸自己两年前的决定做得太正确了。保时捷这个老品牌，居然搭上了这么一股顺风。就凭如今智能车的销量，哪怕当初卖掉了40%多的股份，也值了。


第一百零五章 超级限量版
　　“大家静一静，今天，很感谢大家的到来。在这里，我还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大家。”
　　“初世纪号”的32米超大直径圆盘旋转观景平台上，此时此刻所有的挡风玻璃都降了下来，好让顾莫杰的话被下面甲板上的客人听清。
　　所有端着鸡尾酒的客人，都略微安静了下来，停止了攀谈。
　　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出，每人手上端着一个箱子，穿梭走进人群当中，开始分发礼物。
　　最先拿到礼物的客人好奇地看了看，手头的玩意儿是个红木质地、镶嵌金银宝石的盒子，有点像贵妇人的珠宝盒，盒盖上镂刻着客人的名字，确保每个人的东西不会拿错。
　　梦工厂老板卡森博格也是今天的客人之一，他是第一批拿到礼物盒的。
　　他算是顾莫杰生意上的老伙伴了，这两年没少给工业光魔送订单，最近因为经营困难，甚至还有求顾莫杰收购梦工厂的股份、帮他私有化的意向——别奇怪，在好莱坞，除了迪士尼之外，其他动画片公司活不下去是很正常的。历史上卡森博格到了这时候，就试图让梦工厂求收购过。
　　不过，不管生意怎么样，卡森博格还是一贯支持顾莫杰出品的玩意儿的，初音保时捷的918SPYDER上市之后，他也第一时间买了。
　　喜欢做动画片的人，往往是很纯粹的，有完美主义和洁癖。遇到梦幻的好东西，再穷也忍不住买买买。
　　“盒子就这么精美，里面的东西肯定也差不了。”
　　卡森博格想着，打开了盒子。
　　里面原来只是一部手机。
　　不过，这个手机貌似比市面上已经公开发售的“初心-3”还要牛逼，OLED的柔性弧面屏质感和曲线比量产版更加精致大气，一看气场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且机壳后盖的材料，也从瓷釉质变成了香槟金——不是香槟金的镀色，而是18K的真金。（当然最内层还是绝缘材料镀膜）
　　机壳后盖正中的位置，还有两行激光烧蚀的水印，第一行是使用者的名字“杰佛·卡森博格”，第二行则是“保时捷”的字母LOGO。
　　这算是“初心-3”保时捷限量版版么？
　　除了这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高大上差异之外，其他细节只能等慢慢摸索才能发现了。
　　卡森博格把玩了一会儿，那些侍女已经把所有手机都发了下去，顾莫杰也就开始继续他的讲话。
　　“刚才发到大家手上的，是初心-3手机特别定制的保时捷版本，将来也不会单独发售。但是，凡是购买了初音保时捷918SPYDER超跑的用户，都可以免费得到一台赠送——而且都是带激光烧蚀姓名水印的。购买保时捷另两款相对廉价智能电动车的用户，未来可以付费限购1台该版手机，但是不能拥有激光烧蚀姓名水印，只能是量产型。”
　　顾莫杰说着，大家纷纷倒腾自己的新手机，按照顾莫杰的指示发掘新功能点。顾莫杰也不打住，继续往下说。
　　“这款限量定制版的手机，可不仅仅是材质和外观的改良，还搭载了很多目前处在概念期的高成本技术。其中最大的一项特色，就是可以和918SPYDER的车载系统兼容，用手机控制汽车的开关、状态，甚至低速的远程驾驶指令——当然，目前的数据加密通讯方式，对远程驾驶是有限制的。但只要手机在你手上，你就可以随时关闭车辆、让车辆自动就近泊车。万一车子被其他人控制了，也能随时夺回控制权。同时，这款新手机搭载了主人声音的识别系统、前置摄像头对主人面部的人脸识别、视网膜识别。这些数据都可以在第一次使用时绑定写死，终生无法更改。只要你的车还在使用，我们就会对手机提供无限延保。”
　　下面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然而依然不可抑制地炸了锅。
　　“哗！这么牛逼！”
　　“不可能吧，安卓系统就不可能支持和汽车系统的兼容啊。我的918买回家之后看过，初音智能在车子上用的不是纯粹的安卓系统。”
　　面对质疑，也有圈子里懂行的人帮忙解释科普：“这你就不懂了，听说这次初音方面从初心-3手机开始，已经对安卓系统的最底层架构进行了大改，做了高度独立的初音版系统，还根除了几个安卓系统固有的导致手机使用时间长后越来越卡顿的隐患。估计这是初音要和谷歌分道扬镳的标志性事件啊。以后的初心-4代手机初音估计不肯再让谷歌扮演系统主导方的地位了。”
　　卡森博格是搞动画片的，对系统软件不太懂。不过他听着旁边的人的攀谈，心中也是暗暗震惊：难不成初音连和谷歌之间的松散联盟关系，都要解体了么？顾莫杰真的已经心大到这种地步？
　　也难怪他开始筹备今年让初音网络科技到纳斯达克IPO了，如果真的要走出这一步从最底层颠-覆现有网络世界根本的步子，多少钱都不够花吧。
　　至于其他懂行的看客，见识自然比卡森博格这种门外汉更远。
　　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揣测，顾莫杰下一步会弄一个向下兼容、可以继承使用目前所有安卓APP的新系统。但是这个新系统仅继承安卓的文件系统格式，但对系统的输入和输出方式、算法的定义，肯定会有大刀阔斧的改革，走一条和谷歌完全不同的路子。
　　而这么做的野心，也是很明显的——安卓目前仅仅适合于“触屏手机”这种硬件平台的输入/输出，而顾莫杰要弄一个可以在更多输入输出模式上使用的大系统。
　　到时候不光手机可以装、汽车也可以装，其他目前还没出现的、仅存在于实验室里的下一代个人电子设备，也要能装。
　　一个真正跨平台的系统，比苹果公司那个IOS还横跨范围更大。
　　IOS好歹可以支持IPHONE/IPAD和MACBOOK，也就是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三类设备。未来初音要弄的大系统肯定远远不止这三类加上汽车，还会有别的。
　　至于具体是啥，圈里人也不敢断言。
　　从这个角度看，他们今天拿到的这款试验版手机的意义，就远远不止于手机了。
　　……
　　宴会的插曲到此结束，发完神秘小礼物之后，大家重新投入到享受生活的节奏中去。
　　毕竟顾莫杰这条船可是历时两年半多的精工细作，才由吕尔森船厂完工的，耗资12亿欧元，是如今地球上最豪华的游艇。
　　阿布扎比财团那艘10个亿的货色，比顾莫杰的早服役不到半年，结果就是阿布扎比王室才拿着那货装了几个月逼，就丢掉了世界第一的头衔。
　　很多奢华梦幻的装饰，纵然是亿万富翁们也是第一次见。
　　卡森博格是安静地绅士，不可能去玩水上项目，也不习惯在游艇上打网球。转悠了一会儿之后，就坐观光升降机降到水底的水族舱，见识见识海底的美景。
　　这条船是三体船，两翼支撑结构的尾部，各有一部透明高耐压夹胶玻璃形成的观光电梯。电梯会从相当于水面以上6层的高度，一直通到水下3层的深度。电梯箱经过海平面的时候，那种奇幻的感觉令人难以莫名。
　　卡森博格觉得他的梦工厂拍了这么多蜚声世界的动画片，都没想到这种构图效果。
　　水下吃水8米深的位置，有两道横向连通船体的透明隔舱，舱外有幽蓝色的灯光。
　　这些防水灯具的光谱和配光曲线都是经过专门的独特设计的，不仅可以让观光者在水下8米依然看清附近的景色，更重要的是符合海洋生物趋光性的仿生学设计——就像鮟鱇鱼可以吸引小鱼小虾过来吃掉一样，翼型观光舱外面的灯光，也能吸引一群群银鳞的海鱼群扑朔而来，流连忘返。
　　让人有一种感叹造物主伟大的冲动。
　　观光舱里有一股莫名的静谧，卡森博格看了一会儿鱼群，被旁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打扰了。他抬眼看去，都是些硅谷来的熟人，他也就加入进去。
　　加州是民主党的铁票仓，卡森博格是多年来负责组织大家捐款拉票的，所以娱乐圈和科技圈都很熟。
　　“听说了么，扎克伯格和埃隆马斯克也达成联合了。看来顾莫杰在社交网络和无人车两个领域齐头并进，让扎克和马斯克压力都很大啊。这是抱团取暖的节奏。”
　　“这不奇怪，不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联合的？难道是扎克伯格要把FACEBOOK-M的智能助手技术储备，给特斯拉共享么？”
　　“当然不是，但是埃隆马斯克又不只是一个特斯拉，他还有X-SPACE的生意呢——听说扎克是看上那个领域了，和马斯克草签了一个框架协议，几个月内就要给定金。计划利用X-SPACE的廉价发射技术，弄一堆WIFI卫星，在一些目前还没有基础网络的落后国家普及WIFI，顺便把FACEBOOK的社交网络先去那些地方圈地占坑、抢占风口。”
　　卡森博格在背后听了也是暗暗感慨。
　　他和扎克伯格以及顾莫杰的交情都不错，这种事情他也谈不上什么倾向性，听过就算了。
　　“不过顾莫杰倒是对扎克的打法不怎么在乎，看样子是不看好卫星网络的渗透了。有这两个家伙硬怼，估计地球上最后那些没触网的地方，都要被他们合力扫除掉了。”
　　纵使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WIFI。


第一百零六章 产业链不全的下场
　　4G手机，辅助驾驶智能车，全球导航，全球地图……
　　初音系越来越深厚的数据积淀，随着智能车这个纽带被投入市场，正在越来越显现出其黏性。
　　在另一个时空，作为PPT狂魔和嘴炮狂魔的贾老板，发明了“生态化反”这个词。
　　在贾老板嘴里，那就是个牛逼。
　　但是在本时空的顾莫杰这里，那是实打实的做到的，而且顾莫杰一边做的时候，一边还挺低调，压根懒得吹那种太Low的B。
　　“初心-3”保时捷限量定制版手机，全球全年只有3000台，和918SPYDER超跑的产量一模一样，一台不多一台不少，普通人花钱也买不到，着实是逼格满满。
　　在很多提供装逼谈资的圈子里，甚至认为拿到一部这种新手机，装逼含量不亚于一张高段位的百夫长黑金卡——那都是贵族积淀的象征。
　　不过，非定制版本好歹还可以通过买初音保时捷的普通版智能电动车来赢取限购机会。所以理论上非定制版的全球出货量可以达到定制版的20倍左右——也就是全球全年6万多部。
　　一时之间，几乎每一个能够掏至少二三十万欧元买初音保时捷智能电车的车主，人手一部都买了对应的手机。
　　哪怕这部18K香槟色黄金外壳的机器，标价高达10800欧元、而处理性能并不比普通版“初心-3”强多少，也没人犹豫。（当然，车主智能识别传感器、软件和手机远程控车功能都还是有的）
　　整个地球上，一年里找出6万个能够掏得起1万零点儿欧元买手机的富豪，多么？一点都不多。全球的亿万富翁人数都不止这个数儿。
　　尤其是沙特卡塔阿联酋，巴林阿曼科威特，一堆石油狗大户们，哪怕如今全球油价暴跌了三分之二，依然乐此不疲。
　　IPHONE什么的在顶级土豪眼里已经是吊丝机了，苹果的顶级品牌效应，随着这一波的冲击，越来越显得摇摇欲坠。
　　……
　　随着美联储QE的大潮，这个世界的高科技产业正在得到前所未有的巨额资金。
　　从2013年下半年开始，哪怕是那些已经IPO了的、还没有增发新股的纳斯达克上市公司，也开始疯狂地吸金扩张。
　　扎克伯格在判断清楚了未来几年的热钱形势后，和X-SPACE的埃隆马斯克达成了一项大合作，决定按照2亿美元一颗卫星的代价，在2年内先期尝试数枚网络卫星——也就是说这种卫星的用途，是从太空中往地面上提供互联网服务的。
　　这一阶段的计划，扎克和马斯克预计2015年年底完成。
　　等技术成熟之后，扎克会在2016年再重新估价、签新合同，提供更大规模的订单。
　　扎克伯格的这个计划，第一步准备利用最初的几颗卫星，在中非的坦桑尼亚和乌干达提供4G的无线互联网。
　　（注：其实应该算“东非”，这里称其为“中非”，主要是从纬度上来分的。也就是不区分东西，只区分南北。这和互联网卫星的技术特征有关，后面会详述。）
　　扎克伯格这么干的目的，自然是出于他的危机感。
　　因为这个地球上所有已经普及互联网的地方，基本上都会在两年内被“初见”和FACEBOOK瓜分了。
　　在美联储QE资金大量流入高科技产业、其中一部分流入社交网络的情况下，谁都可以预见“初见”今年的用户就会突破10亿人，FACEBOOK也差不了多少。用不了多久，已经有网的市场就彻底渗透了。
　　扎克伯格只能把心思动在如今还没有互联网的空白世界。而且他知道，社交网络是一个很讲究“先入为主”的东西，谁成为给那个市场“破处的先行者，谁就能很大概率占有这个市场。”
　　平均两亿美元一颗的卫星虽然很不划算，但是如果可以破到某些非洲落后国家社交网络的“处”，埋下一些种子，那么这笔买卖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话糙理不糙。
　　……
　　初音保时捷智能车在纽北赛道跑出世界纪录的庆功酒会后没几天，初音圈子里的高层，基本上也听说扎克伯格的新动作了。
　　然后自然有人在顾莫杰耳边吹风，尤其是很多不懂硬件的人，在资本狂热的感染下很容易不冷静。觉得扎克伯格干了的事情，初音也该大干快上，怎么能被人抢了先呢。
　　如今的初音集团，规模体量可是已经超过FACEBOOK不少了。要是等四季度初音网络科技上市，到时候说不定光是初音网络科技这一家公司，就能顶得上FACEBOOK了。
　　然而顾莫杰始终不为所动，他只坚持本心，只听本领域最专业人士的敏锐观点。
　　“哼，就凭埃隆马斯克这种‘集成商’，他懂个屁的卫星互联网，眼高手低。”
　　对于如今的硅谷式科研创新能力，顾莫杰是深有所感的。
　　埃隆马斯克这人，看起来挺牛逼，特斯拉无人车也搞，X-SPACE的可回收火箭也搞，但是实际上马斯克的公司只是最后的系统总集成商。
　　互联网时代科研的扁平化结构，在马斯克这一群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实际上马斯克的公司只是掌握了一个集成技术，而每一个零部件的核心技术他都没有，他只能是负责定指标，定标准，让外包的技术开发商帮他完成。
　　这种东西，在做做规模程度不高的定制产业——比如像特斯拉一样，每年卖不到10万辆车——是可以彻底玩转的，没什么系统风险。
　　但是要想进一步进入规模化大生产，作为一项大工程实践，美国人还差点火候。
　　如今这个时代，美国人已经把不再同时拥有科技和工程的前沿了——科技的前沿，依然在美国。工程的前沿，转移到了中国。
　　如果没了深市那茫茫多的产业基地，或者没了台积电，美国人连IPHONE都造不出来。
　　而扎克小看互联网卫星的冒进，在顾莫杰看来就是过于乐观了。
　　论通讯，当今地球上最有发言权的当然就是夏为科技的任正义任总了。
　　他老人家都没发话说互联网卫星适合商用化，埃隆马斯克算个屁啊。
　　不信？不信就看看美国人的思科当年是怎么被任总一顿老拳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
　　思科的例子不够的话，还有阿尔卡特、爱立信……当年的全球四大通讯基站设备巨头，还不是都被夏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顾莫杰在这个问题上只相信任老的意见。
　　“互联网卫星，目前来看是个大坑。我也不说这东西行不行，就给你个数据，你自己判断。”
　　顾莫杰约任老到江南会喝茶谈事儿的时候，任老就是这么说的。
　　“打个比方，我要是说互联网卫星肯定赔，那也是不对的。但是这个东西有很大的局限性。首先除非扎克伯格选择用卫星把全地球的互联网需求都铺满，否则在此之前他肯定只能选择某些地理位置提供互联网服务——据我所知，好像是卫星轨道问题。”
　　任老内行的是通讯，对于“卫星”这个属性，他也不是很懂，所以只是略微提了一嘴。
　　但是顾莫杰自己懂这些常识。
　　因为他投资过北斗导航系统。
　　北斗导航当年为什么要比GPS系统多3颗前期定位星？这个道理和今天扎克伯格与埃隆马斯克的互联网卫星服务区选址，是相同的。
　　“这事儿我知道，因为如果互联网卫星要固定为某一区域提供网络服务的话，那它就必须在靠近赤道的近似静止轨道上运行。否则在低轨道上的卫星，两三个钟头就绕地球转一圈，半小时前还在欧洲上空，一会儿又到非洲上空，还怎么提供网络服务。只有类似于北斗导航的3颗前期导航星那样的‘近似纬度静止中轨道’，在相对固定的纬度上绕8字轨迹，才能提供局部网络服务。”
　　顾莫杰的话外行人一般听不懂，但是如果只翻译结论的话，就容易理解了：
　　扎克伯格和埃隆马斯克说的那玩意儿，只能服务于低纬度、赤道附近的国家。
　　拿出世界地图看看，满足这一条的只有东南亚、印度南部、中非洲，以及南美的委内瑞拉哥伦比亚这些地方。
　　所以扎克伯格的第一期试点才选择了中非东部的坦桑尼亚、乌干达、肯尼亚作为试验田。那都是物理规律决定的。
　　任老点点头，表示就是顾莫杰说的这回事儿。
　　“然后我来说通讯问题。以现在的技术，这么说吧：如果是每平方公里人口密度20个人以上的，或者假设手机/网络用户10人以上的，那就不用想了，肯定是地面造铁塔建基站更省钱。
　　但是如果在东非大草原上，比如肯尼亚自然保护区那种千里之内只有一些探险队、旅游团、原始部落的话，那么卫星才会有优势。
　　一个卫星上搭载的基站，可以容纳的最大用户数不会超过地面基站的20倍，但是目前发射一颗卫星的成本起码是起一座地面铁塔的600倍。
　　所以除非未来卫星发射成本降低30倍，或者进入5G时代之后卫星搭载容量巨幅提升，才有可能导致卫星互联网成本在任何情况下都低于地面铁塔基站。
　　卫星目前唯一的优势原因，就是有些用户人口稀疏的地方，铁塔的负载连30分之一都吃不饱，甚至远远低于这个数，这时候才能用卫星作为补充信号。”
　　这番道理顾莫杰立刻就听懂了。
　　同样建设成本的情况下，地面铁塔基站的优势是单位资金投入可以支持的用户数远远超过卫星——目前这个数据是至少超过30倍。
　　但是卫星的优势因为其处在数千公里之高，可以覆盖的面积很广。
　　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东非大草原上，可能几十万平方公里土地才10万名需要用WIFI或者无线网络的人口，这时候扎克伯格的卫星在这种地方就有用武之地了。
　　但是如果挪到同样纬度的南印度地区，以阿三国那种茫茫多的人口密度，扎克伯格肯定要赔到裤子都当掉。
　　说白了扎克伯格只是少量多餐地金融冒险，花个几亿美元破一个从来没有互联网的落后非洲国家的处，让他的FACEBOOK先入为主而已。
　　顾莫杰就算要在几乎没有互联网的空白之地圈地，也不愿意用卫星。
　　他宁可考虑其他折衷的办法，比如像谷歌那样，谋求高空气球供应商的合作，投资一些轻质高稳定性气球研发项目，弄出个“气球WIFI”之类的东西。
　　毕竟，顾莫杰下一步要渗透的市场，人口密度肯定比扎克伯格的目标市场稠密得多。
　　东非大草原这种地方，顾莫杰暂时还看不上。
　　做人，一定要始终咬死了认准自己需要啥，不能盲目跟风。
　　而且相比于扎克伯格，顾莫杰在这个方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
　　扎克伯格和埃隆马斯克两个人，对于通讯领域的基站硬件，那都是两眼一抹黑的。
　　就算他们再怎么在“系统集成”上下功夫，有一个问题他们是改变不了的。
　　那就是：高通公司提供什么标准，扎克和马斯克都只能乖乖直接拿来用。4G时代的基站如何定义、如何编码、容量特性如何，扎克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他只能是拿着现成的4G基站设备，然后往上配卫星、配火箭……
　　对于一个至少2年之后才能试点运营、不知道几年之后才能批量使用的大项目，如此作为实在有些投机取消。
　　等扎克的卫星试运行，全球已经进入4G时代三四年了。等他批量，说不定已经4G六七年了。
　　相比于干实业的人，扎克在这事儿上还是讲故事的成分居多。
　　而顾莫杰可以直接和任老坐下来谈。
　　“任老，现在4G时代咱夏为和高通已经差不多平起平坐了，最多还差半步。你觉得未来5G时代的基站该是怎么个指标，配什么样的搭载平台可以效率最大化呢？”
　　任老一下子就明白了顾莫杰的野心。
　　这样也好，至少说明顾莫杰在通讯的底层硬件和通讯标准方面毫无野心。
　　他就是一个想把通讯的应用发挥到极致的人，而底下的通讯标准基石，依然会和夏为长久合作下去。
　　顾莫杰这个“友谊的巨轮”，可比扎克和马斯克的小船结实多了。
　　而且，因为本时空顾莫杰提早撮合了当年夏为和湾湾家威盛电子之间的合作，所以夏为在4G时代落后高通的程度已经被大大缩小了。
　　哪怕在平行时空的历史上，没有顾莫杰的出现，夏为的任老也在2017年的5G标准定制大会上从高通手中抢走了一半的编码标准。
　　如今有了顾莫杰这个变数，有了夏为在基础通讯标准专利积累上提前了一两年的进步，到时候显然更加不可限量。
　　“放心，5G时代的标准，肯定轮不到高通公司来制定了。”任老和顾莫杰说这话的时候，满满的都是自信。
　　扎克伯格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怎么和顾莫杰斗。


第一百零七章 滚滚智能东逝水
　　几个月倏忽而过，喧嚣的2013，在初音、阿里、FACEBOOK和谷歌的买买买中接近了尾声。
　　初音网络科技在纳斯达克IPO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自从几个月前顾莫杰开着他的全球第一豪华游艇在哈德逊河口高调开办海上舞会庆祝918SPYDER的纽北赛道记录以来，这段时间纽约城里关于他的传说可谓是一日不断。
　　每一个纽约市民，哪怕原先不关心互联网的，如今都天天把顾莫杰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没办法，换做另一个时空的2014年，在阿里上市之前那阵子，纽约街头的出租车司机随便逮到一个黄皮肤乘客，都会八卦一句：嘿！你是不是阿里的？
　　何况如今顾莫杰的段位，远比另一个时空2014年的阿里高得多。
　　他已经是仅次于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的世界第三富有者了，而且和前面两人的差距分别只有20多亿和80多亿美元而已。
　　等IPO完成，还不是分分钟爆掉前面的人。
　　这几个月里，市场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也对初音的IPO非常有利。
　　在人工智能投资领域，在新一代通讯技术领域，整整几十家新兴独角兽被上述四大全球互联网巨头堆了出来。
　　美联储QE后的资金虹吸，在杠杆的作用下，把一切代表未来的科技盲目推高，同时也泡沫横行。
　　人工智能的具体商业应用，由此进入爆发的风口。
　　比如，谷歌公司投资的几家基于深度学习原理的人工智能，已经开发出了让机器人写新闻报道类文案的能力——其他需要“文艺创新”的东西谷歌暂时没法攻克，但是“看图作文”这种标准化程度较高的新闻报道采写工作，已经可以被机器攻克了。
　　据说在美国西部已经有20多家报社和新闻网站、以及更多的新闻APP采纳租用了谷歌的成果，炒掉了累计上千名人类记者和小编。
　　谷歌还试图把矛头伸向“让机器人作诗”这个领域——最后他们发现，“确保押韵、语句通顺、且内容有继承性，整体可以读懂的诗”是可以被做出来的。
　　但是目前也仅限于此。
　　这事儿初音智能研究院在中国也一样在做，而且同样可以让机器人作出叙事打油诗了。
　　又比如，谷歌公司在这一年正式消灭了洛杉矶和旧金山两座加州最大城市的执业药剂师工作——这两座城市的所有公立医院和公立药房，都辞退掉了100%的药房配药人员，改用谷歌的配药机器人。
　　医生开出来的处方存储在病人的信息卡里面，或者第一次看病没办卡的临时患者，就给一张二维码纸片。配药的时候到药房把卡插进读卡器，或者扫一下二维码，机器人药剂师就会根据药方抓药。
　　药品这种仓储管理分类严格的产品，再适合机器人物流不过了，根本不可能存在抓错药的风险。
　　在中国，阿里集团旗下的菜鸟物流，在卖给初音智能30%股份后，利用初音智能提供的自动驾驶技术，已经在钱塘市的初音产业园区和阿里淘宝城内，实现了这两家公司员工买买买天猫超市货物的自动配送。
　　菜鸟物流的测试版小G机器人，在两家公司园区里临时划出的‘专用机器人道’上穿梭，把一个个天猫超市提供的标准化包裹送到剁手员工的工位上，然后员工拿出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供小G物流机器人头部的扫码射线枪扫描。物流机器人就会把相应的物流抽屉弹开，供货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目前这种机器人已经可以自动存储地图、规避行人、上下电梯规划路线。
　　然后初音科技园和淘宝城这两个原本钱塘市内快递小哥最繁忙的点，一下子少了一半的快递小哥——剩下的快递小哥，送的都是天猫超市以外的店家卖的货，那些货包装尺寸不标准，所以塞不进小G机器人，也没有天猫物流的标准条码。
　　谁都相信，菜鸟物流的小G完全可以做到谷歌配药机器人一样的工作。
　　全人类都在憧憬着客服、柜员、快递员这种低技术含量的岗位，彻底从人类社会消失。
　　几大人工智能应用的强项公司，市值蹭蹭蹭地往上窜。
　　到了上市前夕的最后一个月，几个更逆天的应用开始出现了。
　　“大突破！继数年前FACEBOOK基于深度学习攻克‘人脸识别技术’这一难点后，初音智能近日在上述基础上进一步推出了更新应用：‘读唇语’机器人。
　　据悉该技术原理与当年的FACEBOOK人脸识别近似，但在FACEBOOK的静态人脸识别基础上，扩展了动态人脸识别。该技术首先解决了FACEBOOK静态人脸识别没法分辨高仿人形玩偶、蜡像与真人区别的问题，采用了‘检测真人眨眼动作’，把高仿假人、蜡像和硅胶面具与真人区别开来。
　　该技术的出现被认为是未来高安全性‘刷脸支付’金融模式的奠基石。中国最大互联网金融企业蚂蚁金服已经重金求购该项技术，并准备在来年投入到‘支付宝’的应用中。
　　更进一步的，初音智能在动态人脸识别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唇语识别技术’，可以根据摄像头对人脸说话的口型判断，记录下其语言。在初音智能公布该项技术之前，据悉已经在公司内部深度学习内侧了一年以上，目前读唇准确率虽然还没有达到60%，但仍在快速提高中，且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类唇语术专家的水平。未来这一技术将会明显造福失聪人群。”
　　“最新黑科技！在初音智能推出读唇语机器人后仅仅20天，初音方面再次公布了一项重磅突破‘读心术机器人’。据悉该项技术原理与读唇机器人相近，但以吸收学习类似于热门美剧《LIE-TO-ME》中心理分析专家归纳的面部表情判断方法为主要手段，强化机器人识别人类真实心情的能力。判断依据主要是人类说话时面部肌肉的抽动程度、嘴角角度、嘴张大的程度、眉毛升降等因素，并通过对细节点位相对位置的大数据分析，作出精确判断。初音方面认为，该项技术引进之后。目前该技术的判断准确率依然不乐观，但是已经超过了大多数耿直男的水平，而且一两年内就能超越大部分科班学习的人类心理医生。耿直男使用后，可以在解决‘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还是真的不要’这个判断时，准确率大幅度上升。在初音智能的读心术机器人面前，不存在‘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可能性。”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神来之笔。
　　本来到2013年底，微信和QQ还有近三亿人在用呢。
　　看了网上的几个热门读心试验——尤其是这些试验被放到了综艺节目上播出之后。
　　几千万耿直的游戏渣宅都抛弃了马化腾。
　　握草！听说以后初音智能的读心机器人，会植入到“初心”手机里，并且作为“初见”社交软件的一个重要插件使用的好不好！
　　以后游戏渣宅和女神聊天的时候，就能“天眼通”看透女神“呵呵”背后的真意了！
　　万一女神真的内心松动、有三四分愿意给护的话，对着女神偷拍一下，马上就能鉴定出她是不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有木有！
　　数千万铁杆游戏渣宅的福音啊！
　　顾莫杰随手一招，都没想到这个用途，结果却结结实实把马化腾误伤了。
　　说好地让腾讯有个善终呢？说好地让腾讯安安心心收割小白游戏宅的人口红利、收割到2015年的呢？
　　这特么一下子又挖走几千万核心付费打游戏用户啊！
　　耿直男们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CF最后的用户，被今年新上市的“守望先锋”拉走了。
　　那玩意儿是初音娱乐多年精雕细琢的产物，据说初音智能还专门用“守望先锋”测试了深度学习型电脑对手的智商，让人机对战也不再脑残、套路、让电脑的战术算法也会随着经验进化。
　　本来渣宅害怕进入守望先锋后被战术大师们凌辱，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撸啊撸的无数耿直用户，但凡心中还有护妹之心，也蠢蠢欲动。
　　微信欲退求其次安安静静当好一个陌陌，都被躺枪鞭尸。真是找谁说理！
　　听说每个季度大约有额外三四十亿人民币的网络游戏营收，因为初音的盘外资源，而加速从腾讯流向了初音娱乐。腾讯背后那些还没逃掉的股东，早已哭干了眼泪。
　　除了初音疯狂收割新的黑科技领域的新闻之外，圈子里也不免有几条谷歌紧紧追赶疲于奔命的消息，为美国人挽回一些自尊心。
　　“谷歌旗下子公司DEEP-MIND表示完全有信心紧跟初音智能在这一领域的进度，目前该公司的AFFECTIVA项目组已经开展了与初音方面非常近似的科研项目。同时，在‘读心术’方面，DEEP-MIND旗下也有一个名为AFFDEX的项目组在跟进，预期完成周期为18个月。但谷歌认为，读表情术的大量泛滥，或许会带来新的信任危机，并且造成人类出现‘表情掩饰学’这一新的风口热点。未来人如果继续需要言不由衷，有可能得接受更多类似于专业特工或演员的训练，把自己的真实表情掩盖掉。”
　　“在初音读心机器人出现后，已经有全球多家最顶级电影学院及其他演艺机构表示了愿意与初音合作，让麾下演员接受初音读心机的压力测试，丰富大数据库，不排除未来用成熟的初音读心机作为考核演技的标准。”
　　几家欢喜几家愁，无数靠脸吃饭试图混进娱乐圈的偶像派，闻此噩耗简直愁死了。但是也有本来就形象不行专攻演技的实力派影星跃跃欲试。
　　甚至很多对演技自信、已经出名的巨星，也纷纷主动求测试以显得自己并非浪得虚名。
　　初音读心机器人的闹剧，根本不需要花钱宣传了。
　　如果一个东西，全世界的电影明星都以被该软件认同为荣，还愁宣传吗？


第一百零八章 一言不合世界首富
　　滚滚长江东逝水，亿万失业满江红。
　　初音智能的死神镰刀，不为尧存，不以桀亡。
　　站在顾莫杰背后的，别无他人，唯有天道二字。
　　如果要给这幅宏伟壮阔的画卷配上一张图和弹幕，最贴切的莫过于当时网上最著名的那张B-52轰炸机地毯式轰炸投弹图，以及下面的字幕：“你若不迈向民主，民主必奔你而来。”
　　不拥抱人工智能时代者，灭！
　　不知道新时代应该专注于何种谋生技能、依然蝇营狗苟于已经被淘汰的东西而心存惋惜者，碾！
　　但是另一方面，无数新的工作岗位，随着初音智能的脚步被创造出来，足以填补全人类的工作需求。
　　比如，2013年底的中国网游市场上，就开始出现一类新的氪金网游——抢BOSS能出人民币，玩游戏就有机会抽红包，每天总送金额数万元甚至十几万元——当然，这些氪金游戏并不是初音娱乐出的，而是一些腾讯系或者别的更Low的页游发行商出的。
　　这其实就是新时代就业观的一种缩影写照：
　　曾经，每个人都要花钱打网游；
　　渐渐地，演化出无数“免费网游”，不想装逼踩人的玩家，不用给钱，只要捧个人场就行了。而花了钱的玩家负责为开发商贡献金钱、大杀四方；不给钱的玩家提供被杀资源，被氪金玩家杀成孙子一样。
　　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尊严。
　　然后当非人民币战士发现游戏好痛苦、每天要付出尊严，简直和打工一样无聊，开始流失之后——氪金运营商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
　　没错，你们不是在打游戏，你们就是在打工！
　　觉得无聊了？没关系！打一天游戏50块红包！这些玩家的职责就是每天赚50块钱，然后演人肉沙包被出了钱的人杀个痛快杀个爽。
　　撸阿鲁上不也有每天打工赚等级分、然后在人民币大神面前组织“导演队”送人头、把人民币大神送上钻石或者王者的么？
　　那些出卖尊严的玩家，就是在打工啊。
　　物以稀为贵的原则，价值理论的原则，是永恒有效的（除非哪一天连资本主义都灭亡了）
　　当物质极大丰富、只有装逼感稀缺的时候，人类为了装逼感额外买单、装逼业可以比满足物质需求创造更多工作岗位的时代，自然会来临。
　　那些原先在人类看来不该收钱、自给自足的需求，当然也会形成产业。
　　只要人类的欲望没有被满足，就一定会有工作岗位去负责解决这些欲望。
　　而这样的新兴工作机会，只是沧海一粟。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类在吃饱穿暖之后会追求吃好喝好，再满足之后，就该追求社会尊重感了。
　　人类买豪车、买牛逼首饰和手机，买奢侈品——这些东西超出日用品部分的溢价，不就是为了“社会尊重”或者说“装逼属性”么？
　　而科技的进步，物质再丰富、物质生产力再强大，也没法快捷地满足几十亿人的“求社会尊重”。
　　爱马仕的包包，如果人手一个，也就不装逼了。
　　工业化大生产可以让全世界人有饭吃，有衣穿，有车开，有房住，却不能让人有逼装。
　　要让全人类有逼装，只能依赖重归精细定制化的模式，把几十亿人的“分别心”找回来。
　　顾莫杰和初音，就是满足未来全人类有逼装、能找到自我存在感和与他人分别心的需求的。
　　在初音智能为首的新一代人工智能企业的推动下，未来地球上“两成劳动力提供物质生存需求的生产，八成劳动力提供装逼所需精神分别心的生产”，不正是一个很显而易见的趋势么？
　　所以，尽管“运营商花钱雇佣贫穷玩家进网游被人民币玩家屠杀”这种“人肉沙包”型业务，目前看来让一些人反感，但是它正是人类转型的一次尝试。
　　一次如何“让世界上未来大多数劳动力去提供装逼资源”的尝试。尽管目前还很幼稚、粗暴。
　　而对于那种不愿意改变，仇视一切改变和进化，只靠死记硬背获取谋生技能的生物，但凡没法适应时代变革和快速学习、信息爆炸的，最好的归宿就是让他们抹脖子自尽。
　　自尽前别忘了祈祷一下，最好重生回七八十年代，做一个脑子里自带资料库的囤积型学霸，那样他们才有机会在信息爆炸和智能爆炸之前赚够一辈子所需的钱。
　　为了天道进化，纵然屠去亿兆生灵，吾往矣。
　　全球的资本市场，全球为全球化叫好的资本家们，在为初音智能欢呼，为即将到来的初音网络科技IPO欢呼。
　　12月21日，第一届“初音杯”围棋赛决赛的日子。
　　也是初音网络科技纳斯达克IPO的日子。
　　大半年之前，初音网络科技被拆分出初音钱包、并另组“蚂蚁金服”之前，当时的初音网络科技估值已经超过1500亿美元了。
　　拆掉了一个市值270亿的初音钱包，修修补补调整一下，2013年6月时初音网络科技的估值是1300亿美元。
　　后面这半年，因为人工智能的大潮，因为QE后的智能大发展，因为“读心术机器人”对腾讯微信用户中的铁杆耿直男的分崩离析瓦解挖角，初音网络科技的盘面也在越来越大。
　　仅仅半年，光是过亿的新用户增长，就让初音网络科技的估值重新涨到1600多亿美元以上。
　　这还算没初音在“内容推送人工智能”领域和“社交网络广告业务投放”方面有机结合，带来的额外收益——
　　要知道，在原先的时空，FACEBOOK是一个和腾讯规模市值差不多的公司，两者的营收和净利润也差不多。
　　但是，腾讯是一个疯狂靠游戏捞金的公司，而FACEBOOK却不怎么做游戏。
　　那么，FACEBOOK的钱是从哪里赚来的呢？绝大多数靠广告！
　　FACEBOOK的用户规模不比腾讯大，可见FACEBOOK的广告效率起码比腾讯高数倍。
　　FACEBOOK之所以可以达到这么高的广告收费效率，最大的优势在于“猜测用户喜欢，并且用推送人工智能把客户有最大喜欢可能的广告内容推送给客户”。
　　换句话说，QQ秀栏里面放的广告，和FACEBOOK聊天软件窗口里的广告，被用户有效点击的概率其实差了好多倍。
　　FACEBOOK之所以可以做到这一点，就在于扎克伯格在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最开始应用的时候，就关注了“猜测用户主观喜好”这一方面，并且近十年如一日地优化他的算法、细化归档他的用户习惯大数据。
　　马化腾在人工智能方面就是个白痴，所以他白白浪费掉了腾讯的机会。
　　而如今的顾莫杰，在人工智能领域当然比扎克伯格走的更远。
　　前几年他只不过是在和马化腾肉搏血战，所以出于种种考虑有些招数不好拿出来——这里面确实有多种考虑，倒也不仅仅是怕便宜了山寨狂魔。
　　如今马化腾倒下之后，顾莫杰在亚洲社交市场再怎么强化对用户偏好分析的大数据、智能投入都不为过，“初见”的广告收益自然也是蒸蒸日上。就算暂时还没追上FACEBOOK，那也是指日可待。
　　换句话说同样10亿用户在马化腾手上，他只能靠卖游戏来赚和拥有10亿用户的扎克伯格一样多的钱。
　　而顾莫杰不仅要赚和扎克伯格一样多的钱，还要赚和马化腾一样多的游戏钱，两头都吃干抹净。
　　这一切，残酷的资本市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一届初音杯结束，在人类比赛环节，中国棋手古力荣获冠军。”
　　“在人机对战环节，‘初行者’围棋机器人正式击败所有4名进入四强的人类选手，当之无愧成为世界第一。”
　　“在人机对人机环节，中国选手古力击败孔杰，成为这一新领域的世界冠军。韩国选手李世石未能进入16强。”
　　布局实力弱气的韩国人，在新出现的半人马型比赛中，出现了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他们的技能和机器高度重合，注定了是新时代第一批要被淘汰的人。
　　……
　　“初音杯”结束的同时，在纽约的纳斯达克交易所，顾莫杰正要登上敲钟的舞台。
　　按说，都是12月21号的活动，围棋赛都下了一整天，出结果了，顾莫杰这边早就应该敲完钟了才对。
　　但是，谁让中国时间比美国时间早呢。
　　初音杯作为一项在钱塘举办的赛事，当然要用本地时间，也就是比纽约时间早12小时。
　　不过，其实无论比赛结果如何、无论“初行者”是否在这一天正真击败一切人类选手，对于顾莫杰会融到的钱，都已经没有影响了。
　　华尔街那些承销券商对初音网络科技的集合竞价，在正式上市之前已经完成了。
　　此后对初音网络科技的任何利好消息，无非都是影响后续二级市场上的股价而已。
　　8点55分，纳斯达克交易所。
　　全地球的高光，都聚集在此时此地。
　　原先只转播几个敲钟镜头的电视媒体们，如今采用了提前15分钟就持续全程直播的模式，而且会一直播到顾莫杰讲话完成之后。
　　谁让这是一次诞生新的世界首富的敲钟呢。
　　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大的“独角兽”，要在今天上市了。
　　“时间到了！”
　　顾莫杰都没来得及听到这声提醒，因为几乎是在一瞬间，他被上百台相机的闪光灯给闪到了，光是“咔嚓”声就掩盖了语音提示。
　　“初音网络科技，总股数大约有40多亿股，最近一次大规模交易发生在半年前，当时初音钱包被拆分出去、和支付宝重新合并成了蚂蚁金福。此后有初音网络科技内部小股东因为缺钱套现，卖掉了200万股，每股私募成交价接近40块美元，这么看来，按照当时的售价，初音网络科技的估值已经在1600多亿美元了。”
　　某些财经记者在开盘前，已经在下面窃窃私语讨论了。
　　“谁说不是呢！估计卖股票那人后悔死了。当时公司准备IPO的消息还没传开，只在高层之间保密，否则下面的人多捂半年就大涨，谁还舍得卖啊。唉，也难怪这是初音网络科技股份最后一笔有据可查的大额交易了。”
　　“这轮IPO顾莫杰还是按照当初他在中国的老套路，把公司原有股本占为85%、然后增发15%新股募集公众资金吧？这么算，相当于要发行7亿股新股了。”
　　众人最后感慨了一下那个不知名的倒霉蛋。但是从财经记者的角度而言，他们又不得不感谢那个倒霉蛋，因为正是那人的勇敢，让今天在座的财经记者可以得到上市前最后一次对初音网络科技估值的相对准确数据。
　　因为在此之后，初音网络科技的股票就全部被持有人捂起来了、再也没有抛售过。
　　记者们得到的公司估值数据，就是到那一天为止，断了。
　　直到今天，彻底揭开大幕。
　　“啪！”顾莫杰在全球瞩目之下，敲下了那颗著名的红色按钮。
　　大电子屏上，跳出了几行鲜红的数字。
　　哗地一声，所有记者都疯了一样站起来。华尔街圈子里的人也在电脑和电视直播前血冲脑壳。
　　“发行价92美元！天哪，券商竟然在集合竞价环节就内部哄抢到这么高了！增发6.9亿股，总IPO融资金额630亿美元！”
　　“阿里去年的IPO，只融到了210多亿美元啊！前年FACEBOOK的IPO只融到了190多亿！”
　　“美联储QE放水的威力，彻彻底底被初音网络科技赶的这个点踩上了！”
　　“天呐！为什么没有别的公司也赶一赶这个时间点，分润走一些热钱呢！钱都被中国人赚走了！”
　　“有什么办法！谁能预料到斯喏登会在今年叛变，谁能预料到普沙皇会收留他。谁又能预料到奥黑马会因此和普沙皇打到这一步、不得不打压全球油价才能反制俄国。谁又能预料到美联储不得不巨量放水QE救页岩油产业！都是命呐。”
　　“别废话了，赶紧算算初音网络科技市值达到多少了！15%增发股就IPO了630%，原先初音自己手上的85%股份，岂不是值3500多亿？增发后公司总股本……4200亿美元！”
　　看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震惊了，心跳砰砰砰的加速，但是仔细想想又是题中应有之义。
　　是啊，一家势头非常迅猛的高科技巨头，从私募时代到IPO，市值比原先翻一倍都是应该的。君不见中国国内连那些地产股，从港股退市后回到内地重新上市，市值都能达到原先的2倍半。
　　初音网络科技的股份，纵然在IPO之前已经私募阶段涨涨涨了不少了，依然只发挥了一小半的市值。其资产是被严重低估的。
　　从1500-1600亿，涨到3500多亿，以初音如今的势头和表现，完全是应该的。
　　“其他互联网主要公司实时股值：微软公司市值5600亿美元，谷歌市值4300亿美元，苹果市值3900亿美元，阿里市值2400亿美元，FACEBOOK市值2200亿美元……”
　　这个数据，是当天纳斯达克市场上的实时股价。与历史同期相比，FACEBOOK略低了一些，但是变化不大。其他高科技巨头的排位，基本上没动；唯有苹果公司的市值，比历史同期低了将近20%——这显然是因为上述巨头当中，唯有苹果的主要业务和顾莫杰旗下的初音智能冲突了，苹果手机在亚洲市场的销量始终被严重压制削弱所致。
　　“初音网络科技，一天之内就强行卡位到全球第三大市值的高科技上市公司之列了！而且这仅仅是顾莫杰初音集团的最主要一项产业而已！世上其他互联网大佬基本上都是只有一家上市公司作为其主资产来源的！”
　　这句低级错误的话倒是马上引来的反驳，立刻有人指出：“谁说的，马云还有通过支付宝控制蚂蚁金福呢，那个也是如今估值不得了的巨型独角兽，马云在蚂蚁金福个人占股起码也超过30%！”
　　“那又怎么样，顾莫杰个人在蚂蚁金福折算下来也有10%以上呢！”
　　“别扯那些了，快算算顾莫杰有多少钱吧。他通过初音集团的二级控股模式，在初音网络科技增发新股后，个人实际控股还有将近30%吧？依然可以绝对领导公司决策。光这一项个人资产，就达到1200亿美元了！达到年初《福布斯》公布数据的3倍！”
　　一群吃瓜群众状的《华尔街日报》媒体人立刻啪啪啪按起了计算器。
　　“顾莫杰光是初音网络科技股份这一部分财产，就增值了八九百亿美元！他的个人资产，从900多亿美元，一下子跃升到了1800亿！”
　　前一天，顾莫杰还在比尔盖茨背后“鬼鬼祟祟”地跟跑。
　　谁都知道，他今天要冲刺超车了。
　　但是，谁又能想到，他这厮一言不合就直接超了几乎一倍！
　　握草！这是世界首富之争啊！
　　天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莫杰！
　　说好的剧情对抗性呢！说好的曲折创业路呢！怎么能直接一言不合超一倍，你让吃瓜群众怎么想？让不怕事大的媒体怎么报道？
　　但是，这就是事实。资本的洪流滚动到这一步，谁都刹不住车的。


第一百零九章 秒天秒地秒空气
　　1800美元的个人资产，超出全球第二比尔盖茨将近一倍，让顾莫杰在一夜之间，抢占了全球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达到FACEBOOK两倍市值的初音网络科技盘面，带来的更是一个民族在后互联网时代的坚实自信。
　　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这个年轻还有一个多星期，才会迎来他的28岁生日。
　　数年前曾经被美国人拿来和顾莫杰相提并论的马克·扎克伯格，如今资产规模只能勉强够到顾莫杰的四分之一。
　　上市当天，顾莫杰就低调地执行了一项宏大的新计划——利用这一把融资到的630亿美元现金，狠狠投资一些基础网络业务。
　　主要方向还是选择和夏为的任总合作，一方面为任总提供弹药，由夏为在前面冲锋陷阵，为中国人争夺未来5G通讯标准制定权。而初音网络科技则通过这些合作，买断一些未来的5G软件层应用主导权，以及终端设备（包括手机和其他形式的未来个人终端）层面的专利共有权。
　　对于夏为来说，未来的主打还是网络侧设备，卖基站。在手机市场上，任老判断了双方的品牌构成，认为中高端市场继续让给初音主导，是可以接受的。至于其他还没出现的未来终端模式，任老这种人已经没有想象力了，他们也不可能抓得住。
　　除了投资5G布局，初音网络科技融到的钱第二大投入方向依然是“内容分发型人工智能”，这是一场持久战，初音和FACEBOOK的推送准确度之争还会持续数年之久，哪怕花下百亿美元级别的资金，也是不为过的。
　　初音融资的第三块投资方向，是未来基站的载体设备。
　　顾莫杰是个实用主义者，不会因为谷歌造了WIFI气球，他就不去造。也不会因为扎克伯格和马斯克联手了互联网卫星，他就不去用。
　　在顾莫杰眼里，该用气球的地方，就用气球；该用同步卫星的地方，就用同步卫星；该乖乖竖铁塔的地方，就继续竖铁塔。
　　一切以客观条件、实事求是为准。
　　在未来，更以任老提供的5G时代技术展望信息为准——打个比方，假如5G基站单位重量的最大用户容量可以比4G基站大30倍，那么5G铁塔的覆盖半径当然就应该比4G铁塔大5倍。铁塔数量就要稀疏得多。
　　如果到时候那种密度再造铁塔会导致铁塔太高、成本不划算，那就上未来的高空稳定定位气球，没什么大不了的。
　　通讯铁塔盖200米高顶天了，气球基站放20000米都没问题。两者信号覆盖半径的差距，就和军舰上的宙斯盾舰对海搜索半径和预警机对海搜索半径的差距一样大。
　　当然，这里面还要解决未来的高空气球供电问题：
　　是把气球放到1万5千米以上几乎没有空气对流的稳衡大气圈、然后靠大容量可充放电池供电？
　　还是更换储能密度上有优势的燃料电池？
　　抑或和卫星一样，张开几个太阳能发电膜、在没有云层阻挡的高空直接太阳能发电自给？
　　这些，都是要基于未来数年的材料科技和系统集成技术发展，全局统筹的。
　　要看未来究竟是电池的单位重量储能密度上升快、还是轻质高强度气球/飞艇结构材质发展快、还是轻量化太阳能发电膜发展快。
　　反正初音网络科技在这事儿里面扮演的角色，就是类似于谷歌在气球领域，乃至X-SPACE在可回收火箭领域的角色。一个买买买聚集现有资源，然后统筹一盘大棋的角色。
　　这个计划，暂时只能秘而不宣，或者最多在来年因为公布财报压力而宣示一些具体措施。但是整体计划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顾莫杰深知，如果在2014年年初就曝光的话，中移动中电信中联通肯定会联手反噬，哪怕腾讯已经被打压到2亿用户了，三大运营商都会集火把初音压下去、把腾讯重新扶起来。
　　这件事情，会逐渐加深初音网络科技和三大运营商的矛盾，并且在未来5G时代到来后，彻底引爆这里面的问题。
　　2014年初的中移动，依然是一个在港股市场上市值2万亿人民币的庞然大物，折算到美元依然在3000亿。如果再加上中电信和中联通的话，三大运营商的市值总和还是可以和初音系不相伯仲的。
　　而且因为国企的重资产属性，三大运营商可以动用的资金和有形资产，是超过初音系不少的——别看初音网络科技一把IPO刷到了4200亿美元市值，但是实际上它只额外融到了630亿美元现款，剩下的3600亿市值只是从原来的低估位置一下子跃升上来，实际可支配资金并不会增多。
　　低调，很重要。
　　哪怕国家不许民企做“实体运营商”，不许民企开工批基建、树铁塔、造固定基站。未来初音也可以靠“移动通讯基站根本不需要固定建设”这一点来规避封堵。
　　要是把气球基站像飞机WIFI热点、轮船热点一样，把这个国家“用5G时代的新式‘WIFI’铺满”，法律和发该委总管不到咱了吧？
　　到时候，这个星球上就不会有通话费、短信费这些历史概念了。或许连流量费都不会有，而是只剩一个纯粹的数据包月费，也没有WIFI，就像回到固定互联网时代那样，每家每户给电信或者网通付一年几百块钱、包一年的宽带。
　　只不过宽带会变成可移动使用的，而固定的台式电脑也会消失。
　　手机和PAD、笔记本或许会合流为一种新产品——当然，这一步会受限于电池技术、快充技术、显示技术的瓶颈，而多迁延一些年月。顾莫杰心中最坏的打算，是到2020年代初实现这一切。
　　而且因为初音将掌握一个高效推送、清楚用户真实喜好的内容产品推送平台，让用户在消费内容的时候产生主要利润，而大幅度降低固定包月网费。
　　顾莫杰毫不怀疑，如果让他和夏为任总联手做完这一切，到时候中移动中电信中联通会尽数覆灭，而且普通用户只需要如今电信宽带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钱，就把一切数据服务买下，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三大运营商，都会被OTT（过顶传球）。
　　任老给顾莫杰估计过，5G时代至少还要5年以上的建设时间，才能投入商用。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顾莫杰要先在气球和卫星技术上种5年田，才能看到实打实的收益。
　　事实上，两三年后，他就可以开始小规模实战测试他的气球基站技术了——没有5G的，大不了先拿4G的试试手，用两年。
　　气球和铁塔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气球是可以回收的。将来新一代基站覆盖半径、所需气球高度、位置变化了，大不了把气球飞到新的点重新固定好就行了。
　　而铁塔，是一旦造好就死了的东西，网络换代、基站布点要重布时，铁塔就抓瞎了。
　　所以，中移动每一次换代都是伤筋动骨。每一座铁塔造下去的时候，建设成本巨大，而且都是按照至少“30年使用寿命”设计的。
　　但是，30年的时间里，网络技术都不知道进化几个G代了，布局勘测选址的思路，早就过时了。
　　这一切僵化和追求“百年大计”的思路，在灵活的初音网络科技面前，注定是要被推倒的。
　　事实上，后来在移动基站领域，第一个被初音网络科技拿来祭刀的冤魂，还轮不到三大运营商，而是某些南洋小国。
　　在初音网络科技布局这一领域后，仅仅18个月，到2015年年中时，4G气球基站已经在初音的攻势下拿到了马来西亚、印尼这几个国家的运营商准入牌照。然后再那些地方开展了试运营业务，为那些国家的人提供廉价的无线网络，顺带着把手机进一步倾销过去、用娱乐内容产品轰平那片土地上的渣渣音乐/游戏/电影公司。
　　之所以选择南洋小国作为测试的第一步，当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地转偏向力的原因，南北半球的大气层中，即使在超高空的无风带，也会因为地球自转带来的偏向而导致气球定位困难。而近赤道的区域，就可以充分利用“赤道无风带”原理，降低难度。
　　谷歌家当初试点基站气球，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在低纬度测试，起码可以比高纬度少奋斗一两年的技术积累量（扎克伯格的东非互联网卫星计划，也在赤道附近先试点，但那是因为别的原理。）
　　印马搞定之后，至于新加坡这种仇华的鼻屎小国，初音甚至都没和对方政府打招呼，没问他们要牌照。
　　连问都没问。
　　直接在马来西亚的领空上，绕着新加坡东南西北悬了四个气球，然后以“买内容、看广告、流量不要钱、流量可以直接打高清‘初见’电话”的模式，直接把新加坡电信秒杀了。
　　淡马锡财团的李家走狗欲哭无泪，试图抗诉，结果被初音一句话顶回来：
　　我又没在新加坡领土和领空上提供无线运营商服务！
　　也没问任何一个新加坡公民收“流量费”以及其他任何可以归纳为电信运营商名目的费用！
　　这两样都没做，关新加坡政府和淡马锡财团屁事啊？
　　啥？你说我家在马来西亚领空上的基站信号不小心辐射到新加坡的空气中了？那你不服就造个铅盖子把整个新加坡岛罩起来嘛！
　　啧啧，当年史泰林一个“铁幕”，都被邱胖子嘲讽得不行。现在李家人倒好，还准备上“铅幕”不成？
　　然后，据说当天李逛窑那个仇华老独裁就心脏病突发气死了——实际上是这厮身体本来就不行，大限将至，所以稍微听说一点被凌辱的消息，就受不了了，实在不该怪到顾莫杰头上。
　　但是架不住外面的吃瓜群众不明真相啊。然后人人传说“听说南洋某国国父级大佬，被顾先生一句话说秒就秒了”。
　　……


第一百一十章 自然流（大结局）
　　且收展望观眼前。
　　初音网络科技的扩张计划，其实在IPO完成之前就已经制定得非常周密了。
　　钱一到手，立刻能按部就班雷厉风行地做下去，这里面其实不用顾莫杰每天盯着、亲自操心多少。
　　他只是一个舵手，驾驭着越来越庞大的智库，各司其职而已。
　　在美国应酬、出席活动、接见被买买买的各路诸侯，忙活了将近一个星期，直到在美国过完圣诞假期，他才踏上归国之途。
　　算算日子已经是2014年的元旦了。
　　坐着波音787专机飞回钱塘，顾莫杰也懒得回家，直接住进了江南会，试图感受几分独处的静谧。
　　越是经历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喧嚣，越是需要一份宁静的心灵自留地。
　　江南会的景致，毕竟比他在竹溪小径的“暴发户庄园”有底蕴得多。看着那些南宋古梅傲雪而开，那份豁达之感，实难以言语形容。
　　岁寒三友，一庭毕集。
　　江南会里，顾莫杰雇了一个日本妹子，为他玩玩茶道，给他自己独酌下棋营造一些氛围。
　　自从2012年的时候，为了“初行者”和阿尔法GO的大战，顾莫杰找古力喂招练了几个月棋之后，他渐渐也略微迷上了下棋——不过，他可没空和别人那样苦练，他是围棋机器人的发明者，当然最懂得如何把人脑和机器的优势长处结合起来，创造新的棋路。
　　有时候，他只需要给出新的构思思路，甚至可以聘请名手帮他下完，并且用机器人补足明显地败笔。
　　每个月研究那么几盘，到如今一年多下来，水准倒也“诡异”，让很多大师都直呼看不懂。
　　茶道妹看顾莫杰坐在棋坪前面，打开身边的“初行者”终端，知道顾莫杰这是准备再来一局，就善意地提醒：“先生，初音杯结束之后，还有嘉宾没有回去，住在隔壁，需要……”
　　“都结束快10天了吧？还有参赛选手没走？”顾莫杰很是诧异。
　　虽然作为“初音杯”围棋赛的举办方，就算比赛结束也不会赶人，只要对方愿意，江南会可以一直管吃管住，但是毕竟没有棋手有这个脸皮的。
　　茶道妹立刻解释：“不是参赛选手，是嘉宾——吴清源大师。”
　　顾莫杰马上明白了，吴老已经百岁高龄，身体不便，经不住舟车劳顿，所以每次来一趟，起码住好久。
　　虽然吴老已经快三十年不曾与人动手了，但是毕竟是曾经天下无敌垂五十年的不世高人，第一届“初音杯”能够请到他观摩，那也是很大的面子。
　　甚至可以说，和钱是无关的，人家根本不在乎钱。
　　人家在乎的，是初音介入围棋运动后，带来的“棋道”的提升。
　　“别麻烦他了，我过去拜访，看看他精神如何。”顾莫杰丝毫没有世界首富的架子，在旁人眼里完全是一个虚怀若谷之人。
　　……
　　“吴老，精神不错么，还在看棋。”
　　顾莫杰一进门，就看见吴老面色红润，比他出国之前见到的时候精神还要好。面前堆着一副罕见的棋局，绝对不是正式比赛的选手可以下出来的。
　　本来以吴老的高龄，精力衰微，是不可能再下棋的。但是因为有了“初行者”这个下棋机器人，很多时候人类只要稍微做个简单判断，大部分脑力劳动都由机器人代劳，所以吴老才有下棋的可能。
　　这种情况下，人类只需要提供针对大局观的经验，指点江山就行了。
　　吴老长眉入鬓，须发皆银，形如张三丰、扫地僧一般。缓缓地抬起眼皮，才看清来人是谁。
　　“小顾啊，后生可畏啊——我研究的，可是你的棋局。”
　　顾莫杰一愣：“我的棋局？我没下过这样的棋啊。”
　　“是你上个月步的那个局的变种，用机器人回退重新推演的。”
　　顾莫杰闻言，看了一下“初行者”终端上的“历史记录”，终于认出来了。
　　“哦，原来是复盘我研究的武宫正树宇宙流啊——哦不，我是说‘自然流’，你懂的。”
　　“不错，正是‘自然流’。”
　　提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吴老的眼眸中竟然有一丝和年龄不相称的精光。
　　“就凭你认为武宫正树之流当称‘自然流’而非‘宇宙流’，可见你已经深得其中三昧了。”
　　武宫正树曾经也是日本棋坛不世出的高手，也是吴老生平最后一个对手。
　　吴清源的棋坛生涯，始于1930年代挑战日本棋圣本因坊秀哉；止于1980年代激战武宫正树。
　　后来随着吴老封坪、武宫正树也棋力下降渐渐退出一线，这段恩怨不了了之。
　　武宫正树的棋风，被世人称为“宇宙流”，以三连星开局为主（就是在棋盘一侧三个星位上连着放三颗），曾经鼎革一代棋风，把围棋从一项专注于“实地”的运动，演化成了追求“外势”的运动。
　　但是武宫正树没想到的是，也正因为他的棋风对传统的颠覆太大，所以成为了业余棋手、门外汉追捧的风格——谁要是下棋抢实地抢不过对方，就宣称自己也是“尝试学习宇宙流”，然后好像输了都是因为学武宫正树没学好，而不是自己棋力不行。
　　武宫正树简直成了黑锅狂魔。
　　到90年代初，随着武宫正树本人脑力算速下降、棋力不济，宇宙流无人继承，越来越衰落。到了韩式围棋追求细背定式的时代，日本围棋彻底衰落，也就没人聊武宫正树了。
　　直到“初行者”把一切定式都化作乌有、让所有棋手在定式面前众生平等，在“微操作”面前众生平等为止。
　　前阵子，顾莫杰看所有套路的棋法都被机器人研究得差不多了，才把故纸堆里已经“落后”了20年的“宇宙流”挖出来，试试手。
　　他有“初行者”在手，推演能力自然是寻常棋手的千倍万倍。
　　甚至于，他只需要把武宫正树当年的巅峰之局摆出那么前三四十步，然后后面掐掉，并且洗掉“初行者”中某些关键局，不让初行者“直接抄答案”，而是“借鉴其他答案重新犯错、重新生成”。
　　世界上只有一个武宫正树，只有一颗武宫正树的脑子。
　　但是借助了围棋机器人，就可以让无数个“高仿版”武宫正树相互捉对厮杀，挑出那些自然进化出来的变种。
　　仅仅这么一个思路，就让顾莫杰感觉到了很多惊喜，甚至隐隐约约琢磨到了一丝天道。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武宫正树本人在听说别人称呼他的流派为“宇宙流”时，一直会反驳：
　　你才宇宙流！
　　你们全家都宇宙流！
　　老子下的叫自然流！
　　顾莫杰当时没有说破自己的想法，但是吴老看了他的局之后，竟然起了肃然之心。
　　……
　　茶道妹上完茶，安安静静地闪了。屋子里只剩下吴老和顾莫杰一老一少。
　　此时此刻，没有外人围观，顾莫杰也不怕被人说他猖狂，大大方方在吴老面前求指正。
　　“武宫正树的本意，并非一定要抢夺外势——只不过，是在那个年代，棋手太注重实地，以至于在实地的争抢搏杀之中，投入过多，‘取得单位面积地盘的边际成本变得过高’，所以武宫正树才独辟蹊径，略取外势。但是武宫正树的取外势，是绝对不放弃实地的，而且时时刻刻保持了对实地的压力，摆出一副自己随时随地会在实地上剐一刀的架势。所以他才能把对手的‘获取单位面积的边际成本’压在一个高位。否则他痛痛快快收割外势，对手也可以舒舒服服收割实地，肯定还是武宫正树输，他哪里还能拿那么多次世界冠军。所以，他才自称是‘自然流’——所谓自然流，当然要遵循自然之道，天便宜就买天，地便宜就买地，如水归下，不拘何往。而一旦被定上了‘宇宙流’这个非要追求‘天’的旗号，他的灵活性就没有了，对手也能放开胆子收割实地了。所以把武宫正树的流派称为宇宙流的人，统统都学了个画虎类犬。”
　　顾莫杰分三口，把略凉了一些的茶水喝掉。
　　“后生可畏啊，难得你一个做生意的人，也能看到这一点。”吴老甚是欣慰，眼眶都有些湿润，“八十年前，老夫刚刚争夺世界冠军的时候，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下棋之前，要看一遍《老子》。但是这种习惯的人，已经好几十年没见了。你能够破定式，灭微操，重开天日，纵然不亲自下棋，未来对棋道的贡献，必然也不在老夫和武宫正树之下。”
　　吴老说着，也哆哆嗦嗦喝了一小半茶，感慨了一会儿，问：“我三十年前和武宫正树对局时，就悟到了宇宙流的真髓，但是描述方式和你不太一样。你一介商人，如何想到这等深处？”
　　顾莫杰云淡风轻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下得多了，见多识广了，什么都经过见过，自然有这种人生感悟——比如说，我做互联网生意的，但是我从来不会和手下的雷俊，或者别的人，或者其他公司的老板那样，把‘互联网思维’挂在嘴边。
　　一旦我强调了互联网思维，我就被互联网思维束缚了。那就不是我上了网，而是网上了我。
　　雷俊就特别喜欢强调互联网思维——反正他卖的小米手机就是翻新机，质保也低，坏了就扔，就拼性价比，不讲售后服务和体验。两年多走下来，他越来越‘非互联网思维不可’，网像蛛丝一样层层萦绕，让他脱身不得。
　　但是大家都强调‘互联网思维’，必然会导致互联网上的流量价格飙升；大家都让实体店倒闭，总有一天商业地产的房租会下降。此消彼长，自然有互联网上人均获客的广告流量成本、重新高于线下商业开店铺的人均获客房租成本的那一天。
　　今年我们可以看到原先被我看不起的步步糕OV兄弟手机，开始销量上升、门店遍地开花、房租总成本还没怎么提高。尽管目前还没有销量上的威胁，但是这种势头是不得不注意的。线上线下，空军陆军，本来就没有优劣之分，应该实事求是，哪个便宜就用哪个。”
　　再正确的行业，再美好的前景，也会有过于狂热地投资者，把正儿八经的生意炒成泡沫。再过气的行业，再悲催的前景，也可以因为羊群过度的恐慌，而形成值得投资的价值洼地。
　　世界正是因为这种高度的互动，才变得有观察的价值。
　　道，
　　可道，
　　非恒道也，
　　唯法自然而已。
　　恒了，那就不是自然了，只配成为风光一时的“宇宙流”，或者“互联网思维”。
　　吴老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顾莫杰一介粗鄙商人，都能理解“自然流”了。
　　“可惜，天下棋手，大多数有特长专精，有不舍，布局有惯性，不能随意改弦更张。生意亦然——你说的那个雷俊，是干什么的，老夫不知道。但是老夫相信，他一定在经营自己的模式的时候，投入下去太多了，改不过来的。”
　　“那肯定是有的，没办法的。‘一个网络的价值，是和网络内节点数量的平方倍成正比的’，这个理论，十几年了，一直被奉为圭臬。只要‘互联网思维’的这层皮披着，互联网世界就是一个极度注重‘马太效应’的地方，永远挣脱不了。而专注于马太效应模式的人，他的生意肯定活不过技术的代际更替。”
　　顾莫杰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一个百岁老翁谈什么生意呢。
　　于是他就缄口不言，乖乖看棋。
　　……
　　顾莫杰口中提到的“一个网络的价值，是和网络内节点数量的平方倍成正比”理论，是罗伯特·梅特卡夫发现的，被称作梅特卡夫定律。
　　一般来说，这个定律在很多地方是对的，但凡是过犹不及，如今它也被人类滥用得太多。
　　比如，正常使用这条定律时，思路是这样的：
　　一个社交网络里，有10朋友的时候，这10个人每个人都有可能因为其他9个人的社交攀比或者社交流行而产生消费动机和行为。所以，这个网络有90次消费动机。
　　当这个朋友圈有20个人，每个人理论上有可能受到其他19个人任何一个人的流行攀比影响而花钱，所以一共是380次消费动机——朋友圈人数变成2倍，消费动机次数变成了4倍。
　　这么看，梅特卡夫定律是很正确。
　　基于这种思路，华尔街的人认为：假如有10亿用户的FACEBOOK市值2000亿，拥有另外10亿用户的“初见”也市值2000亿，那么当“初见”鲸吞消灭FACEBOOK、并且拥有全部20亿用户之后，“初见”就该值8000亿。
　　因为梅特卡夫定律在互联网圈的滥用横行，这个圈子是“马太效应”的最强拥趸。
　　所谓马太效应，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出自《圣经·马太福音》中的原话：“凡是贫乏的，就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走；凡是富足的，要赐予他更多，让他多多益善”。
　　后来，马太效应被泛用于一切会导致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的滚雪球领域。
　　互联网世界最讲究“赢家通杀、弱者全死”，自然是马太效应的最重灾区。
　　但顾莫杰不这么看。
　　梅特卡夫定律也好，马太效应也好，并没有看到人类被过度分享之后形成的抗拒、形成的最求个性和小众的逆反。
　　每一个个体节点，在被1亿个流行源引诱的情况下，和被2亿个流行源引诱的情况下，实际最后的消费冲动可能并无二致。
　　而且，初音智能提供的人工智能偏好分析，正在结构传统的流行趋势制造型社会。
　　人们既然会因为过度分享的轰炸而去用SnapChat，既然SnapChat能够在FACEBOOK已经如此庞大的时候依然异军突起，就证明了冲破梅特卡夫分享牢笼的需求是存在的。
　　顾莫杰对初音智能的投入，从远期来看，未尝不是自己革自己的命——他或许会忍受当这个世界的底层传媒法则被颠覆之后，初音网络科技股值下挫的痛苦。
　　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革，不然就会有后来者革他。
　　顾莫杰念及此处，他和吴老这盘推演，也差不多完了。
　　“西方人研究《圣经》，研究了两千年，总结出一个马太效应。其实在我看来，所谓马太效应也好，梅特卡夫定律也好；翻译成中文，《老子》半句话就说破了。”
　　“哪半句。”吴老神光内敛，眼皮也不抬。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是么。”
　　随后是良久的沉默。
　　“凡是贫乏的，就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走；凡是富足的，要赐予他更多，让他多多益善”——这句话，可不就等于“损不足而奉有余”么！
　　“果然。”吴老吐出这两个字时，只觉得一股灵气冲上天灵盖去。
　　三十年来，和武宫正树之间的灵魂揣摩，豁然贯通。
　　顾莫杰也松了口气，他知道对方认同了他的说法。
　　“其实，也不能说西方人就完全没看到梅特卡夫和马太效应的滥用和反例。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里面，写了多少委地无声、灰飞烟灭的商界巨头，只不过，克里斯坦森自己也没总结出，那些马太到极点、自己把自己手脚捆住的公司盛极而衰的原因罢了。”
　　克里斯坦森，是美国的一个管理大师。乔布斯身前曾经多次表示：对他一生商业成功影响最大的一个人，就是克里斯坦森。
　　“不必说了。你说的那个克里斯坦森是谁，我不知道。但想来他毕生的归纳，无非是对‘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诠释。”
　　“差不多吧。”顾莫杰觉得还是有点差距的，但是他不想反驳一个沉浸在灵魂中的老人。
　　“朝闻道，夕可死矣。没想到老夫垂暮之年，还能得闻此道。你有如此心性，天下何事不可为。”
　　天之道，人之道，任何一条单独拿出来，都没有资格称为道。
　　它们充其量，只是恒道。
　　唯有当行天道则天道、当行人道则人道，不事苛责，不求一端，顺其自然，天人随性，才有资格叫道。
　　顾莫杰，已然是参透这一点的高手。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原则是不可以舍弃的了，人道强则顺人，天道强则顺天。梅特卡夫定律强势，那就拿来用用；人类的分别心反弹了，觉醒了，他一样可以拿来用。
　　对于生意，没有什么情怀可以讲的。公司，又不是他的妻子。
　　马云也好，扎克伯格也好，当时英雄，皆对“手段”有情怀，有执念。
　　唯独顾莫杰毫无执念，不择手段。那些人过去不是他的对手，未来自然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顾莫杰摆下一手棋子，吴老迟迟没有动手。顾莫杰以为他睡着了，并未介意；过了很久，才发现对方全无声息。
　　吴清源大师，竟然在棋坪前羽化了。
　　“唉，节……恭喜了。”
　　顾莫杰感到一股无敌的寂寞，汹涌而来，让他随波逐流。
　　（全书完）
==========================================================
更多精校小说尽在知轩藏书下载：http://www.zxcs.me/
==========================================================